穿书之小炮灰也要读书   作者:仙元   文案   许泽平原本是二十一世纪的快递小哥,家贫如洗吃了没文化的苦,只能够做做苦力劳作。   日常送快递途中,路遇横穿马路的三岁小萝卜头,心善出手相助,却被后面一辆酒驾货车撞飞。   再次睁眼却成了未知朝代耕读世家的幺子,上有宠溺老母,下有温柔二姐,即使封建大家长都是轻轻和和,唯独大哥对他横看竖看不顺眼?   很久之后,许泽平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害的大哥重生的罪魁祸首!!   许泽礼上辈子顺风顺水,一路科举考中进士,官场也是如鱼得水,却没有想到栽在了自家老幺身上…   老幺被老母亲宠的无法无天,打着自己的旗号不仅强抢民女、哥儿,更是勾结土匪…   最终害的自家株连九族!   可是再次看到自家老幺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不行,不能心软!!   Ps:程哥儿乃是许家收养 他与老幺实际无血缘关系 后期会被自己亲人认回 他会解除许家收养关系   内容标签: 生子 重生 科举 轻松 炮灰   主角:许泽平,程安意 ┃ 配角:许泽礼,苏瑜姮,许泽柔,丁一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科举兴家   立意:读书使人进步 第1章 清水镇许家(捉虫)   哐当!   许泽礼还没有缓过神来,只听院中传来一声巨响,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小姑娘踉踉跄跄的从小院里跑了出来,稚嫩的嗓音拉着长长的哭腔:“大大哥,阿娘,阿娘快要生了,阿奶让你去茶楼请阿父叫稳婆!”   看着小柔那圆润的杏眸,许泽礼恍若隔世,说是恍若隔世也是不为过的,因为上一秒他还在断头台上。   “大哥!”许泽柔慌神的扒着院子前的橘树,努力的唤着许泽礼。   彼时,许泽礼才真正的清醒过来,他看着橘黄色的晚霞,是的,老幺是五月初六申时末发动的,酉时三刻生下来的,前后不到一个时辰....阿娘阿爹他们都说老幺是个孝顺的,然后使劲的宠,结果成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   害的许家几代的基业,付之东流了不说,还落得个株连九族的下场。   许泽柔又锤了几下橘树,许泽礼才从橘树上跳了下来,一溜烟的往东大街的茶楼奔去....   许泽柔见大哥消失的背影,立刻窜进了院子,在阿奶的指挥下开始烧热水。   小孩子的脚程快,从许家老宅到东大街的青山茶楼,许泽礼也就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礼少爷,你怎么来了?”茶楼的小二,瞧着气喘吁吁的许泽礼,赶忙就迎了上去。   青山茶楼是许泽礼大伯考上同进士以后置办的产业,后来许家大伯走马上任去东平县做县令后,青山茶楼就交给了许父打理。   青山茶楼名义上虽然还是许家大伯许松林的产业,但实际上的盈利都是许泽礼一家在支配,用许松林的话来说,他没法常伴阿娘身边孝顺,也只能够用这点铜臭来补充了。   许泽礼也顾不得其他,开口道:“我阿娘要生了,我找阿父去请稳婆!”   小二一听,急忙喊掌柜的!   不到三息,从茶楼二楼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容长脸,与许泽礼生的五分像,不同的是许泽礼是健康的莹白肤色,而他则是面容苍白,气息有些许的不稳。   是的,许泽礼的父亲许松山身体并不太康健,是个早产儿。这些年,也都是精细的养着,若非许家还有些基业在,说不定早早的就没了。   “阿父,阿娘要生了!”许泽礼急忙窜上去,搀扶住了许松山。   他记得上辈子,阿父还因为激动不慎摔了一跤。   果不其然,许松山的腿一软,差点一个屁股墩坐了下去....幸得许泽礼,搀扶的及时。   “青童,驾马车去请稳婆。”许松山急忙喊小二去跑腿。   许母的预产期是在五月中旬的,这提前发动,着实是让许家手忙脚乱了一阵。   等到许泽礼他们带着稳婆焦急赶到许家老宅院门口,就听到院落中传来了婴儿洪亮的哭声,原来婴儿刚好呱呱坠地了....   这场景,与上辈子一模一样。   许泽礼眼神一暗,刹那间杀意一闪而过。   看着阿父和稳婆急促的背影,无数的场景在许泽礼的脑海中闪现。   老幺通人事后,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   最开始还只是逛花楼喝花酒,不过那个时候,他刚刚考中秀才,科举在即,也没有多少时间去管教他。   到了后来他中举,老幺就愈发的嚣张了。   仗着他与大伯的地位,开始学着调戏良家闺秀,为了自己的前途,许泽礼不得不给他擦屁股.....请有名的媒人,将他调戏的良家闺秀许给他为妻。   因此,他不得不抽出时间来镇压他。   在许泽礼日日鞭策下,老幺确实也老实了下来....   他以为老幺开始懂事了起来,却没有想到他是在憋大招。   等到他二十五岁高中进士,被刑部尚书榜下捉婿后,老幺的大招开始逐步暴露。   先是在河洛县放印子钱,暴利为难穷苦百姓。   而随着自己的步步高升,他更是觉得印子钱来的太慢,竟然直接勾结土匪....   想到这里许泽礼长叹了一口气,这老幺真是个祸害,官场上自己顺风顺水,却没有想到毁在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手上。   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夫郎,牵连了自己的岳丈。   说起他那夫郎,许泽礼的脸色有些许的古怪,毕竟那么悍的哥儿....还是大景朝少有,怪不得双十年华还无人上门,害的岳丈不得不替他榜下捉婿。   许泽礼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上辈子可没少被他挠出血印子来。   想到这里,脑海中却净是那悍夫的笑音,十年夫夫一场,生的一双鳞儿.....许泽礼眼神有些湿润,或许这辈子不应该在连累他们了。   可是,一想到那悍夫会与别人白头。   许泽礼的心就跟针扎一样。   “大哥!大哥!”   许泽柔蹦蹦跶跶的跳到许泽礼的身边,扬起甜甜的笑容:“阿娘,生了个弟弟!”   许泽礼看着笑容洋溢的小姑娘,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小姑娘打小就被娇养的天真烂漫....却没有想到所嫁非人,会落得那般可怜的下场。   成婚不到三月,不但小了产,还被检查出得了梅毒....最终,郁郁寡欢而亡。   那年,她才双十年华。   这一切,却都是周顺青那个畜生带来的!   而这个畜生却是阿父阿娘千挑万选出来的。   许泽礼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都怪那个畜生婚前太会伪装了!   这辈子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守着,一定要让小柔避开这个畜生。   小柔死后,阿父阿娘一夜白了头。   他知道阿父阿娘是在愧疚,在后悔。   许泽礼眨了眨眼睛,抬头揉了揉许泽柔的脑瓜子,“这么开心吗?”   “当然啦!”许泽柔娇憨一笑,“从今天起,我就不是最小的啦,我是姐姐啦!大哥,阿父叫我们去看弟弟,我们快进去好不好嘛?”   许泽礼的爪子一僵,他心里充满了排斥,对于这个好弟弟,他并不是很期待。   但是在小姑娘的期盼的眼神中,他只得跟上了她的步伐。   许泽平躺在妇人柔软的怀抱中,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只觉得浑身一冷,努力睁开双眼....朦胧中,他看到了一双冰冷怨恨的眼神..... 第2章 清水镇许家2【捉虫】   说到这个许泽平,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八岁的时候,亲生爸爸得了胃癌去世。他妈妈是个农村妇女,没有什么高文化,又是个身体不康健的。要是说哪里有大毛病也没有,反正就是身体虚弱,不是这里疼就是哪里不舒服,这样的人根本就养活不了他。   许泽平的妈妈虽然没有丢下他,但也是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先是在外婆家生活,一直到小学四年级。   五年级那年,又寄养到了他姑妈家里去了。   六年级那年,他的妈妈找了个姓唐的老实的男人,带着他一起嫁了过去。   他的继父是个老实的,但也是个挣不到大钱的,没有什么余钱,就更不用提房子和车子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在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娶了个带孩子的寡妇。   为了讨生活,唐大顺,也就是许泽平的继父,带着许泽平母子进入了三线城市打工,租着最便宜的房子三百多一个月,是那种厕所都没有单间,做饭在走廊里,上厕所要去公共卫生间,就更别说洗澡了,极为不方便。   因为唐大顺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在工地上做小工,二百二到二百八一天,而工地上也不是天天都有事情做,一个月能够有二十天事做,都算的上好的了。大部分的时候,一个月都才十多天的事情做。   唐大顺虽然是个不挣钱的,但也不是个苛责孩子的,还是找了个学校让许泽平继续读书。   因为没有房子,也没有关系,上不了公立学校,只能够找那种私立学校,一学期学费都要三四千,饶是这样,唐大顺也是咬牙供他读书。   许泽平对于他的继父虽然没有什么儒慕之情,还是十分感激的。因为他让他有书读,许泽平不是脑子太灵活的那种,属于后天努力形,故而成绩不好也不坏。   在学校中也不算出众。   这样的日子抠抠搜搜一点,没有余钱,但也能过的去。   许泽平希望维持这样的日子,但是平静的日子总有打破的时候,初二那年,他的妹妹出生了。   由于继父和母亲的年纪都不小了,所以他妹妹唐敏雪生下来体质就很差,还未出月,就住了十天的保温箱....这对于他们这样贫困的家庭,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许泽平清晰的记得,初二下学期临近开学的时候,他的学费都还没有凑齐....他已经做好了退学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在开学的前一晚上,他的继父拿着3500的学费递到了他妈妈的手里,让她明天去给他报名。   事后,许泽平才知道,他继父去问了同村的人借了钱。   唐敏雪的体质很差,只要一感冒就会支气管肺炎,必须得住院,一住院就是三四千的砸下去....许泽平年少失父,比起同龄孩子自然要敏感懂事,他知道他们家日子艰难,随时都有退学的可能性。   虽然他不甘心,但是他知道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   饶是这样,唐大顺也供许泽平到了高三。   高三下学期,许泽平主动跟家里提出了退学。   一是因为他妹妹再次住院了,二是因为他的外公得了癌症要开刀动手术....他的妈妈是老大,还是要承担一部分的费用的,这些年家里东凑西补的,其实欠下了很多外债,许泽平知道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供他读书了。   所以与其考上大学遗憾没有钱读书,不如就当自己没有考起大学。   高三下学期,许泽平挂了个学籍,就寻了个服务员的工作。   一个月三千,在一个连锁酒店里   给人端盘子。   第一个月的工资,留了一千,剩下的就给了住院的妹妹做医药费。   许泽平和唐敏雪虽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但是二人的感情很是要好的,就跟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没有两样,所以他愿意给唐敏雪花钱。   许泽平是个工作认真的人,也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从最初的端盘子,到后来的酒店主管,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工资从最初的三千涨到了八千。   饶是这样子,他这些年也没有余下多少钱。   他的钱基本上都是花在了家里的,他心里清楚,二十三四在他们农村甚至是这个小城市,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可是他却还没房没车没存款。   许泽平咬了咬牙,他决定去大城市闯一闯。   这些年,经济高速发展,房价也在一路飙升,饶是他们这小县城,房价都高达三四千一平了。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许泽平确实是如愿的来到了大城市,但是他发现以他的学历,别说好公司了,就是一般的小公司都要求本科学历....历经两个多月,他发现他想要高一点的工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进入工厂流水线,要么就只有送外卖或是快递。   最后他选择了快递这一行业。   为了多挣钱,他基本上十三四个小时都在奔跑的路上。   得到的回报是可观的,他这样的努力之下,拿到的工资是他从前的两倍。   许泽平停下小毛驴,靠在马路上的电线杆子上,看着夜空中的明月,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漆黑的眼眸露出了一抹月牙的笑容。   他突然发现未来是可期的。   天色朦胧,晨风微凉。   许泽平从狭窄的出租房里爬了起来,快速的刷牙洗脸,冲到了楼下的早餐店里干了几个包子,骑着自己的小毛驴就往他们快递公司冲。   想到昨天与妹妹的通话,许泽平扬了扬笑容,今天下了班要去挑一个海绵宝宝公仔寄回去,妹妹的生日要到了。   许泽平看到前方亮起的绿灯就立刻停下了小毛驴,在等红灯的时候,许泽平扶了扶自己的安全帽,然后瞟了瞟四周,习惯性的观察路况。   只是向右前方瞟的时候,他的眼眸不由的瞪大了,因为一个不到三岁的小萝卜头已经颠颠撞撞的到了马路边缘....他定睛一看,小萝卜头身后并无大人跟着。   而此时,距离红灯亮起已经不足三秒了,   许泽平咬了咬牙,救人要紧,弃了小毛驴就拦腰抱起了小萝卜头刚要往人行内道跑,一辆歪七扭八的货车就直线撞了上来!!   嘭!   巨大的冲击之下,许泽平下意识的将萝卜头抱在了怀中。   当然,他们二人一起被那辆货车撞飞.....   等到许泽平再次有意识之时,只觉得自己的头部受到用力的夹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下滑....   察觉到亮光那一刻,下意识的发出了哇哇的啼哭声。 第3章 清水镇许家3【捉虫】   躺在妇人柔软的怀抱中,许泽平才恍然原来自己已经重生了.....他努力的睁大自己的双眼,却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但是唯独自己正上方那双冰冷,充满怨恨的眼眸,是直入他的心扉的。   许泽平不受控制的一个激灵,引得许林氏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将怀中的婴儿拢了拢:“阿娘,是不是给幺儿裹得少了?我怎么感觉他有些冷?”   许林氏旁边的老妇人一头花白色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她穿着暗红色的棉裙,笑的格外的喜庆:“喜娘,你又在说笑了,今儿都五月天了,给幺儿都裹了两层细棉衾衣,怎么会冷?指不定是幺儿刚出生,有点不习惯,想要你这阿娘多疼疼他呢!”   许唐氏一开口,许泽礼立马就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立马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低头走到了许松山的身旁。   许泽柔蹦蹦跶跶到床榻边,拉住了许林氏的衣袖,轻轻的说道:“阿娘,我想要看看弟弟。”   许林氏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倒不是说她不尊重自己女儿的想法,而是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必须要将自己丈夫的意愿排在最前头,毕竟幺儿出生到现在,自己的丈夫都还未看一眼。   许松山摩擦了一下自己微湿的手掌,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点了点头。   许林氏在得到许松山的颔首后,微微低下手肘,将红彤彤的小猴子展露了出来。   许泽柔瞧着皱巴巴的婴儿,吓得微微后退一步,有些错愕:“阿娘,弟弟怎么这么丑?连大哥的半分都比不上!像一只猴子,丑死了!”   ——哇哇!   许泽平的思绪混乱,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啼哭。   许林氏摸摸幺儿的肚皮就晓得他应该是饿了,瞧着自己闺女慌乱的神色,打趣的说道:“小柔,说这话都把弟弟气哭了,小心他以后不跟你好。”   许泽柔慌乱的扭着自己手指,结结巴巴的说道:“弟弟别生气,是二姐不好,二姐是乱说的,你最好看了!比大哥还好看!”   许泽柔这话倒是不假,许泽礼知道自家这祸害哪哪都不行,唯独那张脸是最拿的出手的,貌比潘安这句话形容他都是不为过的。   许泽礼瞧着小柔慌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上前牵住她的小手,干巴巴的说道:“小柔别怕,阿娘是同你打趣的,幺儿哭是饿了。”   许泽柔含着两包泪水,无助的望向许林氏:“阿娘,是真的吗?”   许林氏瞧着自己打趣的太过了,心疼的说道:“是真的,阿娘同你说笑呢!”   许唐氏心疼的将自己小孙女拢到怀里,轻轻的哄着:“小柔跟奶奶去厨房好不好?厨房还温着浓浓的鸡汤,咱们都吃了,不给你阿娘吃,好不好?”   自打许林氏怀上老幺后,许家确实有很久没有炖鸡汤了,用许唐氏的话来说都是用来下奶的...许泽柔一听,不由的舔了舔嘴皮子,傲娇的说道:“好!”   许林氏自然知道许唐氏的用意,没有阻拦。   而许泽礼也不是白活一场的,也是知道婴儿一炷香之内要进食一次,他忍不住的看了一眼老幺眉尾那颗浅色的细痣,心里暗哼一声,重来一世,果然还是那个原封不动的祸害。   随后,他编了个理由:“阿娘,阿父,我突然想起了先生布置的【三字经】背诵,明日要默写,我先去书房了啊。”   许林氏看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幺儿,焦急得很,顺势拉下了床帘来做掩饰,开始给幺儿喂奶....   许泽礼本以为糊弄了过去,刚退到屏风外,就被许松山拎住了脖子:“慢着。”   许泽礼听到阿父的严肃的嗓音,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阿,阿父,还还有事?”   “自然,你的三字经背诵到哪里了?”许松山面色严肃,眉宇间有几分恨铁不成刚。   瞧着阿父发黑的面色,许泽礼恍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就是个混世大魔王,五岁启蒙,到了八岁都还背不齐全....上私塾不是爬树抓小鸟,就是遛狗斗蛐蛐,光是私塾就换了两所。   一直到十岁时,自己转入青海私塾,学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从吊马尾到了头筹,十二岁下场头次就中了童生。   若非先生说他的水平还未达到火候,要压一压,让他三年后赴院试,他只怕马不停蹄的就下了场。   事实证明,先生是对的,十五岁赴院试,成绩并不佳,只是中下等得了个增生,好在没有流落到附生,幸运的入了府学。   世人皆以为他的改变是因为青海私塾光明先生的功劳,殊不知是那年徭役之事,让他明白了想要腰杆子硬,必须得迈入士族之列。   他清晰的记得那年徭役,若非大伯及时来信使,他的阿父就被官差强制性征用带去了关北。   那年徭役是为了修建关北城墙,关北经常遭受游牧悍匪的抢夺,圣上为了抵挡悍匪,强制性的下了诏令....当是他的年纪还小,不明白圣上的用意,但是他知道阿父身体孱弱,关北路途遥远,只怕阿父还没有到关北就会折损在路途之上。   可是他偏偏年幼,不能够替父上阵。   那年的诏令严格,就是他们用银子打点关系都没有用....而私塾的教书先生,却可以因为秀才身份免除徭役。   也就是看着父亲被带走的背影,考科举的种子在他的心中种下!!   好在阿娘的口信被及时的带给了大伯,在大伯的运作下,阿父还没有出河洛县就被遣送了回来。   许泽礼此刻的思绪在高速旋转,额头上冒出了细汗,时隔这么多年,【三字经】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晰?勉强也只记得个大概了:“背到三纲者,君臣义 。父子亲,夫妇顺了。”   “好。”许松山松了手,“现在去背诵吧,用过晚膳我会考核你到曰水火,木金土。此五行,本乎数。”   许泽礼扬起讪讪笑容,赶忙退出了许松山夫妇的卧房,连忙奔去书房背诵。   他知道父亲最大的遗憾,其实就是不能够上考场。   他曾听阿奶说过,其实在阿父和大伯幼时,他们的私塾先生夸奖过阿父的读书天赋比大伯好。   但因阿父身体太孱弱,根本吃不得考场的苦,后来阿父就停止进学了。 第4章 清水镇许家4【捉虫】   许松山看着老大离开后,才又回到屏风内。   此时,许泽平急得是满头大汗,含着吃奶也不是,不吃奶也不是。   许林氏抱着婴儿的手也在微微发颤,听到许松山进来的脚步声,她焦急的说道:“二郎,怎么办?幺儿,他好像不会吃奶!”   许松山听到许林氏的话,也是十分的心急,他微微掀开帘子,微垂眼帘,瞟了一眼妇人怀中的婴儿,立马就收回了眼神,并且放下了窗帘,他的脑海中还浮现妇人雪白的一片,他努力的稳住自己的气息不至于失态.....“喜娘,实在不行,就先挤入碗里,我在喂他如何?”   许泽平听着夫妻二人的交流,也是十分的窘迫,一边是咕咕叫个不停的肚皮,一边是成年人的羞耻,最后他还是遵循了婴儿的本能,开始进食。   就在许松山转身准备走出屏风时,许林氏欣喜的喊住了许松山:“二郎,别去,幺儿他开始吃奶了。”   许松山心中一松,寻了就近的椅子坐在了床边:“喜娘,明日我与礼儿去牙市买两个丫头来,可好?”   许林氏有些纠结,她想说她忙的过来。   许松山知道喜娘是心疼银子,但是他也想她过得舒服一些,于是,思绪流转,就故意说得吓人些:“从前你不要,是因为有阿娘和松睿帮衬你。现在阿娘年纪大了,松睿三年前也出嫁了,我平日里要打理茶楼,而礼儿日日要进学,你现在要坐月子。你也知道柔儿五岁正是好动的时候,要是没有人跟着,一个不注意就要溜出宅子,要是被人拐走了,那该如何是好?”   许松山句句在理,许林氏一听也不在心疼银子了,因为她知道二郎说的都是真的。前些年,他们宅子隔壁不远有户卖绸缎商人的小哥儿才五岁,就差点被伪装成货郎的拐子给抱走了.....幸好他们家下人反应及时,瞧着小公子从庭院不见了,赶忙找人,才能够将昏迷的小哥儿从拐子的怀里夺了回来。   事后,那个小哥儿说那货郎说他有好看的头花,自己刚刚靠近,就被那个货郎用麻布捂住了鼻子....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许林氏还记得,那个拐子被县令大人砍了头。   鲜血染后菜市场三天三夜都不准人收尸,直到快要腐烂了,才被衙役仍去了山林。   许家老宅的地理位置并不算太好,因为这只是许松山祖父考中秀才之后,在镇上买的地皮建立的,并不是他们的祖宅。他们的祖宅还在江平村,现在也是许家大伯派了个下人守着。   许家虽然是世代读书人家,但是因为朝代更替缘故,已经有几代不曾出仕为官了。直到许松山祖父这一代天下开始太平,许松山的祖父才开始下场考科举。   许松山的祖父对于读书也不是个有天分的,故而在中了秀才以后,也就没有继续往上面读了。   而是变卖了部分的祖传耕田,在镇上买了块地皮,建立了个宅子,为着下一代读书。   但他只是个秀才,朝中又无亲族,故而买的地皮位置并不好,是属于与商户鱼龙混带的地段,而不是文风兴盛的西林大街。   许松山祖父的一腔热血,不想被打脸了,因为许松山的父亲完全不是个读书的料子,考科举考了二十年只得了个老童子的称号。   但唯一庆幸的是,这个老童子虽然读书不行,但是生娃行!解决了许家世代单传的问题,一口气生下了两个小子一个哥儿!   “二郎说的极是,是我糊涂了。”许林氏想到老宅的地理位置,赶忙说道:“明日二郎同礼儿去挑个丫头和小子吧,丫头用来看顾柔儿和帮衬阿娘,小子就让他跟着礼儿。”   许松山不赞同的说道:“礼儿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大哥前些日子来信说道,让礼儿专心读书,日后他的书童有他这个大伯挑选。喜娘,你也知道的,大哥他为官,路子自然是比我们强些的。”   许林氏听完许松山的话,也就不发表意见了。   此时,许泽平也吃饱喝足,受不了困意迷糊的睡了过去。   许松山从许林氏的手上接过了小幺儿,将他放在床边的摇篮中。   许家虽是世代耕读,并没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   许松山看着摇篮中红彤彤的小猴子,满脸慈爱,“幺儿的眉眼随你,日后定是个美男子。”   许松山这话不假,许林氏生的貌美,柳眉凤目,面若桃花。也正是这出色的容貌,被许松山一眼看中,不顾许唐氏的反对,磨了许唐氏整整半年,将许林氏这个乡下姑娘娶进了门。   许林氏被许松山夸奖的脸色绯红,刚想说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正经,许唐氏就端着鸡汤走进了房间。   许唐氏身后还跟着蹦蹦跳跳的许泽柔,小姑娘顶着满脸的油渍:“阿奶,我还想吃鸡腿,明日再杀一只老母鸡,再给柔儿吃鸡腿好不好?”   许家子嗣不多,对于许泽礼和许泽柔向来一碗水端平,杀鸡宰鸭两只腿从来都是一人一只,故而许泽柔觉得只要杀鸡了就有鸡腿吃,也没有想过这个是她阿娘的月子餐。   许林氏瞧着自己闺女那满脸的油渍,招了招手。等小姑娘靠近时,她拿出了枕边的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油渍:“好好好,你这个贪吃的小丫头,哪一次要求你阿奶没有满足过?”   许泽柔咧嘴一笑,回头对着许唐氏就是卖萌大法:“阿奶最好了!柔儿最最喜欢阿奶了。”   小孙女一撒娇,许唐氏哪里有不喜欢的?整个心都要化了。   在许泽柔她们合家欢乐的时候,许泽礼一个人在房间里拼命背诵【三字经】!   隔着这么多年,基础启蒙书籍他都快忘记了。   天色昏暗,许家老宅照起了油灯,书房的门终于被敲响:“大哥,阿奶喊我们吃晚饭了!!”   许泽礼庆幸今日阿娘生产,晚饭时间推迟了,让他把【三字经】全部都背完了。   许泽礼之所以将【三字经】都背完,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他要转私塾,而这就是他与他阿父谈条件的依仗。 第5章 清水镇许家5(小修)   许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就连五岁的许泽柔都是乖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喝着碗里的鸡汤,故而在餐桌上极为的安静。   偶尔传来的也只有碗筷碰触的声音。   在用过晚饭后,许泽柔拉住了许泽礼的衣角,讨好的说道:“大哥,小柔想吃糖葫芦了,明日你从学堂回来能不能给小柔带一串糖葫芦?”   许泽礼看着馋丫头圆溜溜的杏眼,有些无奈的摇头:“你这个馋鬼,刚喝完鸡汤就想吃糖葫芦了?也不怕肚皮给撑破了?”   许泽柔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嘟了嘟嘴:“大哥坏坏,我都说了是明天吃嘛~又不是现在。”   许泽礼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了背后阿父提示性的咳嗽声,他也只好答应了:“好好好,都依你。”   许泽柔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就蹦蹦跶跶的到厨房找阿奶去了,嘴里还嘟囔着要泡脚睡觉了。   能吃又能睡,还真是个小胖猪。   许泽礼一边跟在许松山的身后,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不禁的笑出了声。   “嗯?还笑?可是【三字经】都会背了?”许松山的声音低沉,显然是严父做派。   许泽礼看着阿父瘦弱欣长的背影,心里暗自嘀咕着,对小柔和老幺都是和蔼的老父亲,到了自己这里一脸不是板着这张老脸就是皱着眉头......还真是一刻严父做派都不松懈呢!   年少时,确实是对阿父的偏心暗自生气过好长一段时间。   可是在他考中秀才以后,方才明白阿父的良苦用心。   因为自己是长子,阿父对于自己的期望甚大,不但是希望自己能够继承他考科举的意志,更是希望自己能够像大伯一样考中进士挑起许家二房的担子,而不是时时刻刻都依仗着大伯。   “嗯,侥幸背完。”许泽礼本是想学着年少的臭屁,但是最后还是依着官场低调的习性,谦虚的回答了许松山。   许松山在听到他的回答后,明显的脚步一顿,紧接着转过身,严肃的看着他:“可是真的?”   “阿父,可以考我。”许泽礼不卑不亢,眼神清明。   许松山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的声音不由的高了几个度:“好,到了书房以后,我自是会考你的。是骡子是马,遛一遛就一清二楚了!”   开怀的声音,难以掩饰是他的欢喜。   到了书房门口,许松山让许泽礼等在外头,在他摸黑点燃书房的油灯以后,才喊许泽礼进来。   许泽礼对于书房摆放的位置自然是熟络于心的,本是想要自己去点油灯的,确实被他的老父亲给拒绝了。   许松山坐在案几之后,努力的压下自己眉眼的喜悦:“简单的开始,先从【三字经】的开头背起。”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许泽礼既然敢说背完了,自然不是说虚的。   不到片刻,他流利的背完了全文。   “好,从昔孟母,择邻处开始背,一直到三才者,天地人。”   对于许松山的抽背,许泽礼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思索片刻,就朗朗背诵了起来。   一父一子,在书房中因为这篇【三字经】整整呆了一个时辰,翻来覆去的抽背,甚至是字字释义,许松山都不放过。   一直到亥时初,许松山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一场抽背。   若是老大能够日日这般的刻苦,他即使是现在闭目都是微笑的。   “阿父,我想转私塾!”   果然许松山他还没有高兴片刻,老大就闹起了幺蛾子。   老大平日里上蹿下跳,拉帮结派的他自是不担心他被人欺负了去.....这混世魔王,不去欺负他人,都是谢天谢地了。   “怎么?可是在学堂里闯祸了?惹得先生不要你了?”不怪许松山会有这个想法,第一次换私塾是因为许泽礼老是不听先生讲课,不是讲小话就是玩千纸鹤,戒尺都挨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不改。   先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找到他让他办理退学。   那时候刚刚启蒙不久,不到六岁。   许松山也只好归咎孩子太小了,闹腾控制不住自己的缘故。半个月后,给他换到了规矩严苛的万林私塾。   到了万林私塾也确实老实一阵,只是不到半年,又打回了原形。   这一次,他不是讲小话和折纸鹤了,而是爬树抓小鸟。   要是他一个人也罢,还教唆三五个孩子一起....下雨天湿滑,害的一个体弱的小孩子从树上坠下来折了胳膊。   不但赔了医药费,还被先生成功退学。   又三个月,许松山麻烦了许家大伯,托了好大的关系,才将他送进了长海私塾。   若非长海私塾的先生是许家大伯中秀才那年的同年,人家是百分百不收他的,毕竟许家二房长子的名声在他们清水镇上是已经出名了。   许泽礼老老实实的站在许松山的面前,将自己准备好的腹稿托盘而出:“非也,而是孩儿仰慕青海书院的光明先生,希望可以得到他的教导!”   许松山看着自家老大脸上的希冀,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当然不是光明先生不好,而是光明先生太好了!   光明先生柳淮之,乃是大景朝建立以来的第一个六元及第,一路为官直至翰林学士,因看不过朝中混乱关系,提前告老还乡了。   因光明先生一生未娶,他又厌恶琐事缠身,故远离了家乡来到了这默默无闻的清水镇开了家不起眼的私塾。   若非许家大伯是个消息灵通的小达人,许松山自然也不知道这些隐秘私事的。   许松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坐下,“你让我缓缓。”   许泽礼眨巴眨巴了双眼,“阿父,你觉得是我不配光明先生的教导吗?”   你要是这般的自知之明就好了。   许松山平息了一下气息,委婉的说道:“礼儿啊,光明先生收弟子的条件严苛,为父觉得如今长海私塾欧阳先生也挺好的,不如委屈你跟着欧阳先生在学习一段时间?” 第6章 清水镇许家6   拜入光明先生门下,许泽礼是志在必得的。   他之所以会被刑部尚书榜下捉婿,非他容貌俊朗,也非他才学出众,乃是因为他的岳丈与光明先生的大弟子也就是他的大师兄是至交好友.....故而对于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经过多方的考核,才入了他的法眼。   这层关系,也是他与那悍夫成亲时,知道的。   虽说辈分上有些出入,但是他们还是各论各的。   “阿父,能否拜得光明先生为师,我自有法子。”许泽礼上辈子拜入光明先生门下,也实属巧合。乃是他与阿娘前往云雾寺上香求平安,偶然救下了雨天翻了马车的光明先生,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光明先生才将他收入了门下。   这辈子距离雨天翻马车的事情还有三年时间,许泽礼自然不会去等,他这次拜入光明先生门下,自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光明先生口味独特,有一旁人都想不到的喜好——臭豆腐!河洛县口味清淡,此等小吃乃是前所未闻的。若非许泽礼上辈子跟着光明先生多年,打死他都不会晓得光明先生这般风华绝代的才子竟然喜好此等俗物。   许松山对上许泽礼坚定的目光,心中微颤,他担心说的太过打击了老大的自信心,沉吟半分:“想必是为父逼你太紧了,明日我要去牙市挑两个丫头侍弄家务,不如为父跟欧阳先生告假,你与为父一起去挑挑丫头,放松一天如何?”   许泽礼知道阿父这是退步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够逼的太紧,于是说道:“谢谢阿父,明日我在考虑考虑。”   说得是考虑,许松山还是从许泽礼的眼中读出了志在必得。   迷迷糊糊中,许泽平耳畔传来了许松山夫妇的谈话。   听到了许松山对于许泽礼要转私塾的不赞同,也听到了许林氏劝慰.....   私塾??   听着朦胧的谈话声,许泽平一个激灵,只觉得迷糊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私塾?这不是古代的对于学校的叫法吗?   艹,他不会是投胎到了古代吧?   想到之前两个小孩子对长辈的称呼,许泽平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大□□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希望他是出生在太平盛世啊!   噗!   还不等许泽平想明白,一个臭屁就控制不住的放了出来。   ——哇哇!   伴随臭屁的同时,许泽平只觉得身下一热,臭味直接萦绕在了他的鼻腔,然后他控制不住的就哭了起来。   许松山听到老幺的哭腔以及那臭屁,不由的一乐,他让许林氏躺着,自己从床上起来:“想必老幺是排泄了,锅里还温着热水,你躺着,我去打水过来给老幺换尿布。”   许松山是尽职的父亲,他从厨房中打了热水后,熟练的给许泽平洗了小屁屁。   看着皱巴巴的小猴子肚皮下那分量不小的小辣椒,不由的轻笑了一声:“身子不大,小辣椒还不小。”   此话一出,惹得许林氏耳畔绯红,不由的轻咳一声:“二郎!”   许松山将干净的尿布换好,摸了摸小猴子干瘪的小肚肚,将他抱到了许林氏的怀里:“老幺还小,听不懂的。”   许林氏扯开衣襟,给小猴子喂奶,一边喂一边嘴里还念叨:“老幺,你阿父不是个好人,我们不和他玩。”   一回生二回熟,现如今许泽平算是彻底的放弃了面子,含着就开始吃奶。   许松山不由得笑出了声,在成功得到许林氏的一个白眼后,识趣的端着木盆去外面洗脏了的尿布,等到他洗好尿布晾好回来时,许泽平已经吃饱喝足进入了梦乡。   天色微亮,许松山就起了床,先是摸了摸摇篮中许泽平的小屁股,果不其然摸到了湿漉漉的一片....熟练的换好干净的尿布后,他拿着脏的尿布出了卧室。   一出门,就隐约听到了从书房中传来的童声,他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不由的走过回廊,穿过小河塘,往书房靠近,果然听到了清脆的童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是【千字文】!   透过窗户,许松山能够清晰的看到认真朗读的许泽礼。   他有些复杂,要知道这个混世大魔王向来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主动起床的.....每日上私塾,都是孩子他阿娘拿着鸡毛掸子将他从床上打起来,现如今,竟然主动的开始朗读。   想到混世大魔王说的,许松山的内心真的动摇了,若是换个先生,能够让他奋发向上....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孩子送入光明先生门下。   许松山不动声色离开书房门口,看着清晨河塘中刚结花骨朵的荷花,他的心里有前所未有的畅快。   殊不知,他的这一切反应,许泽礼都目睹在眼中,待许松山离开后,他忍不住的勾了勾嘴唇。   鱼儿彻底上钩了。   饶是如此,许泽礼朗读的声音愈发的沉稳。   许唐氏看着面色潮红的许松山,急忙扔下了手中的火钳,她有些着急的搀扶了上去:“老二,可是起床起的着急了?”   许松山将手搭在许唐氏的手腕上,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阿娘,我没事,只是遇到了一件喜事,故而有几分情绪激动。”   “你啊你,都是做阿父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许唐氏白了这个儿子一眼,打小这个就是最不让她省心的人。   “阿娘,今日是要辛苦你了。”许松山讨好的说道:“我等下要先去同欧阳先生告假,然后安排一下茶楼的事情,在回来过早。过早后,带老大去挑选两个丫头回来,明日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对于儿子的提议,许唐氏没有任何的不满。   许唐氏也是富贵人家出生,只不过遇到了不成器的阿父,败光了祖传基业,使得她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沦落成了自力更生的贫家女。   许唐氏虽然也心疼银子,但是她也享受过被人伺候的滋味,也明白现在家中处境,正是需要丫头来看顾孩子的。   得到了老母亲的颔首后,许松山洗干净了尿布以后,驾着马车就离开了许家老宅。 第7章 清水镇许家7(捉虫)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经是一个月。   许泽平提溜着自己那双黢黑的眼珠子,看着摇篮上的那串串千纸鹤,心中感慨万千,老人说以前的日子贫苦,小孩子的营养跟不上发育慢这句话在许泽平的身上应验了。   在这未知的朝代,许泽平长了一个多月,才勉强看清楚头顶的这一串串千纸鹤。   话说这一串千纸鹤,还是他名义上的二姐姐,不,应该说是嫡亲姐姐为他亲手折的!在那个小姑娘稚气却认真的说给他叠九十九只千纸鹤,为他祈福保佑他身体健康长长久久时,许泽平就真正的认可了这个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的二姐姐了。   看着这被微风吹得摇晃的九十九只千纸鹤,许泽平不得不说许家大家长是疼爱孩子的,要知道在落后的古时候,一刀宣纸的价格不便宜,许松山却舍得给二姐姐来折纸鹤。   六月已经入了夏,闷热的天气,即使是微风拂过也是燥热的。   屋外温润知性的男声,将许泽平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一个多月的跌宕起伏的生涯....短短一个月,他却感觉过了一辈子。   因为这些经历,既是让他震惊,又是让他庆幸,震惊的是这个未知的世界上竟然存在能够生孩子的男人.....嗯,被人称为哥儿。   这件事情,要从他的洗三礼说起。   热闹的炮竹声中,只着红肚兜的许泽平被裹着大红被子祭拜神灵....一套流程下来,他都搞得晕头转向了,就在他以为流程结束的时候,又来到了添盆环节。   添盆的人太多,礼太多,加上许泽平晕头转向的,根本记不住那些长辈们添了什么礼。   他唯独记得一个温润知性的男声,让他印象深刻——小叔叔给我们平儿添块福玉,祈求我们平儿以后福气绵延不绝,也祈求我自己早日生下一个像平儿一样的小宝儿!   最初让他记住的是那温润知性的声音,许泽平听过不少声音独特的男声,却唯独此人的声音让他格外舒心悦耳,因为知性向来是形容女性的,但是这一次他却用这了一位男性身上,且没有丝毫的违和。   要说声音是印象,他后面的那句——生下一个像平儿一样的小宝儿,却如同天雷炸在了许泽平的心上。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下,搞得许泽平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让他的思绪完全的脱离的现实事迹,深深的在怀疑自己的三观,难不成男人真的能够生孩子?   不,男人怎么能够生孩子呢?只怕自己是睡的太久了,睡得魔幻了!   说什么魔幻,难不成自己重生胎穿就不魔幻了吗?   不不不,应该是自己的耳朵聋了。   在许泽平的反复怀疑中,洗三礼是怎么结束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知道男人生孩子这件事是真的,不是魔幻也不是他耳朵不好使....因为当天晚上,他的小叔叔来找他的阿娘谈心了。   从他们之间的谈话,许泽平知道这个朝代分为男,女,哥儿三种性别。男性和女性就不用解释了,与他前世的性别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这哥儿。   哥儿的身体比之女性强健,比之男性又稍微的柔弱。   外表看似与男性一样,体内却多了一套孕囊。   哥儿体质虽是强过与女性,但是繁育能力却是不如女性的,一生最多两次生育机会。   如何区分男性与哥儿,便是在肚脐眼上,哥儿一出生,肚脐眼会长着一朵花苞。每位哥儿的花苞各异,开出来的花也是各异的,要想知道开的是什么花,只有他们初次破瓜时方才知。   这一特殊条件,就成了世人辨认哥儿是否清白的最好证据!   许松睿未出嫁时,就与二嫂关系是最好的。   现如今遇到了问题,最先想到的也就是这个二嫂了!   许松睿出嫁三年,未生养一子,导致他的婆母对他的十分的不满,时常的刁难与他!此次,更是放下了狠话,若是今年他在没有孕,就要为他夫君纳小妾开枝散叶。   许林氏靠在床榻上,轻轻擦去许松睿脸上的泪花,愤愤不平的说道:“松睿保重身体要紧,莫要为了那恶妇的几句话所难过。当年他钟家小儿可是厚着脸皮向大哥求娶的你,为了求娶更是许下了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条件!”   若非钟晔许下了如此诺言,许松林就不会心动,一连下了三封家书打动了许母,后才将许松睿嫁与钟晔。   要说这钟晔是何方人士,为何要向许松林求娶许松睿?   许松林在东平县出任县令,东平县乃是上县,人口是河洛县的两倍之多!而钟家则是东平县最大的粮商,家中拥有良田千亩,也向来是许松林的交好对象,毕竟当天旱年间,钟家可就是他的粮仓了。   与许松林来说,是交好。   而与钟家来说,那可就是讨好了。   在大景朝,商户子弟是不可以考科举入官场的。故而,想要生意顺利的开展下去,必须要有一个士族为他们撑腰。   许松林虽有私心但不是个贪官,且性格圆滑,处事豁达,也算是个难得的清官了。这样的人,也正是钟家需要结交的。   官商结交,最硬的关系无非亲家!   许松林不是个忘本之人,多年来,只有他的糟糠之妻。钟家想了诸多的法子,终究没有打动许松林,如此他们才退而求其次,将目光锁定在了还未出嫁的许松睿的身上....   也就有了后面的求娶之事。   许松睿不是个傻的,在两位哥哥的熏陶下,他自是有两分智商在线的,现如今被逼出了眼泪,也不过是因为委屈想要发泄。   在娘家时,有阿娘宠着,大哥二哥护着,大嫂二嫂宠着,他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哥儿....而到了婆家,不但要同几位妯娌争高低,还要受婆母的气,他真的是受够了。   “嫂嫂,松睿省的。”   许林氏将许松睿拢入怀中,满心的心疼,她嫁入许家时,松睿才11岁,可以说这个小叔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明日我要你二哥给大哥写一封家书,定要大嫂好好的为你去钟家出出气!我们许家的掌上明珠,给不是给他们钟家欺负的!!”   许林氏心中那个心疼,当年松睿出嫁东平县她便是不赞同的,虽然东平县有大哥压着,但大哥贵为一方县令终究是事务繁忙的....而大嫂又不是个细心的,照顾泽搏时就经常疏忽,又怎么能够时时看顾松睿?   只不过他们皆心动了钟晔许下的诺言,这让她又无话可说了。   毕竟,哥儿确实是繁育能力不如女性。   世人皆道女性苦,她倒是觉得哥儿更苦。因为出嫁在婆家,有了子嗣才是他们站稳脚跟的靠山!   而让许泽平庆幸的是,还得从他那个好大哥说起..... 第8章 清水镇许家8(捉虫)   那是洗三礼结束不久的第五天,许泽平的面部和四肢出现发黄症状,并且伴随的呼吸有些急促....许林氏是过来人,孕育过两个孩子了,一看就知道老幺这是出黄疸,立马让身边伺候的小丫头翠竹去请大夫,并且让翠果通知一下在酒楼的老爷。   说起这个翠竹和翠果,便就是许泽礼和许松山在牙市买回来的两个小丫头,年纪都不大,翠竹稍长十二岁,翠果十一岁。   这二人是亲姐妹,她们父母双亡,被她们那歹毒的叔伯卖进牙市的,来历还是很清白的。   同前世一样,买了这两姐妹做了丫头,许泽礼并没有反对,这俩姐妹是个忠心护主的,不过下场也不是太好就是了。   因为翠竹和翠果两姐妹同小柔关系甚好,情同姐妹也不为过,故而在小柔出嫁时,阿娘让她们俩一起嫁到了周家去了。   翠竹两姐妹容貌清秀,虽比不得小柔貌美端庄,但也是别有一般风情,这就成了她们两悲惨的由头。   小柔外柔内刚,周顺青那个畜牲也正是品出了这一点,故而都是偷偷摸摸的玩,每次在风月场所玩都要找诸多理由,小柔起初是不曾怀疑过他的。   但是当她怀孕后,性子疲乏,逐渐没有精力应对家中琐事,周顺青才暴露了他的本性。   周顺青早就看中了翠竹翠果两姐妹,平日里两姐妹跟着许泽柔密切,且他又要顾忌许家的权势,故而才不敢对翠竹翠果两姐妹下手。   现在许泽柔怀孕,要时常的午睡....他要趁着许泽柔午睡时,要了她们两姐妹,事后在威逼恐吓一番,如果她们敢说出去,就说是她们不要脸送上来的....   周顺青的算盘打的咔咔作响,却没有想到这两姐妹的情性刚烈!   翠竹为了保护妹妹,以死相逼,当场用银簪自刎。   周顺青是个花花公子,平日里在风月场所也就是风花雪月,哪里见过血溅一脸的情景?吓得两腿都发软了。   而翠果则是含恨跑出了周顺青的书房,朝着许泽柔的卧室跑去....   许泽柔听到如此,当场就动了胎气,她立马让翠果和武叔驾着马车去许家报信,让他们来主持公道并接她们回去!   可这又是另外一出悲剧,武叔和翠果去报信,周家恐惧许泽柔大哥的报复,立马派人前去阻拦。   虽然消息成功的传递到了许家,但是在路途的争执中,翠果的腿被周家家丁打断了,成了一个瘸子。   而等许泽平带人感到周家时,许泽柔已经小产且奄奄一息,而周顺青那个畜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许泽平这个祸害虽然是个混不吝的,但也知道心疼姐姐,当场就将周家砸了一个八成,可这又能够怎么样?姐姐已经受了罪。   也正是这件事过后,许泽柔被大夫诊断出了梅毒....   后来周家虽然遭到了许泽礼的报复,可是悲剧已经铸成,许泽柔郁郁寡欢而亡。   翠果觉得是自己护主不利,也跟着一块去了。   正是两姐妹这般的护主,许泽礼今生才会再次选择她们。   而许泽平庆幸的事情,便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黄疸出现,许泽平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而又困难,若非他阿娘让翠竹请的大夫来的及时,通过针灸法吊住了他的小命,只怕他就一命呜呼了。   饶是这般,也只是暂时的保住了他的性命。   针灸+汤药,连续五天的使用,总算是彻底的保住了他的小命。   许泽礼看着背着药箱离开的钱大夫,透过窗户看着已经安静入睡的老幺,心里闷哼一声:“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许泽平的小命虽是保住了,但是黄疸还没有彻底消失,小脸还是微微发黄的,汤药虽然停止了,但需要每天晒一个时辰的太阳。   许林氏还在月子中,许松山要管理茶楼,翠竹看顾许泽柔,翠果协助许唐氏打理家务,所以带着许泽平晒太阳这件事就正好落在了许泽礼这个无所事事的人身上!   是的,许泽礼同许松山打了赌,若是一个月之内没能够拜入光明先生名下,就乖乖回长海私塾读书,再也不闹幺蛾子,并且在十二岁之前考中童生!   正是许泽礼许下这般重誓,许松山才给他在欧阳先生哪里告了一个月的假。   许泽礼从前是研究过臭豆腐的制作过程的,只不过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去偶遇欧阳先生,所以这段时间他一边在尝试制作臭豆腐,一边在寻找契机。   有次偶然路过黄粱酒楼时,他恍然想起,欧阳先生独爱黄粱酒楼的梨花酿,每个初十必定回去黄粱酒楼买梨花酿....   想到契机以后,许泽礼那个紧绷的心就松懈了下来,在家里安心做了个闲人。   在被阿娘安排带着老幺晒太阳这件事后,许泽礼是暗自恼怒的,可是在阿娘那双沉稳的眼神下,他又不得不屈服。   暖阳升起,许泽礼不情愿的将老幺的摇篮搬到了墙院中,然后在折回来从阿娘的怀里包过已经吃饱喝足呼呼大睡的老幺。   “老大,老幺交给你了,现在日头有点晒,你自己也要注意防晒哈。”许林氏从床头拿起手帕,轻轻擦拭许泽礼额头上的汗珠。   五月的天,温度已经不低了,许泽礼的肉躯也不过七岁,来回的折腾也是有些冒汗了。   许泽礼双手抱着老幺,微微低头,让许林氏够着他的额头,听到阿娘的关心,他闷闷的应答了一声:“知道了!”   许林氏看着许泽礼离开的背影,微微蹙眉,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些天总觉得老大怪怪的,明明在老幺还没有出生前,老大还十分期待老幺的出生的,曾信誓旦旦盼着这是个弟弟....为什么老幺出生以后,有些不开心了呢?   许泽礼掀开摇篮里的小被子,将呼呼大睡的许泽平“放”了进去。   睡梦中的许泽平只觉得整个身子一震,好像被人丢了出去一般...好在闻到了摇篮中熟悉的尿骚味,习惯性的吧唧了两下,又陷入了沉睡。   许泽礼看着呼呼大睡的老幺,心里十分的气愤,恨不得在他的脸上掐了两把,让他也知道知道疼痛!   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够做的这么明显,带着怒火的拿起一旁的被子往他的身上一丢....   当整个被子把许泽平盖住的时候,一个邪念在他的心中升起,不如....就让老幺看似意外的窒息而亡?   用布条堵住他的鼻子....让他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死亡。   无数种邪念在许泽礼的脑海中升起。   而此时,睡梦中的许泽平只觉的呼吸困难,下意识的想用拳头顶开压在身上的被子,却因为力气太小,没能够顶开被子。   呼吸加速,双颊通红,他猛地睁开双眼,痛苦的啼哭。   ——哇!   婴儿难受的啼哭声,惊醒了陷入魔怔的许泽礼,他急忙的掀开被子,正好对上了许泽平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第9章 清水镇许家9   许泽平虽是顶着一双雾蒙蒙的双眼,但是近距离的接触,他肯定了自己看到了许泽礼眼中的心虚和慌乱。一瞬间,许泽平只觉得浑身的发冷,他可以肯定刚刚自己被被子捂住,绝对是有意的!   联想出生那一日,自己感受到的恶意,他更是止不住的发颤。   老天爷,上辈子英年早逝,难不成这辈子也要步上前尘吗?   许林氏听到老幺的哭声,心中一紧,不由的亮了一嗓子:“老大,怎么了?老幺是尿了吗?”   许林氏的担心也不是没有来由的,老幺从出生后就格外的好带,饿了嗯嗯一声,尿了嗷一声,拉了嗷嗷两声,休憩也是按时睡觉按时起床进食,比之老大和老二,简直就是菩萨赐给她的福娃娃,格外的省心!   现如今这么凄惨的哭腔,让她难免的紧张。   “阿娘,没事!”许泽礼下意识的扯了一个谎:“应该是老幺第一次晒太阳,温度有点高,阳光有些刺眼,他有点受不住!”   听到老大的解释,许林氏心松了下来,也是还未满月的孩子哪里见过太阳?有点惊慌也是正常的,她说道:“那你多安抚一下老幺呦。”   许泽礼应了一声后,弯腰抱着这个小祸害轻哄,一边哄一边拍打他的背脊:“老幺乖,不哭了,是大哥不是,不生气哦。”   思绪在许泽平的脑海里高速旋转,他想了很多事情,两兄弟之间同父同母哪里来的深仇大恨?唯一有可能就是家产之分?   他读书不多,搞不懂古时候的经济水平,但是他明白一点,许家既然买的起丫头,那就证明不是什么贫苦人家,不说大富大贵,绝对是小有资产的!   现如今自己年幼,而许泽礼身为长子,年岁已长,以现在的自己来说,是绝对搞不过他的!且最重要的一点,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婴儿,不但听不懂看不懂,更是不会说话....当然即使会说话,怕也是无人相信一个小婴儿说的话,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忍!   想到从前他能够从一个小小的服务员,爬到主管的位置,靠的不仅是人情世故,更重要就是一个忍字。   许泽平想通了这一点后,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心,使颤抖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   情绪稳定以后,许泽平眨巴眨巴了自己还雾蒙蒙的双眼,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呀~”   许泽礼对上这无齿的笑容只觉得心中一颤,一种名为愧疚的心情涌上了他的心头....老幺现在不过一个小婴儿,他什么都还不懂,刚刚见到世界的太阳,甚至不明白什么是对错,自己怎么能够将上辈子的恩怨仇恨在他的身上?   许泽礼心里也是发冷了,冷静下来,他只觉得刚刚的自己很恐怖,就像是被怨灵附体一般,记得只有仇恨。   下意识单手抱住了老幺,许泽礼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了伸过来小手,接触那一刻,软和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一瞬间,他的心扉颤抖,他感受到了被一个小婴儿依靠的感觉。   许泽礼将老幺哄睡着以后,将他放入了摇篮中,轻轻的为他盖上被子。   看着老幺熟睡的样子,许泽礼的心情又微沉了下来,虽不能够将二者归位一潭,但是他们毕竟是一个人,他恐惧的是会走向一样的结局。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许泽柔蹦跶到许泽礼面前,昂起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许泽礼被许泽柔打断了思绪,看着她甜甜的笑容,掩藏了自己内心的惆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子:“没事,大哥只是在想小吃什么时候做好呢!”   许泽柔一听到吃的就两眼放光,也忘记了自己来的初衷,牵着许泽礼的手就开始撒娇:“大哥,听阿父说你在研究一种美味的小吃是不是?可不可以带小柔去看看嘛?~”   许泽礼摇头,“现在还不可以哦!还没有做好。”   “去嘛去嘛!”许泽柔嘟起小嘴巴,使劲的卖萌:“我保证我只是看看~大哥,我的好大哥嘛!”   许泽礼一想到妹妹前生的悲惨,就对她硬不起心肠来,硬着头皮说道:“不行,老幺还在晒太阳,我得看着他。”   说起老幺,许泽柔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老幺的哭声吸引过来的,她的初衷是来看望哭的凄凄惨惨的老幺....嗯,不过她现在的心念全在小吃上面:“大哥,让翠竹看顾老幺好不好?你带我去嘛~”   许泽礼看向翠竹,翠竹自告奋勇的说道:“大少爷你放心,我会看顾好小少爷的。”   许家虽然历代都读书,但是规矩还不繁重,自是允许翠竹和翠果自称我的,也没有非要她们以奴婢二字自称。   在许泽礼两兄妹离开后,许泽平的呼吸才完全的匀长起来.....   许泽礼已经七岁了,根据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他的卧室已经单独安排了到了小河塘这一边,距离许松山夫妻的院子大概一袋烟的时间,但是距离书房是很近的,面对面也就五六息的时间。   许泽柔一入许泽礼的院子,就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连忙捂着鼻子:“大哥,你的院子藏大粪了吗?怎么这么臭啊!”   许泽礼看着许泽柔夸张的捂鼻子,促狭的说道:“怎么办,这臭味就是大哥做得小吃散发出来的呢?”   ——“啊?”   许泽柔一双大眼睛瞪的圆圆的,小吃?她的脑海里不禁联想到了茅坑里的....她的脸色发白,大哥是不是没得肉肉吃?饿的两眼发昏了?所以才要吃大粪?   不行,她要去告诉阿娘去!   许泽礼看着小柔撒丫子就跑,有些不解,急忙的喊了一句:“小柔,你干嘛去?”   许泽柔不由的回头说道:“我要告诉阿娘去,大哥你要吃大粪做的小吃!”   听到许泽柔的话,许泽礼脑海一懵,脑海里只冒出了一个概念——拦住她!不然自己的清誉不保。 第10章 清水镇许家10   目睹过许泽礼的杀心以后,许泽平的这一个月过得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个狠人那日又来了一个回马枪,杀的他措手不及!   幸运的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在他满月那日,许泽礼就被一位名叫光明的先生收做了徒弟,开启了上进的科举之路!   许泽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摇篮上方的千纸鹤,百无聊赖的数着,突然想到许泽礼为了拜这位光明先生为师,还专门研究怎么做了臭豆腐...还闹了一出不小的笑话。   那日许泽礼将许泽柔拦住以后,严肃的跟她说:“小柔,大哥没有吃大粪做的小吃,大哥只是在研究一种叫臭豆腐的小吃。等小吃做出来以后,保证是好吃的!所以你不要跟阿娘去说,因为你还没有见过,我们要眼见为实,不可以乱说哦。”   许泽柔看着许泽礼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一突,有些害怕自己这个时候不答应,会被大哥打的,所以她连连答应,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跟阿娘去说。   是的,她是没有跟阿娘说。   但是在饭桌上,她和一家人说了....   许家一向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但是瞧着许泽柔一边吃饭一边涨红了脸,许唐氏还是有些担忧的,她放下筷子,轻声细语的说道:“小柔,怎么了?是今天的菜不好吃吗?”   许泽柔摇了摇头,她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想到今天闻到的那个臭味,她一直在怀疑大哥是在忽悠她的....所以她鼓足了勇气想要告诉阿父他们,大哥说了不许告诉阿娘,可是没有说不准告诉阿父和阿奶呀?   只是阿父说了,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所以她涨红了脸,也还没有勇气将话说出来。   “那是怎么了?告诉阿奶好不好?”许唐氏轻哄道,“阿奶,保证不告诉别人。”   许松山听到动静,顺势将眼神也注视到了许泽柔的身上,眼里浮现一丝关心。   许泽礼看到许泽柔开口,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他的老脸要没了。   果然,许泽柔一开口就是——“阿奶,大哥他要吃大粪做的小吃!!我在他院子里嗅到了好臭好臭的味道,真的好难闻啊!大哥还说,不准我告诉阿娘!”   许泽柔的话一出,许唐氏和许松山的目光一直凝向了许泽礼,甚至皆是有几分确信:“老大,这应该不是真的吧?”   许唐氏和许松山这两日确实嗅到了几分臭味,只不过他们还没有找到来源....最开始以为是茅坑溺出来了,但是去检查了一下,也不是。   现如今听小柔如此信誓旦旦,他们的心思难免有几分浮动。   许泽礼面色难看,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这不是真的!我在研究臭豆腐,那个臭味是卤水的缘故,才不是小柔说的那样!”   “真的吗?”许唐氏有些犹豫,他们是不是伤到孩子的颜面了?   “自然是真的!”   许泽礼被气得脸都黑了,猛地站了下来:“不信,阿奶你们可以跟我去我院子里面看一下!”   见孩子这么气愤,许唐氏和许松林赶紧表示相信。   许泽礼被许泽柔气得都要失去理智了,若非还有那么一两分成年人的克制,他都想要拂袖离去了。   那日,晚上许松山同许林氏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让吃奶的许泽平乐的都吐奶了....一想到许泽礼气得两眼发白,面色发黑,许泽平就乐不可支。   嘿嘿,让你害人,现在遭报应了吧?   哼哼,当腹黑遇到天然黑,还是一物降一物。   许泽平一吐奶,许林氏的理智立马就聊天上面回到了他的身上,仔细的摸摸他的小肚皮:“还没有鼓呀,怎么就吐奶了呢?”   许泽平顶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不经意间对上了许林氏认真的凤眼,立马收起了眼中的幸灾乐祸,老老实实的吃奶了。   许林氏有些玩笑的说道:“二郎,若非我们老幺不能够三日而言,我都要当他听得懂我们说话了呢?”   不得不说,女性天生就要比男性情感细腻几分,许泽平一听到许林氏的话,吓得大气都不敢乱出了,努力的维持着自己不谙世事的模样。   而许松山还一脸云里雾里的模样:“什么?”   许泽柔这小丫头天然黑归天然黑,但贪吃却是实打实的。   在许泽礼的臭豆腐研究出来后,就她吃的最猛,一天无事就要吃一大碗!   外屋,温润的男声刚刚结束,就传来了许泽柔咋咋呼呼的声音:“阿娘,小柔要吃臭豆腐!”   许松睿时隔一个多月再回许家,是前来报喜的!   虽说怀胎不足三月不能够往外传,但是他受了婆母这么多年的白眼,实在是忍不住了,在确诊怀胎后,当即就言明了!   更是借着报喜的名义,来了娘家养胎。   许松睿知道在娘家养胎是打夫家的脸面,但他知道钟家并不是个好养胎的地方。   钟家关系颇为复杂,钟晔兄弟五人,仅有他大哥是同胞兄弟,余下三位兄长皆是庶母所出!钟家又是商户人家,家中虽是富裕,但是规矩远不如他们耕读人家来的严谨,妯娌之间为了一点利益是不择手段的。   多一个子嗣,分家时,他们就要被多分走一点利益,更何况许松睿有可能怀的是嫡长孙!!   为何说是嫡长孙?   钟家攀附许家,自然不可能让一个庶子来求娶许松睿的。   钟晔乃是钟家最小的嫡子,也与他同胞的只有他大哥,钟家嫡长子钟硕。   钟硕的子嗣运似乎也不好,他的夫人一连三胎皆是女儿,如今年过三十,膝下始终无子。   这也是许松睿受到他婆母白眼的一个最大原因,两个儿子没有一个孙子,而她斗了一辈子的两个贱人却都是孙子满地跑了!一想到这里,他婆母就气得要死,大的好歹还生了几个赔钱货,小的这个简直就是不下蛋的母鸡,浪费粮食!!   许松睿一想到在小福宝洗三礼祈求的话,心里就十分的激动,他确信这个宝儿就是小福宝带来的,他心急的站了起来:“嫂子,小福宝醒了没有?我得好好抱抱他,在沾沾福气,争取生个小子。”   老幺醒了以后都会安安静静躺在摇篮里等着她去抱,除非是饿极了才会啊啊两声,今天顾着说话去了,倒是忘记去瞧了。   现在听到老二扯着嗓子的声音,只好说道:“睿睿,我去瞧瞧老二那丫头,按照这个点老幺应该是醒了,你去瞧瞧他尿没有尿。” 第11章 清水镇许家11   许松睿走进内屋,凑到摇篮边一看,只见小福宝眼睛睁得滚圆,抱着脚指头啃着,一瞧着他来了,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呀~”   许松睿被这胖乎乎的小福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圆脸浓眉圆眼,胖乎乎的好似年画上的抱鲤小娃娃,真是可爱的紧。   许松睿忍不住的低头在他的脸上香了一个,“小福宝,还记不记我呀?我是小叔叔。”   “啊!”许泽平顶着圆圆的眼角,一脸无辜的看着许松睿,不得不说面前这人长得清俊,与他阿父一样容长脸,但是眉长而纤细,眼清而有神,端正的气质与他的声音极为的相符。   虽说这才是正式的初见,但是许泽平早已经从他的音色确定了他的身份。   许松睿瞧着他无辜的模样,用手指戳了戳他胖乎乎的小脸蛋:“来,让小叔叔看看我们的小福宝尿没尿。”   一个多月全靠他人伺候吃喝拉撒,许泽平早就放下了自尊心,他坦然的任由许松睿摸摸他的小屁股。   许松睿摸到湿哒哒的棉布,就知道这个小家伙是已经尿了。   熟练的从摇篮下层拿出一块干净的尿布给他换好,然后将脏的尿布扔到摇篮一旁的篓子里。许泽礼出生时,他年纪还小不曾做过这些。   但是到了许泽柔时,他已经有十四五岁,故而也帮嫂子照顾着小柔,对于这房间的布局也算熟络,至于换尿布也早就熟练。   许松睿一手抱起许泽平,一手拎起摇篮中湿透的垫子,刚走出内屋,就被赶来的许林氏训斥了一顿。   “你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吗?怎么这么鲁莽!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向你哥哥他们交待?“”许林氏一边训斥,一边从他的怀里抱过许泽平:“你现在的任务,就保重自己的身体,关于重物的事情一点都不许沾手知不知道?!“”   睿睿出嫁三年无子嗣,现如今肚皮里的这个对于他的重要性,许林氏同为人妇,怎么会不懂?   许松睿摸了摸鼻子,识趣的认了错。   见他态度诚恳,许林氏才软和了神色:“阿娘,前两天听说你要来的口信,立刻让阿阳叔留了几条新鲜的草根鱼,今天一早就带着翠竹那丫头去村里取去了,现在怕是要回来,不如我们去门口等等?“”   许松睿自然知道阿阳叔是那个,正是他们江平村的养鱼大户,话说阿阳叔年轻时候跑过商,见多识广。在一次跑商意外受了腿伤后,就回到了村里养起了鱼,也不知道他喂了什么鱼食,他养的鱼是十分的肥美,在整个清水镇都是出名的!   许松睿听到阿娘为他如此奔波,心里只觉得暖和和的:“好!“”   他们一出门,只见许泽柔捧着大碗大口大口吃着臭豆腐,时不时的还喂旁边翠果一两块。   许松睿在嗅到这个味道时,有些反胃:“呕~”   翠果一听到动静,有些心虚的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立马往后退了几步,红着耳朵有些不知所措。   许泽柔捧着大碗,一脸茫然的抬头:“阿娘?”   许林氏看着老二满嘴的污渍,微微蹙眉,看来二郎说的是,确实应该让老二学学规矩了,不能够像阿娘那样惯着她了。   “带着你的臭豆腐去厨房。”   许泽柔注意到小叔叔苍白的脸,后知后觉这个味道臭到他了。她憨憨一笑,马上捧着自己的大碗叫上翠果就往厨房里蹿去了。   翠果见夫人没有责怪她,心里也是一松,默默发誓下次一定管住自己的嘴,怎么可以和小姐同吃一个碗呢?   许林氏单手捋了捋许松睿的背脊:“睿睿,还好吗?”   臭豆腐的味一散,许松睿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嫂子,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许林氏三胎怀像都好,基本上是没有害喜,吃什么都香。睿睿这才刚刚开始,就嗅不得这味道,让她不免的担忧,她见过同村女子害喜最后瘦成一把骨头的:“睿睿,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你二哥带点回来,改改你口。”   “嫂子没事,我只是对着个味道敏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吓人。况且害喜的女子都熬过来了,我身为比你们女子强壮的哥儿又怎么会这么脆弱呢?”   许松睿笑的温婉,但是他的声音却在许泽平的耳朵里如雷贯耳了....   害喜?   所以这哥儿是真能够生孩子?   有些东西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对于许泽平这个钢铁直男来说,他觉得所谓的哥儿生孩子不过都是谣传,都是假的,只是那些同性为了在一起找得借口。   他甚至是在心里对于那日他们叔嫂二人的谈话,都秉持着怀疑,是不是她们在合伙给自己洗脑?   只是今日所见所闻,才是真正的动摇他的世界观.....   原来男人真的能够生孩子。   许泽平一想到五大三粗的汉子会顶着圆鼓鼓的大肚子,心里就止不住的恶寒,不禁的打了一个冷战。   许林氏察觉到老幺寒颤了一下,有些疑惑,“是冷吗?不应该呀。”   此时,许泽柔这个甜甜的小天使端着一碗温热水到了他们的面前,将碗递给了许松睿:“小叔叔喝水,阿奶说吐过喝水会舒服很多哦!我以前肚肚不舒服的时候,阿奶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许泽柔有一次吃的太多,导致的上吐下泻....   许林氏以为她年纪太小忘记了,没有想到她都还记得。   许松睿接过那碗温热的水,只觉得心里很暖,他摸了摸许泽柔的发包:“谢谢我们的小柔,我们小柔真是个可爱又善良的小姑娘呢!”   许泽平那直男的世界观遇到了强烈的撞击,让他的思绪一直不能够集中,直到晚上,他正昏昏欲睡之时,那冰冷的噩梦之音飘入了他的耳畔——   “阿娘,我来教弟弟读书好不好”   许泽礼站在屏风后,笑的一脸温和。   许泽平却不禁的打了突突,这娃子想要干什么? 第12章 清水镇许家12   许林氏看着兴致勃勃的老大,着实是有些不忍心戳破他的兴致,只是教一个奶娃娃读书,未免也是太痴人说梦话了吧?   “老大,你弟弟都还不会说话,怎么识得了字?”无数的话语在许林氏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她也想了许多东西,是不是光明先生布置的作业太过于繁重了,老大需要一个倾听者所以才选择了还不会说话的老幺?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的说道:“老大,你是不是也想体会一下当夫子的感觉?若是真是这样,不如教教小柔好不好?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在阿娘看来,女子多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许林氏的话一出,许泽礼反倒是一惊了。   是啊,世人都说女子/哥儿无才便是德,但是多识得几个字,又怎么会有错呢?   若是上辈子,小柔能够识得了字,能够写一封书信让武叔带到许家....或许翠果就能够守在小柔身边,小柔多一个人帮衬,结局也是就不一样了。   翠果也不会被打断腿,小柔甚至也不会流产。   后来也不会郁郁寡欢而亡,阿娘阿父他们也不会一夜白头。   其实上辈子请麽麽教导小柔规矩时,阿娘也动了心思在请个女先生教导小柔识字的,但是被阿父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由给阻止了.....想到这里,许泽礼不禁也想到了自己当时的反应,不但和阿父统一了战线,甚至还说了几句酸话,完全是一副老讲究做派。   现在想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迂腐蠢笨。   要知道自己那悍夫郎,虽是性子霸道,但也是都城出了名的才子,不仅吟诗作赋了得,更是琴音一绝!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自然也是教,只不过这两个教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老幺教的是品德,而小柔则是要教识字。   想通了的许泽礼心中竟然无比的松快,他笑嘻嘻的说道:“阿娘,不是我体会当夫子的感觉。而是先生今天告诉我学习是温故而知新的,有些知识是需要巩固的,我在教弟弟读书的同时,既可以让他提前感受知识的魅力,还可以加深我对知识的记忆力,一举两得呢!”   老大一向是皮却沉闷,如今却能够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难不成真的是在光明先生哪里脱胎换骨了?   不得不说,许林氏是被他的这番言语打动了。   但是老幺话都还不会说,真的行吗?   许泽礼能够在官场混的如鱼得水,自然不只是有个官高位重的岳丈大人就能够解决的,更重要的是他在光明先生哪里学来的察言观色,他一眼就看出了许林氏眼中的不信任,继续说道:“阿娘,光明先生都说了读书都是从娃娃抓起的,不信你明天可以让阿父去问问先生,看看是不是我在说谎?”   光明先生何许人也?大景朝第一个六元及第,他说的话还能够有假?   许泽礼将光明先生一搬出来,许林氏的理智立马沦陷:“自然不是的,光明先生说的话,我一介无知妇人怎么敢怀疑呢?”   “不过阿娘说的也对,女子多识几个字自然也是好的。”许泽礼一脸向往的说道:“我听光明先生说过呢,都城好多大家闺秀贵哥儿都是个个琴棋书画绝伦,所以我们小柔也应该多读读书。”   “可是真的?”   “光明先生说的,这还有假?”许泽礼眼色沉了下来,不高兴的说道:“阿娘,你老是不相信我,我有点难过。”   许泽礼心里盘算着,为了给以后铺路,他自然要从现在给许林氏下暗示。   许林氏连连摆手说道,“阿娘当然是相信你的,阿娘只是太高兴了,这才伤了我儿的心,是阿娘的不对,阿娘跟你说声对不起。”   许泽礼在摇篮里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心中只感觉到阵阵发麻,不得不说面前这个七岁的孩子,真的是一个极度腹黑之人,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够将许林氏一步步拉入他的圈套之中....想必许林氏的CPU都要干爆了。   他打定主意了,在没有反抗能力之前,装傻装乖讨好。   “阿娘,我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许泽礼郑重的说道,“从明日起,我每日等用过晚饭后,准时教小柔和幺儿读书好不好?”   “好。”   许松山回房时,恰好撞到许泽礼离开。   待到老大离开后,许松山不由得问道:“喜娘,老大这么晚来,可是银钱不够花了?”   许家不说大福大贵,靠着镇上的茶楼和村里头上好几十亩的水田,一年的进项在这清水镇上也算是小有资产的。   那上等的四十亩水田是挂在许家大伯名下的,所以没有税收,属于纯赚。   许家是没有自己种植水稻的,而是租佣出去的。上等的水田正常地主阶级租用给农户是三七,许家租给的是同村同族,按得是四六租佣。   一亩水田,现如今是种植早晚两季水稻。   一亩上等水田一季能够产400-500斤稻谷,中等水田一季能够产300-400斤稻谷,下等水田一季能够产100-200斤稻谷。   一亩水稻按400斤稻谷算,刨除给农户的,一季许家能够收获240斤稻谷。   四十亩水田,许家一季能够收获9600斤稻谷。   一年两季,许家收获的稻谷是19200斤稻谷。   现如今的稻谷出米是7成作用,也就是说一年能够收获的大米是13440斤左右。   许家一家人一年吃大米,最多也用2000斤。   除去每年吃的大米,送到许家大伯那边的1000斤大米,余下的大米许家会抛售10000斤。时下一斤大米3文钱,一年许家靠粮食换来的银钱就是3万文,也就是30两。   许家开的茶楼,属于是书茶楼,主要靠说书先生说书得到赏银,余下的茶水和吃食也赚不到太多钱。在这小镇上,每月刨除说书先生的月例和跑堂小二这些开支以外,每月能够有二两的收入都是极好的了。   一年下来,也就春节那几天能够多赚一点。   总体算下来,一年也就20-30两银钱。   这些看着不起眼,但是年复一年的累计下来,许家的家底也不薄了。   要知道现在的富农,一年的赚的银钱也不过5-8两。   也正是许家有些底蕴,使得许泽礼每月还有五十文的月例可拿。   通常是每个月初十发月例,但是许泽礼经常不到月底就已经花光了,会常常找他阿娘支借....嗯,说的是支借,许松山就从来没有见到他还过。   也正是这般,下意识的许松山就觉得老大是来套银钱用的。 第13章 清水镇许家13   许林氏娇哼一声,“合着在你眼里,你儿子就是只知道花钱的主?”   许松山后背一凉,又怕被赶到书房去睡了,急忙解释:“喜娘,你误会为夫了。我这不是担心礼儿入了新私塾,社交同窗短了银子窘迫吗?”   见许松山言语诚恳,不似敷衍,许林氏才满意了下来。   许松山转身走到外室看了一眼屋外,见院中的灯火皆已经熄了,才关上外室的门窗往内室走来。边走边问,“老大,可是有什么难处来寻你?”   “老大说从明日起,开始教小柔和老幺读书。”许林氏言语有些自豪,“我们老大就是疼爱妹妹和弟弟,有什么都是想着他们。”   许松山眉心一皱,“这不是胡闹吗?就先不提老幺了,单论小柔而言,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介妇人只需要学好女红即可,读什么书?”   若不是许泽礼今日的一番话,许林氏定然会被许松山的话唬住的,歇了心思。但是有了许泽礼扯光明先生的大旗,许林氏的腰杆子就硬了:“什么叫做胡闹?光明先生都说了,京都的大家闺秀和名门贵哥儿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我的小柔又不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如今多认识几个字又怎么了?”   “日后要是小柔嫁的远,识字都还能够给我们寄一封家书。若是不识字,这信息又不放心,想要给我们诉苦都没有办法.....”   许林氏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好似女儿一转眼就长大,到了要分别的日子了。   许松山最是怕她的眼泪,一瞧着她红了眼眶,瞬间就没了主意,抱着她连连答应:“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是我迂腐了,你别同我这迂腐头子一般见识。”   许林氏将头埋在他的腰间,用拳头轻锤了他两下,“都怪你,害得我都想我阿娘了。”   “好好好,怪我怪我。”许松山轻轻握住她的拳头,“等中秋后,你带着老幺一起岳父哪里住两天如何?老幺满月,岳父因农事耽搁,没来都没有见成这个小外孙。”   许林氏家中子嗣也不丰,就她与一个哥儿弟弟,她为长女出了嫁,而她的弟弟则是招了婿。倒也不是她阿娘没有生男嗣,只不过小时候家中条件困难,生了对双胞男嗣弟弟没有养住,不到一岁害病没了。   “嗯。”许林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一想到老幺还在旁边,她就臊得慌,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多年夫妻,不过一眼,他就明白了许林氏的小心思,立马给了她台阶:“放心,这个点老幺都睡着了,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许林氏有些不放心,将他推开,示意他去瞧一眼。   许泽平听到脚步声,立马闭上了眼睛装睡,主打的就是一个配合战。   果然,许松山站在摇篮边,松了一口气:“我说吧,老幺就已经睡了。”   等到许松山脱下外衣躺倒床上,许林氏自然就躺倒了他的怀里,“老幺的大名想好了没?天天老幺老幺的叫,也不是个事。”   “我想了许久,就取平字吧。老大的名字是大哥取的,取于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许松山说道,“关于老幺,我不想他有那么大的负担,平安健康就好。”   许泽平听到他的话,有些发愣,平....姓许,又是泽字辈,连起来就是许泽平。   这是巧合吗?   却又不是巧合。   许泽平睁着大眼睛,看着黑暗中飘荡的千纸鹤,名字没有变也好,不然要他去适应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只怕他也是不习惯的。   “睿睿,过来养胎,他婆家能同意吗?”许松山摩擦着许林氏的手指,眼中有几分发愁,现在想来,就不应该听大哥瞎忽悠,早知道就找个家境普通一些的。   钟家关系混乱,许松山也是有几分耳闻的。   许松睿虽然没有提过,但是许松山曾从许松林的家书中看出过几分猫腻。   许松林曾在家书中提过,他们那里有一富商,长子夫人怀孕时曾被下人下过藏红花....那夫人是个心气大的,直接将那下人送到了官府,要官府秉公办法,扬言下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最后线索指向了富商次子的夫人.....   年因谋害未成,又有富商在其中求情,最后杖打了富商次子夫人二十大板。   许松林虽然没有言明富商为何人,但是从许松睿不经意间说过他大嫂曾被下过藏红花,以及生产时间....便是与许松林在家书中提到过的极其吻合,许松山心中就已经有了个结果。   睿睿的大哥无男嗣,所以睿睿这胎很重要。   若是嫡子长孙,那与家产的瓜分就有极大的变化。   要知道大景朝庶子与嫡子的家产之分,按律令来说,嫡子可站家产七成。   若是嫡子无男嗣,则是嫡子与庶子平分。   目前睿睿和钟家大房是统一战线的,但是以后大房有了男嗣,他们也将会是对手。   “这就要看你和大哥了。”许林氏是希望大哥能够抗得住钟家的软磨硬泡的,毕竟睿睿在许家生产是最为安全的。   许松山倒是没有什么负担,毕竟他与钟家又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挂钩。再者他一不为官,二不为大家,自然不会受到清誉的束缚。   就怕是大哥这个父母官难为。   钟家身为东平县的富商,若是被传出儿媳去娘家养胎,定要被嘲笑他们连儿媳都要养不起了.....到时候,只怕他们就要去大哥哪里哭诉了。   许松山一时间也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心里也有几分苦恼。   许林氏也晓得大哥的为难,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安歇吧。”   次日一早,许泽礼撞见了有几分烦闷的许松山,联想到今日早上有些害喜的小叔叔,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阿父,我腿有些疼痛,等下你送我去私塾好不好嘛?”   许泽礼心里对于这件事很是清楚,小叔叔不能够回到钟家。   上一辈,正是大伯没有扛住钟家的软磨硬泡,导致表弟不但早产,而且还带了几分胎毒,身子骨一直不太康健.... 第14章 清水镇许家14   许松山也不晓得这个老大闹什么幺蛾子,但见他那双期盼的小眼神也就没有拒绝:“嗯,赶紧去收拾你的书箱子,等下我们就出发。”   “谢谢阿父!”   许泽礼刚想奔跑,又想到自己装的的腿痛,立马收回了腿慢了下来,似乎想到了许松山在身后看着,又回头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   许松山倒是没有和他一般见识,摇了摇头,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许泽礼向许唐氏交代好要准备的东西后,就匆忙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将作业一股脑的全塞进了书箱子,背起就往后门跑去。   许家老宅是二进宅子,分前后门,许家的马车是停在后门的马厩的。   许泽礼一到后门的马厩,许松山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许泽礼蹦跶到马车上,将书箱子往车厢里一扔,就一屁股坐在了许松山的旁边,露出讨好的笑容。   “不装了?”许松山轻哼一声,“说吧,又要求我什么?”   “阿父~”许泽礼早就适应了如今的年纪,故而也很自然的讨好大家长,“我看上去像是有坏心眼之人吗?我不过就是想要和阿父联络联络感情罢了。阿父,未免把我想的也太坏了吧?”   要说他能够如此自然的撒娇讨好,还得感谢光明先生这个老顽童,青海私塾中的柳权武师是先生弟弟派过来保护光明先生的,当然说是保护,实际上是监督,监督光明先生少饮酒。   光明先生年少就爱喝酒,偏偏酒量又不好,时常喝酒忘我伤了自己。   有次喝酒竟然直接掉进了荷花池,还好被寻来的柳博之,也就是他弟弟及时发现了,不然怕是要溺在荷花池中了。   光明先生之所以不喜欢呆在他家乡,正是因为他那爱操心的弟弟,喜欢管东管西,让他十分的不畅快。   柳权武师生的魁梧,性子又固执,所以光明先生时常没有酒喝。   为了有口酒喝,时常各种主意频出,爬墙钻狗洞都是小事了....装病外出就医这种歪门点子都出来的!起初柳权是不晓得他说是就医实则喝酒的事情,是有一次柳权恰好闹肚子要去医馆开药。   又想到光明先生他去了春和堂针灸疗养腰去了,于是就直接去了春和堂,想着和光明先生一同回来,却没有想到在春和堂里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光明先生.....   最后在黄粱酒楼里寻到了喝的不知东南西北的光明先生。   许泽礼能够拜得光明先生为师,除了臭豆腐以外,还是许诺了他每十日给他带一蛊梨花酿的事情。   为何每十日带一蛊?   因为五十文刚好买得到一两梨花酿。   一两梨花酿刚好三蛊。   光明先生自然不晓得许泽礼许诺每十日一蛊梨花酿仅仅是因为窘迫,他为了多喝一蛊梨花酿各种顽皮法子都用上了,使得许泽礼是完全没有脾气了。   最初还会因为成年人的包袱不好意思拒绝,只得使劲的掏空自己的荷包,到后来许泽礼也是破罐子破摔,索性就仗着自己的年纪耍无赖,各种撒泼,甚至是告诉柳权武师事实的这种威胁言语都出来了。   许泽礼一撒泼,光明先生就在课堂上故意挑刺,出各种超纲的问题难为他。   反正是一老一小,斗智斗勇手段穷出不穷。   “说实话。”许松山可不跟他贫,一抬缰绳,黑马就事出了许宅,熟练的出了巷子,拐进大道。   “阿父,小叔叔是不是有孕了?”   许泽礼一边观察许松山,一边说道:“您不用瞒我的,我观察过来了,小叔叔这症状与阿娘怀小柔时一样。”   许松山被许泽礼郑重的神色唬住了了,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操什么心?你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操心你的学业。你可是允诺我的,十二岁中童生,可莫要食言了!”   “阿父,我允诺你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许泽礼郑重的说道,“你也莫要总是将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我已经七岁了,有些事情我也应该学着去懂了。穷人家许多的孩子在我这么大的时候,都要为生计发愁了,他们别说上私塾了,就是三餐温饱都是没有的,一日能够有两碗浓粥都是奢侈的。”   许泽礼的话一出,许松山猛然的看向他:“这些事情,皆是光明先生所言?”   “先生说,治国安邦非书本而来,更重要的是体会民间疾苦。”许泽礼点头,“待我年纪稍大些,先生更建议我外出游学,体会不一样的风俗民情,若是我有幸中得进士,这些将是我为官的助力!”   许泽礼清晰条理的话语,让许松山深深的意识到了这个孩子真的脱胎换骨了,他的所言深度即使是自己也是幡然醒悟。   许松山明白光明先生也不会同一个孩子轻易的去说这些,他既然能够跟老大谈论这些,定是看出了老大某些慧根所在!   “我儿长大了,倒是为父愚钝了。”   许松山的言语既是欢喜也是惆怅的,欢喜有儿出成长,惆怅的是昨日那个咿咿呀呀的孩子已经不在需要他这颗树遮风避雨了:“今日约为父在这马车一见,可是看出了什么苗头?”   “阿父,我今日见你眉头不展,想必你的心事在小叔叔身上吧?”许泽礼约见目的既然再此,自然不会躲躲藏藏,开门见山的直接将话题说了出来。   “正是,我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侍疾。”许泽礼目光清澈,“盛安帝以孝治天下,想必阿奶留自家哥儿侍疾一年,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许林氏抱着老幺一走到庭院晒太阳,就瞧见许唐氏弯着腰在选择簸箕,她面前大大小小的簸箕摆了四五个:“阿娘,你拿这些簸箕出来做什么?是准备晒豆角了吗?”   许唐氏笑呵呵的说道:“不是嘞,今日老大不是要教小柔识字吗?他托我去寻一点沙子撞在簸箕里,先让小柔在沙子中写字,等认全乎了,再在宣纸上写字。”   小女孩比不得男孩能吃苦,写毛笔字将就臂力和腕力,许泽礼也不舍得许泽柔吃这个苦,所以他打算先让许泽柔识字,等许泽柔年纪在大两岁,再让她写字。   当然,许林氏是没能够悟出许泽礼的深意的,以为他是为了节省一点银钱,毕竟这宣纸不便宜,时下这一刀最劣质的宣纸都是要200文!   对于老大的节省,许林氏还是美滋滋的,她是从苦日子出来的,明白缺衣少吃的窘迫。若非她生好,让二郎一眼瞧中,只怕她现在也是在那个黄土地苦哈哈的刨草。   “阿娘,淘沙子也是个体力活。”许林氏将老幺往一旁的摇篮里一放,“不如你今日帮我看看老幺,我带着翠竹那丫头去浅水滩淘沙子吧!”   “你才出月子多久啊,哪里能够让你去?”许唐氏有些哭笑不得,“这事啊,我早就托人去淘沙子了,等过半晌就送过来了。”   许松睿还是觉得在娘家舒服,困了就睡,饿了就吃,没有一点束缚。   他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拖着长长的声音撒娇:“阿娘,我想吃鸡蛋面了。” 第15章 清水镇许家15   许唐氏看着许松睿眼底消散些的淤黑,心里舒畅些了,清晨见他过早时的两个黑眼眶吓了一大跳,一问方才知他在钟家睡惯了细棉被,现在回来猛然睡粗棉被一晚上没有睡着....   许唐氏听闻是又好笑又好气,好笑的是自己哥儿虽子嗣来的艰难些,但是在钟家至少没有过苦日子。好气的是这孩子,急着回来报喜,什么都没有带,害的随身伺候的两个丫头又跟着赶马的马夫回钟家去取换洗的这些衣物了。   “不反胃了?”   许松睿摇头,“不了,我饿了,阿娘,我还想吃酸菜鱼。”   酸儿辣女。   许唐氏一听笑开了花,“从你阿阳叔哪里带来的鱼还有,不过家里没有酸菜了,先给你做一碗鸡蛋面,等下我出去买点,我们晚上吃酸菜鱼。”   许松睿转头就开始逗弄摇篮里的许泽平,“小福宝呀,我是小叔叔哦。”   许泽平抬起小爪爪营业性的握了握他的说,“呀~”   许松睿看着面前这双无辜的大眼睛,不知道怎么读出了一两分的敷衍,他有些疑惑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吗?仔细瞧瞧,依然是无辜的无齿之笑。   许唐氏拍了拍手上的灰,含笑的看着许林氏:“喜娘,你饿不饿,阿娘给你也下一碗?”   “阿娘,我早上吃的多,现在还不饿。”许林氏刚想说,给小柔下一碗的时候.....   许泽柔就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她举起胖嘟嘟的小手,“阿奶,我要吃我要吃!”   许唐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好好好,忘了谁都不会忘记我们的小馋鬼的。”   “哼,阿奶坏坏,小柔才不是小馋鬼嘞~”许泽柔有些不开心的嘟嘟嘴巴,圆圆的眼里写满了委屈。   “是阿奶说错了,阿奶跟我们小柔说对不起好不好?”许唐氏满脸含笑,拉起她的说就往后门的方向走去:“小柔,跟阿奶去看看老母鸡下没下蛋好不好?”   许泽柔是个一哄就好的小天使,丝毫看不出她的阿奶是在逗弄她。   许唐氏二人一走,翠竹两姐妹很懂事的跟她们一起走了。   翠竹被吩咐去和面,而翠果则是被许唐氏安排去洗脏了的尿布。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许林氏三人。   许林氏是个闲不下来的,她走进房间里拿出了一个针线小篮子,然后就一边同许松睿闲聊一边打起了络子。   许宋睿看着她精致的梅花络,止不住的惊讶:“嫂子,你这络子打的是越来越精美了,哪里像我阿娘教的,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许唐氏的出生富贵人家,女红这一块自然是没话可说的。   不像许林氏出身农户,从前干的都是农活,哪里会这精细玩意?还是入了许家以后,许唐氏一针一线教的。   许林氏有些不好意思,从前睿睿的女红比她要强太多了,所以她只当睿睿在谦虚,有些羞恼的说道:“睿睿,你这哥儿变坏了,明知嫂子的手工活差,还在这里调侃嫂子,你在这样,嫂子就不同你好了。”   许松睿抿嘴一笑,“嫂子,我真是没有调侃你。这两年,忙着求子,这手工活,我还真是落下来了许多,你不信的话,我改日给小福宝做个红兜兜?”   “你这哥儿,就给我老实点吧。”许林氏哼了一声,“你现在身子金贵,要是劳累了,我怕阿娘会撕了我。”   “哈哈哈,嫂子,你才是变坏了呢!阿娘的玩笑都敢开了,小心我告你的状哦~”   就在叔嫂二人嬉笑间,许泽柔哒哒哒的跑过来,“阿娘,小叔叔,阿奶喊我们吃鸡蛋面咯~”   许松山看着许泽礼入私塾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个问题,喜娘的怀像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害喜过,老大这小子怎么说睿睿害喜的模样同喜娘的一样?   嘶,这小子不会是在诈他吧?   许泽礼似乎感觉后背一凉,立马回头,只见他阿父满脸严肃的盯着他,他马上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急忙钻进了私塾里头。   许松山抿了抿嘴,还真是被这小子诈了。   不过想到老大的提议,他不得不感慨,老大真的是脱胎换骨了,能够想到他们一直都想不到的点子上去!   最要的一点是,此等离经叛道的点子是他们此等老实善良的老百姓不敢去想象的。   在他们简单的思想当中,根本就不敢生病,因为他们吃不起药害不起病。侍疾这样的词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诅咒,那个敢提?   许松山望着消失的背影,心里似乎又有些畅快,有些话题由一个尚未长成的孩子嘴里说了出来,似乎又不是那么的大逆不道了。   六月中旬距离三伏已经不远了,浓烈的艳阳下去以后,吹来的晚风都是燥热的。   许泽平躺在许林氏的怀里吃两口奶都是一头汗水,燥热使得他的食欲并不强烈,相反闷热的天气使得他昏昏欲睡。   翠竹跟在许林氏的身边,十分有眼色的说道:“夫人,小少爷有些困了,不如我抱一抱,您先去用饭?刚才我来的时候,老爷交代了,若是小少爷不饿,就让我带着小少爷玩一会儿。”   见老幺耷拉的眼皮子,许林氏也不强求,转头将他放进了摇篮里并没有让小丫头抱着,老幺好带,并没有要人抱着才能睡的习惯。   许林氏离开前,交代翠竹给老幺打一下扇子,六月的天已经有蚊虫了,而摇篮的小蚊帐今天才熏了艾草要明天才能够用,也只能够让翠竹用蒲扇驱赶一下蚊虫了。   六月底天热,许家人也就没有在花厅用餐了,而是把桌子搬到了院子中。   吱吱蝉鸣,徐徐晚风,热腾腾的晚膳,非但没有让许泽礼感觉到烦躁,反而还有几分惬意。   阖家欢乐,让他心情十分的美好。   当然,若是心中之人能够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就是更好的一件事情了。   “阿娘,你们怎么不先用饭?”许林氏娴熟的走到许松山的身边,自然的坐到了他身边的空位上:“其实不用等我的,我随便对付两口就好了。”   “说什么玩笑话呢,当家主母都没有来,我们岂敢用饭?”许松睿一脸含笑,眉眼中闪过一丝调侃。   “食不言,寝不语。”许松山轻咳了两声,“用饭了。”   大家长一声令下,众人才开始动用碗筷。   鲜甜的鱼肉配上酸爽的酸菜,令人食欲大震,一时间除去许泽柔,其他人皆沉醉在美食间。   许泽柔悄悄的在给她剔鱼刺的翠果耳边说道,“翠果姐姐,我刚刚偷偷用小碗给你和翠竹姐姐留了鱼肉哦,就在厨房没有用的灶台里面,等下记得吃哈。”   翠果听到许泽柔的话,眼眶突然一热,她急忙低头掩饰,“谢谢小姐。”   自从阿娘和阿父去世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惦记她们姐妹两了。   许唐氏看着自以为声音很小的小孙女,慈祥的眼里一片笑意,她这个小孙女啊,就是善良。   许泽平刚刚睡熟没有多久,只觉得一双热乎的小手在他的脸上作乱,烦的他刚想哇哇大哭,一道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裂。   ——老幺,还睡呢?不许睡了,起来读书! 第16章 清水镇许家16(捉虫)   许泽平一睁开惺忪的双目,就对上了那双熟悉又清冷的凤目,止不住的浑身颤抖了一下,不同于阿娘那双凤目中的慈爱,这双凤目冷的让人寒风刺骨。   似乎是自己的反应太过,他连忙找补,露出无辜又可怜的无齿之笑:“呀?”   看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圆溜溜大眼睛,许泽礼的心微颤,他告诉自己不能够心软,心软就会养成一个祸害。许泽礼弯腰抱起老幺,要身后跟着的翠竹提起摇篮就往书房走去。   路经花厅时,许泽礼同许林氏打了一声招呼。   等他们来到书房时,许泽柔已经乖乖坐在座位上了,她面前放着一盘簸箕盛放的细沙以及一支筷子长短的竹竿。   许泽礼示意翠竹将摇篮放在许泽柔的身旁不足一尺的地方,然后他就将老幺放了进去,自己则是走上小讲台,小讲台上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板子以及几块黑炭。   翠竹知道知识不是哪个都有资格学习的,所以她很懂事的走出了书房,并且合上了书房的大门。   许泽礼拿出了两本启蒙书,一本是【三字经】,一本则是【千字文】,对于老幺和小柔学习的方向不同,自然启蒙也是不一样的。   他轻咳两声,“许泽柔。”   “许夫子,我在的。”今日白天阿奶就跟她说过了,知识都是虔诚的,让她学习的时候一定要认真,不许嬉笑打闹,不然就要打她的屁股。   许泽柔最是害怕被打屁股了,她记得有次不听话,折了阿父喜欢的兰花,就被阿娘狠狠的打了一顿屁股,让她痛痛来了三天。至此,她再也不敢乱折花了。   当然,也是记住了被打屁股的痛。   所以她乖乖的坐在座位上,十分认真的回答许泽礼的话。   许泽礼见小小的人儿乖乎乎的坐在一团,心里软的不行:“今日我要教给你的八个字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出自于【千字文】,也是诸多蒙童启蒙的第三本术。”   蒙童启蒙常见的三本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对于许泽柔的目的,是让她多识字,故而就选择了稍微难一点的【千字文】。   许泽礼一边说一边用黑炭在木板上写下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   许泽柔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木板上陌生的文字,在许泽礼的引导下,读出了这八个字。   在许泽柔读出这八个字后,许泽礼就走下讲台,走到她的身后,让她拿着竹竿,手把手教她写出了这个八个大字。   在第一次写完以后,许泽礼让她又读了一遍八个字。   许泽柔没有半点不耐烦,十分活泼的复述着许泽礼的话:“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许泽礼在她复述完以后,接着说道:“这八个字的意思是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形成的混沌蒙昧的空间。”   “天为什么是青黑色的呢?天不是白色的吗?”   对于许泽柔天真的发问,许泽礼并没有不耐烦,他笑了笑:“白天的天是白色的,晚上的天不就是黑色的吗?”   “也是哦。”许泽柔挠了挠脑袋,“那大哥,哦,不是许夫子,混沌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的很好,但是问题的就涉及到了我们的话本知识去了,相传有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许泽礼不是个好家伙,他的话题故意引导这里以后,瞬间就打住了:“这个问题要等你把千字文认全以后,大哥就讲给你听,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   “哦。”许泽柔委屈巴巴的,但是她又不敢反驳许夫子的话,只得老老实实的拿着竹竿在细沙上按照许夫子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写着这八个字。   一边写,还要一边读。   明日授课时,许夫子不但要教授新的八个大字,并且还要抽查今天的这八个大字。   许泽礼拿着【三字经】走到摇篮边,看着昏昏欲睡的老幺,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就知道这个混账玩意是一说读书就打瞌睡的,弯下腰‘用力’的揪了揪他的耳朵:“咳咳,是让你来读书的,不是让你来睡瞌睡的!”   许泽平也不知道这个深井冰要做什么,自然是不敢熟睡,感知到力度以后,立马睁开了双眼,礼貌性的配合:“呀?!”   许泽礼拿开手,严肃的说道:“今日教你【三字经】,第一句是人之初,性本善。”   “呀?”许泽平歪了歪头,表示一点都不知道。   许泽礼可不吃他这一套,继续说道:“人之初,性本善。”   “呀?”   许泽礼微微覆下身子,眼神微眯:“人之初,性本善。”   许泽平浑身一冷,下意识的跟着:“啊啊啊,啊啊啊。”   许泽礼十分满意,这就对了嘛。他直立起身子,继续说道:“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人刚刚出生,本性都是善良的。”   “性相近,□□。”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句性相近,□□的意思是天性也都相差不多,只是后天所处的环境.....”   “苟不教,性乃迁。”   “啊啊啊,啊啊啊。”   “苟不教,性乃迁的意思是如果从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性就会变坏。”   .....   许泽柔听着一大一小的附和,心里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大哥这样,老幺真的懂吗?   就在这么啊啊啊,啊啊啊中,许泽柔的耳朵都快要耳鸣了,一直到晚上睡瞌睡她感觉脑海里都是老幺啊啊啊的声音....她看着哄她睡觉的阿奶,很想发问阿奶,她明天不想去读书了可不可以?   但是在阿奶无限的慈爱中,她不知不觉的又睡着了。   在她的睡梦中,老幺就变成了树梢上那一只只吱吱吱个不停的夏蝉,吵得她耳朵都要聋了。   而于此同时,许泽平在心里无限戳小人,啊啊啊,这简直是个神经病啊!哪有这样对待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的?   许林氏从许泽礼怀里接过精神萎靡的老幺,关心的问道:“老大,今天你们的进展还顺利吗?”   许泽礼风轻云淡的说道:“一切顺利。”   许林氏扫了一眼无精打采的老幺,有些怀疑,真的顺利吗?她怎么感觉老幺,生无可恋了? 第17章 清水镇许家17(捉虫)   许泽平躺在许林氏的怀里,双眼无神,不仅是饿还感觉到了深深的耻辱啊!   许泽礼这个深井冰,不仅逼他这个婴儿读书,TMD把尿还弹他的小辣椒,不但弹了还嘲笑他小辣椒小.....更是变态的说道,要是自己不听话就送进宫去当太监。   许泽平深深的记得那个深井冰眼里的戏谑,啊,疯了!要不是怕别人把他当鬼附身做法事烧了,他一定要狠狠的羞辱一下这个小屁孩!!   你才小辣椒小,你才该去送进宫当太监!!   许泽礼同许林氏寒暄完以后,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许泽平的小脸蛋,笑眯眯的说道:“老幺乖乖的哦,我们明天再见。”   许泽平气归气,还是营业性的扬起了个无齿之笑:“呀哈。”   毕竟他还是很害怕当太监的。   恰好此时许松山从外室走了进来,听到老幺嘶哑的声音,声音难免带有一丝担忧:“老幺这声音是怎么了?怎如此的嘶哑?”   许泽礼趁机,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许泽平心里哼哼两声,能不哑吗?啊啊啊的跟着这个深井冰,读了一个时辰。   吐槽归吐槽,他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好像都记住了?整篇三字经包括译文,他都一清二楚的映入在脑海中。   所以读书从娃娃抓起,这是真的吗?   许林氏看着偷摸溜出去的老大,心里有一丝的微妙:“老幺,刚不是跟着老大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去了吗?”   “读了一个时辰的书?”许松山有些疑惑,那怎么会把嗓子弄的这么的沙哑?要是说读书,那也最多是听听老大读书....越想许松山越觉得不对,难不成还真的跟着喊了?不成,他明天倒是要看看老大这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许林氏一边点头一边解开衣襟,给老幺喂奶。   许松山微微撇开头,视线移开的说道:“我记得厨房里还有一些大哥寄过来的蜂蜜,我去冲点蜂蜜水。”   他边说边走,像是后头有鬼在追一般。   瞧着许松山离开的方向,许林氏轻哼一声,成亲这么多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薄脸皮,晚上什么事情没有干过?油灯下倒是不敢看了。   许泽平吃饱喝足刚想进入梦乡,许松山就端着冲开的蜂蜜温水进了房间,还不等他睡着,就被强制性的喂了几勺蜂蜜水。   他生平第一次理解有些小孩子为什么能够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是真的太困了!蜂蜜水刚咽到一半,他就头一歪熟睡了过去,而另外一半的蜂蜜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着。   许松山看见此场景,立马用勺子接住了流淌下来的蜂蜜水。   “老幺康健,想必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许林氏轻声安慰,“二郎,你不必多虑。”   次日,许松山洗漱好就往花厅中走去,准备找老大问问是怎么教老幺他们的读书的,却不想扑了一个空。许唐氏告诉他,今日老大说柳先生找他有急事,过早都没有过,急忙就跑了出去。   许松山一听,哪里不晓得这个混世魔王在躲他?   罢了罢了,早膳可以不吃,但是家还是要回的,他就不相信老大能够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十五?   叩叩叩   许松山离开家门不到一个时辰,许家老宅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谁呀?”   听到敲门声,许林氏放下了手中的络子,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翠果:“翠果,你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许松睿算了算时间,心里有了大概的谱,只怕是小环她们来了。   果然翠果还没有到大门,就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女声:“回主子,我是小环!”   几日前,翠果也是见过小环的,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就开了门。   一开门,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放在了许家大门处。   前头的马车明显的豪华一些,翠果虽说不认得马车木材,但是从马车的大小以及流云秀纹的帘子便知,这是主子才能够乘坐的。   果然,翠果刚刚在心里嘀咕完,一双暗青色的细棉靴子就从马车走了下来。   翠果身为下人自然不敢直视主子,连忙低头躲到了一边。   小环扫视了一圈,见许家未有主家来迎接,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想必主子他们是没有想到五少爷会亲自过来,她急忙走上前在翠果耳边说道:“翠果,你赶紧去跟我家主子说一声,就说少爷来了。”   翠果一听,马不停蹄的就往院中跑去。   许林氏瞧着气喘吁吁的翠果,不禁好奇:“翠果,你这么急是作甚?”   “少,少爷,不对,是松睿公子的夫婿来了!”   许林氏一听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络子,思绪在她的脑海里高度打转转。   阿娘带着小柔去市集买菜去了,二郎他们又都不在家....若是自己阿父他们来,反正都是乡下人,见面也不讲究什么,但是现在是睿睿他夫婿来,自己去接见,又怕钟家家大业大的怪责她们不懂规矩,让一个妇道人家去接见外男,到时候怕是丢了大伯的颜面。   许林氏想了一圈赶紧说道:“睿睿,你夫婿来了。恐怕要麻烦你自己是迎接一下,到时候你迎了你夫婿就马上带他去礼儿的书房,我现在让翠竹去茶楼请你二哥回来!”   许松睿刚想说都是一家人,不必讲规矩....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想到了他婆母那张脸,他婆母是个出身富商的大小姐,别的什么没有,就一身穷讲究!   不该讲究的地方处处讲究,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那个官宦世家小姐似的。   许松睿又知道自己的夫婿是个孝顺的,自己要是说得直白了,怕是又要让他难做了。   “嫂子,这事是我夫婿做的不对,倒是让你难做了。”许松睿也是有些生气的,生气钟晔过来都不提前说一声,不说拜帖,起码要打个招呼才是。   许林氏拍了拍他的手,“嫂子一个乡下妇人,好多事情不晓得,倒是不难做,嫂子就怕你难做。”   “睿睿,这几天过得可还好?”   钟晔一看见许松睿,立马就眉开眼笑了,殷切的走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   钟晔长的并不出色,圆脸圆眼,但是胜在气质不错,一笑起来很是讨喜。   许松睿脸色微冷,显然是不大高兴的:“你来怎么都不通知下?二哥他们都不在家,家中就我和嫂子。”   钟晔表情讪讪,“这不是一家人吗?我着急见你,倒是忘了这一出,不行我现在去找个客栈住着?待下了帖后,再来?”   “你这是让别人以为我们许家是在赶客吗?” 第18章 清水镇许家18   钟晔也晓得这是自己的礼节没有到位,挨了训,就乖乖的跟在许松睿的身后一言不发。二人夫夫这么多年,他也知道睿睿现在是在气头上,故而很识趣的陪着笑脸,心里则是高速旋转的怎么让夫郎消气。   许松睿带着钟晔穿过外院,进入了书房。   许家的书房现在是许泽礼在使用,随处可见的皆是他的墨宝。   一入书房,钟晔一眼就瞧见了墙上挂上的一幅阖家晏宴图,画风写实,可以清晰的看到许家众人欢聚一堂共进晚宴,欢快的笑颜感染着画中的每一个人....这让他心中无比的向往,止不住的拍手叫好!   钟家虽是家缠万贯,但是钟晔却从来没有感受如此朴实的欢快情感,在钟家他感受到只有每天的勾心斗角,为了利益尔虞我诈,强颜欢笑。   即使是他与大哥,也不过是母亲用来争夺宠爱和家产的棋子罢了。   许松睿顺着钟晔的视线看去,只见墙上的晏宴图,一时间有些震惊,从图纸才干的墨迹来看,这画是近日才画好....而距离他们才过去一晚上,从时间上来算,这应该是礼儿所画!   因为他心知,自家二哥绝对没有这个水平!   许松睿是在信奉哥儿无才便是德的大家长手中长大的,所以他也并不懂得什么诗词歌赋,他下意识的求助钟晔:“晔郎,这画可好?”   “甚好!”钟晔满脸崇拜,“没有二十年的功底绝对画不出此话,睿睿,这晏宴图不知是哪位大家所画?可否引荐?”   钟晔虽是商家子弟,但是最喜诗词歌画,若非大景朝有商籍不得考科举的规矩,他绝对是要走读书科举这条道路的。   听闻钟晔的话,许松睿愣了愣,“晔郎,你莫要谎我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钟晔观许松睿的神色,试探性的说道:“难不成这画还有玄机?”   “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哥儿,懂什么玄机?”许松睿笑着摇头,“只是观这画的时间来看,作画人只有一个,那便是礼儿,礼儿今年不过七岁,想必此画也只是他兴致来了随手画的,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这话不假?”   “我诓你作甚?”   钟晔一拍手。“睿睿,我们这个侄子以后只怕是个有大造化的大家!我平生看书画颇多,此画的画技绝对能够排上前五!”   许松睿见钟晔如此信誓旦旦,不在有疑。   正当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许松山匆匆赶来,因为来的急,脸色微红,气息都还有些急促:“福元,不知你今日前来,二哥有失远迎了。”   福元是钟晔的字,熟悉的亲朋好友皆是唤他的福元。   钟晔有些窘迫,他不好意思的说道:“二哥此话实在是让福元羞煞了,着实是福元不知礼数,让二哥为难了。”   就在二人寒暄之际,许松睿退出了书房,随后他让翠竹煮了茶送进了书房。   在翠竹送了茶出去以后,钟晔与许松山的谈话也正式切入了主题。   许松山用茶盖拨了拨茶水,平淡的说道:“来接睿睿回去?”   “是。”钟晔露出讨喜的笑容,“睿睿终究是我钟家夫郎,长时间在娘家养胎,没眼色的还以为我们钟家亏待了他。”   许松山自是听出了钟晔的潜台词,不知道的还以为钟家将他休了,才落得回娘家养胎的下场。   他冷哼一声,“多年不见,福元这口才倒是越发的伶俐了,也正是多亏了这么多年的跑商,才练就了这副好口才!”   许松山的话一出,钟晔心中一个咯噔,他心知自己这话说的过了,得罪了二舅哥,连忙的解释。   “二哥,是福元失言了,还请二哥见谅!”说罢,钟晔连忙起身,朝着许松山躬了一礼:“福元说话每个把边,二哥千万莫要怪罪。”   许松山当然不是小心眼,他不过是借机拿乔罢了,他还没有来的及与睿睿商量,自然不做他的主。他站了起来,将钟晔扶了起来,然后说道:“睿睿怀胎三月不稳,你可千万别拿这些话去恼他,若是睿睿有个好歹,我们许家也不是吃素的!”   说罢,许松山就要拂袖离开。   钟晔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纸,“二哥莫怪罪,我这里还有一封大哥的家书,托我递于你的。”   许松山从他的手里接过家书,然后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未尽的事宜没有完成,就不奉陪了。”   钟晔看着许松山离去的背影,也是十分的羞恼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的以那话作为突破口。但同时他也明白,二哥这是在拖延时间,即使自己说的在天花乱坠,二哥他也有法子来鸡蛋里挑骨头。   他想到家中那一滩事情也是头疼,白姨娘和林姨娘这些日子天天在父亲的耳边吹枕头风,说东平县钟家刻薄的儿媳妇,害的儿媳妇回娘家养胎了....   为了钟家的颜面,父亲又同母亲闹了一通,怪罪母亲天天为难睿睿,才让睿睿跑回来的。甚至是拿了自己下半年与府城乔家那笔单子作伐子,若是自己不将睿睿带回去,这笔单子就要让出去给二哥处理。   钟晔摩擦着茶杯,眼神十分的阴翳,其实他明白睿睿在娘家养胎是最安全的,因为许家人远比他们钟家和谐。   只是说如今钟家的生意近九成都还握在他父亲的手里,他现在能够做的只有一个忍字!   许松山一看到许松林的家书,那口气也是一下子堵在了胸腔,东平县如今三月未下雨,今年的收成怕是不太理想....东平县的人口20万,东平县府衙的粮食可能不足以让整个县百姓安度冬季,可能需要向钟家借粮。   许松山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他自是明白大哥家书中的意思,这个节骨眼上,希望他们以大局为重,莫要为了儿女情长害了贫苦百姓。   许松山看了书信以后,就用油灯将它焚烧了个干净。   推开窗户,燥热的风一吹,让许松山的大脑一热,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的脑海中却想到了许泽礼这个混世魔王,不知他会怎么做? 第19章 清水镇许家19   啊啾~   许泽礼一个喷嚏,手腕一抖,一滴饱和的浓墨滴在了宣纸上。   “呵,让你多陪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就这么不情愿吗?”   许泽礼还未开口,他身旁须着花白胡子的老者就嘲讽的开了口,睿智的眼里丝毫不掩饰挑衅。   许泽礼看着身旁看似仙风道骨的清瘦老头子也是无法,今日乃是十日一度的偷渡酒日....因为来的着急补作业,恰好着急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因为这事,这老头子今日在课堂上可是没少难为他。   释义题从四书一直抽背到了五经,题目超纲的离谱,见确实有没有难为到自己,且伴随着众位同窗错愕的眼神,这老头子才在课堂上善罢甘休。   在课堂上善罢甘休了,可不代表会在课后饶了他,果然他的脚还没有迈出学堂的大门,就被他以下棋的借口留了起来。   留下来以后,也不提下棋这茬了,反倒是说下个月他次弟生日,要自己帮忙抄写一卷佛经祈福。   许泽礼想以自己字丑为由婉拒,却不想柳淮之直接说道:“若是你的字丑,那天下也没有几个字写得好的了!”   柳淮之此话可不假,许泽礼上辈子跟着柳淮之磨了将近十年才习得这一手好字,不管是柳体还是科举考试用的馆阁体,皆是大家风范。   上辈子他的文采并不出众,在考举人那次能够以吊马尾的成绩险险过关,全凭的是他那一手亮眼的馆阁体,字形方正圆滑,字迹乌黑浓墨相宜。   当然这些也是他考中进士为官以后,从他岳丈嘴中得知出来的,哪一年他科举的主考官乃是翰林院的方学士,方学士与他岳丈是有几分交情的。   在他监考回来,有次与他岳丈饮酒,酒后吐露出来的,坦言此次有名学子写的一手好字,才被他破格提拔....   那名学子不是别人,正是他许泽礼。   方学士爱字如命的名声可不是白传的,他能够为了一副好字,磨人大家三个月,只为他动笔为他的画作提一首诗!   当然许泽礼入士以后,可没少被方学士抓壮丁,他顾念着提拔之情,从未拒绝过。   众人皆羡慕他的一手好字,殊不知为了这一手好字,他不但十年一日的系沙袋,更是毛笔都写秃了无数,老师屋外的池水更是染黑了大半....   是的,上一世许泽礼是被柳淮之收做徒弟的。   不同于此时的开蒙学子,他是拜柳淮之为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那种。   老幺后来之事,害的老师都受他的牵连,清誉蒙羞。   对于许泽礼,柳淮之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心里对这个孩子就感觉到喜爱,即使他有一堆秘密,有一堆不能够解答的疑惑,却也不能够阻挡他对这个孩子的欣赏。   一手漂亮飘逸的柳体皆是他年少时的风采,若不是他本人在此,都还以为这手柳体是他二十岁所谓!   要知道这一手柳体,没有十年的功夫,决计不可能达到!十年啊,可是这个孩子都还未足十岁。   对于自己的字迹,许泽礼不是没有想过隐瞒,他刚开始入学时也曾将字迹写的歪七扭八,可是一眼就被柳淮之看出来是在藏拙。因为他的臂腕有力,下笔沉稳,字迹绝对不会这般的虚浮.....   “柳先生,您不讲道理了哦。”许泽礼放下手中的毛笔,一双清明的眸子坚定的看着柳淮之,   柳淮之被许泽礼看得有些发虚,他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那你明日记得给我带梨花酿,我要两蛊。”   许泽礼叹了一口气,决定破罐子破摔:“柳先生,实话实说,不是说我不给你带两蛊,着实是我的囊中羞涩,我一个月零花钱五十文,正好给您买一两梨花酿,刚好是三蛊,您之前的诉求是掏空了我多年的积蓄....所以要是如此,我只能够去给人抄写书籍,换点银钱了。”   许泽礼是典型的文人风骨,不屑为了这铜臭之物去弯腰乞讨。   柳淮之本来想说这个主意甚好,但是转念一想,这一手好字去抄书着实可惜了。   “不如这样吧,我给你银钱,你帮我带梨花酿。”   许泽礼一脸无语的看着柳淮之:“先生,您忘记了吗?自打上次您喝酒被柳权师傅抓包了以后,他就管着你的钱库了,不管您支出什么费用,都得先同他打条子。所以您哪里来的银钱?”   柳淮之后知后觉的挠了挠头,好像也是如此?   许泽礼趁机劝解的说:“先生,饮酒过度着实是伤身,您已是耳顺之年,于梨花酿着实要少饮。”   柳淮之一瞪眼:“所以你是嫌弃老头子我年纪大了?”   许泽礼的心一梗,这老头子果然一如既往的倔强,一提禁酒的话题就开始撒泼。   算了算了,时间也不早了,是时候回去吃晚膳了。   只不过他刚开口,就被柳淮之打断了:“这几日老头子馋了京都烩面,柳权刚好请来一个京都厨子会做烩面,不尝尝看吗?”   柳淮之干巴巴的话,许泽礼确实心中一暖。   因为他知道老头子一直都讨厌面食,这烩面不是他的喜爱,反而之自己这个住惯了京都之人的喜爱。前些日子,不过随口一句想试试京都烩面,却被老头子记在了心里。   许泽礼没有戳破柳淮之的话,欣然接受了。   许家众人对于许泽礼被柳先生留下用膳的事情已经习惯,所以每当晚膳时分他还未归来,便心知他应该是被柳先生留下来用晚膳了。   许泽礼能够被柳先生如此喜爱,许家众人皆是与有荣焉。   当然钟晔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他见餐桌上眉头紧皱的许松山,心里当他的气还没有散,一心想着怎么打破僵局,殊不知许松山是在想着怎么让老大给自己心甘情愿的出主意。   今日之宴,许唐氏她们最初准备安排分席而坐,但是在钟晔强烈的要求下,安排了圆桌共同一桌。   钟晔自言皆是一家人,不必这么生疏。 第20章 清水镇许家20   用过晚膳以后,许松山与钟晔的关系也缓和了下来,不似之前那般的僵硬,许松山顺势就提出了要送他回厢房。   钟晔眼巴巴的望着许松睿,他都还没有怎么和夫郎说过几句话,怎么又要回他住的厢房了呢?不,他不想。   许松睿适当的说道:“晔郎,这一路来想必舟车劳顿了,早早的洗漱后就安歇吧。”   许松睿一开口,钟晔又没有理由反驳,只好干巴巴的跟着许松山走了。   许松睿回了母家,住的还是他未出嫁时的厢房,就在许松山夫妇这个西禾院中。至于钟晔,许松山则是将他安排在了东耕院,东耕院是许家大伯未入士之前,一家住的的院子!   就如许泽礼现在就是住在东耕院的西厢最左边的房间中,距离书房也是最近的。   钟晔,许松山就将他安排在了许泽礼房间的隔壁,西厢房中间的房间。   至于跟随钟晔一同来的随从,许松山就安排他们住在了东耕院的下人房,皆是男性仆从倒是不用特意给他们去分房间。   伺候许松睿的两名丫鬟,则是贴身住在他房间的小隔间中,好照顾他的起夜。   小环一边铺床,一边羡慕的说道:“主君,真是羡慕您,出嫁了以后,您娘家还未您保留着您的闺房。不像奴婢,一被卖进钟家,与家中就没有了半分联系了。”   许松睿还没有开口,她身边的小香就搭了腔:“你个不害臊的丫头,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主君是什么身份,能够是你比的吗?”   小环脸蛋圆圆的,笑起来还有点婴儿肥,年纪也是比较稚嫩的,才十四出头。而小香脸蛋的棱角分明,已是十七八岁的年华,显然十分的干练,也是许松睿的得力干将。   主仆三人关系融洽,许松睿倒不是和她们生气,他起身披上了一件外衣,“你们先收拾一下房间,我去东耕院看一下你们主子。”   “是!”   叩叩叩   钟晔一听到敲门声,立马让身边的随从退了出去,他努力压制兴奋的声音:“是睿睿吗?”   “是我。”   “主君安好。”   许松睿进入房间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钟晔的随从,他自是认得他们二人的,皆是钟晔的心腹。   见许松睿颔首,两名随从恭敬的退了出去。   许松睿还没有坐下,钟晔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抱住了他的腰,语气失落的说道:“睿睿,这些天不见,我真的很想你,感觉你一点都不想我。”   许松睿扒开在他脖子上蹭的钟晔,嫌弃的说道:“别蹭我了,我热。”   钟晔虽然不情愿,还是松开了他的腰,控诉的看着他,显然是十分的委屈:“睿睿,跟我回去好不好?在这里,我们夫夫都不能够住在一起。”   许松睿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晔郎,你知道的,在许家我们的孩子才是最安全的。钟家我们身边还有好几个没有拔出的钉子,都不知道是谁的人。”   未足三月,许松睿的腹部还很平坦,钟晔虽然还没有摸到他们的孩子,但是他的神情却一下子柔软了,嗓音也很难过:“抱歉,睿睿,是我太没有用了,不能够保护好你们。”   许松睿摩擦着钟晔的手背,“不是你没用,而是阿父太偏心了。”   当年大嫂一事,他可是历历在目....若非华钰命大,只怕早就折在了二嫂的手里了。饶是这样,华钰生下来以后身子骨很弱,能够活下来,也是财力堆积出来的。   藏红花一事,不仅让华钰身子骨弱,还对大嫂的身子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可是听大夫说了,日后能够再孕的机会很小了。   饶是这般,钟晔的阿父也只是让大伯惩戒了二嫂二十大板。   此等恶事,放在许家,这样的恶妇早就被休弃回了娘家!   钟家的水太深,许松睿却不能同嫂子他们说太多,说多了会让他们担忧多过。   钟晔握了握拳头,心里默默的发誓一定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够不被左右。   “晔郎,东平县三月未下雨,我晓得我大哥的为难。”许松睿在钟家沉浮了这些年,心中对于官商一体的勾当,既是利益结合,也是相互利用牵制,十分的明白:“若是我大哥那边牵制不住你阿父,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在娘家养胎足三月。”   三月以后,胎像早已经平稳,她们想要闹幺蛾子就不那么容易了。   “好!”   许泽礼刚从柳家的马车上下来,都还未来得及回房间放书箱子,就被翠果通知去书房,说是老爷有事问他!   许泽礼也只好将书箱子递给翠果,然后他急匆匆的赶到了书房,透过窗户能够隐约瞧见油灯下许松山清瘦的身影,许泽礼咳了两声:“阿父,是我。”   许松山听到他的声音,弯起的嘴角立马平了下来:“进来吧。”   “今晚被光明先生留宴了?”许松山心里有些急躁,自然是先打开了话题。   “嗯,阿父,翠果说您有事情问我,不知道是何事?”许泽礼可不同他唠闲磕,今日同老头子斗智斗勇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心神,他就不想同他阿父打圆场了,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许泽礼如此直接,倒是整的许松山有些不自在了,他站了起来,又有些窘迫,这本是大人间的事情倒是来麻烦老大一个小孩子....想想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许松山背着手踱步,走过来走过去的,最终下定了决心,说道:“是这样子的,东平县三月未下雨,百姓今年的收成不是太理想,而东平县县衙的粮食不足以支撑贫苦百姓度过这个冬季....不知道,礼儿你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许泽礼沉吟半分,他才说道:“阿父,这解决办法有两个,皆有不同的难度,我说与你听,你思量一下哪一个合适。”   东平县今年的干旱之灾,许泽礼上一辈是有耳闻的,只不过当是他的年纪太小,大伯又解决的还算合理,让百姓平安渡过了灾害,使得他对这件事情的印象并不深刻。   当年他不能够理解小叔叔在家里养胎养的好好的,为何会回钟家....现在想来,只怕是大伯和钟家做了某种交易,迫使小叔叔不得不回到钟家。   许松山一听,喜上眉梢:“阿父洗耳恭听。” 第21章 清水镇许家21   “我听先生说过一位大人在任地方官时的一个著名案例,那一年饥荒,当地粮商强强联手,将原本60文一斗的大米哄抬到120文一斗,当地的百姓苦不堪言。   这位大人也是夜不能寐,他经过一晚上的思索,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他第二日,直接将粮食价格抬到了150文一斗,大价钱的收购高价粮食!   这让百姓对他这么父母官也是心生怨恨,但是他丝毫不在意,仍是我行我素的,收购高价粮食。   他收购高价粮食的这一消息,在那个饥荒时期,赫然引起了全国广大粮商的注意力,纷纷拉着粮食从全国各地出发,向他所在的府城出发。   当全国粮商带着粮食抵达他所在的府城时,这位大人的真正计策才暴露出来,他停止了收购高价粮食。”   说道这里,许泽礼看向许松山,“阿父,我说的第一个法子,便是来源于这位政治才华十分了不起的范大人。粮商们带着大量的粮食不远千里甚至时万里的粮食来到范大人的府城,如果不能够抛售,只会是一亏再亏,但比起血本无亏的纯亏,低价抛售,是不是更好?”   许松山猛然开窍,对啊,这个案例放在东平县来说,同样是合适。   如果说当东平县的粮食饱和度大于贫苦百姓的需求度,那么粮价自然是起不来....但问题是,贫苦百姓会有足够多的余钱来储备足够多的粮食吗?   “那若是贫苦百姓无钱买足够多的粮食怎么办?”   面对许松山的发问,许泽礼笑了笑:“对,这就是第一个法子的难题。粮食的法子,府衙可以想办法,甚至是搞虚假的宣扬引各路粮商去往东平县,但是银钱这一问题才是真正的难题,因为很多百姓都是指着这一季的粮食存粮甚至是换钱吃饭,富农或许家中还有余粮余钱,但是贫农确实分毫没有。”   “当然这位范大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并且给出了很好的给了解决法子。”   “什么什么?”   面对许泽礼的卖关子,许松山迫不急待的发问,眼中尽是期待。   “组织富商豪强举行大型划龙舟等活动,若是那一富商赢了,给予丰厚的奖励!”许泽礼笑眯眯的说道,“富豪大多数身子娇贵,哪里来的力气划龙舟造船?”   “所以他们就会请人!”许松山脑袋一灵光,马上明白了许泽礼的话,贫民没有银钱,那么府衙就想办法给他们创造赚银子的活路,这样银子有了,粮食自然也就有了,那么活路也就有了!!   “阿父高明!”   面对许泽礼的打趣,许松山明显很尴尬,他摸了摸鼻子:“你这孩子,真是的。”   现如今划龙舟的时候已经过了,那么这个法子自是不适合东平县的。许松山皱了皱眉头,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阿父,有句话叫做要想富先修路!”   许松山知道富商们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出钱修路呢?“用什么由头提出修路?”   “官商提名!”   按照大景朝的律法,商人们心中的目标就是成为官商!因为成为官商,不但可以降低他们缴纳的税,而且获得官商资格的家族,是有破格考科举的资格的。   想要成为官商途径除了皇权亲授的特权以外,是还有另外两个途径的,其一就是为国家捐款达五百万之多,由户部尚书请命,圣人点头后,则由礼部尚书授予官商称号。   第二个途径,则是地方官请命官商提名。   大多数地方官都是三年一考核,根据三年内的年评,进行是否调任的。   如果一个富商家族,能够在二十年之内,得到三个地方官的官商提名,是有资格被知府大人上报至户部,若是经过户部侍郎的考核,三代之内无罪行且又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就会将资格推举给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查阅以后,没有问题,则会被请命圣人。   官商提名事关重大,若是有地方官在其中贪污受贿,按照律法,诛三族。   正是如此考核严格,许松林在位九年,从未考虑过如此途径。   许松山虽然不懂官商提名的流程,但是他也知道官商提名的好处,他思索片刻已经有了答案,当然他也听听第二个法子:“礼儿,那第二个法子是什么?”   “水转翻车。”   “水转翻车是什么?”许松山一脸疑惑,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   “水转翻车,就是一种农耕工具,利用.....”说道这里,许泽礼猛然打住,东平县确实也是靠近齐原河,可以利用水转翻车来进行排洪灌溉,但是水转翻车是他入士三年以后,被一名智者发明出来的。   因为发明农耕道具有功,这名智者还被破格授予了工部五品员外,专门致力于研究水利工程。   现在想想前世他二十五岁中的进士为官,那年他二十八岁,毕先生十八岁发明水转翻车。   现如今他七岁,毕先生还未出生。   “利用什么?”   许泽礼立马打住了话题,“阿父,水转翻车是一种失传了的灌溉工具,我也只是翻了先生的藏书才知道的,所以这个难度就是在于找寻这个工具,就目前而言,想要找到它的难度,要花费无数的财力和人力,所以我思索片刻,第一个法子是最为好的。”   在许泽礼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下,许松山也不在纠结了,决定将一个办法告诉大哥,只要灾害被稳住了,那么睿睿在许家安胎也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阿父,我帮你解决了这个问题,我是否也可以提一个条件?”许泽礼心中的小算盘自然也是打的噼里啪啦响的。   “什么?”许松山心里一高兴,打手一挥说道:“只要不违法,阿父能够办到的,我一定答应。”   “那便是老幺管教全权由我来负责!”许泽礼笑眯眯的看着许松山,虽说长兄为父,但是阿父健在,这样的苛刻要求自然是不可能达到的,他要的就是不可能达到的效果。   “礼儿,你在胡闹吗?”许松山猛地就愣住,随后反应了过来,继续说道:“不说其他的,就说老幺的婚姻之约,讲究的是父母之命,这些父母还健在,怎么论也论不到你的身上吧?”   许泽礼立马就示弱了下来,“阿父说的极是,是礼儿胡闹了,那么日后礼儿教授老幺读书识字这些,阿父不能够掺和进来,您做的到?”   许泽礼的声音平稳,语调柔和,更是面带笑容,这让许松山根本就接不住招,迷糊的就点头答应了。   等到他感觉到不对劲时,许泽礼早就扬长而去了。 第22章 清水镇许家22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朦胧的油灯下,一个梳着包包头的男童一本正经的背着【百家姓】,稚嫩严肃的声音飘荡在屋内,一字一字甚是字正腔圆。   男童皮肤白皙,眉目清秀,端正的气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培养出来的。   这男童的身前坐着一位眉目俊朗的少年,长眉凤目,眼神坚毅,气质端雅,执一手戒尺,若非年华不符,倒似才华横溢的私塾先生。   这二人相似的眉目,一看便是兄弟二人,而这二人不是他人,正是许泽平和许泽礼。   时光匆匆,转眼已经是四年。   许泽平已经四岁了,这四年中,他亲眼目睹许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其中最为值得一说的,那便是许家大伯东平县七品知县升迁到了永安州做了正六品通判。   而永安州正是管辖的河洛,东平,太永三个县。   永安虽然是个小州府,但是许家大伯能够爬到通判的位置上,就大大的提高了许家的地位,至少在河洛县,河洛县县令来了,都得喊许唐氏一个声老太君。   许家的茶楼也一跃成为了清水镇上最为热闹繁华的场所,本土的各路商贩皆想与许家结缘,日后有事好相求。但是许家一如既往,堂堂正正的做生意,不多拿半分不属于他们的财物。   许泽平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许家大伯的通信对象换成了许泽礼这一点来看,许家大伯能够升迁一事,绝对离不开许泽礼的运作。   对于这一事的猜测,许泽平是没有猜错的。   上一辈许家大伯兢兢业业一二十年,是直到许泽礼考中进士成为刑部尚书儿婿以后,许家大伯才升迁到永安州做通判的。   十年通判,正要衣锦还乡之时,就爆出了老幺勾结土匪一事....落得个诛九族的下场。   想到这里,许泽礼的眼神一暗,老幺之事,虽说是咎由自取,但更多的是政党之利,因为哪一年伍阁老辞呈,圣人有意提他老丈人入阁....   他老丈人乃是坚定的保皇党,一旦老丈人入阁,势必打破太子党和大皇子党的平衡。   因为伍阁老乃是伍贵妃之父,大皇子的外祖父。   若是无党派之争,许泽礼自然是有办法压下这件事情的,只不过党派的争权夺利,使得这件事情猛然的捅到了圣人的面前,让他根本没有时间来思考,就已经被按下了罪名,押上了刑场。   许家大伯的升迁改变的不只有清水镇许家的地位,还有东平县许松睿夫夫在钟家的地位,使得钟晔成为了钟家下一任名副其实的家主。   许泽礼知道即使是大伯不升迁,钟晔也会凭本事握牢钟家的权利,只不过那是用表弟的健康换来的。   上一世,表弟未出生前,他这个小叔父还顾念着兄弟情谊,父子情谊,但是在表弟早产之后,这个小叔父才是真正看清一切,在钟家可谓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短短三年时间,就彻底架空了他父亲的权利,成为了钟家新一任的家主!   好在这辈子,小叔叔在许家平安养胎到了生产,顺利产下了表弟。   在满月以后,才回到钟家,做了一个奢华的百日宴。   钟家的嫡子长孙,在东平县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席....   许泽平也不晓得面前这个深井冰一脸阴沉在想什么,他背完【百家姓】以后,也不敢问,只是呆呆的游神,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他知道局势不饶人,关于他读书教育的话语权被这个深井冰一手握了,就连同和蔼的大家长都没有话语插手。   “明日我要启程去县城参加县考,十日后归来,这段时间,你便去柳先生哪里读书,我已经将你的任务写成了册子交给了柳先生。”许泽礼算着时间,县考五场,一日一场,三日内放榜,加上来回的路程,正好十天。   明日启程去县城,后日开始考试。   县考也是比较简单的,县考通过后,同年四月则可以参加府试,府试过了,则可以被称为童生。   成为童生,才是科考路上的第一步。   也只有成为童生以后,才可以参加八月的院试。   院试三年两考,每逢寅,巳,申,亥年。   今年正好寅年,若是无误,许泽礼可一口气考中秀才。   许泽礼寅虎本命年,今年冬季恰好十二岁。   “你若是没有完成这十日的任务,你应该知道惩罚的。”许泽礼似笑非笑的瞧着许泽平。   许泽平浑身一个激灵,立马说道:“没有完成任务就是个不乖的小孩子,不乖的小孩子是要被割掉小鸟被送进宫当小太监的。“”   许泽平忍住羞耻,努力平静的说出这一句话,他心里努力的暗骂许泽礼这个深井冰。天天告诉他礼义廉耻,君子之典范,实际上天天以割掉小鸟为要挟。   至于许泽礼为何会以这个为要挟,皆要从上辈子老幺沉迷于美色说起,在他看来,既然老幺那般喜欢美色,一定会受不了当太监的痛苦,所以他才会时刻以此为要挟。   “非常好。”   许泽礼满意的点头,他说道,“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卯时三刻起床,辰时二刻准时去柳先生哪里报道!”   交代完老幺时间,就叫大虎送老幺回西禾院休息。   许泽平年纪还小,自是被许松山夫妇安排在西禾院西厢主房,好就近照顾他。他们打算等老幺满六岁了,就送到东耕院,与老大作伴。   大虎是许泽礼的书童,也是许家大伯千挑万选出来的的苗子,曾随武师学习过拳脚功夫,刚好贴身保护许泽礼。   “平少爷,小的送您回去吧。”大虎生得憨厚魁梧,一双虎掌伸到许泽平的面前,“天色有些黑,我牵着您走。”   大虎是两年前来到许家的,这两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许泽平也早就和大虎混熟了,所以很自然的将手搭了上去:“麻烦大虎哥哥了!”   别看大虎长得凶,最是喜欢小孩子了。   听到平少爷甜甜的声音,他心都软化了,也不晓得礼少爷是怎么回事,不管是对谁都满面春风笑意盈盈,唯独对平少爷是冷若冰霜.....明明平少爷是这么的软糯可爱? 第23章 清水镇许家23   “平平,你回来啦~”   许泽平一推开房间门,就瞧见穿着鹅黄色袄子的小姑娘坐在他外室的小榻上绣着小荷包,她身旁则是站着身着灰色棉袄清秀少女为她打着灯笼。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许泽柔和翠果。   许泽柔一瞧见软糯的小弟,就放下了手里的小荷包,从小榻上飞奔了下来,将他拥进了怀里:“平平,今天学习还顺利吗?大哥可有为难你?”   九岁的小姑娘模样初成,鹅蛋脸圆杏眼,笑起来还带两个梨涡,可见今后也是绝色佳人。   与许泽平两兄弟不一样,许泽柔除去这一身白皙的皮子,她的长相并不随许林氏,而是随了她奶奶许唐氏。许唐氏年轻时,也是清水镇有名的大美人,若非家中中落,自是便宜不了她们的阿爷。   许泽礼对于许泽柔的目的只是让她识字,而非培养出绝代才女,故而在她将常用的文字学会后,就没有在强制她读书识字了。   刚好在她将文字学的差不多时,已经年满八岁,也到了学规矩的时候。   许唐氏就做主,托人从大户人家家寻了个已经退下来的麽麽来许家教许泽柔的基本礼仪。   看着许家的蒸蒸日上,人老成精的许唐氏明白,日后她的小孙女定然可以嫁个好人家。不说权高位重的勋贵人家,至少嫁个小官,做个官太太还是没有问题的。   正是许唐氏的安排,使得许泽柔白天也没有多少的时间同许泽平相处,只有没到晚上麽麽睡着了,她才能够溜出房间来寻许泽平。   许泽平摇摇头,“阿姐,我挺好的,大哥没有难为我。大哥明日就要启程去县城了,他还将我托付给了柳先生呢!你看大哥对我多好,别老是说他为难我了,大哥会伤心的。”   许泽柔没好气的刮了刮他鼻子,“你这坏小子,明明阿姐是关心你,你倒是编排起阿姐来了。”   “好阿姐,我没有嘛~”许泽平拉着她的手撒娇,一边撒娇还一边关心她:“阿姐,你学规矩累不累?是不是坐着都还要背挺的直直的?你的背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阿姐已经习惯了,阿姐不累。\"小家伙的一套组合拳下来,许泽柔哪里还生气?早就眉开眼笑了。她拉着许泽平坐到了踏上,然后将暖婆子塞到了许泽平的怀里,嘱咐的说道:“阿姐让翠竹去打探了,柳先生现在还带了四五个蒙童,和你年纪是差不多的,你明天才第一天去,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欺负你,你也不要怕,强硬的反击回去,出了事情我们有大伯撑腰。”   许泽柔一点也不放心她的小弟出门,在她看来,小弟是这么的可人懂事。   听着阿姐的絮絮叨叨,许泽平心中流过一阵暖流,“大哥说私塾是神圣的殿堂,是不容许我们造次的,阿姐你放心,有柳先生在,我们自是不会生是非的。”   当然这不是许泽礼的原话,他的原话说——在私塾里敢乱来丢他的脸,后果自负。   许泽柔对于老幺的话是没有几分相信的,因为她打小就见证了大哥对老幺的严格。   她清楚的记得,老幺刚满一岁后,就被大哥逼着自己吃饭.....从用手抓饭,到用勺子,再到用筷子,这其中的心酸,也是老幺年纪小,忘性大,不然铁定都恨死大哥了。   满两岁后,则是被严肃要求自己穿衣服洗漱,不许别人帮忙。   满三岁后,读书不但要求吐字清晰,若是有那个字吐字不清晰,则要被罚抄写十遍。   到了现在,更是严苛了,每日要求抄写一个时辰的字,不拘【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亦或者是【幼学琼林】,反正是大哥下学回来要检查的。   大哥对于老幺的读书进度了如指掌,一个时辰老幺能够写多少字,他是一清二楚的。   若是有偷懒,戒尺伺候。   许泽柔知道老幺是大哥的小跟班,大哥指哪打哪,所以她再是心疼也没有用。   “好了好了,阿姐知道私塾是神圣的,阿姐不说了好不好?”许泽柔从自己怀里拿出早就绣好的小荷包,塞到了许泽平的手里,“这是阿姐送给你的礼物,明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吃。”   许家是孩子年满六岁以后,才有月例的,许泽平四岁未满,自是没有的。   许泽柔是个馋丫头,打小就爱吃零嘴,她担心老幺去了私塾瞧见别人都有零嘴吃.....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在送他的荷包里头放了十个铜板。   许泽平看着荷包上绣着的花斑小狗狗,就知道阿姐是用心了,因为他是生肖属狗。   许泽平不客气的接过了小荷包,甜甜的说道:“谢谢阿姐,阿姐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咳咳,那我呢?”许泽平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林氏的话就飘了过来。   因为老大明日要启程去县城,许林氏帮忙在帮他们两父子收拾东西。   老大再怎么成熟,终究还是个小孩子,虽然有大虎跟随,许林氏等人还是不放心的,所以他们一致决定许松山跟着一起去。   明日也是老幺去柳先生哪里学习的日子,许林氏作为阿娘自然也是要来瞧瞧的,不过老大的事情毕竟重要,故而她是忙好了两父子的事情以后,才过来的。   许泽平瞧瞧门外一袭绛紫色袄子的阿娘,在瞧瞧满眼期待的阿姐,他甜甜的一笑:“你们都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最喜欢你们了~”   许泽平仗着自己的年纪小,肆无忌惮的撒娇卖萌。   当然在他的卖萌讨好下,成功的糊弄了过去。   在送走许林氏二人以后,许泽平泡了个热水脚就舒服的躺进了被窝中。   这一世老天爷待他并不薄,生在了一个清贵人家,不说仆从如云,但也是殷实家境,不用为吃穿发愁。   窗外是呼呼寒风,他的被窝确实炽热暖气。   因为他的被窝不但事先被丫头暖过了,还有四个烫烫的汤婆子供他取暖。   回想起这四年,许泽平只觉得一阵恍惚,若非亲身经历,他只觉得前生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第24章 清水镇许家24【捉虫】   看着床帘的白色祥云纹路,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唐敏雪的笑容了,脑海中浮现的只有这辈子许家人的殷殷关切,敦敦教诲。   甚至是许泽礼这个深井冰,在他的脑海中都是割舍不掉的存在。   迄今为止,他都不曾看透许泽礼的目的。   最初以为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家产,可是为了家产,他完全可以将自己养成纨绔子弟,但是他不是,一切皆按照标准的世家子弟来培养的。   不管是规矩,还是读书识字,又或者是道德品德,皆是他用心教之。也正是这般,使得许泽平对这个深井冰是爱恨交织。   许泽平微微叹息,不管是如何,他至今能够做的便是好好学习,争取能够考中进士....或许只有站的够高,才能够看清许泽礼的真正目的。   “平平,平平,大哥要出发.....”你要不要送送?   许泽柔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许泽礼拦住了,“小孩子觉多,小柔你就让他继续睡会儿,反正也不是去府城,县城打个转也就回来了。”   许泽柔看着大哥如沐春风的笑容,头一次觉得大哥对老幺也不是那么的坏。   二月薄雾寒峭,晨风刮来,只觉得一阵寒意。   “阿奶,您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懂得爱惜爱惜自己的身体呢?”许泽礼将手上揣着的汤婆子塞到许唐氏的手里,嘱咐的说道:“今早寒风冻得刺骨,您回屋睡觉去,我会带着好消息回来的。”   许泽礼这话说得到不假,许唐氏已经六十又五了,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高龄了。且许唐氏早些年生产也伤过身子,随着年纪越大,这两年身体也是越发的孱弱了。   许泽礼记得阿奶上辈子是自己中举消息抵达清水镇时,在喜悦中离世的,这么一算....许泽礼只觉的时间也是飞快的。   上一世自己十二岁考中童生,十五岁考中秀才,十八岁中的举。   二十五高中进士。   他哪一年非正科,而是恩科,圣上六十大寿开恩科!   许唐氏想要反驳,被搭茬的许松山一同推了进去:"阿娘,礼儿说的极是,你快些进去,莫要冻坏了身子。"   许唐氏握住许松山的手腕:“礼儿我倒是不担心,他的身子壮如牛,我是担心你的身子,若非礼儿年纪太小了,我都不想你跟过去。”   “放心吧,阿娘,县城那边的客栈,礼儿早早的同他的同窗预定好了。”许松山拍了拍许唐氏的手背,“至于防寒这一块,我将大哥他寄过来的大氅都备好了,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薄雾朦胧中,在许家众人的送别中,大虎驾着马车一骑绝尘。   许泽平模模糊糊中,只觉得听到了阿姐的叫唤他的声音,只不过被窝太过于暖和,架不住周公的诱惑,他翻了个身子又继续沉醉在了睡梦中。   等到他清醒之时,已是卯时二刻,门外已经传来了吉祥的叫喊声:“平少爷,该起床洗漱了。”   吉祥是前两年买来的少年,平日里就是跟着许松山跑上跑下,然后给伺候许家的黑马。   现如今许松山跟着许泽礼去了县城,就将他留了下来,这些天也将由他送许泽平去柳先生哪里读书。   “昂,我起来了。”   许泽平应了他一声。   “平少爷,冬日袄子厚重,我进来帮你穿衣裳可好?”   许泽平回他道:“不要,大哥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许麻烦你们。”   隔着屏风和房门,吉祥也隐约听见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见许泽平如此的坚决,他也没有坚持,而是转头去厨房取热水来供许泽平洗漱。   许家一般是卯时三刻过早,所以当许泽平去到花厅用餐时,其他人都已经就位,他扫视一圈,下意识的问道:“阿父和大哥呢?”   许泽柔自然的说道:“阿父和大哥他们已经去县城啦。”   “去县城了?这么早?”许泽平有些后知后觉,他突然想到睡梦中是听到阿姐的声音的,所以是真的?“阿姐,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叫我了?”   “嗯呐。”许泽柔还想说什么,许林氏轻咳了两声,她发现早餐已经上桌了,便就打住了话题。   用过早后,许泽平在吉祥的护送下出了许宅....   说实话,这是他第二次正儿八经的出许宅。   第一次还是去年的七巧花灯节,不过因为他年纪太小,他也是被许泽礼紧紧的牵在手上的,故而也没有怎么去玩过,   在往前数,是阿娘抱着他去外祖家小住过中秋,不过那时他都还在襁褓中,就更别说玩了。   许宅在清水镇鱼龙混杂的东安大街的洛安巷,两边做生意的商户是比较多的,关系也是错综盘杂。   许泽平被吉祥紧紧的牵在手里,他们一出许宅,拐了弯,步行不到百步就到了东安大街的正街上,许泽平就听到了两边的做生意的叫喊声,有卖吃食的的,也有卖成衣绸缎的....   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吆喝声,许泽平满眼皆是好奇。   两边来往的商户显然对吉祥是比较熟悉的,有些甚至是高声打起了招呼:“吉祥小哥,这是干什么去?你家老爷呢?”   许家在清水镇扎根这些年,他们的背景其实也被两边的商户摸得透透的,知道他们家有当官的,是个得罪不起的,故而见到许家人这些商户都是客客气气的。   而随着许家大伯的高升,一些消息灵通的,更是绞尽脑汁想要攀附。   要知道通判大人,可是掌管州府治安的。   眼尖的更是看到了吉祥背着书箱子,手里牵着一眉清目秀,皮肤粉嫩的男童,止不住的打趣:“这个是你家的小主子?长的还真是俊俏哦,长大了恐怕又是个风靡清水镇的主哦~”   吉祥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则想着是,你们再惦记也没有用,反正主家也不会和你们这些商户结亲家的!   商户们看着吉祥手里牵着的许泽平,心里皆是各有自己的盘算,够不上许家嫡长子,够上了个嫡幼子也行啊。   许泽平微微抬眼,一路望去,他甚至能够看到这些商户们眼中的小算计,虽然他现在不晓得他们在算计什么,等他摸清了局势,总会晓得的。   吉祥不欲和这些商户多言,微微加快了步伐,拉着许泽平飞快走出了东安街,进入了西林街。   西林街乃是清水镇文人墨客的住宅地,一进入这里,他们的耳朵都清净了下来。 第25章 清水镇许家25(小修)   “学生许泽平,见过柳先生。”   许泽礼给许泽平看过柳淮之的画像,故而许泽平知道柳淮之的模样,在见到他后,当即给他行了一双臂抱拳礼。   柳淮之或许是爱屋及乌,见到这个同许泽礼模样相似的小家伙,不禁的就心生好感,他招了招手,“小家伙,过来。”   许泽平刚走到他身边,就被柳淮之一把抱到了大腿上,吓得许泽平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有从他腿上摔下来。   柳淮之见此,拍了拍他的背脊,“怕什么,老夫又不吃人。”   “柳先生,泽平太重了,怕压倒您了。”柳淮之比较清瘦,许泽平虽然不胖,但也有三十来斤,加上一身厚重的袄子自然是坐立不安,挣扎着想要下来。   于柳淮之来说,他早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许泽礼就像个叛逆的小儿子,而模样清秀,举止端正的许泽平则像是宝贝大孙子,越是瞧着越是喜爱。   柳淮之搂住怀里的小家伙,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模样长得甚俊,比你那个混蛋哥哥俊多了,甚有老夫当年风采。   小家伙,可知不知道?老夫当年初到京都,可是风靡了京都万千大家闺秀和闺阁儿,每日必经路必定鲜花铺路....”   许泽平听着柳淮之徐徐回忆,紧张的心反倒是平缓了下来,听到他的追忆,不禁追问道:“那先生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   想到这里,柳淮之清明的眼眸不禁朦胧了起来。   皎皎公子,似是仙人。   长笛弄影,恰是春风。   柳淮之含笑:“小家伙,你还知道心仪之人啊?”   许泽平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紧张的看着柳淮之:“柳先生,我什么都没有说,对不对?”   做人果然不能够太八卦,不然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柳淮之哈哈大笑,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是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是老夫听错了。”   “柳先生,您真好。”   “小家伙,可比你那个混账哥哥嘴巴甜多了,老夫喜欢你。”柳淮之摸了摸自己续的长须,“不如这样,我收你做关门弟子,可好?”   “柳先生,可是我兄长不才是您的关门弟子吗?”许泽平想到那个深井冰,不禁的心头一颤,这....要是抢了那个深井冰的位置,会不会被切小鸟?   柳淮之早已经人老成精,自是一眼就看到了许泽平眼底的慌张,要是提早几年见到那个混蛋小子,说不定也能够见到这般有趣的画面,哪里像现在,不管是做什么,那个混蛋小子都是宠辱不惊了。   “小家伙你在害怕吗?”   许泽平连连摇头,“自然不是的,柳先生,泽平年纪还小,拜师此等大事,自是要等兄长和阿父回来,才能够相商。”   柳淮之捏了捏许泽平的脸颊,和蔼的说道:“你们两兄弟,不光是模样长得像,这嘴皮子倒是一样的伶俐,一个小小年纪就会给我下套拜师,一个小小年纪口齿清晰,脑瓜子转的飞快。”   这话许泽平哪里敢乱回答?他只得装傻笑。   “读过那些书?”柳淮之见此也不为难他了,转移了话题。他下意识的忽略了案几上许泽礼留下来的小册子,为什么要听小混蛋的安排?   “回先生,【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已经背完了,兄长准备教学生【幼学琼林】了。”   柳淮之见小家伙不假思索的正经模样,有些吃惊,这样的学习进度着实让他有些吃惊了,饶是柳家书香世家,家中小儿也是四岁启蒙,五岁前学完【三字经】。   “哦?可是熟背?”   这辈子像是老天爷赋予了他过目不忘的能力,凡是读过两遍的书籍,他皆能够做到倒背如流,只不过他不喜欢暴露自己最真实的底牌....所以在许泽礼面前,他都是装作朗读数遍以后,才勉强背下。   饶是这般,他的读书进度都是较同龄人快了数倍。   “勉强能够一倍。”   “呵,你这小家伙倒是谦虚了起来。”瞧着许泽平这装模作样的谦虚模样,让柳淮之倒是笑了起来:“子不学,断机杼开始背。”   许泽平下意识的就接了话头:“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   稚嫩的童声,不急不缓,却字字铿锵有力,让听着心情畅快。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往下。"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有虞陶唐。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通畅的【三字经】和【千字文】一背完,柳淮之对于怀中的小家伙越发的满意,还真是个好苗子啊!   “这些意思可都懂?”   许泽平点头,“兄长教过学生,学生都记得。”   “那你来解释解释九州禹迹,百郡秦并。岳宗泰岱,禅主云亭的意思。”   “九州之内都留下了大禹治水的足迹,全国各郡皆在秦国合并。五岳以泰山为尊,世代帝王的禅让里皆是在云亭山举行。”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   “安抚黎民百姓,讨伐罪孽深重的暴君。乃是指周武王姬发和商王成汤。”   .....   半个时辰的考校,柳淮之十分的满意,大手一挥,直接将他安排到了乙班。   柳淮之的私塾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这四个班并非指读书的好坏,而是指四个不同的阶段。   丁班,刚刚启蒙,还在教授【三字经】阶段。   丙班,熟读【千字文】,【百家姓】,倒背如流【三字经】。   乙班,【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声律启蒙】皆已经熟背,通晓意思,开始浅教【九章算术】。   以上三个阶段皆为第四个阶段打基础,因为升入甲班以后,所学内容更为复杂,要为下场科举做准备了。   甲班要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声律启蒙】不光熟背通晓字译,且能够一字不漏的默写出来包括字译。   且【九章算术】掌握前三章内容!   而这些学完以后,则开始学习四书。   以上皆掌握,开始做八股文和作诗。   不同于其他三个阶段是按一年考核一次,甲班学生乃是一月考核一次,若是连续三个月考核不达标,直接退学处理。   柳淮之带的这些学生,大部分在读到乙班以后,就退学了。   有很多是因为商户子弟,他们考不了科举,来读书也不过是为了识字做账;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家庭缘故,供不起他们长久读书;而一小部分是自身缘故,不爱读书又或者着实不够聪明,承受不住压力。   能够跟着他从丁班读到甲班,少之又少。   当然除去许泽礼这个开了挂的,读了四年书,直接下场考试,着实是让私塾一众学生望尘莫及,妒忌都妒忌不起来,谁让他次次月考皆是魁首呢? 第26章 清水镇许家26(捉虫)   乙班学生看着柳淮之带进来的小萝卜头,皆是满肚子的腹议,都在猜测这个小萝卜头是何来历,能够一入私塾就直接空降乙班?   一些心高气傲者,心里的小九九直接打得噼里啪啦想,等柳先生走后一定要搓一搓他的锐气,要让这个小萝卜头知道哪个才是这里的头头!   不光乙班十二位学生在观察许泽平,许泽平也在观察乙班的学生。观他们的年纪,大多数是在十一二岁的年纪,有两位在十四五岁上下,余下的一位在八九岁年纪。   那位八九岁男童穿着朴素甚至是袄子都有些泛白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目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他,就将目光收了回去,放在了自己的书本上。   柳淮之全程目视这些小九九,在两方交汇后,他才说道:“这是你们新来的同窗,名为许泽平,泽平介绍一下自己吧!”   许泽平微微上前两步,抬了抬手,行了平辈礼:“各位同窗好,本人许泽平,日后请多多指教。”   对于礼仪和自称,许泽平都是被许泽礼这个老狐狸一手调教过的,自称这一块他在脑海里皆是过了一遍,最后还是选用了本人,也算是不卑不亢吧。   柳淮之也并未多说什么,给许泽平指了个位置:“泽平,你坐到高岩旁边,有什么不懂的皆可向他请教。”   许泽平顺着柳淮之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那个衣着朴素的男童,他也应声朝着许泽平露出了一个笑容,有点羞涩又有点窘迫。   许泽平背着书箱子走的并不快,相反还有点慢,因为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背过重东西,这书箱子还是昨日许泽礼让大虎收拾的,所以他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现在只觉得死沉死沉的。   刚刚一路上来,他看着吉祥背的轻松,还以为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嘞。   待许泽平落座好了,柳淮之才说道:“今日学习【九章算术】第一章,书籍老夫已经放在了案几上了,一共十二本,你们先抄写,我一个时辰以后过来。”   “至于泽平,你兄长应该已经为你备好【九章算术】,你就不必抄写了。”   原本众人对于这个年纪不到五岁的小萝卜头就充满了好奇,现如今更加的好奇了,到底是何来头才能够事先就准备好了书籍?   柳淮之在说完话以后,就离开了乙班。   其他的学生则是按顺序的上案几拿【九章算术】,拿到手以后,就开始提笔抄写。   许泽平也是有一肚子的疑惑,在柳淮之离开后,他在书箱子中果然找到了【九章算术】。   当然他不光看到了【九章算术】,【三字经】这些皆一一俱全,更重要是他平日里习惯用的兔毫,徽墨端砚这些皆在里面。   高岩偷摸的看了一眼许泽平一一拿出来的东西,立马就收回了目光,窘迫的扣了扣手指,立马低头磨起了墨。   对于毛笔以及墨砚这一块,许泽平还不通晓,但是对于高岩的窘迫他确是深有体会,为了避免让高岩更加的窘迫,许泽平立马收回了眼神,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了【九章算术】。   第一章方田。   【一】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答曰:一亩。   .....   许泽平的思绪在心中高度旋转,广=宽,从=长,这不就是求长方形的面积吗?   只是15*16=240平方步会等于一亩?   就在许泽平思索问题之时,只听见旁边哐镗一声,重物摔地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扭过头只见高岩摔在了地上,连同他手上的毛笔也摔了下来,落到摔成了两段。   他的桌子旁边则是站着一个高壮的少年,少年一脸的桀骜,敷衍的说道:“对不住了,谁叫你将这廊道挤得这么狭窄,让我走都走不通!”   许泽平一眼望去,这廊道分明都可以容纳两个人了!而那高壮少年分明就是故意挨着高岩得桌子走得,所以才会把他撞在了地上。   高岩瘦得就跟猴一样,怎么会将廊道堵着?   而对于这高壮少年得话,高岩根本不敢反驳,手指扣的泛白,却只能够闷头站起来,怯懦得说一声:“没,没关系。”   而对于这一幕,其他得学生大多数是事不关己,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同情的,但似乎碍于什么,都不敢吱声。   “你是故意的,请你向高岩赔毛笔!”   就在那少年得意的准备向自己的位置走去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看着站起来的许泽平,最后排穿着华丽的少年微微勾了勾嘴角。   高岩捏了捏衣角,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是的,他真的很需要一支毛笔。   少年转过身子,俯下身子恐吓的说道:“小朋友,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乱造谣的后果是什么?”   许泽平当年做酒店主管的时候,什么样刁难的顾客没有遇到过?小孩子间的这点小恐吓他还不放在眼里,因为他成年人的芯子,言语间的挑衅他不放在眼里,他真正恐惧的是背后的权衡利弊罢了。   “不是故意的?”许泽平微微昂起头,“那为什么能够塞得下两个你的廊道不走,你为什么非要贴着高岩的桌子走?”   “本少爷乐意,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但是我知道你需要向高岩赔毛笔!”许泽平漆黑的瞳孔直直注视着面前的少年,面无表情的样子使得着少年微微后退一步。   林文浩见到许泽平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怵,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孩子的背脊并不简单,他努力让自己很凶,因为他不能够让黄少失望:“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本少爷的父亲是谁吗?!”   所以说不过就开始比爹了?   “我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我也没有兴趣知道,我只知道你要向高岩赔毛笔!”许泽平可不搭林文浩的话茬子,至始至终强调林文浩犯得错误。   气的林文浩拎着拳头就要砸向他!   许泽平急忙闪开,这么十四五岁得少年可不是他这个小毛头能够对付得,不就是比势力吗?他也会!   “你敢动我试试?”许泽平发狠得盯着林文浩,又有点小骄傲的说道:“你信不信我让我大哥抽死你?!”   “你大哥是谁?!”   “许泽礼!”   最后排穿着华丽得少年得到了想要得信息,勾了勾嘴唇,果然父亲没有说错,许家幺子入学堂了。   只不过林文浩却腿软了,一听到这个名字他浑身一个激灵,若是知道许泽礼是这面前小孩的兄长,他宁愿是得罪黄启,也不愿意干这回事! 第27章 清水镇许家27   在青海私塾可谓是无人不知许泽礼,人俊家世好,更重的是学习成绩拔尖,次次月考魁首且无论是哪位去向他请教,都是耐心讲解。   许泽平也没有想到那个深井冰的名头这般的响亮,光是一个名字都能够让面前这高壮吓得脸色发白,难不成深井冰在私塾里面还拉帮结派不成?   也不对,或许不是深井冰的名头好使,而是他背后许家大伯的名头好使!   正当许泽平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坐在后排的华服少年起了身走了过来打圆场:“大家日后都是同窗,这么一点小事也没有必要闹得太难堪,泽平,你说对不对?”   许泽平只是看不过眼前的不平之事罢了,日后在这间教室里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也不想太得理不饶人了,既然有人给台阶下了,他也就见好就收:“这位兄台说得极是,只要赔了高岩的毛笔这件事情也算过去了。”   林文浩能够被黄启,自然家室也不是很好,他的家中也不过是在小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比普通农户稍微的强一点,当然也没有强到哪里去了,所以他手上其实也是没有多少零花钱的。   高岩的毛笔虽然很便宜,但是也是要七八文钱的。   林文浩过年得来的压岁钱这段时期早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要赔钱,他着实肉痛。   见林文浩一直不发话,黄启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林同学,难不成你还不想赔钱?”   黄家虽然比不得许家,但要比林家强多了,因为黄启的父亲是清水镇的里正,管着清水镇的户籍这些,,,,林家少不得还有求他们办事,也正是这一点,使得黄启在乙班是横着走的。   林文浩立马说道,“自然不是的,高岩,你那支破毛笔多少钱?本少爷赔你就是了!”   “八,八文钱。”   许泽平看着林文浩抠抠搜搜掏钱的样子,心里愈发的看不上,嚣张跋扈的样子还以为是哪家阔少,原来也就是装逼。   想到这里,许泽平心里唾弃得不行,他就想到了前世遇到的一些顾客,越是嘴里叫嚣的厉害的,越是没有什么实力;相反那些真正的有实力的,越是谦和低调。   林文浩赔了钱后,就气急败坏的回到了座位上。   高岩同许泽平轻声的道谢过后,就默默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他握着断裂的毛笔又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只有这一支毛笔,而他【九章算术】的第一章还没有抄写完成。   “泽平,愚兄黄启,今日见你这般善恶分明,真是仰慕,不如我们交个朋友,今日一起吃个晚膳?”   许泽平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他明白没有人会无事献殷勤的,自然对于黄启没有太多的好感....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后排的同学大多数都玩得很好。   “黄同学,你的【九章算术】这么快就抄写好了吗?”许泽平微笑的歪了歪头,“我记得先生说,等下要来讲解吧?”   见许泽平不接自己的话头,黄启就明白了自己碰了个软钉子,他心里暗骂是自己太冲动了,笑了笑就说着马上去抄写的话。   许泽平注意到了窘迫的高岩,将自己的毛笔递给了他:“高同学,我暂时不需要用笔,我的毛笔先借给你用吧。”   高岩看着许泽平手里的毛笔,迟迟不敢去接,这兔毫他同阿父去看过,一支都要一两银子....若是摔坏了,他根本就赔不起。   “高同学,你再不接的话,先生怕是要回来了哦~”   许泽平的一句话,吓得高岩马上接过了他手中的毛笔:“今日太谢谢你了,许同学。”   许泽平收回目光,将视线继续的放在了【九章算术】第一章的,第二小点上了。   【二】又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   答曰:一百六十八步。   方田术曰: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   以亩法二百四十步除之,即亩数。百亩为一顷。   看到这里的时候,许泽平似乎有点开窍了,想必这240平方步=1亩,应该是古人规定的,就类似于数学当中的π=3.14.   柳淮之通常讲课便是甲班先授课一个时辰,就轮到乙班授课一个时辰,然后丙班,最后是丁班。   柳淮之是很准时的,说好的一个时辰便就一个时辰,若是课堂上有什么不懂的,那边就等到他将四个班的课都授完以后,私底下去找他。   当然学生对于先生,有一股天然的畏惧之心,这就造成了聪明的快速升班,蠢笨的在原地踏步踏。   当柳淮之来到乙班之时,乙班已经恢复了肃静。   他站在授课台上,先是检阅昨日布置的作业:“高岩。”   高岩站了起来,恭敬的朝着柳淮之说道:“先生,学生在。”   “去把诸位同窗的作业收上来。”   柳淮之发话,乙班的诸位学生自然不敢有异,在高岩来收作业时,除了林文浩皆老老实实的递了上去。   柳淮之注意到林文浩不老实的模样,眼神微沉:“林文浩,你是对我有想法吗?”   林文浩听到先生的话,自然不敢在紧握手里的宣纸,任由高岩从他的手中将宣纸抽了过去。   昨日柳淮之给他们乙班布置的任务是,抄写千字文五遍。   拿到诸人的作业,除去高岩,黄启的稍微满意一点,其他的皆是怒火中烧。   --“林文浩,让你抄写五遍,你不光是错字连篇,还偷工减料,今日罚你抄写十遍,若是没有补齐,你明日就不要来了!”   --“覃轩,你这字多少年了,还是一点长进没有,笔锋无力,墨汁东一团西一团,你是现在这里赖得老死吗?”   ……   听着柳淮之一声声斥责声,许泽平突然觉得许泽礼这个深井冰果然净得真传了!   柳淮之当然是不光斥责,他还用朱笔将这些人的错字更正了出来,让他们回去将这些错别字抄写十遍,明日交上来。   不怪柳淮之这么严苛,因为一手漂亮的字迹,在童生考试上占据了绝大数的优势!   童生考试中第一场便是默写与译文,皆是出自这些基础的启蒙书籍。   参加童生考试的人选资质参差不齐,很多人也就是因为错字甚至是墨汁团在第一场就被刷下去了!   在柳淮之检阅完他们的作业后,时间已经过去两盏茶时间,他也将话题放在了正轨上:“第一章,可都抄写完了?” 第28章 清水镇许家28(捉虫)   “抄好了!”   听到异口同声的回答,柳淮之颔首:“那就把书籍交上来吧。”   县考第一场:默写与译文。   县考第二场:律赋。   县考第三场:策论。   县考第四场:八股文。   县考第五场:经纶/试帖诗/算术三选一。   在盛安帝登基以前,县考是从来不考算术的,但是盛安帝登基以后发现工部很多关于水利的实干事项都是需要大量的算术数据....正是此原因,他才新增了算术这一场考试,他选拔实干精英。   精确的数据能够减少成本,丰厚国库。而国库丰厚充实,才有银子为将士添置精锐武器。   当然县考是由县官大人主持选题的,第五场究竟是考哪一项也是不确定的,但柳淮之为人严谨,既然为人师表了,自然要每一项都教导到位。   现如今教导他们【九章算术】自是不求他们精通,只不过是让他们先了解一个大概,若真是有天赋绝佳者,他开个小灶也是无妨的。   在诸位学子将书籍交上来以后,他说道:“目前我们要学习的便是【九章算术】中的第一章第一,第二小点,诸位可有看懂的?”   在柳淮之这里读书的不管家境好坏,家中基本上都信奉一个宗旨,那便是读书人的手指是金贵的,故而多数人都没有下过田插过秧,他们又怎么会明白方田的概念?   他们如今知道的也不过是人之初,性本善这些老生常谈。   柳淮之看着一双双迷茫的双眼,也不恼,因为他当年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正当他放弃希望之时,高岩举了手:“先生,学生有幸曾跟随家父下过田,关于这方田之求何,不知是否是求稻田的大小?”   柳淮之捋了捋胡子,满意的点头:“非常好,继续说。”   高岩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学生能够领悟的便是这些,别的也不太清楚了。”   “好,还有谁有领悟?”   许泽平举手站了起来,“先生,学生有问题想要请教。”   见到许泽平起身,柳淮之十分的震惊,虽然这孩子对于启蒙的几本书已经是倒背如流,但着实过于年幼,毛笔都还没有握稳,又怎么会知道方田?   他之所以将这孩子安排到乙班来,也是让他提前感知一下学习氛围,为日后做铺垫。   “请讲。”   “先生,关于求方田的大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求它的面积?”许泽平停顿了一下,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怎么样说既不突兀又能够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方田为四四方方,分为四个边,四边中皆是对边相等,邻边一长一短,长边称之为从,短边称为广,方田的面积正是等于从乘以广?”   “非常好!”柳淮之教书这些年,饶是他的得意门徒都没有让他如此心跳加速过,他想要多夸奖一下,又担心过于的夸奖让面前的孩子成为下一个伤仲永,他强忍激动:“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许泽平其实是有点窘迫的,因为这些知识对于蓝星的孩子来说都是随手可知的,自己说出来也不过是得了后世的便宜,想到这里,也不禁有些脸红:“学生现如今疑惑的是步和平方步是计量单位吗?然后为何15*16等于240?它们是怎么算的?还有一个240平方步为何等于一亩?”   许泽平之所以问15*16为何等于240,也不过是藏拙,他自然不能够将老祖宗的九九乘法表暴露出来....   因为那个深井冰并没有透露出这个世界上有九九乘法表,他怕自己说出了这个就成了异类。   “【孙子算经】中曾提到过1丈等于10尺,1尺等于10寸,1步等于6尺....."在柳淮之的侃侃而谈中,许泽平也明白了古人大概用的计量单位。   柳淮之看着许泽平渐渐清明的双目,又继续说道:“关于240平方步等于1亩这个规定,乃是七百年前商鞅先生变法以后,规定出来的。”   “至于这15*16如何算法,就相当于15个16相加。”柳淮之虽是六元及第的状元,但算法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强项,故而他也只能够解释个大概,“可是懂了?”   许泽平鞠了一礼:“多谢先生指教。”   柳淮之看着许泽平,又道:“百位数以内的加减法可学过?”   许泽平实话实说:“兄长还未教过。”   “如有不懂,可以放学后来向我询问。”对于优秀的学子,柳淮之自然是不吝啬的教导的。   “多谢先生。”   柳淮之看向诸位学子:“尔等可听懂?”   许泽平同柳淮之一来一往的声音并不小,多数有些开窍,也有少数一点都不懂,但瞧着比他们年纪小的许泽平都已经开窍,少年的自尊心促使他们不肯低头,皆纷纷说懂了。   柳淮之也是个老狐狸了,既然都说已经懂了,他也不强求,随即说道:“李二有方田广十步,从四十八步,请问这方田几何?”   “这便是你们今日的作业,写好了,明日我检查。”   柳淮之布置好作业以后,就离开了乙班。   按照规定,乙班在柳淮之授完课以后,就已经到了下学的时候,但因为今日需要补交作业的学子太多了,所以几乎无人离开。   许泽平也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用毛笔规规矩矩的将今日柳淮之布置的作业题目默写了出来,他也害怕自己回去就将这个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高岩本来是想向许泽平请教关于方田的事情的,在看到宣纸上那一手东倒西歪的馆阁体,惊讶的都说不出话来了,怎么比他的字体还烂?   许泽平从余光的阴影注意到了高岩,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让高兄你见笑了,我兄长说过等我在长大两岁,到时候练臂腕以后,字会好看一些的。”   许泽平内心也是十分痛苦的,为什么毛笔字这么难?   现在的字好歹还能够控制一下大小了,刚开始的字皆是用碗装都装不下。   高岩本来就面子薄,现如今被许泽平戳破了内心的想法,蹭的一下脸颊通红:“泽,泽平同学,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泽平笑了笑,“没事啦,人无完人嘛。”   在许泽平一通安慰下,高岩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向许泽平问起了关于方田的问题....   许泽平也不是个藏私的人,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细细讲解,甚至是手动画了图。   有了高岩请教,原本拉不下面子的其他的学生皆纷纷上前请求赐教。   在听完许泽平的讲解以后,个个都是眉开眼笑。   与此同时,他们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许泽平不愧是许泽礼的弟弟,兄弟二人皆是端庄君子! 第29章 清水镇许家29   许泽平刚出乙班,吉祥就提着食盒走了过来,并且将汤婆子塞到了许泽平的手里,害怕他冷着:“平少爷,饿了吧?这是我刚从家里提过来的。”   许泽平看着天际挂着一抹暖阳,二月的太阳并不晒人,倒是让人周身一暖:“吉祥哥哥,现在几时了?”   吉祥想了想说道,“我刚从家中过来,是未时一刻。”   许泽平算了算时间,那现在应该是未时二刻,下午一点半的样子。   二人正说着话,恰逢高岩背着书箱子走了出来,他看着许家主仆二人有些羞涩:“泽,泽平同学,你还不回去啊?”   许泽平笑了笑,“我在等等,等先生授完课,向他请教请教加减法。”   高岩笑着点头很是理解,他也想多学一下,只是他回去还要劈柴....不然阿娘一个人不方便:“那泽平同学,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高岩急匆匆的背影,许泽平拉了拉嗓音:“高岩,记得喊我名字就好了。”   高岩回头笑笑,表示知道了。   二月天出了太阳,温度还算暖和,许泽平决定去到小花园的凉亭中用膳。   许泽平跟着柳淮之从小花厅到乙班教室时,对于这里前院的布局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故而他双手抱着汤婆子,吉祥则是背着书箱子,提着食盒跟在他的身后。   许泽平刚到小花园的时候,就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许泽平的脚步声似乎惊动了背书之人,他的脚步刚停下,背书之人有些惊慌失措的转过了身子,他的双颊通红像是有些尴尬。   扰人背书,许泽平连忙道歉:“抱歉,这位兄台,小弟不请自来,惊扰了兄台您。”   背书之人年纪约莫十五六岁,脸颊黑呦透着一股健康色。   “不,不打扰,这本就是公用之地。”少年看着面前长得眼熟的男童,感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少年能够在这里背书,想必也是这里的学生,对于启蒙的书籍,许泽平大多数已经看过,对于这些内容基本上都已经渗透,而这少年背的内容他觉得十分的陌生....想必这少年应该是甲班学子。   “小弟许泽平,乃是今日入学的学子,初入宝地多有得罪。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听到许泽平的名字,在看到他眼熟的模样,刘文然恍然大悟:“许泽礼是你兄长!”   刘文然的语气很肯定,当然他也没有说错。   许泽平颔首:“正是,这位兄台可是家兄同班同窗?”   看着许泽平落落大方的姿态以及口齿清晰的吐字,刘文浩真是自愧不如,想到他四岁的时候都还不知道在那个田地里玩泥巴,人家弟弟都已经启蒙入学了。   “不才刘文然,痴长你十余岁,若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文然哥哥。”想到这里,刘文然有些苦笑,他倒是希望不是同班同窗。   甲班学子十一人,其他十人皆下场考县试去了,独独只余下他被先生留下来了,理由是他的基础并不牢固,需要等他把四书背默透了,方可下场。   许泽平看到了刘文然脸上的苦笑,自是明白了什么,他立刻转移了话题:“上课了一上午,想必文然哥哥也是饿了,家中备了一点粗茶淡饭,不如一同用一些?”   初次见面,刘文然也没有这么厚脸皮,找了理由就匆匆离去了。   许泽平也喜欢吃面食,不管与许泽礼不一样,他喜欢吃的是饺子,他在心里想着今天第一天入学,按照传统惯例,这些家长一定会准备孩子爱吃的东西....果然一打开食盒,便是还热乎的白胖饺子。   许泽平数了数,不多不少八个,正好够他一顿。   当然许家讲究吃食,自然还配了一蛊热汤。   “是平少爷您爱喝的冬瓜排骨汤。”吉祥一边说一边打开盖子,顿时一蛊肉香飘入许泽平的鼻翼,更加激发了他的食欲。   饱餐过后,许泽平回到了乙班。   此时的乙班已经空无一人,他打开书箱子,拿出了笔墨宣纸,静心默写起【千字文】。   深井冰每天给他布置了一个时辰练字的作业,他自然要完成,一是为了不挨罚,二是为了自己的那一手破字。   想到今日高岩的反应,他就不禁的老脸通红。   吉祥同许泽平确定好晚上来接他的时间后,就先回了许家。   许泽平想到深井冰那一手教科书版的馆阁体,就深深的不服,有朝一日他也可以的!   许泽平是树立了目标就会向前冲刺的人,哪怕是粉身碎骨。   他研好墨,提笔开始默写。   温和的暖阳下,柳淮之能够透过窗户看到挺直腰背,奋发书写的男童。   勤奋,好学,聪慧,这个男孩并没有丢他兄长的半分脸面。   一篇千字文下来,许泽平不但手腕发酸,握笔的手更是僵硬酸麻。   他将毛笔搭在端砚上,起身走到窗边,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看着窗外的绿植,古代还没有眼镜,他一定要保证自己不近视,不然就完蛋了。   直到手腕恢复如常,他又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默写第二遍【千字文】。   日落西山,许泽平默写了五遍【千字文】,一遍比一遍整洁,虽然字迹还是东倒西歪,但至少保持了纸面的干净整洁。   许泽平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背着书箱子朝着会客厅走去,他刚走出授课院,迎面就装上一面容严肃的中年人,矫健沉稳的步伐,一瞧便就是练家子。   许泽平还没有还开口,中年人就开口了:“是泽平少爷吗?”   许泽平愣了愣,疯狂运转自己的大脑,这人究竟是谁啊?当然不回话是很失礼的,他立马说道:“大叔,我不是什么少爷,叫我泽平就好了。”   柳权随即解释,“我是保护柳先生的武师柳权,柳先生无子,而你们是柳先生收的入室弟子,在地位就相当于是柳先生的孩子,称作一声少爷乃是应该的。”   “可是我还不是柳先生的入室弟子啊,我只是他的学生。”饶是许泽平伶牙俐齿,现如今也只是干巴巴的解释。   柳权笑眯眯的说着很快就是了。   说罢,还要给许泽平拎书箱子。   许泽平拒绝,就被他连人带箱子一起拎了起来.....   许泽平看着地面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拒绝了。   柳淮之与许泽平是一个有意教,一个有意学。   二人自然是一派和谐。   匆匆时光,转眼又是一个时辰。   天色昏暗,已是酉时一刻。   柳淮之本想留许泽平用晚膳,吉祥却说家中担心的紧,柳淮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够任用吉祥将许泽平领回去了。 第30章 清水镇许家30   许泽柔坐在院里绣着手帕,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猛然就站了起来,想要往前奔去,只是还不等她抬脚,耳边就传来了年迈女性的咳嗽声:“咳咳。”   许泽柔一回头就看到姜麽麽挺拔的站立的回廊上,静静的看着她。许泽柔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立马放下了自己抬高的脚,停在了原地。   “柔小姐,要是再不记在心里,明日我就请示夫人,为您打造一副银步摇。”姜麽麽的声音不急不缓,确实充满了威严。   姜麽麽同许泽柔说过步摇的作用,她自然知道步摇等于不摇,吓得她连忙说道:“麽麽,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姜麽麽不愧是从大家族里面退下来的,她来以后算是彻底的镇住了许泽柔,不但让她管住了嘴,还让她静了下来。   许泽平刚走到后院回廊上,远远的就看到了院中对视的姜麽麽和许泽柔....他不用想也知道她们之间发生的问题,目睹一天比一天文静的二姐,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他也瞧见过影视剧中的大家闺秀,皆是这般的文静大气,一举一动皆被规矩所束缚。   他见过二姐的活泼烂漫,他也不想她一点点改变自己....可是这里是古代啊,有些事情不得不顺应时代。   许泽平微微捏紧拳头,古代对于女子苛刻,多数人的生活又是贫困清苦的,他明白阿奶她们的想法,特意请来姜麽麽教导阿姐的规矩,就是希望她以后嫁得家世好的夫婿,能够像如今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事事有人伺候。   许泽平假装什么也不晓得,扬起笑容:“阿姐,姜麽麽,现在天冷,你们不在屋里呆着在院子中作甚?”   许泽平这个台阶来的及时,许泽柔立马转移了话题:“晚膳好了,特意来迎接你的。”   许泽平欢快的小跑到许泽柔的身边,本是想要挽住她的手腕的,又忌惮姜麽麽的规矩,故而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亲昵的向许泽柔撒娇:“阿姐,你真好。”   瞧着姐弟二人温馨时刻,姜麽麽自然不会不给许泽柔没脸,跟着姐弟后头,放缓自己的步伐。   对于许家的环境,姜麽麽也是极为满意的,她在大家族中跟着主子争权夺利了一辈子,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在主子与世长辞后,小主子也顾念几分恩情,让她衣锦还乡。   她无儿无女一辈子,本以为会孤寡渡过晚年。   却没有想到许家老夫人会托人找上门来,托的人不是别人,是姜麽麽寡嫂。   姜麽麽的哥哥年轻的时候从军战死沙场,嫂子本是可以再嫁的,但是她没有,而是一人咬牙将老姜家的独苗养大了。   虽是有姜麽麽的帮衬,但寡妇养子,可以想象其中的艰辛。   所以嫂子开了口,姜麽麽没有办法拒绝。   而姜麽麽的嫂子之所以会帮许唐氏求情,乃是因为许唐氏在姜祥也就是姜麽麽的侄子病重时,不但借了银子,还帮他们请来大夫,这才保住了姜祥的小命。   当然姜麽麽嫂子这一步也没有错,因为许唐氏承诺,许家人待姜麽麽定会像待她一般!   许唐氏也没有食言,姜麽麽在许家就如许唐氏一般,不管是小辈还是许林氏她们,皆是对她敬重有礼。   “平平,你知不知道阿奶为了庆祝你今天第一次上私塾,特意做了暖锅哦?”   听到许泽柔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欢快,许泽平特别配合的说道:“是吗?怪不得远远的我就闻到了暖锅的香气~”   清水镇位于大景朝南方,自然是不流行暖锅的吃法,许唐氏会做暖锅还是年轻时候跟着唐家的一位厨子学的。   这厨子来自北方,做的一手地道的北方菜肴。   只不过唐家衰败的太快,许唐氏还有好多没有学会,她阿父就把唐家败完了。   做暖锅的配方比较难配,许唐氏也做的甚少,故而使得许泽柔这个小馋嘴十分的惦念。   “还是我们平平的鼻子好使唤,平平,不如猜猜今天做的是什么暖锅?”   “我猜是鱼肉。”   “平平真聪明!”   ....   吃过晚膳以后,许泽平又接受了一波来自几位长辈的关心。   应对完各位长辈的关心后,他马不停蹄的就跑到了书房躲了个清净,没有办法,蓝星式家长就是喜欢问东问西,恨不得在学校里的一切细节都给扒的干干净净。   许泽平点燃书房中的油灯,看着墙壁上挂得几张阖家欢聚画像,这些画像皆是深井冰提笔画上去的,第一张画像上并未有自己却有小叔叔夫夫,许泽平知道因为那个时候自己还在襁褓中,并未参与那次的筵席。   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都有自己的清晰的笑容,却再无小叔叔夫夫了。   扫过这些画像,他突然觉得书房中空唠唠的。   生平第一次也觉得自己有些犯贱。   平日里,书房中总是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今日却只有自己一人。   许泽平暗自唾骂自己一声,摊开写着作业的宣纸,磨好墨,开始提笔写解题步骤。   李二有方田广十步,从四十八步,请问这方田几何?   10*48等于10个48相加.....   许泽平敷衍的写了10个48相加的式子,然后直接写了个等于480平方步。   又写到480等于2个240相加。   最后写了答曰:两亩。   写完以后,许泽平打了个哈切,看着窗外挂着的那一轮明月,他呆了呆,心里嘀咕着深井冰应该也睡了吧?   明日就是县考第一场了,以深井冰的实力,考个案首回来应该不是个问题吧?   他摇了摇头,又想到了当年差点死在了深井冰的手上,不禁的又骂了自己几句,还真是个贱骨头。   就应该盼着这个深井冰落榜才是,那样才会有机会脱离他的控制,把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许泽平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吉祥就敲响了书房的门:“平少爷,该休憩了,你忙完了没有?”   “嗯,我就出来了!” 第31章 清水镇许家31   次日卯时三刻用过早后,许泽平照常由吉祥送去青海私塾。   只是刚到洛安巷,一个穿着干净的中年男人就从商铺窜到了他们的面前,将手里热乎乎的大肉包子递到了许泽平的面前:“许小少爷,这么早还没有吃早饭吧?我请你吃个包子。”   中年男人猛地窜出,吓得许泽平微微后退半步,他看着男人脸上的讨好,只当他是想让自己以后照顾他的生意,心里想着这小贩子的头脑还挺灵活的,晓得先让自己试吃....   “谢谢大叔,我已经吃过早饭了。”许泽平连连拒绝,一只手还微微拉了拉吉祥的衣角。   看到中年男人的行为,两边做生意的直呼狡诈,又在暗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呢?   这要是留个深刻的印象也好啊!   吉祥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了,他一把将许泽平搂到了怀里,嘴里说道:“小少爷上学要迟到了,谢谢董老板的好意,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许泽平任由吉祥搂着,也没有挣扎。   董老板看着二人离开,还扬了扬手,大声说道:“许小少爷,下次要是想吃包子了,就来我董老三这里,包子管饱啊!”   这般热情的人还真是让人吃不消啊,许泽平冲着他笑笑不再说话。   到了青海私塾,吉祥将许泽平送到乙班门口,同他约好了午膳时间就离开了乙班。   许泽平刚坐下,林文浩就提着两包糕点走到了他面前,涨红了脸:“泽,泽平同学,昨日多有冒犯,昨日我回去我阿父将我数落了一顿,我已知错,这是我阿父昨日特意去一品糕买的糕点,来向你赔罪的,请你大人大量多多海涵。”   林文浩叭叭叭的一顿输出,整的许泽平云里雾里的,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就是那一点小事吗?   过去了就过去了,怎么搞得如此郑重?再说了,他真正得罪的也不是自己啊。   不管许泽平如何思索,他心中只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不管在哪里——权势真的是个好东西。   “林同学,多礼了。昨日之事,我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许泽平笑着推脱:“这一品糕的糕点贵重,还请林同学带回去,莫要让我们这同窗之宜被这些俗物污染了。”   林文浩攥着糕点的手发红,他谨记着阿父的嘱咐,急忙的说道:“泽平同学,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昨日我们本是想登门道歉的,奈何令尊令兄出门县考去了,令慈等妇人在家,我们也不好登门拜访....若是你还在生气,我与阿父定改日登门拜访。”   林文浩不愧是从小跟在他父亲身边长大的,一口流利的嘴皮子,深得小贩生存精传。   “林同学误会了,我是真的没有生气,同窗之间就如同这上下嘴唇一般,难免磕绊,自是都不放在心上的。”许泽平边说边沉下来脸:“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情谊被俗物所玷污,若是林同学还坚持这么做,我就真的生气了!”   林文浩见许泽平脸色真的黑了,也不敢在坚持了,拿着糕点默默的坐会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乙班很多被家长指点过的学生,也都默默的将准备送出去的东西塞回了自己的书箱子。   许泽平刚坐下,就瞧见高岩扣着怀里的包袱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他歪了歪头:“高岩,你有事吗?”   高岩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品糕的糕点很名贵....他怀里的咸鸭蛋很便宜,这是阿父叮嘱自己送给泽平同学的谢礼,因为他为自己讨回了公道。   只是一品糕的糕点都成了俗物,那自家糕咸鸭蛋是不是俗物中的俗物?   “高岩?”   “高岩?”   “高岩?”   许泽平见高岩怔怔的出神,于是用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在听我说话吗?”   高岩立马回过了神:“泽平”同学,你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柳淮之就走了进来,如往常的说道:“今日我们开始学习【幼学琼林】,近六天要学习的是卷一,书籍我已经放在了案几上,一个时辰后,我回来。”   柳淮之一走,乙班学生陆陆续续的上案几拿了属于自己的那本书籍。   从柳淮之的话中,乙班学生皆明白这一个时辰的任务,就是将卷一抄写完成。   昨日许泽平就看过了自己的书箱子,对于自己书箱子中有什么书籍,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很自然的将【幼学琼林】拿了出来。   柳淮之教导的学生并不都是穷人家出生,自然也是有家境富裕者,这些书籍也都是消费的起,但是柳淮之仍是要求让他们抄书,最终的目的其实是让他们加深对文字的记忆。   在抄书的过程中,是最为警惕的,因为抄错一个字,造成的后果就是日后交上来的作业皆是错字,一个字错上三遍以上,在柳淮之这里是要挨戒尺的!   当然这一个要求,只是针对乙班和甲班的学生。   没有严格要求许泽平,着实是因为他过于年幼,握毛笔都还不稳。   许泽平翻开卷一,入眼的章节目录:天文地舆岁时 朝廷文臣武职   从这些章节内容上面来看,许泽平大致清楚了教学,一天一课时,与蓝星的教学方针是大致相同的。   他翻开天文这一章,只见一排乌黑,方正的馆阁体映入了眼帘,熟悉的撇捺,让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深井冰的字。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气之轻清.....   他微微昂头撇了一眼高岩案几上的书籍,一排密密麻麻的字迹跃入了他的眼中....并非科举用于的馆阁体,而是意趣自由的行楷,远不如馆阁体来的清晰。   他心中一叹,说实话他一个成年人真的搞不懂许泽礼这个深井冰在想什么了。明明从前还想杀了自己,现在又是拼命的培养自己,从各个细节落实并且照顾自己的,这让如何去恨他? 第32章 清水镇许家32   就在许泽平恍然间,柳淮之已经讲完甲班的课,回到了乙班。   他一站在讲席位上,扑面而来的就是压迫感:“尔等都将昨日的作业交上来吧!”   诸位学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显然对这个题目是没有信心的,皆是在观望谁第一个带头。   柳淮之刚想出声咳嗽以表示自己的不耐烦,许泽平就站了起来,拿着作业交了上去。   有了许泽平开头,众人也不好在推脱,只好陆陆续续的将作业交了上去。   柳淮之看着第一个拿起的就是许泽平的作业,看到那一排毫无风骨的字迹,就情不自禁的蹙起了眉头,着实跟他兄长的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看到他那一步步清晰的解题方式以后,又不由的眼前一亮,在看到最终的答案以后,更是舒展了眉头,这小子还真是对算术小有天赋!   看完许泽平的作业以后,在看到之后十二份作业,除去高岩的答案480平方步,稍微挨近答案,余下的解释乱七八糟的数字,柳淮之不由的黑下了脸。   乙班学子见到柳先生黑了脸,皆是心中一杵,大气不敢喘一个。   “昨日的作业,正确答案是两亩。”柳淮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稳定,“乙班十三人,唯有许泽平写对了答案,尔等是想等许泽平都升班了还在乙班消磨时间吗?”   柳淮之直白的言语,让乙班众人羞的脸色通红,皆不敢反驳。   “看来在丙班学习的加减术,尔等都已经退还给我了。”柳淮之扫了一眼众人,“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一本算术题,皆是我昨夜连夜书写出来,今日就赠与给你们,三日后给我交上来,错五题以上的,惩戒五戒尺。”   说罢,柳淮之就从怀里拿了一本蓝皮书放在了案几上。   其实昨日柳淮之布置作业之时,就已经料想到了今日之事,故而才会连夜编写出题。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乙班十三人竟然只有许泽平这个小娃娃作对。   “许泽平同学做题的思路是比较清晰的,下课之后,我会将他的作业贴在桂榜上面,尔等可以去学习。”   柳淮之一直信奉的教学理念便是做的好的表扬,做的差的批评....故而四个班上皆有一个桂榜,作业完成优秀者皆会将他们的作业粘贴在桂榜上,以供其他人学习。   这对于学子来说,便是极大的荣誉。   桂榜,桂榜,便是希望他们桂榜提名,一朝中举!   柳淮之说完这些,便径直的将主题转移到了今天的授课内容上面来了,开始讲解【幼学琼林】的作者以及朝代....   讲完这些,就开始边读边讲解字意。   柳淮之不愧是六元及第的状元,对于这些不但讲得细致,还句句皆有自己的感悟,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到柳淮之讲完第一卷第一个天文课时,正正好一个时辰。   许泽平跟随许泽礼学习这些年,养成了记简笔的的习惯,所以当高岩想要向他请教是否听懂意思时,就看到了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惊讶的捂住了嘴:“泽平,你也太厉害了吧~你竟然全部领悟了?”   一听高岩的话,许泽平就知道他误会了,急忙解释的说道:“高岩,你误会了,这并非我领悟了,而是先生在解释的时候,我在记笔记。”   “记笔记?”高岩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高岩这话,许泽平突然想起了古人的一句话——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许泽礼在瞧见自己记简笔时,为何那么惊讶了....原来古人读书,皆是自我领悟书中之意。   多数先生只是帮助学子梳理大致字意,而非固定他们的思维!   想到这里,许泽平又想到了那些精美绝伦的诗句了,怪不得他在蓝星时,现代很难找出媲美古人的千古绝句了。   “泽平?”   “泽平,你怎么不理我呢?”   许泽平收回散发的思绪,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记简笔,就是先生在梳理内容时,将他说的话记录下来。”   “哇,泽平,你的点子好棒哦!”高岩一脸崇拜,“我可以学习你的办法吗?”   “当,当然可以。”许泽平有些欲言又止,他想要说会不会固化你的思绪...这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泽平,你们在谈论什么?可否带我一个?”   就在黄启靠近搭腔的时候,高岩收敛了笑容,低着头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因为柳淮之没有料想到错的人会这么多,所以学子是按座位顺序抄写题目的。   许泽平想到了关于后排同学一般玩的都还不错这个问题,又注意到了高岩收敛笑容低头回到自己座位上这个细节....果然有些事情都是存在猫腻的。   “不过是闲聊罢了。”许泽平打住了话题,他道:“时间不早了,我同吉祥哥哥约好了吃午膳的时间,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许泽平就离开了乙班。   看着许泽平离开的背影,高岩心中升起了一股子勇气,他捞起书箱子的包袱就追了出去:“泽平,泽平,你等等我。”   黄启看着一前一后的背影,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耐烦,许家这个幺子还真是个硬茬子!   要不是阿父说许家还有个女儿,自己才懒得废这个功夫讨好这个毛孩子!   许泽平听到高岩的声音,停下了步伐,回头看了过来:“怎么了呢?”   高岩鼓起了勇气,一把将包袱塞到了许泽平的手里:“泽平,这是昨天的谢礼,若不是你帮我讨回了公道,今日我都没有毛笔写字了,谢谢你,你一定要收下,都是我们乡下不值钱的东西,你不要推脱,不然我...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来感谢了。”   高岩越说声音,越梗塞。   许泽平见他急得都快要哭了,也不好推脱,他摸着包袱中圆圆硬硬的形状,有些惊讶:“好好,我不推脱。但是高岩,你总要告诉我是什么吧?”   听到许泽平的话,高岩才撑开了笑容:“是我阿娘腌制的咸鸭蛋!我阿娘的手艺很好,这咸鸭蛋真的味道很好吃!”   说着说着,高岩突然想起许泽平良好的家室,他挠了挠头:“泽平,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什么是咸鸭蛋?”   许泽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故意的拉住了他的手腕:“是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咸鸭蛋,所以你教我吃吧!”   许泽平的手很嫩没有半分茧子,高岩生怕自己一个蛮力将他给伤着了,只能够被迫的被他拉着走。 第33章 清水镇许家33   一个有心交好,一个满眼崇拜,很快许泽平二人就成了交心好友。   一旦交心,先前有些忌讳的话题如今也变得平常了。   许泽平从高岩这里也摸清楚了黄启与林文浩之间的关系,用蓝星的话来说,林文浩就是黄启的狗腿子,黄启指哪打哪....二人狼狈为奸,在乙班没少祸害同窗。   家境贫寒的学子,基本就是二人日常欺凌的对象。   言语欺辱这都算是小事了,严重一点直接抢夺他人的作业称是自己所写。   若非柳淮之认真负责,对于学子的字迹了如指掌,那次抢夺作业之事,只怕就要让他们二人得逞了....   而被抢夺作业的两个学生,其中一个就是高岩,另外一个心知与他们结下了梁子就退学转到了其他私塾去了。   高岩不是说不想转学,奈何家中实在太穷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银钱让他去折腾,也只能够咬牙坚持下来。   当然柳淮之也不是没有惩罚黄启与林文浩二人,不但惩戒了二人二十戒尺,更是请了家长,再犯此等事情就让他们退学。   明面上二人有所收敛,但是暗地里没少给高岩使绊子,就如同上次的毛笔之事。   高岩以为黄启他们是故意找自己的麻烦,所以才使绊子折了自己的毛笔。   但是许泽平倒是有别的想法,这怕是一石二鸟之计,一确实是欺辱高岩,这二吧,怕是来探探自己的底,看看自己的为人与背后的实力。   若是自己选择与乙班其他的人一样,自己家境好一点,日后就是相安无事;自己家境差一点,要么沦为他们的狗腿子,要么就是成为他们的欺凌的对象。   欺生这一点,在哪里都是存在的。   而若是自己选择正义出手,自己家境好一点,日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绝对不会触碰自己的警戒线;而自己家境差一点,就绝对是他们的下一个出气筒。   小算盘在许泽平的心中敲得噼里啪啦的响,他却没有向高岩吐露半分。他心里清楚依着大伯的官职,他们许家别说在清水镇了,即使是河洛县都是横着走的!   高岩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么这个人他保定了。   黄启看着高岩与许泽平结伴回来,气得脸都青了!他以前还不知道,高岩这个小贱人还此等笼络人心的本事,短短一日就攀上了许家小少爷。   远远的,高岩就瞧见了黄启眼中的恶意,下意识移开视线垂下了眼帘。   许泽平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轻声提醒道:“高兄,我听我兄长说过哦,圣上都喜欢不畏强权的清官。”   许泽平的话一出,高岩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他动了动嘴皮子想要说什么,却被许泽平灿烂的笑容晃了眼,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过了约莫三息,他才反应过来:“是愚兄愚钝了,多谢许弟的提醒。”   黄启看着高岩挺直背脊而来,心里恼火至极,想要发作,却对上了许泽平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黄同学,你挡住门了,可否借过一下?”   黄启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同许择平正面刚,若是得罪了他,许家一个运作,只怕自己阿父用银子买了的里正位置就要不保了。所以他很识趣的让了让位置,并且问道:“泽平阿弟,你都不用抄写算术集,你怎么还不回去呀?”   许泽平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多谢黄同学关心,泽平还有兄长布置的作业,自是不能够早回去的。”   许泽平上辈子对于这种霸凌之人就没有好感,这辈子自然更不会有好感了。他说完也没有搭理黄启了,回到自己座位上就开始研磨。   黄启打小也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接连在许泽平身上碰了软钉子,自然心里十分的不爽,但是偏偏却只能够忍着。   他捏了捏拳头,去他娘的联姻,许泽平你给我等着,总有你来求小爷的时候!   时间飞驰,不知不觉已是是第十日。   许泽平看着窗外逐渐西落的太阳,心中十分的难耐,以至于写字的手都在发抖。   高岩注意到了许泽平的异常,他有些关切的询问:“许弟,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不是的。”许泽平想到距离深井冰布置的任务还差两盏茶的时间,艰难的按捺着躁动,他放下毛笔,搔了搔头:“今天是我兄长归来的日子,我想知道他好不好。”   一听,高岩恍然大悟,也明白了许泽平的潜台词,关心他兄长过没过县考。对于他的心情,高岩十分能够理解:“那许弟快快回去,算算时间,也到了县官报喜的时间了!”   对于高岩的话,许泽平听得十分的开心,他的眉梢止不住的上扬,就如同自己中了一般,但偏偏还要装模作样:“高兄真是太抬举我兄长了,我还是把毛笔字写完回去也不迟。”   这些天的相处,高岩早就摸清了许泽平的性子,明明对他兄长崇拜至极,开口就是我兄长如何如何,偏偏却要装作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还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高岩也不拆穿他的小心思,任由他拿着毛笔在宣纸上涂涂写写。   好不容易熬过两盏茶时间,许泽平着急忙慌的收拾好东西就往书箱子中装,招呼都忘记跟高岩打了,背起书箱子就往外冲。   好在他今早就同吉祥约好了时间,一出乙班,吉祥就接过了他书箱子。主仆二人飞奔一般,冲回许家。   远远的望去,许泽平就看到了许家门口散落一地的炮竹筒子....   许泽平高兴都要飞起,步伐不由的加快,刚到大门口,正好碰上许唐氏送报喜的捕快出来。   许唐氏嘴里还念叨着:“多谢两位大人前来报喜了。”   两位捕快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子,笑的眼睛都只剩下一道缝了:“哪里哪里,老太君客气了,能够给案首送喜报,是我们的福气!”   恰巧许泽平听到了这句案首,便知深井冰是中了第一,喜悦顿时挂满了眉梢。   “阿奶,大哥呢?”许泽平瞧着是许唐氏来送,心里不由的有些好奇,难不成不能够由本人送? 第34章 清水镇许家34(捉虫)   钱捕快看着冒出来的小汉子,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老太君,这就是小少爷吧?长的可是真俊,正好我媳妇上个月生了个小哥儿,年纪相差不大,不如我们结个亲家?”   许泽平听到钱捕快的话,心中只觉得恶寒,同时他也茅塞顿开了,终于知道为何东安街两边小贩对他这么热情了,个个都邀请他去家中玩....士农工商的阶层地位,许多小贩虽然因为年收入问题没有被划为商籍,但能够通过联姻攀上他们许家,地位也会是大大的不一样。   “钱大人说笑了,现在的小子是打不得骂不得,老身这个老妇人哪里敢做他们的主?想当年老身次子,也就是这个臭小子的阿父,为了娶他阿娘这个乡下丫头,可是在家中绝食了半个月,老身是在是拗不过他,才随了他的愿。”许唐氏活了几十年,哪里会看不出自己小孙子眼里的不爽快,她笑眯眯的回答:“若是这个臭小子日后随了他阿父,委屈了令郎,那倒是老身的不是咯~”   许唐氏有理有据的说辞,既给了钱捕快台阶,又婉拒的明确,让钱捕快无话可以挑剔,也只得笑着说老太君说的极是。   稍微的寒暄了一番,总是将两位捕快送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许唐氏才牵住许泽平的手,笑呵呵的说道:“这一回来就寻你阿兄,也不怕你阿父捻酸吃味?”   许泽平挠了挠头,急忙的说道:“好阿奶,不告诉阿父好不好嘛?我才不是只顾着寻阿兄呢~我只是有篇文章不懂,想要请教阿兄罢了。”   “好好好,只是请教你阿兄。”许唐氏一脸促狭,“只不过啊,你的小心愿要落空了。你阿兄同你阿父还没有回来,他们还在县城里。”   “啊?为什么?”许泽平一脸的不理解,“不是都放榜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你阿兄这次考的出色,被县令大人留宴了。”许唐氏摸了摸许泽平的脑袋,心中有些惆怅,听钱捕快的口气,县令有意将他的嫡女许给礼儿...   许唐氏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礼儿读书出色,日后前程大着,若是能够考中金榜前三,那便可以留任京都,而留任京都,自是需要一个强劲的岳丈帮衬....很显然一个小小的县令远远达不到那个高度。   当然这只是许唐氏个人的看法,若是礼儿看得中县令的嫡女,她也是没有话说的。   许泽平倒是没有看出许唐氏眼中的惆怅,转念说道:“阿奶,兄长考得案首可以大办晏宴?”   许泽平读书这几年,自然也知道县考第一名,算得上板上钉钉的童生了!   中得童生,也算是有了身份,不再是白身了。   “这个还不急,到时候自有安排。”   关于这一点,其实许松山两兄弟都已经商量好了。除非许泽礼考得小三元,否则即使中了秀才,也不会晏宴流水席的!   因为按照许泽礼的年纪,二月县试,四月府试,五月院试,一路下来,考中才十二岁。   十二岁的秀才,太年轻了。   不宜过于高调,应低调潜心研学。   但若是小三元及第,那又不一样了。性质上来说,小三元及第乃是尖尖之子,若再是藏拙,倒是让人以为许家这是故意在羞辱他们。   一大一小说说笑笑,已至许家后院。   许泽柔在麽麽的调教下,控制情绪的本领已经掌握了四五分,现如今不说步步生莲,摇曳生姿,但起码已经是渐入佳境了,她的步伐轻盈,且是腰背挺直,整体并没有太大的幅度。   她习惯性的坐在小院中等许泽平下学,今日见他回来这般的早,还有些诧异,随即反应了过来,收敛神情微微一笑:“平平,今日怎么这般的早?”   许泽平微微昂头,刚想说什么,许唐氏就搭了话茬子:“这小子,以为他阿兄今日回来,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结果扑了场空~”   许泽柔瞧着老幺绯红的小脸,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啊你,不愧是大哥的小跟班,短短十日不见,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   “阿姐!”许泽平红着脸,连连解释:“才不是呢!阿奶胡说,我明明只是遇到了不会的难题,刚好阿兄回来,我找他解题罢了~”   许林氏拿着绣花针在头顶上摩擦了一下,调侃的戏言:“哦?是吗?平平,你可别唬我们啊,有什么题目柳先生解不得,还要巴巴的跑回来找你阿兄解?”   面对三个长辈的围攻戏谑,让许泽平臊的不行,他羞恼的说道:“我要去读书了,不和你们玩了!”   瞧着许泽平气呼呼的背影,许林氏三人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这让许泽平恨不得长四只腿赶紧跑离这是非之地。   话说许泽礼这边,面对洪县令的有意联姻,连连婉拒:“小子多谢县令大人的好意,只是小子身不由己。”   许泽礼的思绪在高度打转转,他想了许多的借口,不管是先立业在成家,又或是有心上人....好似都不如借势来的实在。   因为阿父服徭役之事,这辈子虽然早早的同大伯通过气,但是那时大伯毕竟还没有官至通判,最终运作下还是欠了洪县令一份情谊。   面对这份情谊,许泽礼自然是不能够不给两分面子的。   洪县令端起酒杯,看着面前这个风华绰约的少年,实在是满意的紧,长的俊朗,文采也做的好,这次下场,百分之百能够中的秀才,更重要的是家世清贵,世代耕读且有个官至通判的大伯,日后自家闺女嫁过去绝对不得吃半点亏!   他心里盘算着,若是这小子在长几岁其实更好,因为几杯酒将他灌醉,彼时让他拿得自家闺女的荷包....他就是不想负责也得负责。   洪县令眯了眯眼眸:“哦,可有何难事?”   许泽礼脸色有些绯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开口,却张了张嘴始终没能够开口。   倒是一旁的许松山看出了一两分端倪,笑着说道:“这事还是与我那爱操心的大哥有关系,我大哥有一至交同窗,他与那同窗打赌,若是我儿能够十五中得举人,他那同窗便将他的宝贝明珠许配给我儿。” 第35章 清水镇许家35   许松山这话自然是半真半假的,真的是关于许泽礼的婚事他与许松林确实商讨过了,他们一致认为许泽礼的前程远大,在他中进士以前绝对不会轻易让他成婚娶亲。   没道理许唐氏能够想到的问题,他们两个大男人会想不到。   许氏一族这一代的希望,全力寄托在了许泽礼身上了。   许松林的体质虽说比许松山强些,但是脑子终究是不如许松山来的聪明,他能够考上同进士靠的就是日夜苦读....也正是年轻时的苦读,多少亏损了身子,使得他的子嗣并不丰盈,膝下只有一子一哥儿。   长子许泽博,比许泽礼年长三岁,对于读书这一块着实是天赋不佳,现已经十五岁还是个白身。   今年的县考为了避嫌,将他安排到了隔壁金州湘水县考试去了,结果还是刷了下来。   这使得许松林越发的失望了,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不求这孩子日后有多大的前程,能够中个秀才有个功名在身,日后也可做个教书先生,不至于身无一技之长。   正是这般的缘故,许松山两兄弟一商量,决定将希望投放在许泽礼身上,要将他培养成下一代的顶门人!   许松林的小哥儿许泽英同许泽柔年纪差不多大,今年也是九岁,因为家中子嗣少,也是被娇惯在手心长大的。   许松林多年不曾侍候老娘,有意在许泽礼中了秀才后,将两个孩子送过来小住一个月的。   许松山所说的假的自然是许松林与同窗打赌这一段,瞎编了这一段,也是为了不得罪洪县官。   许泽礼与许松山交过底,十八岁以前不会轻易下场乡试,所以他编了十五岁中举才能够迎娶人家掌上明珠这个谎言,丝毫不担心会连累人家姑娘的名声。   既然十八岁以前不下场乡试,就绝对不会造成十五岁中举的结果,当然这个赌约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洪县令对于许松山所言,倒是信以为真了,并且在心中复盘了一些关于许松林的人脉关系,隐约记得许松山有一至交同窗名为刘容止,是许松林那一届的二榜进士。   现如今乃是幽州通判!   幽州可不是他们这个小小的永安州能够相比的,可是大景朝的五大州之一,一州十五县,经济繁荣。   洪县令自然不敢同刘容止去抢人,急忙打着哈哈:“原来如此,这倒是本官的不是了。”   许泽礼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洪县令的神色,见他是真的没有生气,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欠了他几分情,许泽礼还是腰杆子不够直的。   “哪里哪里,县令大人能够看得起小儿,自然也是小儿的福气。”许松山打着太极,“只是我大哥这人吧,爱操心,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女婿做不成了,政绩,洪县令还是要的,所以他马上转移了话题:“泽礼啊,本官观你的文章大气磅礴,此番下场,不说名列前茅,秀才之名还是跑不掉了。”   洪县令在河洛县九年了,年年考评皆是中等,故而才会在河洛这个下县挪不了位置。   今年若是能够出个十二岁的秀才,不说评优,评个中上,在运作运作,位置挪到中县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多谢县官大人的抬举,小子定然不辜负大人的期望!”许泽礼拱了拱手行了一礼,以示尊重。   次日一早,许泽平按照往常的时间去往私塾,却不想刚走到乙班所在的落霞院院外就听到了院中喜悦的高谈阔论声,他放轻了步伐,挨近院门一看,只见数位陌生学子并排往甲班行去。   这些学子多数是舞象之年,有那么一两个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他们个个面带喜悦,不掩饰脸上的得意。   许泽平一瞧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昨日托了吉祥去打探消息,了解到了此次县考的大概情况。   此次县考学子九十人,过考率一半,也就是说有四十五人通过了县考。   这四十五人中,有十八人出自清水镇,十二人出自县城,另外的十五人出自河洛县的其他三个镇。   清水镇十八人中,十人出自青海私塾!!且此届的案首以及第二皆被青海私塾所得,足以证明柳淮之的教学功底有多么的强悍。   而更巧合的是,此次青海私塾参赛的学子正好是十人。   十人县考,十人皆过。   许泽平从吉祥这里得到这些消息后,打心底佩服柳先生,不亏是六元及第的状元,确实是实至名归!   “平少爷,你知道吗?在柳先生来到清水镇之前,清水镇其实是河洛县文风最差的地方,年年过考率是河洛县垫底!”吉祥见平少爷如此钦佩柳先生,更是为他科普柳先生的英雄事迹:“自打柳先生来了以后,一举逆袭,使得清水镇文风一路飙升,这过考率已经连续蝉联第一数年了,饶是河洛县县城的几大私塾都是比不上的!”   想到柳先生平日里细致负责的教学,许泽平不知为何突然就扬起了笑容,因为他明白柳先生的付出是得到回报的。   许泽平并没有打搅甲班学子的高谈阔论,而是在他们都入了甲班以后,才走入乙班。   他刚坐下,高岩笑意满满的挨了过来:“泽平,你是不是特别的骄傲?”   许泽平有些疑惑,“阿岩,我骄傲什么?”   “还装呢?”高岩眨了眨眼睛,“我可是听说了哦,你兄长可是此届县试的案首!”   许泽平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柳淮之就走了进来。   见柳先生来了,许泽平自然是识相的闭了嘴。   【幼学琼林】他们已经学到卷二【兄弟】这个课时了,许泽平以为他们今天会学习下一个课时【夫妇】,却没有想到柳淮之开口说道:“今日我们的教学是复盘【幼学琼林】卷一。六个章节,接下来你们有一个时辰的记忆,一个时辰后,我随机抽背译文,若是有连续三次搭不上来者,戒尺伺候。”   说罢,柳淮之转身就离开了乙班。   看着柳淮之离开的背影,许泽平眨巴眨巴了眼睛,突然发现柳先生的教学方式与蓝星授课方式有一点点相似,像是章节小测。 第36章 清水镇许家36   要说许泽礼离开清水镇十来天,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幺这个祸害了。   他生怕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娃,转眼就学坏了。   所以他下马车回到许家的第一时间,就是询问:“阿娘,老幺呢?”   许泽礼的话一出,就引得许家众人不由自主的笑了。许林氏更是出口调侃:“你们两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老幺放下书箱子就找他阿兄,你是刚到家门口水都还没有喝一口就找弟弟~”   许泽礼对于许林氏的调侃,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按照时间,他是昨日归家的。   一想到老幺这个臭小子焦急寻他的样子,许泽礼的心头不由的又软了几分。   转念想到上辈子的事情,许泽礼不得不又硬了心肠,他告诉自己不可以心软,一定要将老幺培养成端庄君子!   “阿娘,谁说我一回家就找弟弟的?我明明是寻阿娘的!”许泽礼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银簪子,微微抬手:“阿娘,你低头,我给你插上。”   许林氏看着雕刻牡丹的银簪子,喜上眉梢,配合性的低头。   许泽礼笑意盈盈:“好看,阿娘,你真好看!”   --“好啊,你这个臭小子,怪不得问我借银子使,原来是想要抢我的路讨好你阿娘!”   --“哼,大哥,你坏,就只记得阿娘!”   --“礼儿,阿奶生气了。”   面对三方发难,许泽礼游刃有余的说道:“阿奶,小柔,你们别生气,都给你们带礼物了,在我书箱子里头,等下我取来给你们。”   说罢,许泽礼转头对着刚下马车的许松山说道:“至于阿父,我明明都提醒你要给阿娘带礼物的,你可不许赖我啊!”   在安抚好众人以后,许泽礼回房间换了身衣裳,火急火燎的就往青海私塾赶。   许泽礼打着是向老师报喜的名头去的,许林氏等人自然也不好阻拦。   乙班抽背小测的大赢家又是许泽平,不管柳先生是倒着抽还是顺着抽,他总是能够一字不错的背出来,并且完整的译文。   除去他完成任务较好的就是高岩与黄启,但也是有惩罚的,需要抄写【幼学琼林】卷一两遍交上去,只有任务完成了才可以回家。   而余下的几位学子,错的就比较多了,不是这里错了就是哪里错了,使得柳淮之大怒,惩罚他们抄写十遍卷一,也是完成了任务方可回家。   一时间乙班猛然的寂静了下来,有的只有沙沙的写字声。   许泽平因为许泽礼布置的任务,也是不着急回家的,与乙班众人一样书写着【幼学琼林】,他意在练字而非完成任务。   就当许泽平沉浸在练字之时,不知谁喊了一句——“泽平同学,你大哥来了!”   许泽平猛然一抬头,只见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一袭蓝衫风华绝代的伫立在乙班教室的门口,眉眼舒展,莹白的皮肤在蓝衫的衬托下愈发的白皙。   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被墨水浸染的宣纸,便往门口走了过去:“阿兄,回来了?”   许泽礼看着面前清隽的孩童,微尖的下颚,比他离开前消瘦了几分,连带脸上的婴儿肥都退了几分,他不由自主的抬头摸了摸他的脑瓜:“嗯,回来了。”   许泽平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当着众人的面被摸脑瓜着实丢人,努力的挣脱他的魔爪:“阿兄,别闹,我都长大了!”   许泽礼瞧着小人儿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收回了自己的手掌,配合性的说道:“好,你长大的了。”   许泽平还想说什么,许泽礼先他开口了:“快回去练习术法,晚上一起回去。”   “嗯!”   许泽礼从前院拐进后院,迎面就撞上了柳权,他敬重的问好:“权叔,你这脚步急切是要去哪?”   柳权闻声说道,“老爷知道你今天会来,特意嘱咐我去买两壶梨花酿,今日要与你一醉方休。”   今日宴席是为了庆祝许泽礼考了案首,柳权虽然知道柳淮之的小心思,但因为高兴,也是顺势随了他。   许泽礼听闻,眼神收敛了几分,老师年纪已经不小了,身子骨虽然还算强健,但也不可多饮酒了:“权叔,买一壶梨花酿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许泽礼之所以如此慎重,是因为上辈子柳淮之在他中举后喝醉了酒摔了一跤,整整养了半年多才勉强能够下地行走。   于他寿命这一块,许泽礼倒也不担心柳淮之,是个活的久的主。   上辈子若非因为自己的事情,急火上心一下子没有缓过来去了,享年九十六....他相信老师坚持到一百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说是那般的说,许泽礼对于柳淮之的身体还是十分上心的,毕竟他如今也七十又三,在大景朝已经是高龄老人了。   寻常这般年纪的老人早已经荣养天年了,而他还要为学生劳神劳力。   柳权转念一想,这事得听泽礼少爷的。   柳淮之若是知道因为他好徒弟的一句话,他又少喝了一壶酒,归气的立马抽出戒尺伺候许泽礼!!   同柳权寒暄过后,许泽礼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柳淮之的书房,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到了躺椅上看了起来。   时间一晃,柳淮之已经授完了丁班的课。   他检查完各班的作业以后,就放了这些学子回家。   日落西斜,许泽平背着书箱子从乙班里出来,正想去寻许泽礼,就被柳权喊住了:“泽平少爷,书箱子给我吧,挺沉的。”   柳权又不是许家的下人,许泽平自然不好意思让他帮忙,便谢绝了他的好意:“权叔,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的。”   柳权知道这小孩的执拗,于是上前一步说道:“你不把书箱子给我,我就连人带箱子给你抱起来了。”   许泽平一听瞪大了眼睛,这操作又来?想到十一天以前自己的囧样,他还是识趣的将书箱子递给了柳权。   “今日老爷设宴庆祝泽礼少得了案首,老爷交代了我将你带过去。”柳权一边带路,一边同许泽平叙述了这件事情。   他们二人刚走到后院的水榭之时,就听到了柳淮之在讲解许泽礼此次县考的八股文.... 第37章 清水镇许家37   许泽礼等到柳淮之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询问许泽平的近况。   柳淮之不明所以然,当他是关心弟弟,还暗搓搓的将许泽平夸了一顿,说这孩子不但聪明好学,还十分的乐于助人,更重要的是有一颗善良正义的心.....   柳淮之叭叭叭的一顿输出,从许泽平为高岩出头,到为乙班学生不吝啬讲解【九章算术】的事情,一一不落的都讲给了许泽礼听。   落尾的时候,柳淮之开口说道:“泽礼啊,为师有意收你弟弟作为关门弟子,你意下如何啊?”   许泽礼听着柳淮之不吝啬的赞许,心中一阵的恍惚,善良、聪明、好学、正义这真的是他的弟弟吗?真的是许家那个为非作歹的老幺吗?   这简直与上辈子自己所见识到的根本就是两个人!   柳淮之等不到许泽礼的回答,以为他是不赞同.....柳淮之的心情也是十分疑惑的,难不成两兄弟拜入同一门下的佳话不好吗?   “咳咳,泽礼为师同你说话呢,给个回答。”柳淮之再三考虑,决定还是再厚着脸皮些。   “啊”许泽礼及时的反应了过来,收敛了自己复杂的情绪,诚恳的说道:“老师,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为师决定收你弟弟为关门弟子。”   柳淮之的话一出,许泽礼内心为之震动,他知道上辈子自己才是老师的关门弟子....这辈子老师收自己为徒的时候,也曾放言过不再收徒,现如今却要收老幺为关门弟子?   许泽礼不知为何有种想要哭的冲动,莫非他的祈愿感动了上天,转动了命运的齿轮来改变许家株连九族的结局吗?   老师的眼光他是相信的,老师能够看中老幺,那么他所说的决计不是假的。   “老师能够收老幺为徒,是他的福气。”许泽礼拱了拱手,“泽礼在此替他谢过老师。”   柳淮之心里美滋滋的,他摸了摸自己续起的长须,他就说嘛,他柳淮之想收的徒弟就没有收不到的!!   想到那个小家伙的推辞,柳淮之哼哼一笑,他就不相信这下还能够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   “此次八股文的题目,洪县官是出的比较简单的——首孝悌。”柳淮之自然是看过许泽礼的答卷的,往往越是简单的题目,便越是难以写出出彩的文章来。   首孝悌,是出自【三字经】,原句是首孝悌,次见闻。   说得是一个人首先要孝敬父母和友爱兄弟,接下来是学习和听到的知识。   “泽礼,你破题破的很好,但是引用盛安帝以孝治天下来承题是有些悬的,下次可莫要如此冲动了。”柳淮之这所以单独拎出来讲,自是他知道一些皇家秘事的,说实话这也不算是秘事,只是聪明人都会选择不说。   因为盛安帝,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是踩着先皇的尸骨上位的。   盛安帝真正孝悌的其实是他的母后,而非他的父皇。   先皇也就是文景帝之所以能够登上皇位,靠的就是当今的太君后覃臻,也就是他的结发夫郎。   大景朝的建国并不久,开国皇帝乃是文景帝的父亲文武帝。   文武帝清剿前朝逆贼之时,落入陷阱,乃是太君后的父亲定国大将军一命换命救下来的!   定国大将军一声戎马却只有覃臻这么一个哥儿,现如今定国大将军为救自己壮烈牺牲,文武帝深感愧疚,便封覃臻为长荣县君,并且放话将来长荣县君就是下一任君后!   文景帝的母族并不好,他的母妃是个宫女出身,本人也是文不成武不就,奈何他生的好,且又会讨人喜欢,哄得覃臻满心满眼皆是他....   本来文武帝看到的继承人是他的次子,但因为覃臻以及覃将军留下来的势力,最终还是选了文景帝。   事情如果到这里,那便是一桩美谈。   只可惜啊,文武帝驾崩,文景帝上位。   昔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誓言都变成了泡沫,不过三月,数十位妃嫔入宫,而且令覃臻绝望的是,文景帝心尖尖之人浮出水面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义妹武安侯嫡女,她一入宫便就是冠绝后宫的德惠贵妃。   若非先皇口谕,只怕覃臻就连这君后之位都要拱手让人。   覃臻再有怨恨和不甘心,他也明白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己和儿子的安危。   在文武帝没有去世以前,盛安帝龙昭承是文景帝唯一的独子,是大景朝最尊贵的皇太孙,但是他的祖父去世以后,一切都变了!   他见过了人心的炎凉,他目睹了父皇的凉薄,明白父后为了自己的委屈求全....他更是明白若非父后交出了外祖父的虎符,自己的太子之位绝对是要拱手让人的。   龙昭承父子的步步后退,文景帝便是步步逼进,这么一拉扯就是四十年。   四十年中,龙昭承步步为营,自然也是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但是他的势力威胁到了文景帝。   龙昭承见惯了争权夺利,他已经厌烦了,心中也做出了做个封地王爷带父后和家眷离开的打算了....   只是文景帝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就是为了让德惠贵妃之子上位,派遣太子北征游牧族!   世人皆知关北游牧一族身强体壮,从文武帝开国以来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北征游牧族陨落的大将不在少数,且太子向来不善武力,这一决定摆明了就是要太子去送死。   彼时太子与贤王之争已经陷入了白热化,其他皇子皆明白皇帝的心思,自是不敢掺和。   就在文景帝以为胜券在握时,他的五子逍遥王站了出来,愿意追随大皇兄北征!   文景帝在位四十年,但是子嗣并不丰盈,活着成年的儿子只有五个。逍遥王便是他最小的儿子,刚刚成年娶妻。   逍遥王虽说年纪轻,却是大景朝出名的武将,不但武意高超,而且手底下还有一支精锐骑兵!   文景帝是要让太子去送死的,又怎么会让他有这么强悍的助力,自然是一口否决的。   但是他低估了逍遥王的胆子,在太子龙昭承北征后的第三天,逍遥王偷摸带兵支援了太子。   这一场北征虽是胜利了,却是极为的壮烈!逍遥王为了歼灭游牧族的一只主力军,一少数抵挡多数英勇牺牲。   龙昭承扶棺回京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就传来了逍遥王府入了歹人,逍遥王妃早产了,且生的小公子生死未卜....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五弟牺牲,那么这小哥儿就是五弟唯一的子嗣。   这一刻,龙昭承明白,不争就是死。   逍遥王府就跟铁桶一样,那个不长眼的敢撞上去入王府抢劫?唯有文景帝那个凉薄之人宠爱的凉薄之子!   正是这糟心事,龙昭承主动做局,发动了宫变....   柳淮之的话一出,许泽礼心中一颤,他想起了上辈子逍遥王遗腹子回都城后被盛安帝偏宠所听到的一些闲言闲语了。   逍遥王遗腹子被认回以后,盛安帝亲自为他赐名熙华,且不顾规矩执意让他一个哥儿继承他父亲的王位,封地贵安!   对于这些闲言闲语,盛安帝霸气回怼,若非逍遥王舍命,又怎么会有朕的今天?若你们这些嚼舌根子的闲命太长,朕诛尔等三族! 第38章 清水镇许家38(捉虫)   柳淮之注意到了许泽礼震惊的眼神变化,忽然想起,盛安帝发动宫变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了,先不说四年前许泽礼才八岁,以许家的门庭,是远远接触不到这些秘闻的。   饶是许松林听过些闲言闲语,也是不敢来乱嚼舌根的。   今年是盛安五年。   不得不说盛安帝登基以后,大景朝的百姓日子确实好过许多的。   比之文景帝,盛安帝更关注底层百姓的生活,修关北长城阻隔游牧民族,轻赋税查贪官污吏,注重实干官员修建水利....这一系列政策上台,让柳淮之又看到了希望。   如此明君,不愧是他的儿子。   “皇位来之不正。”柳淮之指了指上方,也就闭言不提这一茬了。   许泽礼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他倒是没有想太多,知道老师桃李满天下,自然有他的关系渠道。   上一世许泽礼关于这个题目,写的比较笼统,没有这么出彩的文章...也没有提过盛安帝以孝治天下这一茬,柳淮之自然也是没有提过这一茬的。   他知道这些事情,还是上辈子逍遥王之子被认回以后,京都传来的风言风语....说圣上对于逍遥王之子这么般看中,乃是因为逍遥王妃当年与他有染,吹了枕头风让逍遥王出征的,这哥儿还不知道是不是逍遥王的呢!   听到这些传言,他还记得岳丈在家中破口了大骂了三天三夜。   ——狗屁!一群败类,真是一群败类!   逍遥王妃都已经仙逝了,还要遭受这些小人的污蔑,真是天理不公。   这些嚼舌根的小人怎么不被雷劈死?   .....   他记得岳丈一直是个斯文的形象,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着实让他震惊。   后来,他夫郎给他解惑,他才知道其中的缘由。   逍遥王妃程苏锦乃是他姑母之女,他姑母乃是程国公长媳,程苏锦则是他姑母的长女。   许泽礼算算圣上与逍遥王妃的年纪,也是觉得这些嚼舌根之人确实是胡编乱造,圣上比逍遥王大了二十五岁,出征那一年逍遥王才18岁。   而逍遥王妃比逍遥王还小了两岁,十六岁的少女正是怀春年纪,怎么会放着文武双全的夫君不喜欢却喜欢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中年男人?   逍遥王妃在经历夫儿子失踪、丈夫战死的双重打击,在不到十八的年纪就香消玉损了。   而逍遥王之子能够被认祖归宗,一是因为他神似逍遥王妃,二是因为他身上的金花茶,三是因为他手中的祥云凤凰佩。   他夫郎告诉他,金花茶一直是关西龙家哥儿独有的标志。   许泽礼身为一个男人自是不知道这些曲曲弯弯的,但是他夫郎不一样,身为哥儿对于这些自是一清二楚的。   关西龙家绵延上百年,在文武帝未完成大业时,就是前朝一块难啃的骨头。   至于他手中的祥云凤凰佩,乃是他表姐及笄之时,程国公夫人曾送给她这个嫡长女的及笄之礼。   这块玉佩乃是独家打造,将玉佩对着光,能够清晰的看到凤凰眼中的字,左眼为程,右眼乃是完成时间文景三十八年七月。   程苏锦文景三十八年及笄,文景三十九年嫁入皇室,文景四十年生下的儿子生死不明、同年传来丈夫战死的消息。   盛安元年,香消玉殒,结束这短暂的一生。   许泽礼上辈子之所以听到这些闲言闲语,便是贤王一党一些老不死的传出来的。   盛安帝登基以后,留了贤王一条性命,将他关在了皇陵中了。   不杀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想要从他的口中套出逍遥王之子的下落。   却没有想到诸多酷刑都来来一遍,这个嘴硬的家伙,宁愿死也不愿吐露半个字——因为他要呕死盛安帝,要让盛安帝到了下面都无言面对战死的逍遥王!!   而关于逍遥之子龙熙华,许泽礼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因为他认祖归宗没到一年,许家就糟了大祸。   许泽礼唯一知道就是,龙熙华早年过得并不好。   贤王吩咐养他的那户人家起了歪心思,要卖了他并抢夺他的玉佩想要替代他的位置...年幼的他听到了他们的计划,生了害怕,一个人跑了出去。   然后年幼的他在大街上被拐卖给了一家人做了童养媳。   经历过很多磋磨,死了两个哥儿,怨恨下毒杀了婆家一家八口,并且自了首。   能够被认回也可以说是老天爷的善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在被行刑的时候,从脖子上垂下来的祥云凤凰佩引起了县令的注意.....   这个县令正好是程国公一脉之人,对于这块玉佩极为的深刻。   也正是这般的阴差阳错,他才被认回皇室。   当然他知道的这些,也都是他夫郎跟他说的。   柳淮之迅速的转移了话题,继续评点了他的文章,恰好此时许泽平来到了水榭处。   “柳先生好,阿兄好。”许泽平先一步打了招呼,行了礼。   “过来坐。”柳淮之招了招手,“都是自己人,这么生疏作甚?”   许泽平见许泽礼颔首,乖顺的坐到了柳淮之右手边的位置,想要继续听他们谈论文章。   却不想柳淮之见他来了以后,就收起了文章,转头对他说道:“读了一天书,饿了吧?”   许泽平刚想说还好,就瞧着柳淮之高声喊道:“小权,没见到人都到齐了吗?还不叫厨娘上菜?”   道口烧鸡,桶子鸡,炸酥肉,黄河大鲤鱼...一道道美食端上来,许泽平还有些懵,这些不都是河南名菜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从地图上摸索过洛河县的地理位置,偏南,应该是湘楚之地。   他了解这些当然是因为以前做酒店之时,专门学习过各大菜系。   “今日厨娘特意做了京都口味,泽平啊,你兄长与这京都的口味投缘,厨娘做了几次,他吃的都是十分开怀,此次宴席乃是为祝贺他而办的,若是吃不惯,下次我在让厨娘做我们湘楚名菜。”许泽平还没有开口,柳淮之作为东道主,自然是先打开话题。   听闻柳淮之的话,许泽平心中的疑惑又是解开了几分,蓝星人常言河南乃是中原大地...这一推测,京都应该是地处河南?   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古蓝星?   不过是不是也不重要了,反正人已经在这里了。 第39章 清水镇许家39   用过宴席以后,柳淮之与许泽礼就商定了许泽平拜师的日子。   许泽平在稀里糊涂中,已经被内定成了柳淮之的关门弟子。   柳淮之笑眯眯的将兄弟二人送到了马车前,他俯下身子捏了一把许泽平光滑的小脸蛋:“等着喊我老师吧!”   许泽平不甘示弱的说道:“那还得改口费呢!”   “改口费?”柳淮之一愣,随即笑道:“哈哈,有趣有趣,你个小东西还晓得要改口费。”   许泽礼眼神一凝,死亡注视着许泽平:“泽平,你的礼仪呢?”   许泽平神情一僵,好家伙,忘记这个深井冰还在旁边了。他刚想开口道歉,柳淮之就先一步打断了:“泽礼你这么严肃作甚?小孩子顽皮些,也是正常的。”   “老师,目无尊长,不可纵容。”   柳淮之心想你不尊重我的时候多的去了,还因为你的一句话让我少喝了一壶梨花酿都还没有找你算账,现如今倒是在这里拿乔起来了.....若非要给他树立长兄威严,他都想要拆一拆桥了。   “好了好了,天色已经昏黑,你们就先行回去吧。”柳淮之也不欲多说,急忙转移了话题。   “老师,明日见。”   许泽平让许泽礼先上马车,他后上马车的时候,回头对着柳淮之眨了眨眼睛。   柳淮之无声的摆了摆手,表示都是小问题啦。   许泽礼透过车窗,清楚的将这一老一少的小动作看在眼底,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当然,在许泽平上马车以后,他立刻抿成了一道直线。   许泽平见深井冰如此严肃,也不想去触他的霉头,老老实实的坐在到了他的身旁。   柳权在许泽平上了马车后,就驾马扬鞭而去。   “最近学了些什么?”   许泽平刚坐稳,许泽礼就开口了。   “【九章算术】第一章,【幼学琼林】学到了卷二的【兄弟】这个课时。”   “可都懂了?”   “勉强懂了。”   许泽平乃是许泽礼一手带大的,自然是十分了他的,他只要说勉强懂了便是都已经掌握。   “【幼学琼林】从卷一的【地舆】开始背。”   “黄帝画野,始分都邑。夏禹治水,初奠山川....”   柳权听着马车内朗朗的读书声,无声的笑了笑,他打小就是个混小子,不爱文偏爱武,若是自己小时候有如此精神,只怕早就飞黄腾达咯~   马车的速度远比步行快,刚好到达许家大门时,许泽平将【地舆】这一篇背完。   许泽礼颔首,“今日不早了,等下回去早点休息,明日老规矩在书房等我。”   “是。”   许家两兄弟背起自己的书箱子一前一后走下了马车,同柳权表示感谢后就道了别。   吉祥和大虎守在大门口已久了,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后,立刻打开了门迎了上来,他们分别接过了兄弟二人的书箱子。   许泽平瞧见又壮实了些的大虎,笑着打了招呼:“大虎哥哥,好久不见了。”   大虎搔了搔脑袋,憨厚一笑:“是啊,好久不见了。平少爷,你这些天在私塾里开不开心?”   “开心呢,有好多刻苦读书的同窗,我要向他们学习哒!”   .....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已经从前院拐到了后院,许泽平本以为深井冰会直接回自己院子的,却没有想到他让大虎先回去,他则是一同去了西禾院。   前往西禾院的路上,许泽平决定还是找个话题唠唠:“大哥,祝贺你考得案首。”   许泽礼用余角的光扫到了老幺局促的神情,心里也有几分失望,老幺打小对谁都是端庄有礼,笑容满面,为什么每次与自己独处就这么局促呢?   不等许泽礼想明白,他就下意识的嗯了一句。   好吧,又冷场了。   许泽平也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了,想要在开口搭话,瞧着深井冰这严肃的神情,又只好作罢。   一大一小,沉默走到西禾院。   许泽柔听到脚步声,笑意盈盈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压抑不住自己的喜悦:“大哥,谢谢你的发带我,我很喜欢!”   许泽平听着她欢快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她今日换成了双丫髻,发髻上绑着两根红色绸缎发带,发带上垂挂着几只银色的小兔子,在这些小兔子的照应下流露出少女独有的娇俏。   “阿姐,真好看!”许泽平十分的捧场,开口就是大大的夸赞。   许泽柔控制不住转了个圈圈,“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阿姐,难不成我还会骗你不成?”   开心过后,许泽柔突然想到了老幺好像还没有收到礼物,她有些不知所措。   许泽礼淡淡的说道:“老幺,你的礼物我让大虎放在你的房间了。”   许泽平听到深井冰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一时间还有些惊讶,随即说道:“让阿兄破费了。”   许泽礼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说不破费...但是他的手抬了抬,还是收了回来:“都是小事。”   许泽礼来西禾院自是有事提醒许松山的,他寒暄了几句就先一步离开,他自是寻许松山去了。   许松山离开这些天,手上自是堆积了一堆事务的,现如今他正在小书房对账。   许林氏一听老大找他阿父,知道是要紧事,就立刻说明了。   许松山的小书房存放着许家的账务账本这些,除去许松山,许松林他们兄弟二人以外,是谁也不许进的,当然现在还要加上许泽礼。   按理说账务这些应该有当家主母来保管,但是许家情况特殊,许林氏大字不识两个...故而外账一律由许松山打理,家中内务帐则是他算好以后,交给许林氏让她自己每个月去支配。   至于许林氏出身乡野,也没有什么嫁妆可言,自然也就不存在有私库账务要打理了。   叩叩   “谁?”   “阿父,是我。”   许松山听到许泽礼的声音后,应了一句:“进来吧。”   许泽礼前来找许松山,是为了提醒两件事情,一个是在洪县令面前编的赌约,要让许松山写书同许松林通个气;二一个是,许泽平拜师这件事情。   许松林现如今多是与许泽礼通信,但是赌约这个编的事情,还是由许松山开口是比较恰当的。 第40章 清水镇许家40   许泽平一推开房门就看到了一张崭新的案几,崭新的模样与这个房间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这张案几,许泽平不禁有些高兴,这是他昨日随口向阿娘随口说道想要一张书桌写作业,不想老是跑到阿兄的书房去写作业.....   没有想到昨日的随口一说,今日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房中,喜悦的心情不禁充满了心腔,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吗?   许泽平走到案几旁边,一套九连环摆放在上面。想到深井冰说的话,许泽平瞬间明白这就是他说的礼物。   摸着这一套银质九连环,许泽平他微微垂下眼帘,不禁用拇指摩擦着。   次日,还在梦乡中的许泽平被哐哐哐的敲门声吵醒。   “平少爷,起床了起床了,要迟到了!”   许泽平听到大虎那粗犷的嗓音,猛的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瞬间叮叮咚咚的银环从被子上滑落了下来。   大虎听到房间叮叮咚咚的碰撞声,有些着急一下子推开了房门,“平少爷,没事吧没事吧?”   隔着屏风,大虎并没有看清许泽平的神色,却隐约能够看到掉落在地上的九连环。   这九连环他自是知道的,还是他出主意让礼少爷买的....这一套九连环可不便宜,整整5两银子,那老板可是一分都不少!   要知道5两银子,都够一个贫户一年的花销了。   礼少爷听说这是府城孩子最喜欢的玩具,可是眼睛眨都没有眨就买了下来。   现如今要是礼少爷知道平少爷会因为这个玩具误了起床的时辰,会不会撕了自己?大虎在心里瑟瑟发抖,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出的主意了。   许泽平注意到愣住的大虎,急忙的说道:“我没事,大虎哥哥,要穿衣服了,你先出去吧。”   大虎犹豫了半天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就退出了房间。   许泽平透过窗户纸能够看到大亮的天色,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是睡过了头,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都顾不得地上散落一地的银环,穿上鞋子就往外冲。   等到他洗漱好坐到餐桌上,就对上了许泽礼那双平淡如水的双目。   许泽平有些尴尬,想要开口打破僵局,却没有想到许泽礼率先开了口:“莫要玩物丧志。”   许泽礼看到老幺眼底那一片於黑,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许泽礼的话,许泽平一时间有些羞愧。   大景不比蓝星,蓝星上各种玩的花样是层出不穷....他来大景四年了,却是头一次遇到一个能玩的玩具,一时间自是没有把持住。   想到自己成年人的芯子,许泽平双颊通红,低着头一声不吭,他是羞愧的紧,这一点自控力都没有,确实丢人。   许泽礼看着老幺的发顶,一时间又有些后悔,小孩子贪玩些也正常,自己是不是对老幺要求太严格了?   许泽礼想要说些什么,许唐氏一行人已经相继落座,许林氏开始给他们盛粥,他只好又将话咽了回去。   去往青山茶楼的路与青海私塾的路其实有一段路是重合的,那便是许宅到东安街这一段,青山茶楼在东安大街的正中心,需要向左拐,而青海私塾则是在西林大街,需要右拐出东安街。   许松山看着同时背上书箱子的两兄弟,开口说道:“上来,我送你们一程!”   “阿父,我们自己走过去挺好,就当是锻炼身体。”却不想许泽礼直接拒绝了:“此次县考,好几个体质弱的学子,都是被捕快抬出来的。”   许松山一听这话,立马就沉默了。   许泽平背着沉重的书箱子,踉踉跄跄的跟在许泽礼的身后,他要紧牙关紧紧跟着他的步伐。   许泽礼似乎察觉到了许泽平的吃力,他放缓了步伐,走五步一停步。   “是泽礼啊~今日怎么是你带着你弟弟去?吉祥小哥不送送你们吗?”   相对于吉祥的紧张,许泽礼显然要从容许多,他边走边等许泽平,还满脸从容:“多谢李叔关心,吉祥跟着我阿父忙上忙下的,很是辛苦的了!我们兄弟二人又不是不认识路,自然是自己去了。”   .....   许泽平跟在许泽礼身后,看着少年那从容端正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一刻,他明白自己确实还有诸多需要向他学习的东西。   因为走走停停,原本一刻钟的路程被他们硬生生的耽搁成了一炷香。   然后成功的迟到了.....   许泽平有幸见识过学子迟到的下场——会被柳先生用戒尺抽打十下!   这十下力道可不小,他是见证过的。   在他入乙班的第六天,林文浩因为迟到,被柳先生直接用戒尺抽了十下,十下过后他的左手直接肿成了馒头,现如今他的左手都还有些红肿。   正当他在想怎么办时,许泽礼摸了摸他的脑瓜子,平淡的说道:“没事的,阿兄送你到乙班去。”   他们到达乙班时,正好撞上柳淮之在乙班布置今日要学习的内容.....   “先生,我们迟到了。”许泽礼没有半分的辩解,直接开门见山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编造理由逃脱这一劫,只是老幺跟在他的身旁,他不想老幺过早的学习这些虚伪的东西,他得为老幺做好一个榜样,人必须要学会为自己的失误所承担责任。   柳淮之看着一大一小的兄弟两,眼神有些凝重,他不想听别的理由,直接对着许泽平说道:“伸出你的左手出来。”   许泽平刚想抬起他的左手,就被许泽礼按了下去。许泽礼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并且解释的说道:“今日是我走路太慢了,耽误了时间,先生,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柳淮之看着少年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掌,并没有留半分的情面,拿着戒尺直接重重的拍了下去。   ——啪!   重重的啪打声,让少年白皙的手掌瞬间通红!   ——啪啪!   又是两下。   抽打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呆愣的许泽平,若是他为自己挨惩罚那么谁又来替他挨罚? 第41章 清水镇许家41   就在柳淮之要抽打第四下的时候,许泽平立马扑了上去,他背对柳淮之将许泽礼的手掌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声音十分的激动:“先生,先生,我阿兄四月份府试了,他的手不可以受伤!”   柳淮之的戒尺扬在半空中,轻哼一声:“这时候记得府试了?迟到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了?若是旁人都像你们兄弟这般,漠视规矩,又该何处?”   “先生说的极是,平平你让开。”许泽礼用右手摸了摸许泽平的背脊,声音很是严肃:“若是先生今日为我破例了,他日先生又该以何颜面处置其他的学子?”   许泽平听到这个熟悉的小名,一时间怔愣了,因为这是许泽礼第一次唤他的小名,从前他都是唤他泽平又或是老幺。   趁着许泽平发愣之际,许泽礼将自己的左手抽了出来。   ——啪!   柳淮之不留情面的将戒尺抽打了下来。   许泽平随即反应了过来,在柳淮之准备抽打第五下的时候,立刻将许泽礼的左手撞开,将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   ——啪!   刺痛的感觉瞬间传递至许泽平的大脑,他一时间没有控制,直接红了眼眶。稚嫩白皙的手掌顷刻间,红肿了起来。   原来如此之痛。   许泽礼有些无奈,他将这个执拗的孩子拉到自己的身旁,用右手温柔的擦了擦许泽平的眼眶:“阿兄在,你莫要逞强,乖。”   对上那双如出一辙的凤眼,许泽平眼中的情绪翻腾,第一次感觉到了有人撑腰的滋味,这就是有哥哥护着的感觉吗?   ——啪啪啪!   柳淮之可不管此等兄弟情深的戏码,径直的将剩下的板子打完。   少年单薄的背影深深的印在了许泽平的眼中,而顺着他下颌骨滑落的汗珠更是让许泽平铭记在了心头。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隔阂仿佛全都消除了....   许泽礼挨了十九下戒尺,他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猩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流淌了下来,他却还强撑着笑容对着许泽平说道:“没事,阿兄不疼。”   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怎么会不疼?   泪水在许泽平的眼眶中打转,他也知道哭很丢人,但是他的眼睛酸酸的却是控制不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破泪水不流下来。   柳淮之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自己的徒弟怎么会不心疼?惩罚完了以后,他说道:“许泽平你回座位上坐在,预习今日要学习的内容,至于你,许泽礼跟我来。”   许泽礼考中案首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清水镇,乙班学子自然都是知道的,现如今看着规矩面前,案首也是要挨戒尺的,皆是老老实实的抄写内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挨了戒尺....   毕竟许泽礼的手心和林文浩的手心,他们是见识过了的!这力道远比他们做错题目的重,若是先生用这个力道来惩罚他们....乙班学生集体打了寒颤,老天爷,开开眼吧。   下了学以后,许泽平都顾不得收拾自己的桌子散落的书本,站起来就往外冲,他也不顾及身后还没有离开的柳淮之,第一个冲出了乙班。   柳淮之看着跟闪电一般的小东西,摇了摇头,这两兄弟还真是手足情深。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从前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屁孩了.....出来这么久了,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想到府试,柳淮之就敲定了回故乡的时间。   甲班与乙班相距不远,也就两三米的距离,许泽平跑的快,三两步就跑到了甲班的门口。   甲班虽然早就到了下学的时间,却没有一个学子离开,一个个都在埋头写文章....   听到沙沙的写字声,许泽平有些迟疑,他蹑手蹑脚的趴到门口,探出头看向甲班最中央的许泽礼,想要进去,又怕打扰了他们。   这时,恰好坐在最前排的少年抬起了头,对上了许泽平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他不禁的吐口而出:“许泽礼,你弟弟来了~”   刘文然在甲班是出名的大嗓门,他这么一吆喝,瞬间十来双的眼眸都抬了起来,齐刷刷的看向了甲班门口。   许氏两兄弟模样想像,比之许泽礼含蓄坚毅,许泽平更显稚嫩,白皙的小脸就跟个包子似的,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捏一捏。   没办法,谁让许泽礼那傲视群雄的文章,加上八面玲珑圆滑的性子,让众人对他又爱又恨,偏偏又是半边办法都没有!   现如今出现了个好欺负的小家伙,怎么会不想捏一捏?   许泽平的汗毛一立,像是读懂了他们眼中的恶意,他缩了缩身子,“阿,阿兄。”   许泽礼一个眼神扫过,众人立马识趣的收住了自己的眼神。   随即,许泽礼招了招手:“过来。”   “怎么过来了?可是有没学懂的文章?”许泽礼看着快速蹦跶过来的老幺,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毛笔。   许泽平摇了摇头,他昂起头:“阿兄,我想要看看你的左手。”   软乎乎的老幺,让许泽礼真的再也硬不起自己的心肠了。许泽礼将自己的缠着布条的左手伸了出来:“先生给我上过金疮药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真的吗?”   “自然。”   听着许泽礼诚恳的嗓音,许泽平安下了心:“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泽礼看了看讲席上的漏斗,站了起来说道:“吉祥应该送午膳过来了,我们先一同去用午膳吧!”   “好。”   甲班众位学子看着乖乖跟在许泽礼身后的小包子,一时间心里极为的痒痒。   在许泽平即将走到刘文然身边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猛地拉住了他的背脊,兴奋的嗓音直接灌进了许泽平的大脑:“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泽平扭头一看,只见一高壮书生一脸猥琐的盯着自己,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没有站稳。   甲班其他学子看着丁一强已经出手了,一股脑的都涌了上来,向许泽平伸出了一双双爪子.....   在无助中,一双双魔爪捏上了许泽平的小脸蛋。   ——别说,还挺软的!   ——是啊是啊!你说,这许泽礼的脸捏起来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   .....   一时间,诸多猥琐的笑声传到了许泽平的耳朵里,让他只想喊救命!!   来人啊,这些书生都是变态!! 第42章 清水镇许家42(捉虫)   许泽礼含笑站在甲班门口,他打心里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喜欢老幺....   “阿兄,救我!”   可怜巴巴的嗓音飘进了许泽礼的耳畔,他一低头,只见小小的人儿眼里满是控诉。   许泽礼清了清嗓子,“诸位可是玩够了?要是在不住手,我可是要喊先生去了。”   柳先生就是王炸,一听到这个名号,甲班的学子纷纷停住了手,陆陆续续的都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哎,要是我家的混世魔王有你这么乖巧就好了!”唯有最初的那个高壮少年还停留在原地,铁箍的手掌还在蹂躏着许泽平的双颊,嘴里还念叨着:“小家伙,要不你认我做干哥哥吧?我家有吃不完的糕点哦~”   听到这里,许泽礼快步迈了进来,用完好的右手一把将许泽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一脸骄傲的说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培养出来的!丁一强,看着你平日里老老实实的,没有想到你还是这种想要窃取他人果实的人。”   丁一强看着许泽礼骄傲得跟个大公鸡一般,轻哼一声:“平日里看你还斯斯文文的,今日倒是满嘴喷f,只是认个干哥哥,又没说让你把弟弟送给我,怎么成了窃取他人果实了?”   “若是你写文章有你嘴皮子这股麻溜劲,也不至于县试得了个第二。”许泽礼儒雅的扬起一抹笑容,嘴里吐出的却是一击致命的硬刀子。   “你!”丁一强虽然被气得脸色发黑,但是他脑瓜子转到飞快:“不就是个县试第一吗?得意什么,有本事你考个小三元啊~别小三元没中,还名落孙山咯。”   “谢谢丁同窗的关系哈,比起担心我名落孙山,不如担心担心今日先生布置的题目哦~我已经破题了,用过午膳回来就可以提笔写文章了。”许泽礼上前一步,踮起脚深沉的拍了拍他肩膀,一脸忧心的说道:“希望你这次顺利破题,并且写出一篇超过我的文章哦!”   说罢,许泽礼也不等丁一强回话,拉着许泽平就往外面走去。   丁一强看着许泽礼两兄弟离开的背影,气得牙痒痒。   坐下来看着先生布置的作业,越想又越气,越气就越静不下心来。吃吃吃,就知道吃!   一看就是个天蓬转世!   腹议归腹议,丁一强确实也饿了。   算算时间,也到了家丁送午膳的时候了....他眼珠子一转,立马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许泽平昂起头看着许泽礼:“阿兄,这般没事吗?”   对于丁一强,许泽礼自然是了然于心,是个嘴皮子麻溜,武力值悍人的家伙。   丁一强,上一世盛安五年河洛县二月的县案首。   同年四月,府试案首。   同年八月,院试差了些,虽说得了个第八,但也是名列前茅的禀生,不光可以进入府城官学,还可以领取禀米津贴。   盛安十一年,中乡试乙榜三十六,得举人名号。   盛安二十年,杏榜提名考中八十九名,得贡生名头。   同年,金榜提名,高中二甲八十五名,得进士出身。   中了进士以后,丁一强并没有想办法留任京都,而是选择做了一名地方官。   即使来往不多,许泽礼也知道他是个铁骨无私,一心向民的好官。任地方官多年,虽是文官,却尽是干着武职,排污抗洪,上山剿匪....丁一强的名号,可是在大景朝有名的强悍。   当然他的付出也是有回报的,至少在许泽礼人头落地那一年,他从岳丈哪里得了个消息,圣人有意提拔丁一强为湖广左参议。   许泽礼是盛安十八年恩科,高中的进士。   而丁一强是盛安二十年正科进士,说起来,丁一强比他还要晚入士两年。   要知道那个时候,许泽礼背靠刑部尚书才爬到正五品礼部郎中,丁一强一人单打独斗却能够做到正四品布政司左参议,可想而知,他干了多少实事。   许泽礼笑着摇头:“平日里,丁同学与为兄打闹习惯了,没有大碍的。”   许氏两兄弟走到后院花园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了提着食盒的吉祥。   “礼少爷,您们没有久等吧?”吉祥憨憨的挠了挠头,“过来的时候,同钱老板多说了两句话,差点误了时辰。”   “无事,恰好我们也刚刚到这里。”   “那就好那就好。”吉祥嘿嘿一笑,就将食盒往花园中的石桌上一放,正准备端出碗碟的时候,眼尖的瞧见了许泽礼左手上的纱布,吓得失色,急忙说道:“礼少爷,您的手怎么了?这可咋办,您还是要考府试的,这可是金贵着的呢!”   “伤得是左手,不影响我写字。”许泽礼不在意的摆摆手,表现的风轻云淡,他可不想吉祥咋咋呼呼的回家影响阿父他们的心情:“这就是个小伤,养两日就好了。你回去了,可不要到阿父阿娘他们面前去说三道四,否则我回你扒了你的皮。”   面对许泽礼沉静的双眸,吉祥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说道:“小的保证不说,小的守口如瓶!!”   许泽礼满意的颔首:“布菜吧。”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许松山夫妻,吉祥更怵礼少爷,仿佛他一个眼神就能够看透自己的心里的想法。   许氏两兄弟的口味不一,许泽礼偏清淡,而许泽平偏辣,许家准备的饭菜便是有清蒸,有香辣.....   “阿兄,这是阿奶做的清蒸鲫鱼,你尝尝,可好吃了。”   “就是挨了先生几个板子,为兄还不至于不会剔鱼刺。”许泽礼看着一边剔鱼刺一边往自己碗里夹菜的老幺,眼里不禁闪过一丝笑意:“阿兄自己来,平平赶紧吃菜,不然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就在许家两兄弟亲亲热热的吃午膳时,丁一强提着食盒不知道从哪里蹿了过来。他笑呵呵的从食盒里端出各种美味糕点,诱惑的看着许泽礼:“小家伙,想不想吃桂花酥,桃花糕呀?想吃的话,就喊我一声哥哥!”   就在丁一强信誓旦旦会听到小家伙的一声哥哥时....却不想许泽平头也不抬的吃着自己碗中的酸辣鱼块。   许泽平偷偷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真当他是小孩子呢? 第43章 清水镇许家43   丁一强也是出了名的犟种,你越是不搭理他他就是越不得劲。拿起一碟千层酥就往许泽平旁边的位置上一坐,“香香甜甜的千层酥哦,确定不吃吗?”   五大三粗的身躯往身边那么一坐,吓的许泽平一个手抖,差点筷子都要掉地上去了,好在他反应及时,双腿一夹,将一双竹筷夹在了腿间。   听见丁一强诱惑的声音,许泽平稳定了心绪,好在不是来干架的....要是干架,还真是五个自己加起来不够他抡的,毕竟许泽平也目测了一下丁一强的身高和体重。   至少高1.75,重160.   在这个百分九十人口吃不饱的年代,他这个身高和体重着实吓人。   许泽平偷偷的瞄了一眼对面的许泽礼,他这个阿兄在古代算是发育好的,十二岁的年纪,已经一米六五之高,但是站在丁一强身边仍是矮一截。   许泽礼注意到老幺偷偷瞄的那一眼,以为他是想吃,“平平,喊一声哥哥也是不丢人的,毕竟丁同学的年纪摆在哪里了。”   许泽平急忙摇头,他连忙解释:“阿兄,小孩子要少吃糕点,不然牙齿会被蛀虫吃掉的,就像丁兄一样,他嘴巴里就有颗牙齿没了!”   许泽平能够看到这个也算是因缘巧合,刚好在丁一强低头诱惑他时,就看到了他左上排两颗智齿的位置:一颗发黑,另外一颗是个大洞。   看着小孩子天真的模样,丁一强涨的一张老脸通红,嘴巴张张合合硬是没有吐露出半个字。   丁一强打小就是个贪吃鬼,喜好甜食,刚好他阿娘的嫁妆是一家糕点铺,这就让他的喜好无限放大....   只要有新品出现了,他绝对是第一个吃到撑的人!   如果他没有吃到撑,晚上绝对会偷偷摸摸起来,去偷吃铺子里的糕点.....饶是被他阿父逮住,赏一顿竹笋炒肉,他也是不改这个坏习惯。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改不掉这个坏习惯,他阿父阿娘也只好放任他了。   毕竟他阿父开着镖局,要亲自押镖运镖,而他阿娘要经营糕点铺,他们着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管着他。至于他阿奶阿爷,那是乖孙多吃点,长的壮壮的,日后才好子承父业。   尔后丁一强能改掉吃甜食的这个坏习惯,也得感激长的这两颗蛀牙。   长过蛀牙的都知道,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   十岁牙痛发作那年,他不光脸肿的跟包子似的,还痛的满地打滚....现在想起来,真是丢人丢的紧。   许泽礼看着脸色红了黑,黑了红的丁一强,差点一口鱼肉噎在嘴里了,他强忍着笑容急忙把鱼肉咽了下去,然后板起脸说道:“平平,不许这样笑话丁同学,一点都不礼貌。”   “哦。”许泽平放下手中的筷子,扭过头,乖巧的看向丁一强,端正的道了歉:“丁兄,是我不对哦,我不该笑话你的,请你原谅我。”   无数的话堵在了丁一强的胸腔,想要吐出来,但是看到小孩子这么规矩的道歉,他还只能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是丁兄自己贪吃。”   说罢,丁一强匆匆提起食盒就狼狈的跑路了。   瞧着丁一强的背影,许家两兄弟不由对视一眼,眼底皆是还未散去的笑容。   许泽柔坐在院中绣着手帕,若是仔细一看,能够清晰的看见手帕的两面都有图案,一面为荷花,一面为白鹤.....   这是少见的双面绣,乃是姜麽麽跟着她老主子学会的。   而现在姜麽麽决定将这独门绝技教给许泽柔了....   姜麽麽想到这里却不由的叹息一口气,没有想到老主子家中的独门绝技最终传到了外人的手中。   老主子乃是继室,那个狠心的老夫人害怕老主子生出二心不利于....竟然狠心的给老主子下了绝嗣的。   好在小主子也算是个孝顺的,荣养了老主子的晚年。   但是想到老主子一生,为了生下一儿半女吃过的苦楚,姜麽麽就打心里心疼.....想到老主子闭眼那一刻,得知了真相。   姜麽麽就浑身发颤,老主子是死不瞑目的。   若非老主子最后一个遗愿是让自己平安出府,只怕自己也成了一堆白骨。   远远的许泽柔就听到了说说笑笑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只见,大哥和老幺有说有笑的出现在了后院的回廊上,她不禁咦了一声,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大哥不是向来对老幺没个好脸色吗?   “平平,今天玩的开心吗?”   许泽平听到二姐甜甜的声音,歪了歪头:“开心。”   “跟大哥玩怎么开心吗?平日里,也没有见你笑的合不拢嘴啊?”   许泽平瞧着二姐促狭的笑容,憨憨的挠了挠头,耿直的说道:“男子汉的友谊,阿姐你不懂。”   许泽礼观察许泽柔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就知道吉祥还没有将他手伤了的事情捅出来。   他心里十分的满意,很好。   趁着两姐弟说话的功夫,背着书箱子回了东耕院,边走边想着对策,最后决定晚膳让大虎去西禾院端。   这段时间尽量不露面,以府试的要多多写文章的由头在自己院里用膳,省时省力。   许唐氏从花厅走出来,看着讨论极为认真的两姐弟,高声喊了一句:“洗洗手,吃晚饭了。”   许泽平最喜欢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了,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回想以前,很少有这样的经历。   因为很多时候天黑了,他继父还在工地上。   他与他妈妈,向来是两个人匆匆解决一顿,随便对付一下。   而等敏雪出生以后,晚饭更像是完成任务,因为她身体的脆弱,导致妈妈陪着她在医院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   他出了社会以后,也常常是孤身一人。   看着热气腾腾的晚饭,许泽平脸上是洋溢着笑容:“阿娘,是骨头土豆汤耶~正好适合阿兄养养手!”   许泽礼还在绞尽脑汁的想对策,殊不知他的好弟弟一个嘴不把关,把他手受伤的事情直接捅了出去。 第44章 清水镇许家44   听闻许泽平的话,许家众人皆竖起了耳朵,不是他们敏感,而是他们知道手对于学子的重要性!!   若是手毁了,很有可能面临的就是前途尽毁。   对于许泽礼,许家是赋予重望的。   猛地面对这么多双直愣愣看过来的双眼,许泽平有些傻眼,说话也变得有些结结巴巴的了:“阿,阿娘,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许松山第一个发话,“老幺,你告诉阿父,你阿兄的手怎么了?”   在许松山眼神的逼迫下,许泽平突然反应过来了,阿兄警告了吉祥不准他说的事情.....但是面对许松山审视的眼神,许泽平的心坚硬了起来,阿兄不想说,那么他就应该保守这个秘密。   许泽平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他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闷闷的不发声。   许林氏暗戳戳的拉了拉许松山的衣角,她是个以夫为天的小女人,自然是不会给丈夫没脸。   许松山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吓得老幺了。   看着小脸苍白的老幺,他有些后悔,又想要找补几句,却看到了许林氏摇了摇头。   许林氏双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她走到许泽平的身边,微微蹲下身子,将吓着的老幺抱到了怀里:“平平,乖,阿父他不是故意,他只是太紧张了,不是故意吓你的。”   许林氏一边安慰一边说道,“平平,知不知手的重要性?若是手受伤了,以后阿兄可能就做不了大官了,到时候就不能够带平平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了....\"   许林氏虽是以夫为天的小女人,但她也是个温柔善良的母亲。在她的温柔的进攻中,许泽平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防线,不争气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从这里就不难看出,许泽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许家众人听到伤的是左手,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现如今距离府试还有一个多月,好生养养,不打紧的。   许泽平说完以后,干巴巴的找补:“阿娘,你们别怪阿兄,都是我的问题,我昨天不应该贪玩。”   许林氏揉了揉他的脑瓜子,“平平,你应该去向你阿兄道歉,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们,是你阿兄。”   许松山适时露出笑容:“兄长保护弟弟是应该的,但是老幺你作为弟弟,以后有本事了也要回报哥哥,没有谁是一辈子应该付出的。”   “嗯!我知道了。”   恰逢此时,大虎硬着头皮走到了花厅。   大虎是第一次撒谎,自然也是有些胆怯的,他假装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他鼓起勇气说道:“老爷,夫人,礼少爷说,说他要为府试做努力,近期让我把他的饭端到西禾院去。”   大虎看似镇定,但是那颤抖的声线早就出卖了他。   许松山冷笑一声,“大虎,你这么诚实孩子,什么时候也变得和你礼少爷一样了?”   大虎有些懵,“什么什么?”   “说谎不打草稿。”许松山睨了大虎一眼,“让你家礼少爷出来吃饭,我们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大虎窘迫的挠了挠头,他看到耸肩坐在一旁的许泽平,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他嘿嘿一笑,告罪说去请礼少爷。   不到一刻钟,许泽礼飘然而至。   他看着眼睛东看西瞧,就是不看他的老幺,心知这个小鬼头在心虚。   “阿父,阿娘,阿奶,对不起,让大虎撒谎了。”许泽礼一上来,也没有扭捏,直接就道了歉:“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才会隐瞒这个事情。”   “你就是个傻孩子!”许唐氏虎起脸,拄着拐杖直接走到了他的身边,抬起手在他的右臂上抡了两拳:“以为不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发现了?这手伤了是要忌口的,将来留疤了怎么办?不怕你将来妻子嫌弃你?”   许唐氏前面说的一长串话,许泽礼是不放在心上的,唯独最后一句话,他十分的忌惮....因为苏瑜姮那个悍夫是极为爱美的,他虽是喜欢对自己又挠又抓的,但若是自己在哪里磕碰出来了伤疤,定是要被他嫌弃许久的。   想到这里,许泽礼急忙认错:“好好好,阿奶,我知道错了,还请阿奶好好把关我的食谱,杜绝留疤的可能性!”   许泽礼原本还想说一句以后他要娶的是夫郎,不是妻子....但转念一想,若是他这么一说,只怕阿娘他们又要问东问西了,为了少说两句话,他还是识趣的闭了嘴。   许松山夫妇见老大这么诚恳的道歉,也不在多言什么,喊了一句开饭。   只是今晚这一餐许泽礼注定吃的是艰难的,因为他除了骨头汤以外,其他的菜系都放了姜蒜,这些刺激性食物会影响留疤的。   用过餐以后,原本按照计划,许泽平是要跟随许泽礼去读书的。   这一次被许松山制止了,许松山以许泽礼养生以及即将府试的理由,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都不许他去打扰他阿兄。   许松山作为一名大家长,是有绝对性的威严的,他第一次这么强势的表了态,许泽平两兄弟自然不能够拂他们的面子。   许泽平想着自己房间的新案几,心想它真的派上了用场。   许林氏是个疼爱孩子的,在老大回西禾院以后,她连忙指使自己的丈夫去买点药膏回来,即使老大说了柳先生给他上过药了,她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家中还是备些上等的伤药才是。   从前许家也是时常备着伤药的,因为老大是个皮小子,但自从他拜入柳先生的名下以后,许家就再也没有备过伤药了。   许松山明白妻子的担忧,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喊了吉祥,吩咐他备马。   虽说许泽平被下了禁令不准去缠着他阿兄读书,但也没有说不准去探望他的手伤。故而在许泽平练完字,沐完浴,即将睡觉之时,偷摸的溜出了房间,就跑向了东耕院。   透过明亮的灯火,他正好看见许泽礼房间一站一坐的两道身影,透过影子他一瞧就分辨出了许林氏和许泽礼....   正当他思考怎么不被抓包之际,瞄到了距离许泽礼房间不远的书房,灵机一动就躲到了书房中去了。   也幸得他躲的快,恰好此时许林氏已经给许泽礼换好了药推门而出了。   许泽平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才蹑手蹑脚的从书房出来,他刚到许泽礼的房间,还没有敲门就听到了许泽礼说道:“小老鼠,进来吧。”   许泽平有些生气:“阿兄,我才不是小老鼠。”   许泽礼闷笑,“偷偷摸摸,悉悉索索的,可不就是小老鼠吗?”   许泽平自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就不与他争辩了,转念说道:“阿兄,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许泽礼可不会说当时自己是站着的,高深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许泽平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好吧,不说就不说吧,反正自己也不是那么好奇心强烈的人。   将自己安抚好以后,许泽平立马就开门见山的跟许泽礼道了歉,承诺自己再也不贪玩晚睡了,并且承诺大明日里起每日早起来一刻钟....   此时许林氏已经回到了西禾院,习惯性的先去了老二的房间,从翠果的嘴里得知老二已经睡着了,便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当然也会念叨两句让翠果照顾好柔小姐。   从老二房间出来以后,她又去了老幺的房间,透过窗户看着烛火已经熄灭,今日她长了个心眼,轻轻的推开房门,从外室走到内室.....看着床上的空无一人,心里十分的生气。   这个老幺,果然是学会了耍心眼。   昨日她晚上过来就是看着熄灭了的烛火,才以为他睡着了,没有想到这个臭小子会装睡在玩九连环!!   今日她来收拾房间的时候,看着地上散落的那一地银环,气得都快炸了。   好不容易经过一天的时间消化了情绪,再加今晚上老幺诚恳的道歉,她已经完全消气了,现如今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她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就在许林氏即将发飙之际,许泽平迷迷糊糊的从外室走了进来,一边揉眼睛一边迷糊的说道:“阿娘,你怎么来了?”   许林氏看着他一脸迷糊的模样,忍住了怒火:“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哪里去了?”   听出了许林氏语调中的怒气,许泽平瘪了瘪嘴:“阿娘,我晚上吃多了,刚从茅坑回来。”   说罢,许泽平还想凑上来抱着许林氏撒撒娇。   如今的茅坑就如同农村的旱厕,稍稍的一呆就是一身味道。   果然许泽平还抱上来,许林氏就闻到了那股臭味,嫌弃的说道:“好了,你阿娘知道了,早点睡吧,你的九连环我已经收起了,等今年放田假了去你外祖家再还给你。”   许泽平一脸睡意的登掉鞋子,倒头就趴在了床上睡觉。   许林氏是个母亲,哪里会真的嫌弃自己的儿子?   在许泽平躺下后,将他的外衣脱了,盖上被子,在摆正了鞋子,才提着灯笼离开....   在许林氏离开后,许泽平清明的睁开了双眼,还好还好自己尿急去了趟茅坑,不然一顿竹笋炒肉是跑不掉了。   许林氏回到房间时,许松山正靠在榻上看书,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才扭头说道:“都睡了吗?”   “都睡了。”   许林氏一边关门,一边嘱咐:“明日记得去买些芹菜和肉条回来,老幺的拜师礼还差这两样。”   许家有许泽礼拜过师的先例,自然知道拜礼的六礼: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   许泽礼与柳淮之约定的拜师时间是在三月初三,也就是后日。   不同于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这些干货,芹菜和肉条不耐放。   许松山起身,从榻上走到内室的床上,回答道:“晓得嘞,今日就让吉祥订好了,后日清早他们会送过来的。”   许林氏躺倒许松山的怀里,微微软下声音:“二郎,我好久没有回娘家了,今日等幺儿他们放田假,我带他们回去一趟好不好?”   许松山想到大哥说送泽博他们过来的事情,微微沉吟了一下:“大哥的意思,等泽礼中了童生,想要送他们过来玩一下....”   府试在四月,田假在五月。   这么一算时间,刚好等到府试放榜,就到了田假时间。   可是当看到许林氏失望的眼神,许松山又立马转变了态度:“从府城过来怕是要个三四天,加上两个孩子拖带的行礼,只怕要的时间更久,不如这样,你带着孩子们先去他们外祖家,等到泽博和泽英来了,我马上派人去接你们回来好不好?”   女人的情绪就如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的。   许林氏一听到许松山的话,立马就扬起了笑容,还重重的在他脸色香了一口:“二郎,你真好!”   香完以后,她拉了拉被子,倒头就睡了。   徒留许松山一人还处于兴奋之中,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许松山咬了咬牙,“恨恨”的捏了一把她的脸。 第45章 清水镇许家45   许泽礼也是从小孩子阶段过来的,他深知小孩子的忘性大,只当许泽平承诺的每日早起一刻钟是开玩笑的.....   却没有想到,他从走到花厅时,许泽平已经坐在圆桌上大口喝着稀饭了,一瞧见他就开心的打了招呼:“阿兄,早!”   “平平,早。”   按照许家的惯例,不管是早膳还是晚膳,都必须人齐了才开饭,但因为昨日许家两兄弟迟到挨了戒尺的事情,便就对他们破了例,让他们早用完早膳早出发。   许家的早膳花样不多,一般都是稀饭配馒头,又或是鸡蛋面。   放在蓝星上,不说是孩子了就是大人,都要被腻死....   但是许泽平却吃得很是满足,因为在当下绝大数人是吃不饱饭,大多数的农户一天只有两餐,这两餐还基本上都不是精细的面食,而是粗粮混着白米。   许泽平害怕自己的步伐又连累阿兄,于是呼呼呼的干完一碗稀饭两个馒头,就站了起来:“阿兄,我去房间背书箱子了啊,我到大门口等你。”   许泽平说罢,也不等许泽礼反应,就火急火燎的朝着房间跑去。   许泽礼瞧着老幺的急急忙忙的背影,好笑的摇了摇头,但是他也没有耽误,快速的解决完早膳,接过大虎递过来的书箱子,就往外院行去。   因为提前出发一刻钟的缘故,他们幸运的踩着点进入了教室。   高岩看着坐在座位上喘着粗气的许泽平,好奇的询问:“泽平,你家不是很近吗?怎么这么累?”   待许泽平平缓了呼吸才说道,“书箱子太重了,我还有些背不动,等我背习惯了就好了。”   听到说重,高岩就忍不住的单手将他的书箱子提了起来,还颠了颠也就五斤左右,“不重呀?”   看着高岩单手提了起来,许泽平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上下打量高岩,也就是五十斤左右的小朋友,力气这么大吗?   随后在两人的攀谈中,许泽平才知道高岩家在清水镇下面的一个高家村,每天步行过来都要一个时辰,且他每天回去还要帮家里劈柴砍柴。   许泽平猜到他家里条件不好,却没有想到会这么难....   就在二人的交流中,柳淮之已经进入了乙班,在照常布置今天的学习内容以后,他就踱步离开了。   在结束今日的教学后,柳淮之布置了作业以后,就宣布了明日停课一天,至于原因他并未说明。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是巴不得放假的,基本上都是欢天喜地背着书箱子离开了私塾。   次日,辰时一刻,许泽平跟随他父兄就已经抵达青海私塾的正门口,当然柳权也早早的候在了正大门,一瞧见他们就赶忙打开了正大门迎他们进去。   放在平时,许泽平他们这些学子皆是从小门入私塾。   而那些往来的奴才学童,皆是从角门而进,   今日,许泽平三人确实从正大门而入。   那是因为身份的转变,从今日起,许泽平不再是柳淮之的授课之学子,而是他的衣钵传人。   当然,许泽礼亦是有资格走正大门的。   只不过平时,也没有必要那么隆重。   柳淮之虽说桃李也算满天下,但严格意义上收的徒弟并不多,许泽平是他的第六位徒弟,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柳淮之的大弟子李程雪,与他一样乃是清流名士,文景二十二年状元郎,现如今任翰林院正五品大学士皆国子监祭酒。   当然,他也是许泽礼岳丈的挚友。   柳淮之的二弟子章之英,乃是柳淮之内心之痛。   比之李程雪,对于章之英,柳淮之付出的心血更多,也更为看中。亲自将他引荐给了还是太子的龙昭承做幕僚,章之英也不愧于他的教诲,不管三年就成为了龙昭承的心腹军师....   却不想本应该是前程似锦的他,折损在了那年的北征中。   每每柳淮之想起来,就悔恨不已,若是当年没有做这个选择,之英也不会早亡。   柳淮之的三弟子欧阳绪,文采斐然,但是厌恶官场喜好山水,故而在文景二十八年中得苏皖解元郎后,就投身江南博文书院做了教谕,现如今乃是博文书院山长。   柳淮之的四弟子林三省,文景三十四年金榜传胪,亦是实干派,现如今任通州正四品知府。   通州与幽州一样,乃是大景五大州之一,亦属于直辖州。   柳淮之的五弟子许泽礼。   柳淮之的关门弟子许泽平。   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柳淮之看得还是比较重要的,除去远在京都的李程雪,另外的两名弟子欧阳绪以及林三省都特意赶来了!   欧阳绪以及林三省都已经年过四旬,相对于操心为民的林三省,欧阳绪倒是更为的儒雅,青衣纶巾,举止皆是风雅。   林三省为官几十载,皆是在为民劳心,多少沧桑皆呈现在了他黝黑的肌肤上。   文官向来是养尊处优,但是他一双素手却是布满了茧子。   许泽礼虽说这辈子没有同他们打过照面,但是上辈子却是十分相熟的。   故而他一眼就认出了两人。   对于老师新收的两位弟子,欧阳绪和林三省没有半分轻视,在柳淮之介绍过后,随即送上了见面礼。   欧阳绪和林三省对于许家两兄弟,早早的就从柳权这里打听过来,故而给两兄弟送了一样的见面礼。   欧阳绪准备的是徽州端砚,林三省准备的则是湖州狼毫笔。   二人出手皆不俗,许家兄弟本是想要推脱,但是在一翻推脱下,最终还是接受了。   见过礼以后,就正是进入了拜师仪式。   第一步:正衣冠。   第二步:拜师礼。   .....   拜师礼结束以后,已是午时一刻。   柳淮之作为东道主,自然是留他们一起用了午膳。   相比于欧阳绪,林三省的公务更加的繁忙,用过午膳以后,就驾马离开了清水镇。   欧阳绪倒是在青海私塾逗留了两三天,他亦是给许家两兄弟讲学了两三天。当然对于他们两兄弟讲学的内容是不一样的,于许泽礼讲解的是时下的政治,而于许泽平讲解则是他蒙学时的体会.....   不同于柳淮之的严肃细致,欧阳绪的讲学更是悠哉风趣。   当然欧阳绪也是有自己的书院要管理,逗留两三天也是极限,在第四日的清晨也就驾马车离开了清水镇。   欧阳绪临别时还曾言——欢迎他们来江南游学。 第46章 清水镇许家46   许泽礼原本也是想看一下老幺的笑话,却不想他说每日早起一刻钟真的做到了,一晃就来到了四月初一辰时。   而今年府试的时间也已经确定,就在四月十五。   河洛县隶属于永安州,永安不过是个散州,它又隶属于华湖府。   华湖府管辖四个属州十个直辖县,每个属州下面至少还管辖着三到八个县,故而每一届参加府试的人数至少在千人以上,而录取的人数却只有寥寥八十人,可想而知府试的竞争力有多大!   不同于县试,许泽礼参加府试,必须要前往华湖府城,而清水镇去往华湖府城至少需要八天的路程,且参加考试的学子众多,客栈自然是有现的,所以许泽礼他们约定在四月初一巳时就出发。   前往华湖府的路程遥远,途中还有段路程不太安全,时常有贼匪出没,许松山自然是不放心许泽礼携大虎同他的同窗一起出发,故而也是要跟去的。   青海私塾此番过县试的学子共有十人,他们皆是同窗,为了安全,一致选择了结伴同行。   许泽平与许林氏几人站在门口,将许泽礼三人送上了马车,许林氏/许唐氏/许泽柔祖孙三人十分的感性,不由的红了眼眶:“早些出发,早些回来。”   许泽平他们其实准备将他们三人送到清水镇的镇口,因为他们约定出发的地点是清水镇的镇口.....许泽礼说镇口往来的人太多了,让他们在家门口送别一下就好了。   许松山最是受不住女人家哭哭啼啼了,连忙抽打了马鞭驾马离去:“知道了嘞!”   往年前往府城参加考试,选择的都是商队,商队皆有打手随行,最是安全。今年因为有丁一强的缘故,他们并没有跟随商队出发,而是由丁家镖行护送前往府城!   丁家镖行在河洛县也是有名的大镖行,走南闯北的,也同不少贼匪交过手,鲜少有失手的时候。   至于前往华湖府城会遇到的贼匪,其实不光丁家镖行识得,许泽礼也识得,就是上辈子老幺勾结的阴沟寨....说起来也丢人,因为阴沟寨就在他们永安州境内。   丁一强望着许泽礼走下马车,有些失望的说道:“你家老幺,没来送你啊?”   许泽礼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怎么,还惦记着他叫你哥哥?”   丁一强摸了摸鼻子,眼睛一转,立马环住了许泽礼的肩膀:“阿礼啊,听说你还有个妹妹不是?你看看我怎么样?我人高马壮文采好,要不我委屈一点,做你妹夫?”   “去去去,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许泽礼一听他的话,脸色就沉了下来,“别污了我妹妹的名声!”   说是如此说,但许泽礼还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   别看丁一强眼下的不着调,但他确实个忠一的男人,据自己所知,他上辈子就只有他夫人一人,连个通房都不曾有。   如此想来也是良人人选....只是怎么想,好像都对不起丁一强上一世的夫人?   许泽礼这么面色一沉,丁一强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如此大庭广众下议论闺阁女子,确实是有失君子所为。   就在二人谈论间,青海私塾十位学子协同家人皆已经到齐了。   学子间家境有好有坏,当然不可能每一家都有马车....好在丁一强的父亲丁龙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事先同柳先生了解了各位学子的家庭情况,备好了足够的马车。   在他细致的安排下,使得没有马车的七家人完美的避开了这个窘迫。   丁龙骑白马领头,他的身后跟着三匹黑马,黑马之上坐在三名中年大汉,强悍的气场一看就是练家子。   三匹黑马之后紧跟六辆马车,六辆马车后面跟着四匹黑马....   丁龙一声令下,“出发!”   看着许家马车扬尘而去的背影,许泽平在心里默默的算着时间。府试也是五场,一日考一场,考完就是四月二十了。   府试结束,放榜时间在十五天左右,加上返程的八天时间....只怕阿兄他们回来都要五月十几了。   那时候稻秧都插完了,许泽平还想着同他阿兄他们一起去插秧呢!这么一算,看来都去不了了。   不得不说,许泽平是有些失望的。   他上辈子虽然过得苦,但说实话确实还没有插过稻秧,因为进城求生活的日子,他并没有在村里生活过多久。   他想要体会一下插秧,是怎么样的感觉!   许家是耕读人家,现如今虽然日子富裕了,但每年放田假的日子,许松山都会领着许泽礼下乡去田里插秧的,美曰其名——只有体会了农耕,才知道粮食的来之不易!   前几年,因为他年纪还小,也没有让他参与。   现如今他快要四岁了,许泽礼见他日渐壮实,便开玩笑的说待他去体会体会插稻秧的滋味.....   许泽礼说这话也是存着捉弄人的心思的,自他六岁起,年年田假年年插秧....这还不算,年年八月旬假就要割稻子。   插秧和割稻子最废就是腰了,每次完了,有两三天他那个腰啊就是不是自己的了。   他以为老幺这个小不点会拒绝,却没有想到他这个憨憨想也没有想一口答应,还信誓旦旦的要与他一同去插秧去割稻子!   瞧着老幺如此高兴的样子,许泽礼在心里默默的摇了摇头:“还真是太年轻了。”   许泽柔瞧见老幺失望的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有些好奇的说道:“平平,你也想和阿兄去府城吗?”   许泽平摇了摇头:“不是啦,老师虽然停课了半个回老家,但是他给我布置了任务的,这半个月内必须【幼学琼林】和【声律启蒙】背完,等他回来就要教我作诗和做文章了,所以我才没有时间同阿兄去府城呢!”   “那你失望什么?”   许泽平挠了挠头,“我是算着时间,阿兄他们好像要错过与我去插秧的约定了....”   瞧着老幺希翼的样子,许泽柔一口气突然堵起了,老幺还是傻的可爱。 第47章 小河村1   许林氏原本是打算五月放田假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去他们外公家的,现如今恰巧老幺老师回故乡听课半月....她心里盘算盘算,还是先带老幺和小柔去他们外公家小住一下,至于老大,等日后他有时间了,在让他自己去好了。   许林氏有这样的盘算,还是因为泽博两兄弟要回来的缘故,万一他们两兄弟回来了,自己这个婶娘不在家,这流言蜚语一起,还指不定怎么传她这个婶娘不待见他们呢~   既然有了打算,她便去同许唐氏商量了。   许唐氏是个通情达理的婆婆,并不为难人,许林氏一说出想法,许唐氏就答应了,还叮嘱她回娘家多带着东西去,别让人说闲话。   许唐氏一同意,次之许林氏三母子就坐着马车前往了小河村....   许林氏回娘家这一去将将有半个月,原本翠果翠竹两姐妹也是想跟着许泽柔的,但许林氏顾忌一下子四五人去了,许唐氏会空落落的,所以就将翠果两姐妹留了下来,就连同教养许泽柔规矩的姜麽麽都没有带。   一坐上马车,许泽柔挺直的背脊就稍稍的松懈了几分。   许林氏体谅女儿的辛苦,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吉祥驾车。   许泽柔抿嘴一笑,将头埋进了许林氏的怀里撒娇:“阿娘,你真好~”   许林氏摸着许泽柔白皙柔软的手掌,眼里充满了温柔,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永远过得这样的幸福,不说大富大贵仆从如云,最起码要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因为这样的生活环境,是她父兄能够给得起的。   “小柔,会不会怪阿娘和阿奶对你要求太严格了?”   许泽柔乖巧的摇头,“小柔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小柔知道阿娘你们是为了我好。”   许林氏看着懂事的女儿,心底十分的软和,她抬起手摸了摸女儿柔顺乌亮的长发,同她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发生的趣事。   说小河村那条河里水最清澈,鱼儿最多;那座山上的柿子树最多,板栗树最多....   在两母女说起趣事事,许泽平则是乖乖的坐在一旁捧着【幼学琼林】在看,【幼学琼林】一共四卷,三十三节,他们已经全部学完。   现如今的许泽平是在复习,繁体字不同于简体字,但凡记错一个偏旁,整个字就错了。   他这辈子的记性虽然是开了挂,但他还是力求谨慎,多多复习。   许林氏看着聪明又好学的小儿子,心里是一百个幸福,沉稳上进的老大,温柔乖顺的老二,聪明伶俐的老三,再加上体贴懂她的丈夫,她觉得定是上辈子积了天大的福气,这辈子才会这么的幸运。   她害怕在马车看书会坏了眼睛,便出声说道:“老幺,小心伤了眼睛。”   许泽平听到阿娘的提醒,应了一声就将书放进来书箱子中。   男人不同于女人,天生没有那么多的话去叽叽喳喳,故而许泽平推开窗,半跪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许家的那辆马车被大虎驾着去往府城了,而这辆则是自然是许林氏让吉祥问其他商户花了银子借来的。   此时的已经离开了清水镇,到了山路上了,不同于镇上平坦的官路,这山路上坑坑洼洼的,走的并不快。   透过窗户,许泽平看着嫩绿的风景,心里是说不上来的畅快。   正当他看向后方时,忽然瞟见一辆牛车跟在他们马车后面....   驾驶牛车的是个中年汉子,牛车上坐着一名满脸横肉的妇女死死的捂着胸口,最开始许泽平以为她是哪里痛,仔细一看是她抱着一名小孩子,小孩的头被她抱在胸口还用和她衣物相近的布料做了掩饰....   许泽平看着这奇怪的行为心里觉得十分的不对劲,于是他同许林氏说:“阿娘,我们马车后面跟着一辆牛车....”   许林氏听到自己儿子这么一说,心中也是大惊,她又联想到了卖绸缎商户差点被拐的小哥儿心中一惊,怕不是拐子吧?   她想要问问,又想着自己这一行没有半点武力值的几人....最终安全和正义的抉择中,她选择了安全。   她不能够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去冒险,她不能够对不起自己的夫家。   许林氏轻轻的说道:“平平听话,你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们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外公家了。”   小河村比较的偏,从清水镇驾马车到小河村都要将近一个时辰,若是靠人自己走至少两个时辰打底。   故而这条路的村子也不算少,会经过五六个村子,最前面是大弯村,然后是小湾村,接着是高家村,柳河村,大河村,接着是小河村,小河村在后面就是后岩村。   后岩村是最偏的,也是最穷的。   许林氏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若是这个孩子幸运.....牛车若是一路跟着到了小河村的分叉路口,她一定嚎上一句,让阿父他们来帮忙。   若是不幸运,在这条路上任意一个村走散了,许林氏捏了捏手心,也就别怪她心狠了。   看着许林氏严肃的下颚线,许泽平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了,他默默的扒着马车窗看着马车后跟着的牛车。   眼神里很是复杂,牛车上的壮汉正直壮年,四十来岁,麻衣粗布,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劳作出来的。   牛车上的妇人一脸横肉确实擦着胭脂水粉,身上的布料更是讲究的细棉布....这二人一看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   再看那小孩子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是看着那灰黑不清的衣服,以及露了脚趾的头的鞋子,许泽平心里的怪异感就更加的奇怪了,他有七八成感觉这个孩子绝对不是他们其中一人的。   许泽平能够看到牛车上的两人全程没有半点交流,他们皆是各想各的事情。   许林氏害怕老幺被发现,急忙呵斥的说道:“老幺,坐下来!”   许泽平其实对于许林氏的心里能够拿捏到几分的,比起那个壮汉,他们这一堆是真的没有半点自卫能力的,先不提他自己,他阿娘是个妇道人家,至于她阿姐是个闺阁小姐,而唯一有点武力值的吉祥....细胳膊细腿,加起来怕就一百斤出头。   用蓝星话来说,就是个细狗。   许泽平默默的叹息一口气,现如今的他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第48章 小河村2   老幺虽是乖乖坐了下来,但是许林氏看着老幺未展的眉头,就知道他心里还念叨这件事情。   女孩子天生就要比男孩柔弱胆小,许泽柔在听完阿弟所说的话以后,吓得脸色都白了。她不由的就代入了自己....一想到自己要是被迫离开阿父阿娘,她就心里揪心的害怕。   许林氏将闺女拢入怀里,轻轻的安抚:“小柔乖,只要小柔不乱跑,就在阿娘眼皮子低下,谁也带不走你。”   在许林氏的安抚下,许泽柔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许泽柔窝在许林氏的怀里,有些胆怯的问道:“阿娘,他被拐子拐了会不会也像我这样的害怕?”   人性的善恶本就是在一念之间,许林氏原本就不是恶毒的人,被女儿这么一问,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其实就倾斜了。   因为她是做阿娘的人,明白失去孩子的痛苦。   可是她们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许林氏用手捂住许泽柔的双眼,轻轻的说道:“小柔乖一点,睡着了就不会想这些了。”   说罢,还轻轻的哼起了童谣。   趁着阿娘在哄阿姐睡觉之时,许泽平又站了起来,微微的撑开窗户,果然还看到牛车缓缓的坠在马车后面。   不是说牛车不想超过他们,只是这山路崎岖,路况不好的情况下且山路还狭窄紧紧只够一辆车行走。   许泽平努力的记着牛车上男人和妇女的特征,男人虽然健硕但是有一明显的特征,左手臂上有一条蜈蚣长的伤疤....而那满脸横肉的妇女,虽然穿着讲究,衣料富贵,但是那扭着腰的坐姿,让人看了觉得特别的违和。   是的,违和。   许泽平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形容她的词语,风尘气!!   在细看妇女,许泽平果然觉得这风尘气三个字十分的贴合。   头贴红花,嘴抹茶红,扭腰绿衣。   就在许泽平观察他们的时候,隐隐听到了一男一女的拌嘴声,只不过还有几步的距离,加上二人又是压着声音的,让他听得并不是很确切。   隐隐只听到了那妇女说——快点,老娘的事情多了去!   男人无奈的回复——别催,没看前面有辆马车吗?   ——穷鬼,若不是你银钱不够....老娘用的着...   听着隐约的拌嘴,许泽平眉头更皱。   许林氏在将女儿哄睡着以后,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情,于是她撑开了右边的车窗,透过车窗她微微瞥了一眼,不由的瞪大了双眼,因为她识得这男人!!   而打开车窗的举动似乎是引来了男人的惊觉,许林氏立马放下了车窗,并且让许泽平马上放下来。   许泽平不敢耽搁,听话的将撑起的车窗放了回来。   陈大勇一双精明的双眼微微眯起,刚刚是自己的错觉吗?   “阿娘,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许泽平微微压低嗓音,生怕惊动了马车后面的人。   许林氏砰砰乱跳的心脏平复了下来以后,又不由的闪过一丝暗喜,她知道这个男人,陈大勇是她们小河村有名的猎户!   打猎不说百发百中,但也十射八中,打猎的手法很是高超,但是他的日子似乎不是很好过。   连生五胎都是闺女,村里都是议论他杀生太严重,老天爷惩罚他不给他儿子。   好不容易第六胎生了个儿子,却是个哥儿。   按理说世人生了六胎无子就该打住了,可是他偏不信邪,继续要生!   终于在第七胎生了个儿子,但是这儿子生下不光天生体弱,还是个天盲。   这下陈家一家在小河村被笑的都抬不起头了,为了养活这个儿子,陈大勇还把两个闺女都给卖了.....   如此为了养活儿子,他还将祖宅给卖了,一家人搬到了小河村的后山,搭了个茅草屋。   至于牛车上的妇女,许林氏是不认识的,但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人!戴红穿绿的,不像是清白的妇道人家,更像是青楼女子。   想到那一双漏了脚指头的小脚丫,许林氏垂下了眼帘,她似乎是想到了陈大勇的动机——给他儿子买个童养媳!!   若是这样,为何不去正经的牙市买个正经清白的哥儿或是丫头呢?   思虑了一圈,她想到了家里买来的几个丫头,她知道原因了——因为有正儿八经的户籍的丫头贵,一个少说也要□□两银子!   像这种拐来没有户籍的孩子,别的不说,至少价格上能够压一半下来,压下来的这一半银子足够陈大勇他儿子吃一个月的药了。   许林氏想到这里也是讽刺一笑,要知道陈大勇没有生这个儿子以前,陈家在小河村不说是响当当的富户,靠着他打猎的野物也是吃喝不愁,现如今.....   好在阿父聪明,当家陈家老爷子提亲的时候,坚决不同意!   因为陈家喜欢儿子是祖传下来的,当家陈家老爷子为了生儿子可是连续休了三个妻子!   而陈大勇之所以没有休妻,乃是因为他的妻子是个厉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样样精通。   想到这里,许林氏便松快了些,陈大勇一家住在小河村的后山,虽是可以饶行,但也要经过小河村的路口,到时候她嚎一嗓子一定能够把他们拦下来。   “平平,阿娘认得这个人,是你外公村里的.....”   许泽平听了心里就有数了,一个村里的就好办了,他有法子乖乖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听着马车咔嚓咔嚓的滚轮声,陈大勇的心也愈大的沉重,他看着渐渐升上来的日头,却没有半分感觉到暖和。   若不是儿子又病了,他也不会买这个病的要死的哥儿冲喜。   出生不干净不说,还病的要死,要说唯一的有点就是便宜,才二两银子!!   硬是说还有个优点就是,屁股大,肉多。   花老妇可是用脑袋做了保障,只要养好了,日后肯定给他生个大胖孙子!   想到这里陈大勇的心就美滋滋的,恨不得他儿子马上就长大了,他的大胖孙子呱呱坠地。   心情一畅快,陈大勇立马就给自己安抚好了,现如今的没有又怎么样?日后老子就是有后的人了。 第49章 小河村3   还不等陈大勇高兴美个片刻,就听到前头的马车下来个妇女,大声嚎了一声:“来人呐,小河村进拐子了!!”   随即,在妇女的嚎叫声中,很快一批汉子都围了上来。   此时,陈大勇才后知后觉原来他驾着牛车跟着马车已经到了小河村村头的榕树下了。   他看着熟悉的村民将他的马车围了起来,气得脸红脖子粗:“林大壮,你们什么意思?把我当做拐子,你们是眼睛瞎掉了吗?我是陈大勇!”   “你马车上坐着的老婆子,如果我没有看错是暗巷的老娼妇吧!”林大壮是许林氏的本家人,比起陈大勇,他自然是更加相信这个本家妹妹。林大壮生怕别人误会他去暗巷找娼妇,立马补充的说道:“上次跟着翠花就逮她家男人时,恰好瞟到了这个老娼妇!”   陈大勇从牛车上走了下来,瞪了林大壮一眼:“关你屁事!给我滚开,不要让我动手。”   林大壮在小河村也算是有把劳力的,但是比起终日打猎的陈大勇还是差了几分的,不由的后退了半步。   陈大勇见林大壮后退了,不由的勾起了笑容。   只是他还没有高兴一下,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出来:“不关大壮的事情,可是关我事情!”   陈大勇定睛一看,竟然是林七叔。   林七叔是小河村村长的老父亲,早些年读过书,虽然没有考上秀才,但也是个老童子,在小河村还是有些说话的分量的!   林七叔拄着拐杖,说话还有些颤巍巍的:“大勇,你今日跟我借马车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去买粮食,需要借马车。现如今驮着暗巷的老娼妇到了小河村,且不说她有没有病不说,就是这样不清白的身份就脏了我的牛车,日后那个还敢坐我牛车去镇上?”   花老妇本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先前忍着不搭腔乃是因为看着陈大勇给钱的份上,怕闹翻了自己没有拿到剩下的一两半银子还白跑一趟,现如今听着他们一口一口老娼妇,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起身站了起来:“哼!平日里找乐子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这些老男人一口一个娼妇?”   “现如今用过身了就是老娼妇?那用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你们恶心一下?”花老妇扫了一眼拄着拐杖的林七叔,嗤笑一声:“现在用过觉得恶心觉得脏了?有本事你管住你们村里的男人别出来找啊!自己都管不住那二两肉,又凭什么来嫌我脏?”   林七叔被花老妇这个不要脸的气的眼前一花,差点就要倒下了,好在林大壮眼疾手快,及时的扶住了林七叔。   陈大勇见不要脸这一招这么好使,心里十分的爽快,平日里看着林七叔满嘴的仁义道德就厌恶,想要赚他们的钱又想要立牌坊,真是恶心。   见花老妇站了上风,陈大勇接着说道:“七叔啊,我借你牛车又不是没有给你银钱,你管我驮了什么啊?”   许泽平见这二人一唱一和的,都让众人偏了主题,他仗着自己的个子小,在许林氏晃眼之时,就跑到了最前面,直接说道:“是,这个老爷爷管不了你驮着什么,但是县官大人管得了!”   ——“按照大景律法,私下拐卖人口,诛三族!” 第50章 小河村3   陈大勇看着这伶牙俐齿的黄齿小儿,心里的那股火气终究是没有按捺下来,直接暴怒:“你这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儿,给老子滚开,再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弄死你!”   林天石闻声而来,一把将许泽平护在了身后,他拿着一把砍柴刀指着陈大勇:“陈家小子,你要弄死谁?你要弄死谁?”   许林氏一见阿父来了,悬着的那颗心就放了下来。   林天石在小河村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年轻时候跟过一个跑商的老板走南闯北,挣了不少的银子,但是他这些银子却都选择造福了小河村....   从小河村这个名字就不难看出,他们应该是依靠河而建。   在三十年前,这颗榕树往外走三步的距离其实有一条两丈宽的河流,这条河是清水河的支流,小河村民想要出去就必须跨过这条支流到对岸去。   有很多村民的田地也都是在对岸的,所以村民就搭了一条木桥在支流上,平日里空手出行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挑着重物或者马车就根本过不来....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极为烦恼的。   而林天石在挣了银子后,花银子请人将这条支河填小了,并且搭了条结实的水泥桥,使得小河村村民出现极为的方便。   林天石的这举动,还引得当时的跑商老板骂他蠢,但是林天石却只是笑而不语。   因为林天石的阿父早死,他阿娘扔下他跟着跑了,他是吃着小河村的白家饭长大的,所以他才会不求回报的造福小河村。   对于他来说,没有小河村这些长辈们的拉扯,他早就饿死了。   正是林天石的不求回报的造福,才使得他在小河村拥有了响当当的地位,其实当年村长的选举,他的风头一度盖过了林七叔的儿子,只不过是他不喜好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才婉拒了。   陈大勇看着林天石来了,心里很是发怵,立马说道:“天石叔,有话好好说,动什么刀子是吧?”   陈大勇一边说,还一边试探性的从林天石的手里抽出砍柴刀。   林天石当然只是吓唬吓唬陈大勇,没有真的想动刀子,见他服软,也就顺着他让他把刀子抽了出来。   许泽平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瘦老人,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自己的外公。   林天石害怕女儿在许家为难,所以极少的去许家窜门,即使到了镇上,也是约着许林氏在茶楼吃吃饭喝喝茶。   他知道女儿在许家过得舒心,就很是满足了。   平日里逢年过节,许家送过来的节礼都是极为大方的,这让他也知道女儿在许家是当得了家的。   加上许松山这个女婿,还允许女儿两三年回来住一段时间,他对于这个女婿也算是没得话说了。   林天石虽然不曾登门许家,但是许泽平还是记得他,因为他在襁褓中时,曾被许林氏抱着来小河村住过小半个月。   陈大勇抽出柴刀,立马扔到了一边。他讨好的挤出一抹笑容:“天石叔,你晓得我陈大勇就是个不会说话的莽夫,这小儿什么都不知道就冲上来说我私下拐卖人口,要被诛三族,你说能不气吗?”   林天石冷哼一声:“难道不是吗?”   林天石虽是个明事理的人,但是他护短。比之陈大勇这个外人,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亲亲外孙。   “当然不是了!”陈大勇理直气壮的说道:“这可是我花银子从花老妇手里买的,花老妇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个哥儿是被他叔父卖进来的!我们还有买卖的文书。”   陈大勇这么理直气壮,使得林天石倒是有些迟疑了,他摸了摸下巴正思考着想要说什么。   许泽平从林天石的身后走了出来,冷静的说道:“是吗?既然如此,让花老妇将这个哥儿的户籍拿出来瞧瞧,让我们看看这哥儿是哪里人,也让我们见识见识他那个狠心的叔父长什么样.....省的日后结亲,惹了大麻烦。”   许泽平这话可是说道这些村民的心坎坎里头去了,生死不由命,要是结了门坏亲,自己如果去了....自己的孩子要是像这个苦命的哥儿,那他们气都归从地下爬上来。   要知道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他们也宁愿把儿女卖到富贵人家去做个奴仆,至少身子还是清白的,还有翻身的机会。   陈大勇立马转身看向了花老妇:“花老妇,把哥儿的户籍拿出来,让他们这些不开眼的瞧瞧!”   花老妇看着这阵仗,心里也有些发慌,立马说道:“这户籍出来的急,一时间忘记带了,我现在马上回去取!”   说罢,花老妇就要扭头走人。   “我呸!”林天石最恨的就是拐子了,他直接动手拎住了花老妇的衣领:“哪里会有人做买卖不带凭证的?你这个老拐子,大伙上,将她绑起来,我们等会儿把她送到官老爷哪里去,让官老爷把她关大牢去!”   就在小河村浩浩荡荡的捆花老妇时,许泽平则是跳到了牛车上面去,掀开了那块盖住的抹布。   一掀开布,他就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猫眼。   小孩涨的满脸通红却说不出半点话来,张着嘴巴,啊啊啊的发了几个气音。   许泽平一看就知道坏事了,他一摸,小孩的额头脸颊滚烫,他马上扯着嗓子喊道:“阿娘,救命!哦不,救人,赶紧救人!”   许林氏听着老幺的叫喊声,立马冲了过去,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将脏兮兮的小哥儿搂进了怀里....   等彻底忙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因为小哥儿烫的厉害,许林氏也只得先请了小河村的赤脚大夫来看了看。   赤脚大夫说这个孩子烧了嗓子和脏腑,想要治好估计少说也要花十两银子....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够熬点药将他的高烧退下来。   许林氏听完以后,眉头也不由的紧了紧,只得先将赤脚大夫熬的汤药喂给小哥儿喝了。   先把烧退下来,命救回来再说。   至于其他....许林氏叹了一口气,看看能不能寻回小哥儿的家人,看他们了。   赤脚大夫说的话,许泽平自然也听到了。   十两银子啊,可不是小数目。   这可是寻常百姓一年的嚼头,怪不得花老妇愿意低价卖给陈大勇,原来是诓骗陈大勇这个莽夫的。   在浩浩荡荡的送官活动中,陈大勇可是一五一十的将花老妇诱惑他买卖小哥儿冲喜的事情交代了出来.....   许泽平看着许林氏离开屋子的背影,也想跟出去,他想问问阿娘愿不愿就治这个孩子。   但是当他准备跟上去时,才惊觉自己的衣角被这个小孩子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许泽平回头看着双眼紧闭的小孩子,蹑手蹑脚的想要从他的手里抽出衣角,却没有想到他的手刚放上去,小孩子猛然的就睁开了双眼。   清明的双目,一看就晓得,这个小孩子根本就没有睡着。   很显然,刚刚赤脚大夫的话他都听见了。   程哥儿见许泽平要抽回自己的衣角,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是个累赘,想要抛弃他……一想到这里,他立马就红了眼眶,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许泽平一瞧见他哭,心里立马就回过味来了。这个孩子肯定是误会了,也顾不得什么,他立马抱住了他,学着许林氏笨拙的安抚他:“不哭不哭,我们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出去给你打水洗脸。”   许泽平任由这个小孩子趴在他肩膀上抽泣,一边安抚他一边轻轻拍打的背脊。   他不知道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这个小孩子经历了什么,但是他明白小小年纪被拐离亲人的恐慌。   待到小孩子停止了抽泣以后,许泽平轻轻的推开他,想要看看他,才发现他哭累了已经睡着了。   许泽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只好将这个小孩子放平让他睡的安稳。   恰好此时,许林氏端着木盆走了进来,听到了他的叹气声,不由的训斥道:“小孩子不许叹气!”   许泽平一听到熟悉的嗓音,立马讨好的露出笑容,然后指了指睡着的小孩子,又比划了一下噤声的动作。   许泽平看着他阿娘端着木盆过来,识趣的想要起身挪开位置,却不想他的衣角仍是由小孩子死死的攥着。   他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雏鸟情节?但仔细一想,也不对啊?   许林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放下木盆,弯腰摸了摸小哥儿的额头,虽然还烫,但比之前要强多了,等晚上在喝一副汤药,应该就能够退烧了。   她将湿棉布塞到了许泽平的手里,笑眯眯的说道,“自己救的人自己照顾。”   许泽平无法,也只有任劳任怨的干活。   等擦干净了小孩子脸上的灰尘以后,他才发现这个小孩子还蛮清秀的,就是瘦了点,瘦得脱相了。   将小孩子脸擦干净了以后,他又开始给他擦拭双手,正当他想要解开小孩子的外衣时,却遭到了剧烈的反抗……   看着睡梦中都不安稳的小孩子,许泽平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个世界上有哥儿这种生物……   这种生物好像能够生孩子…… 第51章 小河村5   就在许泽平照顾这个陌生的小哥儿时,他阿娘正同他外婆几人在商量这小哥儿的归属。   “喜娘,你同二郎住在镇上见识多些,你说这小哥儿该如何处置?”第一个发话的是许泽平的外婆李元娘,李元娘是典型的古代妇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向来没有什么主张。   许林氏想到那个瘦小可怜的哥儿,还是硬不下心肠来:“阿娘,你也别急嘛,等阿父他们从县城里回来再说。”   许林氏的话刚一说要,她的弟弟也就是林家招婿的哥儿林幸开口了:“阿姐,你也是心肠软,照理说,就应该送到村长家去,让他们照顾!”   林幸招婿,在林家除了他阿父,他就是主心骨,一向有主意,开口自然就强硬些。   如他的丈夫江石头现在都还在地里干活,还没有回来。   江石头是个孤儿,又是个闷性子,所以向来也是听他夫郎的话。   林幸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小子一个哥儿,小子六岁多了取名林庆云,早上跟着他阿父下地,现在都还在地里;哥儿才一岁零三个月,取名林白云,还躺在他奶奶的怀里不谙世事。   许林氏听到林幸的话,眼里闪过些许不忍,她晓得弟弟的心思,生怕这个哥儿拖累了他们。   阿父自打小河村的泥水桥修建起来了之后,就停止了跑商,同阿娘安安稳稳的住在了小河村。   一年到头,也就是侍弄家里的那个十亩庄里地,虽然辛苦,但也是过的安稳。   自己嫁出去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陪嫁,但是夫家来的聘礼,阿娘他们是一份没要都给自己带回去了……   幸哥儿嘴上没说,其实心地里是有怨言的。   要知道按照小河村的惯例,女儿出嫁来的聘礼至少要留一半在娘家。抠搜一点的娘家,或许一分都不会让女儿带回去……   而自己当年出嫁,许家单单银子就来了十两,还不论银簪子一支、银手镯一对、银耳环一对。   这些聘礼就是放在如今的小河村,都是一顶一的敞亮。   “幸哥儿你也别急,若实在是找不到这小哥儿的家人,我把他带回我夫家就是了,绝对不会拖累你半分。”林幸说的坦诚,许林氏自然也就开门见山,许林氏不能够保证二郎他们花银钱治好这个小哥儿,但是绝对饿不死这个小哥儿?   林幸见姐姐发话了,也就松了一口气,家里侍弄那些庄家地,一年虽然也有十来两银子,但除去一年到头的嚼头也没有剩多少了,他自然也不愿意多个累赘。   毕竟他自己还有两个儿子要照顾,他可是做好了盘算,下半年把庆小子送到私塾去读书,也要像姐姐家的礼小子一样去考功名!   他可是听阿父说了,姐姐家的礼小子日后可不得了,别得也不说,一个秀才功名跑不掉!   秀才老爷啊,名下就有二十亩的免税田地。   想到这里,林幸的心思也活跃,自己的云哥儿还小,肯定是够不着礼小子,但是平小子还是能够搭一搭的!   若是能够亲上加亲,想必日后庆小子的路自然也就平坦了些。   心里有盘算,林幸自然也不会得罪许林氏,他打着哈哈说的:“大姐,也不是说我嫌弃这个哥儿,实在是云哥儿还小,家中又有庄稼地要伺候,着实是抽不出人手出来。”   李元娘虽然是个没有主意的小女人,但活了一把年纪,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这个时候她也听出了点味来了。   她想着怎么打圆场的时候,江石头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蹦蹦跳跳的林庆云。   “阿娘,阿娘我回来了!”林庆云还没有进院门,就高声嚷嚷着:“听村头大壮叔说,大姨回来啦~”   林幸回想起刚刚在榕树地下大姐家临危不乱的平小子,在对比自己这咋咋呼呼的臭小子,他实在是有些没脸。   但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回答:“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惦记吃的给你带好吃的大姨!”   林庆云是个跳脱的,显然没有注意到他阿娘脸色的不自然,一头就栽进了许林氏怀里撒娇:“大姨,这次给我带什么吃的来了?”   许林氏看着虎头虎脑的林庆云就很欢喜:“这次你可是有口福了,带来的糕点可是你柔表姐亲自挑选的。”   林庆云对于这个柔表姐可是印象极为的深刻,长的俊说话又好听,关键是还会吃!最是能和他聊到一块来了。   听说是柔表姐挑选的,他也顾不得吃的了,急忙说道:“大姨,柔表姐可是来了?”   “你柔表姐累了,在房里休息,你要不要去喊她起来?”   “好!”林庆云嘿嘿一笑,就往堂屋里头跑去。   林家虽说是木房子,但是房间可不少。   中间堂屋,堂屋两边各一个卧室,刚好是林天石夫妻和林幸夫夫居住。   在屋子的后面又用杉木盖了一排厢房,这一排大大小小的厢房可有四五间,正好够来客人居住。   而要进入后面的厢房,就必须穿过堂屋,从堂屋进入走廊。   许林氏每次回来都会和柔表姐住在第一间厢房,所以林庆云习惯性的就敲响了第一间厢房的门……   有了小孩子的打岔,刚才许林氏与林幸间的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江石头放下锄头和背篓,走到水井边打了水,一边洗脚上的黄泥土一边说道:“幸哥儿,我和庆小子采了些蕨菜回来,今日大姐来了,家中还有些腊肉,正好炒着来吃。”   林幸最喜欢吃的就是蕨菜炒腊肉,一听到这里立马就起身应道:“可惜了阿父今日没有口福咯!”   江石头有些疑惑,“阿父,今日不是在家吗?”   林幸一边同江石头说今日发生的事情,一边拿起木盆准备择蕨菜。   许林氏看着小夫夫有说有笑,转头走到李元娘身边抱起了林白云,“云哥儿肉嘟嘟的,养的可真好。”   “是啊,比你们姐弟可是壮实多了。”她这话一出就瞬间勾起了李元娘的记忆,她不由的感慨:“那个时候你们姐弟瘦瘦小小的一团,你阿父还生怕你们养不活……”   许泽平看着木盆中已经黑乎乎的水,只好俯身哄着小哥儿:“好孩子,我不走,松开我的衣角好不好?”   一边哄着,一边试探性的程哥儿的手里抽出衣角。   高烧加上舟车劳顿,使得程哥儿很疲乏,但因为陌生的环境,他却无法真正熟睡。   听着耳边嗡嗡的说话声,下意识的抬手捂起了耳朵缩成了一团。   就在他捂起耳朵之时,许泽平趁机从他手里夺回了自己的衣角,然后弯腰端起木盆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厢房……   没了恼人的说话声,整个厢房变得寂静无声。   反而让程哥儿心安的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第52章 小河村6(捉虫)   先前赤脚大夫来时,许泽平同林家人基本上都打过照面了。他端着木盆走出厢房,到走廊的拐角恰好看到了在敲房门的林庆云,迟疑了三息,然后问道:“可是庆云表兄?”   林青云一回头就瞧见了一个白白嫩嫩小孩端着木盆,他挠了挠头憨厚一笑:“你应该是平表弟吧?我听我阿爹提起过你!”   许泽平应了一声是,然后反问他:“庆云表兄,站在我阿姐的房门口作甚?我阿姐累了,她需要休息。”   不得不说,许泽平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一路的舟车劳顿,外加拐子的惊吓,小姑娘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本来就害怕的紧,现如今好不容易休息一下还要被熊孩子打扰,许泽平自然是不爽的,护短心里上来了。   林庆云有些懵,他也不晓得哪里得罪了这个小表弟,看着小表弟严肃的神情,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是大姨,是大姨喊我来寻柔表姐的。”   咔嚓一声,房门打开,许泽柔笑眯眯的说道:“是庆云呀~”   早在林庆云喊她第一声时,许泽柔就已经醒了,只是意识还不太清醒。故而在她醒神之际,将两老表的话都听进耳朵里了。   她温温柔柔的解释:“我们家老幺被宠坏了,脾气有些冲,他人心眼不坏的,希望庆云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林庆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柔表姐了,看着她温温柔柔的笑容,哪里还记那么多?屁颠屁颠的就跟上了她的步伐:“柔表姐,我没有生气呀,阿爹说了,平表弟是弟弟,我是哥哥,哥哥要让着弟弟的!”   许泽平看着屁颠屁颠缠着自己阿姐的黑娃,撇了撇嘴,还真是厚脸皮。   许泽平在心里哼了一声,然后端着木盆就跟了上去,跨过堂屋走到院子的水井旁边打水,然后依次同各位长辈打招呼。   “平平呀,饿不饿?”李元娘宠溺的看着这个外孙,满眼都是慈爱:“你庆云表哥缠着小柔去吃绿豆糕了,你要是饿了,就同他们一起吃点糕点垫垫,晚饭还要晚点。”   在村里,一天只吃早饭和晚饭的,若不是今日许泽平他们来了,晚饭都不会这么早的,起码要等酉时以后才开始做饭,而现在才堪堪申时。   许泽平摇了摇头,“外婆,我还不饿。”   李元娘看着许泽平吃力的摇着水井,就让他走开,自己来打水:“平平,那小哥儿的额头还烫不烫?”   “还有一点点烫,阿娘说再喝两天药应该就好了。”说着,许泽平就端起了木盆:“外婆,那个小哥儿手还有些脏,我去给他擦擦哈。”   李元娘想去帮忙,被许泽平制止了。   李元娘摇了摇头,无奈的骂道这个老大也是,自己偷懒还要使唤平平去照顾个小孩子,明明平平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被挨骂的许林氏一无所知,此时她正抱着林白云在榕树底下和小河村的邻家嫂嫂们唠家常。   许泽平端着木盆走到床边,他放下手里的木盆,纠结着要不要将小哥儿的鞋子脱了。   他看着彻底熟睡的小哥儿,十分的纠结,因为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身份有别。   程哥儿睡的床只是临时铺的,就是简单的在木板上铺了一层稻草,然后在稻草上方盖了一层粗麻,同许泽柔他们睡得床榻根本没有办法去比。   也正是如此,许林氏将程哥儿放到床上去的时候,连他的鞋子都没有脱。   程哥儿从头到脚虽然很脏也有好些破洞,但是许泽平在照顾他时候,却摸得出他衣服的料子极好,尤其是里面的中衣丝滑柔顺,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穿的起的。   在瞧着他脚上的短靴,忽略破了洞露了脚趾头这一处....靴子的布料细致,皆是细棉制作,鞋底更是厚实柔软。   这孩子,只怕是从富贵人家中被拐出来。   许泽平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将小哥儿的鞋子脱下来,不说别的,单纯的就是想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却不想就在他准备脱下小哥儿的鞋子时,却遭到了意想不到的一脚攻击....   扑通...   许泽平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而睡梦中的程哥儿猛地就惊醒的坐了起来,他看着地上坐着的小子,心里十分的惊恐!   但冷静下来以后,他才恍惚的想起来,自己好像获救了,这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暗巷的那帮坏人,也不是要卖了自己的养父母。   程哥儿这么惊恐许泽平脱他的鞋子,乃是因为他鞋子下藏着他认亲的信物。   程哥儿早慧,他三岁就能够记事,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被人寄养在养父母哪里的。   他不知道是谁将自己寄养在养父母哪里,但是他知道那个人每个月都会给养父母一笔银子,让他们不许苛责了自己.....   随着自己寄养的时间越长,养父母对自己就越懈怠,甚至是有了想要遗弃自己的想法。   但是他们又惦记每个月的那一笔银子。   偶然间他们看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时,他们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夺了自己的玉佩让他们自己哥儿顶替自己的身份,然后将自己卖了.....   就在养父母密谋之时,恰巧被他们的齐哥儿听到了。   两个小哥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的深厚,可以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齐哥儿不想自己的弟弟被卖进南风楼,就转头将这个事情告诉了程哥儿,让他拿着信物赶紧去寻他的亲人。   有了齐哥儿做掩护,程哥儿将自己的鞋垫拿开,在鞋底掏了一个玉佩大小的洞,将玉佩藏了进去。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逃出了那座宅子....   程哥儿再是早慧,他也只是个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叫什么名字,去哪里找,又不敢暴露自己的玉佩,被养父母知道行踪,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养父母在当地的小镇上颇有权.....   一路的躲躲藏藏,使得他饥饿交迫,因为齐哥儿给他的碎银在路途中早就花完了。   路上往来的乞儿让他跟随他们去行讨,愚蠢的自尊心让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援手....   呵呵,也就是看似慈眉善目的大娘将他推进了深渊。   程哥儿跟着她上了一辆马车,她说看自己很是眼熟,自己长的像她的故人,要带自己去认亲。   程哥儿相信了她,结果一上马车就被迷晕了。   等他醒来之时,已经被捆绑在了一艘船上,这艘船上皆是被拐来的孩子,年纪有大有小,却是来自四面八方。   从这些孩子的嘴里,程哥儿知道这艘船是要开往南方,而他们就是被南方一些青楼/南风馆挑选的货物。   按照这些拐子的计划,如程哥儿此等出众模样的哥儿应该是卖进上等南风馆或是培养成瘦马的,但是计划终究是计划。   因为饥饿,使得程哥儿的体质变差,还在船上就开始发起了烧。   拐子们瞧着程哥儿这么差的体质,都嫌弃晦气,故而就在途中随便找了个暗巷卖了程哥儿。   而买程哥儿的不是别人,正是花老妇!   花老妇看着程哥儿模样俊,贪图便宜就买了他。   殊不知那些拐子只是随便给程哥儿吃了点药,暂时让他的烧退了下来。花老妇买了这么年纪小的哥儿,知道他伺候不了人,就让他没日没夜的干活。   这使得没有好全的他,一下子又高烧了起来....   不仅烧伤了他的嗓子还烧了他的肺腑。   花老妇看着他烧的快要死了,又不想让他砸在自己的手里....与其赔的精光,不如捞点本钱,故而花老妇就诓骗了陈大勇。   程哥儿看着摔个屁股蹲的恩人,生怕他会生气扔了自己,他激动的想要道歉,但是啊啊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看着程哥儿极力解释的样子,许泽平想起了一件事,好像在古时候女儿家的脚是不可以轻易给外男看的,莫非在大景朝这哥儿也是一样的?   所以这小哥儿才会这么紧张?   想到了这一点,许泽平反而不生气了,只是他没有想到面前这小哥儿看起来也不过四五岁,怎么力气这么大?   他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安抚的说道:“小孩,你别怕,我只是听我阿娘来照顾你的,你要是害怕,我就先出去,你自己擦一下身子和脚。”   说罢,许泽平就往外走去。   走到门外时,他又退回来提醒的说道:“哦,对了,你烧还没有完全退下来,不能够泡冷水脚啊,稍稍擦一下,等吃了晚饭后,再泡热水澡。”   说完,许泽平就关上了厢房的门。   程哥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是还有些烫,就连同呼出的气都滚烫的。看着这陌生的环境,他感觉到无尽的恐慌……   他放任自己倒在床上,看着暗黄色的房顶,他的思绪很乱,经历过慈眉善目大娘这一遭以后,他变得十分的警惕,对所有的陌生人都充满了戒备。   想到那个小孩赤诚的双目,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够在相信一次? 第53章 小河村7   安置程哥儿的厢房在最右边,也是最靠近柴房的。   而许泽平的厢房则是在最左边,采光最好。   许泽平出了程哥儿的厢房以后,穿过了走廊回了自己厢房,研磨提笔开始练字。   日日写一个时辰的字,是他必不可少的。   许泽平按照他阿兄的要求,练的就是馆阁体。   现如今的字虽然还看不出什么风骨,却都清秀了许多,一撇一捺皆是干练的收了尾。   世人常说写馆阁体的学子都没有风骨,一笔一划都是被条框所束缚,但许泽平却不这么认为。   馆阁体的风骨皆藏在了那乌、黑、方、正当中,一撇一捺皆是文人的正气。   许泽平一旦开始练字,便是集中精力,等到林庆云喊他吃饭时,他才恍然已经是半个时辰了。   他看了一眼还未抄写完成的《幼学琼林》,不由的遗憾的停了笔。   许家的规矩就是这样,按时到点吃饭,不可让长辈坐在饭桌等你。   许泽平在推开房门前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见到林庆云就甜甜的喊了一声:“庆云哥哥!”   林庆云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孩子。哪里还记得之前的不愉快,他嘿嘿一笑:“平平,你长的真白!就像村长家的小哥儿,俊得很!”   许泽平:……我谢谢你,庆云哥哥。   “庆云哥哥,我们快去吃饭吧!”许泽平眨巴眨巴双眼,推着林庆云就往外走。   今日的客人多,林家人就把吃饭的地方安排在了院子里,将厨房中四四方方的大桌子搬了出来。   除去还在县城没回来的林天石,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   许泽平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大大小小,却没有那个猫眼小孩,他有几分迟疑:“阿娘,那个小孩子怎么没来吃饭?”   许林氏有些窘迫,她原本也是想要把那个小哥儿喊出来的,但是幸哥儿说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团圆饭,喊外人做甚?等下吃完了给他送点去就可以了。   许林氏已经外嫁,现在林家当家做主就是林幸,她确实也不好反驳她的面子。   就在许林氏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林幸开口了:“平小子,等下小舅给他去送饭,现在我们一家人爱护团圆饭,快来坐下,趁着还热乎。”   许泽柔也同情那个小哥儿,但阿娘说她们是客人,要客随主便。   她使劲的给老幺眼色,希望他想想办法。   “小舅,那小哥儿瘦巴巴的应该很久没有吃饭了。”许泽平甜甜一笑:“我人小跑的快,就不用小舅走一趟了,我随便装一点给他先送过去垫垫肚,等下我们吃完了,在给他送些剩下的吃食,可好?”   许泽平怕林幸反驳,还补了一句:“我生病的时候,阿娘就是让我这样少吃多餐的,阿娘,你说对不对?”   许泽平小嘴叭叭叭的一顿输出,让林幸根本没有办法,人还病着总不能让病人吃不饱饭吧?   他只能够心痛的看着许泽平给那吃白食的盛了小半碗白米粥……   要知道平日里他们自己吃的都是粗粮混着细米,若不是大姐一家人来,他们才不会煮这么精细的白米粥,还煮的这么粘稠,插一根筷子都不会倒的!   许泽平想着小孩还没好全,就没有给他夹难嚼的菜,盛了半碗粥夹了两筷子的青菜、两筷子鸡蛋,拿了半个馒头。   许泽平也没有多拿,他在装一点,只怕小舅的脸都要拉到地上去了……   怪不得阿姐说,她不怎么喜欢来外公家。   阿姐那个小吃货,若是让她没有吃饱,就会心情不畅快。   许泽平看着冲他偷偷竖大拇指的阿姐,偷偷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端着碗就往堂屋里跑。   背后还隐约听着许林氏喊慢点慢点,小心摔倒了。   程哥儿已经连续有一个月没有吃饱过饭了,他听着外面的饭香,肚子早就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了。   听着外面喊吃饭的声音,他坐在床上很是激动,眼里充满了期盼,他多么希望那个小男孩能够敲响自己的房门,来喊自己出去吃饭……   只是希望终究是希望,他听着走廊一前一后出去的两道脚步声,眼神中的亮光逐渐的消失。   有些丧气的看着灰黑色的地板,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他们能够搭救自己然后请大夫给自己治病,就已经很好了。   做人是不可以太贪心的。   或许是程哥儿想的太入迷了,以至于许泽平端着碗走到了厢房他还不知道。   许泽平看着发呆的程哥儿,开玩笑说道:“修仙啊?我敲了半天的门你没听到啊?我都以为你又睡着了。”   男孩清脆的嗓音响起,让程哥儿吓了一大跳。他看着许泽平手上冒着热气的碗,一时间没忍住,又湿了眼眶……   泪眼朦胧的小哥儿,让许泽平手足无措,这个小哥儿怎么这么爱哭?   他立马将碗塞到了小哥儿的手里,干巴巴的说的:“好了,别哭了。等下再哭,就不好看了。”   程哥儿也不想这么没出息的,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他用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就着袖子擦了擦眼泪,眼巴巴的看着许泽平想要说自己不哭了,可是他知道自己说不了话了……   只能够看着这个小汉子。   许泽平瞅着这可怜兮兮的娃,就像看到了当初的唐敏雪,瘦弱可怜又爱哭,一时间忍不住的哄道:“快点吃饭,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河里捉小鱼。”   程哥儿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吃饭的。   在他拿起筷子吃菜时,许泽平就默默的走出了厢房。   程哥儿看着碗里卧着的半个窝窝头,有些难过,他其实猜到了这或许是救命恩人给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的了。   “平平,过来,同外婆一起坐。”李元娘招了招手,一脸慈祥。   许泽平看着李元娘位置,乃是上手,他连忙拒绝:“外婆,我同庆云哥哥一起坐,我喜欢庆云哥哥。”   林庆云看着白嫩的弟弟走来,嘿嘿一笑,他也喜欢这个有文化的弟弟!他咧着嘴唇一笑:“弟弟,你能够教我识字吗?”   许泽平歪了歪头:“可以呀,但是要等明天有空!”   林家人看着和和气气的两兄弟,皆是开心的有说有笑。   尤其是林幸,能够让林庆云学到免费的字,他想想就忍不住的乐呵!   吃过饭以后,许泽平又默默的给小哥儿抠了两个馍馍出来,借着去给他送汤药的功夫,打算给他一起送去。   林幸看着许泽平的背影,本来是想要发作的,可是念着明日他还要教自己儿子认字,他又不得不忍下来。 第54章 小河村8   许泽平想着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拿着馍馍不太好敲门;且馍馍又不好放在汤药当中,故而他就问李元娘要了一个簸箕,将装着汤药的碗和馍馍放在簸箕当中。   许泽平端着簸箕走到程哥儿的厢房门口,敲了敲房门以表示尊重。   程哥儿坐在床上,听到轻快的脚步声,不由的就竖起了耳朵,他知道是那个小汉子来了。   所以当敲门声一响起,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门。   许泽平看着面对面站着的小哥儿,虽然很瘦弱,却比他高了半个头。   许泽平:。。。。   原本以为是个弟弟,却没有想到是个哥哥。   程哥儿看着想要进门的小汉子,急忙的后退了几步,将空间让了出来。   许泽平将簸箕放在小桌子上......与其说是个小桌子,其实就是个一个木头桩子,他小舅的处事风格,说实话他真的是有几分看不上。   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既然都已经救到了家里,又何必搞得这么寒酸?   看到这里他内心其实也十分的复杂,怪不得外公有那么大的关系网在,却宁愿守着村里的这一亩三分地.....   按照他小舅的这个行事风格,只怕在外头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其实许泽平不知道的是,当年林天石其实是决定老大留在家里招婿的,老二嫁出去。   只不过他阿父对他阿娘的一见钟情,磨着他阿奶上门来提亲了,让他外公改变了主意。   林天石身为一个父亲,自然是不能够阻止女儿奔现更好的未来!   许家世代耕读,门庭清贵,他就心动的紧。又加上他托兄弟打探了得出了一条消息,许家四十无子方才可纳妾,这才使得他下定决心同意了这门亲事。   后来许家大伯高中同进士,使他更加确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对于他来说许松山身体早产身体孱弱这还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他女儿在许家更容易当家拿到实权。   林天石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教女儿打算盘,若是教会了她打算盘,只怕许家茶馆的生意都能够握在他女儿的手里.....   当然在许泽礼高中案首那一瞬间,这点小后悔也就散了,没有教她打算盘或许也是个好事,这不就让女儿有更多的给精力放在家里,给他教出个状元外孙了吗?   程哥儿注意到许泽平盯着小桌子,以为他是盯着小桌子上的空碗....碗中干干净净一点粥汁都没有剩。   程哥儿十分的窘迫,他也不想舔得这么干净的,只是他实在是太饿了。   说实在的,那点白粥和馍馍,其实都没有让他吃饱,他现在都还有些饿。   为了掩饰自己窘迫,程哥儿并不敢对上许泽平的双眼,他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他并没有注意到许泽平看向小桌子的视线。   许泽平作为成年人的芯子,自然察觉到了小哥儿的不自在,他的思绪一转也就明白了他的想法,马上转移了话题:“见了这几次面,我都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呢!”   “我叫许泽平,今年四岁了。”许泽平甜甜的扬起一抹笑容,“我也不晓得你几岁了,看着你比我高,我喊你小哥哥可以吗?”   程哥儿没有拒绝,因为他今年五岁了。   “小哥哥,这是我外公外婆家,我和阿娘阿姐是走亲戚无意中的救了你。”许泽平观察着小哥儿的神色,见他听得十分的认真,就继续说道:“我外公人可好了,他带着几个邻家舅舅捆着拐子去县城见县官大人了,县官大人很有权势的,他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亲人的!”   程哥儿听到许泽平的话,眼睛都亮了,充满希翼的看着他,好像是再问真的能够找到吗?   许泽平肯定的点头,“放心吧,一定会找到的!但是在找到以前,你一定要乖乖吃药养好身体哦?这样你亲人看到健健康康的你,才会高兴的。”   其实,许泽平说了这么多,倒数第二句话,才是他的目的。   今日小哥儿昏迷之时,是许林氏喂他喝得药,一碗药喂了将近一刻钟。   这小哥实在是太吃不得苦了,一尝到苦味就吐……只是这中药,哪有不苦的?   果然在他的引导下,程哥儿端起一碗药直接一饮而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程哥儿喝完药,许泽平就奖励似的拿起了两个馍馍塞到了他的手里,“小哥哥,你好棒哦!这个是奖励给你的。”   程哥儿得了夸奖又得了馍馍,心里美滋滋的,一双圆猫眼都弯成了月牙。   中药是许林氏熬得,嘱咐他一定要盯着小哥儿喝下去,现如今完成了任务,也可以撤退了。   他笑呵呵的说道:“小哥哥,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下水热了,再来喊你洗澡哦。”   程哥儿目送着许泽平离开,扬起的嘴角就没有落下来过。   他一直坚信自己的阿父阿娘是爱自己的,虽然把自己寄养在养父母的家里,但是从他们定期每个月给养父母一大笔银子来看,他相信他们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这个弟弟说的对,自己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阿父阿娘看了才会开心!   没人会喜欢一个病歪歪的小孩的。   许泽平将簸箕还给了李元娘,然后将空碗端到了灶台上,看着忙活烧水的许林氏说道:“阿娘,要不要我帮忙洗碗?”   许林氏笑骂着说道:“去去去,这厨房里的活是你们男人该做的吗?”   “阿娘,我是男孩,才不是男人呢!”许泽平嘟囔了一下,抱着许林氏手臂就开始撒娇。   “好好好,是阿娘说错了,阿娘的不是。”许林氏拍了拍他的屁股,“你阿姐说没有吃饱,又带着庆云吃桂花酥去了,你要不要去吃点?”   许泽平自然明白许林氏的潜台词,他摇了摇头:“阿娘,就让阿姐多吃两口,不会回到家,姜嬷嬷又要束缚阿姐吃食了。”   看了姜嬷嬷教条阿姐规矩,许泽平方才知古代千金小姐的不容易,不紧仪态又要求,就连吃食都是严苛的。   优雅端庄的仪态,离不开女子的体态。   而女子想要体态标准,就得管住嘴。   许林氏打趣道:“看来你阿姐比你阿娘重要?”   “阿娘,你讨厌,不和你玩了。”   许泽平轻哼了一声,然后就气呼呼的出了厨房。   出了厨房,他就回了自己的厢房,推开了窗户,趁着夕阳的余光,继续练起了字…… 第55章 小河村9   叩叩叩   程哥儿因为喝了汤药,安静的环境下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加上吃饱的缘故,他这一觉睡得特别的满足。   而恼人的敲门声,终究还是将他吵醒了。   透过四处漏风的壁板一看,原来此时已经月挂天际了。   “小哥儿,你睡着了吗?”   许泽柔敲了好半响的房门,失踪得不到小哥儿的回应,不由的有些着急:“没睡的话,就回应我一声,不然我就进来咯?”   程哥儿听着清脆的少女音,他也摸不准这个女孩的身份,一杆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忙奔向了门口。   许泽柔提着油灯站在门口,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就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咔嚓   房门一打开,许泽柔同程哥儿四目相对,许泽柔先友好的扬起一抹笑容:“你好呀,小哥儿,我是许泽平的姐姐,我叫许泽柔,是我阿娘来喊你洗澡的。”   程哥儿对这个姐姐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柔,好看。   圆圆的鹅蛋脸,柔和的杏眼,一看就是出身富足。   他啊啊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嗓子,表示自己说不出了话。   许泽柔透过油灯能够看到瘦到脱了像的小哥儿,果然如老幺所言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将手上的一套衣服放到了程哥儿的手上,然后摸了摸他的脑瓜:“没事的,我都知道,走吧,我带你去洗澡,不过声音要小一点哦,我小舅他们已经休息了。”   作为食物链底层的程哥儿,自然是要等林幸一家人洗漱好才有资格来洗澡的。   许泽柔轻轻的放低了嗓音,“这套衣服是我阿娘做给平平的,不过平平还没有穿过,希望你不要嫌弃哦。”   软和的棉布,密集的针脚。   程哥儿摸着这套衣服,就知道这是阿娘对孩子深深的慈爱。他眼神闪过一丝落寞,他怎么会嫌弃呢?   羡慕都还来不及。   林家洗澡的地方是在厨房旁边,单独修出来的一个小木屋,这是林天石早年间跑商时跟着有钱的大户人家学习的,只不过林家没有条件修建浴池,就单独做了一个简易的洗澡房。   许林氏听到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笑:“来了?水,我都已经放好了,你摸摸烫不烫,要是烫了,我再加点冷水。”   昏黄的油灯下,程哥儿可以清晰的看到袅袅冒出的热气,面对如此和善的母女,他又有些不争气的想要哭了。   许林氏注意到小哥儿红彤彤的双眼,连忙擦了擦自己的手,将这个小哥儿拢到了怀里,拍了拍他的背脊:“傻孩子,你哭什么,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好了。”   安抚好小哥儿的情绪以后,许林氏问道:“会不会自己洗澡?”   程哥儿点点头。   许林氏嘱咐的说道:“今日就洗个澡,等你身体好了,婶子在给你洗头。”   许林氏看了一眼女儿,两母女就退出了洗澡房,顺手带上了房门。   “小柔,你困不困?”   许泽柔摇头,“阿娘,我今天下午睡了一觉,现在还不困。阿娘你忙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等下我送小哥儿回去,我就回来休息。”   清晨,许泽平推开窗户,微微的晨风拂来,让人心旷神怡。   他顺手抄起了案几上的【声律启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开始轻轻朗读。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   怪不得老师要自己吃透了这个,读了这个以后,许泽平就晓得了这便就是古人启蒙诗句的书籍。   许林氏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女儿,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她第一时间不是出去洗漱,而是转身走向了许泽平休息的厢房。   昨日因为劳累,忘记了去看老幺,也不晓得他睡没睡好。   当她走到许泽平的厢房门口,听着房中传来奶声奶气的读书声,她就收回了要推开房门的手,美滋滋的掉头。   这臭小子,可比他阿兄努力多了。   许林氏刚走到院子,还没有靠近厨房,李元娘就冲她比了一个嘘。   起初她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等听到林幸尖锐的叫骂声就明白了。   ——我的柴啊!   ——真是个吃白食的,就知道浪费我的柴火!   许林氏眉头皱了皱,听着幸哥儿碎碎叨叨的叫骂声,心中的那股子气终究是没有压住,直接推开了厨房的门:“幸哥儿,烧你几根木柴就这么让你心疼吗?是差了这两根木柴就活不起来吗?!”   林幸看着脸色沉下来的大姐,心里一杵,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被大姐支配的恐惧,有些悻悻的说道:“没,没有的事。”   许林氏冷冷的盯了他一眼,冷声说道:“烧水,煮粥!”   吃早饭的时候,许泽平突然觉得氛围很是奇怪,阿娘坐在桌子指挥全场,而小舅则是默默坐在桌子上屁都不敢放一个。   许林氏扫了一眼许泽平:“平平,去喊小哥儿出来吃饭。”   林幸虽然害怕生气的大姐,但是他还是很心疼粮食,一听到要去喊吃白食的,就忍不住的看向许泽平,他张了张嘴,还没有吭声,就被许林氏一眼瞪了过来,他只好低下头,恨恨的吃了两口粥!   哼,今日他要吃到撑,绝对不能够让那个吃白食的多吃一口。   江石头看着被大姐治的死死的夫郎,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大姐管管他也好....正是因为夫郎的抠门,村中的年轻人都不爱和他们来往。   这就导致农闲的时候,江石头想要跟村村中年轻人一起去城里码头下包,人家都不乐意带他。   当然江石头也厚着几次脸皮同那些汉子出去,但那些汉子总是不和他说话,起初江石头以为熟了就好了,事实上也只是他以为。   后来还是阿父同他说了原因,幸哥儿总喜欢顺邻居他们的东西,东家的梨子,西家的橘子....   虽然是些小东小西,小河村的村民看在林天石的面子上,也不同他去计较,但是背地里都是嘱咐自己人不要同林幸以及林幸丈夫来往。   私下里林天石也打骂过林幸,但是他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搞得江石头也是默默的叹气,却又没有办法。   落座的时候,程哥儿紧紧的挨着许泽平坐着,他紧紧的抓着碗筷,他自然感受到了林幸对他的不友好。   李元娘给程哥儿分粥的时候,他满脸感激,就差点给她鞠躬了。   李元娘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就想到了她自己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常常吃不饱饭,也是这么瘦瘦小小的一团。   想到这里,李元娘又不由的给这个小哥儿多添了半勺粥:“乖孩子,多吃点。”   林家的早饭比较的简单,一锅粥只要吃的完,随便自己加。   剩下的就是一人一个鸡蛋,两个馍馍。   许泽平看着瓷碗中的鸡蛋,只有7个,一看就是没有小哥儿的份。   馍馍也只做了十四个,显然就没有考虑过小哥儿……   程哥儿捧着碗吃着白粥,就连面前的腌菜都不敢夹,就别提桌子上的鸡蛋和馍馍了。   许泽平平淡的从瓷碗中拿了一个水煮蛋出来,熟练的剥了壳,然后若无其事的塞到了程哥儿的碗里:“小哥哥,我不爱吃鸡蛋,你帮我吃了吧。”   看到老幺的行为,许林氏仔细数了数瓷碗中的鸡蛋,果然少了一个,她压下火气看了一眼林幸,煮鸡蛋的时候就交代了他要多煮一个……这死小子,竟然阳奉阴违!   林幸可不敢对上大姐的眼神,但是他心底里确实在愤愤不平,哼,这是他林幸的家,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他想给谁就给谁,林喜娘这个外嫁的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程哥儿看着碗里那颗白嫩的水煮蛋,咽了咽口水,他已经闻到了鸡蛋的香味。   “吃吧,小哥哥。”许泽平鼓励的看了一眼,“要多吃点,才会健健康康的。”   程哥儿想到昨日他说的话,就没有客气的一口咬了下去!   等寻到亲人了,他一定要加倍奉还给这个小汉子。 第56章 小河村10   吃过早饭,林家人就各忙各的了。   江石头扛着锄头,打算将昨天还没有挖完的地去挖完,等着阿父回来就可以下点种子,种点青菜。   李元娘则是拿起棒槌和篮子,要去洗昨日换下来的衣物。   许林氏本来是想去帮忙洗衣服,正当她跟上去的时候,林幸就在念叨他的柴了。许林氏眉眼一横,直接走到他面前,直接攥起了他的手腕:“走,上东山拾柴去!”   小河村三面环山,东西两山因为经常有猎人打猎,所以并没有大虫这些肉食动物出没,也就成了村民拾柴火的好地方。   小河村最忌讳的就是后山,树木杂草丛生,时常听到狼嚎,所以这在小河村都是禁地的。   林幸瞧着许林氏冒着火气的双眼,也不敢跟她硬碰硬,毕竟大姐夫家的权势他是十分清楚的,他腰一弯,直接捞起了砍柴刀跟在了她的身后。   林家几个大人一走,林庆云就像是解放了的猴子,闹着许泽柔就要出去玩。   许泽平收捡好桌子上的碗筷,微微歪头:“庆云哥哥,外婆刚刚出去的时候,可是交代了你要看顾白云弟弟哦~”   “柔表姐,摘蕨菜很好玩的!”林庆云左右为难,他就是个皮猴子,在家里除了吃饭和睡觉,难得呆半个时辰。他在心里打了半天的小九九,实在是在家里关不住的,最后他决定拉人下水:“柔阿姐,我们去摘蕨菜好不好?阿爹喜欢吃蕨菜,我们摘了蕨菜回来,他就不会生气了。”   许泽柔没了姜麽麽的束缚,小孩子的天性难免的就暴露了出来,一双水润的杏眼明显浮动着想要去....可是阿弟说的对,白云阿弟谁来看顾?   许泽柔犹豫了一会,“庆云阿弟,要不我们等外婆来了,再去?今天还有一天时间的。”   “不行,外婆来了她就不准我们去了!”林庆云对于李元娘很是了解,阿奶就想要他们乖乖的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为什么不准我们去?”许泽平适时接了话,一般大人约束,肯定是有缘故的。   “啊呀,平阿弟你信我的。”林庆云搔了搔头,有些烦闷的说道:“阿奶她就是担心我们的,她这不许我去,那不许我去,就让我看着她劈柴,还没有阿爷好!阿爷总是带着我去河里捉小鱼,山上摘果子。”   许泽平想了想,大人总是一样的想法,孩子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柔阿姐,你相信我,白云那个臭小子起码要睡到巳时,那个时候阿奶就回来了。”说着林庆云拉着许泽柔就开始磨蹭,“走嘛走嘛,真的很好玩的。”   许泽柔迟疑了一会儿,“庆云阿弟,你带平平他们去吧,我留在这里等外婆。”   许泽平看出来阿姐眼底的那心动,他有的是法子将几个小孩子留下来,但是....小孩子的天性不就是爱玩吗?   恰逢,此时村中一串小孩子跑了过来,喊道:“庆云~出蕨菜了,你阿父说出蕨菜了。”   “我们一起去找蕨菜吧!”   “快快快,出来带路去!”   这下,林庆云就更耐不住性子了。   许泽平看着成群结队的孩子伴,心想跟着他们出去,应该是安全的,他就说道:“阿姐,你跟着庆云阿兄出去玩吧,我还要完成阿兄布置的任务,我就留下来看顾白云阿弟。”   许泽柔看着林庆云难耐的样子,又看了看眼前的蓝天,抠了抠手指:“那我去了?”   许泽平注意到紧紧挨着自己的小哥儿,又问了句:“小哥哥,你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玩?”   比起许泽柔,程哥儿自然而然的更相信面前的小汉子,他伸出一只手攥住许泽平的衣角,乖乖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去。   林庆云看着有人看顾白云那个臭小子了,就像是放飞的老鹰,捞起院里的小背篓,拉着许泽柔就往外面跑。   远远的,许泽平还能够听到孩子们的大嗓门子。   “庆云,这个就是你家昨天来的表阿姐吗?”   “长得好看,就像个仙女!”   .....   许泽平注意到小哥儿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他微微昂首:“小哥哥,你是不是害怕?”   程哥儿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立马的摇头。   瞧着小孩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的脑瓜,许泽平不禁的一乐,还真是个敏雪那个丫头像的紧。   许泽平记得第一次带敏雪去游乐园时,她也是这样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生怕自己将她忘在了人生人海的游乐园当中.....   想到这里,许泽平不禁语气更加温柔了:“小哥哥,别怕,只要我在,就不会抛弃你的。”   一双圆圆的猫眼紧紧的盯着许泽平,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许泽平踮起脚尖,微微抚摸了他的头,“若是你害怕,你可以把我当哥哥,我愿意做你的哥哥,我阿娘说哥哥是要保护弟弟的。”   程哥儿再一次从许泽平的身上感受到了那诚恳的善意,这让他的心理防线完全的被击溃了。   对上小汉子那双明亮又黝黑的凤眼,程哥儿摇了摇头,他无声的说道我愿意做你的哥哥。   “小哥哥你可以不可以帮我把我房间的案几一起抬出来?”许泽平从渐渐小哥儿渐渐松开的手指,已经感受到了他不再紧张的情绪。   程哥儿重重的点头。   随即,二人穿过堂屋走到了许泽平所住的厢房。   当然在去往厢房前,许泽平还趴在了林幸夫夫房间的墙壁上听了听的,在确定小白云没有醒他们才离开的。   程哥儿一入厢房,就闻到了悠长的墨香,一时间难免有些意外,据他所知,饶是上流世家也要五岁才开蒙.....没有想到这个四岁小汉子竟然已经读书识字。   在对比许泽平一家人以及他小舅一家人的反应,程哥儿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判断,这个小汉子不说出生大富大贵,也绝对是家境优渥。   跟随许泽平走到案几旁,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案几上的宣纸与书籍。   书籍上的馆阁体乌,黑,方,正,饶是他夫子的字迹都远不如此书的.....要知道他的夫子可是他养父母请来了县里最好的教书先生来给他开蒙,据说这教书先生还是哪一届的传胪?   而宣纸上那一手,嗯,还算是清秀的馆阁体映入了程哥儿的眼帘。   这是【声律启蒙】。   看完宣纸上的摘抄的字迹,程哥儿一眼就认出了它的出处。   起初许泽平还不以为意,在注意到小哥儿看得认真时,他突然联系到了小哥儿富贵不知底细的来历,立马红了脸:“小哥哥,你识字吗?”   毕竟他这一手字,着实是见不得人。 第57章 小河村11   程哥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许泽平解释的说道:“这本书是我阿兄摘抄的,宣纸上是我默写的,让小哥哥见笑了。”   程哥儿摇头,觉得不能够说话真是一件麻烦事,他本来想安慰一下小汉子,却...扫到案几上洁白的宣纸,最后还是忍住了。   许泽平端方的露出笑容:“无碍的,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像阿兄这么优秀的!”   小汉子亮晶晶的双目,不禁也感染了程哥儿,让他露出一抹笑容,无声的说道:相信你!   许泽平拿起自己常用的毛笔递到程哥儿的手上,“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写到宣纸上好不好?还有你的家族地址,我们好去寻!”   ——程哥儿,我只有姓,而无名。   ——我不记得我的家在哪里了,只记得在北方,冬天很冷。   许泽平看着宣纸上的簪花小楷,有些震惊,因为这一手小楷十分的柔美,秀气...比他阿姐的字美的多了去了。   阿姐今年九岁了,因为阿兄对她的要求并不严苛,所以她的字也就是想起来练一会....导致她的字并没有多好看,只能够说比刚开始练字的人强多了。   而程哥儿才四五岁左右,这手字却已经见雏形,可想而知他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程哥儿随养父母姓,他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位置,只知道他们住在文州,隶属河东省....   他养父是文州同知,家族有很多亲戚,据他的印象他的曾祖父一家都住在上京。   程哥儿开蒙也很早,三岁半就开蒙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开蒙这么早,明明和他同岁的齐哥儿五岁才开蒙,开蒙请的也是寻常的女先生....   齐哥儿因为这件事还没少同他阿父闹,说他阿父偏心。   程哥儿已经不记得养父曾说过什么了,只是隐约记得养母曾说过,不许齐哥儿同自己比。   程哥儿也不知道上京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自己的亲人在哪里,为何会将他寄养在养父的家里....也曾想过,养父母都这么富足了,为什么还要卖掉他?   但是他坚信小汉子的话,自己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才能够等来自己真正的亲人!   程哥儿虽然早慧,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他有趋利避害的预感,他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一切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谎称自己不记得了。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迷茫又痛苦的双眼,最终还是决定不问了,自己一定是不经意间勾起了这个孩子的伤心事....在心里微微数落了一下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哥儿,我的案几有点重哦,你能够帮忙吗?”   许泽平的这方案几是之前许泽礼入住时,打造的,考虑到是孩子用,所以林天石也没有打造的多高,长100,宽50,高50,选用的材质也是比较朴实的松木。   二人同心折腾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将它抬起来,最后也是选着放弃了。   许泽平最开始是打算将案几搬到院子里去的,一边写字一边等外婆回来。   既然搬不动,索性就拿了两本书到院子里头去了。   一本【九章算术】,一本【声律启蒙】。   许泽平搬了两张木凳,二人并排而坐,许泽平将手中的【声律启蒙】递给程哥儿,“程哥儿,你看看这个打发打发时间。”   说罢,许泽平摊开【九章算术】,开始研究第一章后面的内容....   程哥儿看着小汉子一头钻进了算术的学海中,忍住了自己想要听他说话的欲望,转头将视线投放到了【声律启蒙】上面来了。   书籍上一笔一划的馆阁体,皆是代表一个阿兄对阿弟最真心的疼爱,句句不说爱,字字皆是爱。   程哥儿有些许的羡慕,他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阿兄。   养父家虽然也有一位阿兄,但是哪位阿兄只会找他和齐哥儿讨要银子,一旦在学堂中把月例花完了,才会想起他们来。   时间飞快,悄然已经是半个时辰。   李元娘已经提着洗好的衣服走了回来,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坐在院内的两小孩,而不见林庆云那只皮猴子....思绪一转,就晓得这皮猴子在家里呆不住,玩去了。   推开篱笆门,李元娘笑呵呵的说道:“平平,看书呢?这日头晒人的很,刺眼,快快回屋吧。”   李元娘的话刚说完,主屋里就传来了嘹亮的哭声,她也顾不得说什么了,放下了手腕上的水桶,就往林幸夫夫住的房间里跑。   许泽平放下了手中的【九章算术】,花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比较值得,至少他把第一章后面的内容是看懂了。   许泽平也没有急着花时间去梳理,而是起身说道:“程哥儿,我们去帮外婆把衣服晾好吧?”   李元娘抱着白云走出来时,就瞧见两个小孩站在木凳上帮她晒着衣服....她开心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线,果然读书识字的孩子就懂事些,会疼她这外婆,不像庆云那个皮猴子,就晓得玩,一点都不心疼她这个老太婆。   “平平,灶台里有温好的鸡蛋羮,帮外婆端出来好不好?”李元娘刚说完,立马反应了过来,“算了,平平帮外婆看看云哥儿,外婆自己去。”   李元娘想到瓷碗烫手,还是不放心孩子去端,于是,她将林白云放在了背篓里面,嘱咐许泽平看一下。   许泽平同程哥儿一前一后走到背篓旁边,一左一右的扶着背篓,生怕好动的云哥儿从背篓里面爬出来。   云哥儿不似他哥哥,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   “呀!”他伸出白皙的小手,露出无齿的笑容,想要同两个哥哥玩耍。   看着无害的小人儿,程哥儿忍不住的将手伸了过去,想要逗逗小孩。   唔   云哥儿这么一握,让程哥儿不禁的皱了皱眉头。   看着程哥儿吃痛的样子,许泽平噗嗤一笑:“程哥儿,没有想到我们胖胖的云哥儿这么有力气吧?”   云哥儿胖胖的小手,就跟莲藕一样,一节一节的,虽是惹人怜爱,但也要注意分寸。   这种小家伙,可是最有力气了。   程哥儿呆了呆,一双猫眼无辜的看着许泽平,显然很是委屈。   许泽平立马抓住了云哥儿的手,轻轻的哄着他:“云哥儿乖乖的哦,不准抓哥哥的手。”   在许泽平的轻哄下,云哥儿渐渐松开了程哥儿的手指。   只是他一松开,就忍不住的哇哇大哭。   好在李元娘来的及时,喂了一口鸡蛋羹到了云哥儿的嘴里。   尝到熟悉的蛋羹,云哥儿吧唧吧唧嘴,就不哭了。   李元娘一边喂云哥儿鸡蛋羮,一边说道:“平平,我们家后边有一片桃树林,现在开得正好,你要不要带着这个小哥哥去玩一下?” 第58章 小河村12   “外婆,他有名字的,他叫程哥儿。”许泽平说得很郑重,一点都不含糊。   李元娘有些吃惊,她有些疑惑:“程哥儿告诉你的?”   许泽平点头,语调上扬,“嗯!程哥儿识字,他会写字!”   哥儿识字?   李元娘这下着实是震惊了,她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妇人,但林天石跟着以前的老板走南闯北也见识了不少,从老头子身上李元娘也知道不少事,很多富贵人家不光是汉子,就是姑娘/哥儿都是要学认字的,这些贵人都是厉害的紧。   难不成这程哥儿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随即,李元娘立马夸赞的说道:“那还真是真棒,程哥儿还识字读书呢?比我们这些乡下村妇厉害多了。”   程哥儿被李元娘夸的脸颊通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外婆,我们真的可以去玩吗?”许泽平歪了歪头,顺便坏心眼的坑了一下林庆云:“庆云哥哥说,你不准我们出去。”   自小养大的孙子,撅一撅屁股,李元娘就知道他拉的屎是怎么样的,于是笑呵呵的接了话茬子:“是不是说我把他拘在身边,让他看我砍柴,还没有他爷对他好?他阿爷待他上山下水的?”   许泽平嘿嘿一笑,“外婆你好聪明哦。”   “就我的平平嘴甜,会哄我这个老太婆。”李元娘被许泽平哄的心花怒放,一股脑的就解答了许泽平的疑惑:“不准你庆云那小子去玩,是因为臭小子太皮了,竟然趁着我们不注意一个人跑去玩水了,还好你大壮舅正好去河边洗澡救了他,不然这臭小子就落水没了。”   说道这里,李元娘就算是没有细说,许泽平也能够理解林家一家人的做法了。   “庆云哥哥,真是坏,还抹黑外婆,我再也不要和他玩了!”许泽平一脸愤怒,信誓旦旦的站在了李元娘这边。   就连同程哥儿也是一脸的同仇敌忾,坚决统一战线。   李元娘看着懂事乖巧的两个小孩,好笑又暖心:“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外婆相信你们。”   许泽平美滋滋的卖了好以后,扭头就问道:“外婆,那片桃花林远吗?”   “不远,从后面走绕过两座房子,你们就看到了。”   “好耶!”许泽平笑眯眯的说道,“外婆,你给我一个小篮子好不好?我阿娘会蒸桃花糕,我去捡一点桃花瓣,我让阿娘蒸桃花糕,阿姐喜欢吃!”   “好好好。”   许泽平提起篮子,笑嘻嘻的看着程哥儿:“程哥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捡桃花还是坐在这里陪外婆?”   程哥儿用行动表示了他要跟着一起去,他紧紧的挨着许泽平,生怕被遗落了。   李元娘看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笑起来的嘴角就没有下去过,要是程哥儿不是个哑巴,他同平平还真是般配。   可惜了,就是个不说话的哑巴。   在乡下人的心目中,要花大钱的病都是不治的。   自然在他们心目中,程哥儿=哑巴。   除非程哥儿能够遇到自己的亲人,还是愿意跟哥儿看病的亲人。   说实话,李元娘现在是下意识忽略了程哥儿或许出生富贵的事实.....   小河村不常来外人,所以许泽平领着程哥儿去往桃花林时,碰到过路的村民时,他们一猜就知道是林天石家的外孙。   “你们是天石叔家的吧?”   许泽平碰到打招呼的阿婆阿公,都笑眯眯的点头:“阿公阿婆好,我叫许泽平,他是程哥儿!”   程哥儿亦是微笑的附和。   “长的可真俊,像喜娘那丫头。”   “是啊,是啊,喜娘可是十里八乡的俊丫头,当年提亲的人都踩破了林天石家的门嘞~”   “本以为她会嫁给陈大勇那莽夫。”   “幸好天石聪明嘞,一眼就看出陈大勇不是个好东西!”   “是嘞是嘞,不然喜娘这丫头哪有福气嫁到镇上去享福咯~”   许泽平看着这几个阿婆阿公旁若无人的聊天,也是满腹的无语....哎,他这个当事人的儿子还在这里,你们这么大着嗓门议论真的好吗?   许泽平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咳咳。”   只可惜,阿公阿婆们耳背....没有听见。   许泽平只好加重了嗓音:“咳咳咳!”   程哥儿看着小汉子咳红的双颊,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还真是可爱?。   阿公阿婆们终于想起了喜娘这丫头的儿子还在这里,纷纷找了借口要回去,可是他们偏偏一步三回头。   巨大的嗓门中,许泽平不想听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些什么.....   “听说那就是喜娘这丫头救得哥儿吧?”   “是啊,长的还挺俊,就是可惜了,是个哑巴。”   “啊?怎么会是个哑巴?”   ......   许泽平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程哥儿,见他已经抿起了嘴角,一双猫眼也已经湿润了,暗骂这些老头老太太真是一把年纪还喜欢嚼舌根!   他急忙攥住了程哥儿的手腕就往前跑,一直跑进桃花林,他才停了下来,“程哥儿,别听他们瞎说,会好起来的!就算,就算找不到你亲人,我也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我阿兄送了我一个银制九连环,值,值好多银子的,我把他卖了,给你治嗓子!”   程哥儿许久不运动,被迫跟着许泽平跑上跑下,早已经累的气踹嘘嘘,两耳嗡嗡,他听不确小汉子叭叭叭的在说什么,唯一听清的就是小汉子说要卖了他阿兄送的九连环给自己治嗓子。   程哥儿一个感动,直接将懵逼中的许泽平扑到了在了地上。   风吹桃花林,满天桃花瓣落下。   许泽平恍神间,只瞧见花落间是那一双清澈圆润的猫眼。   小孩子都是不会说谎的,这一刻,程哥儿他知道小汉子是在说真话,他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弟弟在疼爱。   他好像也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哥哥。   就像小汉子的哥哥对他那样,字字皆是疼爱,字字皆是关怀。   ——谢谢你,平平哥哥。   许泽平不会唇语,但是他还是领悟程哥儿的意思,他在叫自己哥哥。 第59章 小河村13   许泽平三十岁老男人的芯子了,捡桃花瓣也不过是他出来走走的一个借口罢了,在捡了五六分钟以后,就失去了兴趣。   这个任务就自然而然的转交到了程哥儿的肩上,程哥儿提着小篮子蹦蹦跳跳的在桃花林穿梭,而许泽平则是依坐在最大的桃花树下,百无聊赖的玩着手里的竹条。   在程哥儿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挤出了灿烂的笑容。   程哥儿踮起脚尖摘了一簇开的正艳的桃花,轻轻一嗅,香气扑鼻。   他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篮子,拿着一簇桃花小跑到了许泽平的身旁,将桃花塞到了许泽平的手中,然后蹲下微微将头倾斜到了许泽平的手边。   起初,许泽平还不明白他的意图,还有些诧异为什么他会将这一簇桃花递给自己。   直到他将头靠过来时,许泽平看着小哥儿梳的整整齐齐的小发髻,突然有些五味杂陈,这小哥儿和男孩终究是不一样的....   程哥儿以为许泽平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着急,指了指自己的鬓角:“啊~”   在程哥儿的催促下,许泽平立马将那一簇桃花别在了他的鬓角。   程哥儿下意识摸了摸娇嫩的桃瓣,盯着一双亮晶晶的猫眼看着许泽平。   从这双猫眼中,许泽平自然读懂了其中的含义,立马夸赞的说道:“程哥儿真好看,比这朵朵桃花还好看,嗯,老师说过人比桃花美,正适合用来形容程哥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许泽平的夸奖下,程哥儿的双眼笑的就跟月牙一样...这让他捡拾桃花瓣的欲望达到了顶峰,蹦蹦跶跶的又奔向了小篮子。   看着程哥儿欢快的背影,许泽平也不由的露出笑容,果然小孩子不分性别,都是一样的好哄。   而程哥儿得了夸奖以后,一边捡桃花瓣就一边寻树上好看他又够得着的桃花,摘到了他认为好看的桃花,就跑到许泽平哪里求夸奖。   一下午的时间,许泽平的口水都要说完了,他简直绞尽脑汁了,把他毕生能够想到的词都用来了夸奖。   天色渐渐发黑,许泽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程哥儿,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我阿娘她们要着急了。”   程哥儿今日下午玩的可尽兴了,他觉得平平真好,比齐哥儿都还好....齐哥儿还老是说自己没有他好看,但是平平就说自己好看,夸他的词一个比一个好听。   看了一眼已经暮色的夜空,程哥儿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跟着许泽平往林家走。   许泽平见程哥儿提着小篮子慢慢悠悠的,以为他提不动,自然而然的就停下来步伐,等他走过来时,就拿过了他手中的小篮子。   程哥儿慢慢悠悠的....其实就是不太想回林家,因为他不是很想见到林幸,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叔叔对自己的不喜。   他觉得跟着平平独处,很自在。   当平平提着篮子以后,他也就没有了磨蹭的理由,只好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第60章 小河村14   ——呜呜,阿爹,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我了!   ——啊啊,阿奶,救我救我,我知道错了。   ——今日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你个小兔崽子,昨日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老老实实的在家里,跟着平平学认字,你倒是好了!撒丫子就跑了。   许泽平还没有靠近篱笆,远远的就听到了林庆云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他勾了勾嘴唇,本以为会是因为撒谎而挨打,却没有想到是因为没有跟着自己读书而挨打。   程哥儿从前也是没有见过这阵仗的,江石头守着篱笆的大门,林幸拿着扫帚追着林庆云打,林庆云一边哭哭啼啼的往前跑,一边抱着屁股跑....两父子就围着院子转圈圈,搁在以前,程哥儿也会觉得太凶悍了。   可是经历过被拐一事以后,他觉得这不过是小意思,要真的打那也应该是摁在地上狠狠的一顿毒打,而是现在这样做做样子。   在船上,他见过那些拐子们教训不听话的哥儿,都是拿着铁链捆子,拿鞭子抽....他见着被活生生抽死的小哥儿,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发烧。   拐子们以为他是体质差,实际上不是,他是被吓的高烧不退。   到现在为止,他还清晰的记得,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的样子.....   想到这里,程哥儿止不住的一颤。   “程哥儿,你是冷吗?”许泽平有些奇怪,按理说四月天,也不冷了啊。   程哥儿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摇了摇头。   许泽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人在尿急的时候,好像也会尿颤吧?莫非?也是小哥儿的脸皮子薄,他急忙拉着程哥儿的手就往林家的大门冲,大声的喊道:“舅父舅父,开门,我们回来啦!”   江石头听到许泽平的声音,立马就开了门,尽量放柔和了声音:“是平平呀,听说你们今天去捡桃花了?好玩吗?”   “嗯,可好玩了!”许泽平嘿嘿一笑,歪了歪头:“舅父,我阿娘她们嘞?”   “你阿娘在和你外婆炒菜,你阿姐在洗澡,你庆云哥哥这个皮小子带着小柔去摘蕨菜,让小柔弄了一声泥巴回来。”江石头是个实在人,许泽平问什么,他自然就答什么。   “平平,救我!”林庆云一见到许泽平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的朝着许泽平扑来,这导致许泽平一个不注意,就被他楼到了怀里。   就这样,许泽平成了他的一道保护伞。   “小兔崽子,今日看到平平的面就饶了你,再有下次打死你算了。”林幸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林庆云,也是可怜的紧....在想想自己也出够了气,放了狠话,就扔了扫帚。   许泽平趁机,对着程哥儿使了一个眼神,快去上厕所啊。   程哥儿一时间也摸不到北,他很是疑惑的看着许泽平。   ——茅坑,许泽平指了指小菜园的方向。   程哥儿后知后觉的领会了,看来自己刚刚的举动,是让平平误会了。   不过一下午没有如厕,让他确实也想小解了。于是,他将小篮子顺手放到了院子放置杂物的架子上,就转身去了茅坑。   “平平,你真是我的救星!”林庆云松开双手,撅起嘴就想一口吧唧在许泽平的脸上。   还好这一次许泽平反应及时了,他立马抬手卡主了林庆云的下巴,“别,庆云哥哥,大可不必。”   林庆云见许泽平如此的反应强烈,只好作罢,还愤愤的说道:“平平,你真不可爱,明明阿爷就特别喜欢我的亲亲的!”   “庆云哥哥,外公怎么还不回来?”许泽平看着这一脸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小孩子,心里是百味杂陈啊,于是勾起了他的话题,打算顺势将他支开。   “对啊,阿爷怎么还不回来?”说起阿爷,林庆云就想他了,阿爷在,绝对不会让阿爹打自己的,阿爹是个坏人。   “庆云哥哥,你快快去问问舅舅,我都还没有见过外公呢!”   想起刚打过自己的阿爹,林庆云十分的不情愿....但是想到疼爱自己的阿爷,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抬腿跑向了主屋。   林幸因为云哥儿的哭声,早就去了主屋哄人去了。   恰好,这个时候,程哥儿已经从茅坑出来了。   许泽平就拉着他进了厨房,一入厨房,二人就主动担起了烧火的职责。   许林氏一向知道读书人的手金贵,自是不想平平干活的,但是架不住人会哄会撒娇,抱着李元娘的胳膊撒娇:“外婆,劳累一天了吧?平平替你烧火好不好?”   李元娘被许泽平哄的心花怒放,她哼了一声:“怎么?平平替我烧一次火,你就这么不高兴了?”   “阿娘,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许林氏看着胡搅蛮缠的李元娘,也是哭笑不得。   “哼,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元娘直接放了话,“平平难得来一次,让他陪着我这个老太婆烧一次火,不然我这个老太婆指不定那一天就没了,到时候....”   “呸呸呸,阿娘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许林氏将锅盖往锅子上面一盖,认输的说道:“好了,我不说了行吧。”   李元娘冲着许泽平比了比眼神,一脸得意。   “外婆,你真棒!”许泽平在许林氏的示意下,往灶台里加了几根木柴,然后轻轻的给李元娘比了一个赞。   程哥儿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却是十分的失落,因为这份最简单的幸福并不属于他....他垂下自己眼帘,掩盖住自己内心的羡慕。   “平平,你们吃没吃过烤红薯?”李元娘挪了挪位置,让两小孩子靠在她的身上,满脸的慈祥。   许泽平这辈子是还没有吃过的,经李元娘这么一提醒,十分的怀念,香香糯糯的,很是香甜。   “外婆,什么是烤红薯?好吃吗?”   对于这道吃的,程哥儿也是没有吃过的,同样的满脸期望的看着李元娘。   “好吃,香甜软糯。”李元娘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可惜现在还不到季节,红薯最早也要八月份成熟。这样好不好?等下半年红薯成熟的时候,让你们外公给你送些去。”   .....   在一老一小的谈笑间,许林氏的菜都已经煮好。   今日是许林氏煮的饭,伙食自然是准备足了。   不同于许家的白米饭,林家一天两顿,早上白粥,晚上则是经常白米混着糙米一起蒸熟的。   许泽柔跟阿娘来过外婆家,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所以在许林氏给她盛了一碗满满的糙米饭也没有强烈的反抗情绪,而是乖乖的吃着碗里的饭。   阿娘说过,以后不想吃糙米饭,就要跟着姜嬷嬷好好学规矩。   规矩学好了,才能够顿顿□□细的白米饭。   许泽平接过许林氏递过来的饭,甜甜说了一声:“谢谢阿娘!”   程哥儿紧紧的挨着许泽平坐着,他期待着婶子给他盛饭……却没有想到,许林氏越过了他,将装着米饭的钵子递给了林幸。   程哥儿眨巴眨巴双眼,显然有些慌神。   “程哥儿,别急。”许泽平偷偷的拍了拍他的手,轻轻在他耳边说道:“阿娘,给你准备了粥。”   果不其然,许泽平刚说完,许林氏就端了一碗熬的粘稠的白米粥过来了,“程哥儿你嗓子不舒服,这糙米饭膈应嗓子,你吃这个。”   今日,林幸被许林氏在山上好生敲打了一翻,自然也不敢有意见。   他的心里只记得一句话,大姐最后一句话——你要是在做幺蛾子,我就领着孩子们回去,看阿父回来怎么收拾你!   程哥儿又不禁的红了眼眶,许林氏急忙给他擦了擦眼睛:“你这哥儿,怎么这么爱哭,哭丑了怎么办?”   吃过晚饭,许泽平跟着许林氏入了厨房,才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阿娘,外公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吧?”   许林氏一边洗碗一边说道,“今日托人带了话给你阿父,让你阿父去县城打探消息去了,想必过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许林氏说完迟疑了会,“平平,你对这事怎么这么上心?”   “阿娘,我见程哥儿怪可怜的,瘦的就跟一只小猴子一样的。”许泽平可怜兮兮的说道,“我要是像程哥儿这样离开了你,我不得哭死?”   “瞎说,赶紧呸呸呸。”许林氏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要是像这个小哥儿一样,心就跟刀搅一样。   “呸呸呸,天老爷,小子许泽平都是瞎说的,请天老爷勿要见怪。”   许林氏见他诚心认错,才心满意足,同时她后知后觉的说道:“平平,你怎么知道他叫程哥儿?你给他取的名字?”   “阿娘,不是的。”许泽平急忙解释,“程哥儿他识字!他的字写的可好了,比阿姐的字强多了。”   许林氏这么一听,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活,这程哥儿莫非出生富贵?   要知道乡下孩子,别说是哥儿了,就是小子都鲜少有识字的! 第61章 小河村15   许泽平以为林天石等人最多三天就会回来,没有想到足足七天,直到第七天的暮色,小河村送拐子的一行八个汉子才回到小河村。   此次拐子事件牵连甚广,不光是河洛县,永安州三县皆有涉及,就连同永安州府都没有逃脱....   永安州知州震怒,在花老妇吐露出她背后牵扯出来的一些人后,直接将她就地问斩了!   花老妇所在的暗娼楼参与拐卖的打手一律问斩,被强迫卖的妇女送去了姑子庵....而被拐来的良家子,遵循他们的意见,愿意回去的送回去。   不愿意回去的,也送去了姑子庵。   按照知州的意思,陈大勇也当问斩的。   在小河村等人的恳求下,知州心思绕了三转,最后决定陈大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后让衙役打了他三十大板....且对小河村八人的奖励减半,原先每人奖励50白银,现如今每人只奖励25两!   对于小河村的村民来说,这本就是白得来的奖励,少点也无所谓,毕竟这25两白银足够他们两年的嚼头了。   知州能够饶恕陈大勇,其实弯弯曲曲算来,还是看了许松林的几分薄面。   许泽平远不如他阿兄来的会算,若是许泽礼在此,决定会把拐子扣在小河村,先通知了他们大伯....此等立功大机会,也只有许泽平这个外行人傻傻的送了出去。   别的不说,许松林不说吃下一份,就吃三分功,三年之后,运作运作永安州知州的位置稳打稳是他的。   现在好了,白白的功劳让永安州钱知州给挣了。   当然钱知州不知道这些琐事,在他看来,许松林默认亲家报官,就是想要把功劳让给他,钱知州自然是笑呵呵的接受了,心里对于这个许通判极为好评,打算等自己升上来以后,一定把他提起来。   面对钱知州的好言夸奖侄儿聪明伶俐,许松林气得要死,但是偏偏也只能够笑着接受,谁让平平确实只是个四岁小儿,就目前的行事来说,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也怪自己与这个功劳没有缘分吧!   至于洪县令,许松林眼神微冷,或许今后要喊一声同僚了。   毕竟上官同知年龄已至耳顺,今年就要退下来了。   当然,许家欠了他的人情,这一次也算是还了。   林天石拿着大碗呼噜呼噜就吃了半碗的面条,他坐在院子里,看着望过来的多双眼睛,抹了一把嘴:“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都盯着我作甚?难不成我脸上长了几多花不成?”   林天石的家庭地位是不容小觑的,他一放话,除去几个小萝卜头,其他几人皆是干各自的活去了。   林天石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大孙子,虎目一瞪:“庆云,怎么没有吃饱?还想来一点?”   林庆云可怜巴巴的说道:“今日跟着平平弟弟学认字,认错了几个,被阿爹罚不准吃饭,阿爷,我饿!”   林天石看着大孙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在看着小外孙沉稳伶俐的样子,点了点头:“嗯,你阿爹做的对,就应该多让你跟着平平学学认字,变得聪明些。”   许泽柔最是忍受不了饿肚子的,她想起前几日阿娘蒸的桃花糕,她还留了几块....同外公问了一声好,在林庆云耳朵边上耳语了几句。   林庆云的眼前一亮,兴致冲冲的就跟着许泽柔跑了,心里还直呼小柔阿姐最好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林天石的面前就只剩下程哥儿与许泽平。   林天石从胸膛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许泽平:“平平,你大伯托我向你们问好。”   许泽平恭敬的接过林天石手上的玉佩,还没有研究,玉佩就一分二了,他下意识的看向林天石:“外公?”   “这是麒麟踏云双佩,一为麒佩,是赠送给你的;二为麟佩,是赠送给小柔的。”   这个块玉佩少说都要二十两,许泽平拿在手上有些沉重,“谢谢外公。”   林天石哈哈一笑:“要谢谢你大伯去,这都是你大伯的心意。”   林天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偷偷的在许泽平的耳边说道:“要真的谢,就谢谢外公帮你把知府给的奖励带回来了。”   许泽平眼睛都瞪圆了,“外公?”   “捉住拐子,知府给每人奖励25两银子,到时候你回去,外公都让你带回去,这可是我们平平凭自己本事赚来的。”   “不要,这个知府奖励给外公的,不是给平平的!”   林天石看着瘦瘦的,老脸一拉很是有威严,他沉吟了嗓音:“平平,这是看不起外公吗?”   “不是不是。”面对长辈的一腔慈爱,许泽平着实没有什么话来反驳,他也只能够傻傻的说不是。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林天石不给许泽平反驳的机会,抬起筷子,呼噜呼噜将剩下的面条都吃完。   程哥儿紧紧的挨着许泽平,见他还没有问出关于自己家人的问题,有些着急了,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   ruan肉被戳,许泽平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扭头一看。   对上程哥儿那双祈求的双眸,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答应程哥儿的要求了。   “外公,知州大人可查到了程哥儿家人的下落?”   林天石自是打听程哥儿的来历的.....只可惜花老妇对他也是一无所知的,花老妇问斩前只交代了两件事——一是永安州她们娼楼的拐卖交易暗号,另外一个就是来自北方花船交易。   北方花船交易,时间地点都没有规律,碰上了就碰上了,故而极为难追寻到他们的踪迹。   林天石托许松林查了查永安州关于北方花船交易的宗卷,二十年内算上花老妇的,记录的也不过是三起。   着实是没有一点规律可言。   而程哥儿恰好就是来自北方的花船。   许泽平看向林天石,“外公,那现在唯一确定就是程哥儿是来自北方的?”   林天石无奈的点头:“是的,如果想要查出程哥儿的真是身份,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抓住那交易的花船,从他们的口中问出拐来程哥儿的地点,然后沿着那个地点向周围寻找;第二个办法就是,程哥儿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我们通过信物去打听。” 第62章 小河村16   闻言,许泽平看向程哥儿:“程哥儿,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信物?”   许泽平还怕自己没有说明白,打了个比方:“就像是我大伯送给我和阿姐这样子的玉佩,你有没有?”   程哥儿手指不经意间的抠了抠手掌,他的心里在犹豫,要不要自己的玉佩告诉平平他们,让他们拿着自己的玉佩去报个案?   他不是不想平平,而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万一寻过来的不是自己的亲人,反而是养父母一家怎么办?   程哥儿微微垂下眼帘,他可是知道养父母家是官宦人家,不仅在文州很用权势,即使是上京,依靠曾祖父家里的势力都很有权势。   他害怕最先找来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养父母一家。   那样自己会死吧?   不会死也会被真正的卖掉吧?   因为自己真正的户籍是在养父母家中,若是他们拿着户籍来,平平他们一定抢不过他们吧?   想到自己会面临的下场,程哥儿打了退堂鼓,他宁愿跟在平平身边,至少还能够吃饱饭。   他也在心里分析过自己会面临的结果,最好的结局,就是像养父母家中的丫鬟侍儿一样,卖身为奴....他扭头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汉子,若是他真的答应给自己治嗓子,这个结局他是接受的。   至少是清白的。   程哥儿摇了摇头,一脸迷茫。   许泽平有些苦笑,那这样要怎么样才能够寻人?他灵机一动,蹭蹭的跑到了晾衣服的地方,将一件贴身中衣去了过来:“外公,你看这个可以吗?”   程哥儿看着许泽平手上的中衣,一看就脸红了,因为这是他自己的。   他的一身衣物,唯独这一件是完好的。   林天石摸了摸中衣,料子极好,走南闯北的,他一摸就知道这是上等的丝帛,没有点权势地位的人别说用了,只怕是买都买不起。   而中衣上的牡丹色彩配色鲜艳,针法密切,似乎用了套针绣....这让林天石觉得好像是京绣,他不敢吓揣测,心中只有一个概念,这个孩子的绝对是出自权贵人家!   “可是可以,但这不可以用来报官寻人。”   “为什么啊?”   林天石看着一脸懵懂的外孙,叹了一口气,像是试探又像是提点的说了一句:“因为富贵人家讲究哥儿的清白。”   狠心的家族,害怕丢失的哥儿落了家族名声,故而很多在走丢那一刻就直接的宣布了害病死了。   好心一点的,还会在四周找找,若还是清白的,就领回去。   不清白了,一个字,下场只有死!   只有极少数,会好好善待走丢的哥儿。   在这个注重男嗣的当下,唯汉子才是最珍贵的。   看着林天石入厨房的背影,许泽平下意识的摸了摸程哥儿的手掌,只觉得他的掌心一片冰凉。   许泽平恍然,他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掌,“没事的,程哥儿,我会保护你的。”   绝对不会让你死。   林天石的回归,注定会带来一场不小的风波。   次日,许泽平刚起床还没有穿过堂屋,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争吵声。   “阿父,我可是听说了,知州大人奖励了25两白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幸尖锐的嗓音没有刻意的压低,他就是要说给大姐听,这是他们林家的!   林天石平淡的说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幸很是愤怒,“阿父,那是林家的银子,凭什么不能够告诉我?!!”   “谁说银子是林家的,银子上面写着你林幸的名字了?”对于这个哥儿,林天石早就不清楚了他的本性,所以对于他没有多大的期待,他目前就想好好的把孙子培养起来,百年以后,林家才能够有一个顶门人。   想到坏了性子的林幸,林天石也不由的叹了口气,对于孩子果然要一碗水端平。   李元娘生幸哥儿的时候,坏了身子,没了身孕的能力了。   林天石思考了许久,决定让老大招婿,打小就对老大教育严格些,对老二偏宠些,想着老二以后是要外嫁出去的,所以吃穿都好些,却不想将他养成了这个性子....   争强又贪婪,还抠门。   林幸才不管这么多,直接耍泼:“我不管,给阿父的就是给林家的!我才是林家的下一任户主,怎么就不是我林幸的了?”   林天石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今日起你带着你的夫婿和孩子滚出林家吧!吃过早饭,我就去村长哪里提出分家。”   林天石昨日晚上就从老婆子哪里得知了幸哥儿这些天干的事情,被气得要死,他都还没有死,就要跟他大姐对着干了....日后他要是死了,那还不得翻天了?   早知道如此,绝户也要把他嫁出去!   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李元娘看着两父子争得面红耳赤,吓得半句话都不敢插,她知道老头子做的对,幸哥儿这个毛病是得治一治了。   林幸不敢直视阿父那一双沉默的虎目,早就吓得心脏砰砰乱跳了,他知道阿父动真格了。   林天石是越生气越平静的人,这一点林家两姐弟都是知道的。   几个孩子都躲在回廊上,听着外边的争吵,都不敢出头。   林庆云这个憨小子此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紧紧的挨着许泽柔:“阿姐,我不要走,我不要走!阿姐,你去求求阿爷好不好,不要赶我们走。”   在许泽柔的印象中,外公向来是爽朗和蔼的,每次来这里,外公都带着她,大哥,庆云阿弟去溪里钓鱼摸泥鳅的....怎么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吓得她也有些无声,下意识的看向老幺。   老幺无声的让许泽柔抱住庆云....   在许泽平的示意下,许泽柔抱住了林庆云,小声的安慰着林庆云:“庆云别怕,阿姐在,等下阿姐就带你去外婆哪里求情,外婆最疼庆云了,一定会帮庆云求外公的。”   林庆云泪眼婆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程哥儿默不作声的听着这场闹剧,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或许林外公是在吓唬林小舅。   林幸吓在原地不敢做声,许林氏从厨房中走出来,她在腰间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走到林幸跟前,“跟阿父认个错,阿父不会跟你计较的。”   林幸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对上林天石那双平静的虎目,害怕的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林天石冷眼看着林幸,“喜娘,你不用劝说了,今日这分家之事我分定了!”   许林氏也不知道先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闹得这么僵了,她自然也不想阿父赌气一怒之下分了家,毕竟庆云姓林,日后阿父还得依仗庆云照顾的。   “阿父....”   “你要是在说话,我连你一块赶出去!”林天石沉静的看了一眼许林氏。   大姐说话也不管用了。   阿父真的要把我们一家赶出去了。   呜呜呜,无数个念头在林幸的脑海里浮现,吓得他不由的就呜呜的哭了出来。   平日里他在林家作威作福,无非也仗着自己是招婿的顶梁人,若真的被阿父赶出去了....他既没有个手艺,又吃不了苦,云哥儿有还小,他们会被饿死吧?   至于江石头就是个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呆子,又没有大本事。   阿父将他们赶出去以后,半分银钱也不会给他的.   呜呜呜,一定都会给大姐一家的!!!   当年大姐的聘礼,都让她带回去了!   呜呜呜,说是没有给大姐陪嫁,但是他还是偷偷看见了,阿娘添了最起码八两银子藏在了大姐的压箱底里面。   阿父打小就偏心,呜呜呜,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   所以大姐小时候才会一口一个林家是她的,每次吵架了,都要扬言把自己赶出去。   林天石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儿子,没有半点同情,“要哭回房哭去,别丢人现眼!顺便把你们一家人的东西收拾了,等下吃完饭就跟我去村长家里。”   林幸看着阿父严肃一张脸,呜呜呜的跑回房里去了。   林天石扫了一圈,“都干活去,围在这里,孩子们起来了看起来像话吗?”   许林氏叹了一口气,回了厨房继续揉面,阿父这些天在州府受累,就想吃家里的刀削面,她还是好好做自己的面吧!   至于幸哥儿,等下吃完饭,让石头去请村长过来说和说和。   林天石收了脾气,坐在柴堆里拿着柴刀安安静静的劈着木柴。   李元娘抱着云哥儿偷偷摸摸的坐到他的身边,“老头子,你不会动真格了吧?”   林天石瞥了她一眼,“坐远点,小心木屑伤了云哥儿,小哥儿家可不能够落疤了。”   李元娘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这个死老头子,哪里舍得这两个大胖孙子,好不容易盼来的。   想通了,李元娘不由的轻哼起歌谣。   林天石突然想起年轻时候,那个时候家里还穷,他还没有进入商队,元娘奶水又不足,喜娘时常饿的咕咕而哭。   元娘就是这么坐在床上,哼起歌谣哄喜娘睡觉,嘴里还念叨着小喜儿乖乖,睡着了就不饿了...   “别哼了,孩子们都来了。”   “死老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林天石横了她一眼,“老不正经的,你这么高兴,要是暴露了怎么办?”   李元娘哼一声,抱着云哥儿就走开了,“云哥儿乖乖,我们同哥哥姐姐玩去。”   许泽平几个孩子,见外面院子没有声响,才陆陆续续走到院子里去洗漱。 第63章 小河村17   “吃饭了嘞~”   许林氏嚎了一嗓子,除了赖在房里不出来的林幸以及还在地里除草松土的江石头,其他人都坐在了桌子上,等着掌厨的分早饭。   见林幸赖着不出来,许林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天石。   林天石轻哼一声,“我们先吃吧,不等了。”   大家长一放话,许林氏也不敢不从。   早上吃的是刀削面配酸菜,成年人一人还卧了一个水煮蛋,小孩子则是一人半个。   许林氏一碗一碗端了上来,量也早已经分好了,成年人用大碗,小孩子用小碗。   平时,还有林庆云嘻嘻哈哈的活跃一下气愤。   今早之事,都有耳闻,故而早饭都吃的很沉默。   吃过早饭以后,林天石用为姜石头送早饭为由,支开了几个小孩。   林庆云提着食盒,身后跟着许泽平两姐弟以及程哥儿....他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想要留下来,但是在林天石的注视下,也只有耸耸鼻子就闷着头往篱笆外走去。   见林庆云大步流星,许泽平脸色变了变,立马追了上去:“庆云表哥,你等等我们呀~”   许泽平一跑,许泽柔二人也追了上去....   几个孩子一被支走,林天石脸色沉了下来,他一把推开林幸夫夫卧室的门,攥起林幸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走,跟我去村长哪里!”   林幸听到开门的声音,心里就一跳,在被林天石攥起手腕以后,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一只手死死的抱着床脚一边苦苦哀求:“阿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松手!”林天石冷眼旁观,既然决心收拾收拾这个孩子,他就不会轻易的松口:“别逼我去请村长以及族老过来,那样更丑。”   “阿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林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林天石的威胁下,他的手渐渐的松开了...他被吓得方寸大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把就跪在了林天石的面前,使劲的磕头:“阿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该我的毛病,你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听着梆梆作响的声音,林天石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间:“改什么毛病?”   “再也不小偷小摸村民的东西,也贪图觊觎阿父你们的东西,更不抠抠搜搜丢阿父你们的脸。”林幸一边说一边发誓:“如果再有下次,我直接去县官老爷哪里认错下大狱!”   林天石见林幸态度诚恳,才说道:“幸哥儿你这辈子虽然看到头了,但是庆小子不是,你想要送庆小子去学堂读书,你就得先树立一个好风气,若是日后庆小子要科举了,都没有人愿意给他保举,若是毁了他的前途,你这个做阿爹安心吗?”   林幸不知道保举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许林氏。   许林氏有大儿子考科举的例子,她大概明白什么意思,解释的说道:“考县试的时候,学子需要4名同村人以及一名秀才做担保,保证学子没有任何品德上的问题....若是在考试的时候,学子作弊犯了错,都是要连累担保人的。”   说道这里,许林氏咽了咽口水,“这科举一不小心都是要下大狱掉脑袋的大罪,所以你的风气要是坏了,日后连给庆小子担保的人都没有!”   林幸见大姐说的这么诚恳,吓得脸色都白了:“大姐,怎么办怎么办?日后庆小子,会不会恨我这个阿爹?”   许林氏看了一眼林天石,见他点了点头,立马说道:“只要你从现在改了,村里人改善了对你的印象,日后自然不会影响到庆小子的。”   .....   “庆云呐,这是给你阿父送饭去了?”   林庆云提着食盒,傻傻的往前走,对于两边打招呼的人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许泽平赶紧上前,戳了戳林庆云的腰:“庆云阿兄,这婶子同你打招呼。”   林庆云感觉到痛了,才停了停步伐,愣愣的看向坐在榕树地下唠嗑的一堆妇女:“啊,是祥子婶啊。”   林庆云说了一句,就没有吭声了,继续闷着头往前头。   许泽平知道这孩子是被吓住了,歉意的笑了笑,就带着程哥儿往前走了。   心里嘀咕着,只怕村里马上就要流传林家小子是个傻大愣的传言了....   果然他刚在心里嘀咕,许泽柔就听到了议论声。   ——林家这小子,怕不是中邪了吧?平日里看上去挺好的一孩子,今日怎么傻不隆冬的?   ——嘿嘿,你别说。他们林家不是捡了一个哑巴吗?不正好配这个傻呆瓜吗?   ——哎,你这么一说,还算是林家的好报?   ——那可不是?傻呆瓜,除了哑巴要,谁还会要?   听着他们的议论声,许泽柔心里很不爽,她直接留在了原地,也顾不得姜麽麽教习的温婉大方了,直接说道:“呦,阿弟,今日叽叽喳喳的乌鸦怎么这么多?!”   许泽平鲜少听到阿姐发怒,今日猛然听到她在指桑骂槐,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马上的接了话头:“阿姐,是鸭子吧?我先生总是说,有些声音嘎嘎嘎的,既是吵闹,又是无脑。”   “你们这两个毛孩子骂谁呢?!”祥子嫂最先反应过来,气得脸都黑了。   许泽柔顶着一双无辜清澈的双眼,“婶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不然我们回去找我阿娘他们问问,你们在说什么?”   祥子嫂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林天石没有带她男人去送拐子.....所以才在这里捻酸搬弄是非。   “阿姐说的对,找阿娘去。”   那日祥子嫂是见识过眼前许泽平这小子的伶牙俐齿的,逼的陈大勇这个恶人都不敢吭声了。   平日里,祥子嫂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有了许泽平的助阵,她自然不敢在呛声。   连忙说道,“没有的事,婶子想了想,是婶子听错了。”   有了祥子嫂低头,其他人也先后认了错。   在许泽平几人转身时,她恨恨的呸了一声,瓜皮!   但是在许泽平微微侧头时,她又马上扬起了讨好的笑容。 第64章 小河村(完)(捉虫)   一晃已经是半月,时间划到了四月十四。   看着来接应他们的吉祥,许泽平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淡淡的不舍。   抬眼就能够看到为他们忙上忙下的林天石夫妻,李元娘从鸡舍里抓了两只老母鸡就准备往马车里塞,许林氏看到的了立马就阻止:“阿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家里都有吃的,不需要从你这里划拉过去,平平阿奶看了会不高兴的。”   李元娘才不听她的,笑意盈盈的面色沉了下来:“喜娘,你在镇上住习惯了,是看不起乡里的土鸡了是吗?”   “阿娘,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许林氏急的汗都出来,“阿娘你们自己养的千辛万苦的,都不舍得吃。”   李元娘傲娇的一哼,“我又不是给你们吃的,我是给礼儿准备的,读书人最是费脑子,他去府城考试去了,回来自然是要好好补补的,你们可千万别偷偷吃了。”   听到李元娘的话,许林氏哭笑不得:“好好好,一定给礼小子好好养着,这可是他外婆专门为他准备的。”   “还有这个!”林天石抱着一包干蘑菇走了出来,一把塞到了许林氏的怀里:“礼儿爱吃这个松针菇,去年在山里碰巧找了些特意晒干了,本来是留着今年等他来炖土鸡吃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赶考去了。”   看着阿娘怀里的干蘑菇,许泽平心里微动,哪里是碰巧?分明是....   “我替礼儿谢谢你们,等礼儿回来,交代他过来小住些日子。”   许林氏刚说完,林天石就打断了她的话:“别,礼儿专心读书重要。四月府试,六月院试,八月乡试,这时间礼儿可吃得消?”   许林氏笑着说道:“阿爹,这届乡试以及下一届乡试,礼儿都不打算参加。”   林天石一直都知道礼小子读书上进,也是柳先生的得意弟子,他可是都打听清楚了柳先生门下可有好些秀才,所以他对于自家外孙高中秀才可是信誓旦旦的。   现听到礼小子要逗留六年不考乡试,很是吃惊:“怎么了?可是压力太大了。礼小子还小,也是不要逼的太紧,免得他吃不消。”   是自家的亲人,许林氏自然也不隐瞒,实打实的说道:“阿爹,礼儿今年才十二岁,三年后也才十五岁....礼儿是怎么说的,他觉得十五岁的举人太打眼了,十八岁中举刚刚好。”   林天石思索片刻,十分的赞同,他家外孙果然是个聪明人,非常好!   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那礼儿的亲事,可有?”   许林氏摇了摇头,“我们听大伯的。”   林天石想了想,也好,许家大伯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自然要比他们这些泥腿子有眼光许多。   大致的寒暄完,林天石突然将许泽平抱了起来:“平平,有时间了再来外公这里玩,外公到时候在陪你去河里捉小鱼。”   猛地被林天石一抱起,许泽平心中一跳,稳定下来后,看着林天石头顶的白发,他的心中很是酸涩,似乎想起了一句话——人活七十古来稀。   看似漫长的几十年,其实一转眼也就消散云烟了。   许泽平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甜甜的一笑:“好呀,我到时候要吃烤红薯。”   林天石将许泽平抱到马车上面,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还真是同你阿姐一样,是个小馋鬼。”   许泽平憨憨一笑,“谁让外婆说的那么香甜?”   将许泽平抱到马车上以后,林天石转头看向了许泽柔:“小柔长大了,男女有别了,外公扶你上马车吧?”   “阿父,你是长辈,哪里能够让你做这些事情?”许林氏很是不赞同,使了一个眼色,让吉祥搀扶许泽柔。   林天石虎目一瞪,“你小时候还骑在我的肩上,怎么不说呢?”   许林氏抿了抿嘴,“这不一样。”   林天石心里自是明白不一样的,可是看着落落大方的外孙女,他清楚的明白在过两年,外孙女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到时候亲事一定,就不在方便出来抛头露面了。   “你就让我扶小柔上马车吧,就像当年背你出嫁。”   听到林天石的话,许林氏不由的眼眶一红,不由的就不在说话。   许泽柔将手搭在了林天石宽厚的手掌上,在他的支撑下,踏上了马车上。她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也明白女子通常十一二岁就开始议亲,十五岁及笄,很多及笄礼结束就要出嫁,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短短的三息间,她感受到了外公手间的力道,微微的一紧,那是握手的力度....这力道,让她恍惚间看到了多年前,阿娘也是在外公的不舍中上了花轿,一晃一摇的出了小河村。   “谢谢你,外公。”   林天石将手收了回来,快速的平复了情绪,淡淡的说道:“小柔也长大了。”   随即,他看向了身边的程哥儿:“小家伙,轮到你了,要不要让外公抱你上去?”   这些天林天石也曾同许林氏商量,将程哥儿收养在林家,日后等他长大些,想起了什么在送回去,但是许林氏还是坚持带回许家。   她给出的理由是程哥儿识字,想必出生富贵,而幸哥儿心眼不大,若是日后养出来间隙恐怕是不太好。   林天石之所以想留下程哥儿,是怕许林氏将他带回许家为难....   许林氏笑着给出了答案,大伯升迁以后,许家的茶馆生意好了不少,家里的日子也宽松了不少,也买回来好几个丫头,左右不过是多了一张嘴的事情,不打紧。   在女儿的坚持下,林天石自然也不好在强求。   许林氏其实心里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程哥儿模样长的俊,又识字....自家孩子也不多,若是二郎不反对,收养了下来,日后为许家联姻也是极好的。   随着大伯的升迁,许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许唐氏可是没少在许林氏耳边提点作为一个当家主母需要做的事情。   小柔是她自己肚皮出来的,许林氏对于她的期望就是过得美满幸福,不求她高嫁,但绝不低嫁过穷日子。   如若能够收养一个,许林氏的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当然许林氏心里的这些弯弯曲曲,都是不能够言说的,即使是二郎,她都没有打算说,而是她会根据二郎的决定思考下一步。   程哥儿对于眼前这个慈爱老人印象还是很好的,他张了张手,林天石架着他的胳肢窝就一把将他抱到了马车上:“小家伙,下次在同平平他们来玩啊!”   程哥儿依然紧紧的挨着许泽平,他乖乖的点头。   林庆云听闻许泽平他们要走了,也顾不得穿外衣了,着急忙慌的就奔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阿姐,平平,你们记得常来玩啊~”   许林氏一听到庆小子尖锐的嗓子,立马让吉祥停下来马车。   许林氏看着几个小孩钻出了马车,同林庆云寒暄了好半天,才驾马车离去。   透过窗户,许泽平能够看到林天石夫妻一直在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他们夫妻缩小成了一个黑点消失,许泽平才收回眼神。 第65章 少年初长成1   随着车轱辘声响起,程哥儿的心再一次陷入了七上八下的摇晃中,犹如花船之时,奔向的是一片未知。   看着车窗外的花红柳绿,程哥儿确实双眼无神。   许泽平坐在程哥儿的身侧,不经意间的瞟到了他手指泛起的青筋,思绪流转,看向了许泽柔:“阿姐,你说阿兄什么时候回来呀?”   许泽柔歪了歪头,她只当平平是想阿兄了,“平平,你还真是阿兄的小跟班,不过半月,就开始念叨了。”   “才不是嘞,我是在猜这次阿兄去府城回来,会不会给我们带礼物?”许泽平一脸无辜,“还有阿父那个呆子,这次应该会给阿娘带礼物了吧?”   “平平!”许林氏的语气微带严肃:“怎么可以说阿父的不是?阿父可是你的长辈!”   “阿父,反正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我相信阿父也不会怪罪我的。”许泽平吐了吐舌头:“我记得上次不小心坏了阿父的蕙兰,他都没有怪罪我。”   二郎向来宠溺老幺,许泽平提起这茬,许林氏也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这蕙兰可是你阿父废了不少心思才养活的,平日里你阿兄都摸不得,摸了都是要挨骂的,三月前,你浇多了水,让你阿父连续五天都没有睡好觉,还好,后面养养,又给养活了。”   “谁让我是阿父的心肝小儿子呢?”许泽平嘿嘿一笑,没皮没脸的耍宝。   比起许泽平的厚脸皮,许泽柔则要窘迫许多....因为这蕙兰其实是她浇多了水坏了它的根,只是她害怕阿父怪罪,才找了平平出主意。   却没有想到平平会直接认了罪。   “是是是,你是你阿父的小心肝....”   在许泽平的耍宝卖好下,欢快的渡过了这一趟马车之旅。   起初,程哥儿还不明白为何今日的平平会这般的违背他的性子,但是在他们的谈笑中,程哥儿明白了他是在提点自己许家众人的喜好。   许松山最宝贝的是他的蕙兰,许唐氏最宝贝的是许家各位孙辈的前程,许林氏最宝贝的是银钱,许泽礼喜好未明却是最重规矩,而许泽柔最是喜好吃食碍于姜麽麽的威严经常偷摸吃零嘴。   许家还有一显贵亲人,便是他们的大伯许松林,在永安州任通判,已经很多年未归家了。   今年五月可能会让他的两个孩子,儿子许泽博、哥儿许泽英前来许家侍奉他们的祖母。   在许泽平的提点下,程哥儿的心渐渐的安稳了下来。   他也是在大家族生活过的,他知道所谓的侍奉祖母,也不过是让小辈交流感情罢了。   还在养父母的家中时,齐哥儿和他们的大哥每当年底时,就会送回京都祖父家过年,与同辈的兄弟姐妹处感情.....而他一人,则会留在文州。   时常孤独时,就是自己跟自己玩围棋。   许唐氏知道今日孙子孙女要回来了,一早就在忙活他们喜欢的吃食,也让人早早的候在了大门处,只要他们一回来就通知她。   平日里孩子围绕在身前她不觉得,现如今一去他们外祖家,她觉得整个许家都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现如今左盼右盼的,终于将他们盼回来了。   一听到熟悉的车轱辘声,许唐氏在翠果的搀扶下,就往外走。   刚好在许林氏指挥吉祥卸完行礼,许唐氏就到了大门口。   “小柔,平平。”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许泽平就像归巢的雀儿,直奔许唐氏的怀里:“阿奶,平平可想你了!”   许唐氏搂着自己的小孙子,满脸爱怜,用干瘦的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净说空话,想阿奶了,也不见你早回来,怕是在你外祖家都玩疯了吧?看着都黑了不少。”   “阿奶,才不是黑,麦色肌肤这是健康!”许泽平抬起头,微微卖好。   “好好好,是健康是健康。”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活泼健康的孙子,许唐氏也不例外:“健康好,健康就好。”   许泽柔看着依偎在阿奶怀里的平平,本来也是想要蹦跶过去的,但是在姜麽麽的一双深沉的眼眸下,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一步一步平稳的走了过去:“阿奶,小柔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许唐氏看着孙女圆润不少的下巴,笑意盈盈的说道:“过来,阿奶看看。”   .....   程哥儿看着和和美美的这一幕,一时间有些踌躇,走下马车有点不知该何处。   许林氏注意到了程哥儿的不自在,走到他的身后,默默的推着他的背脊往前走:“程哥儿,到家了。”   程哥儿看着面前的这座宅子,远不如养父母的四进宅宏伟贵气,却让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许唐氏看着喜娘推着走的哥儿,有些迟疑:“喜娘,这是?”   “阿娘,这是程哥儿。”许林氏推着程哥儿走到许林氏的面前,和蔼的介绍道:“程哥儿,这是平平和小柔的阿奶。”   许林氏打了一个手势,与许林氏相处多年的的许唐氏默契的就明白了儿媳妇的意思了,上前一步和蔼的说道:“来了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吧,一路上的舟车劳顿想必是饿了,我们都进去吧!”   看着被翠果搀扶着的老太太的背影,程哥儿并着许泽平的步伐走着,他心里默默的想着,果然像平平说的一样他的阿奶是个和蔼但是聪明的老太太。   “程哥儿,我们的这个院子是西禾院,你房间左边挨着的就是平平的房间,平平的房间再过去就是小柔的房间了。”用过晚膳以后,许林氏拉着程哥儿带到她安排的厢房,同他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我与你许伯伯住在西禾院的东边主屋,喏,沿着这回廊直接穿过小院子就看到了,有事你可以去找我,也可以找小柔他们。   平日里,平平学业比较重,也基本上都在私塾呆着,只有晚上才回来用饭。   至于你们的大哥他住在东耕院,等平平满六岁了以后,也是要搬过去的....”   交代了注意事项以后,她又说道:“程哥儿,你说话不便,等你许伯伯他们回来,我们在听他安排好不好?”   程哥儿乖乖的点头。   看着程哥儿乖巧的模样,许林氏就满心欢喜,摸了摸他的手,“那婶子就先去忙了,等下翠果来帮你洗澡。”   许林氏走后,程哥儿看着自己今后要住的厢房,自是比不得以前,但是比在林家的房间好多了.....   先不提床榻上干净的棉被,就是衣柜、梳妆台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程哥儿忍不住走到了梳妆台前,从那泛黄的铜镜中看到了自己削瘦的下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眨了眨眼睛,以后会好起来的。 第66章 少年初长成2   柳淮之看着许泽平做的诗句,真的是一言难尽,刚刚自己这么仔细的讲解,见他听着那么仔细,还是不是的发问,以为他都懂了....结果就做出了这么个狗屎?   平仄不明,匠气十足,更是韵不成诗。   难听一点,连他兄长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可取的是他做的算术题,倒是一道没有错,比他兄长强多了。   看着许泽平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柳淮之满腔的怒火又是不得不压下去,他得告诉自己,孩子还小慢慢来。   许泽平观察着柳淮之额头上凸起的青筋,心里就已经明了,他知道自己的这首关于菊花的诗句是抓破了头皮在凑出来的,背【声律启蒙】的时候,他觉得还蛮容易的,为什么做起诗句来这么难?   为了避免挨罚,许泽平先一步认了错:“老师,对不起,都是我太笨了。”   小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柳淮之真的是又怜又爱,罢了罢了自己是真的老了,左右不过最后一个徒弟了,耐心一点就是了。   “我们小泽平还是非常棒的,为师布置的六道算术题都作对了,唯独这诗句啊,太匠气了,见不得人。”他微微的俯下身子,摸了摸许泽平的头,温和的说道:“这样吧,我们先从对子来入门,等过两年,再来作诗句。”   “对子,小泽平可明白?”   许泽平乖乖的点头,“老师我明白,就比如天对地,白云对黑土。”   “非常好,那为师给你出几个上联,你明日交与我答案。”   第一联:书生读书考功名   第二联:小河弯弯向东流   .....   到了最后,许泽平捧了五联迷迷瞪瞪的就出了私塾的大门。   甲班只有余一人在私塾中,柳淮之就公然的给许泽平开了小灶。在给乙班,丙班,丁班讲完课以后,就直接将他叫道了甲班给他讲课。   完全不顾还在默默背书的刘文然,起初许泽平还害怕打扰到他,后来看到刘文然偷偷摸摸的竖着耳朵在听,时不时的还记一下笔记,他就知道了,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学牢固,甚至同样的题目,老师让他也做了。   除了诗句稍微的比自己成器一点,那算术题竟然六道错了四道.....   六道算术,皆是出自【九章算术】的卷一,三道讲的是分数,三道讲得是合数。   刘文然的分数勉强算对了两道,合数是一道都没有作对....比之自己的和颜悦色,对于他,许泽平回想起来,还打了寒颤,他见识到了什么是千人千面,老师可是不留情面的把他骂的个狗血淋头。   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不然年纪大了,可就卖不了萌了。   吉祥看着平少爷打了寒颤,以为他是冷,急忙的脱了自己的外衣想要给他披上。许泽平连忙解释:“谢谢吉祥哥哥,我不冷,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凶凶的人。”   吉祥想要追问是不是被人吓唬了,许泽平一边摇头一边岔开了话题:“吉祥哥哥,我们家常请的那个大夫的医馆往哪里走?”   “平少爷,可是身体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医馆。”吉祥一听许泽平问大夫,吓得急忙抱起了他,生怕自己的年纪轻轻的就小命不保了。   “吉祥哥哥,你把我放下来,我没事。”   许泽平挣扎着要从吉祥的怀里下来,吉祥怕自己伤了平少爷,就顺从的将他放在了地上。   许泽平站稳以后说道:“程哥哥的嗓子不舒服,我答应他了,要请大夫去给他看嗓子的。”   对于夫人带回来的小哥儿,许家的下人自然好奇的紧,都纷纷猜测着他的身份,但都不敢起头去闹幺蛾子,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将他当成表公子来伺候。   这样一来,许家的下人也只当他是夫人娘家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虽然心里有些许的看不起,但是谁也不敢表露出这个念头。   毕竟柔小姐可是把他当亲弟弟在疼爱,手把手带他熟悉许家的事务....   现如今吉祥听了许泽平的话,心里了然,怪不得一天多了,都不见这个表公子开口说话,原来是不个不能言的。   看着平少爷郑重的神情,吉祥可不敢将自己的心里活动表现出来,很是殷勤的说道:“平少爷,我知道在哪里,马上带你过去。”   看着百草医馆几个大字,许泽平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说要找陈大夫。   陈大夫是百草医馆的馆主,平日里也只是给清水镇上富贵人家问诊,其余的病人除去疑难杂症皆是他的徒弟们出马,现如今听着指名道姓的要找自己,也有些好奇,不知是哪家少爷来?   坐镇的大夫见自己磨破了嘴皮子,这小孩都不为所动,坚持要见陈大夫....他心里十分的着急,今日自己可是信誓旦旦的向师傅保证过了,一定会比师兄多医治一个人!   现如今暮色了,正好只差了一个人....他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面前的小孩身上,不想这个小孩竟然要找师傅。   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办时,陈大夫走了出来。   他对许泽平是有几分印象的,上次许家老夫人高热,这个小孩在旁边端茶送水的让他极为的印象深刻,因为富贵人家的少爷几乎都是娇贵的,哪有这个小孩这般懂事的?   “是许家小少爷啊,怎么晚了,可是你阿奶身体不舒服?”   许泽平摇了摇头,“我有个表哥高热伤了嗓子,我想请你去我家看看。”   陈大夫闻言,背起药箱就随许泽平出发了。   约莫片刻,他们一行三人就到了许家的大门口。   许林氏一听老幺带着大夫回来,心里就有几分猜测了,她知道老幺同程哥儿关系好,只是她没有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   请了大夫,老幺可知道银子打哪里来?   尽管小算盘在许林氏的心里饶了几圈,她还不是不动声色的将陈大夫迎了进来。   程哥儿听着外面动静,心里知道是平平回来了,放下了手里绣着的帕子,就直接的奔到了小院子。   “程哥儿,老幺读书回来了,你的帕子也不绣了?”许泽柔见他面露期盼,就知道他是在望老幺回来,不由的打趣。   程哥儿知道自己是个外人比较打眼,就以绣帕子的由头,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以免闯了祸。   程哥儿有些脸红,一双灵动的猫眼无处安放。   许泽柔最喜欢的就是程哥儿这双猫眼了,灵动又讨喜。   就在许泽柔玩笑间,许林氏已经领着陈大夫入了西禾院。   陈大夫看着瘦弱的小哥儿,心里就有了些盘算,他看向许泽平:“面前这位小哥儿可是你的表阿兄呀?” 第67章 少年初长成3(捉虫)   “陈大夫,可是治的好?”   陈大夫看着紧张的围着自己的许家人,示意程哥儿已经可以闭上嘴了,他笑着说道:“许夫人啊,你们不必过于紧张,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小公子的喉咙是因为高烧感染了热毒成疡,能够治的好的,我开个方子,多养养就会痊愈的。”   许林氏对于陈大夫的医术是十分信任的,现如今听到他这么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大夫将方子书写好以后,他递给了许林氏:“许夫人,现在可要跟着我去抓药?”   许林氏想到村里的赤脚大夫说的话,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盘算。   “翠竹,跟我送送陈大夫,顺便去抓副药回来。”她接着送客的由头,跟着陈大夫走到了许家的大门口,方才说道:“陈大夫,咱们也算是经常打交道了,说个实话,这方子抓一副药多少银钱?”   翠竹跟在许林氏的身后,听闻她这话,不敢抬头,低着头装作无事的抠着自己的手指。   正是如此,翠竹才没有注意到接着上厕所由头出来,并且跟过来的的许泽平。   许泽平清楚自家虽然善良,但是持家有道她还是比较心疼的银子的.....   换一个角度想,程哥儿毕竟跟自家是非亲非故,能够收养他给他一口饭吃,不让他流落青楼此等肮脏之地,对于许林氏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善心了。   许泽平躲在大门的拐角处,清晰的听到了许林氏与陈大夫的谈话。   “一副药一两半,可以吃两天。”   许林氏沉吟了半响,才缓缓说道:“十副药,能治好吗?”   “这个我不敢打保证,若是当时吃药及时,十副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陈大夫隐约也明白了点什么,他说道:“但是我能够保证的是,最多二十副药是能够痊愈的。”   许林氏这么一合计,果然如赤脚大夫所言,少说也要二十两银子。   “翠竹,你跟着陈大夫去百草医馆,先抓两副药回来。”   翠竹应声说道:“是。”   许泽平听到这里先一步的离开了,他心里舒缓了一口气,阿娘至少还是让翠竹去抓药了,别的不说,阿娘果然是个心善的。   昨日许林氏同许唐氏交代了程哥儿的来由后,许唐氏也没有说多话,只是交代她好好照顾这个哥儿,等到许松山他们回来再做打算。   程哥儿能够识字读书,并且在这个年纪写的一手簪花小楷书,必定出生富贵至极,若是能够寻到他的亲人,也不失为份人情。   若是寻不到他的亲人,好好养养,日后说不定也可以为许家联姻找门好的亲家。   显然许唐氏与许林氏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二人皆没有点破彼此的小算盘。   “平平,饿了没?”许唐氏看了一眼花厅外的院子,埋怨的说道:“你阿娘也是的,送个陈大夫送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许泽平摇头,“阿奶,没事的,我还不饿嘞。”   “你午时用的中膳,现在都戍时了,怎么还不饿?少骗阿奶了。”许唐氏唬了他一眼,向翠果招了招手:“翠果你去催一下你家夫人,让她赶紧回来吃饭。”   许唐氏的话音刚落,许林氏那响亮的嗓音就传来了:“阿娘,你又偏心了,就知道偏疼你的宝贝孙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儿媳了。我都忙乎了一下午,偷个懒又怎么样嘛?”   许林氏这话说的也不算假,昨日虽然是给程哥儿安排了厢房,但也仓促的紧,卫生也是急匆匆的安排人打扫了一下,还有许多死角都没有照顾到位。   今日趁着天气好,许林氏可是带着人里里外外将程哥儿的厢房打扫了个干净,然后又找了两身适合他换洗的衣物,这两身衣服皆是许泽柔穿不了且款式比较简约的袄裙。   时间来的仓促,许林氏承诺先让程哥儿将就将就,明日得空了,在带他去成衣铺买两身新衣服换洗。   现在的结果可是程哥儿想都不敢想的,他又怎么会嫌弃呢?   对于大景朝,许泽平生活了这么久以来,确定历史上确实是不存在这个朝代的,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属于架空吧?   许泽平在蓝星读书就那么多,见识也有限,他不知道大景朝的经济水平如何,但是他们的服饰与电视中明朝的比较类似。   他阿娘经常穿的袄裙,上为交领短袄衫,下为袄裙。而他阿姐却是常穿亮色的长袄和中袄,就连他阿奶也是长袄居多,最初他明白是为什么,后来玩笑间他阿娘说过,短袄干活方便一点。   至于这里的哥儿,似乎也没有限定的服饰规定,就许松睿而言,许泽平见过他穿袄裙,也见他穿过类似男子的直身、罩甲,只不过比起男子的直身、罩甲,哥儿的更为华丽精美。   “就你理由多。”许唐氏睨了她一眼,“还不赶紧坐下来吃饭?”   许林氏同婆母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她没有生气,露齿一笑:“这不就来了吗?”   翠竹的脚程也算是快的,刚好许家用过晚膳以后,她就已经拎着两幅药回来了。   翠果要伺候许泽柔洗漱,许林氏没打算指使她,自然而然的接过了翠竹手中的药,“翠竹你的晚膳在灶膛里温着,你先去用饭。”   程哥儿见许林氏拎着药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他很有眼色的就跟了上去。   就当许林氏刚把药倒入药罐时,程哥儿就走到了她的跟前,指了指熬药的小灶:“啊。”   “程哥儿,真是个勤快的孩子。”许林氏听到嘶哑的声音,又看到程哥儿亮晶晶的眼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鼓励的说道:“那程哥儿可以帮婶子生好火吗?”   程哥儿自信的点头。   在生好火以后,许林氏将药罐架了上去,嘱咐了程哥儿的熬药事宜,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程哥儿看着小灶中灼热的火苗,不由的弯起了猫眼。   真好。   而此时许泽平正捧着上联绞尽脑汁。   上联:书生读书考功名。   许泽平沉吟了片刻,壮士练武夺状元?   好像行不通,大景朝没有重文抑武,但是也没有开武举,所以没有武状元之说。   他思索了一下,最终提笔写了:将士习武护城池。   写完了以后,许泽平立马意识到了好像不对,对联是平对仄,仄对平。   他想了想老师说的话,在心里离了离思绪,按照蓝星的声调来划分,应该是一声、二声属于平声,三声四声属于仄声。   书生属于平声,将士属于仄声,对应的上的。   读书属于平声,习是二声,不行,练武可以,属于仄声,能够对应。   考功名....考是三声,护是一声,一仄一平可以对应。   功名一二声属于平声,圣上...都是四声,可以可以。   最后许泽平落笔:将士练武护圣上。   就当许泽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时,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老师的话,匠气十足...现如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瞧着自己挨个字挨个字的推敲平仄,不禁的苦笑,怪不得老师会脸色发青。   默默的叹息一口气,算了,先完成任务在说吧。 第68章 少年初长成4   许林氏同婆母交代完医治程哥儿的情况,已是深夜。   她习惯性的提着灯笼转悠到孩子们的厢房,小柔房中的油灯已灭,站在门口听了片刻,房中一片寂静,想必已经熟睡。   她往后走了几步,清晰的看到了老幺房中灯火通明,她微微皱眉,敲了敲房门:“平平,怎么还不睡?”   许泽平听闻阿娘的声音,下意识的说道:“阿娘,马上就好了,我的作业马上就完成了。”   许林氏心知读书重要,但是老幺还小,身体也是很重要的,她不想老幺像大哥那样熬坏了身子,于子嗣这方面都有碍....所以,许林氏推开房门,打算催促老幺先睡觉,明日早起来点补作业。   她一推开门,看到的是满地散落的废纸,更是意外发现程哥儿竟然在研磨?   咯吱一声,房门推开的声音,许泽平下意识的抬头一看,看到一脸心疼的阿娘,露出一笑:“阿娘,我都说我写好了。”   程哥儿看到许林氏,放下了手中的墨条,亦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程哥儿知道陈大夫是平平特意为了他请来的,故而在喝完药以后,特意来跟他道谢....却不想看到了平平绞尽脑汁的在推敲对子。   而他的案几上已经散落了一片的废纸,瞧着这场景,程哥儿抿了抿嘴唇,自告奋勇的提出来为他研磨。   许林氏看着忍不住打哈欠的程哥儿,温柔的说道:“夜已经深了,程哥儿也困了吧?赶紧去睡觉。”   不闲下来还好,一闲下来,程哥儿自然有些困了,他迷糊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出了房间,往自己的厢房走去了....   许林氏想到今日老幺擅自请来的陈大夫,本来是想要数落他几句的,但是看到读书这么刻苦的老幺,有些话又说不出来了....罢了,想必孩子也困了,明日有时间在说吧。   正当许林氏嘱咐完他早点睡准备离开时,许泽平却主动的说道:“阿娘,程哥儿治嗓子的银钱,我有。”   许林氏看着一脸郑重的老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你哪里来的银子?是不是你把你外公的奖励拿来了?”   许泽平颔首:“是外公主动给我的。”   许林氏一听这,立马就急了,不由的上前揪住了他的耳朵:“你这个死孩子,外公给你就要?你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外公啊?你外公一把年纪了,多给他点银子防身不行吗?”   “哎呦,阿娘,轻点,轻点,疼死我了。”原来不管在哪里,老母亲揪孩子耳朵这个传统都在。   许泽平被揪的痛死了,偏偏他又不敢挣扎,只得踮起脚尖减轻痛感。一边踮脚一边求饶:“阿娘,我也不想要啊,但是我不要,外公就说我看不起他。阿娘,长者赐我又不敢不从。”   许林氏听着老幺小嘴叭叭的,她知道木已成舟,在气也没有办法了,恨恨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外公我要是跟你说了,就不认我这个孙子了。”   许林氏听到这里,松了手,瞪了他一眼:“快去睡觉,打明儿起,程哥儿的药钱你负责!”   许泽平立马脱了外衣和鞋子,往床上一躺,撒娇的说道:“阿娘,你帮我吹一下油灯嘛~我耳朵疼。”   听到这话,许林氏既是好气又是心疼,没好气的说道:“疼死你算了。”   说归说,许林氏还是吹灭了油灯。   小孩子入睡最是快了,不到三息,已经呼吸匀长,显然是入了梦乡。   许林氏轻轻的合上房门,走出了许泽平的厢房。   一日又一天的流逝,时间已经来到四月二十八日,许泽平背着书箱子从私塾中走了出来,笑着与高岩分别。   随着一天天的相处,他与高岩的友情在一天天的加深。   相比较他的算术,高岩显然于做对子上面更有灵气。   是的,柳淮之给他开小灶,他就给高岩开小灶。   二人时常在一起交流学问,自然而然的就会流露课堂之外的东西,高岩又是个刻苦的孩子,在将课堂上的东西吸收以后,就会请教许泽平还未学习到的知识,许泽平是个不藏私的人,自然会给他讲解。   从【九章算术】卷一的分数开始,二人的交流就越来越多....   到如今的对子以及做诗句,高岩反而是指点许泽平多一些。   在高岩的帮助下,许泽平呈现给柳淮之的作业,愈发的合格,让柳淮之的眉头愈发的舒展。   正是这样的良性循环,使得柳淮之对高岩的印象也是越来越好,每当他给许泽平布置的作业也会暗示许泽平让高岩做一份。   “平平,马上就放田假了,你要不要来我家玩玩?”高岩笑得腼腆:“现在村里有很多田螺捡了,我可以带你去捡田螺玩。”   这是高岩第一次发出邀约,从前他都是自卑的,镇上的孩子尤其还是像许家这般清贵的人家想必是看不起村里的居住环境的....   但是随着二人友情的加深,高岩意识到了许泽平并不是那种用鼻孔看人的富家子弟,相反他很谦卑有礼。   许泽平也很想念嗦田螺的滋味,但是五月田假堂兄他们要来,他挠了挠头:“阿岩,我也很想是是田螺的滋味,但是五月我大伯家的堂兄们要来,我恐怕去不了。”   高岩自然理解,他笑着说没有关系,下次有时间在去玩也可以。   也与此同时,他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平平想吃田螺。   高岩提出邀许泽平去玩,自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还有他阿父阿娘的想法。平日里,他阿父阿娘也知道孩子多得许泽平的帮忙,故而也想表达一下他们的谢意。   只是他们家贫,许泽平又出生富贵,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所以只好要高岩邀许泽平去村里玩下,给他杀只土鸡吃吃。   “平少爷,礼少爷回来了。”   许泽平刚碰到来接他回去的吉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许泽平眉眼一展:“真的?”   “自是真的,马车刚到我们大门口。”   许泽平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们快些回去。” 第69章 少年初长成5(捉虫)   “阿兄?”   许泽平看着背对他的少年,有一瞬间的迟疑....因为背对之人太瘦了,好似一阵风就要被刮走了。   许泽礼听着熟悉的声音,不由的转过身,招了招手:“过来,阿兄看看。”   许泽平看着少年消瘦苍白的脸颊,不由的红了双眼,心疼的说道:“阿兄,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考题太难了?”   “不是,是阿兄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得了风寒。”   说道这里,许泽礼的眼神却是暗了暗,他没有想到自己顺风顺水的混了这么多年...这次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想过尚江石是如此狭隘嫉妒之人....为了能把自己搞下去,竟然同外县之人里应外合给他下巴豆粉。   尚江石亦是他们的同班同窗,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县试竟然得了第五!   也正是如此缘故,许泽礼没有怎么防备他,因为依着他的水平,即使自己在府试失利没有得第一,这个第一也不会轮到他!   再次回想起来,许泽礼也是庆幸,考试前一天尚江石给自己敬酒时,自己害怕喝酒误事,只是轻轻得抿了一口绝大部分的酒洒在了自己黑色的衣袖上了。   庆幸自己谨慎的性子,才能够使得自己坚持住,快速写完试卷离场,直奔就近的医馆.....   但饶是如此,他也是拉了两日才缓了过来。   一边腹泻一边吃药应付考试,如此下来,他自然而然就瘦了下来。   五场连考本就累人心神,加上腹泻过的缘故,他的身体就极为的虚弱,一考完就病倒了。   许松山本来是坚持要他在府城养好了身体在回来的,但许泽礼坚持要拖着病体回来。   原因是有两个:   一是府城物价贵,绝大数家庭是负担不起这个开销,这些人必定会先一步赶回来。   若是他们不跟随大部队回来,单独回来是不安全的,因为阴沟寨就是压在头顶上的那把利刃,一不小心就性命不保。   二是他还记得他与老幺的小约定,他不想食言。   这一次的仇他记住了,尚江石,简自心。   许泽礼知道这次的主意铁定是简自心的谋划的,因为简自心是江岸县的县案首,他也想谋求小三元的美称!   而他敢如此猖狂,皆因为他的阿父是华湖府的通判。   众所皆知,同是通判,但是府城的通判是要比州城的通判高半级的。   且永安州还隶属华湖府管辖。   简自心他是收拾不了,但是尚江石,收拾他是绰绰有余的。   许泽平微微昂起头,他轻轻攥住了许泽礼的衣袖:“那阿兄可要好好养身体,五月田假,阿兄就不要劳累了,我替阿兄去插秧。”   许泽礼听着老幺认真的语气,不由的笑了出来,他俯下身体紧紧的盯着那双相似的凤眼:“谢谢平平,可是阿兄要多锻炼,身体才会好起来呀?”   许泽平听到他的话,迅速的反驳:“阿兄是要锻炼,但是要等阿兄身体好了才能够锻炼,现在阿兄还病着,需要多休息。”   说着,许泽平就推着许泽礼往他自己的院子走。   程哥儿站在回廊上,将发生的这一切都目睹在眼中,怪不得平平的阿兄会如此疼他....如此乖巧懂得心疼亲人的孩子,谁会不喜欢?   许泽礼闷声发笑:“好,阿兄是要多休息,但是阿兄饿了怎么办?”   许泽礼这话说不假,连日的赶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大多数吃的都是些干粮,自是吃的不好的。   “啊?”   许泽柔用帕子捂住嘴发笑:“啊什么啊?还不洗手吃饭去,全家就等你了。”   许泽平跟着许泽礼去井边洗手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瞟到了看向他的程哥儿,于是向他招了招手。   程哥儿想也不想的,就跟上了许泽平的步伐。   许泽平笑意盈盈的说道:“阿兄,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噔噔噔,这是程哥儿。”   程哥儿看着面前的风雅少年,却心中一沉,下意识的就微低头、轻蹲身行了平辈礼。   许泽礼看着面前小哥儿熟练的礼仪,瞳孔不由的放大了半分,他一回来就听阿娘说起了这个拐来的孩子,起初得知他识字习文的也没有太放心上,毕竟在上京稍微有点家底的都会送孩子读书....饶是一些秀才讲究些的,也是会教孩子读书识字的。   在前朝却是多数人家信奉女子、哥儿无才便是德,包括上辈子的自己也一样,小民思想,但现如今跳出这个圈子来看,其实教习女子、哥儿的读书的家族并不在少数。   但是现如今看着小哥儿的礼仪,他不由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读书识字可以向底下蔓延,但是礼仪却不一样。   小哥儿如此标准的礼仪,用许泽礼的眼光来看,饶是小柔也是比不上的。   他的思绪流转,他能够确信一件事,这小哥儿的出生绝对不差。   “程哥儿,放轻松些,不用如此拘束。”   程哥儿早慧,平平大哥看似风雅实际上却是稳重深沉,如此气质,说实话,以他现如今的阅历来看,他只在他养父身上感受到过....但是他养父却是身处官场这么多年?   程哥儿笑得腼腆,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乖乖巧巧的站在了许泽平的身边。   许泽平看出程哥儿的紧张,他连忙安抚:“程哥儿,别紧张,阿兄看着严肃,但是他很好的,经常偷偷的给野猫喂食的,好几次我都看到了。”   偷偷给野猫喂食的某人:......   之所以会这样,缘由是那爱猫却对毛毛过敏的悍夫。   那悍夫为了近距离观察猫猫狗狗,就会指使他给流浪的猫猫狗狗喂食。   现如今会这样,完全是习惯造成的,看到流浪的猫猫狗狗就会忍不住的喂点吃食。   会被老幺看到,也只能怪说是碰巧了。   程哥儿听到如此,耳尖动了动,下意识的昂起头询问:真的吗?   许泽礼看着那双灵动的圆猫眼,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这双眼睛好熟悉,自己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第二个念头是,这双猫眼那个悍夫会喜爱死吧? 第70章 少年初长成6   用过晚膳以后,许泽平本来是想着捧着作业去请教许泽礼的,但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最后还是决定自我完成。   许泽柔这些天才程哥儿的刺激下,决心把自己的簪花小字练习好,所以用过晚饭以后,她就兴致冲冲的拉着程哥儿去练字。   程哥儿看着平平的背影有些恋恋不舍,比起小柔姐,其实他更喜欢跟平平呆在一起,平平是最让他自在放松的人。   因为跟小柔姐呆在一起,姜麽麽就会全程的盯着他们,这让程哥儿下意识的就会绷直背脊注意仪态。   从前在养父家,教习他仪态的麽麽也如同姜麽麽一样,严肃刻板,一旦哪里出错她就会严厉批评甚至是罚跪又或是被饿肚子,程哥儿在练习步伐时,时常的控制不住自己,常常被惩罚....他记得最严重的惩罚,就是整整的饿了一天。   饿肚子不难受,难受的是,饿着肚子还要听从先生教习功课。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养父他们对自己的要求这么高,明明齐哥儿都没有被这么要求过。   许泽柔注意到了程哥儿还来不及收回的眼神,撒娇的说道:“程哥儿走嘛走嘛,就半个时辰,只要你陪着我练习半个时辰的字,我保证今天就不缠着你了。”   程哥儿想着小柔姐教他打络子绣荷包,又对他这么好,他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二郎。”   都说夫妻小别胜新婚,许松山夫妇自然也是一样的,许久不见,许林氏一时间有好多话想要说出口,但是到了嘴边却又都没有说出口。   夫妇二人含情脉脉对视片刻,许松山自然的将许林氏揽入了怀里,亲了亲她乌黑的发丝,声音有些许的沙哑:“喜娘,我很想你。”   许林氏双颊绯红,她自然的将头埋入了许松山的怀里,娇羞的说道:“都老夫老妻了,突然说这么臊人的话,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许松山挺受用她这小女儿的姿态的,轻声笑道:“喜娘,我只是想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嗯,二郎,我也想你。”   说罢,许林氏抱住许松山腰的手不由的又紧了紧。   许松山拍了拍她的背脊,像是安抚孩子一般,“我都是知道。”   夫妇二人在将情感表达出来以后,转头就聊起了程哥儿。   “二郎,关于程哥儿,你有什么想法?”许林氏提起桌子上的茶壶为他沏了一壶热茶,试探性的说道:“是收养下来还是如同翠果翠竹两姊妹一样?”   许松山对于这个哥儿,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听说也是个识字的,若是让他为奴似乎也挺屈才的,至于收养下来,他沉吟了片刻,也不是不行。   许家的子嗣也不算丰盈,他们夫妇二人也只有两儿一女,没有哥儿....今日用膳时,观察了一下也是个乖巧的,收做养子也挺好。   突然他想到了这次府城之旅,老大沉着冷静,即使是身体不适也是坚持做好自己的计划。   “喜娘,不如我们在问问老大有什么想法?”   许林氏想到许泽礼是他们的长子,将来是要挑起他们许家二房的大梁的,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也是极好的。   于是,他们夫妇二人就让翠竹去请了许泽礼过来。   许泽礼在听完阿父的想法以后,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阿父,不如就让程哥儿以阿奶远房侄孙的名头住在我们家吧。”   “这是为何?”   “程哥儿,识字且礼仪得体,今日我观他同我行的同辈万福礼,十分的标准,饶是被姜麽麽调教了如此之久的小柔,都远不如他,故而让他为奴真真是对不起他。”许泽礼听到阿父的反问以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我之所以说让他以阿奶远房表亲的由头住在我们家,是考虑到了两个原因。   一个是程哥儿的出生,能够将程哥儿教习的如此优秀,想必他自己的家族定然富贵。将来若是程哥儿寻到自己亲生的父母,让他们知道自家哥儿认了别人做父母,心胸狭隘之人想必是不舒服的。所以为了结个善缘,不作为养子较为妥当。   另外一个缘由是,若是日后程哥儿没有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到了适婚年纪,作为养子的嫁妆自然是不能够丢我们许家的面子的。”   于许泽礼而言,程哥儿再是乖巧懂事,终究还是隔了一层的。   较他而言,许泽礼自然愿意将银钱多分给小柔和老幺。   显然许泽礼的这两个理由一出,一举得到了许松山夫妇的赞许。   三人合计了一下,许松山决定后天县里头走一趟,疏通疏通关系,将程哥儿的身份文书落户下来,免得是个没有身份文书的流民。   许泽礼在转身离开时,忍不住的轻咳了两声,许林氏这才想起,重逢的喜悦让她忘记去请大夫给老大看病了。   现如今一想起来,她马上指使吉祥去请陈大夫过来问诊。   许泽礼一听如此,脸都黑了。   他故意不说请大夫,就是不想吃药了。   从病倒了以后这药就没有断过,饶是在回程的路上,丁一强的阿父每天都会刻意停下来蹲个茅坑,就是为了找时间给他熬药。   今日老师布置的额外作业仍然是五副对子,加上乙班原本的家作默写【三字经】和【千字文】,许泽平完成这些以后,下意识的看一眼漏斗,已经戌时二刻了。   对于他来说难得不是默写,而是写对子。   如今乙班的该学的几本书籍都已经学完,柳淮之已经在给他们整理复习,然后融合贯通了。   五月份放田假,四月三十日乙班考核。   田假归来,柳淮之就会宣布考核结果。   考核不合格者,会继续留在乙班学习。   考核合格者,就会有机会参加晋班考试。   晋班考试通过,则就可以在甲班学习了。   若是晋班考试不通过,仍是要留在乙班继续学习。   许泽平倒是没有想太多,他今年五月初六才四岁,对于他来说在乙班学习也挺好的。当然啦,若是高岩想要去甲班学习,他也会陪着他一起的。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毛笔,伸了一个懒腰。   正当他准备熄灯睡觉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许泽平听到此时的敲门声,他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轻轻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透过月光,果然看到了那个灵动的猫眼男孩。   程哥儿在许家的这些天,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长胖了,小脸肉肉的煞是圆润。   “平..平。”   吃了十多天的药后,程哥儿其实能够勉强的说两个字了,只不过他一开口嗓子就十分的刺痛,故而他极少的说话,饶是开口了也只是简单的喊许泽平的名字。   看着程哥儿红扑扑的小脸蛋,许泽平就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进来吧。”   程哥儿一进来就熟练的坐到了房中的软塌上,眼巴巴的看着许泽平。   自打上次许泽平同他讲了一次话本以后,程哥儿就再也打不住听话本的念头了,基本上每天都会缠着许泽平给他讲话本。   不过程哥儿很乖巧,每天至多听一刻钟的话本,然后乖乖的就回房睡觉。   许泽平同他讲话本,也是为了哄这个小娃儿开心,因为那次答应了给他带糖葫芦回来,结果给忘记....   却没有想到这一讲话本,就给自己捅了篓子,让这个小娃儿听出了瘾来了。   许泽平同小娃儿讲的话本不是其他,正是蓝星脍炙人口的【新白娘子传奇】。   昨日正好讲到了白素贞与小青盗取官府银两,程哥儿想了一晚上的后续,现在估摸平平已经写完了作业,自然就迫不及待的来听下文了。   瞧着程哥儿可怜巴巴的样子,许泽平不由的摇了摇头,“好好好,我讲...”   听到他们是发配苏州的结果,程哥儿庆幸还好还好,还活着。   昨日他还在想会不会被官老爷赐死呢?   要是赐死了,白素贞身为蛇妖应该会不会闹地府呀?   程哥儿还知道他们在苏州会遇到怎么样的事情,可是看到平平止不住的哈欠,就乖乖的起了身,“平...平。”   许泽平将程哥儿送到房门口,“早些睡,明日我再给你讲。”   “昂。”月光下,程哥儿的眉眼弯弯,圆圆的小脸上皆是开心幸福的笑容。   也不知为何,许泽平就愿意这小娃儿开开心心的。   他想到阿兄养自己就像养儿子一样....不由的失笑,或许自己也白捡了个好大儿?   毕竟两辈子加起来,也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了。   嗯,也确实到了做爸爸的年纪了。   许泽平刚将油灯熄灭,躺到床上睡下,就听到了门外熟悉的脚步声。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阿娘在查房了。   许林氏提着灯笼,检查了一遍,确定孩子们都睡着了以后她才提着灯笼回房。   “都睡了吧?”   许林氏吹灭手上灯笼的烛火,放到了角落边,就上床休息了:“都睡着了。”   许松山习惯性的将她揽入怀里:“孩子们,都懂事了,你也该放心他们了,别这么累。”   许林氏瞪了他一眼:“就你图个清净,要是老幺在半夜偷偷的玩怎么办?” 第71章 少年初长成7   次日,许泽平刚起床都还没有洗漱,吉祥就火急火燎的跑进了他的房间:“平,平少爷,你有个同窗在门外等着。”   显然是跑的过急了,这口气都还没有匀长。   同窗?   是哪个?等他?   “那你还不请他进来?”   “那小娃儿不肯进来嘞,我怎么叫都没有用,还说给你送点东西就走。”吉祥好不容易呼吸才平稳了下来,他说道:“我凑近一看,面前是一桶田螺,个个都有拇指大小,鲜活的很,他想着递给我就走,这我哪敢应承?”   田螺?   许泽平一听,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人,他连忙吐出漱口的水,也只有这个憨憨了。   随便擦了擦手,就往外跑。   吉祥看着平少爷如此,哪里敢怠慢,急忙就追了上去。   程哥儿恰巧从房间走了出来,正好目睹了这一幕,歪了歪头:这一大早上是在做什么?   许泽平跑到大门处,弯下身子喘了两口气,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跨过门槛,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守着书箱子和水桶蹲在了石狮子的旁边,泛白的脸色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时间,许泽平的心格外的酸,“高岩,你这个蠢货!”   高岩听到许泽平的声音有些惊喜,他回头看到许泽平发红的眼圈,有些手足无措:“平平....我们乡下人,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许泽平从前也是高岩这样,因为贫穷很自卑....只要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想着十分的去回报。   他一把拉住高岩的手,“跟我进去,先吃了早饭在说。”   却不想高岩一把就挣脱了他的手,一手拉起了书箱子就撒丫子跑了。   远远的还能够听到他有些腼腆的声音:“平平,我吃过了,我在私塾里等你~”   吉祥愣愣的问道:“平少爷,用我去追他吗?”   许泽平无语的翻了白眼:“你这反应速度,等你回过神来了,人都没有影了。”   显然吉祥没有get到重点,他憨憨的说道:“平少爷,你翻白眼了啊。”   从小在许泽礼的教育下,许泽平是循规蹈矩的,礼貌的就不像是个孩子,现如今看到他如此出格的一幕,吉祥显然很是惊奇。   许泽平咬了咬牙,恨恨的说道:“信不信我还能够踹你?”   吉祥憨憨的挠了挠头:“信信信。”   许泽平蹲下身子,看着水桶里拳头大小的田螺,他的心情真的是很复杂,螺上还没有清洗干净的泥巴,一看就知道是今日早上捡来的。   看着刚刚明亮的天色,许泽平无法想象,今日高岩这个蠢货是几点起来的,又是几点提着水桶摇摇晃晃的从家里赶来的。   他默默的叹息一口气,站了起身,“不许告诉我阿兄。”   吉祥自然知道平少爷说的是什么,识趣的应承,提着水桶跟着他进了许家。   许林氏看着平平同吉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好奇的说道:“一大早上的,你们俩跑什么?”   显然院子小了,就是不太好,干点什么事情,都被人看到清清楚楚。   许泽平摸了摸鼻子,“同窗送了点田螺过来。”   许林氏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有几分的着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同窗给你送了东西,也不晓得喊他进来吃早饭?”   “阿娘,他送了就跑了。”   “呀,这么大个?想必是废了不少的心思啊!”许林氏弯腰看了看吉祥水桶里的田螺,她说道:“你同窗心还怪好的,你同窗缺什么?等下让你阿父多准备些,我们回些礼,免得失了脸面。”   许泽平没有拒绝,他想着高岩快要秃了的毛笔,说道:“阿娘,让阿父给我准备几支新的。”   许泽平害怕许父准备的过于贵重,又补充的说道:“几支普通的羊毛笔就好。”   许林氏因为家里有两个读书的儿子,对于纸墨笔砚还是有大概的了解,她有些迟疑:“这么便宜拿得出手吗?”   “贵了,他不舍得用。”   许林氏仔细的品了一下平平话的意思,就明白了,怕不是不舍得用,而是不敢接。她话风一转:“好了,洗手吃饭吧。”   许泽平挨着程哥儿坐下,他扫了一圈没有见到阿兄,有些迟疑:“阿娘,阿兄呢?”   “昨日你阿兄吹了冷风,又有些发热了,今早没有起来。”许林氏眼中都止不住的泛着心疼,“今日你记得同你老师给你阿兄告假,好好说说,待你阿兄身体康健了,自然会去请罪。”   “阿娘,我省的。”   用过早饭后,许泽平就出发了。   许林氏将许家目前的下人都召集了下来,她将程哥儿放在自己的身边,告诫的说道:“程哥儿是我们老夫人的远方侄孙,昨日老爷他们回来,查清了程哥儿的身份,从今日起,还有喜欢嚼舌根的人,就别怪我们主家无情了。”   许家的下人并不多,翠果翠竹两姊妹、跟着许松山跑腿的吉祥、许泽礼的书童大虎、还有打扫庭院的两个丫头,以及今日买回来的两个丫头冬梅夏草,冬梅夏草是许林氏为许泽博两兄弟准备的。   这两个丫头,也是许唐氏托姜麽麽在调教规矩,免得许泽博他们来了,落了规矩。   家里伺候的下人一多,开销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许林氏这两天都在琢磨着要弄个什么盈利摊子,许家茶馆吃大伯升迁的红利已经过去了,现如今的生意也平淡了下来,一个月也就七八两的净收入。   每月许松山交上来的那净收入,其实也就够许家目前开销,只能够说没有吃老本。   若是这样,许林氏大致算了一笔账,一年想要余点钱,怕也就是指望年佣的粮食了。   这样下去,日后老大老幺要娶亲,又要给老二备嫁妆,怕是不成的....   主人家已经为程哥儿表明身份立威了,下人们若是在不识趣,那就真的逃脱不了被发卖的下场了。   “是!日后定当将表公子当成平少爷来伺候。”   吉祥是个讨巧的,有了他的开头,其他的下人也都纷纷附和了起来。 第72章 少年初长成8   许泽平到私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老师的书房,替许泽礼告假,并说明了原因。   柳淮之看着小徒弟脸上的天真烂漫,有心的试探:“平平,你阿兄可有跟你交代什么吗?”   许泽平有些疑惑,看向柳淮之:“老师,阿兄只是说他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发了热。”   许泽平越说声音却是越小,不对,阿兄的身体一向就是很康健的,他有几次早起都碰上了阿兄晨跑....没道理甲班那几个白斩鸡都没有生病,阿兄却病了!   这件事情绝对是有内幕的!   柳淮之果然确定了泽礼应该是半个字都没有向泽平说过,他知道泽礼是将泽平当成君子典范在培养,不希望他接触半分的阴暗面。   其实柳淮之是不赞成他这样的,按照泽礼的期望,泽平定是要入仕为官的....先不提朝堂上的暗流涌动需要自保能力,饶是旁观贪官污吏都是需要容忍之能。   过于光明顺坦的道路,就怕泽平会如同自己一般受不了朝堂的勾当提前告老还乡。   这样的情况,对泽礼来说情况是不妙的,许家家室太薄弱了,给本给予不了他太大的助力,泽礼想要往上爬,想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单打独斗的这条路太难了。   即使他攀附上得力的妻族,怕也是不能够给予他百分百的助力。   世家眼中,儿婿再好,也不如自家子孙好。   所以他最好的出路,就是把自己的兄弟培养起来。   兄弟同心,方才可撑起许家门楣,达成他心中所想。   许泽平想清楚以后,焦急的看着柳淮之:“老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不对?”   柳淮之知道自家这个小徒弟是个聪明的,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含糊的说道:“泽平,为师又没有去府城,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忘记了,府试之时,为师回了老家,而回来以后半个月也都是和你们呆在一起,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还奇怪。”   许泽平紧紧盯了柳淮之五秒钟,见他一脸真诚,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难不成老师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等到许泽平出去以后,柳淮之往椅子上一靠,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被这个小狐狸看出破绽来。   初看以为是只无害的小狗狗,相处久了才发现,这根本就是随了他阿兄,根本就是一只小狐狸。   想到这里,柳淮之眯了眯眼睛,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要是小狐狸自己问了其他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与他无关啊~   大狐狸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他身上来。   许泽平出了柳淮之的书房,本来是想直奔甲班寻丁一强的,但看了一眼临近时间的漏斗,决定先回自己的班级。   高岩见气势冲冲的许泽平,害怕他在生气,于是连忙低下了头,提笔就抄写柳先生布置的任务,佯装自己没有看到他。   许泽平注意到了高岩的小动作,走到他的身旁,冷笑一声:“怎么还假装看不见我?”   高岩结结巴巴的说道:“哪哪有?我这不是补补作业吗?”   “补作业?”许泽平冷笑,“宣纸一片干净,半个字也没有,这是补哪门子作业?”   在乙班,许泽平和高岩平日里感情是出了名的好。   就是黄启约了他好几次吃饭,许泽平一次都没有答应,却天天和穷的掉渣的高岩讨论学习,这让很多人对于高岩都嫉妒的要死。   要知道许泽平可是柳先生的徒弟,能够拿到很多的学习资源.....   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在许泽平的维护下,他们也不敢动高岩。   现在听到二人斗嘴,自然都竖起了耳朵,巴不得二人闹翻,让他们有机可乘!   高岩将手里的毛笔放了下来,抠了抠自己的手指没有吱声。   许泽平见到他这样,也不忍心在说什么,从书箱子里拿出了两支羊毛笔以及一根墨条放到了他的桌子:“给!”   高岩看到桌子上崭新的两支毛笔和一根墨条,急忙说道:“平平,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换你的钱!”   “这是我阿娘的赔礼。”   “赔礼?”高岩有些不可置信,“平平,你在说什么啊?”   “今日你来,我没有邀你进府过早,被我阿娘狠狠的数落了一顿。”许泽平摸了摸鼻子,一脸气愤:“阿娘说是她失礼,没有教育好我。她还说了,要是我没有把这赔礼交到你的手里,日后就不让我跟你玩了,说我丢许家的脸,就知道占你的便宜。”   在许泽平的一顿忽悠下,高岩成功的被吓愣了。   借机,许泽平就不容反驳的将桌子上的毛笔和墨条塞到了高岩的手里:“好了,我知道阿岩不会让我回去受罚的。”   高岩想要在说什么,却听到了柳淮之轻咳的声音,他只好说罢。   而等柳淮之讲完课后,他想要再跟许泽平搭话时,许泽平却一股脑子冲出了乙班....   许泽平出了乙班就直奔甲班了,他知道老师这个时候去丙班授课了。   许泽礼被下巴豆粉一事,尚江石其实做的谨慎,加上府试众人都是高度紧张集中的,除去与许泽礼同一个房间的丁一强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不清楚这个事情的....他们看着脸色苍白的许泽礼,也只当他是年纪太小,过于紧张将自己吓生病的。   像府试这种事关仕途的考试,吓病了的都算是好的了,严重的当场吓晕抬出去的都有。   还有一年华湖府可是闹出了人命,一个六旬老头直接吓死在了考场....因为那年考试题目过于的深凹,六旬老头没有做出一题,急火攻心当场就去了。   至于许泽礼是个不喜欢把事情到处宣扬的,故而除去丁一强外,还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由此,尙江石还在暗暗骄傲,都说许泽礼是个聪明的,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玩的团团转?   哼,又是腹泻又是高烧,他就不相信这小子还能够考得上第一?   他可是帮简少估摸过来,这届府试唯一许泽礼能够压制他一筹....现在没了许泽礼这个拦路虎,简少考上第一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简少可是承诺过他了,只要自己帮了他,等到府试结束,将帮自己推举到四海学院去!   要知道,四海学院可是他们东湘省最好的官学!   甲班这两天授课,主要是柳淮之跟他们分析府试的考题,相对于之前的压力来说没有那么的重,所以整体的基调是比较轻松的。   在许泽平像炮竹一样冲了进来,还把甲班的学子们吓了一跳。   丁一强看清楚这团炮竹是许泽平以后,还玩笑的说道:“小平平,你怎么来了?莫非是你阿兄病的出不了门了?”   甲班的绝大多数对于许泽礼还是极为的关心的,要知道,平日里他们也受到了许泽礼的不少关照,故而在丁一强的玩笑一出口,基本也都将目光放在了许泽平的身上。   许泽平没有否认,语气很悲伤:“是啊,大哥病的不轻,大夫说大哥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许泽平看似很是悲伤,但是只要细细看他,就会注意到他的眼神是在仔细的观摩甲班每个人的神情。   许泽平的这话一出,绝大多数人是震惊,更甚者是同情,还有如丁一强这样直接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了许泽平的身边,焦急的询问是否是真的。   唯独一人,许泽平观察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愧疚,随即那人又和众人一样的做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许泽平歪了歪头,天真的笑道:“当然是假的啦,丁兄,你还真是天真呀。”   许泽平的话一出,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马上开始抱怨他这个团子是个芝麻馅的,也不怕被他阿兄抓起来打屁股。   许泽平甜甜一笑,无辜的说道:“这不能够怪我的,要怪就怪丁兄先开玩笑的,谁知道你们这些一个个大人,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丁一强被许泽平整的没有脾气了,恨恨的捏着他的脸颊,不顾许泽平的挣扎,一直到许泽平的双颊通红,才松开手。   许泽平痛的嗷嗷叫,一个劲的揉着自己脸,嘴里一个劲的嘀咕:“丁兄,你这个以大欺小的坏人!”   丁一强嘿嘿一笑:“对啊,我就是个以大欺小的坏人,谁让你打不过我呢?有本事你打回来呀。”   “哼哼,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许泽平看着这壮硕的汉子,气的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不行,明日起他也要练出这样的身材了!   气死了气死了。   丁一强看着嘴里只能够念叨有辱斯文的芝麻馅团子,才正经的说道:“小平平,你来甲班可是你阿兄的命令呀?”   许泽平一双眼珠子提溜乱转,“自然不是呀,是我找丁兄有事情呀。”   丁一强看着这软糯的小团子就喜欢,不禁噗嗤一笑:“哦,什么大事,为兄可是洗耳恭听。” 第73章 少年初长成9   许泽平羞涩的挠了挠头,然后踮起脚尖“嘀嘀咕咕”的在丁一强耳边说道:“丁兄,我想吃你们家的糕点了,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品种吗?但是不可以在这里。”   甲班的学子听着他的童言童语,又看着馋嘴又害羞的样子,纷纷都笑的不亦乐乎,还真是他阿兄的另一面啊。   丁一强顺从的站了起来,跟着许泽平往外走,他们一路走到了柳先生后院的小花园。   许泽平在私塾混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这个时段后院是空无一人的。权叔这个时候估摸在处理账务,厨子现在忙着给老师做饭,红珠(洗衣服的女仆)这个时候还躲在房里偷懒,而其他的学子是不敢轻易踏入后院的。   丁一强看着越走越陌生的回廊,心里其实也生了几分警惕,可是瞧着时不时又回头笑了笑的小团子,他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的思绪转了转,以为想吃糕点是小平平的姐姐,为了闺阁女子的名声,才将自己拉到了这里。   他以为自己想到了点子上,殊不知是牛头不对马嘴。   “丁哥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许泽平仗着自己还是个可爱的小萝卜头,不要脸的开始撒娇了。   丁一强的阿弟就是个混世大魔王,性格又倔又糙,成天就知道闯祸,他听到这么一声软糯的哥哥,整个人都柔了下来,顺势的坐在了石椅上,捏了捏许泽平软软的小脸蛋:“问吧,你丁哥哥一定知不言言不尽。”   许泽平狠狠的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丁一强:“丁哥哥,你告诉我阿兄是不是在府城得罪了谁?”   丁一强看着小团子眼泪汪汪的样子,实在是抵挡不住他的攻势,脑子一热就将许泽礼在府城遇到的事情告诉了许泽平。   许泽平听完以后,眼泪瞬间就收了回去,脸色冷了下来,尚江石和简自心是吗?   “丁哥哥,倒数第二排,左数第三位就是尚江石对吗?”   丁一强一愣,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阿兄告诉你的?”   许泽平摇了摇头:“不是,我猜的。”   然后他不等丁一强反应,又继续说道:“丁哥哥,你可以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丁一强下意识的回应:“什么忙?”   “丁哥哥,你明日给我带十二块桂花糕过来好不好?”许泽平甜甜一笑:“到时候你就放在你们教室哪里,我考完试就去你们哪里呀。”   丁一强没有想那么多,自然的应承了下来。   许泽平摆了摆手:“那丁兄再见呀。”   五月三十日,乙班,丙班,丁班是假前考核日。   甲班却不是,仍然是讲解他们的考题。   在柳先生这里,只要考中了童生就是毕业了。   毕业了,可以选择继续跟着柳先生学习,也可以选择去县城的县学。   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进入县学进修,在他们看来,柳先生不过就是教学厉害一点的教书先生,再厉害也不过一人,能比得上县学中的一群教谕吗?   故而对于一些人来说,四月三十日或许是他们在青海私塾的最后一天课程了,他们定然会好好表现的。   府试四月中旬考试,五月初放榜。   消息从府城传来,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   所以只需等到五月五左右,他们可揭晓答案了。   考中者,他们就有了功名了,不再是白身了。   当然,更可以一路高歌,朝着院试冲刺,只要顺利得中院试,他们就是秀才郎了。   那时,可见官不跪。   名下更是有二十亩的免税田,才是最最的风光。   许泽平路经甲班时,看着这些还在畅想未来的甲班学子,不禁一笑,果然在哪里最会给自己画饼的都是自己本人。   他听着跟上来的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丁兄,可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哦~”   帮忙前,还是丁哥哥。   答应帮忙后,就变成了丁兄。   这个和有事钟无艳,没事夏迎春的齐宣王有什么分别?   哼,丁一强在心里暗自的编排。   但是瞧着许泽平的那张包子脸,又不得不撑起笑容:“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忘记的。”   这一来一回的,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许泽平回到乙班的时候,乙班稀稀疏疏的其实没有剩几个人了。   他看着埋头苦读的高岩,扯了扯他的袖子:“阿岩,你还没回去?”   高岩听到平平的声音,才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我不知道明日先生会考些什么,有些紧张,所以多想复习一下。”   “哦,平平,我想了想,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了我阿娘会责怪我的。”高岩挠了挠头,一支羊毛笔八文钱,一根墨条要三十文,他实在不敢收。   毕竟在他们乡下,田螺可是随处可见的,哪里值这么多银钱呀?   “阿岩,我们是朋友。”许泽平微微昂头,深沉的看向他:“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只是我刚好有,而你又刚好需要。”   高岩对上许泽平的眼神,突然浑身的一震——他竟然又被比自己小的平平上了一课。   这一刻,他发现从前的认知似乎被打破了。   从小的家传告诉他,不要老是占人家的便宜,人情世故需要有来有往。   而如今他却明白了,有些人情是不需要急着去还的。   或许人家需要的,不是你现在能够还的起的……而是你将来的潜力。   “谢谢你,平平。”   从前许泽平就知道高岩是个聪明的,只不过被自己的认知所局限,见他一点就通了,许泽平自然也是十分的高兴。   背起了自己的书箱子,朝着他摆了摆手:“阿岩,今日我还有些事,那我就先走咯~”   “平平,明天见。”   平日里,许泽平都是等着吉祥来接他走。现如今他这么提前就走了,高岩还有几分疑惑,但瞧着他这么火急火燎的,也只当他是有急事。   许泽平出了私塾却没有第一时间的回去,而是拐了个弯,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了。   远远的陈大夫就看到了背着书箱子的许泽平,笑着问到:“许二少爷,你家表阿哥的嗓子能开口说话了没有?”   许泽平笑着说道:“还得多亏了陈大夫医术高明呢!我表哥能够开口了,只是说话嗓子还有些烧疼。”   陈大夫一听这情况,心中有了几分盘算:“那我给你的方子中在加一味温养的药,吃上一副汤药估摸也就正常了。”   “谢谢陈大夫。”   正当陈大夫改完方子给他抓完药,见这个小家伙还不走,下意识的往医馆门口望了望:“许小少爷,你可是在等你家吉祥来接你?”   许泽平很是窘迫的看着陈大夫:“陈大夫,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如厕了……你能不能给我开点巴豆粉?” 第73章 少年初长成10   许泽平拿着从陈大夫这里软磨硬泡来的巴豆粉以及程哥儿的药,不紧不慢的往家里赶。   许泽平正好到家门口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准备去接他的吉祥。   “平少爷,你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   许泽平扬了扬手里的药包:“程哥哥的药吃完了,我今日下学早,就顺便去拿了回来。”   “平少爷,你下次可要等着我去接你。”吉祥有点紧张兮兮的说道,“这两日,我可是听说了县老爷又抓获了一窝拐子团,从里面救出了几个小少爷,据说来头不小,府城来的…”   许泽平听着吉祥念念叨叨的,心想这事怕是牵扯不小,连声应道好好好下次我定是等着你去接。   吉祥见许泽平应承了下来,才眉开眼笑。   许泽平回来后就直奔自己的房间,有些做贼心虚的他将巴豆粉隐秘的角落藏了起来。   在蓝星老老实实的他,第一次升起了邪念,全凭的就是一腔热血上了头。   现如今他有些胆怯了。   事到临头,他撑起的唯一一个信念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平平,洗手吃饭了。”许林氏敲了敲房门,有些疑惑:“一回来就在房间里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呢?”   许泽平下意识的说道,“阿娘,我没有躲躲藏藏,我只是放书箱子。”   许林氏见他回答了,也就没有管他了,只是说了一句:“快点啊,都等着你了。”   许泽平洗了手以后,发现除了阿父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下意识询问:“阿娘,阿父呢?”   “你阿父陪你阿兄去府试这些天积攒了不少的账务,还在茶馆里面对账。”许林氏说道这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大,“等下你要不要同你阿兄一起去送饭给你阿父?”   许林氏本是让吉祥去送饭的,但老大说他呆了一天在家里骨头都要酸软了,自告奋勇的要去送饭……   许林氏没有磨过他,只好答应了。   许泽礼自告奋勇的要去送饭,自然是有原因的。   起初他没有想起过这茬,是今日吉祥说县老爷抓捕了一处拐了府城少爷们的拐子团时,他才想起了这事。   当然,这事还是他听那个悍夫说起过的。   圣上从贤王哪里得知小郡君丢了,气的龙颜大怒,直接将贤王赐死了。   先前将贤王留着,是想从他的口里套出小郡君的下落,现如今他一个废人,连自己手下的都管理不好,让人弄丢了小郡君……   连带着贤王一脉的子嗣给处死了,没有留一个活口。   而为了找寻丢失的小郡君,圣上更是兵行险招,从各大世家里头挑选出年幼的小少爷以身为馅,打算钓出各大拐子团……以求找出小郡君的线索。   可惜圣上的想法是好的,各大世家的宝贝疙瘩在手,平日里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世家都紧张起来了,几乎全程跟踪,一旦追寻到拐子团的老巢,就勇猛出击!   圣上的这一措施,将大景朝的拐子团全部歼灭,但可惜还是没有找到小郡君。   许泽礼现在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因为小郡君是被一户人家拐了做童养媳的……他们又不是专门干拐子的,圣上想要从拐子团找到线索又怎么会找到呢?   当然许泽礼知道原因,也不会大咧咧的去说出去,否则他好事还没有做成,怕就被人以贤王同党给抓起来治罪了。   当今局面,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如今许泽礼要去送饭,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瞧上一眼那个悍夫苏瑜姮……   因为这次派遣出来的小少爷们,其中一个是苏瑜姮的幼弟苏瑾珩。   苏瑜姮打小就身体健康、喜欢舞刀弄枪的,但是他弟弟不同,苏瑾珩四岁以前时常三天两头的请大夫,身体很是瘦弱。   而今年,他的弟弟刚好三岁半。   算了算年纪,苏瑾珩比平平还要小上半岁。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在苏瑾珩被圣上选中为馅时,苏瑜姮自告奋勇的选择了一同前往。   自打圣上的这一措施开展以后,拐子团们就有所察觉,不敢在上京拐卖人口了。   于是,七岁的苏瑜姮毅然决然的带着三岁半的苏瑾珩奉旨到了温杭省伪装成了迷路的两兄弟……   被拐以后,随着拐子团兜兜转转,一路竟然来到了温杭省的临省下面的一个小镇?   当然抓获拐子的小镇不是他们清水镇,而是清水镇的邻镇黑牙弯镇。   黑牙弯镇背靠大山,常与野物做伴,民风彪悍,传闻还与阴沟寨有瓜葛……   许泽礼知道有些事情是无风不起浪的,也明白他们的不干净,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不干净。   整个镇子里的人,几乎都参与了团伙作案。   所在在官府抓获了这些拐子以后,为了保护这些世家少爷们的安全,连夜将他们安置到了清水镇。   上一辈子这个时候的自己在认真备考,并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长辈们也是闭口不谈,只是他隐约听说过黑水牙弯镇血腥气半月不散……至于黑水牙弯镇隶属的乡民们,则是全部流放去了漠北,成了流民。   对于这些事情,许泽礼的记忆并不深刻,所以在苏瑜姮说他曾在清水镇住过之时,才会格外的震惊。   许泽平看了一眼好似一阵风就要刮走的阿兄,连忙应声好:“我要去保护阿兄!”   许泽礼本来是不想带着这个拖后腿的,但见着他奶乎乎的盯着自己,只好点头答应了。   许林氏一喊开饭,几个小萝卜头们就乖乖拿起筷子吃饭,不在说话了。   许家算的上是个小富家庭,但于吃食上面并不浪费。   许泽平一家加上程哥儿一共七口人,做的是五菜一汤,一般两道硬菜、三道小菜、一道烫菜。   今日的硬菜正是程哥儿喜欢的糖醋鲤鱼,偏偏硬菜按位置是放在了长辈跟前,他想要去夹就必须站起来,这样就很是失礼了。   故而他轻轻的用脚踢了踢身边的许泽平,许泽平恍然大悟,抬起手用公筷夹了一块筷子的鲤鱼放到了程哥儿的碟子中。   程哥儿弯了弯眉眼,兴高采烈。   许家人对于这场景已经习惯了,只当老幺是心疼这个哥哥,也没有多想。   毕竟,两个不满六岁的孩子能有个什么事?   之前姜嬷嬷有提议过,让下人给几位主子布采的,但是被许林氏拒绝了。   她觉得调教小柔他们一些礼仪,是为了让她们出去社交不丢了面子。   在家中,还是希望简单的事情让她们自食其力的好。   对于当家主母的话,姜嬷嬷虽然有些错愕,但也没有纠正她的观念。   确实,许家也只是个小门庭,没有必要事事按着大家族的规矩来。   “阿兄,你在等我一下下哈。”   许泽平看着提起食盒的许泽礼,放了手里的碗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跑去,蹭蹭蹭的抱着一副药跑了出来,塞到了程哥儿的手里,就往外跑。   程哥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许泽礼看着蹦哒在自己身边的老幺,没有出声,心里则是回想着夫郎的话,当年安置他们的客栈叫迎客来。   迎客来是清水镇最好的客栈,迎客来背后的老板娘是县令的夫人,自然他们的位置也是极好的。   在东安大街的最中央,而许家的茶馆则是在东安大街中部偏后的位置。   所以要前往茶馆,则会经过迎客来客栈。   其实今日许松山可以早早的完成账务,只不过他想着早些程哥儿的身份文书给办下来,故而备了些薄礼,打算明日去县里头走一趟。   不是没有想过找镇长办理身份文书,但黄家的做派让他不是很喜欢……   宁愿麻烦洪县令,也是因着老幺治拐子让洪县令得了好处。   大哥可是说了,今年洪县令高升可是妥了。   如许泽礼所料,今日的迎客来客栈烛火通明,远远的都能瞧着明亮一片。   迎客来客栈平日里门前热闹非凡,抬眼就能够看到小二吆喝的声音,而如今安静的连脚步声都格外的清晰,许泽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做了清场的。   静悄悄的一片,让许泽平有些害怕,他下意识的拉起了许泽礼的衣角:“阿兄,我怕。”   听闻,许泽礼莞尔:“你不是说要保护阿兄的吗?”   许泽礼的话音刚落,两个捕快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小孩儿前方止步,不许过去了。”   “两位大人,我们兄弟俩不是坏人,只是恰好路过这里。”许泽礼拱了拱手,又指了指手里拎着的食盒:“我们只是准备去青山茶馆给我们阿父送饭。”   青山茶馆?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钱大人,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就在两位捕快思索之际,许泽平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那日给他们家报喜的钱捕快。   钱捕快听着隐约耳熟的声音,仔细瞧了瞧许泽平的脸,恍然大悟:“是你啊,许家小少爷!那这位,岂不是小案首?”   许泽礼谦虚的说道:“钱大人过奖了,喊小子泽礼就好了。”   随即,钱捕快向身边的同僚解释了一下许家两兄弟的身份。   得知了许家两兄弟的身份,钱捕快身边的捕快明显就客气许多了。   “前头还有我们守着的两位兄弟,不如我送你们过这段路。”钱捕快拍了拍身边同僚的肩膀,“先辛苦你一下了。”   那捕快笑着说道,“好说好说。”   一边走,许泽礼开始打探消息了:“钱大人,今日迎客来这般的守卫森严做甚?平日里,我可记得这头好生的繁华。”   钱捕快知道两兄弟有个做通判的大伯,要知道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快慢的问题,故而也没有多隐瞒什么:“从黑水牙弯镇解救出来的可都是些来头大的官家少爷们,为了他们的安全,暂且就安排在了迎客来客栈,等两日就会来人将他们接回去了。”   “那我们进出这边岂不是很不方便?”许泽礼不动声色的试探:“那我阿父今晚可是能回的去?”   许泽礼边试探边往迎客来的大堂瞟了一眼,想要从里面看一看那个人儿。   只可惜道路距离迎客来的大门还有两三丈,让他对于大堂内的情景也只能够看看,听不见里面的交谈。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进去时,迎客来传来了一道急促的童声。   “请大夫,珩小子发热了。”   随着这道尖锐又急促的童声,迎客来客栈开始嘈杂了起来。   两边守卫的捕快护卫纷纷都跑了进去,趁机许泽礼很健忘的将食盒往许泽平的手上一塞,他趁乱跟着人群也跑了进去……   苏瑾珩虽是刑部侍郎的儿子,但是他有个礼部尚书的祖父,作为苏家的嫡子嫡孙,在场的没有一个少爷能有他身份高。   现如今他一发高热,明显都乱做了一团。   黑水牙弯镇今日是被突击歼灭的,他们也是被连夜撤退转移的,现如今这些富贵少爷们的仆从们都还在赶来的路上,说实话没个主事的在。   正当苏瑜姮匆匆下来,喊人去请大夫时。   许泽礼第一个冲了出来说道,“我知道清水镇上最好的大夫在哪里!”   着急的苏瑜姮也不管这年前的少年是谁,急忙说道:“你,明捕快你跟着他去找大夫过来,立刻马上!”   苏瑜姮说完,又着急忙慌的跑上楼,指挥小二儿端水上二楼。   苏瑜姮是匆匆一眼,但许泽礼却是一眼万年。   七岁的苏瑜姮穿着男孩的衣服,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高发髻,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皮肤黝黑了许多,但是那眉眼间的英气,仍是让许泽礼久久难以忘怀。   “发什么呆?赶紧走啊!”明捕快不知道面前这臭小子哪里来的,但因着苏大少爷的命令,他只能够期待这小子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否则,他们就等着下牢狱之灾吧。   许泽平眼巴巴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家阿兄被个捕快推搡的出了客栈,本来想喊一声的,却没有想到他的“好”阿兄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被那个捕快拉着跑了。   看了一眼手上的食盒,又看了一眼守在边上的钱捕快,有点小声祈求:“钱大人,能不能送我去我阿父哪里?”   钱捕快:……   我好像也不能够说不吧?   最后在许泽平眼巴巴的攻势下,钱捕快只好答应将他送到青山茶馆去了。   好在青山茶馆也就片刻钟的时间,钱捕快同几位同僚打了招呼,就送他过去了。   许松山一听说老幺被捕快送了过来,顾不得还没有理清的账本,急匆匆的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三两步的急跑,让他脸色有点绯红。   许泽平看到许松山,开心的招了招手:“阿父!”   许松山看着完好无损的老幺,心里悬着的心才放了以来,他抱拳朝着钱捕快拱了拱手:“在下许松山,不知大人高姓大名?”   钱捕快同样是还了一礼,“许掌柜多礼,鄙人钱东明。”   对于许松山,钱捕快也想了好一会儿如何称呼,最后选择了个折中不出错的称呼。   许松山平日里守着这茶馆做着掌柜的活计,喊一声掌柜的自然也是当得的。   之所以没喊许老板,他知道读书人都不喜欢老板这称呼,毕竟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卑微。   许松山起初是害怕老幺犯了错,如今这和谐的见面场景,让他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心里也就愈发的舒坦了起来。   简单的寒暄几句,许松山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在送钱捕快出门时,还道:“今日劳烦钱大人送小儿回来了,改日有时间定当请钱大人吃饭。”   钱捕快笑呵呵的说道:“好说好说。”   许松山接过老幺手里的食盒,有些担忧的说道:“你阿兄平日里也不是个凑热闹的,今日怎么这么胡闹?那些贵人可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   许泽平也不晓得今日阿兄怎么这么的冲动,他只好小心的安慰许松山:“阿父,你别担忧,阿兄定当平安归来的。”   许松山叹了一口气,可是当他打开食盒,准备吃饭的时候,那提起来气始终还是没能够放下来。   “不行,我得去找你阿兄去!” 第75章 少年初长成11   陈大夫初初看到许泽礼以为是许家老夫人又病了,在看到他身后的捕快以后,就知道不是他想的那么一回事了。   在明捕快的催促下,陈大夫也顾不得什么了,拎起药箱子就走。   明捕快还嫌弃陈大夫手脚不麻利,一把抢过陈大夫的药箱子,将他往自己的肩膀上面一抗,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医馆门口,然后在将懵逼的陈大夫往马车上面一塞....   最后,明捕快将匆匆小跑而来的许泽礼往马车里面一丢。   完美!   迅速的就架起马车跑路。   可怜陈大夫一把年纪了,云里雾里被折腾了一趟。   在马车行驶的这片刻间,许泽礼大致的跟陈大夫讲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下马车,陈大夫被明捕快扛着就往二楼冲刺。   许泽礼下马车的瞬间,似乎看到了在跟捕快们交涉的阿父和阿弟。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老幺....   为了避免挨骂,许泽礼假装没有看到,迅速的跟着明捕快的步伐疾跑。   陈大夫看着已经高烧昏迷的小孩子,心知这个时候汤药退烧太慢了,他立马疏散人群退出房间,让小二备好热水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愣什么?过来帮忙脱衣服。”他看着杵着许泽礼,然后睨了一眼苏瑜姮:“你一个小哥儿不出去?”   “我不出去,珩哥儿是我弟弟!”苏瑜姮的声音沙哑而又急促,立场十分的坚定。   陈大夫示意许泽礼抬起苏瑾珩上半身,一边脱他身上的衣服一边嘀咕道:“不出去就不出去,凶什么凶,不是就你们大户人家最是将就性别有别吗?说什么六岁不同席...”   许泽礼听着陈大夫的碎碎念,还真是哭笑不得,他从来不晓得清水镇上医术高超的陈大夫竟然是个碎嘴子。   偏偏苏瑜姮是个耳朵伶俐的,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道:“我,我才六岁!”   许泽礼从前就知道苏瑜姮是个不会说谎的,一说谎就容易结巴,偷偷瞄了一眼红了眼眶的瑜哥儿,抿了抿嘴并没有揭穿他的小谎言。   脱了苏瑾珩的上衣,陈大夫立马给他进行推拿退烧....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以后,终于将苏瑾珩的热退了下来。   此刻,陈大夫立马用被子捂好苏瑾珩,提笔开始写药方。   苏瑜姮拿了接过药方时,却被许泽礼一把拿了过来,他道:“我去吧,我速度好,你眼底发黑,休息下。”   说罢,许泽礼蹭蹭的出了房间,刚到楼下,竟然发现大厅中整整齐齐的坐了两三位眼熟的大夫,并且桌子上还摆满了中药。   原来是明捕快他们害怕陈大夫的技术不够高明,故而在陈大夫推拿之时,他们偷摸的将清水镇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请了过来,且将常用的退烧中药都备好带了够来....   虽然清水镇上有一病不求二医的说法,但是在官差的威逼利诱下,几位大夫也冒着得罪陈大夫的风险过来了。   看到这些大夫,许泽礼还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的说道:“正好,陈大夫的药方子开好了,不知哪位先生愿意帮忙抓一下药?”   “我我我!”   看着几位大夫争先恐后的冲上来抢药方子抓药,明捕快他们沉默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这步棋或许他们走错了?   而当许泽礼松一口气时,许松山已经领着许泽平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看着眼神严肃的阿父,以及眼神怨念的阿弟,许泽礼内心有点点慌了。   “哼!”   许泽平故意走到许泽礼的身边重重一哼,双手抱肩。   然后心里就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某点好处了。   “阿父。”许泽礼也顾不得哄自己身边的老幺了,老老实实的同许松山打了声招呼。   许松山父子是在苏瑾珩情况好转以后,才被允许进来的。   从钱捕快他们透露的风声中,许松山自然知道迎客来客栈的这些少年们的来头大,是他们现在得罪不起的存在。   许松山扫了一眼忙着抓药熬药的大夫们,又恐儿子得罪了贵人,知道这里不是好盘问的地方,便道:“我们先回去吧。”   “阿父...”许泽礼看了一眼二楼,想要跟瑜哥儿道个别,他知道现在一别就是十多年了。   因为瑜哥儿他们只在清水镇上休憩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就跟着禁卫军他们回了上京。   许松山一眼扫向许泽礼,眼神中无一不是写着你还想闹什么幺蛾子?   许泽礼默默叹息了一口气,好吧,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二楼,就沉默的跟着许松山离开了迎客来。   许松山想着守卫在迎客来两端的捕快,就没有回茶馆了,直接领着两孩子往家中赶,打算回去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回去的路上,许泽礼迅速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起码他见到了那个人。   虽然没有自我介绍,有点点遗憾。   一路上许泽平见阿兄保持着沉默,暗自在心里嘀咕着,怎么还不来哄自己呢?嗯?自己要不要在提示一下?   不行,要保持沉默,要做一个高冷无情的弟弟!   就在许泽平沉醉在与自我的拉扯下,许泽礼开口了,“平平,阿兄错了,阿兄不该在焦急的情况下忘记你的。”   许泽平哼一声:“我才不原谅你,这要是七巧庙会上,我一旦被人流冲散,岂不就像程哥儿一样了?哼,阿兄你就是个坏人!”   “阿兄发誓,阿兄只是救人心急了,决不是有意的。”许泽礼为了哄得老幺开心,自然是伏低做小:“平平最好了,平平你说怎么做才会原谅阿兄?”   “老师说五月田假,想让我先学习一下【论语】,阿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阿兄教你!”   “老师还说了,让我五月田假写出三篇关于务农的诗来。”   “阿兄引导你。”   “老师还说了,我的馆阁体太丑了...”   许泽平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泽礼哼哼说道:“平平,做人不能够太贪心哦。”   许泽平在许泽礼的眼神“爱护”下,只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好吧好吧,练字就在等两年嘛。   许松山看着很快又和好的两兄弟,走在前面无声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前一秒还在吵架,下一秒就玩到了一块去了。   等到苏瑾珩的情况完全的稳定下来,已经是下半夜了。   苏瑜姮看着呼吸平稳,安稳熟睡的珩哥儿,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他看着陌生的屋顶,眼眶红的发胀,却不敢哭出来。   生怕吵到了熟睡的珩哥儿了。   直到熟悉的男声传来时——瑜哥儿,睡了没有?阿父来了。   听到这声音,苏瑜姮再也绷不住了,他立马站了起来,冲了出去:“阿父,瑜儿怕,瑜儿好怕。” 第76章 少年初长成12   夜风迎面吹来,让许泽平一个激灵,此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作业。   看着自家门上红彤彤的两个大灯笼,他也顾不得身旁的阿父和阿兄,拔腿就跑。   “阿父,阿兄,我突然想起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了,我先走一步了~”   瞧着消失在眼底的身影,许松山无奈的摇头,不放心的喊道:“天色太黑了,注意脚下。”   许泽礼本来是想趁着阿父同老幺说话之际开溜的,却没有想到他刚转身,许松山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老大,你想去哪里?”   许泽礼有些讨好的说道:“我这不是想着阿父还没有吃饭吗?打算去厨房给阿父找点吃的。”   许松山睨了他一眼:“不饿,去书房,我有事问你!”   许泽礼只好跟上了他的步伐,然后在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口气,已经想着怎么打腹稿了。   许林氏瞧着三父子到亥时了都还没有回来,自然是有些担心,于是吩咐吉祥去寻人。   恰好,吉祥从回廊拐到前院的时候,就迎面碰上的许泽平,连忙询问:“平少爷,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老爷和礼少爷呢?”   许泽平匆匆说道:“在后面。”   说完,也顾不得诧异的吉祥,直奔自己的房间。   许泽平他们住的几间厢房与许松山夫妇的主房同在西禾院的东边,只不过厢房与主房之间由一座垂花门隔开了,故而还有几步的距离。   许泽平回房间的时候,是要经过许松山夫妇的主房的。   担忧他们父子三人的许林氏并没有睡下,微微靠在软塌上休憩,她只要听到脚步声便会下意识的往外瞧上那么一眼。   自然也就看到了匆匆奔跑的老幺,瞧着他回来的,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   远远的许泽平就看到了房间外坐着的一个人,熟悉的身影让他有些不敢置信,这孩子还真是个话本迷,搁到蓝星上百分百就是个资深小说迷。   看着撑着下巴的忍不住打瞌睡的程哥儿,许泽平有些怒气,他蹭蹭蹭跑到了程哥儿的身边:“程哥儿,话本就有这么让你痴迷吗?半夜还不会睡觉!”   程哥儿看着回来的平平先是一喜,可是听到他的话...上扬的眉眼就耷拉了下来,有些艰难的开口:“平..平,我,我只是想等你回来。”   程哥儿的嗓子虽然能开口了,但说话并不流畅,他说这几个字很是艰难。   听着孩子委屈巴巴的声音,许泽平满腔的怒火突然就熄灭了,剩下的是无尽的愧疚...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只能够干巴巴的说道:“对不起,程哥儿。”   程哥儿看着许泽平无措的样子,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所以也没有那么委屈了。他慢慢的开口:“我,我看着平平,这么晚没回来,担,担心你。”   “是我误会程哥儿了,程哥儿原谅我好吗?”许泽平微微抬头,诚恳的看着程哥儿。   “嗯,我,不生气。”   取得了孩子原谅以后,许泽平就松了一口气。   看着程哥儿已经迷迷瞪瞪的样子,连忙催促他去睡觉。   随后许泽平进入自己的厢房,点燃油灯,就一头钻进了作业中了。   比起有人关心的许泽平,许泽礼就没有这么幸福了,一入书房,许松山就开始盘问起了他,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每一个细节都要细问,确保他没有得罪那些贵人少爷们。   许泽礼面对老父亲的盘问,自然是说该说的,关于自己的私心是只字不提的:“阿父,你放一百个心,我保证我没有得罪那些少爷们,相反我还帮助了苏家的小少爷....”   许泽礼霹雳吧啦的一顿游说,最后又扯到了他的护身符身上:“不信你可以问大伯,我同大伯书信往来这么些年,可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吗?”   果然护身符一用,许松山眉头立马就舒展了:“阿父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这些贵人少爷们娇贵,若是得罪了他们,害你为以后的路埋下祸害。”   ....   父子二人好一通交心,已是午夜。   许泽礼提着灯笼将许松山送回西禾院,自己在大虎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才睡下。   次日,许泽平在急促的敲门声中,艰难的睁开眼睛缓缓的坐了起来,果然早睡才能够早起。想到自己熬夜补作业,差点又要睡过头了,他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才从床上走下来穿衣服。   “平少爷,起床了吗?”   今日一早,吉祥就驾着马车带着许松山去了县城,故而由翠竹来叫许泽平起床。   “翠竹姐姐,我起来了呢。”   许泽平还不会走路之时,经常是由翠竹两姊妹抱的,所以对于他们,许泽平也是比较尊重的。   得到了回应,翠竹又道:“平少爷,需要准备热水吗?”   “不用,冷水让人精神。”许泽平边穿衣边回答。   ....   吃过早膳,许泽平两兄弟就出了门赶往私塾。   甲班昨日已经讲解了这次府试律赋和策论,今日讲解的则是八股文和算术。   对于第一场的默写与译文来说,都是平日里讲来讲去的,故而柳淮之都是不讲解的。   ——天下国家,可均也。   比之县考简单的题目,府试的八股文明显上升了难度,看似是简单的讲述国家可以治理,但实际上却是要联系上下文了。   柳淮之的眼光跳过了许泽礼,直接放在了尚江石的身上:“江石,你来说说这句话是出自哪里?”   “天下国家,可均也;出自【中庸】。”尚尚江石不敢对上柳淮之那双沉稳的双眼,或许是心虚作祟,他总感觉自己的事情好像无所遁形了。   “很好,继续将圣人的话补齐。”   “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柳淮之淡淡的看着尚江石:“何为中庸?”   “中正,平和。行中庸之道,不、不会让你耀人眼球,但会让你处事不惊,让你养成温润如玉的品德...”尚江石讲得磕磕绊绊。   实际上他们在考完以后,早已经将自己的文章默写了下来,昨日就已经教给了柳淮之。   故而,对于他们的答卷柳淮之自然也是了然于心的。   “江石,你做到了中庸之道吗?”   柳淮之似是而非的一个问题,让尚江石惊慌失措,他脑海中一个浮现了一个念头——先生都知道了!   看着愣在原地的尚江石,柳淮之没有多言:“坐下吧,我们继续言归正传。”   ....   在甲班讲解题目之时,乙班、丙班、丁班的学子皆在奋笔题书,因为他们正在努力完成至关重要的学习考核。 第77章 少年初长成13   许泽平看着手上的“试卷”,眼底浮现的却满是羡慕,“试卷”上那一手乌黑方正的馆阁体,比之他阿兄的有过及而无不及。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宣纸上的字迹,羡慕的目光变得坚定,他也可以做到的。   大景朝其实已经有了印刷术,但比起昂贵又死板的印刷,儒生们更愿意自己书写摘抄。   在他们看来,若是自己能够写出一手漂亮的字体,价值才是更高的!   乙班包裹丙班、丁班他们的考卷皆是柳淮之一人一份一份誊写出来的。   许泽平看着面前的考卷,与蓝星上的试卷大致是有点相似的。   先是填空、再是默写译文,最后几题则是算术。   来回瞄了一遍题目,许泽平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些皆是出自他们启蒙书籍。   填空题多出自【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而默写译文则是【幼学琼林】。   几道算术题也是出自【九章算术】的演变,基本就是黄汤不换药的改了几个数字。   乙班还没有学到【声律启蒙】,故而柳淮之没有出对联和诗句。   许泽平想到今日自己要做的事情,就不敢再耽搁了,直接研磨提笔开始默写出答案,因为害怕毁了考卷,他是先将答案写在草稿纸上,然后在誊抄过去,   柳淮之对于他们不光考得是学识,还有品性。   考前,柳淮之就说得很明白了,若是这点人性的恶念都控制不了,就不需要去参加科举考试了....免得连累他人!   科举考试抓到作弊者,不光要打板子取消科举资格,还会被充军流放。   更重要的是与他结保的四人,一律成绩作废,六年内不得下场考试。   这算是作弊情节较轻的情况。   严重者,如团体作案,实施者砍头、参与者要被流放充军,且这些人三代之内的亲属都要受其连累,三代之内禁考。   故而考场是无人监考的,考卷写完,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就可以离开教室了,等到巳时三刻,柳淮之就会来收试卷。   三日内会出成绩,成绩出来以后,柳淮之会将排名贴在班级的桂榜上,想要知道成绩者可以在三日后回到私塾观看答案。   考试的成绩只分为甲等、乙等、丙等以及丁等。   甲等是满分,一道题目都没有错。   乙等则是错了三道题目,成绩上等。   丙等是错了四-六道题目,算是及格。   丁等则是错六道题目以上,不及格。   在乙、丙、丁三班,连续考得丁等两次,是会被退学的。   许泽平誊写完所有的答案后,看了一眼漏斗,很好,才辰时三刻,甲班还没有下课。   许泽平收好了自己的毛笔和砚台,背起了书箱子就往外走。   乙班学子看着许泽平离开的背影,除去黄启之外,其他人皆是羡慕的,他们一直都知道许泽平是柳先生的得意门生,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做好了答卷。   毕竟距离巳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   林文浩在得知了许泽平的身份以后,早就学老实了,基本上都是绕着他走的,生怕许泽平那天一个不高兴,就找起他的茬来了。   黄启睨了一眼缩着头的林文浩,心里暗骂一声缩头乌龟。   他在心里轻哼一声,神气什么,迟早会要你好看。   柳淮之早在拿到他们考题那一刻,心里就已经清楚那些人会落榜,那些人会榜上有名了。   他讲解完考题以后,这些学子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而柳淮之也没有宽慰他们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尙江石,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好好的功名,就要被自己作没了。   许家即使比不上府城简家,但要拿捏他一个小小的地主之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尙江石自然注意到了先生的眼神,他心里瞬间紧绷了起来,就在他以为先生会当做戳破他的阴谋时,先生竟然扭头就出了甲班教室。   柳淮之早就看到了乖乖守在门口的许泽平,以为他是来等他阿兄的,便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今日留在老师这里用晚饭?”   “老师,我答应了表哥今日早些回去...”   柳淮之对于许家收留的远房侄儿,是有所耳闻的。   “可是这一别要一个月了,想想为师一个孤寡老人....”   许泽平见柳淮之说得这么可怜,一时同情心占了上方就答应了。   就在甲班同学在相互告别时,许泽平可可爱爱的蹦跶了进来,他欢乐的同甲班的所有学子打了招呼,然后开口说道:“家兄此次府试之行,劳烦诸位兄长们照顾了,千恩万谢愚弟无法用言语表达,特意让丁兄带来了桂花糕,希望今后高山流水,诸位兄长们都能够桂榜提名!”   丁一强思来想去,竟然没有想到这个桂花糕,竟然是许小弟为了表达谢意准备的?他看着正儿八经、一派庄重的小人儿,一脸不可思议,这也太懂事了点吧?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许泽礼,你教他的?   许泽礼自己都是一脸懵,怎么可能?   许泽礼自然也不晓得老幺葫芦里卖了什么关子,几番心思在他的心头涌现,莫非是阿娘他们指示的?   许泽平从丁一强的手里接过桂花糕包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油纸打开,一股飘香的桂花香飘入了所有学子的鼻翼。   坐在这里的学子哪有不希望自己桂榜提名呢?   先不提举人有两个免徭役名额、运作运作就可以出任小县县令,就是那四十亩免税的田地,就足够让他们心动的了。   故而在许泽平含着笑意将桂花糕递过来之时,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这可是承载着祝福的糕点呢!   许泽平抱着油纸,挨个送桂花糕。   若是观察仔细着就会发现,他基本上是用右手拿着桂花糕递人....唯独一个人另外,那就是尙江石,他是换了左手拿着桂花糕递给他的。   在这欢乐开心的氛围中,没有人注意到他换手的瞬间的。   尙江石面对许泽平的桂花糕是心虚的,他有些迟疑。   许泽平微微歪了歪头,清澈的双目看着尙江石:“哥哥,你不喜欢吃桂花糕吗?”   看着乖乖的小孩,尙江石心一慌,连忙拿起了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喜欢的,哥哥是喜欢的。”   仓促间,尙江石又哪里注意到五个指甲印的桂花糕呢?   见尙江石三两口就吃完了桂花糕,许泽平甜甜一笑,接着就往下送桂花糕去了.... 第78章 少年初长成14   “丁兄,你不收拾东西吗?”   甲班除去没有参考的刘文然,基本上都做好了一飞冲天的准备,故而收拾东西的人是比较多的。   青海私塾承载了这些少年数年的回忆,恍然到了今日,他们的心中是化不开的离愁。   丁一强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无聊的画着圈:“我觉得柳先生教的挺好的,我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   许泽礼知道丁一强说这话没有掺半点水分,因为上辈子丁一强一直到高中进士外放为官,才算真正离开清水镇。   在这个秀才就出了头的清水镇,很少还有人在得了功名以后,还愿意留在私塾中的。   早些的,得了童生功名的,就离开了私塾。   晚一点的,也是中了秀才功名就会离开私塾。   这些年也就丁一强这个例外,他中了秀才以后,虽然不在私塾读书了,但还是两天两头的捧着文章来求柳先生指点。   上辈子,呆在柳淮之身边的许泽礼其实还时常撞见丁一强厚着脸皮来找老师。   他心里也隐约察觉到了,丁一强有拜柳淮之为师的想法,只可惜柳淮之早就放言了自己是他最后一个入室弟子。   但对于这般好学上进的学子,柳淮之也是不吝啬的指点。   从八股文、策论到诗词歌赋、再到大景律法,无一例外不是柳淮之指点的,可以说他们二人除去实质性的那一层师徒名分,其他的也就是那一手字体了。   许泽礼几师兄弟的毛笔字,皆是柳淮之手把手教习的。   柳淮之最为出名的是馆阁体与柳体,但熟知他的人皆知道,不管是楷书还是草书,他皆是有涉及的。   几师兄弟当中,唯有许泽礼与他那早逝的二师兄章之英继承了他最为得意的柳体,也正是这般的缘故,柳淮之格外的偏疼许泽礼。   因为他是将对章之英的愧疚与遗憾,承接到了许泽礼的身上。   “六月院试的时间已经出来了,泽礼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丁一强阿父是镖师,他的消息自然是来的比较灵通的。   许泽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二叔回来了?”   丁一强挑了挑眉:“自然,还带回了你想要的人。”   “很好,这次多谢丁兄了。”   丁一强摆了摆手:“好说好说,若真是感谢,不如你做我大舅子?”   就在丁一强以为他会挨揍之时,却不想许泽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也不是不可以。”   对于他们二人一来一回的聊天时,旁听的许泽平倒是一愣,他像是听懂了,可是联合起来怎么就没懂呢?   丁一强闻言,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了,狂喜:“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日让我阿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泽礼就用书籍堵住了他的嘴:“这个不急,最起码你要达到我的要求才行。”   “你这个兄长我叫定了。”   丁一强日后能够混的如鱼得水,情商、智商皆是在线上的,他的家世在清水镇上虽然是拿得出手,但是在官宦人家看来,真是不值得一提,若是能够攀上许家,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许家虽说目前是靠着许家大伯撑着,但是依照许泽礼两兄弟的聪慧,撑起门楣也只是时间问题的!   要知道许泽礼这一次能够在这么窘迫的情况下,还能够夺得府试第一,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大景朝童子试并不像前朝那样采用轮榜的模式,但是为了更好的管理考生,他们是给每个考生做了编号的。   这一次府试放榜,赫然排在首位的是陆陆捌玖号,许泽礼。   许泽礼,永安河洛县清水镇江平村人氏。   在有心人的打探下,许泽礼的这个名号迅速在府城走红。   河洛县县案首。   若是没有意外,这次小三元的名头是跑不掉了。   要知道,知府大人也是很乐意自己管辖内出现个小三元的,毕竟没有人不喜欢送上来的政绩!   是的,华湖府这一次提前出了成绩,四月二十七号就已经出了府试的成绩,若没有意外五月初一,报喜的队伍就将出现了....   丁一强的二叔是他阿父留下来守着成绩的,生怕自己儿子中了的喜讯晚到了,让他坐立不安。   丁一强的二叔自然也乐意这差事,要知道他们丁家在他们阿父走镖师发家之前,祖祖辈辈就是个泥腿子,现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会读书的文曲星,能不高兴吗?   当然,他也记得大哥交代的任务,按照他大哥的意思,将整个榜单都看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遗漏后,才带着府城那名大夫火急火燎的往清水镇赶。   日夜皆程,终于在今日早上回到了清水镇。   青海私塾这次中榜的一共五位学子:排名第一的许泽礼、排名第二丁一强、排名第二十林山海、排名第六十尙江石、排名第八十胡睿。   此番华湖府参加考试的考生达到千人,而录取率确实一百人。   如此之低的录取率,青海私塾却能够十人考中五人,可以见证柳淮之的教学手段。   许泽礼轻笑一声:“我等着。”   就在他们说说笑笑时,一股巨大的臭味飘了出来。   --尚江石拉□□了!   原来许泽平时刻注意着尙江石的举动,在他脸色骤变之时,猛然出击缠着他问东问西....   尙江石脸色难看,眼神阴狠的盯着许泽平,死小孩!!   只是这事一旦开了头,就无法收尾了。   一时间,噗噗噗的响声从尙江石的身体中穿出。   黄色的...屎从他的裤管里流淌了下来。   “啊!滚开,滚开!”   尚江石发了疯似的从甲班冲了出去,一路上皆是他流淌下来的...不明物体。   臭气熏天,一些学子控制不住的就当场吐了。   .....   柳淮之看着吃的坦然的许泽礼,有些反胃:“你怎么还吃的下去?”   许泽礼放下手里的筷子,坦然的说道:“或许我心性强大?”   因为他见过血流成河的刑场,粘稠腥臭的血液....更为的恶心。   说罢,许泽礼将目光投向了许泽平:“不饿吗?”   许泽平之所以没吃,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心虚。   仇为阿兄报了,可是他也没有想象中的解气,相反他还有些愧疚。   这样的他,和那些捉弄人的霸凌者有什么分别? 第79章 少年初长成15   许泽平下意识的夹起了身边的腌白菜,往嘴里塞:“吃吃,吃呢。”   许泽礼拍了拍他的头顶,微微一笑:“乖孩子。”   今日因为尙江石拉□□的一事,柳家婆子可是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清理干净,而这些又皆被柳淮之目睹了个干净,他实在是没了胃口。   草草的吃了几口,也没有多少心思同许家两兄弟寒暄,待许泽礼他们用了扇后,就让柳权驾马车送他们回去了。   “今日怕不怕?”   正当许泽平还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时,他的耳畔传来了许泽礼温和的嗓音,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对上许泽礼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明白,阿兄都知道了。   许泽平微微的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嗓音有些闷:“阿兄...我不是怕,我有些愧疚,若是尙江石因为这件事疯了,我可能是一辈子寝食难安。”   许泽平虽然活了三十多岁了,但是在蓝星上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饶是在工作上同人打架斗嘴过,却没有干过这么下作的事情。   让人当众出丑,将人的脸皮子按在地上摩擦,他现如今想起来,确实是悔恨。   其实他还有更好的办法,请两个打手将尙江石打一顿出出气不也是可以吗?   “平平,你愿意为阿兄出头,阿兄很感动。” 许泽礼微微一叹,伸手将小孩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微微拍拍他的背脊:“但是阿兄告诉你,作为一个男人,将来是要顶天立地的,最为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自寻烦恼,我们真男人既然做了就不能够后悔!”   心肠该狠就是狠,绝不为自己留祸害。   许泽平自打走路起,就没有让许林氏抱过了,现如今被许泽礼搂在怀里还有些为难,虽然说他已经习惯装小孩了,难免还是有些臊的慌。   但是在听到许泽礼不紧不慢的说完这一些话以后,他的浑身一震,微微昂头:“阿兄,倘若做错了,也要一路错下去吗?”   许泽礼微微低头,那双黑呦的眼眸中是一片坚毅:“平平,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有的只是利益,利益面前没有黑白,还有你看不到的中间东西,这些东西,日后阿兄会告诉你是什么的。”   许泽平眼神微闪,心中却是再一次的震惊....怪不得蓝星常说寒门难出贵子了,因为比起寒门独自的摸爬打滚一路颠沛流离,有父辈支撑的富家子弟不光能够直接踩在他们的肩膀上试错,更重的是每一步后面都有人在手把手的教导。   对上阿兄坚毅的双眸,他的内心奇异的稳定了下来:“嗯!”   “平平,阿兄当初经历的可不比尙江石的容易,阿兄当夜起床五次,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吃错了东西....”许泽礼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背脊,轻轻的说道:“只是次日软着脚去考场时,不到两个时辰又有如厕的念头,阿兄知道自己错了,为了避免盖上屎戳子,阿兄用了不到一盏茶的事情,誊写完了考卷交了考卷,全力冲出考场,直奔茅坑。”   众人只当他高调爱炫耀,殊不知他每一份每一秒都在挨刀子。   若非他这份考卷同前世无二,他怕就如尙江石、简自心所愿,名落孙山了。   “所以这一份恨,阿兄只多不少。”许泽礼嗓音虽是温和,但眼神却是冷了下来:“明日阿兄来告诉你,什么叫做有仇报仇。”   毁人前途,那么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两位少爷,到了。”   许泽礼两兄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同时向柳权致谢:“权叔,麻烦你了。”   柳权摆了摆手,就驾马车离开了。   许泽柔从姜麽麽哪里得知,大户人家的一些丫鬟为了多赚些银子,会偷偷的绣手帕、钱袋子出去换些银钱,就升起了心思。   她转头就拉着程哥儿打着存嫁妆的名头,绣起了帕子,打算要去卖银子。   惹得许唐氏哭笑不得,“我的乖乖,绣帕子是要去绣楼接活的,若是没有熟人,是还要去绣楼交保证金的,不然绣坏了人家的帕子,谁负责?”   许泽柔下意识的看向姜麽麽,“麽麽,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柔小姐,绣楼皆有自己的绣娘,能够接绣楼的活计,要么是你的绣工高超,要么就是绣楼接了大活计为了赶工需要请临时的。” 姜麽麽点点头,“前者自然不用多说什么,后者则是需要同绣楼约定好时间且交了一定的保证金,绣楼才会将他们的绣线和帕子交给你的。”   “啊?这样麻烦的吗?”   “当然了。”许唐氏将乖乖孙女抱在怀里,“我们小柔只要活的开心就好了,可千万不要为了这些去自寻烦恼,累着了,阿奶可是伤心的。”   说完,许唐氏同样对着程哥儿说道:“当然,程哥儿也不需要做这些。”   恰好,这个时候许泽礼、许泽平走了进来。   听到这些许泽礼,他下意识的说道:“阿奶,阿娘不是想谋个别的生计吗?不如我们开一家绣楼,与寻常百姓做些的生意。”   “与寻常人家做些生意?”许松山清晨出发去县城,现如今暮色才回归清水镇,本来是十分疲倦的,但是现如今听闻老大的话,瞬间异常清醒。   喜娘这几天时常念叨的,他何尝不是心里有数呢?   上京寸土寸金,他也听大哥说过,稍微好一点的客栈一晚上就好几两银子...   日后老大老幺进京赶考,许松山自然不想他们苛责了自己。   更何况,若是老大有幸进了翰林院,许松山自然就想要给他们准备买宅子的银钱,官家虽然会按照职位分配住的地方,但是自己的毕竟是自己的,住着毕竟舒服一些,也不怕被回收。   人啊,有了念头,自然也就会时时琢磨这个事情。   起初,许松山也就是琢磨琢磨准备些好吃的吃食或者进一些贵的茶叶,打算放在茶馆试卖。   现如今听到老大的话,开个别的产业也不是不行。   大哥高中那年,阿娘怕日后他们为了家产之争,就请村长做了见证,早早的分了家。   当时许家四十亩上等水田、五百六十两白银、村里一座宅子、镇上一座宅子。   按照大景律令,嫡庶分家,嫡子占七成。   没有庶子,嫡子分家,嫡长子可占六成,余下家产剩下的儿子均分。   许家大伯是个厚道人,在他看来,许家把他供了出来,已是耗费了不少的银子....且老娘又跟着老二住,所以他愿意均分家产。   于是四十亩上等水田一家二十亩,五百六十两各一半,最后两座宅子,他选了村里的宅子,将镇上的宅子给了老二。   最后许家大伯为了更好的做到儿子的义务,就在清水镇上开了家茶馆,交给许松山打理,且收益皆有他支配。   当然关于茶馆的分配权只有一个要求,等他告老还乡后,这座茶馆就要交由他的子嗣来打理。   这一点,许松山自是没有任何异议,本就是占了大哥的便宜,他哪里还提出要求?   况且四十亩水田的收益,也基本上都成了他们的了....   这么多年的积累下,许松山的积攒的银钱自然也不止当年的二百多两了。   粗算的估摸了一些,八九百两还是有的。   只是让他有些疑惑的,什么叫做与寻常人家做生意?   许泽平在蓝星耳濡目染的多,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阿兄说的是薄利多销对不对?” 第80章 少年初长成16(捉虫)   许泽礼十分的诧异,他有些震惊的说道:“平平,你怎么知道这个意思?”   薄利多销一词,还是许泽礼上辈子从他瑜哥儿的嘴里听来的。至于瑜哥儿是打理他的嫁妆时,同一名精明的商人哪里听来的。   不然依着他们这些自诩清贵的读书人,又哪里会知道这些词咯?他们是打心底看不起商人的。   士农工商,在他们看来商人重利,满身的铜臭。   生死一遭,许泽礼经历过被老师追着要梨花酿喝的窘迫,他倒是大彻大悟了....人生在世,吃穿住行哪一样不需要使银子呢?   许泽平嘿嘿挠了挠脑瓜,眼珠子一提溜:“阿兄,老师说我的算术好,不打算盘挺可惜的。”   许泽礼一听,脸色沉了下来,他斜横了一眼许泽平:“少胡说,阿兄可是指着与你入朝为官。”   随即,许松山也帮腔:“是啊,平平少胡说,读书清贵,可莫要在这里胡说。”   许泽平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了过去。   许泽礼见老幺老实了下来,当即说道:“阿父,关于这事我们去书房商议如何?”   正当许松山准备抬脚转身的时候,许林氏咳了咳嗓子:“二郎,忙活了一天,饭也不吃了?”   许松山哈哈一笑:“好说好说,老大,你且去书房等着,为父吃过饭就来。”   说罢,他将办好的身份文书递给了许林氏:“这是程哥儿的文书。”   此时小花厅伺候的丫头也就翠果和翠竹,许林氏也没有遮拦,她直接将文书拿到了程哥儿的身边:“程哥儿,你的文书是自己保管还是舅娘帮你收着?”   程哥儿轻轻的开口:“舅,舅娘,我,我看看。”   自打许林氏为程哥儿立了身份以后,他对于许松山一家就改了口。唤许唐氏表姑奶奶,唤许松山表舅舅,许林氏表舅娘,当然对于许泽平三兄妹都是同辈。   许林氏以为他是想着自己收着,却没有想到程哥儿只是看了看,又递给了她。   许林氏愣了愣,当即又收了起来。   程哥儿笑的开心:“舅,舅娘,我就是看,看。”   程安意,文景四十年十月初五生,父母双亡,投靠表姑奶奶许氏唐....模样清秀,鹅蛋脸、细眉猫眼。   薄薄的一层纸,却让他有了一个归属。   在大景朝,普通百姓的身份文书都只是薄薄的一张巴掌大小的宣纸,唯有身份官职的男性、王侯将相或是诰命夫人(夫郎)、又或是皇族公主才有自己的专属身份铭牌。   程哥儿记得自己的开蒙先生说过,五品以下的文官用杨木腰牌、三品以下文官用牛角腰牌、二品以上文官用象牙腰牌。   公爷用虎头牙牌、侯爷用豹头牙牌、伯爷用狼头牙牌。   至于武官就是比较的粗糙,一律用鹰头牙牌,不一样就是牙牌上面的翅膀有几道纹路,一道就代表地位最高的一品,左右则表示正从。   左一表示正一品,如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   右一表示从一品,如都督同知。   至于皇室皆是玉蝶....   诰命夫人(夫郎)则统一是双翅牙牌,它与鹰头牙牌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几道表示几品诰命,唯一不一样的是,左右表示性别,左一表示一品诰命夫郎,右一则表示一品诰命夫人。   程安意这个名字是在许林氏为程哥儿表明身份的那一天就商量好的,安字取于平,希望他今后平平安安的,当然还有一个更隐晦的提醒希望他记住他的命许泽平救回来的。   至于意,也很简单,希望他能够找寻到自己活下来的意义。   程哥儿没有什么抗议,因为表舅舅说的没有错,他的命确实是平平救回来的,若是没有平平,或许他早就病死了。   又或者像小河村那些长舌妇所说,自己给人当牛做马的做童养夫...   然后日日夜夜的做事,还没有口好饭吃。   许泽平趁着程哥儿看文书之际,也偷偷的瞄了一眼:“程安意,平安且事事如意,好名字。”   程哥儿看着平平浅浅的笑容,也笑的眉眼弯弯:“确,确实是个好名,名字。”   许林氏见老幺这般的解释,也没有戳穿,笑了笑说着自己还有事就离开了小花厅。   至于许泽柔则是不动声色的走到程哥儿的面前,温柔的说道:“程哥儿,我们去缝制小猫猫吧?明日又或是后日,英哥哥就要来了,我们得送给他一个礼物。”   许泽柔眨巴眨巴双眼,程哥儿有些没法拒绝。   一个个的走了,就剩下许泽平和许唐氏了。   许泽平乖巧的坐到许唐氏的身边:“阿奶,我背书给你听吧?老师说我的书背的最好了。”   许唐氏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慈爱的露出笑容:“好,阿奶最喜欢听乖孙背书了。”   稚嫩清脆的男声传出小花厅,来往的下人都不禁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声。   许唐氏看着额头上微微冒汗的小孙子,下意识的就拿起了身边的蒲扇给小孙子扇起了风....   看着一边扇风一边听自己背书的阿奶,许泽平就不由的想起前两年,盛夏的夜晚,阿奶总是搂着他和阿姐坐在小院中,一边用蒲扇给他们扇风,一边给他们讲代代流传的小故事。   回想到这里,许泽平的嗓音就更慢了。   韶华易逝,他此时只想留住这一刻。   许松山用过晚膳以后,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书房:“老大,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的盘算?”   许泽礼之所以不像其他绣楼那样走高端订制,而是选择走薄利多销的路子,皆是因为大景朝对于商户的限制,若家中无男子在朝为官,一年纯收入超过了五百两就会被划到商籍。   他们大伯虽然为官,但毕竟分了家,严格规定已经是两户了。   日后他与平平是要入朝廷的,自不可让人抓了小辫子。   “阿父,我是这么想的。”许泽礼不急不忙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咱们开了绣楼,一个帕子不多赚、成本上就赚一文钱,一个钱袋子也不多赚、挣个两文钱,多赚一些的就放在绣屏上面,挣个二十到三十文的.....一个月控制一下利润,保证在二十两左右就可以了。”   听着老大说的头头是道,许松山不禁有些愣,想法是不错,但是人力从哪里来?   现在市面上的手帕子是5到8文钱一条,自家3到4文钱肯定是畅销的,但是哪里来的这么便宜的绣娘愿意干?   许松山有了疑问,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许泽礼笑了笑说道:“我们自己培养绣娘,阿父,很多乡里的姑娘哥儿都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办了绣楼就专门去招些手巧的姑娘哥儿,教他们些简单的绣技、一个月开30文钱还管饭,同她们签好契约,学成以后三年内必须为我们绣楼服务,如果想要提前走人的,一年内可以给我们创造五十两收益即可!”   许泽礼一说完,许松山的思路豁然打开,他看着微风和煦的老大,心里不禁的一颤,用30文一个月的月例换得一个三年的劳动力...老大,还真是黑心肠啊,哦不,真是聪明。   不过换位想想,老大确实也是聪明,乡下很多卖儿卖女吃不上饭的贫苦百姓,现如今有一条这样的道路,何尝不是一条出路呢?   至少三年的时间,能够换他们一辈子的受益,让他们不至于以后饿死。   “若是坚持了三年,选择留在我们这里的呢?”   “自然是升月例,升为管事麽麽。”许泽礼眯了眯眼眸,“不过阿父,我希望我们的脚步不要那么快,至少不要赶在我中进士以前。”   许泽礼说完,许松山瞬间了然。   说了这么多,许松山猛然想起:“老大,说了这么多,那教授姑娘哥儿们绣绣品的师傅在哪里?”   “我们宅子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吗”许泽礼双眸弯弯,“当然姜麽麽确实是忙活的活计够多的了,若是请不动她老人家了,不妨去牙市寻寻又或是让大伯帮帮忙,看能不能找到个犯了事的绣娘。”   两父子对视一眼,有些事情就心照不宣了。   只有握在手里的奴契,才是最保险的。   虽然官不与民争利……许泽礼眼神暗了暗,现在他们还不是。   饶是以后是了,这也是阿娘的嫁妆不是? 第81章 少年初长成16   次日,还在睡梦中的许泽平就被他的好阿兄摇晃了起来,在迷迷瞪瞪中,被他的阿兄穿好了衣服带到了马车里。   盼了许久的田假终于到了,本以为自己可以睡个好觉了,却不想天色朦胧就被拉了起来.....   许泽平靠在马车上,打了一个哈切:“阿兄,我们要去哪里呀?”   许泽礼将孩子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睡吧,睡醒了,阿兄就可以告诉你什么叫做有仇报仇了。”   许泽礼的气息太过于熟悉,以至于许泽平的脑子还没有清醒,又陷入了周公的梦乡。   五月的早晨是凉爽的,寒风拂过,吹醒了大虎的瞌睡。   “礼少爷,可以出发了吗?”   “出发吧。”   等到许泽平一觉睡醒,他们已经在一条全然陌生的道路上了。推开车窗,他看着道路两边的景色,许泽平十分的兴奋:“阿兄,我们这是要去县城吗?”   “嗯。”   “阿兄,我想去外门坐着。”   卯时三刻,已经能够看到日头了,微风吹来已经夹带这一丝燥意了。许泽礼也不担心老幺坐到外门会被冻感冒了,于是道:“去吧,不然等下日头升起来了就热了。”   得到了许可,许泽平就一屁股坐到了大虎的身边:“大虎哥哥,我们去往县城要多久呀?”   “两个时辰。”   许泽平算着时间,他们是卯时一刻出发的,那么大概巳时一刻会到县城。他一个乡巴佬,还没有经过城,脑海里不由的想象着古时候的县城是什么样子的?   会有电视上的那么繁华吗?   思索片刻,许泽平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他想到了清水镇,作为十里八乡的一个镇,也只有镇上的两条主街稍微的修的好一些,是用青砖铺的,其他的地方基本上就是泥土路,一下雨就是坑坑洼洼的,十分的脏乱。   饶是他们现在行驶的这条官路,也只是用黄土压实铺平的夯土路。   “大虎哥哥,你说这官路为什么还没有我们镇上修建的路好?”许泽平天真的看着大虎,一脸的迷茫。   大虎哪里知道他搔了搔脑壳,一脸痛苦:“平少爷,小的哪里懂得这个?”   “我们镇上的青砖路,是前朝一个富商出资修建的,而官路则是需要大景朝庭出资修建。”许泽礼不急不缓的说道:“平平,你想要官路变成青砖路吗?”   “阿兄,我想。”   蓝星上面有一句话不是说的好吗?   要想富,先修路。   只有路修好了,才会提高速度,为人们的出行带来便利。   “那就好好读书,只有身居要职,才能够达成你所想,造福百姓。”   若非老幺日渐展现的聪慧,许泽礼是不会这么早教授他这些利益面的。   “平平,你且记住阿兄的一句话——达者方可兼济天下。”   “阿兄,我记住了。”许泽平默默的将这句话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他郑重的回答许泽礼的话!   “很好。”   许泽平看着这条夯土路,心里却是在默默的发誓,若是可以,他想为清水镇修建水泥路!   不,不止是清水镇,是整个大景朝。   在蓝星上,许泽平的继父是工地上干活的小工,自然是日日和水泥打交道。而许泽平初中暑假的时候为了凑学费,曾经和他继父在工地上干过活,自然而然的把水泥的调和比例记住了。 第82章 少年初长成17   许泽平发现比起城府来说,自己真的是比他阿兄这个腹黑稚嫩多了。   他站在钱师爷身旁的案几旁,仗着自己的个子矮小他人看不真切,堂而皇之的将县衙内所有人的神情映入了眼底。   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尚江石眼里翻滚的恨意以及滔天的不甘心....是啊,前一脚还沉醉在官差报喜的喜悦中,后一脚就被洪县令派去的捕快以犯人的身份拘了起来,要逮捕至县衙审问。   前后的悬殊的落差,是个人都是接受不了的。   可是,许泽礼不光要让他接受,还要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   “大人,在下要状告尙家庄尙江石谋害小人仕途,故意在府试前夕给在下的酒里下巴豆粉,这是在下书写的状词。”许泽礼的语气不卑不亢,行为更是落落大方,与跪着的尙江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洪县令扫了一眼钱师爷,钱师爷上前将许泽礼的状词拿了过去,递到了洪县令的官案上。   洪县令看了一眼状词,眼神微眯:“若许泽礼的状词是真的,按照大景律令,加害学子科举者,当剥夺其科举资格,你可认罪?”   剥夺其科举资格一出,尙父的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他的额头冒汗,直呼愿望:“求大人明证,我们家江石一向是个守礼的孩子,一定不会干出这个糊涂事情来的!”   尙父作为清水镇尙家庄的小地主,家中有良田百亩,可以说也是清水镇的纳税大户,自然跟洪县令是有点私交的。   但是私交归私交,他自然也知道许家有什么人坐镇的,再是怒火也不敢直接往许泽礼面上去扑咬,只敢喊冤枉。   尙江石昨日丢了大脸,今日本就还在床榻上躺着,被喜悦冲了起来的。现如今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整个人都是狰狞的,他恨恨的盯着许泽礼:“许泽礼,鄙人要状告你诬陷同届考生!”   “大人,院试前夕鄙人都是跟着简大人的公子简公子在一起,我们二人吟诗作对的,自是没有功夫去谋害许泽礼。” 尙江石挺直着背脊,抬头看向洪县令:“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在外面得罪了人,才将这件事怪到了鄙人身上。鄙人冤枉,求大人明鉴!”   不过就是一个州府通判,这又如何?   他就不信了,有简大人的公子在,洪县令还敢强行让他认罪?   许泽礼冷冷的看着尙江石:“尙同学,几年的同学之谊,本是想给你一个体面,现如今你自己不要了,也就莫怪我不讲情义了。”   许泽礼的话音一落,尙江石只觉得心头一颤,他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许泽礼低声说道:“请认证,物证。”   当百生堂的陈大夫出现的那一刻,尙江石的眼神一缩,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在颤抖....因为那巴豆粉,正是他与简自心在百生堂买的。   起初百生堂的陈大夫是不肯给他开巴豆粉的,最后还是简自心出面以后,陈大夫才松口的。   陈大夫捧着一件黑色长袍让许泽平极为的眼熟,仔细的观摩长袍上的富贵竹,他不禁一愣,这不就是阿兄丢了的那件长袍吗?   怪不得阿娘找这件衣服的时候,阿兄只是淡淡的说丢了。   原来是丢在了这个大夫的手里了?   陈大夫将长袍打开,长袍上的白色药粉极为的明显。   “尙公子对陈某想必是不陌生的吧?”陈大夫向洪大人行了跪拜礼,然后看向尙江石不徐不慢的说道:“尙公子,还需要陈某将整件事情重复一遍吗?”   尙江石咬牙切齿,最后不甘心的低了头:“我认罪....是我输了。”   整件事情说巧也正是巧合,许泽礼出了考场,找到最近的医馆,正是尙江石他们买巴豆粉的百生堂。   一进入这医馆,许泽礼就觉得面前这大夫有些面熟,好似在哪里见到过?只是剧烈的腹痛让他来不及多想,一个劲的说要如厕。   陈大夫见他面色苍白,嘴唇都咬出血了,也不敢拦着他,立马上徒弟带着他去茅厕。   等到他从茅厕回来以后,陈大夫才问了症状,把了脉。在这里的时候,其实他的心里就有了数,因为这个症状与自家的巴豆粉一模一样......   只是他也没有选择将自己卖了巴豆粉的事情说出去,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正常的给许泽礼开了药熬了汤药,让他喝了,然后守着他,直到他不腹泻了,才让他离开。   却没有想到许泽礼他的精明。   在许泽礼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以后,许泽礼带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他打开包袱,拿出一件黑色长袍,一道白色的印记赫然出现在了陈大夫的面前。   “大夫,您看这白色粉末可是巴豆粉?”   这件黑色袍子正是许泽礼穿着与尙江石他们应酬的那件袍子,当时的酒是轻轻的抿了一口,余下的尽数倒在了这件长袍上面的....   还好因为客栈洗衣不便,他这件衣服没来得及清洗。现在酒已经挥干,掺在酒中的药粉才能够显现出来了。   见许泽礼问的执着,陈大夫也只能够承认这是巴豆粉。   许泽礼见眼前这大夫指认了这是巴豆粉,心中明白虽然物证有了,但是人证还不俱全、还差了指认尙江石买了巴豆粉的人证....   心里盘算了一下,比起他去挨家挨家去问,或许面前的这大夫会更有捷径寻找那个卖了尙江石巴豆粉的大夫。   只是有什么办法才能够让这大夫心甘情愿的去为他找这个大夫呢?   示弱博同情?   还是用银子?   有钱虽说能够使鬼推磨,但是能够在这府城开得起医馆的,想必也不缺他这三瓜两枣的银子吧?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大夫~救命啊!”   姓陈?   看着百生堂大夫飞奔的样子,许泽礼思绪一闪,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面前这大夫眼熟了!   这大夫不说与清水镇陈悬海陈大夫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七八分像是有的!要说不一样的就是,这大夫年轻些,陈悬海大夫年长些。   有了这个楔子以后,许泽礼等陈大夫救好了病人以后,就开始试探陈大夫了:“大夫,听那老伯喊你陈大夫,您可是姓陈?”   陈大夫嗤笑一声:“你这小子明知故问,老夫不姓陈,他喊我陈大夫作甚?”   许泽礼摸了摸鼻子,这大夫怎么脾气这么火爆?“陈大夫莫生气,我只是见你长的面熟,不知您在家中排行第几?”   陈悬河最是讨厌他人打探他家世,一听到许泽礼说这个瞬间就翻了脸,直接将他轰了出去。   夜色中,许泽礼懵逼的站在百生堂的大门口。   最后落寞的萧瑟离去....   陈悬河轰了人离开,才发现那小子的长袍落在了自己的医馆里了,本是想扔了一了百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恼怒的哼了一声,还是叠了起来,打算等这小子自己来取。   不服输的许泽礼找了入住客栈小二打探消息,最后才知道关于百生堂的一些旧事。   百生堂是华湖府出了名的老医馆,据说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本来这一代的医馆馆主并非是陈悬河,而是他的大哥。   只是三十年前,陈悬河的大哥为了个落魄的清倌儿非要与定了娃娃亲的曹家公子退婚,被他们的父亲一气之下逐出了家门。   故而,这百生堂才传到了陈悬河的手上....   世上哪有隔夜的父子仇,不到半年,陈老大夫就后悔了,想要寻陈悬海回来。   只是寻遍了整个华湖府都找不到陈悬海的踪迹了。   有些知情人所说,陈悬海是外出跑商的时候被山匪掳走杀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陈家禁止旁人议论他们陈家的事情,违禁者,陈家恕不医治。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华湖府府城的人还是要给陈家几分面子的。   现如今小二敢讲,也是因为事情过去了三十年了,陈家对这件事情看的没有那么的忌讳了。   之所以忌讳,要么是恨,要么就是在意。   观摩陈悬河的前后反应,许泽礼觉得不像是恨....   故而在次日考试以后,许泽礼坚持登门拜访。   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观摩下,他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陈悬河对于陈悬海绝对是没有恨的,也正是以这个为诱因,二人交换了条件,陈悬河说出了自己就是卖给尙江石他们巴豆粉的大夫。   而许泽礼也告诉了陈悬河,他知道陈悬海的下落!   最后,许泽礼磨得陈悬河上衙门作证,陈悬河在许泽礼的恳求下,还是答应了。   也正是陈悬河的如实相告,才让许泽礼知道了原来谋害他的是两个人...而非尙江石一人!   许泽礼蹲到尙江石的身前:“尙同学,我希望你日后诚心向上,日后虽然与考场无缘了,但是你还有你的家人,可是多要为你的妹妹着想一下,听说她今年才十岁啊。”   这一句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尙江石的父亲虽然是个小地主,但是他的妻妾可不少。   尙江石的阿娘虽然是正室,但是他父亲的那几个姨太太可不是好惹的。   尙江石看着许泽礼眼中的淡漠,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怕,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第83章 少年初长成18(捉虫)   许泽平两兄弟走出县衙时,还是钱师爷相送的。   看着昏暗的天色,钱师爷客套的说道:“许少爷,庸书家还有几间空房子,天色已经昏暗了,不如到庸书家住一宿?”   许泽礼客气的拱了拱手:“多谢师爷抬举了,不才的书童已经开好客栈了,就不劳烦师爷了。”   钱师爷笑呵呵的说道:“竟然如此,庸书就挽留了。”   二人又是一番寒暄,许泽礼才带着许泽平离开。   许氏两兄弟离开后,洪县令才现身:“师爷,觉得此人如何?”   钱师爷微微眯眼:“大人,此子做事缜密又狠辣,非池中之物,想必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啊!”   洪县令先是赞同的点头,随即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钱师爷不解:“大人,这是为何叹气?”   洪县令浸淫官场这些年,最开始确实也被许泽礼父子糊弄了过去,当真以为许家大伯戏定了一门亲事....可是后来仔细想想,怕这是婉拒亲事的托词。   现在想来,若是够不上正经的姻亲。   嫁个庶女过去,做个妾室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再是惋惜,现如今也是不可能的了。   洪县令摆了摆手:“无碍啊无碍。”   因大破拐卖案,可是牵扯了诸多人下了水,他的升迁令也下来了。   八月即将前往东华州担任通判一职,东华州亦是像永安州一般,是个散州,而非直辖的大州....只不过它隶属东湘省隔壁的西湖省冬庭府所管辖。   “平平,可是饿了?”   比起贫瘠的清水镇,这县城确实是繁华许多。   出了衙门,他们一拐就来县城最繁华的大街,一路上各种叫卖的小摊主,有吃食、亦有把玩的手工制品,更是有猜谜的大红灯笼。   河洛县县城确实如他想的那般,并不如电视上演的那般繁华....   东湘省的位置偏南,挨不着战争的洗礼,故而河洛县县城的城墙都不是砖城墙,而是夯土堆砌的城墙。   庆幸的是城内街道都是青砖铺垫的,下雨天路面就比较干净,这点是要比清水镇强一些。   大街上来往叫卖的小贩,充斥着对生活的期盼,虽不如想象的繁华,但因为大景朝没有宵禁的规定,使得夜间也是热闹的。   瞧着这些洋溢着笑容的行人,许泽平眉眼一弯,指着前面卖的糖人:“阿兄,我可以带着糖人回去给阿姐他们吃吗?”   许泽礼听着老幺兴奋的声音,就知道这孩子过于兴奋都忘记饿这回事了。他伸手微微揪起他的耳尖:“糖人的事情明日回去了说,现在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许泽平吃痛的踮起脚尖,“阿兄轻点轻点,痛痛、痛。”   “那我说话,可是听着了?”   许泽平乖乖的点头:“都听着呢,阿兄,我饿了。”   许泽礼害怕人多会将他们冲散,顺手牵起了老幺的手往前走。   许泽平一边走,一边还问道:“阿兄,糖人都是用什么做的啊?”   “想必是饴糖吧。”   许泽礼虽是见多识广,但他着实没有研究过这个吃食,所以在说的时候,确实有些迟疑。   “饴糖是什么?”   “嗯,平日里阿奶给你吃的胶糖,就是饴糖。”   许泽平来了大景朝这么久,自然也知道糖在古代有多么的金贵。那么半斤的胶糖,可就要半两银子....   要知道一斤大米都才三文钱,可想而知这糖又多么的金贵。   “啊,那糖人岂不是很贵?”   “阿兄,也不知道,阿兄不爱吃这个玩意。”   “那阿兄,饴糖是怎么做的呢?”   许泽礼听着老幺这绕来绕去的追问,就知道他的心思还没有收回来,他俊朗的眉眼渐渐沉了下来:“平平,阿兄答应明日给你买了,你是不相信阿兄吗?”   许泽平嘟嘟嘴,“不是嘛,阿兄,我真的是问问。”   许泽礼表示怀疑,他前世可是带过两个儿子的,他知道这些小家伙的小心思,嘴上说着不要,但实际上是拼命的引导你去为他办事。   主打的就是一个嘴上不要,眼里冒光。   对上老幺真诚的眼神,许泽礼心里有些狐疑,难不成自己真的是猜错了?   “当真?”   许泽平用空着的手掌发誓:“阿兄,我发誓嘛。我要是骗阿兄,我就是小狗!”   “好好好,阿兄相信你,那么我们赶紧去吃饭吧?不按时吃饭的小孩是长不高的哦。”   许泽平加紧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他现在就想翻个白眼....这敷衍的态度,和蓝星上那些父母有什么区别?   次日,阳光还未照入许泽平的脸庞,他就已经睁开了双眼。   定点的生物钟可不是说着好玩的,自打上私塾以后,他的生物钟就已经养成,不管前一晚几点睡的,次日卯时左右就会醒来。   五月天,卯时天色已经明亮。   他下意识的往身侧一看,果然床榻的另一半已经空了,阿兄已经起床了。   早上是最好赖床的,他蹭了蹭被子,一点都不想起来。   许泽礼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就晓得老幺醒了,“醒了,就起来吧,用了早饭,我们去逛逛也就回去了。”   听着少年清越的嗓音,许泽平不情愿的探头,原来阿兄正靠着窗在看书。   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金线,还能够看到少年脸上浅浅的绒毛。   还真是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许泽平挠了挠脑袋,浆糊的脑子也开始运转,也不知道日后阿兄会便宜了那个大白菜?   “嗯,阿兄,我就起了。”   昨日第一次与许泽礼同床共枕,许泽平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没有想到他沾着枕头就睡了。   还真是低估了小孩的身体状况呢。   倒是许泽礼一晚上没有睡好,一晚上都不知道被老幺踢了多少脚...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被这孩子脚一蹬,又给踢醒来。   若非是老幺睡得口水流一枕头,他都以为这孩子是在暗搓搓的报仇。   为了睡好觉,只能够将孩子双腿给拢的紧紧的,许泽礼这才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后,一个松懈,差点就被踢成了个太监....   疼的许泽礼都想给这孩子哐哐哐两拳了。   缓了半响,才直起身子来。   看着窗外已经微明的天色,许泽礼索性就起了床。   许泽平一起床,看着许泽礼浓重的黑眼圈,试探性的说道:“阿兄,你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许泽礼嗤笑一声:“噩梦没有做,倒是被一只小狗踢了无数脚。”   许泽平最是识趣,他知道这个话题在继续下去,自己肯定是会挨揍的。   洗漱好了,兄弟二人就下了楼。   此时,大虎早早的就等在了大厅里,见他们二人下来了,熟练的拉开椅子,催促小二儿上菜。   从县城回清水镇有两个时辰,许泽礼怕老幺肚子饿的咕咕叫,自是昨日就交代了大虎要点些硬菜。   毕竟,头一天来县城,老幺一路上咕噜咕噜叫的肚皮可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热腾腾的老鸭汤、配上新鲜出炉的大肉包子,立马就吸引了许泽平的双眼。   吃饱喝足以后,许泽礼带着许泽平逛了逛县城,买了些小礼物后,又带了几个许泽平心心念念的糖人,这才驾着马车踏上回程。   买糖人的时候,许泽平见老爷爷长的慈眉善目的,还想问糖人的做法,却没有想到遭到了老爷爷的婉拒:“小家伙,吃饭的家伙都告诉你了,那我这老头子还吃什么呀?”   在老爷爷满眼笑容的神情中,许泽平有点不舍得掏了铜板。   如他想的那样,糖人果然不便宜。   一个糖人,五个铜板。   买了四个糖人,就花了二十铜板。   许泽礼本来想付钱,却被许泽平拒绝了。   起初他的不知道为什么的,但是当上了马车,许泽平将那只小老虎糖人递到他嘴巴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阿兄,阿奶说大人都是不吃糖的,但是阿兄还是个孩子对吧?”   对上老幺那双明亮的眼眸,许泽礼心头微微一震,他现在也是个孩子,不需要每天绷的那么紧。   “阿兄,你的老虎。”   许泽平递了好一会儿,正当他以为会被拒绝的时候,许泽礼却接了过去:“谢谢平平,我很喜欢。”   许泽平嘿嘿一笑:“在我的心里,阿兄就像这只老虎一样,威猛有霸气。”   重要的是,无所不能。   许泽礼给予许泽平的教导,说句实话,许松山都给不了。   亦父亦师亦兄又亦友。   不仅手把手的教导他的规矩礼仪,还手把手的教导他读书识字、更是替他背锅挨打、还能够像朋友一样陪着他成长。   许泽礼看着他手里剩下来的三个糖人,一只小兔子,一只小猫咪,一只小狗儿。   轻笑一声,“平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哦。”   许泽平哼一声,“阿兄,你坏,明明知道我生肖属狗。”   一路上两兄弟说说笑笑,好不快活~而这边许松山他们却是望断了秋水。   因为许泽礼府试中啦!   还考中了第一名!   这下许泽礼是县试、府试双案首啦!   已经实打实的有了童生的功名,接下来若无意外秀才的功名是跑不掉了。   许松山他们之所以是望断秋水,皆是因为院试的时间公布了。   就在六月初一! 第84章 少年初长成19   “回来了,回来了,礼少爷他们回来了。”   大虎刚将马车停在许宅的门口,守在门口的粗使丫头就迫不及待的往后院报信去了。   就在大虎大包小包的下礼物时,许泽平就率先往宅子里头走去,就当他准备迎接阿娘他们迫不及待的关注时....   却没有想到,一向是万众瞩目小宝贝的他,成功的被许家的两位大长辈给忽略了。   许林氏扶着许唐氏急冲冲的走到了门口,迫不及待的将许泽礼围在了中间。许林氏红着眼眶,一巴掌打在了许泽礼的手臂上:“你这死孩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告诉我们一声!”   许林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的哭了起来:“若不是你这次去县城告官....我们怕还是要蒙在鼓里的。”   是的,许泽礼中药一事,除去和他同一屋的丁一强以外,他谁都没有说的。   饶是许松山也只当是这孩子吃错了东西闹了肚子,对于此事十分的愧疚,在之后陪考的日子里,对于他的吃食更加的精细,每一道菜品都要自己先吃,确定没了问题才会让他吃。   说实话,丁一强也是个嘴严的,他只告诉了两个人,一个是柳先生....还有一个就许泽平,关于许泽平确实是他不小心着了道。   而告诉柳先生,因为他希望许泽礼能够受到公平的对待,希望柳先生能够开除尙江石此等心术不正的学子。   当然柳先生也做到了。   就在昨日,尙江石被捕快押走以后,柳先生也放出了话,他青海私塾不收心术不正之人,从此尚江石与他们青海私塾没有半点关系。   其实对于柳先生的做法,丁一强觉得不够解气,因为柳先生明明可以在他说出事实的那一日就开除了尙江石的....但他没有,而是非要尘埃落地以后,在说出这么不痛不痒的话。   丁一强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心中有了答案,就跑到了青海私塾向柳先生求证。   这一刻,他却在柳先生这里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   柳淮之不急不缓的给他倒上了一杯清茶:“一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如何能够提前知晓府城中发生的事情呢?”   丁一强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有一瞬间的懵:“先生,何出此言?”   “泽礼病了,没来上课,我却知道了实情,提前开除了尙江石,你说会有怎么样?”   “要么有眼线,要么有人告小状。”丁一强的思绪转了转,他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先生的做法。   先生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哪里来的眼线?   而告小状之人....他们首先会怀疑的对象就是自己,因为他不仅与许泽礼的关系要好,更重要的他与许泽礼住一件上房。   而事实上是,他们的怀疑没有错,就是自己告的小状。   做好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做那个群而攻之的好人。   同窗他们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义之事,而是这个人很可怕,喜欢背地里偷偷的告状。   所以先生这是在保全自己。   做一个好人不容易,而做一个好官更不容易。   柳淮之轻轻的抿了一口茶:“一强,你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之人,先生给予你的建议,若是日后为官,尽量选择外放做个地方官。”   至少地方官,在将实权握住以后,是你一言堂的地方。   看着青海私塾的这几个大字,丁一强心里的那种违和感再一次冒了出来,柳先生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吗?   许泽礼任阿娘和阿奶“打骂”,在她们发泄完了以后,才开口解释:“阿娘,你知道的,阿父身体向来孱弱,往年一换季就要病上十天半月的,阿父陪我府试已经够辛苦的,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情,我怕他一激动受不了。”   许泽礼科举考试可以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自己本人没有多大的感觉,倒是许松山一天紧张兮兮的,时常半夜睡不着觉,要害怕给到自己太大的压力,每次都说是认床才没有睡好。   若不是那日丁一强的阿父喝多了说漏了嘴,说许老兄时常梦魇你名落孙山了....   许泽礼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呢?   许林氏她们知道许泽礼说的是事实,无法反驳,小声说道:“那回来了,你可以给我们说啊。”   许泽礼继续哄骗的说道:“阿娘,阿奶,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受了委屈,一定跟你们说。”   正当许泽平一个人落寞的emo时,程哥儿若无声息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甜甜的一笑:“平平~你,回来,了啦。”   程哥儿说话还不快,但是吐字却已经很清晰了。   许泽平瞬间被治愈,果然这个弟弟不是白疼的。   “喏,程哥儿给你的礼物!”   程哥儿看着平平递到面前的糖人,眼睛都亮了,给他还带礼物了?   看着平平手上那只活灵活现的小猫,他有些激动:“谢、谢、谢谢平平。”   因为激动,程哥儿说话还有些打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礼物了。   小孩可爱的样子,让许泽平有些手痒,想要捏捏他的小脸。但因为自己的身高不够,嗯,算了吧,毕竟性别有碍。   “哼!平平,你偏心。”   就在程哥儿轻轻舔了一口糖人时,许泽平的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童声。   许泽平回头一看,果真看到了高他一个头的许泽柔,“平平,你还说我们姐弟天下第一最最好。”   许泽平如何不知道自家二姐姐再是温柔端庄,也掩藏不了那颗吃货的内心,他立马将油纸里的另外一个糖人拿了出来:“阿姐,我们还是天下第一最最好的姐弟吗?”   看着面前可爱的小兔子,许泽柔有些不自在,微微的清了清嗓子:“当然是天下第一最最好的姐弟的,你永远是我最最好的弟弟。”   说罢,许泽柔就自然的从许泽平的手里拿过了兔子糖人,幸福的轻轻的咬了一大口。   今日姜麽麽回家探望亲戚去了,所以她没有人管~   就在他们几个小孩子嬉嬉闹闹的时候,许泽礼已经被两位大家长拉了进去,开始商谈院试的事情去了。 第85章 少年初长成20   清水镇就巴掌大点地方,许泽礼考中府试案首的事情不到一日就传遍了整个清水镇,不少的乡绅富豪都上前来打探许家是否举办宴席。   许松山都以院试在即给推推脱了。   正是有了许泽礼的珠玉在前,使得丁一强这几位考中的学子都沦为了陪衬。   故而在他们几位学子相聚商量前往府城参加院试时,都纷纷下场调侃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童生,说他们白白痴长了十五六岁,到头来被个小孩兄踩在了脚底下。   搁在上辈子,许泽礼说不定真就臊红了脸。   但这辈子早就成了老黄瓜的他,丝毫不客气的调侃了回去:“这又不是第一次被小孩兄踩在了脚底下,害臊什么?”   丁一强摸了摸鼻子,“你们瞧,我都说了小孩兄是个厚脸皮,你们非不信,现在好了自找苦吃吧。”   胡睿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嬉皮笑脸的说道:“嘿嘿,谁让小孩兄太优秀了,使得我内人都嫌弃我不上进了。”   这些人中,胡睿是最年长的,已有十又□□,家中担心他功名没考上又还是老单身,故而早早给他娶了妻子。   “就是就是,也害的我定好的亲事差点就黄了。”林山海恨恨的看了一眼许泽礼,原本说好的等到他中了童生,就交换礼书....现在好了,有了这个小孩兄在前,他的未婚夫郎非说要等有了秀才功名才愿意交换礼书。   幸好他生的好,死皮赖脸的去他未婚夫郎家晃了好几圈,磨得交换了礼书。   只要等到院试一过,到了七月初七就能够成亲了。   害的他们这么惨,调侃几句怎么啦?又不会少一块肉。   许泽礼原本还有几分同情这些人,在听到他们说道自己的亲事,不由的心肠就硬了,傲娇的说道:“怪我咯?哼,自己不争气被内人嫌弃了有什么办法?”   说罢,许泽礼还不解气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两人,昂起了下巴:“我以后才不会被我夫郎看不起!”   小孩兄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满满的酸气。   “哦~小孩兄这么硬气,毛长齐了吗?”   有了林山海打头阵,胡睿不怀好意的一笑:“毛都还没有长齐,就开始思春了。”   丁一强倒也想下场戏言,但是想到自己还想娶人家妹子,自不可以得罪了未来大舅子。   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未来大舅子,丁一强连忙打圆场:“今日儿咱们聚齐是为了商量正事,万万不可伤了和气。”   许泽礼:很气。   但是他们说的是事实.....   “丁兄,院试需要五人结保,现如今我们还少了一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县试、府试、院试三试皆是需要五人结保的,就是害怕有人冒名顶替名额将真正的学子挤兑了出去。   毕竟在前朝时期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幸好被害的那人大难不死,被推下悬崖后被一户农户救了。   整整养了三年,才勉强能够下地。   虽然瘸腿失了科举的资格,但也要为自己把身份夺回来。   一路告官,硬生生的将那个夺了他身份的贼人从高台上拽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童子三试都增加了五人结保这一项。   而到了乡试就不要结保了,皆是因为过了院试,考中了秀才,官府就会画一幅肖像画收录编策在他们县衙宗卷中,这样也算是秀才的一个小福利吧。   丁一强的父亲走镖,想必关系极广,故而胡睿和林山海下意识的看向了丁一强。   丁一强木木的摇了摇头,他阿父走镖认识的大部分都是些三流九教....能有几个清贵文人咯?   许泽礼冷着一张俊脸:“我认识个相熟的学子,考中了五十四名,若你们相信我,明日我就去问问他。”   许泽礼一开口说五十四名,他们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个人,长海私塾欧阳毅!   长海私塾欧阳先生之子,今年十三岁。   许泽礼在长海私塾之所以不讨喜,皆是因为他带坏了欧阳毅。   欧阳毅打小读书就认真,而当他入了私塾以后,带着他逃课玩蛐蛐的,又如何会得欧阳先生的好脸色?   这届府试,清水镇一共就考中了六人,青海私塾五人,长海私塾一人,余下的全军覆没。   “如此劳烦小孩兄了。”   林山海两人促狭一笑。   最后他们相约了前往院试的时间,五月二十日早上在清水镇镇口相聚,便就各自回家了。   欧阳先生虽然对他没有好印象,但是念在大伯的面子上,定然不会拒绝结保一事的。   毕竟,两家的节礼就没有断过。   许泽礼摸了摸下巴,也有好些年没见过欧阳毅了,也不知道这个坏小子长高了没有。   也怪自己年少不识人,明明被人当着枪在使,偏偏还背了黑锅。   “平平,高一、点,在高、一点!”   程哥儿双眼弯弯,手舞足蹈的指挥着许泽平。   许泽平手里扬着一只老鹰风筝,跑得满头大汗,一边跑还一边说道:“飞起来了没有?”   “起、起来了。”   这只老鹰风筝是许泽礼在府城买给程哥儿的礼物,许泽柔的是一只蝴蝶风筝。自打拿了风筝,两个孩子每日就想要缠着老幺去放风筝。   姜麽麽对于许泽柔和程哥儿教导的紧,故而拿着风筝跑的活计就落到了许泽平的身上。   许泽平只有一个,所以他们两人就商量一人轮一天。   昨日是许泽柔,今日就轮到了程哥儿。   程哥儿看着飞起来的的老鹰风筝,开心的咯咯大笑:“平平、你好棒。”   程哥儿是个体贴的,放了约莫片刻,就捏着帕子蹭蹭蹭的跑到了许泽平的身边,“好,好了。”   许泽平看着红着脸的小孩,有些疑惑,这就腻了?“不看了?”   程哥儿找了个理由:“平平,该、该练字了。”   许泽平收起了风筝,程哥儿捏着帕子往他脸上擦。   许泽平自然而然的任由他擦汗,没有一丝的不自在,昨日阿姐也是这么给他擦汗的。   “程哥儿,给英堂哥的玩偶缝好了没?”许泽平想到昨天晚上程哥儿偷偷摸摸送来的小狗狗玩偶,就不由的想到了这个话题。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喜欢这个玩意,但是想到是孩子的一番心意,心头也是暖暖的。   毕竟程哥儿不管做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自己,哈哈,也不枉天天给他讲话本子。   程哥儿颔首,“好、好了,是只白猫猫。”   玩偶是姜麽麽教给他们的,程哥儿抿了抿嘴,柔姐姐送的是一只花猫猫。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他们说道许泽英时,几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许宅的门口。   最先下马车的是一名挽着发髻的中年妇女,她麻利的敲了敲大门。   很快,许泽博两兄弟回来的消息就传到了许泽平他们的耳朵里了…… 第86章 少年初长成21(捉虫)   “孙儿许泽博/许泽英,见过祖母。”   虽说在许宅门口已经相互见过了,但是入了家门后,许泽博两兄弟还是正式行了见面礼。   许泽博随他阿父赴任时五岁,现在十五岁,漫长的时光让他对于在许宅的记忆早就淡漠了,勉强的还能够认出阿奶的模样。   而许泽英当年都还未出生,对于许宅更是两眼摸瞎,所以他完全是跟着他大哥行事。   许唐氏看着这一双孙儿早已经泪眼婆娑,她赶紧示意许林氏将他们拉起来,“过来,阿奶看看。”   许林氏将他们拉起来,赶紧往许唐氏身边推。   许泽平也在一旁默默的打量着两位堂兄,不得不说,老许家的基因都还不错,没有长的丑的,博堂兄浓眉大眼十分的精神、英堂兄人如其名生的俊秀英气,二人皆是许家一脉相传的容长脸。   饶是许泽博两兄弟与许泽礼两兄弟站一起,都还有几分的挂相。   许泽博这大小伙子长的高且壮实,将近一米八的个子、配上一百四五的体重,被长辈一碰触还有些不自在,他臊的面都红了,偏偏在许唐氏的注视下,又不敢挣脱祖母的手,生怕伤了老人家的心。   倒是许泽英年纪小,打小长在糖罐子中,很自然的卧在了许唐氏的怀中,顺势跟着许唐氏的称呼:“阿奶,我可是见到您了。”   许唐氏被许泽英这么一喊,心里都软成了一滩水,自然的松开了许泽博的手,她也看出了大孙子的不自在。   许唐氏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长命锁,挂到了许泽英的脖子上:“阿奶的英哥儿啊,阿奶终于见到了。”   长命锁是一块元宝状的,纯银打造的,许家的孙辈每人都有一块,饶是程哥儿,许唐氏都给他补了一块。   当年英哥儿的长命锁本来是随着小衣服一起寄给许松林的,但是因为一点小疏忽刻错了名字,需要重新雕刻....许唐氏就将长命锁扣了下来,打算自己亲手为英哥儿戴上。   英哥儿听阿娘说过小时候的一些事情,知道自己三岁以前阿奶每年都会寄亲手缝制的衣服过来,直到自己三岁蹿个子以后,阿奶估摸不准身高了,才停止寄衣服的。   故而他对长命锁的事情,心里也有数:“谢谢阿奶!”   许唐氏用干枯的手掌抚摸着英哥儿乌黑的发丝,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银簪子插进了英哥儿的发髻中:“阿奶的英哥儿生的俊秀,果然戴什么都好看。”   哥儿的头面并不繁琐,不如女子来的华丽多样,但比男子的要精致些。   许唐氏的这支银簪子打造成蛇形,簪头雕刻一个简单的竹叶状,十分的精美。   许泽英见着这蛇形银簪,自然心中也是欢喜的,他生肖属蛇。他抿嘴一笑:“明明是阿奶用心了。”   许唐氏这话也没有作假,今日许泽英梳着半挽的高发髻,配上这簪子甚是英气,着实是好看。   至于许泽博,许唐氏给的见面礼同样的是一支银簪,只是相对于许泽英的,他的银簪子更为简单,只是做了个祥云簪头。   虽说许松山还没有回家,但许林氏作为长辈同样也是要见礼的。   好在之前有准备,见过礼后,立刻将礼物给了两个小孩。   给英哥儿的是一只银手镯,博小子的是一顶银制发冠,不算贵重但胜在实用,待许泽博束发以后就可以戴了。   相对于长辈,同辈之间就简单的许多。   相互的见面以后,就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交换了。   随后,许林氏就指挥这些下人将两兄弟的行礼给安排到他们入住的厢房中去....   许泽博住东耕院,他从前住过的房间,与许泽礼如今住的厢房面对面,两个房间之间就隔了一个小花厅。   至于许泽英安排在西禾院,东厢房不够住了,就只好将他安排在了西厢房这边。   许唐氏将许泽英拢在了怀里:“东厢房有一间是给你小叔叔留着的,住西厢房会不会委屈了?”   许泽英很懂事,他摇了摇头:“阿奶,我不委屈。西厢房距离阿奶的屋子还近的,我没事还可以去阿奶的屋子里溜达溜达呢!”   许唐氏住在西禾院的南房,相当于西禾院的次主卧,较西厢房确实很近,也就三五下的功夫到了。   “阿奶,你就别紧着英堂兄了,让他跟我们一去放风筝嘛~”许泽柔嘟嘟嘴巴,扯着许唐氏的衣袖开始撒娇。   许唐氏拿孙辈向来是没有办法的,只好放人了。   许泽柔她们那边忙的热火朝天,许泽礼这边亦是不能够冷落了许泽博。   许松山还没有归家,许泽礼作为长子自然要承担起招待外男...嗯,也不能够说是外男,只能够说是不熟络的堂兄弟。   关于许泽博,其实许泽礼也是不太熟悉的。   就是上辈子,他们打过照面的也就四次,第一次是阿奶归天,第二次大堂兄成亲,第三次自己成亲...最后一次,刑场。   也是老幺这个不争气的祸害,祸及了家人。   唯一比较清楚的,就是堂兄确实是个读书不厉害的。上一世考了十多年的科举,终于在28那年考中了秀才....要知道,同年自己是高中进士的。   堂兄中了秀才以后,就没有在往上考了。   如大伯父所愿,做了个教书先生,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是家庭美满,阖家幸福的。   想到上辈子的事情,许泽礼不免的对他有几分愧疚感。   长兄为父,也是自己没有教好老幺。   许泽博见礼堂弟盯着自己不说话,难免心里有几分发憷,不得不说看着礼堂弟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看似满身书卷气,实则满身的威严。   许泽博是打心眼里害怕,见到这样的堂弟,他的心头就发颤呐,恨不得逃离现场。   “博堂兄,听大伯说你县试没过,不如我们去讨论讨论题目,顺便给平平讲解讲解考试的一些流程?”许泽礼收回自己的思绪,他决定了,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一定要让博堂兄提前考上秀才!   看到礼堂弟眼里的坚定,许泽博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老天爷,他不是来放松的吗?怎么好像是逃离了虎窝又进了狼窝一样?   “礼、礼堂弟啊,我这不是才回来吗?有些累了,不如过两日好吧?”许泽博双眼飘忽,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   许泽平歪了歪头:“博堂兄,明日我们要出发去江平村呢!阿父说了,江平村是我们的根,我们要去亲近我们的祖辈。”   说道江平村,许泽博心里有几分数了,五月田假要下田劳作。   许松林现如今即使是一方父母官,但每年还是会带着孩子下田插秧劳作。   既然是耕读,自是要农耕的。   许泽博心里一松,欢喜的说道:“那就等插秧回来嘛,这题目又跑不掉,也不急在这一时。”   “可是回来以后,阿兄就要备考院试了。”许泽平眨巴眨巴双眼,好奇的看向许泽礼:“阿兄,博堂兄是不是不喜欢读书啊?”   许泽博不是没有见过小孩,可是他实在没有遇到这么难缠的小鬼,一时间被逼上了梁山:“哪哪有!”   “那我们就赶紧去书房呗!”许泽平赶紧拉上了许泽博的手,迫不及待的就往东耕院走。   许泽博浑身写满了拒绝,却又不得不跟上许泽平的步伐。   这样,跟在身后的许泽礼笑的眉梢放都放不下来,偏偏要顾及堂兄的面子,不能够笑出声来。 第87章 少年初长成22   许泽礼坐在讲席上,看着面前如坐针毡的博堂兄,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博堂兄考了十多年,终于在二十八岁上勉强中了个秀才了。   讲解他们县考的题目,老幺都能够认认真真的听自己讲解,但是他不是玩一下毛笔就是卷一下宣纸....面前叠的小纸船都快要从案几上掉落下去了。   许泽礼眉眼一冷,嗓音微微发沉:“博堂兄!”   许泽博浑身一颤,直觉得后心一凉,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许泽礼,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礼堂弟啊,这题目我阿父都给我讲过了,我保证下次不会错了。”   “是吗?”许泽礼轻笑一声:“此次你们县考默译的题目出自【幼学琼林】卷二兄弟篇,不如你在背一下,给平平打个样?”   许泽博对上许泽礼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心里不禁的发慌,下意识的就开始背了起来:“天下无不是底父母,世间最难得者兄弟......煮豆燃萁,为其伤害;斗,斗...”   背到这里,许泽博就有些卡壳了,脑子硬是就像是被迷雾遮挡住了。   想到许泽平还看着自己,他的脸颊就有些臊红了。   许泽礼往许泽平哪里看了一眼,“平平,你接着背。”   “斗栗尺布,讥其不容。兄弟阋墙,谓兄弟之斗狠.....要知身修而后家齐,夫义自然妇顺。”   稚嫩的童声回荡在书房中,清脆清晰的吐字更是让许泽博的头都恨不得低到案几下面去了。   阿父同他说泽礼考中县试案首时,其实他的心里多少都有些轻视的,认为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只要自己认真读书,考中童生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当他来到清河县的境内,听到大街小巷在讨论双案首时,他心里隐约就知道自己说了大话。   在许宅面对礼堂弟的时候,他就知道从前的自己错的大错特错了。   许泽礼听着老幺背完,很满意的点头,他继续说道:“平平,将全文的意思说出来。”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世间最难得的是兄弟。必须保持同胞的情谊.....”   短短的片刻钟,许泽平将其完全释义。   许泽礼淡淡的说道:“博堂兄,年仅四岁的平平都能够将其背完译文,你为何背的还磕磕绊绊?”   十七八岁正是爱慕自尊心的时候,许泽礼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偏偏要将许泽博的自尊心击破按在地上摩擦。   若是有了平平做对比,堂兄还是不能够发奋图强,那么....许泽礼眯了眯眼眸,那只怕就要进行强硬手段了。   许泽博的嗓音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头,“我..我。”   许泽平在他阿兄的眼神示意下,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给了许泽博一个台阶下:“博堂兄,只是紧张忘了对不对?老师抽背作业时,我也经常因为紧张而忘记。”   “对对对,平平说的是,我只是紧张忘记了。”许泽博简直就是被架在了火堆上了,有了台阶着急的就往下走,殊不知会掉下更大的一个陷阱。   “嗯嗯,我相信博堂兄是真的。”许泽平甜甜的一笑,“因为博堂兄将卷二都倒背如流了对不对?”   许泽博迟疑了一息,正当他的脑子要说什么的时候,许泽平笑嘻嘻的说道:“我都会背了,我相信博堂兄也会背了呢。”   许泽平的话在许泽博的脑海里炸开了花,炸的他更是晕头转向,连忙点头说都会背了。   “正好,明日回祖宅路程遥远,不如博堂兄背给我听吧?让我路上解解闷。”   许泽平说完,看着一脸菜色的许泽博,可怜兮兮的说道:“博堂兄不愿意吗?”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许泽博咬牙切齿:“好。”   在许泽博看不见的地方,许泽平兄弟二人默契的露出笑容。   “好了,言归正传。”许泽礼清了清嗓子:“我们来看下这一次堂兄你县考的八股文题目....”   许松山今日正忙着在牙市找犯了事的绣娘,一通忙活下来,还真让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碰上了个懂得绣技的女子。   之所以说是懂得绣技的女子而不是绣娘,皆是这花落娘是被发卖了的妾室。   花落娘可以说是出生在蜀绣世家的富贵小姐,但因为花家在进献贡品的时候,不小心将一根绣针遗落在了锦绣上面....直接扎破了贵人的肩膀。   花家落了大罪,直接降罪,男的流放,女的沦为官妓。   花落娘那年十六,正好及笄。   幸好她早早的定了娃娃亲,他阿父阿娘为了她的清白,在圣旨抵达花家之前,将她匆忙发嫁。   只可惜,花家富贵时,那家千顺百顺。   花家低至尘埃时,翻脸不认人,直接让花落娘从正室变作了妾室。   在花落娘的嫁妆消失殆尽时,更是将她发卖了出来。   许松山花了二十两白银,将花落娘买了回来.....   他听说泽博两兄弟已经到了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的往回赶。先是同放风筝许泽英见了礼,就询问许泽博。   得知他们三兄弟在书房,紧促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将花落娘交给了许林氏安顿,他就往东耕院走去。   站在书房门口,透过窗户清晰的看到房中的情节。   礼儿不急不忙的分析着题意,条理有序的说着如何引题、破题....平平、泽博两兄弟则是认认真真的听讲。   看着眼前的此情景,许松山仿佛就看到了当年阿父也是这样给自己和大哥启蒙的,只是阿父读书不多,对很多东西也是一知半解的。   在他们学完【千字文】以后,就将他们送到了私塾先生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许松山眉眼尽是松快,放轻了自己的步伐,转身离开了东耕院。   许林氏将花落娘安排到了东耕院西边的下人房,因为西禾院现如今人口较多,暂时空不出房间来了。   她还特意跟花落娘交代了,不许走到主房那边去打扰孩子们读书。   花落娘这一生跌宕起伏,早已经学会看人脸色,也明白了做下人的职责,她连连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房间半步。   许林氏笑着说道:“花绣娘,这不出房间半步就苛责了,只要不打扰礼儿他们读书即可。”   嘱咐好了,许林氏说道等过些天绣楼盘好了,她到时候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许林氏出了下人房,恰好撞见许松山出来,还有些迟疑:“二郎,你怎么不多陪陪博小子?”   “三个孩子再读书,我就不打扰了。”许松山双手负背,放缓了步伐:“有这个功夫,收拾一下明日去往老宅的东西也好。” 第88章 少年初长成23   许泽礼拿着一把秧苗站在水田里,笑眯眯的盯着田埂上的老幺:“平平,怎么不下来,不是喊着要来插秧吗?”   许泽平看着水田里畅游的蚂蟥,眼前一阵发黑,那一个个有他拇指大小了吧?听到阿兄调侃的嗓音,他咽了咽口水:“阿兄,我、我想着水凉,我缓缓。”   许泽礼闷笑,“都五月天了,哪里水凉?你瞧着我都穿着夏日的短褐了。”   许泽平若不是刚将脚尖探入水里,那蚂蟥就迫不及待的往他的脚背上蹿...他就信了许泽礼的邪了,猛地许泽平将脚缩了回来,因为失重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平平,我看不是这水凉,是这蚂蟥把你吓的腿软了吧?”许泽博正巧将手里的一把秧苗插完,恰好抬头看到了这个小萝卜头出丑,顿时放声大笑:“男子汉顶天立地,还会被蚂蟥吓到?”   换做从前,许泽博定然不会嘲笑这弱小。但是想着前日的“小仇”,他可是怨念满满,为了昨日在路上不出了仇,他前日晚上可是彻夜不眠的背书,直至天明才勉强的眯了一个时辰。   还没有睡清醒,又被拉倒了马车上。   好在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流利的完成了任务....   许泽博豪迈的嗓音一出,引得许家众人都抬起了双眸看向许泽平。   方圆十亩的梯田皆是许家的产业,许家众人皆是分散开来的,许泽平三兄弟一丘三亩田,许泽柔许泽博以及程哥儿三人一丘一亩田,许松山许林氏夫妇二人一丘三亩田....剩下的几亩田,则是谁先完成任务谁就去插完。   至于许唐氏年纪大了,不宜太过于劳累,她就在家里指挥下人做饭,然后吩咐下人送饭过来。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都是坚毅的跟在阿姐的身后插秧,他也没脸说自己害怕蚂蟥。牙根一咬,头皮一硬,就踏进了水田里,见虎虎扑来的蚂蟥,顾不得溅起的泥水,飞快的就往许泽礼的身边蹿:“阿...阿兄,我来啦。”   到了许泽礼身边,他才发现阿兄的脚上已经扒着三四条蚂蟥了:“阿、阿兄。”   许泽平头一次下田,在泥水中有些摇晃,差点就扑到了水田里头去了。   许泽礼顾不得闷笑,也顾不得自己沾满泥水的手,急忙扶住了摇晃的老幺,开始教他插秧:“秧苗的距离我已经间隔出来了,你按照阿兄插好的秧苗依次往下插就行,秧苗一定要插的深一下,让秧苗的根能够扎根...不然一下雨,这秧苗就浮起来了。”   在许泽礼的教导下,许泽平随手拿起了漂浮在脚边的秧苗堆,拆开捆绑的草根,因为手掌太小的缘故,他只拿了一小半,两根做一撮开始插秧。   呜   在第一条蚂蟥扒上他的小腿时,他的浑身一颤,差点就跳了下来。   可是他看着辛苦插秧的阿兄他们,许泽平就将疼痛忍了下来....   许泽礼本以为老幺坚持不到一刻钟就会受不了,却不想这个孩子真的能够忍,一直到翠竹两姊妹来送午饭,才跟随他们一起上了田埂。   因为累和疼,老幺的眼眶都犯了红,却还一声不吭。   看到这里,许泽礼在硬的心肠都软了,他顾不得拔自己腿上的蚂蟥,连忙掏出自己怀里用油纸包好的盐巴,捻起盐巴就往许泽平的腿上洒....   在盐的作用下,许泽礼腿上扒着的五六条蚂蟥瞬间脱落。   “阿兄,你聪明啊!”   许泽平的双眼冒星星,他终于知道今早阿兄为什么要装盐了,原来他早就预想到了!   许泽礼没有解释,因为这个法子也是他听一个农官说的,起初他也有些匪夷所思,这个原理他也不得所知,但知道管用就行。   许泽礼倒了一小捧的盐在许泽平的手心,让他去帮忙给其他人驱蚂蟥。   不光是许泽平的双眼冒星星,就连同一旁的许泽博也是双摇冒星星,他虽然不怕疼,但是被蚂蟥咬的滋味也不好受啊,他连忙开口:“礼堂弟,快快快帮帮我!”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许泽平也忙不过来,在给阿父打了样以后,他又分了一半的盐到了许松山的手里,然后蹭蹭蹭的就跑了程哥儿他们那边水田的田埂上。   看着程哥儿红着眼角在扯蚂蟥,他下意识的就冲到了他的身边,捻起一小点盐往程哥儿的腿上洒。   果不其然,蚂蟥一碰到盐卷起身子瞬间脱落。   看到这一幕,程哥儿的猫眼都瞪圆了:“好神奇啊!”   而许泽柔嘟起了嘴巴:“平平,你偏心,阿姐发现自打程哥儿来了,你都跟阿姐不是天下第一最最好了。”   许泽平将三分之一的盐放到了程哥儿的手上,“程哥儿,你自己可以吗?”   程哥儿很乖巧的点头:“嗯,我可以!”   许泽平又分了三分之一的盐到了许泽英的手上,迅速的到许泽柔的身边:“阿姐,我来帮你,我们天下第一最最好。”   看着一条条蚂蟥从自己的腿上落下化成一滩血水,许泽柔舒了一口气,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回头瞧了一眼已经完成三分之一的水田,许泽柔捶了捶自己的腰,阿兄说的极是,果然是粒粒皆辛苦啊!   这才开始,待到秧苗成熟,还要割秧苗,打稻谷。   “小柔、英儿,你们还在干什么,吃响午饭了嘞~”   许林氏嚎了一嗓子,许泽柔马上就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许泽柔二人先动身,许泽平将手伸到了还在缓神的程哥儿面前:“程哥儿,吃午饭了。”   程哥儿将手往许泽平的手往许泽平的手上一搭,在他的拉力下,僵住身子起来了。   一上午的劳作,他的腰快断了。   跟在许泽平的身后,他轻轻的用气音说:“平平,我的腰好痛。”   别说是他,许泽平自己的腰都要断了,长时间弯腰,真不是人干的事情....呜呜,许泽平在心里哭的不能够自已,这好像还有两天要劳作吧?   “回去...让阿姐给你按按。”   许泽平回复的亦是很轻,若是在许宅许泽平还能够偷偷摸摸的给他按摩按摩,在祖宅都是三个人一个房间,自是做不到这样偷摸的事情的。 第89章 少年初长成24   “呦,松山,今年是大大小小一屋人都来了啊~”   就在许泽平一家坐在老橘树下吃晌饭时,一个挑着一担野草的老汉路过了他们的田埂,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破洞的草帽遮挡不住老汉花白的头发,但是笑呵呵的眼眸里一派舒朗,浑身的精神,一看就是经过大风浪的人。   “是阿阳叔啊~”许松山咽下口中的面条,亦是笑呵呵的说道:“前两年不是老幺还小嘛,就是我和老大回来了,现如今老幺将近四岁了,也该带他回来认认路了。”   许阳瞧着眼神清澈稚嫩的许泽平,不由的说道:“松山,你这个小子是个有大福的嘞~”   老大县试、府试双案首,一个秀才功名是跑不掉了!   老小看着也是个聪慧的,往后啊,这许家真是有不得了的大造化了。   许松山打着哈哈:“说话去了,都忘记让孩子们叫人了,快快,你们还不知道喊爷爷!”   “阿阳爷爷!”   齐刷刷的声音,都让许阳眼前一阵迷糊,这些孩子们该是自己家的多好啊!“哎哎哎~阿阳爷爷没有什么好送的,等下给你们阿奶送条黑青鱼去。”   “阿阳叔,你可别。”许松山连连摆手:“我们吃这晌饭粗糙,都还没有叫你吃,你倒是打趣起我们来了。”   许阳笑呵呵摇头:“这黑青鱼又不值几个钱,你在这里跟我客气什么,好了,我要喂鱼草去了,回头再唠。”   许阳是个利落的汉子,说走就走,许松山的话咽在喉咙里头吐都吐不来。   晒人的日头西落,许泽平终于呼了一口气,他这个腰当真是要断了,这插秧的苦力活当真不是个人干的事情。   长期弯着腰,以至于他的腰都快要失去知觉了,饶是扒在腿上的蚂蟥都成了个小问题了。   “回来咯!”   当许松山的声音一响,许泽平高兴都快要跳起来了,只是他沉重的身体不允许他干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了....   一行人就如同浑身僵硬的丧尸,艰难的一拐一拐爬上了田埂。   在驱了蚂蟥以后,许泽礼笑眯眯的看向许泽平:“平平,这插秧好玩吗?”   许泽平:我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许泽礼见老幺不吭声,又接着说道:“明日还来吗”   许泽平哭丧着一张脸:我可以拒绝吗?   许泽礼什么人啊,一个眼神就看出了老幺心里所想:“不可以拒绝哦,我们要在三日内,将这十亩水田插完哦。”   一行七个人,满打满算其实只能够算得上四个半壮年劳动力,许泽博算一个、许林氏算一个、许泽礼+许泽英算一个、许松山+许泽平算一个、许泽柔算半个。   许泽平几分是因为年纪尚小,而许松山则是因为体弱的毛病,并不能够长时间的操劳负荷。   故而他们一天下来,也就完成了十亩的三分之一的量。   许泽平无奈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丧气:“我知道的。”   许泽礼轻笑的薅了一把他的脑瓜:“平平,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你不觉得自豪吗?”   许泽博附和:“是啊是啊,平平,你不觉得很骄傲吗?这可是你完成的哦?!”   两个兄长一唱一和的捧场,许泽平心中的负能量顿时消散,他的双眼弯弯这就是传说的精神鼓励吗?   原地缓了半盏茶时间,许家人终于动身了。   跟在大人的身后,许泽平下意识的往水田里瞟了一眼,下意识的询问:“阿兄,那些秧苗不用带回去吗?”   许泽平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么还没有来得及插进水田的秧苗,前些年江平村自然也发生过被偷秧苗的事情,但自从盛安帝登基以后,轻赋税....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江平村也就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无碍,放在水田里,秧苗还鲜活些。”   五月初正直插秧的季节,现如今日头下山了,正是村民们收工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三三两两的走进村口,相互的打招呼闲聊,好不热闹。   “呦,松山,回来了呐,咋都不吱声嘞?”   “是啊,这一下子家里呼啦这么多人,粮食可够吃嘞?”   “昨日回来的,因为出发的晚,到家都天黑了,所以没有来得及去拜访七伯你们嘞~”   “够吃够吃的,家里都备着粮食来的呢!”   许松山笑呵呵的依次同各位乡亲闲聊,然后依次让孩子们认人。   好一顿寒暄后,在村民们的热情中,许松山夫妇领着一群孩子拐进了江平村的村尾。   许泽平他们祖上也是富庶过的,相传他们的高祖父是前朝正二品的督察左御史,为官不说多么的两袖清风,但也是难道的好官。   也为百姓做了不少的事情...只不过前朝皇帝昏庸无能还暴政,多次死谏都没有用,他高祖父就心如死灰。   恰逢时局混乱,他高祖父就辞官带着亲眷归了故里。   他高祖父回到故里的第三天就病了,在余下的时光里,他拿出毕生的积蓄、嘱咐他的儿子买了上百亩的良田,给了后人留了条活路。   他的高祖父也在回村的第一个月后,与世长辞了。   他的曾祖父谨遵高祖父的遗愿,过着农耕生活,并且教育他的儿子,也就是他们的爷爷,不到太平盛世,许家不出仕。   他们的曾祖父离世以后,祖父察觉到时局已经安稳,便生了让孩子考科举的心思。   于是就变卖了几十亩的良田,在镇上盘活了一块地皮,修了许宅。   在许松山他们离开后,江平村的村民们都还在议论,“这松山他们还真是念旧,不管如何发达,都还记得回来看望看望,扫扫墓之类的!”   “是啊是啊,不像某些人啊,一发达了,连家都不要了。”   “那可不是,说什么在京都里做大官,做大官还能不要阿父了不成?”   “呸,就是个见利忘义的白眼狼,他要是回来,我定要为四叔出口气!”   “哎哎,别说了。”   正当几个汉子说的起劲时,瞟见了许阳扇着草帽回来了,急忙都停了嘴,一个赛过一个的老实:“阿阳叔【四叔】,回来了啊!”   许泽平他们的祖宅修建在江平村的村尾,皆是因为祖宅修建的宽广,四进四出的,是他们高祖父喜欢今后的子孙昌盛。   祖宅宽广,但因为年久失修,能住的地方其实并不大,也就前面的一进院子还有几间厢房能够住。   许家大伯虽然派了两个人守着祖宅,但因为是主家的宅子,他们也不敢乱来,故而也就是住在前面一进院子的西厢房里头。   许林氏坐在屋前吹着晚风,同许泽英的奶娘聊着他儿时的趣事,院中的几个粗实丫头忙着清扫着庭院。   她听见脚步声,微微的睁开浑浊的双眼,满眼的慈祥:“都回来了啊?我们该用晚饭了。” 第90章 少年初长成25   许泽柔看着月桌上热气腾腾的酸菜鱼锅子,开心的双眼都弯起来了,恨不得马上就坐到月桌上去用膳。   “阿奶,开饭了没有?”许泽柔挽着许唐氏的手开始撒娇。   许唐氏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还好你姜麽麽不在这里,不然又要提点你了。”   “都是一家人嘛,又没有外人。”许泽柔嘟了嘟嘴巴:“这不月桌都拼在一起了,英阿兄,你说对不对嘛?”   许泽英在家中是最小的,打小就想有个妹妹,可惜阿娘阿爹年纪大了,他的这个梦乡注定要落空了。   现如今到了二叔家,见到了这么可爱烂漫的妹妹哪有不喜欢的?   他长眉微微一弯,双眸含笑:“小柔说的是,阿奶,我也饿了呢。”   “先前都喊累,现在瞧着吃食就不累了,都是一群馋嘴的小吃货。”许唐氏最是拿这些孩子没有办法,给候在一边的翠竹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催催掌厨的,赶紧小青菜端上桌。   待两样小青菜上桌以后,许家人就整整齐齐的落座了。   看着圆桌上热气腾腾的酸菜鱼锅子,许松山不禁的感慨:“这阿阳叔啊,还真是客气。”   说起许阳,许唐氏也不禁的沉默了半响,稍后才说道:“不忙了,让几个孩子去给你阿阳叔扫扫庭院也是极好的。”   许松山亦是想到了许阳家的一些事情,点了点头。   随即,许家一家人开饭,一时间只有碗筷的声响。   仔细观察,除去许泽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其他人皆是专心干饭。   关于阿阳爷爷的事情,其实许泽礼听说过,但是了解的不多....因为他中进士走入朝廷之时,阿阳叔叔的独子已经失踪很多年了。   阿阳爷爷因为早些年的闯荡,成亲很晚,年近四十才有了独子,许繁林。   许繁林是个出息的,打小跟着阿阳叔养殖是个水性好的,少年人大多怀揣壮志,他也不例外。   在盛安元年西河水军招募时,他不顾阿阳夫夫的阻止,硬是怀着一腔热水投进了西河招募中。   这小子也是个幸运的,一入西河军营直接被少将军看中,跟随少将军屡屡获得军功,不到三年就小有成就的成为了百夫长!   盛安四年元月,许繁林作为西河水军的代表前往京城述职....却莫名的失踪在了进京的路上。   至此与家中断了联系。   许阳夫夫寄出的家书石沉大海,若非许阳夫夫耐得住性子,只怕现如今都奔走前往西河寻人了。   许泽礼想到这里夹着鱼肉的筷子一顿,他的心中十分的苦闷,因为直至他死亡,大景朝都没有再次传出许繁林的消息。   许繁林身为朝廷的小官吏,却成为了死不见尸的公案....许泽礼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就是发现了什么机密,被人灭了口。   想要查这件事情,只怕要从西河水军入手。   而西河将军与大皇子外祖交往私密,自然是大皇子一脉的派系。   因为岳丈是坚定的保皇党,故而自己一入朝廷,也打上了保皇党的标签,自然与他们就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对于阿阳爷爷他们也没有什么助力...也曾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夫奔走了三年多,最后遗憾的长逝在了江平村。   许松山注意到老大拿着筷子发愣,以为他今日是累着了,夹了一块的鱼肉放进了许泽礼的碗中,细声说道:“晚些,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许泽礼猛然的回过神来了,他微微颔首:“嗯,谢谢阿父关心。”   用过晚膳以后,许泽平还得去完成自己的大字任务,尽管许林氏都劝解了太累应该休息休息,但是许泽平坚持自己的意见。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的字练得和阿兄一样好,那边就该风雨无阻。   有了许泽平这个弟弟打头阵,许泽博在许泽礼的眼神的凝视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队伍往书房走去了。   相对于这边小子们的艰苦奋斗,许泽英他们这边就相对的要轻松许多。   热水一起锅,三人就先后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并排的躺在了厢房的小软塌上,等着翠竹她们舒缓经络。   三人虽是安排在一个厢房中,但因为性别的小异,并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而是许唐氏找了三张比较完好的软塌让他们将就将就几个晚上。   许泽平三兄弟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因为都是小子,直接让他们挤在一个床上,美曰其名的是培养感情。   这就可怜许泽博了,白天要受到许泽平两兄弟学业上的折磨,晚上还要承受许泽平的“拳打脚踢”,偏偏他还被套路的不能够反驳。   许泽礼在河洛县那一晚上的折磨以后,自然长了心眼,故而早早的就下了套子,让堂兄睡在最中间....   “嗯,好舒服。”许泽柔舒服的双眼都眯了起来:“翠竹姐姐左边,左边再重一点。”   许泽英亦是舒服的沉吟了出来,“奶娘,我腰这里多按按,都要断了。”   许泽英的奶娘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公子别乱说,小孩子才没有腰。”   责备归责备,手上的力道还是重了几分。   而程哥儿就没有那么好受了,他怕痛,可是力道不重又揉不开经络...在翠果的手法中,他是想哭都哭不出去了。   只好默默的忍受着,呜呜呜,在挨上一会儿就好了。   和按摩一点都不像平平说的那么舒服,呜呜呜,骗人。   “程哥儿,明日平平生辰,你送什么呀?”   就在程哥儿沉浸在在自己的世界时,许泽柔的声音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下意识的接了话茬:“我见平平的荷包有些脏了,我就绣了一个新的,打算明日送他做礼物。”   “那可是我送给平平的呢!他喜欢的不得了,每日都戴着。”说起荷包,许泽柔一阵小得意,“不过我们心有灵犀,嘿嘿,这样平平就有三个荷包换着戴了。”   说罢,许泽柔又拐了话头:“英阿兄,你是不是不知道平平的生日?”   “我出门时,阿娘就提点过我了,平平的礼物我自然是备着呢。”许泽英眼珠子一转,“至于是什么,我现在不告诉你,让你们猜猜。”   “是蹴鞠吗?”许泽柔率先发问,她一直想要一个蹴鞠,但是阿娘她们就一直不给她买...若是英阿兄送了,她就可以借着陪玩的名头了。   .....   许泽博在礼堂弟的注视下,痛苦的背着书,他看着颤抖着手练字,想要转移许泽礼的注意力:“平平,你累不累啊?看你手都在抖,用用堂兄给你揉揉?”   许泽平虽然他的手是又僵又痛,但他的脑子是完好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堂兄打的主意,随口说了一句:“堂兄,你说可贵者明月夜光之珠的下一句是什么?”   许泽平说的这句恰好就是许泽博卡壳的那一句,在平平似笑非笑的注视中,许泽博收回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想哭,为什么堂弟两兄弟一个比一个妖孽? 第91章 少年初长成26   “平平,生辰快乐!”   许泽平刚穿好夏日的短褐走出房门,就对上了笑意盈盈的程哥儿、许泽柔、许泽英三人。   他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反应了过来,今日是五月初六,是他今生出生的日子。   今日,他满四岁了。   他双手接过程哥儿和许泽柔同时递上来的荷包,满怀喜悦:“谢谢阿姐,也谢谢程哥儿。”   上辈子老天爷对他的亏欠,这一辈子一一都给他圆满了。   上辈子原生家庭的悲哀,其实他并没有过过什么正儿八经的生日,就更不用提生日礼物了。   在生日当天,能够吃到一顿心心念念的血鸭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学校中,更是因为自己的自卑都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就更不用提朋友为自己庆生了。   出了社会,自己混到主管的时候,确实也有人为自己庆生。   许泽平心里冷笑,只不过更多的是为了利益罢了,又有几个真心的呢?   程哥儿送的荷包上绣着一棵青竹、许泽柔送的荷包则是绣着兰花,二者皆是寄予着很好的寓意,正直谦虚、君子如兰。   许泽英在二人送上生辰礼后,亦是送上了自己的礼物:“平平,本来堂兄是想着晚间送予你的,但有了小柔她们打了头阵,堂兄自然也不能够落了下风。”   许泽英送给许泽平的是一块梅花玉佩,成色不说多好,但对于小孩子来说算的上是最拿的出手的礼物了。   不说多的,最少值三两。   其实最初,许泽英打算送的并不是这个梅花玉佩,而是鲁班锁....但是几日的相处下来,他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小堂弟的聪慧过人,远比自家大哥智商好使的多了。   想到大哥的好动顽劣,他生怕自己送的鲁班锁会引起小堂弟的玩性,若是这样,怕就是他罪过了。   故而在昨晚上小柔询问他礼物的时候,他卖了关子。   思索了小半个晚上,他决定将阿娘送给他的梅花玉佩转赠出去了。   许泽英出生在腊月,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   故而即使这块玉佩的成色不太好,也是他的心头之好。   “堂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够要。”许泽平看着他手上的玉佩,立马回绝了:“堂兄,你有这个心思,我就很开心了。”   许泽英将玉佩往许泽礼的手上一塞,“好了,不许拒绝,不然我就生气了!”   “是啊,小平平,不可以拒绝哦。”许泽博将自己手上的砚台轻轻一抛,信誓旦旦的说道:“你英阿兄哪里可是有不少你婶娘送的玉佩,少说也有一小匣子,对于他来说,多一块少一块的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有了许泽博的圆场,许泽平不得不将这块玉佩收了起来:“谢谢英堂兄!”   许泽英笑着摆手,“都是些小事。”   随后,许泽博也送上砚台作为自己的礼物。   最后,许泽礼最为嫡亲大哥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物,是一本诗书临帖集,书中的诗经皆是出自他自己之手。   其实这是许泽礼早就准备好的生辰礼物,但并不是为现在准备的,而是许泽平的六岁生辰礼....   现如今对于平平的字,许泽礼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因为小孩子的手骨还稚嫩,他希望小孩在长长....所以只要写字时、整洁不污了书面即可。   但是昨日,见他颤抖着手歪歪扭扭练着毛笔字的时候,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收回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白玉围棋,换成了诗书临帖集。   许泽平接过他阿兄递过来的临帖集,双目放光,嗓音格外的兴奋:“谢谢阿兄!”   许泽礼笑着摇头,“既然你接过了阿兄的临帖集,那么阿兄对你就有要求了。”   “阿兄,你说。”   “等回了清水镇,你让阿娘给你准备一个大缸,缸中盛满清水。”   许泽礼的话一出,许泽博的心里就有了预感,他从前练习字的时候,阿父就曾要求过自己将缸中的清水在一个月以内练习到变黑....只不过自己爱偷懒,偷偷的往缸中倒过墨水。   也正是这样...自己的这手字,也是拿不出手。   他以为礼堂弟会给平平至少两个月的时间,毕竟平平才四岁,却没有想到....   “你练字时,以缸中清水蘸笔,时间从我赴院试那日开始,到我院试结束回来,我要见到满缸的黑水,你可做得到?”   “我可以!”   从插秧开始,许泽博就见识到了小堂弟是个认定就不会服输的性子....看着他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心中一震,他知道小堂弟既然答应了,那绝对就会完成的。   看着不到自己大腿孩子的那双坚毅的双眸,许泽博头一次认识到了自己读书上不上、下不下的,其实就是自己不够具有毅力。   怪不得小堂弟小小年纪的就已经对这些启蒙书籍倒背如流了。   昨日许泽博虽然睡的早,但他还是听到隔壁书房传来的低低读书声....虽然声音很低,他还是隐约听到了几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   ....   即使他在空着脑袋读书,也知道这几句是出自【论语】。   许泽博是下过考场的人,自然知道【论语】是作为科举考试的四书之一,他自然也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说明小堂弟对于启蒙的几本书籍已经倒背如流,若是自己不努力一点,或许再过上三年,小堂弟都已经榜上有名了,而自己。   许泽博也不想在往下想了,他深深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自尊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许泽礼将堂兄前后神色看在眼里,微微的勾了勾嘴角,还好还好,是个要面子要自尊心的,这样就好办了。   “吃早饭了嘞~”   许林氏一喊,许泽平将自己收到的礼物往房中一放,就跟着阿兄他们一起走到了用饭的小厅,而他也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碗长寿面。   吃长寿面不准咬断,故而在他以前的三个生辰上,许林氏他们并没有为他准备。   “对,吸溜吸溜,不可以咬断。”   几个大家长盯着,许泽平努力的吸溜吞咽,终于一口气将第一口面条咽在了嘴中吃了下去。   不能够辜负阿娘他们的心意!   看着剩下的面条,许泽平努力的咽了咽口水。 第92章 少年初长成27(捉虫)   在最后一个秧苗插完以后,许泽平迫不及待的上了田埂,看着十亩水田郁郁葱葱的小秧苗,他的内心是充满了无限的骄傲!   这里有他一份功劳!   许泽礼薅了一把他的头,饶有趣味的说道:“好了,我们插秧苗的任务完了,现如今也该完成老师布置给你的任务了。”   许泽平当即就反应过来了,阿兄说的是老师布置的三首农作的诗句。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老幺,许泽礼微微勾唇:“知道我们常用的科举诗句种类吗?”   许泽平乖巧的点头:“五言和七言。”   五言又分为五言诗句、五言律诗,七言自然也分为七言诗句、七言律诗。   至于绝句和律诗的区别,总要在于绝句四句、律诗八句。   “细分种类可懂?”   许泽礼见老幺再次点头,便道:“很好,阿兄也不为难你,给你三日的时间,交上三篇五言绝句,可行?”   “啊,三天啊?”   想到写诗,许泽平就有些头疼,虽然同阿岩相互学习,这诗句进步了不少,但还是难以见人啊~~   许泽博见小堂弟一脸菜色,就不由的笑了出声。   于是,许泽礼微微撇过头,“今日见堂兄如此开心,不如堂兄同平平比试比试,看谁先完成任务?”   “这哪能行啊。”许泽博连忙推脱,“我比平平多读这么些年书,这不是以大欺小吗?”   “也对。”许泽礼一脸赞同。   就当许泽博以为大堂弟会结束这个话题是,他的话锋突然一转:“既然堂兄不想以大欺小,不如就写五言律诗吧!”   许泽礼说的坚定,不顾许泽博反对,立马高声说道:“小柔,博堂兄要和平平比试写诗句了,你们赌谁赢?”   在许泽博的痛苦中,他对上了所有家人们的期盼的眼光。   于是乎,为了不丢人,他含泪接下了这场赌局。   再一次他在心里默默的发誓,一定要小心警惕大堂弟的话,这就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大狐狸....至于小堂弟,就是个不服输的小狐狸。   大大小小一行人归家,独独许泽博十分的痛苦,好不容易插秧完,都来不及庆祝就掉进了大狐狸的陷阱中。   原本该是许泽礼痛苦郁闷的,现在有了博堂兄的参与,他反而是开心了,反正博堂兄比他多读了十多年的书,输了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至于要是侥幸赢了....   许泽平嘿嘿一笑: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程哥儿瞅着嘴角一直都没有下去过的平平,悄咪咪的攥住了他的袖子:“平平,你乐什么?是有信心赢博表哥吗?我偷偷的和阿姐打了赌,我赌你赢,你赢了阿姐就要给我洗十天的臭袜子,否者我就要给阿姐洗袜子。”   许泽平听着程哥儿可怜兮兮的声音,浑身一震,不是,程哥儿你就这么相信我吗?这局面百分之七十自己都会输啊。   可是看着那双期盼的猫眼,有些话许泽平又不得不咽了回去,他只能够鼓励的说道:“程哥儿,我会加油的!”   听到平平自信的声音,程哥儿瞬间喜笑颜开:“嗯!”   程哥儿眉飞色舞,还忍不住的朝着许泽柔露出了一抹愉快的笑容。   这下整的许泽柔心里在打退堂鼓了,难不成自己押错宝了?   不光是许泽柔偷偷摸摸的关注着许泽平与程哥儿之间的谈话,许泽博自然也是竖着耳朵听的。   他的诗句不用说....从来都是糊弄先生的稀泥。   教他读书的先生顾念阿父的面子,从而不点破自己的小心思。   现如今,比赛都公开了,怕是没有人会顾念阿父的面子咯。   想到这里,本就心虚的许泽博更是心脏儿砰砰乱跳,不行明日就跑路?   许泽礼看着原本与自己并排的博堂兄,现如今已经落后自己一大步了,挑了挑眉:“博堂兄,你是腿不舒服吗?”   许泽博急忙摆手,“哪里哪里,我、我这不是有些饿了嘛?有些走不动道了。”   许泽英瞧着没有出息的阿兄,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对阿兄的实力有几分了解,所以没有跟着他们胡闹下注。   想到没有出息的阿兄,许泽英不禁有些失落,算了算了,自己看个热闹算了。   “礼儿,明日空闲,你同平平他们一起去阿阳爷爷他们那里去窜窜门。”   许松山想着前两日阿娘提的事情,自然决定将这事提上日程。   孩子们可以在村里多玩玩、同村中人打打交道,但是他不行,明日他就得返程去清水镇,要将礼儿说的绣楼的事情落实下来。   铺子让吉祥都落实好了,就在东安大街靠后尾部的东斜小街上,是个二楼带住房的铺子。   这个铺子之前是做成衣的,没有开下去的次要原因是位置偏了。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老板的儿子染上了赌瘾,欠了赌坊几十两银子,这个老板急需用钱,这才出售这不太盈利的铺子。   许松山在心里也复盘了这比帐的,80两两层带住房的铺子,十分划算的。   之所以僵了几天,也是希望在压压价格。   若是能够70两拿下,绝对是捡了大便宜的!   那日阿奶的话,许泽礼他们也是听在了耳朵里的。现如今大家长发了话,几个孩子就顺势一口答应下来。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想到那日鲜嫩的草鱼肉,几个又不由的咽了咽口水,阿奶的手艺真好!   吃过晚饭以后,许泽平坐在小院里吹着微热的晚风,拂过了他热腾的燥意。   在这没有风扇空调的的古代,夏日吃一顿晚饭,说实话也是太不容易了。   许泽柔气呼呼的捏了捏他的耳尖, “程哥儿,你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呀?”   程哥儿收回自己看着小院某人的双眼,下意识的说道:“嗯,我在听呢。”   许泽柔眼珠子一转,“我刚刚说了啥呢?”   “阿姐,你刚刚说隔壁婶娘的小哥儿,约我们去村口放风筝。”   许泽柔见他答上了,十分的满意:“那我们一起去吧?”   程哥儿摇了摇头,“阿姐,你同英表哥他们一起去吧,我有些累了,我腿软。”   许泽柔有些失望,“现在还早,晚霞都还没有下去呢,你真的不去吗?”   程哥儿坚定的点头。   许泽柔也只好拉着英堂兄,喊上了博堂兄一起去了。   她不喊平平,她是知道平平有练字的任务....嗯,至于阿兄呢?   爱干净,这个时候铁定已经去洗澡了。   在阿姐他们蹦蹦跳跳出去以后,程哥儿就悄咪咪的跟在了许泽平的身后,趁他开门的时候,猛然的一跳:“吼!小老虎来咯!”   见平平淡定的站在原地,程哥儿有些错愕:“平平,你怎么没有被吓到?”   许泽平闷笑:“程哥儿,你的影子。”   程哥儿低头一看,果然是这张牙舞爪的破影子暴露了自己:“哼,这次不算。”   “嗯嗯,好好好,不算不算。”   许泽平推开门,自然的说道:“怎么不跟阿姐她们出去玩?是想听话本子了?”   程哥儿自然的跟着他走进书房,熟稔的站在他身旁,然后在砚台上加了一点清水,开始磨砚:“不是啊,我见平平你坐在庭院时,有揉手臂,我想你应该是累了。”   我只是想帮帮你。   听到程哥儿的话,许泽平的心脏就像泡在了温水里,十分的柔软。   “程哥儿,谢谢你。” 第93章 少年初长成28(捉虫)   许泽平练好一个时辰的字,恰好暮色,庭院中已经传来嬉笑追逐的声音。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手腕:“程哥儿,阿姐他们回来了。”   程哥儿放下手中的诗书集,从软塌上起身,有点不情愿的穿好鞋子,“那我走了。”   许泽平以为他是舍不得那本诗书集,说道:“程哥儿,你要是喜欢这本诗书集,就带回去看,没事的,我可以在重新抄写一本。”   程哥儿手上的那本诗书集,正是许泽平昨日临摹他阿兄送过来的诗书临摹贴。   先前他练字默写的皆是启蒙的这些书籍,他早就烦了腻了,又苦于没有新的书籍抄写,现如今得了新鲜书籍,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开始临摹。   他临摹出来的诗书集,自然没有原本的那般字正方圆,但他那板正的一撇一捺的馆阁体也算有所小成,日复一日的练字,使得他的字褪去了最初的浮躁变得宁静了下来。   程哥儿用指腹摩擦了一下书面,“那我就拿走了哈。”   许泽平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他摆了摆手:“拿走吧拿走吧,反正我今日又抄写了半本,明日也就抄写完成了。”   程哥儿笑呵呵的同他告了别,无声的退出了书房。   程哥儿出了书房,下意识的将自己手中的书籍往自己的衣袖里藏了藏。   “程哥儿,你还没休息呀?”许泽柔见他还穿着今日劳作的短褐,有些好奇。   倚靠在回廊上看书的许泽礼,微微抬了抬上眼睑了,瞧了一眼有些羞窘的程哥儿,微微轻笑,但并没有点破他的小心思。   相反许泽礼还收回了自己眼神,淡淡的说道:“我今日瞧着老幺手酸,就让程哥儿给老幺磨砚去了。”   程哥儿也不曾想到阿兄会为自己解围,又是惊讶又是感激,他十分喜悦的望向许泽礼。   许泽礼瞥见了那双充满喜悦的猫眼,心里想着的是,若不是瑜哥儿碰触了猫毛就要皮肤泛红瘙痒,如他所愿的养只小狸奴也是极好的。   许泽柔自然不解其意,还有些愤愤不平:“阿兄,你这个坏蛋,不知道自己去帮忙,还指使程哥儿去劳累。”   程哥儿着急的挽住了许泽柔的手,转移了话题:“阿姐,磨砚不是什么累活。明日我们从阿阳爷爷哪里回来以后,要不要去溪里捉小鱼?”   许泽柔想到在外公家,外公带着他们去溪水里捉小鱼泥鳅的快乐,瞬间的乐了起来,她看向英哥儿:“英阿兄,我们一起去捉小鱼好不好?”   许泽柔之所以拉上英堂兄,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她与程哥儿喊着去溪里捉小鱼,阿娘肯定会一口拒绝的。   但是英堂兄是客人,有了他开口,阿娘一定一定不会拒绝的!!   许泽英打小养在家中后院里,为数不多的出门时间,就是同阿父他们出去农作,现在听到可以去溪里捉小鱼,脑海里就出现了玩水的画面,便想也不想的就一口答应了。   油灯下,许泽礼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他坐在椅子上,静静敲打了一下案几:“门外的小狗狗,还不进来?”   月光下,做贼心虚的许泽平探头探脑的推开门:“阿兄,小声点。”   许泽礼不用想,也知道老幺这是来找自己求助来了。   许泽平轻手轻脚的合上门,蹑手蹑脚的走到案几前,可怜巴巴的看向他阿兄:“阿兄.....”   许泽礼收好自己的策论,挪了挪椅子,示意老幺到他身旁来。   许泽平乖乖的走到他的身旁,听他讲述。   “老师可曾教过你,诗句的大致写法?”   许泽平挠了挠头,“老师说过,借物言志、虚实结合、叙述抒情。”   当然这并不是柳淮之的原话,柳淮之的原话是说了七八种的写诗说法....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以后,瞧着自己的关门小弟子还一脸迷茫,最后捡了常用的三种方式给他细细讲述了。   在许泽平离开以后,柳淮之的背脊都弯了三分,这么没有情调的徒弟,他平生有这么一个就够够的了,再多几个他的老命也活不长久咯。   许泽礼可是从老师这里听了不少关于老幺作诗匠气的话....所以对他也没有抱有多少期待,现如今他还能够知道几种方式心里已经充满了安慰。   “好,那阿兄就来考考你,借物言志怎么运用?”   “借谋个事物,来表达自己的志向或者想法。”   “很好,那我们可以借劳作可以表达什么?”   “劳作可以丰收粮食,百姓得了粮食可以吃饱饭。”许泽平灵光一闪,“可以借此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   在他阿兄有一顿细心引导下,许泽平对于作诗终于没有那么迷茫了。   咯吱   房门轻轻的开启,透过烛光,许泽博能够看到一长一短的影子入了房门,满心的气愤,哼哼,开小灶的回来了!   可是要他去低头向大堂弟请教,他又有些拉不下面子。   一想到自己会被小堂弟踩在脚下,他的心肝又钻心的疼....呜呜呜,会丢了大面子的。   此时此刻,他好生后悔。   后悔自己在课堂上没有多多的听先生的话,只顾着自己在折纸鹤、小纸船这些。   “阿兄,晚安。”   许泽礼听着某人不匀长的呼吸声,抿嘴一笑,“平平,晚安。”   许泽平脱了外衣和鞋子,轻轻的翻上床,小心翼翼的跨过大堂兄走到里边躺下,不到三息就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   而许泽礼也是脱了外衣这些,躺在最外边,合上双目入睡。   唯独躺在中间的许泽博,就像一块烙饼左右为难,偏偏又不能吵醒两位堂弟....在心里重重的叹息口气,望着床顶开始发呆。   次日,许泽平看着顶着两个大黑眼的博堂兄,关切的询问:“堂兄,你没有休息好吗?我昨日又踢你了?”   在一旁用柳树枝刷牙的许泽礼笑的差点将漱口水咽了下去...他急忙咳了一下,将水吐了出来。   许泽博生怕自己的心思被暴露,只能够硬着头皮承认。   许泽平担忧的说道:“等下还要去给阿阳爷爷割鱼草,会不会累到堂兄你啊?”   昨日晚膳后,几个孩子相互做了计划。   小子们同阿阳爷爷去割鱼草,哥儿姑娘们则是去帮阿阳爷爷的夫郎收拾庭院。   故而,在吃过早饭以后,许家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就朝着许阳家出发了。   至于许松山夫妇则是上了马车,往镇上去了。   等到五月十三,他们再来接许泽礼回镇上,许松山再去陪他赴考。 第94章 少年初长成29   “阿阳爷爷?”   “阿阳爷爷?”   “阿阳爷爷?”   许阳看着背着背篓、拿着镰刀,脚步轻快的少年,一阵恍惚...时间飞快,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十年。   这时光还真是飞快的流逝啊,看着这稚气少年,他都还仿佛初次见面。好似那个乖巧的小男童还依稀的站在他的面前,稚气的跟着他阿兄们奶气的说着:“阿阳爷爷,我来帮你干活了~”   “阿阳爷爷,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去年还说今年请我吃好吃的鱼粉,结果我秧都插完了,也不见你的鱼粉上门!”   少年生的俊秀,长眉凤眼,一言一颦间皆是少年郎的风华。   许阳哼哼一笑,“这不是等着你来给老夫割鱼草吗?鱼草都还没有割好,就想着吃我的鱼粉了?”   许泽平看着面前这佝偻老人,其实也是十分心酸的,阿阳爷爷年近七十的人,还强撑着一口气年年以养鱼为生,就是守着那么一个未知的希望的,想要给失踪的儿子留下一份家业。   七年前,在阿兄的陪伴下,许阳夫夫终究是踏上了寻子的道路。   可是苦苦找寻三个月,得来的也是一个生死未仆的消息。   或许这死不见尸的消息,对于许阳夫夫来说也是个好事,终究还是有个念想的。   许泽平扬了扬手上的镰刀:“这不是来帮忙了吗?”   许阳顺手抄起身边的扁担,然后将脚边的草帽往头顶上一戴,双手负背的往前走:“咋没看见你阿兄?难不成举人老爷插了个秧,身体就不行了?”   提起许泽礼,许泽平的声音难免的有些许的低落:“阿兄,给阿奶扫墓去了。”   见许泽平提起了这茬,许阳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奶是个有福气的,走的时候也算是喜丧了,她啊,下去以后怕见着你阿爷都是腰杆子是直楞的。”   许阳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不仅有个当官的儿子,就连孙辈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考中功名。   阿奶是四年前,阿兄中举消息传来时,喜悦中离世的。   阿奶喜丧,大伯丁忧,许泽平也总算见到了这个一直处于传说中的大伯。   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大威严,相反身形清瘦、长相儒雅,好似个中年书生。   相处三年,他发现大伯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如同阿父一样是个睿智的长辈,并不会插手小辈间的事情,要说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对于学业十分的看中,对于答不上来的问题就会相当的严肃,甚至是打板子。   不仅如此,大伯还最是喜欢考核,在家里的时候,他三天两头的就是考核策论啊、八股文这些。   故而他知道为什么博堂兄这么杵大伯了,因为丁忧期间,每隔三日他就会听到博堂兄哎呦哎呦的挨板子声了。   大景朝,直系长辈去世。   儿辈丁忧三年、孙辈丁忧一年。   在一年丁忧期满,许泽博就迫不及待以求学的名头逃离了江平村,逃离了这个魔窟。   在这些年的鞭策下,许泽博也算是比上辈子进步了一些,今年和许泽平一同过了县试和府试、得了个童生的身份。   毕竟上一辈子,他可是在许泽礼二十五中进士那年才一举考过童子三试得了个秀才的身份。   童子三试是三年两考。   而乡试却是三年一考。   许泽平算过时间,他阿兄是盛安十一年考的乡试、中的举人。   按照时间应该是盛安十四、十七、二十这样的顺序。   而今年是盛安十五年,虽然举行童子三试,但不进行乡试。   下一个届乡试是盛安十七年....许泽平算过时间,盛安十七年,自己才十六岁。   他其实心里有过犹豫,到底是参加盛安十七年还是盛安二十年的科举考试?   许泽平之所以会生出这个想法,皆是因为他阿兄不是解元郎!   盛安十一年,许泽礼本以为自己解元郎的位置十拿九稳,却不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盛安五年院试排名第三的陆继学!   陆继学出自东湘书香门第,阿爷担任四海书院的山长、阿父担任教谕....陆家所开书肆更是遍布东湘省。   他本人也是打小好学,从小到大都是先生们嘴里的天才学子。   可是盛安五年的府试和院试连连被许泽礼、丁一强踩在了脚下,愤恨之下终是将他们二人的名字记在了心里,势必要在乡试将二人踩在脚下!   为了等这个机会,他奋力学习,可谓是悬头梁锥刺股了。   那股狠劲,是他阿父阿爷看了都心颤。   每一届报考乡试的时候,他都让人盯着,许泽礼二人不报考,他就不报考!   不得不说,许泽平虽然佩服这个狠人,但也想替阿兄出一出恶气!   因为他听说陆继学的幼弟,有意参加盛安十七年的童子三试,陆家似乎有意让他替陆继学完成小三元的愿望。   正常盛安十七年考中秀才,通常会避开同年的乡试...因为院试和乡试的时间相隔太近,若是联考,大部分书生是吃不消的!   “平平啊,老夫同你讲话呢,你想什么去了?”   这些年的真心相处,许阳可谓也是将许家的几兄弟当做了自己的小辈了。   他与老伴去寻子的时候,是许泽礼陪着他们在京都跑上跑下,更是拿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人情,为他们消磨掉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每年回来的时候,都会来看顾看顾他和老伴,帮他们做一些做不动了的事情。   许阳常常听着村里喜欢说风凉话的村民说,许家就就是为了图自己的那点家产....   听到这些话,许阳不禁嗤笑,他知道许家几兄弟愿意看顾他们,更多是可怜同情自己与老伴的孤苦无依罢了。   若是繁林还在身边,许家几兄弟还不一定会登门拜访。   “阿阳爷爷,你别用扁担敲我脑袋,会被敲笨的。”许泽平用手抱着脑瓜,愤愤叫屈:“阿兄可是说了,我这可是进士的脑袋,若是敲笨了,你可赔不起~”   许阳哈哈一笑:“哈哈哈,我让你小爷爷赔偿你三碗鱼粉够不够?”   想到许小爷爷做的鱼粉,许泽平不禁有些馋了,鲜、滑可口,真是香得紧啊!   许阳家的渔粉皆是用自家新鲜青黑鱼做为原材料,制作出来的鱼粉自然是新鲜嫩滑。   “够够够!”   “那你还不快些?” 第95章 少年初长成30   许阳以养鱼为生,故而他家的七亩水田,除去佣出去的四亩,余下的三亩皆是种植着鱼草。   而他混养着草鱼、鲫鱼以及鲤鱼,自然每一亩种植的鱼草各不相同。   许阳养殖水草的田同许泽平他们家的水田相隔不远,亦是同一个方向,故而对许泽平对这条路是十分的熟悉的。   看似许阳催的急,实际上二人并不赶时间,慢悠慢悠的散着步,还有闲工夫聊着天。   “平平啊,这次听说小柔和程哥儿没回来?”   说起阿姐和程哥儿,许泽平一时间脸色也有些古怪。   过了半响,他才说道:“阿姐去年小定,阿娘说不宜在抛头露面了....至于程哥儿,阿娘说明年程哥儿要及笄了,想要给他想看想看人家。”   说道这里,许泽平的语气还有些许的便扭。   大景朝女子十五岁及笄、哥儿十六岁,及笄以后也就代表他们已经成年,可以嫁人了。   至于男子,则是二十岁加冠表示成年。   许阳听闻此,也表示理解,他听着许泽平话中的便扭,当他是不舍得阿姐、表阿哥的出嫁,当即安慰的说道:“女子哥儿嫁人成婚都是人世伦常,比起他们,你可是幸运多了!   要知道啊,寻常的女子到了十五六就要被家中嫁出去了。   而你们家因为你大哥还未成家,你阿姐才能够在二九年华还留在家中。”   许泽平自然知道阿阳爷爷说的是实话....寻常人家女子十五六岁就已经出嫁,而他阿姐十八还仍是待字闺中,着实是件幸运的事情。   过早的结婚,很多是身体都还未发育成熟,故而很多女子都难产....   只是他便扭的不是阿姐要出嫁,而是程哥儿。   这么多年来,他自然习惯了哥儿要嫁人的铁律。   可是一想到,被自己当弟弟、当娃娃养大的程哥儿会嫁人,他的心里就是说不上的便扭。   看着他从瘦瘦小小的小萝卜头到如今的清隽秀雅少年郎,许泽平可是不知道倾注了多少的情感和精力。   或许正是这样,他才会便扭。   就如同那老父亲,一想到自己捧在手上的鲜花,有天一日的被一头猪连盆带土的一锅端走就会无比的愤恨和难过。   相通以后,许泽平也是尽量的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要适应这个时代,不然就是害了程哥儿,不能够让他过于的鹤立独行。   也怪自己小时候给程哥儿讲了太多的话本子,让他过于的清醒和独行,一心跟着落娘姐姐扑在了绣楼的事业上面....   日日沉浸在拨算盘的快乐上面,以至于为了这个兴趣放了不少公子哥的鸽子。   这是让许泽平高兴,又是让他忧愁。   现如今还有阿兄他们顶着,过两年阿兄他们成婚了,程哥儿在这样,怕是要遭受流言蜚语了。   哎,果然就该少说一点渣男的坏话。   说起许泽礼,许阳又有话要说了:“你家阿兄怎么还不成亲?都二十有二了!是不是还忘不了,京都那个名门公子?”   京都名门公子?   许泽平眼前一亮,这其中可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机密?怪不得平日里,阿兄活得就像是个苦行僧一样,对于诸多貌美小姐们的示好视若无睹!   他以为阿兄可是...咳咳,不太行,原来是性别不对。   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讨好的说道:“阿阳爷爷,是京都的哪家名门公子呀?我们怎么半点也不知道?”   瞅着许泽平那双忽闪忽闪的招子,许阳突然一顿,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是老不休,专门揭孩子的短.....   想到苏家在京都的地位....那能够看上他们这乡下的泥腿子?   想必这么多年了,那哥儿都已经成婚了吧?   “哎呀,就是那日我们刚到京都,撞到了一个英气的小哥儿拿着鞭子追着一个少年抽,你阿兄见他生的好看,就多看了几眼。”他有些不自然说道,“至于其他的,我也是我啊瞎说的,这短短的一面之缘那能够有什么水花。”   许阳这话自然是没有说全乎的。   撞见苏瑜姮持鞭抽打他弟弟是真,但只有一面之缘是假。   许泽礼一行三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京都,还没有同李程雪【柳淮之的大徒弟、也就是他们大师兄】的下人接上头,就撞上了一个十岁的少年郎正拿着鞭子追着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抽打....   这一幕显然是让他们三个震惊!   可是仔细辨认一下,这少年郎虽是做着小子装扮,但耳朵上细小的针眼以及过于清丽出尘的五官,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哥儿。   还不等许阳夫夫搞清楚事件的原委,转头一看就见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许泽礼不见了....   直到众人的惊呼声,才发现许泽礼已经从马车底下救下了差点被马踩踏的哥儿。   原来是那哥儿追着小子认真,没有注意到从岔路飞驰而来的马车。   那小子注意到自哥儿差点被撞也是吓得哇哇大哭,掉头回来抱着哥儿的大腿就是好一顿认错,嘴里一直念叨着知道错了,再也不敢调皮了。   小子前后的变化,让许阳夫夫得知了一个消息,这个小子和哥儿是兄弟。   而更是让许阳夫夫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   哥儿刚刚站稳,就惊呼:“是你,你是许泽礼对不对?”   许泽礼瞧着哥儿亮亮的柳叶眼也有些惊喜,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音线有些不稳:“是是我,你还记得我啊?”   当初都没个正式的认识,他还以为瑜哥儿早就忘记自己了。   苏瑜姮触及少年清润的眉眼,也是有些臊意的,他耳尖微红:“当年走的急,都没能够好好感谢你。”   苏瑜姮招了招手,示意苏瑾珩好好的站好:“珩小子,还不快谢谢你的救命恩人。”   或许是上天的安排,让他们二人阴差阳错的取得了联系。   一次、二次的救命之恩,自是让苏瑜姮想要阿父好好的感谢感谢许泽礼。   又念及苏成文同李程雪的关系好,苏瑜姮两兄弟也时常在他们不忙的时候,约见许泽礼玩。   当然孩子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许阳夫夫也是没有打探的,他们只知道几个孩子的关系还算要好。   唯一值得同情的是,苏大人的夫人去年病逝了....   而苏大人事务繁忙,瑜哥儿只能够肩负起哥哥的职责,替母照顾弟弟。   许泽礼回来后,是从来没有同他们说过这私事的,只是说阿阳爷爷他们的儿子确实是失踪了,只不过不是对外说的那样被绑匪掳走了。   而是在驿站失踪的。   失踪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许泽礼他们还是不清楚。   因为他目前能够找到的关系就是他的大师兄李程雪,李程雪身为文官,他的好友几乎也都是文官,少有能够同武官说上话的...就更不用提西河水军了。   倒是念着情分帮忙的苏成文,通过程国公的帮忙,让一位武官做了筏子、约西河水军的一个总兵吃饭,得了个消息水太深。   潜台词就是这个事情就点到为止,不要在查下去了。   查下去对谁都不好。   许泽礼得了这个消息,自是不敢乱传话,隔着屏风只恳求一句话:“人死没死?”   这话总兵只是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苏成文知道如此这个总兵是不愿在说下去,就转移了话锋,示意吃菜吃菜。   那时苏成文虽是有个做尚书的父亲、但是他本人只是个侍郎,这个身为总兵背靠西河提督自然是敢不给苏成文面子。   若是换做现在,亦是刑部尚书的苏成文,局面又是不一样。   失望而归,许泽礼只能够传达一个好消息:“人没死,自是失踪了。”   不管如何,一个善意的谎言总是能够让人高兴。   也正是许泽礼的嘴严,使得许家人并不知道京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让许阳成功的糊弄住了许泽平。 第96章 少年初长成31(修)   许泽平成功吃了个滚圆,回到了许家的祖宅。   许家的祖宅因为丁忧这三年也多了些烟火气,自然也重新修葺翻修了。   当然许家大伯也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许家人口不算多,就简单了翻修了三个院落出来。   许松林丁忧结束,去接任了万利州的知州位置,看似是平调,也算是暗升。   因为万利州是个独立的小州府,地势靠北,与关北府、西北府同属于关北省,之所以将万利州独立的划分出来,就是为了平衡关北和西北。   关北和西北向来为了争大哥的位置斗的不可开交,而关北省又是大景朝的军事要害之地,一旦关北被游牧悍匪要击破,那将势必直击到京都最近的秦淮省!   关北省到秦淮省一路平原,没有半点的险阻。   秦淮省与京都倒是相隔西秦山脉和东淮河,相比于陆地之战,大景朝在河海作战自是更为占优势,因为草原没有水军!   虽是有了东淮河作为退路,但居安思危的想法一直都没有从盛安帝的脑海中退去过。关北省作为军事要害之地,掌管它的北辽巡抚自然是他的心腹之人。   许泽礼不知道大伯是哪一环得了圣人的青眼,但是他知道,大伯若是经营好了万利州,能够进入北辽巡抚一脉,日后饶是自己一房没有起来,许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因为北辽巡抚同他的岳丈一样,是坚定的保皇党,龙椅上坐着的是谁他就听谁的命令,并不眼红那从龙之功!   许泽礼刚换上干净的薄衫,就看到了老幺挺着滚圆的肚皮踏进了青禾院,挑挑眉:“这是吃饱了?”   许泽平看着俊朗沉稳的青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阿兄,你吃了没?”   随着年月的流逝,兄弟二人的气质愈发的不一,许泽礼愈发的深沉让人看不出他的深浅、而许泽平因为快乐治愈的童年愈发的开怀阳光。   二人站在一块,除去五官间的相似,唯有那卷卷书香气可以并论了。   若是能够用最恰当的比喻,就是狼王和他的二哈弟弟。   “你听我咕噜咕噜的肚皮声,你说你阿兄吃了没?”   就在许泽平等待回复时,许泽博粗犷的声音插了进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写满了哀怨。   嗯,现在是狼王和他的阿拉斯加哥哥以及二哈弟弟。   许泽平看着一大坨的博堂兄搂住了自己的肩膀,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堂兄,我下次提早回来?”   因为许松林接任万州知州的缘故,许泽博倒是不用避嫌了,得以返回祖籍科考。   “还下次?”许泽博横了他一眼,“多来几次,我都要饿瘦了!”   “瘦一点也好,堂嫂不正想让你减肥....”许泽平因为心虚,说话自然也没有底气。   许泽博是去年年底成的亲,在大景朝也是晚婚一族了。   许松林曾放言许泽博不考中秀才不许成亲....但因为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想抱孙子了,再加上女方那边也催得急,便在去年去年底让他们小夫妻成了婚。   而许松林也是在儿子成亲后,才去接任万利知州的位置的。   许泽博妻子蒋雅雅的出身并不算高,但也是官宦之女,她的阿父是永安州太永县令。   许松林与太永县令也算是老交情了,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故而早早的定下了亲事。   即使许松林丁忧三年,或许丁忧期结束不能够重返官场,太永县令也没有解除亲事...而蒋雅雅也苦等了三年。   许松林赴任后,将小儿子带在了身边,至于大儿子则是留在了老家以备今年的科考。   小夫妻新婚燕尔的,自是不能够分开,故蒋雅雅就一起留在了许家老宅。   “平平,你瞎说什么呢!”许泽博作势紧了紧手腕,“男人就要魁梧,不然像你一样,瘦的跟排骨一样?你瞧,我一嘞....”你都没力反驳。   “咳咳。”   许泽博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挽着元宝髻的少妇人缓缓的走了进来,轻轻的咳了咳嗓子,他的气焰就立马弱了下来。   “堂嫂。”   许泽礼两兄弟先后同蒋雅雅见了礼,蒋雅雅回了半礼。   蒋雅雅不说是个绝色女子,但也是个清丽佳人,柳眉圆眼杏核脸,同许泽博站一起十分的登对。   蒋雅雅对目前的生活是十分满意的,不用伺候婆母且郎君对她宠爱敬重、更重要的是方中除了她一人再无其他人。   不似她阿父,官职不大,房中一堆姨娘。   还好她阿娘主意正,让她坚守着这门亲事。   蒋雅雅轻声细语的说道:“两位弟弟,厨娘都摆好了晚膳,我们且去用饭吧。”   许泽平两兄弟除去堂兄成亲同堂嫂见了一面,也就前两日回来插秧同堂嫂相处了个空闲,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算熟络。   许泽平听得蒋雅雅喊许泽博减肥也是听了个碰巧,现如今真的聊天起来,自是有几分不自在的。   “堂嫂,你先请。”   “两位弟弟,你们作为客人,你们先请。”   每日吃饭又是要这么一番寒暄,许泽平的心里已经麻木了。   哎,彼此都怕失了礼。   果然活在这里重礼仪的时代,又好处又有麻烦。   “我说你们啊,真是麻烦。”许泽博往前一站,“都说了一家人,没有必要这么拘谨,你们老是偏偏不听我的。”   在许泽博这么和稀泥下,许泽平两兄弟跟着主人家一同进来花厅用饭。   想起从前自己同阿兄给堂兄下套子的时光,许泽平又不由的有些叹息,果然一旦成了婚,再好的兄弟姐妹也会变成亲戚。   许泽礼似乎感受到了老幺的心情,他下意识的拍了拍老幺的肩膀。   放心,你我兄弟二人的感情一直都在。   兄弟二人多年的相处,一个眼神就领会到了不言的情感。   用过晚膳以后,兄弟二人回到了他们住的西禾院,兄弟二人就谈及起了院试的安排。   “平平,府试的时候是阿兄陪你们一起去的。”许泽礼自然知道小鹰大了,需要独立的:“这一次院试,阿兄就不陪你们了,你同博堂兄二人前去你可害怕?”   “阿兄,我不怕。” 许泽平坚定的摇头:“有堂兄,还有阿岩他们呢!” 第97章 少年初长成32   高岩,许泽礼自然是认识的。   印象对深刻的,是当年清晨送过来的一桶田螺。   而慢慢熟络,则是平平请他帮忙去绣楼算账,说是他算术好对账很厉害、算盘更是拨得溜!   也是从这个时候,许泽礼对他慢慢熟络的。   对于高岩,许泽礼上辈子自是不了解的,只是隐约听说过名字是个读书用过的孩子,但是性格十分的敏感,向来独来独往从不与人交流。   考了一次没中以后,就从老师哪里退学了。   这辈子有了老幺的改变,倒是让许泽礼这个孩子有了解....不是敏感,而是自卑。   之所以不考了,是家里太穷了负担不起科举的费用。   盛安帝上位以后,免了众位学子报考的费用,比之前朝好太多了。   但是吃住行还是要钱的,别的不说,寻常百姓家中别说马车了,就是牛车都没有!   他们只能够搭乘别人的牛车/或是马车,来回至少也要给20文银钱。   到了县城吃住更是需要钱,县试五场,至少要住7天,一晚上最最便宜的客栈也要10文钱,七天下来就是70文。   在说到吃的、一天两顿,一顿吃两个素包子3文钱,一天就是6文,七天就是42文。   这单单只是县试,还有府试以及院试。   就拿一支七八文的毛笔来说,高岩都不敢轻易的接受,可想而知他的家中是多么的困难....   许泽礼不用想也心里清楚,对于读书刻苦认真的孩子,他的心里也是难免有几分怜惜的。   故而指点平平学习的时候,也会不吝啬的指点一下高岩。   关于平平打着请他帮忙给绣楼算账的名头开他一点月例,许泽礼也是不反对的,高岩是个老实感恩的,这样的人提前结交,不亏。   高岩也正是有了柳淮之、许泽礼开小灶的帮助下,学业不差,第一次下考,与许泽平他们一样顺利的过来县试和府试,排名虽然都不佳,坠了马尾,但也是正儿八经有了身份的人!   他们家从前在高家村都是人人看不起的一户人家,就是因为他阿父的腿脚不好、干不起重活,所以他家才会这么的困难。   现如今因为他有了身份,他们家的背脊终于挺起来了!   也陆陆续续有了媒婆上门给他说媒了,他听从许家大哥的建议,这次院试结束在亲事。   若是能够中得秀才,娶个地主小姐,于他也是不小的助力。   中不了,按着现在的身份,娶个小门户的商坊女子,也不亏。   高岩对于自己的家庭是有清晰的定位的,像他这样的人,注定是没有情爱的,能够选择的就只有对自己有助力的。   但他还有有几分良知的,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负糟糠之妻。   许泽礼从座位上站起来,踱步到窗边,微微推开窗户,让一丝夏风吹拂了进来:“平平,这次院试的时间出来了吗?”   当年许家二房长子,连中小三元,这号消息可是在清水镇热闹些了好些时日。   许松山不光在清水镇上连摆了三日的流水席,在江平村亦是如此。   他沉浸了六年没有乡试,世人都说他江郎才尽,直到他高中举人,再一次门庭若市。   “嗯,出来了!”前两日官差来报喜的时候,同时告诉了他们院试的时间,只是许泽礼忙着盛安十七年的考试,所以极少注意这些琐事:“今年因为没有乡试,院试的时间较晚,在六月十五。”   许泽平知道阿兄原本是不打算参加盛安十七年的科举考试的,打算在沉浸沉浸学习,一举拿下盛安二十年的会元,夺下金榜三甲之一!   但因着阿姐同丁兄的小定,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阿姐今年十九,而丁兄更是二十又五,丁家人已经急的团团转,奈何阿兄还没有成家....阿姐又怎么能够成婚呢?   说起阿姐和丁兄,这是许泽平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对....按照阿奶她们对阿姐的教习,许泽平以为阿姐日后不说联姻世家大族,至少也要是个书香门第。   结果同镖师家族出来的丁兄看对了眼?   但仔细想想,柔、静、贤、淑从来都是姜麽麽对阿姐的要求,阿姐骨子里还是那个馋嘴、活泼的热爱玩闹的小女孩。   不管是小时候阿兄送他们的风筝、还是后来自己送他们的蹴鞠,在姜麽麽看不到的时候,阿姐永远是最热衷的那一个。   小三元放在那个府来说都是一桩美谈,有人推崇自然就有人嫉妒!   而他们要提防的就是这种心眼不大的小人。   “为兄嘱咐你的还是那句话,小心为上。”   许泽平想到上一次府试的情况,眼神不由的暗了下来,还好阿兄谨慎,在他们进考场以前再一次检查了一遍.....不然他无法想象,被官差搜查出来的结果!   堂兄的笔管里头被人夹带了一张小纸条,但是一路上他们一行人都是将要用的文具放在眼皮子底下的,而请的护送他们的镖师也是出自丁家,丁兄与阿姐已经定亲,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   排查了所有的可能后,他们只得出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出发前堂兄的笔管就被人动手脚了。   堂兄一直同堂嫂住在祖宅中,伺候的人除去大伯他们留下来的几个厨娘,剩下的两个丫头也是堂嫂自己带过来的。   故而到现在为止,也成了一桩悬案。   “阿兄,我省的。”许泽平郑重的点头,“我保证我除去一日三餐外,绝对不出房门!也会紧紧的盯着堂兄的。”   许泽平、许泽博、高岩、刘文然以及江东都是知根知底,许泽礼倒是不但他们起什么坏心思,主要要防的那些虎狼小人。   “五人结保,一旦有什么闪失就是连坐。”许泽礼摩擦着手指,说实话他自己上考场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想着一起跟去,但孩子大了总是要独立的。   透过窗户,看着长青院,也怪博堂兄这个吊儿郎当的让他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阿兄你就放心吧,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他递过来的一口水我都不会喝的!”   许泽平这么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是当年尚江石给阿兄下泻药,还有一个就是下安神药粉一事……   想起上次府试发生的事情,许泽平又是庆幸阿兄跟过去了。   盛安十一年县试题目较为的简单、且报考的学子不多,青海私塾参考的九名学子皆通过了县考。   因为人多,到了府城参加府试自然也就热闹。   呼啦啦的一群人,有些年长的学子如黄启,早已经成年,故而前来赴考是独自一人的。他们这些人三五结伴,趁着分席吃饭的时候就吆喝着要去府城的飘柳院长长见识。   许泽平作为纯情少男自然是不愿意的,架不住许泽博这个憨货喜欢凑热闹,找准许泽礼去洗漱的时候,攥着许泽平就奔向了飘柳院。   还好高岩留了一个心眼,借着肚子疼的名头留在了客栈,然后将这个事情告诉了许泽礼。   才能够及时的赶到飘柳院,将许泽平拉了回去。   事后,他将许泽平脱下来的衣袍拿到了百生堂检查,果然在那衣袍留下来的酒水中查出了问题。   存在少量的安神药粉。   这少量安神药粉对人体非但没有坏处……还能够促进人的睡眠质量,使得人精神百倍!   但这前提是时间宽裕、不赶时间,像他们这种要掐点应付考试的学子来说,一旦睡过头那就是白来一趟!   这个时候,安神药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鹤顶红了。   许家在经历过许泽礼的事情够,对于小子们的衣服一律做成了黑色、藏青这些深色,就是预防他们遇到被敬酒的这种情况,可以泼在衣袖上也不明显。   优秀的先见之明,让许泽平逃脱了一劫。   许泽博这个憨货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别人一杯又一杯的敬酒,让他实打实的喝了六七杯下肚。   次日还是被许泽礼泼了冷水弄醒的!   酒水是在飘柳院点的,且酒壶又经手的人众多,这让许泽平即使有怀疑对象,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将嫌疑人定罪下来。   许泽礼颔首,府试刷下来的人足够多,青海私塾仅四人,加上博堂兄刚好够五人结保。   “博堂兄经历了上次的事情想必也是长了记性的,这种低级错误想必是不会再犯了。”许泽礼想了想,又讲述了一些琐事:“有些学子为了给自己造势,可能会故意出题刁难各路学子,甚至是贬低外地学子,阿兄希望你们能忍则忍……当然若是触碰到底线了,就不需要忍了,直接还回去,阿兄和大伯会一直在你们身后。”   “嗯,阿兄,我省的。”   两兄弟又细细考究了一番可能会出的题目后,才返回各自的房间休憩。   次日,许泽平两兄弟就同许泽博告了别,踏上了归清水镇的路。   临走前,仅仅同许泽博交代了一定要在六月初六以前赶到许宅,因为六月初七他们要一同出发前往府城参加院试。 第98章 少年初长成32(捉虫)   “礼少爷,平少爷。”   大虎刚将马车停好,武叔就迎了上来,帮忙卸货。   一如上辈子那样,许松山夫妇给许泽柔陪嫁中就有马车,而武叔就专门买回来给许泽柔驾车。   这辈子不一样的是,随着绣楼和茶馆的双项运营,许家的进账也多了。   许泽柔的陪嫁中就不光一辆马车、一套银饰头面、三十两白银,许松山夫妇还给她陪嫁了一座一进小宅子。   但也不是他们夫妇小气只买这么个小宅子,而是那宅子地段好,在西林大街那边,还是托了关系花了一百两买下来的。   至于程哥儿……养了这么多年,即使不是亲生的,许松山夫妇也将他当成了自己孩子的。   毕竟,这么懂事乖巧的哥儿谁不喜欢?   所以许泽柔有的,他也都有。   “阿兄,平平,你们回来啦?”   许泽平两兄弟刚踏入西禾院,就迎面看见一位坐在花园看书的小哥儿,容貌十分的出众,肤若凝脂、眉似远山,而作为点睛之笔的狭长的猫眼,更是璨如星河。   许泽礼每看到程哥儿一次,心里就微颤一次,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龙熙华!!   怪不得他总觉得程哥儿的猫眼似曾相识,原来……   小时候程哥儿的猫眼又圆又大,加上瘦小,让他根本无法联想。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程哥儿的猫眼变得狭长了起来,模样同他记忆中那个人就慢慢重叠了起来。   要说两个人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龙熙华肤黑、冷漠、生人勿近!   程哥儿肤白、乖巧、见人就笑。   程哥儿也是许泽礼打小看着长大的,没有怎么特殊的保养过,天生就肤白,他无法联想龙熙华那黝黑粗糙的皮肤,是受了多大的折磨才会变成这样的。   而对于程哥儿的身份,许泽礼也是复杂的,他恐怕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程哥儿真实身份的人……   若是他急轰轰的带着程哥儿去认亲、将程哥儿的身份捅了出去,按照盛安帝的性格来说,他会不会得到嘉奖另说,许家上下三代怕会被排查出来。   而自己将要面临的局面就是,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逍遥王公子的身份,就你知道?   嗯?许家是不是同当时拐卖逍遥王公子的人贩子是一伙的?   不然为什么你会知道?   诚如所见,不管是许家以前的地位、还是许家现在的地方,京都这些皇族密闻绝对不是他们所能够接触到的。   故而想了又想的许泽礼决定这件事情顺其自然吧,反正许家不曾苛责过程哥儿。   至于收养了程哥儿,也是老幺阴差阳错的救了下来。   要说许泽礼唯一没有想通的是,明明上辈子龙熙华是在钱安县处于砍头之刑,被县令认出来,这辈子怎么会在小河村被平平救下来的呢?   许泽平看着眉眼弯弯的程哥儿,猛然觉得空气里有些燥热,让他有些口渴:“嗯,我和阿兄来见见阿娘,程哥儿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程哥儿瞧着呆若木鸡的少年,心里有几分的气闷……   真是越大越无趣!   小时候还天天同自己说话本子,现在别说讲话本子了,就是自己去他房里都得敲门,还只能白天去,不能晚上去。   白天他不是在书房练字,就是在私塾里读书,能有什么时间见面?   仅有的见面时间也多数是吃早饭和吃晚饭的时间,且多数他还会和阿兄在柳先生家用饭。   “今日有些累了。”   瞧着程哥儿嘴角瞬间的抿直,许泽平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就生气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阿兄,自己说了那句话不对劲吗?   许泽礼刚才想的入迷,哪里注意到两人间的小动作?   所以对上老幺求助的眼神,还有些懵?   算了,阿兄靠不住,只能够靠自己了。   “现在时间还早,距离晚膳时间还有两个时辰,不如先去小睡一会儿。”许泽平绞尽脑汁的示好,“莫要累着自己了,可要保住身体,跟在你身边的冬天呢?”   坐在岩石上晒太阳的冬天:……合着我这么大个人,就是个空气是吧?   冬天是许林氏买来伺候程哥儿的小哥儿,打算日后陪着程哥儿出嫁。   阿兄在这里,程哥儿也不好过于的外露情绪,他轻轻应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至于冬天,挎着小绣篮从旁边的岩石上面站了起来,同许泽平两兄弟问了好,就匆匆的跟上了程哥儿的步伐。   许泽平呆呆的说道:“阿兄,冬天什么坐在那里的?”   许泽礼:不是一直都在吗?   瞧着程哥儿单薄的背影,许泽平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青春期的孩子可是真难管。   许泽平两兄弟走进花厅的时候,许泽柔正陪着许林氏再看花名册,许林氏嘴里还念叨着:“程哥儿这孩子,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咯?不是嫌这个胖了。就是嫌那个矮了。”   许泽柔瞧了两眼花名册突然迟疑了一声,“这个,阿娘这个周顺青模样倒还周正,家世也还过的去,隔壁镇的大地主,家里还有间酒楼。”   许泽礼一听这个名字,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好不容易替小柔避开这个祸害……可千万别在拉郎配给程哥儿了。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间的谈话:“阿娘,小柔,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许林氏笑眯眯应了一声,正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许泽平打断了话头。   “阿娘、阿姐,你们瞧瞧我黑了没?”许泽平踱步走到许泽柔和许林氏之间,不经意间的将花名册带到了地上,然后一脚踹到了桌子下面。   许林氏同许泽柔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了许泽平的脸上,专注的凝视,自然没有注意到许泽平的小把戏。   许林氏左瞧右看的,最后确定的说道:“黑是黑了点,这不正好是你天天嚷嚷的小麦肤色吗?”   许泽柔倒是说起了玩笑,“不但黑了还瘦了,阿娘应该好好炖点大骨汤给我们平平补补,免得一阵风给刮跑了。”   许泽平连忙摆手,耍宝:“我这叫翩翩公子哥,阿兄,你说对不?”   “嗯。”   在两兄弟的一通和稀泥下,许林氏顺利的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忙活着要去催厨娘布置晚膳了。   许林氏走了以后,许泽礼才嘱咐的说道:“小柔啊,程哥儿的婚事你可千万不要乱点鸳鸯谱,程哥儿自己的想法最重要,当然你们也要好好把把关,毕竟有些人人面兽心的。”   许泽柔一听这话,细长的柳眉瞬间就皱了一团:“阿兄,这中可是有品行低劣的?”   许泽柔俏丽的鹅蛋脸生的柔和,柳眉这么一皱倒也是有几分唬人,姜嬷嬷对于许泽柔的调教还是到位的,这当家主母的气势瞬间就出来了。   阿兄不是个喜欢说旁人闲话的男子,所以阿兄开口了,这其中绝对有不可靠之人。   许泽礼没有指名道姓的戳穿,“这一批都过了吧。”   “好,我会同阿娘说的。”   至于许泽平,早趁着阿姐阿兄说话的功夫,就偷偷溜出了花厅,熟门熟路的穿过回廊,到了程哥儿的厢房门口。   自打他年满了六岁,就搬到了东耕院住到了阿兄厢房的隔壁。   看着熟悉的庭院,这里可是充满了不少他的回忆……   他总是记得程哥儿来找他听话本子,若是自己没有空讲话本子,程哥儿就会随手拿出一本诗集窝在小榻上乖乖的看着。   叩叩叩   许泽平走到厢房门口,叩响了房门。   程哥儿听着厢房外的熟悉的脚步,忍不住的扬起了眉梢,但偏偏还嘴硬的说道:“来干什么啊?我都要睡了。”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这么好猜,冬天却只能够看破不说破。 第99章 少年初长成34   “啊,真的要休息了吗?”许泽平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一脸失望的说道:“那好吧,我只要下一次将小话本讲给你听了。”   说罢,许泽平还放重了脚步声....   程哥儿一听心眼都提上来了,他瞪了一眼冬天,“还不赶紧开门去追。”   冬天顾不得手上的活计,立马放下了针线,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然后他一打开房门,许泽平正双手抱肩的倚靠在回廊的栏杆上。   许泽平见是冬天微微有些失望,用嘴型说道:“程哥儿真的休息了?”   冬天仗着屏风看不清他的动作,于是微微摇头。   许泽平了然,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冬天不要作声。   程哥儿等了三四息的时间,见失踪没有动静,终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了,急忙追了出来。   恰好,一到门口,就对上了许泽平微微上挑的嘴角。   程哥儿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又被戏弄了。他气的双颊飘红,轻哼一声,扭头就入了房间。   许泽平急忙的追了进去,然后厚着脸皮坐到了程哥儿的身边:“生气了?”   程哥儿故意将头扭到窗边,看着窗外花红柳绿,不搭许泽平的话。   许泽平本想上手拉住程哥儿的,但顾忌身份,左手扬了扬又是收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哄着:“不生气了好不好?程哥哥,你知道的,我一向嘴笨。”   程哥儿一听这声程哥哥,耳尖不由自主的就红了,终是将视线转移了进来。   许泽平见这招管用,立马放低了姿态:“程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我还特意给你抄写了半本【西游记】呢~”   自打许泽平六岁搬到东耕院以后,许泽平为了满足程哥儿喜欢看话本子的小喜好,每隔一年半载的就给他默写一本或者半本名著,当然这些情节都是来自他的电视剧的记忆,详细的自然不可能够和原著一样。   上一次给予程哥儿话本子还是半年以前,许泽平默出了【西游记】的中间一段,而剧情正好停留在真假美猴王....   程哥儿虽是被剧情猜的抓心挠肺,顾念平平要下场参加童子试,他将自己的念头通通按捺了下去。   现如今听着下面一段来了,两眸亮如星河:“在哪里?”   许泽平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起来:“那程哥哥,还生气不?”   程哥儿没好气的说道:“早就不生气了。”   许泽平低头一笑,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了一本故事集递给他。   程哥儿随手翻开第一页,看着乌黑方正的馆阁体,他情不自禁的用手抚摸了上去,众人见到这一手馆阁体直呼漂亮,却不知其主人付出的时间和精力....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平平四岁的那个夏天。   许泽柔看着阿娘指挥下人搬进来的大水缸,她有些不服气的看着程哥儿:“程哥儿,在江平村我和你打赌,我输了,我给你洗了十天的臭袜子,现在你敢不敢在跟我打一个赌?”   程哥儿有些疑惑,他看着阿姐:“阿姐,你想赌什么呀?”   许泽柔踮起脚尖看着水缸中满水缸的清水,微微昂首:“就赌平平这半个月,能不能完成阿兄的任务!”   程哥儿微微迟疑:“这也要赌吗?”   许泽柔郑重的点头:“我可不想我平白给你洗了十天的臭袜子,我也要你给我洗。”   “阿姐,我们不赌了,我愿意给你洗袜子。”   许泽柔想要的是成就感,自然不是程哥儿给她洗袜子。她可是跟博堂兄打探过了,博堂兄可是两个月才完成这个任务的!   就连英堂兄也跟她保证过了,博堂兄说的是真的。   嘿嘿,虽然她作弊了,但是她就是想赢赢程哥儿,作为姐姐嘛,不可以掉面子的!   哼,输了多么没有面子啊。   “不要嘛。”许泽柔拉着程哥儿的手忍不住的撒娇,“程哥儿,我们就赌最后一次好不好嘛?”   想当初阿姐在自己的心目中是多么温柔善良的人儿啊?   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的无赖了?   偏偏程哥儿又架不住许泽柔的撒娇,无可奈何的点头了:“好嘛,那阿姐想赌什么?”   许泽柔歪头一笑:“嘿,输了就罚你给我洗十天的肚兜好不好?”   听闻此,程哥儿连忙踮起脚尖捂住了她的嘴巴:“阿姐,你别乱说,小心姜麽麽又惩罚你绣百福图。”   双面绣本来就是个废眼力劲的,更何况是费工费时的百福图,许泽柔一听都头大。   她一听程哥儿提起姜麽麽,立马就转移了话锋:“好嘛,谁输了,就绣一副百福图。”   程哥儿见阿姐不说这些不正经的了,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我听阿姐的,那阿姐赌平平完不完得成任务?”   许泽柔可是知道程哥儿对平平十分的有信心,为了表明自己的公正,大方的说道:“我是姐姐,我让你先选。”   “那我选平平可以完成阿兄的任务。”   见程哥儿如此的坚定,许泽柔又有些不忍心了,她伸手努力的将程哥儿抱了起来:“程哥儿,你看好了咯,可是这么一大缸清水哦~”   程哥儿坚定的点头:“我确定!”   许泽柔将程哥儿放了下来,揉了揉手腕:“好,赌约生效。”   这一场赌局,最终结果是,许泽柔输了。   一日十二个时辰,除去睡觉的四个时辰、吃饭的时辰,许泽平可谓是泡在了练字上面.....   饶是他的背脊已经湿透、手腕都已经颤抖,他始终是秉持着自己的原则,练习半个时辰的字就活动片刻。   饶是许林氏喊他多休息片刻,他都是不愿意的,他要完成自己的小目标。   那半个月中,他废寝忘食的练字,按照许泽礼的字迹临摹,将他的诗书集倒背如流。   而这其中最为深刻的是,五月炎热的天气,许泽平的汗珠从下颚线滴答在宣纸上,浸湿宣纸....   程哥儿怜悯他苦热,拿着蒲扇足足为他扇了小半盏茶时间,平平才注意到他,还天真的问他:“程哥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呀?”   程哥儿将话本往许泽平的手上一放,赖皮的躺在靠椅上:“我现在眼睛好花啊,呀,我怎么看不见了?”   许泽平拿着话本自然是读懂了这赖皮的意思,无奈的拿起话本慢慢朗读了起来。   少年清亮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讲述辨认真假美猴王的曲折经历....   而原本躺平的哥儿则是慢慢的坐了起来,随手的拿起了小桌子上的团扇为少年扇起了风。   初夏,这一缕微风撩拨着少年无知的心跳。   冬天微微竖起耳尖,听着厢房中的动静,不由的弯了弯眉眼。   他拿着小篮子随意的坐在了门槛上面,哼着小曲绣着小钱袋子。   公子可是说了,自己绣的钱袋子,他按照市面上的行情收两文钱一个....自己只要多绣十个,就可以多二十文钱了。   到时候又可以多给阿娘买一副药了。   于旁人不同的是,冬天是自愿卖身为奴的。   因为他阿父在他还没有三岁时,打猎被大虫咬死了。他阿娘娘为了养活他,只能够给人洗衣服....   在四年前的那个寒冬,他阿娘不慎坏了身体,从此就天天的咳嗦,有时候一咳还会出血。   为了给阿娘治病,冬天自愿卖身做了奴。   大夫说阿娘的病难以根治,但是冬天从来没有放弃过,在他看来,只要他有心,迟早有一日会将阿娘治好的!   “平平呢?”   待许泽柔反应过来时,哪里还见老幺这个泼皮的身影?   许泽礼摇头一笑:“想必是去程哥儿哪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平平打小就跟程哥儿关系好。”   “那是,谁不喜欢小跟屁虫呢?”说道这里,许泽柔不由的有些吃味:“打小,平平就喜欢跟在阿兄你的屁股后头,而程哥儿就喜欢跟着平平转,反而是我落单了。”   许泽礼摇了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那个不知道整个许家就你最得宠?阿父顺着你、阿娘惯着你、程哥儿依着你,就连平平都是阿姐对我怎么怎么好。”   “胡说,才没有呢。”许泽柔娇哼一声,“阿兄,你还老是打趣我嘞。”   “是吗?阿兄只光打趣你吗?”许泽礼故意的板起了脸颊:“那我从前答应你的事情没做的吗?”   “我仔细想想....好像是有件事来着,是什么来着?哦,去年七巧花灯节,某人说”要去...   许泽礼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泽柔就闹了个大脸红:“阿兄!不和你闹了,我要去绣花了。” 第100章 少年初长成35   许泽礼有意撮合丁一强与自家妹妹,这个事情自然也是同许家夫妇通过气的。   对于这个二十出头就得中举人的青年,他们自然是满意的。   又加上丁一强房中无人,他们就更加的满意了。   当年许泽礼对于丁一强娶自家妹妹的要求,便是在二十四岁以前中举!   丁一强为了能够与许家结亲,也是很努力的,二十一岁那年与十八岁的许泽礼同中乙榜。   只不过他没有像许泽礼的名次那般耀眼,名次靠后,得了乙榜六十七。   八百生员参加乡试,乙榜只录取八十人。   丁一强虽不如许泽礼,但同样是甩他人一大截!   过了乡试以后,丁一强就厚着脸皮以交流学问的名头三番两次递帖入了许家,虽然外男不能够入后院,但在许泽礼有意的引导下,掐着时间,终是还能够撞见许泽柔那么一两次。   丁一强是个健壮魁梧的汉子,比之身高六尺的许泽礼都高半个头,平日里除了跟着他阿父练武打猎、就是沉浸在学业中,甚少去留意身边的闺阁女子。   头一次撞见许泽柔,是她带着程哥儿逛街买脂粉回来……   正巧他们走下马车,而丁一强恰巧垮过门槛,迎面相撞,让丁一强都看得呆若木鸡了。   眉如飘柳、眸似秋水、蓝衣飘飘,这不就是书中所说的颜如玉?   许泽柔带着程哥儿从马车上下来,正巧碰上了个从家门中走出来的莽撞男子,还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心里顿时就生了几分反感。   下意识的将程哥儿往自己的身后挡,然后倒竖柳眉,瞪了回去。   许泽礼从门槛跨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这一幕,心里就知道坏了事,急忙说道:“丁兄,天色渐晚,家中还有些杂事,就不留你用饭了。”   丁一强被许泽礼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急忙拱了拱手:“泽礼,你客气了。今日之事,是小生莽撞了,还冒犯了,请请多多见谅。”   即使丁一强没有戳破名字,许泽柔也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   这些年,许泽柔也知道阿兄有个至交好友,但总归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   今日见着这莽撞男子就是阿兄往日谈及的那好友,心里不仅失望还生了反感,就是个登徒子!   许泽柔微微侧身,没有理会丁一强。   丁一强见头次就得罪了许家小姐,心里十分的沮丧,但还强撑着挤出了笑容,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许泽礼赶紧扬声、留了个再见面的由头,“丁兄啊,我家老幺甚是念想你家的糕点,有时间再来玩。”   丁一强见许泽礼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倒是一喜,“一定一定!”   许泽柔一时间没有搞懂阿兄葫芦里卖的关子,倒是躲在她身后的程哥儿明白了。   “阿兄,你这是结交的什么人啊?这么没有礼貌。”许泽柔在丁一强走后,有些不开心的抱怨。   许泽礼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   反而是程哥儿捂嘴偷笑:“阿姐,人家丁兄可是举人老爷嘞,走出去有的是好友,哪有你这么编排的?”   许泽柔用拳头轻锤程哥儿,“你这死小子,这会儿有功夫消遣起你阿姐来了?!”   头次的不愉快,让丁一强整夜未眠,他一心想着怎么才能够让许家小姐消除对自己的不好印象?   过了两三日,丁一强再次拜了帖,提成他们家的招牌糕点厚着脸皮登了许家的大门。   只是他运气不太好,许泽柔以及程哥儿跟着许林氏去拜佛了……   这些糕点便宜了许泽平,让他吃了肚皮滚圆。   这般暗搓搓的示好追求了两年,许泽柔始终没有点头,也让丁一强生了退缩的心里。   毕竟,他也已二十有四了,寻常的男子家中都小孩成群了。   但是他还孤身一人,没有个定向。   加上他阿父阿娘又催的紧……   盛安十四年七月,丁一强颓废的靠在他家后院的假山上,看着黑夜那一轮皎白的月光,回想他初次见到许家小姐时,她那白皙的肌肤就如同这轮月光。   白的让他挪不开双眼。   而微微拂过的兰香,更是让他辗转难眠,久久不能够忘怀。   他拿起身旁的酒壶一口气灌下,然后张狂的将酒壶砸向了墙垣。   嘭!   听着酒壶碎裂的声音,他下定决心,他在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若是这次七巧节过后……还是能够让许家小姐看上自己,那么他就听阿娘他们的。   或许是上天的眷顾,他还没有走到与许泽礼约定的酒楼,就听到了少女慌乱的惊叫声。   “抓小偷啊!”   “快来抓小偷啊!”   大红灯笼下,是许泽柔惊慌失措的容颜。   看着许家小姐惊恐的眉眼,丁一强顾不上人流的多少,直接凭借自己壮硕的身型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条道,跑到了许泽柔的身边。   他以保护者的姿态将许泽柔护在怀里:“别怕,告诉我那小偷的特征。”   许泽柔紧紧的攥着丁一强的衣袖,心里一片慌乱,她的荷包里还有绣着她名字的帕子……她无法想象,若是有歹心之人拿到她的帕子会怎么样?   看着丁一强粗旷的下颌,她竟然有几分安心,第一次选择相信他了:“那那人生的瘦小,左手多多了一指,穿着麻衣。”   丁一强护着少女,眼神却在四处扫视,他没有问为什么她没有和她阿兄他们在一起……而是将她护送到了最显眼的猜灯谜的台子上,让她在这里等自己,然后他就径直朝着许泽柔指得方向追去。   人来人往中,许泽礼他们找到许泽柔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许泽柔之所以会和他们分开,就是因为她馋嘴小汤圆,被来往的人流冲散了。   听完前因后果以后,许泽礼他们那里还有心思逛花灯节?   姑娘家家的名誉最为重要,只是这人挤人的七巧节,他拖着几个小孩又不好乱走,只好等在原地。   早知如此,就应该将大虎和吉祥带出来了。   许泽平同样的焦急万分,他自告奋勇的说道:“阿兄,我回去找人,让武书他们出来抓小偷!”   让老幺与小柔、程哥儿三人留在原地,许泽礼自然是不放心的。   思来想去,许泽礼还是决定采取这个办法……   许泽平钻入人流,直奔许家老宅找人。   这么一忙活下,就是两个时辰,可是将整个清水镇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许泽柔说的那个小偷。   人流稀少,烛火渐渐黯淡,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夜。   许泽柔放弃希望之时,丁一强顶着红肿的脸颊、瘸着腿出现了,他将那淡绿色的荷包递到了许泽柔的面前:“找到了,别怕。” 第101章 少年初长成36   许泽柔看着眼前的结实宽厚的手掌,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那淡绿色的荷包,而是手掌上遍布的茧子。   这双手不似书生的手,反而像是常年练武磨出来的。   丁一强注意到了许家小姐的视线,以为是自己的手掌太脏了....他有些窘迫:“放心,我是擦过手的,荷包没有脏。”   许泽柔微微昂头,将丁一强的窘迫都目睹在了眼里,不知道为何她竟然笑了出来。   嘴角微扬,恰似春日微风。   尽管丁一强的手已经酸了,但他仍然不敢收回来。   许泽柔歪头看向许泽礼:“阿兄,我可以和丁家哥哥单独说两句话吗?”   午夜人流散场,整个街道已经沉寂了下来。   许泽礼第一次拒绝了妹妹的要求,“不可以,有事改日在说,我们该回去。”   许泽柔既然已经想明白了,她自然也不拖泥带水,俏皮的一笑:“丁家哥哥,荷包既然是你找回来的,那我就送给你了,你要保管好哦,可莫要弄丢了。”   今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他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许泽礼一家渐行渐远。   直到他的弟弟丁一壮带着几个家仆找来时,他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许家小姐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了!!   “哈哈哈!!!”   丁一壮看着阿兄突然的放声大笑,没差点被吓死,这半夜没有回去,在这里发疯莫不是撞邪了吧?   丁一强头一次觉得自家的混世大魔王也不是那么的讨嫌了,他突然将丁一壮抱了起来,往空中一抛,吓得丁一壮整个脸色都白了。   不行了,真的中邪了。   发泄完了自己的喜悦以后,丁一强将吓懵了的丁一壮安稳的放在地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壮,你要有嫂嫂了。”   说罢,丁一强就径直的朝着丁宅走去。   徒留丁一壮在风中凌乱,这...这怕真是撞邪了!!   丁一壮生怕自家阿兄在这半夜里闹出幺蛾子,急忙的追了上去。一路上丁一强情绪都很稳定没有乱发疯,唯有那时不时的低笑惹得他发毛。   偏偏又怕生出事端来,只得强忍住。   次日一早,丁一壮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就看到了他阿兄攥着媒婆火急火燎的进了家门.....   后来谈好事宜以后,就见媒婆扭着腰喜滋滋的离开了。   至于丁一强和媒婆谈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只是零星的许家小姐几个字眼飘进了他的耳畔。   许家小姐,他自然知道是谁!   阿兄至交好友清水镇文曲星许泽礼的妹妹!   他可是知道阿兄暗搓搓的惦念了人家三年了,可是人家对自家阿兄一点邪念都没有。   现在这么清早八早的让媒婆登门,怕不是会挨揍吧?   想到昨日阿兄的发疯,丁一壮决定先用柳枝刷牙,这一切等着阿娘去收拾他吧。   就在丁一壮暗搓搓的准备看戏的时候,下午媒婆竟然带着消息过来了,说许家已经同意了,让他们挑个良辰吉日纳吉交换庚帖....   这可是惊掉了丁一壮的下巴,莫非许家小姐也撞邪了?   就是在丁一壮的魔幻中,丁一强与许泽柔迅速的交换了庚帖将亲事定了下来。   至于婚期,却是要等许泽礼先成家。   丁一强能够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都已经是感谢天地了,又哪里敢催促大舅子?只是暗地里千方百计的想要把大舅子推销出去,偏偏大舅子都不上钩。   许泽礼看着红着脸脚步匆匆的妹妹,笑着调侃:“是啊,这盖头可是该好好的绣绣了,免得姜麽麽又该数落你丢了她的手艺了。”   许泽柔回过头,双颊通红,恼怒的咬了咬牙:“阿兄,你真是讨厌。”   许泽柔离开后,许泽礼微微依靠在椅子上,摆弄了一下身边棋盘上的棋子,真好!   他很庆幸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辈子小柔避开了那个渣滓,老幺也变好了。   如今只剩下京都的那个哥儿了....   摩擦着手中的白玉棋子,他一定会娶他回来的。想到这里,许泽礼的眉眼愈发的平和。   恰好此时,许松山从外院走了进来:“老大,咱们爷俩也好久没有下棋了,不如来一把?”   这些年许家随着绣楼的开展运转,许松山夫妇手中的银子也愈发的充裕。   这人一旦富裕了,自然就会舍得花银子调养身体。   在陈大夫精心的调养下,许松山的身体自然也是愈发的康健,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他们同龄人的一个身体状态,而健康的身体也会让人富态。   看着阿父圆润喜庆的笑容,许泽礼是真心不想打击他,毕竟阿父那一手臭棋篓子...就连程哥儿都能够连赢他数把。   “阿父,这时间也不早了,马上就要用膳了,不如改日时间充裕我在陪您下?”说罢,许泽礼就站了起来,要往花厅走去。   许松山眉眼一拉:“站住!”   许泽礼只好收回脚,勉为其难的上了桌陪他阿父下棋。   许松山是扬着眉眼上桌的、垮着老脸下桌的。   “阿兄,阿父这是?”   趁着厨娘上菜的间隙,许泽礼用嘴型说道:“下棋....输了。”   许泽平瞬间了然,立马坐直了身体,免得自己遭了大难。   对于阿父的棋艺,他可是深有感受。   君子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其实许泽平是一个都不想学的,就连诗也是没办法要应付科举的!但是老师说了,要是他不选择一个,就不认他这个徒弟了!   没有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选了棋。   许泽平是十岁时,柳淮之才正式教授他棋艺的,因为是为了以后能够在官场与同僚能够有一社交雅趣,故而柳淮之对于他的棋艺要求并不高,只是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两师徒就会下那么一两场的围棋。   只不过每一场,都会以他失败为结局。   这就让柳淮之不得不吐槽了一句——每次算经这么会算,为什么棋局就这么失算?   也正是这句话,让许泽平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围棋下的真的很烂。   所以他从不轻易与旁人下棋,免得掉面。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十三岁那年,阿父听说他早就跟着老师学习了围棋,就非要拉着他下棋。   他架不住阿父的兴趣高涨,就无奈的同阿父下起了围棋。   两爷俩下棋,引来了许泽柔与程哥儿姐弟的围观,虽然他们也不懂棋局,但架不住的喜欢凑热闹啊!   许泽平为了不输的太惨丢面子,绞尽脑汁的算着棋局。   结果没有想到....连下三局,阿父输了三局。   当时阿父那铁青的脸色,他现在都还记得。   阿父为了保持颜面,当时连句气话都没有说,就埋头走了。   许泽平以为他阿父有格局,事后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他阿父憋了整整三日,没有跟他说半句话!   经历此事,他就知道阿父是个人菜瘾还大的小趴菜。 第102章 少年初长成37   程哥儿是在许泽平十三岁的那个初夏,缠着他学会围棋的。   其实早在平平与表舅下围棋时,他对于这个你来我往的棋局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碍于平平学业繁忙,他一直都没有开口。   直到平平放田假,他们下田插秧时,他才对着平平轻轻的提出了要求:“平平,我们回去后,你教我下围棋好不好?”   许泽平正弯腰解开秧苗的草绳,听到他的话,愣了愣,随后直起了身体直勾勾的看向了程哥儿:“程哥儿,你是不是很早就想学围棋了?”   在许泽平清澈的眼眸下,程哥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微微的错开眼神:“嗯。”   许泽平闻言,有些疑惑:“你怎么不早说?”   程哥儿摸了摸鼻子,低头插秧掩饰自己的失落:“因为平平总是很忙,忙着读书写策论、忙着练字背四书五经,我不想耽误平平的时间。”   许泽平失笑,无奈的摇头:“教你下围棋能花几个时间,下次你有什么小要求,就告诉我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就像一把钩子一样钩得程哥儿心头痒痒,此时的他并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为何....但他清楚的产生了一个念头,不管以后如何,平平都会站在他的身后。   程哥儿没忍住,酸了鼻头,嗓音里不禁的带有一丝哭腔:“嗯。”   “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许泽平轻声的安抚,“小心等下阿姐看到了,又要笑话你了。”   程哥儿抹了一把眼角,含糊的说道:“平平,你不许告诉阿姐。”   对于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许泽平自然没有食言过,一回到清水镇,许泽平就扒拉出了老师送个自己的棋盘,如约的教起了程哥儿围棋。   “程哥儿,要学会下围棋,我们首先要了解,围棋的规则....”许泽平不急不缓拿出一颗黑色棋子,放在棋盘上:“正常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有四口气。”   “看清楚了吗,这四口气必须是以这个颗棋子为中心,四条直线着落点,称之为气,斜线是不可以的。”   少年说的很仔细,嗓音轻轻柔柔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就如同黑夜中闪烁的星星,闪闪照人心。   看着少年脸颊上那浅浅的绒毛,程哥儿的心痒痒的,就像几日前在东平村插秧时的那种感觉一样,有一把小钩子暗搓搓的钩着他的心头,痒痒的想挠挠。   偏生挠又挠不到,让他欲罢不能。   程哥儿,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出神的双眸,轻咳了两声:“咳咳,程哥儿听懂了没?”   程哥儿收回了自己思绪,对上少年温柔的视线,他不由自主的双颊飘红:“嗯,听、听懂了。”   “真的懂了?”   程哥儿坚定的点头。   许泽平趁机将黑色棋子放在棋盘的最角落,“那若是棋子下在这里,有几口气?”   程哥儿比划了一下,“只有两口气。”   “很好。”   许泽平继续说道:“单个棋子至多只有四口气,而若是连在一起的棋子则就有多口气了....”   许泽平拿出三四枚黑棋摆成一排,一一告诉他数气。   ....   初夏的斜阳下,两个少年对坐在橘树低下,你来我往的话语间,仔细听还能够辨听到,少年的尾音。   “棋子若是无气了,那便就是死棋了。”   许泽平教会程哥儿下围棋以后,只要放旬假了,有空闲时间就会跟他下几盘。   或许是程哥儿太聪明,又或许是许泽平只会那几个套路。   程哥儿从最开始的把把皆输,到后来的旗鼓相当,再到后来的把把都赢,他只花了半年的时间。   许松山每次碰到程哥儿与许泽平下棋,就心头痒痒,但一想到自己连续输给老幺三把的经历,他就忍了下来。   丢了一次面子不要紧,再丢一次,那岂不是自己的大家长威严就要不保了?   故而他就强制忍着!   忍了快要小半年的时候,终于就忍不住了,又一次碰上老幺和程哥儿刚好摆上棋盘,他就先开口了:“程哥儿,听说老幺教会你下棋了?”   程哥儿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想法,莫非表舅想要跟他下棋?   “嗯,刚学会不久,还不是很熟练。”   程哥儿一向嘴严,不管是输给了平平还是赢了平平,他都不喜欢到处去嚷嚷。   至于许泽平早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臭棋篓子的设定,所以他的棋品就出奇的好,即使把把都输给程哥儿,他都是笑意盈盈的。   这就让胜负心很强的许松山以为,老幺是把把都赢的。   然后许松山就美滋滋的开了口:“那不如同表舅下两把,让表舅指点指点你?”   坐在一旁的许泽平:.....   阿父,你确定要自取其辱吗?   但是看着许松山一脸愉悦松快的神色,他又不好出口打击,于是乎主动让了位置。   输了第一把的许松山:这只是自己的大意了。   输了第二把的许松山:哼,黄毛小儿就知道使阴招。   输了第三把的许松山,脸色彻底挂不住了:负着手,气呼呼的离开了。   或许是气不过,他又掉头回来:“程哥儿,你不是说刚学会没有多久吗?”   程哥儿摸了摸鼻子,眼神游历:“嗯,确实才学会小半年。”   许松山恨得牙痒痒,又不想承认是自己的棋局太差了。   为了让阿父不那么生气,许泽平就出口安慰:“阿父,或许是程哥儿聪明呢?你看我现在都是把把输给程哥儿。”   许泽平的话音刚落,许松山就有了发泄口:“输了还那么开心?真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说罢,他又气呼呼的离开了。   然后程哥儿就享受到了许泽平之前的待遇,许松山硬是憋了整整三天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自打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许泽平又认识到了阿父的一个执着点:人不光菜瘾大、且棋品还不好,输不起。   至此以后,只要许松山想要下棋,他们这些人就连退三舍。   果然,许松山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嘴角一拉:“许家家规,食不言。”   “你们兄弟二人,这么有功夫说话,就抄写三遍【论语】交上来。”   许泽平两兄弟一对视,皆是苦笑,还真是输不起啊。 第103章 少年初长成38(捉虫)   茭白的月光下,冬天微微推开窗,让微凉的夜风拂入房中。   他心疼的提着油灯走到程哥儿的身旁,看着他专注的绣着眼前的屏风:“公子,柔小姐的婚期还没有定下来,你不用这么太赶,有时间不如多和平少爷说说话,不然过些时日平少爷又要去府城院试了。”   程哥儿的手一顿,随即温柔的摇头,笑骂道:“冬天,你又在这里胡说什么,寻常清贵人家都是七岁不同席,这么晚了,你让我找平平聊天,是让我讨骂吗?”   冬天看着程哥儿微湿的额发,放下了油灯,拿起了旁边的蒲扇为他驱热:“我只是想让公子休息休息,公子平日里要跟着落娘姐姐忙着绣楼的事情,就已经很繁重了。晚上还要在这里绣百福鸿运屏风....我看了都心疼。”   冬天入许宅晚,自然是不知道程哥儿的真实来历。   但是程哥儿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他记事很早,三岁间的事情他都还隐约的记在心里...   寻常孩童受了惊吓,又或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可能淡漠了儿时的记忆。   程哥儿不一样,他是如何被许家收留,落户在了许家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表舅表舅娘待他不说如同亲生哥儿,绝对是不薄的。   来到许家以后,他可以说就没有吃什么苦了、阿姐有的,他都有。   阿姐、阿兄、平平待他也是极好的,日常相处就如同嫡亲一家人。   他很感激,现在他大了,他也想为这个家贡献一点点自己的力量。   阿姐出嫁了,他没有什么好添妆的,唯有姜麽麽教他和阿姐的绣技....他想多给阿姐绣一些以表自己的一点心思。   待这百福鸿运双面屏风绣好了以后,他还想给阿姐多绣一些摆件玩意,无聊了有些好打发时间的东西。   一想到阿姐将要出嫁,程哥儿不由的又有些惆怅,儿时阿姐带着他捉虾弄鱼的记忆都还在脑海中浮现,转眼阿姐都要出嫁了。   待阿姐出嫁了,就快要轮到自己了吧?   舅娘很好、平平也很好。   程哥儿璀璨的猫眼黯淡了几分,他生活在这里十来年,又如何不知道阿娘他们想法呢?   他们都希望阿兄和平平将来迎娶个高门千金又或是贵哥儿,这样能够给予阿兄和平平仕途上的助力....因为许家的根基太薄了。   阿兄和平平皆是有大抱负在身的。   阿兄如何,程哥儿自是不想盘算的,于他而言,他祝贺阿兄前程似锦、一路高官厚禄。   只是平平....一想到那温柔的少年郎会属于别人,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痛的不能够呼吸。   他甚至忍不住的恨极这个少年郎,为何要将这一份独有的温柔留给自己?   他宁愿少年对自己冷漠一点、甚至是狠毒一些,这样自己就不会抱有那一缕不该有的幻想。   无声的水珠在黯淡的猫眼中流转、若真是这样,只怕他自己又是最先受不了的那一个。   他情愿这样虚幻的日子,多过一日是一日。   他不想舅娘难过、也不想给表舅添麻烦,但是他也不舍得将平平让给他人,他想和平平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表舅和舅娘这样。   程哥儿将自己的思绪掩藏好了以后,才缓缓的说道:“我不累。”   冬天知道公子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是性子是个极为倔强的,认准了的事情是就不会退路半步的,这一点他早就深有体会。   说起这一点,就让他不得不提四年前绣楼发生的那件事情了,让他深有体会。   那时候他刚刚被主母买回到许家,他还没有搞懂情况,就被分配给了公子,说从今往后他就是公子的贴身侍童了。   就像翠竹翠果姐姐那样,往后是要跟着公子出嫁的。   只不过公子不同柔小姐那样喜好窝在家中研究吃食,公子更喜欢泡在绣楼里面跟着落娘姐姐绣绣品,做生意。   作为侍童的冬天自然要贴身跟着公子,故而他常常和公子那样男子打扮,跟着公子一起往欢喜绣楼里面跑。   如果不是被主母买了回来,他自然不知道清水镇上最平价、精美的欢喜绣楼是许家的产业。   清水镇镇上的居民也记不清欢喜绣楼具体是什么时候开了起来,只约莫在九年前....   成记成衣铺关闭半载以后,它原来的铺子突然就热闹开业了,取代他的是座精美的绣楼——锦绣楼!   锦绣楼的老板娘是个风韵永存徐老半娘,绣楼的姑娘都喜欢称她花姐姐。   这花老板娘不但十分的会做生意,且为人特别的热诚,左邻右舍有点麻烦,她也都愿意让绣楼的伙计帮忙。   但唯一怪异之处,就是绣楼的东西卖的便宜,且还限购。   对的,没有错,限购。   一些精美华丽的绣品,一月可能就卖个一件两件的。   这就让人十分的不解,有些好事者更是估价了欢喜绣楼的润利...这样下来,一年的纯利润不超过四十两,所以这老板娘开店图什么?   当然清水镇的风言风语,与冬天是没有半点关系的,他只是跟着阿娘苦苦求谋生的洗衣奴,在富贵人家听了那么一嘴闲话,也是想着赶紧完成任务回去,毕竟大冬天的洗衣服怪冷的。   而当他自荐卖身为奴,被许家主母买回许家以后,才知道锦绣楼原来是许家的产业。   从一些年长八卦的婆子嘴里得了一些事情,主家他们不要挣那么多钱嘞~不然会影响礼少爷的仕途。   冬天自打被买回来以后,就知道主家礼少爷是个不得了的文曲星,年纪轻轻的就是个秀才老爷了,最近更是去省城参加乡试了。   只是这都与他无关,他每天只要负责照顾好公子,跟着公子一起去绣楼绣一些摆件玩意,然后卖卖绣品,就回来吃晚饭!   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像是天堂。   直到八月底,礼少爷从省城回来,主母交代了落娘姐姐几句什么话,至此绣楼不在限购。   绣楼不在如同往日的清闲,日日都是热闹异常。   九月初,礼少爷中举的消息传至清水镇,落娘姐姐高兴中连忙带人回去贺喜....   主家少爷中举,锦绣楼自然是一派欢喜,一些讨巧的连忙带着礼物跟着落娘姐姐去贺喜。   留下了还沉醉在绣山河图的公子。   冬天是又气又怒,得了消息连忙冲到二楼的绣屋,去拉公子。   程哥儿听了喜事,喜上眉梢,停手就要跟着冬天回去。   恰好此时,他们下楼就遇上了个闹事的贵妇人,非说自己有珠玉簪子落在了绣楼里面,一定是绣楼的绣娘捡了不给交出来。   落娘姐姐不在,程哥儿作为主家哥儿自然是不能够离开,他留下来安抚贵妇人,答应帮忙找簪子。   贵妇人不答应,一个劲的要上二楼找簪子,绣娘们要拦,被贵妇人的下人硬生生的扒拉开了。   贵妇人一个劲往二楼冲,像是有什么目的一样。   程哥儿顿时心敢不妙,急忙的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他发现贵妇人的目的很明确,是他们二楼的绣屋。   绣屋里有很多还未开发的新样式,更是有平平主张开发的海绵宝宝玩偶样试...一定不能够让她闯进去。   冬天心记主子,连忙指挥一个小伙计去报官,然后自己立马带着两个矮小的绣娘趁着贵妇人下人不注意溜上了二楼。   他见到了一生难以忘怀的局面,任凭贵妇人如何的掐打,程哥儿始终死死的抱着她的大腿不准她进去....   后来官差来了,那贵妇人态度才稍稍的好一点,但依然倨傲,嘴里依然说着是自己的簪子被她们绣楼绣娘捡走了不肯交出来。   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冬天有些记不清了,因为九月那个月太乱了。   礼少爷中举的消息刚刚传到许宅,老夫人就因为欣喜过度,驾鹤仙归了...   随后一个多月礼,许家都忙着处理丧仪这些事情,毕竟老夫人仙逝,主家当大官的大哥也回来的。   冬天只是隐约记得,那个贵妇人被县官大人硬生生的按着给公子磕头认了错。   花落娘以绣楼绣娘因为职责失误,被罚了一年月例。   至于那贵妇人背景也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她是县官大人的小妾,她的娘家也是做绣楼生意的....主家绣楼不限购以后,严重的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意。   冬天十分清晰的记得自己当时给公子上药时,看着青青紫紫的掐痕,自己都哭了,问公子疼不疼?   公子也是像现在这样,很温柔的摇头:“我不疼。” 第104章 少年初长成39   时间一晃,已经来到了六月初七。   许泽博也在昨日傍晚赶到了清水镇许宅,故而今日辰时一刻,许泽平两堂兄弟就在家门口与许家众人告别。   许林氏看着兄弟二人站在马车前,心里失踪是有些担心,但看着老大和当家人都没有反对,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许泽平一一同长辈道别,轮到程哥儿的时候,他不由的摩擦了一下腰间的荷包,这是前几日程哥儿同阿姐一起给他求来的平安符。   “阿姐,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不?我到时候从府城带一点回来。”   许泽平嘴里问得是阿姐,实际上眼神看得却是程哥儿。   许林氏站在一旁,全程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她的心中一突....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打小他们关系就好,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许泽柔笑眯眯的说道,“上次你们带回来的梨花酥挺好吃的,这次回来记得再给阿姐带一点。”   许林氏无奈的摇头,“你这个馋丫头,真是不知羞。”   程哥儿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许泽博伸手搂住许泽平的肩膀,“走咯走咯,莫让高兄弟他们等久了。”   许泽平上了马车后,忍不住的再次探出头:“那阿娘,我们走了哈~”   “一路平安!”   吉祥低喝一声,黑马驾着马车飞速驶出巷子,直奔清水镇镇口。   果不然他们到达镇口时,高岩一行人已经等在了这里。   “阿岩,文然兄、江兄,我们晚了些。”   高岩几人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嘞。”   几位书生寒暄完,许泽平转头向领头的镖师说道:“丁三叔,这次又要麻烦你们了。”   丁霸虎笑着摆手,“哪里哪里,顺道顺道罢了。”   丁霸虎是丁一强的本家堂叔,关系也算亲近,他自然知道许家和丁家的亲事,故而都算是亲朋好友,谈吐间也都比较随和。   “出发!”   丁霸虎领着一好汉在前头一吆喝,三两马车紧跟其后,接着是他们此次要送往府城的三四车货物、最后五六名镖师在最后押镇。   咔哒咔哒的车咕噜声一想起,许泽平的思绪不由的拉到了今年的二月。   二月寒风萧瑟,他怀着忐忑不定的心情跟着阿兄他们前往县城参加县试。   一路上他都是紧绷着神经、就连是怎么到达的县城他都是没有记忆的...说出去惹人笑话的是,饶是参加县试那日被官差扒了裤子检查屁股蛋子的时候,他都是稀里糊涂的。   直到坐在考场上看到试题的那一刻,他紧张的的思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县考的第一场是:默写与译文。   县官大人出的题目百分之八十出自【幼学琼林】、百分之十出自【论语】、剩下的百分之十出自【中庸】。   这些年的背书中,他早已经将这些科举要考得书籍深深的印在了骨髓中,自然是下笔如有神,三个时辰的做题时间,他在一个时辰内就将答案默译在了草稿纸上。   神经松懈下来,他才有时间注意考场的情况。   约莫六十个平方的房间中,坐了三十个学生,三人一排,一共十排。   最前排坐着的考官应是主簿还是师爷一类的小吏,眼神如鹰紧紧盯着考场的情况。   压阵的捕快也是每隔半盏茶的时间就走动一番,巡视的眼神就没有停歇过。   许泽平依稀记得好像有三个考场,若是按着每个考场三十人这么算,那么这届县试就是九十人。   他记得阿兄说过科举大年县试取四十五人,科举小年县试取四十人。   科举大年指的是当年有不光有童子三试、还有乡试。   而科举小年则是紧紧只有童子三试。   而他们这一届正好是科举小年,也就是说九十人中只有四十人通过,余下皆是要刷掉的。   县试一共五场,第一场考得是基础,不讲究任何排名,只要有三处以上的错误直接刷掉!   脑子里重新过滤了一遍流程以后,许泽平心里就有盘算了。   他重新磨好砚,提笔开始小心翼翼的誊写答案,一边誊写答案一边过滤有没有错别字,丝毫没有注意到考官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柳主薄慢悠慢悠的走了下来,眼神扫视着廊道两边学子的字迹,直到路过许泽平身边时,眼神不禁一亮,这一手方正的馆阁体,可以说是第二个让他为之惊艳的了!   上一个,还是盛安四年那个许案首的那一手馆阁体!   仔细一瞧,他便看清楚了考卷上学子的大名,他不由想起了那句俗语,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兄弟二人皆是习得一手好字。   若是此子有其兄那般的文采,这一届案首他就已经有底了。   许泽平注意到身边的衣角后,不由的心中一颤...停顿了一下,立马又继续提笔誊写。   值得庆幸的是,他平日里练字底盘稳,倒也没有将墨汁滴在考卷上面。   柳主簿注意到了许泽平一瞬间的不自在,摸了摸胡须,就负手往前走去了。   “哎,也不知道是那个该死的贼子将小抄夹带在屁股蛋子里头,害的我们这些无辜的学子都要被检查屁股蛋子。”   一想到参加考试要经历的关卡,许泽博那浓密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块,不由的就抱怨了起来。   说着说着,许泽博坏笑的看向了许泽平:“哎呀,可怜我们的平平啊,还没有成亲,这干净的身体就被旁人看得个精光咯。”   他们的马车上就坐着兄弟二人,现如今没了许泽礼这座大山压着,许泽博的嘴巴自然是没个把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许泽博这么一插科打诨,倒是将许泽平的思绪打断了,他瞧着堂兄眼底的坏笑,就知道这个家伙是存心想要自己出丑。   可惜了,在蓝星上比谁尿尿尿的远都干过,又何惧被人看屁股蛋子?   许泽平眨了眨眼睛,“那堂嫂,知道堂兄你被人看了屁股蛋子吗?”   说罢,许泽平一脸肯定的点头:“应该是知道吧?!”   “哎呀,反正我没有成亲,无所谓啦。要是堂嫂知道堂兄干净的身体被旁人看了,会不会觉得堂兄不清白了呢?”   听着许泽平叭叭叭不停歇的嘴巴,许泽博的脑瓜里就像是有成群的鸭子在嘎嘎嘎的乱叫,扰得他头大,果然论吵架他就没有赢过家里的这大小狐狸。   为了避免太难看,他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平平,堂兄脑袋好晕啊,有些疲惫了。” 第105章 少年初长成40   许泽平看着捂着耳朵背过他靠着的许泽博,得意的露出一抹笑容,哼,你个小垃圾还跟我比脸皮厚!   为了赶路程,一路上除去定时的上厕所,一行人皆时在马车上渡过的,好在初夏的天气还不是那么的闷热,不然汗流浃背的马车内都是一股子汗臊味。   许泽博啃着干瘪的馒头,难受的喝了一口水:“啊,还要多久才能到府城啊!!”   许泽平掀开窗帘,看着马车外渐渐阴沉的天气,心里有几分不妙,这里已经靠近阴沟寨的地盘了。   他可是还记得上一次赶往府城时.....   他们亲眼目睹了阴沟寨山贼抢劫了往来了一商队的货物,若非两方血拼,阴沟寨损了一大半的人手,只怕他们也在劫难逃!   当时领着一队学子,丁霸虎选择的是明哲保身,带着他们迅速的离开了现场。   许泽平看着逐渐阴沉的天际,心里祈求的是幸运的渡过阴沟寨。   “堂兄,阴沟寨快要到了。”   许泽平一提这茬,许泽博立马直起了身子,脸色严肃起来。   上一次的经历,他可是亲眼目睹了的。   他也曾将事情如实的传信给了阿父,阿父让他们暂时不要管这滩事...因为他阿父怀疑阴沟寨背后有人。   每次当太永县县令组织勇士开始领兵清剿阴沟寨时,阴沟寨的山贼都能够提前一步逃跑。   而一旦太永县令的人一离开贼窝,这些山贼后脚就回来了。   阴沟寨驻扎在太永县对于太永县令来说也是一大头疼的事情,这太影响他的政绩了。   这也是他这么多久窝在了太永这个小县调不动的主要原因,为了根除这个祸害,他也曾想知州大人申请过支援,但是递上去的折子总是石沉大海。   一直到许松林上任永安通判,太永县令凭借着二人的关系,将折子递给了许松林,请他帮忙。   最初许松林提议让钱知府清剿阴沟寨时,钱知府还吞吞吐吐的推脱说阴沟寨就那么三四十个山贼,就让太永县令自己组织壮士清剿就好了....   许松林没有应承,态度强硬,凭借职位的制约,钱知府才勉强的同意了。   由永安州府秘密组织壮士,让老练的捕快领队,打算一举歼灭阴沟寨。   可是,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们一去,阴沟寨的山贼就跑了。   一直驻守了七天,都不见山贼的影子....   而他们一回来,山贼又回去了。   许松山联想到钱知州的前后反应,心里就有了猜疑,又苦于没有证据,只好按捺了下来。   当钱知州因为拐子功劳的事情,升迁到了岭南府做知府后,许松林仗着新任知府还不熟络事务,再一次组织人手清剿阴沟寨,却有一次扑了个空。   联想到钱知州离开前却他有些事情不要逞强的话...他的心里一震,这只怕阴沟寨背后的靠山并非钱知州,而是他们头顶上的人?   怪不得阴沟寨的山贼,有恃无恐!   怪不得钱知州推三阻四?   或许那人是怕暴露自己的底牌,许松林倒也被人穿小鞋。   当他对于这件事情有几分线索时,又恰巧碰上了丁忧,一切被洗牌了。   等到他丁忧期结束,准备赴任大干一场时,又被调离了永安州。   许泽博对于阴沟寨的这些山贼也是厌恶的紧,只会欺凌弱小百姓,有本事去关北杀游牧贼子去!在这里强劫,算什么本事?   “原地驻扎休息吧!”   丁霸虎本来是想过了这阴沟岭,到达万和镇上休息,但是看着这阴沉的天气,怕是撑不到万和镇了。   阴沟岭道路崎岖,一旦下雨就湿滑泥泞,容易翻车。   幸好前两日他们路途没有耽搁,今日耽搁一晚上也能够及时赶到省城。   丁霸虎的一声令下,几名镖师纷纷下马,开始原地驻扎帐篷...   刚好帐篷一扎好,就开始滴答滴答下起雨珠子。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急又快,许泽平刚将马绳绑在树上,暴风雨就来临了,他急忙的就钻进了帐篷里头。   此时的帐篷除去守夜的丁霸虎两兄弟,其他人都呼呼睡着了。   连日不停歇的赶路,使得每个人的神经都很紧绷,现在有时间休息,自然是抓紧时间就睡觉。   许泽平听着震天的呼噜声,心里倒是有些后悔去绑马绳了,早知道让堂兄去了....说不定自己还能够在这些打呼的大汉前头睡着。   后悔归后悔,他还是放轻了脚步声,将鞋子一脱,跨过几个大汉,打算挨着堂兄挤一挤。   帐篷扎的急,也就临时扎了一顶出来,因为人多,索性就铺了一个大通铺,大家挤挤都能够睡。   许泽平刚躺下,就看到丁霸虎两兄弟开始穿戴雨披,张口想要说什么...   他都还没有开口,就被丁霸虎比了一个嘘打断了。   丁霸虎两兄弟雨披一穿好,顶着夜色就出了帐篷。   听着帐篷外哗啦哗啦的雨声,以及帐篷内震天的呼噜声,许泽平那颗不安的心反倒是安定了下来,迷糊中就睡了过去。   霹雳吧啦嘭!   许泽平是混乱的打斗声惊醒的,吓醒的不光是他,还有与他一起的几个书生!   至于几个镖师早就提刀冲出了帐篷...   胆子大一点的马夫手握柴刀,招呼他们一次跟上。   帐篷里不是个安全的地,万一贼匪狠心的一扔火把,他们皆会被烧死。   许泽博紧紧的握住许泽平的手腕,他坚定的说道:“我们会没事的。”   跟着马夫出了帐篷,他们才将此时的情况目睹在眼里,丁霸虎七八个壮汉与六七个贼匪缠斗在一起,依仗人数,丁霸虎一方勉强占了优势。   丁霸虎两兄弟配合默契,一个虚招就将阴沟寨三当家削断了半截手掌...   顿时鲜血直流了一地,阴沟寨三当家哀嚎在地。   丁霸虎手提大马刀,眼神冷酷:“我们丁家镖行,与你们阴沟寨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今日三当家要打破这铁规?”   阴沟寨三当家捂着残臂痛的浑身颤抖,狠厉的盯着丁霸虎,约莫三息,他完好的左手一扬,整个阴沟寨六七名贼匪皆退去。   唯有许泽平注意到,阴沟寨三当家离开前,眼神是瞟向他们这边的。   只是相隔有段距离了,让他也不曾确定,到底是盯着谁。   削了阴沟寨三当家的手掌,此地自然是不宜久留,丁霸虎一声令下,众人赶紧收拾东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驾马出发! 第106章 少年初长成41(捉虫)   一行人害怕阴沟寨的贼匪追击围杀,一路驰骋直奔府城,日夜兼程,将四天的路程硬生生的压缩在了第三天的黎明赶到了府城的城楼下。   上一次府试返程时,许泽平他们就与客栈的老板打好了招呼并且留下了押金,故而这一次他们就不需要费劲吧啦的再去寻找客栈,直接让丁霸虎他们将他们送到了长青客栈门口。   在长青客栈分别以后,丁霸虎几人就驮着货物去完成他们的任务了。   除去许泽平两兄弟是自己提够的马车,高岩三人皆是蹭的丁家马车且有府试的经历,这三人选择的都是独身赴考....当然这也是上一次府试时,都商量好的决定。   故而刚好六个人,定了三间房,两间地字号一间人字号。   许泽平和许泽博、刘文然和江东住地字号,高岩和吉祥住人字号。   高岩的家中贫困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故而他与吉祥一起住,他们都是理解的,没有一个人笑话。   分好房以后,相互约定都先睡一觉后,再一起吃顿便饭。   “平平,你不累啊?”   许泽博是让许泽平先洗澡的,结果自己都洗完了,许泽平还穿着中衣躺在床上发呆,他挠了挠后脑勺,打了个哈欠:“早知道你不累,我就先洗了。”   许泽博将鞋子一脱,一边推挤许泽平,一边往床榻上挤,头挨到枕头就像是回到了天堂一般,喟叹一声:“哎,这才是幸福啊!”   许泽博见自己都说了半天,堂弟还没有半点的反应,又唠起了话题:“你真的不困啊?那不困,我就先眯一会儿。你别踢我啊,你小时候睡觉是最不老实的。”   许泽平看着床顶的蚊帐,想了半天这个心总是觉得阴沟寨三当家的那一眼不是无意的,他摇了摇许泽博的胳膊肘:“堂兄,你说阴沟寨三当家真的只是为了抢劫丁世叔他们的货物吗?”   许泽博又不禁的打了哈欠,他泪眼朦胧:“那还有假?丁世叔他们都说了啊,那三当家一冲上来,就硬生生的要他们上缴一百两白银啊!”   从清水镇到省城这小打小闹的押镖,一趟最多十两银子的酬劳,每个人在分分,一人也就一两多银子,哪来的一百两白银?   这不是活生生的逼人上梁山吗?   反正许泽博是觉得阴沟寨三当家是自打没趣!活该被人削了手掌,按他说,丁世叔削得好!像这种为非作歹的祸害,不光要削了他的手掌,最好还削了他的头颅,让他早点去见阎王老爷。   许泽平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堂兄,那为什么丁家运输重要大货物的时候,他们不去劫?更重要的是丁家镖行与阴沟寨那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啊,我可是记得一强兄说过,他们丁家镖行可是阴沟寨口头约定过的...”   “还有就是,阴沟寨三当家最后看向我们的那一眼,是带着杀气的,我发誓我没有看错。”   “哈~呼”   就在许泽平叭叭叭的阐述自己的观点时,他已经听到了呼呼的呼噜声,扭头一看,这人果然已经睡着。   许泽平气愤的咬了咬牙根,阿兄说得对,同博堂兄说话,大多数是在对牛弹琴!!   枕着手翻来覆去,他又越想越不对,他们只是个普通的考生,从不沾惹是非,又何曾与阴沟寨沾上是非呢?   ....   辗转反侧的盘算,以至于许泽平是几时睡着的他都不知道,他只知睁开眼时,已经是次日黎明。   也就是说已经是六月十三了。   睡了半个下午+一整夜,他睁开眼后整个人还是昏沉的,愣愣的坐了半响,整个人才算真正的清醒。   本以为自己睡得够久了,结果转头一看堂兄还在呼呼大睡。   许泽平本来是想喊醒堂兄,听着他震天的鼾声决定放弃了,挣扎了一会儿,终是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了出去。   许泽平一推开门,就瞧着吉祥蹲守在门口,有些惊讶:“吉祥哥,你不在房间呆着怎么守在这里?”   吉祥虽说只有二十七八岁,但因为常年的劳碌奔波面相更为沧桑,说是不惑之年都不为过。   到了这个年纪,他竟然还是独身一人。   许松山倒也说过让他成个家,都被吉祥拒绝了,吉祥只道一个人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其实吉祥知道自己这样情况,成了家也只会耽误人家姑娘,耽误自己的孩子。他不想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奴,将来自己的孩子也跟着做个奴....   索性,就一人挺好。   吉祥憨厚的笑笑:“这两日客栈入住的学子太多了,我也怕一个不慎与少爷错开了时间,反正现在马儿也有客栈喂草,我没啥事坐在这里等会儿也就等会儿。”   “吃了没有?”许泽平刚说出这话,脑子又回来了,在大景朝主子还没有吃饭,奴才又怎么敢吃?于是,他顺嘴说道,“我去喊堂兄起床,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吉祥连忙制止:“平少爷,别,别去喊堂少爷。”   许泽平有些迟疑,疑惑的看着吉祥:“为什么?”   吉祥有些纠结,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许泽平见吉祥很是迟疑,视线一凝:“吉祥哥,你有什么隐瞒我的?”   吉祥在许泽平的眼神逼问下,决定还是坦白从宽:“昨天晚上您睡得太熟,堂少爷就没有喊您起来。   然、然后堂少爷他们吃过晚饭,除去高少爷外,堂少爷他们三人出去逛花街了,半夜才回来。”   许泽平听闻此就火起,这个堂兄,气死了,他不是嘱咐了这几天低调不要乱出去吗?!   还逛花街?是觉得堂嫂太温柔了吗?!   许泽平将拳头捏得嘎嘎作响,恨不得冲进去给这人揍两拳,但堂兄毕竟是长辈,他还是忍了下来,决定回去让人给堂嫂传个话,让堂嫂收拾这个家伙去。   想到这里他平复了些心情,耐着性子问道:“他们几人回来时,可有异样?”   吉祥回想了一下,“我只记得堂少爷嘴里念叨了一句输了,输的面子掉了一地...旁的也没有什么,只是他们身上酒味重了些。   堂少爷怕熏了您,我就陪他在大堂里坐了一个时辰,待他人清醒了些,他才洗了个澡。   我送他回了房间,确定他没事后,我才回去休息的。”   输了?   许泽平摩擦了一下指腹,应该不是赌博吧?   要是赌博,一定让大伯抽死这个不成器的!   细细想来,按照堂兄这个胆量应该不敢赌博,毕竟家中也管得严。   这些年的相处,许泽平还是对自家堂兄的为人有几分自信心,他虽是性子浪荡了些,但也是个拎的清的。   回头看了眼呼呼大睡的人,许泽平合上了房门:“吉祥哥,我们去喊阿岩吃个早饭吧。” 第107章 少年初长成42   许泽平二人走到房门口时,高岩恰好才洗漱完,昨日看书太晚没留神,一不小心看到了子时三刻,这让他今日都早起不起来。   听到敲门声,高岩放下了毛巾走过来开了门:“泽平,你终于舍得从床上起来了啊?”   两人相交这么多年,十分的熟络,高岩忍不住的调侃了两句。   许泽平不在意的笑笑:“这不是精神头足了,才好考试吗?”   高岩听到许泽平如此自信满满的语调,忍不住的用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这考中了双案首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就让我等羡慕不已。”   说去这案首之位,许泽平不得不说,还真是运气好!   县试和府试最后一场考得都是算经,不同于平常考的方田问多少亩?题目出得都比较有难度,县试考得是经典鸡兔同笼、府试牵扯到的是分数。   盛安帝登基以来,今年可谓是科举考试中算经最难的一届,可以说是让许泽平捡了一个大漏,弥补了他律赋的短板。   许泽平本来作诗就比较的匠气,就不用提比诗更为考究的赋体了,每次于他做赋,就是让他渡一次劫。   好在许泽礼为他推算,也给他画了一点重点,近来年可能会考到的一些律赋话题,让他关于这些话题多做了一下律赋。   恰好这两次考试都押对了宝,让他的律赋不说引人注目,但也算出彩,至少有可圈可点之处。   “阿岩,你这可是在取笑我了。”许泽平无奈的摇头,“这些年,明明就知道我也只有算经最拿的出手!若不是这两次考试最后考得是算经,我能不能上榜都是个问题嘞~”   “又在这里跟我装谦虚了?”高岩不明文的翻了个白眼。   许泽平哈哈一笑:“阿岩,你还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高岩被这么一夸可爱,整个黑呦的汉子不由的红了脸颊:“去去去,少来,汉子都是要威武高大的,那能够被人说做可爱?”   高岩常年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比之一般的书生要黑、要健康许多。   虽是看着很瘦,但许泽平知道这个不到百斤的汉子能够挑起将近两百斤的柴火。   “好好好,我错了。”许泽平打起哈哈,伸手揽住了高岩的肩膀,“走吧,威武的汉子,我们去吃完阳春面去。”   二人虽然相差六七岁,十四岁的许泽平却能够一把搂住高岩的肩膀,可想而知,营养跟不上,对于一人的身高真的有很大的影响。   降生在许家,许泽平吃好喝好,即使瘦那也只是青春期单薄的少年感,他的个子却并不矮,他自己目测过了,至少有一米七了。   已经和他上辈子差不多高了。   上一世,他其实也因为成长过程中,营养没有跟上,发育的并不好。   这辈子他格外的注重,每日早饭雷打不动的,让厨娘给他煮一个水煮鸡蛋,这辈子他一定要摆脱五等残废的称号!   许泽平如此一调侃,反而让高岩没有话应对了。   三人下了楼以后,熟稔的出了客栈,拐进了左边的巷子,来到了一个小摊位前。   吉祥熟练的点了单:“老板,三碗阳春面,一碗加蛋、然后上一份扣肉。”   这家小摊位,还是许泽礼带他们来吃的,面条正宗又劲道,且价格也实在,阳春素面才五文钱,可以说十分公道的价格了!   吉祥点的一份扣肉,也只有早上能够点,到了中午就没有了。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瞧着客人来了,赶紧招呼他们坐下。   “呦,许小少爷跟着这泥腿子混在一起,都沦落到要在小摊上吃饭了啊?还真是可怜呐!”   正当许泽平他们吃好准备离席时,就听到一声戏谑的嗓音。   许泽平一回头,只见黄启双手抱肩,一脸嘲弄的看着他们。   瞧着黄启,许泽平也是有些疑惑,他不是府试落榜了吗?怎么还出现在了这里?   听着黄启这阴阳怪气的话,许泽平自然也是不爽快的,但见着他身后站着一行衣着华丽的青年们,觉得还是呛声委婉些:“是黄同窗啊!近来不见,这礼仪倒是让小生愈发佩服了。”   果然如许泽平所料,他一开腔,黄启身后的青年们没有给黄启留半分面子,皆是捧腹笑了起来。   “黄启啊,这许小少爷还真是如你所说伶牙俐齿,一上来就指点你礼仪了嘞。”   正当黄启气得双颊臊红,捏拳想要动手时,一名紫衣青年手持折扇慢悠悠的拍了拍黄启的肩膀,阴翳的鹰眼上下打量着许泽平:“许小少爷嘴皮子这么厉害,不知道你的文章是否也如同你的嘴皮子一样?”   紫衣青年一开口,笑声戛然而止。   黄启态度立马大转变,立马拍起了马匹:“嘿,这许小少爷啊就是踩了狗屎运罢了,那能比得上简少爷啊!简少爷您才是文曲星下凡呢!”   见着如此场面,许泽平就不由的想到上辈子送快递时,因为着急在爬楼梯时不小心踹了一只汪星人,最初汪星人没有作何反应。   等到他下楼时,汪星人的铲屎官准备牵着它回去....这个时候,那个汪星人就对着他汪汪嚎叫。   还真是狗仗人势!   关于华湖府,阿兄同他讲过一些局势,他自然也是有两分了解的。   华湖府只有一个官家姓简,那便是华湖府通判简流年!   而简流年的儿子就是简自心!   也就与阿兄有过恩怨的简自心。   想到这里,对于眼前的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许泽平已经有数了。   考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小小的童生,还敢吹是文曲星?他在心里不禁的冷笑一声,还真是脸比关北城墙厚实。   当然,府城是人家的地盘,许泽平自然不想得罪地头蛇,笑呵呵的附和:“是啊,小生不过是侥幸踩了狗屎运,那能够同简少爷比呢?”   许泽平附和完,就笑嘻嘻招呼高岩和吉祥离开:“哎呀,为了比拟简少爷,阿岩,我们就回去复习学业好了。”   世人常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因为文人之间向来要面子,基本上都死要面子不肯承认别人比自己强。   故而黄启还没有碰到过许泽平如此厚脸皮的书生,一时间还有些懵,愣在了原地。   倒是简自心嘲讽的开了口:“若是许小少爷的堂兄像许小少爷如此能伸能屈,倒也不至于昨晚喝了八壶黄酒了!” 第108章 少年初长成43   许泽平的步伐一顿,但是他并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我堂兄输了乃是他技不如人,不如简少爷这般的才高八斗。”   说完,许泽平就径直的朝着客栈走去。   高岩二人心知许泽平是不欲招惹麻烦,也都提步跟了上去。   简自心见这许泽平都不生气,不由的骂了一声:“没骨气的皮子!”   黄启自是知道简少爷是在骂谁,立马扬声,语气十分的嘚瑟:“许小少爷,你堂兄可是同简少爷定下了赌约,输了的要退出这届科举考试哦~”   许泽平不由的捏了捏拳头,这个许泽博还真是什么赌约都敢应!一把年纪了,脑子不用不如掏出来给狗吃了。   “许泽博,你真是活腻了啊!”   许泽平带着一腔怒火上了四楼,一把推开了房门,吓得许泽博一个激灵,差点没将柳树枝捅到自己的嗓子眼里去。   听着许泽平不分长幼的叫喊他的名字,许泽博也是怒上了心头,刚想怒怼过去....就对上了许泽平铁青的脸色,顿时心里生了几分慌张,难不成自己得罪堂弟了?   一慌张,许泽博就漏了几分怯:“堂弟,一大早的火气怎么旺作甚?”   “我火气这么旺作甚?”许泽平眼神锋利,“那不得问问你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好事吗?”   许泽博见堂弟提起昨日的事情,心中顿时生了不妙,嗓音愈发的心虚:“没没,没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事到临头了,你还想骗我吗?”许泽平见许泽博还糊弄自己,就更加的气愤了:“出门前,阿兄是怎么嘱咐我们的?好好考试,莫要去招惹是非,你倒是好,竟然跑到花街去同人打赌?!是要害死我们一船人吗?”   听着这话,许泽博就知道事情败露了,眼神飘忽:“我...我也没有想害你们啊,如果不是简自心先出口挑衅辱骂你和礼堂弟,我们也不会和他们比试对子啊?再说了...即使今天晚上我对对子在输了,那也是我一个人退出院试,与你们无关啊。”   “你个蠢猪!”许泽平气得要死,“骂就让他们骂了,又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少一块肉,我们登上了院试正榜才是要紧之事!   你知不知这里是简自心的地盘?你要是输了,不参加院试,你让我们上哪里去找人结保?”   许泽平这么一提,许泽博顿时脸色发白,他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这一茬。   高岩二人生怕两兄弟打起来,自然是紧跟着许泽平的步伐....只是许泽平因为气急,一路奔窜,这就导致高岩二人慢了几步赶到了房间。   他们一入房间,就瞧着许泽博自责的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挺壮实的一汉子被许泽平骂的就跟个孩子似的。   看着好不可怜。   他们刚想劝解,就对上了许泽平那凌厉的眼神,顿时都哑口了。   可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碰到许泽平发脾气!   是啊,府城这里是简自心的地盘,若是他要针对他们...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会看在简通判的面子上,与自己等人划清界限。   到时候无人结保,等待堂弟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府城一趟游!不但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损耗了江东他们的钱财。   想到这里,许泽博愈发的内疚,他为什么这么冲动呢?   早知道就该听堂弟的话,老老实实的呆在客栈里哪也不去。   “吉祥,你去将江少爷他们请到楼上来。”   看着这阵仗,吉祥哪里敢拒绝?连忙应下。   出房门时,吉祥还体贴的合上了房门。   事态严重,吉祥也不敢耽搁,不到片刻,他就将江东和刘文然二人请到了许泽平兄弟二人住的地字号房。   人已到齐,在许泽平的示意下,吉祥为五人倒好了热茶,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这是吉祥第一次从平少爷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如同礼少爷那样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许泽平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平和:“江兄,昨日我和阿岩没有去过花街,不如你们同我们说一下遇到简自心他们的前因后果?”   许泽平的话一出,江东二人就明白了,昨日的事情已然暴露。   他们也是有瞬间的不自然,想要看看许泽博的反应,但是他却全程低着头不说话。   江东清咳了两声,只好说道:“昨日遇到简自心他们,也怪我……”   江东是个典型的地主家傻儿子,家中富裕又只有他一个独子,显然没有什么压力!   虽说早早的成了亲,但因为他妻子出自河洛县主薄家,娘家给力,对于他自然是管束严格……   这让江东很是不满,偏偏江东的父母对于儿媳的做法又十分的满意,使得江东在家中不得不收住花心的性子。   现如今到了府城的他,就如同释放天性的小鸟。   一得了自由,就撺掇着他们一起去花街见见世面,嘴里还说着那个书生没有红袖添香?   府城这里的花楼名魁可是个顶个的才情出众!   高岩的囊中羞涩,任凭江东如何说,他就是不去。   但是许泽博和刘文然手中不缺小钱,自然架不住江东的磨,就跟着他们去了。   既然决定去花街了,自然要挑府城最出名的千情楼!   都说这千情楼的花魁,那是出百两银子都不一定睡得到。   当然若是能够用才情打动千情楼的花魁,不用银子,人家花魁都愿意自动送上门。   来到这里赴考的学子,那个不是对自己信心满满?   冲着这个由头,前往千情楼的学子当然是一波接着一波。   许泽博三人到达千情楼的时候,千情楼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对联比赛!   十人为一组,每组进行比赛……   最后的决赛者,能够与千情楼花魁共度良宵。   许泽博虽然被硬拉来见世面了,但是他还是记得自己成亲了的,所以打死不肯交报名费参加比赛。   “哎呀,许兄就交一个嘛?”江东推搡着许泽博,“这么多人,也不一定能够胜出,不如就试试自己的水平?”   就在江东游说的时候,一道嘲讽的嗓音飘了过来:“这华湖府都道清水镇许家出了文曲星,家风好。我看也不过如此,至少我眼前这个懦夫就落了许家的名头,一个小小的对联比赛,都不敢参加,还真是丢人现眼呐!” 第109章 少年初长成44   许泽博愤怒的回头一看,只见一身穿华丽锦袍的青年讥讽的看着他,手里摇着一把风花月雪的折扇。   他不识得这青年,但青年背后的黄启他却是一眼认出的。   许泽博还没有开口,黄启就笑呵呵的打了招呼:“是许大少爷啊!”   许家虽是分了家,但并没有分宗,故而对外三兄弟都是按长幼齿序排辈。   许泽博为长、许泽礼为次、许泽平为幼。   许泽博与黄启也是素面之缘,他确保与这人并没有什么结怨,按理不应该如此折辱于他?   那这恩怨,当真是这锦衣青年看他不善?   不对,这锦衣青年说的是许家出了个文曲星、家风好。那指的是礼堂弟还是平堂弟?   毕竟,自打平堂弟接连考中双案首以后,他们家就成了香饽饽,不少的村民吃饭都想挨着祖宅吃,就是想自家孩子也这么出息。   “呦,这不但是个懦夫还是个哑巴?!”   就在许泽博思索之际,简自心又继续的嘲讽,连带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个青年也是相继附和。   “啧啧啧,我看这许家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是啊,说什么出了文曲星,要考中状元,啧啧啧,也不过是为了造势铺路!”   ....   在附和者刻薄的言语中,许泽博有些失了理智,他凶狠的盯着简自心:“不就是对联比赛吗?谁怕谁啊!”   “和他们这些庸才比赛有什么意思?”简自心冷笑一声,心里有了整他们的法子:“既然你们有三个人,我们也有三个人,不如我们一对一的进行比赛,输一场喝一壶黄酒如何?”   许泽博看向江东和刘文然。   江东见到如此场景,心中也是在打鼓,如果不是自己出这个馊主意,磨着他们二人前来....想必也不会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   现如今发生了这个事情,他也不能够不管。   热血上了心头,江东自然是一口答应。   混江湖就得讲义气,江东答应了,刘文然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看着他们三人点了头,简自心挑了挑眉:“既然都比赛了,那么书兄,我们也该让他们了解了解我们的名号吧?本少爷简自心!”   “在下书跃。”   “小生不才,曾荣是也!”   许泽博三人听到书跃和曾荣的名头,脑子瞬间都空白了,这场比赛怕是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输定了!   书跃和曾荣华湖府公认的大才子,早在盛安十一年就考中了秀才!   一个位列正榜第七、一个位列正榜第十。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前辈....会和简自心混在一起,还跟着他来欺负他们。   不过此时此景,他们也只能够硬着头皮上了。   结果也如同他们想的那样,进行了八个轮回,他们三人输了八场,每人喝了八壶黄酒,皆是醉意熏熏。   也正是如此,在他们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才会被简自心忽悠定下来第二日的赌局之约!   听完江东说的前后因果,许泽平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昨日比赛怕是简自心的临时起意,但是今日的赌局则是刻意为之!   他就是要让他们这些人参加不了科举,以报当年阿兄羞辱他之仇!   当年他与尚江石联合起来给阿兄下巴豆药粉一事....阿兄当时确实没有拿他没有办法,动不了他。   但是在院试的前夕,阿兄故意组织了一场诗书字画的比赛,为的就是吸引简自心这种喜好出风头的人来!   阿兄的小钩子一出,简自心果然就上当了。   那一场比赛,阿兄从诗、书、字、画四个方面,全方位的碾压了简自心,深深让他在骨子里感觉到了耻辱。   也正是这一场比赛,折辱得简自心在院试考试中晕厥了过去.....最后还是被人抬出去的。   许泽礼是个嘴严的,若非这一次许泽平单独与许泽博来赴考,这件事他都不会告诉许泽平。   而告诉许泽平的目的,就是嘱咐他远离姓简的人。   偏偏许泽博这个憨货,往人枪口上撞.   想到这里,许泽平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黄启在简自心的身边?!   他猛地站了起来,“江兄,今年四月府试的前夕,是不是黄启最开始起哄要去飘柳院的?”   江东和刘文然不知道为什么许泽平思绪怎么跳转的这么快?不是在说昨日比赛和今日赌约的事情吗?怎么一下子说道四月份飘柳院的上面去了?   再说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具体的提议?   他们二人茫然的望着许泽平,倒是高岩一拍桌子说道:“泽平,你说的没有错。”   高岩站了起来,十分肯定的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黄启先提议喝酒助兴的,喝到了两轮以后,他就嫌光喝酒没有意思,他说他知道一处有意思的地方....随后,同他关系近的林桥就开始追问。”   高岩能够记得这么清楚,自然得益于黄启打小对他的看不顺眼,二人的关系极为的差劲,他对于黄启的一举一动会不够自主的印象深刻。   许泽博在马大哈,身为官家子弟,对于一些阴私之事还是有所耳闻。   他也立马的反应了过来,前有飘柳院安神粉一事,后有这赌约一事,这黄启皆在现场!若是没有黄启的指认,简自心又怎么会认识自己?   他们素未相识,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   许泽博一口咬定,“我用我的人头保证,黄启有问题!”   江东和刘文然想不明白为何?   前后这么一点拨,江东和刘文然开悟了,可是为什么?大家都是同窗,一个私塾出来的,日后有幸进入官场,这些可都是人脉关系,黄启没有怎么蠢的自绝后路吧?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刘文然很是不解,“我们可都是柳先生的学生啊!”   “源头在我。”高岩很确定,随后他将当初他和黄启的不愉快以及许泽平为他出头说了出来。   “不,他或许是讨厌你,但根本原因是我。”许泽平打断了高岩的自述,并且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在私塾这些年,黄启曾多次邀我一同用饭,据我印象中的,少说都有三次,但我一次都没有答应过。”   按照黄启这等小人的心理,自己的拒绝,就是看不起他,想必就是这些所以怀恨在心。   理清了前后关系,许泽平虽是气愤堂兄的意气用事,但最终也只能够长叹一声气,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和阿兄埋下的祸根。   就是不知黄启和简自心是在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去的? 第110章 少年初长成45   许泽平打起精神来,询问许泽博一些关于赌约的详细情况,希望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堂兄,这赌约你们当时可有笃定赌什么内容吗?还是对子吗?”   许泽博抓了抓脑袋,他对于赌约一事其实没有多少印象,只是隐约记得说的是次日酉时三刻,准时在千情楼进行。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江东,江东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吱声,说实话那时候他和许泽博都喝糊涂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   倒是刘文然还记得一些内容,他详细的复述给了许泽平听:“当时简自心说的是,今日许大少爷输的一塌糊涂,想必心中是不甘心的,毕竟临时的准备没有一点准备,不如明日酉时三刻我们在千情楼再一次进行真正的较量如何?”   刘文然偷摸的看了一眼许泽博,他道:“当时我记得泽博兄是拒绝的,但是简自心又抛了一个钩子,直言泽博不答应,就是胆小懦夫的行为....然后喝醉了的泽博兄,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说道这里,刘文然拿起边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泽博兄一答应,简自心立马就变了脸色,说光喝酒没有意思,要换一个赌注,就赌输者不得参加这一届的院试!”   在千情院众多书生郎的瞩目下,许泽博是答应了比赛的,若是今日毁约不参加比赛....想必将是贻笑大方!   饶是以后有幸进了官场,这些也将成为他不可泯灭的黑历史,说起来不守诺言、懦夫这些标签将伴随堂兄一辈子。   许泽平闭了闭眼眸,这场赌约必须得参加,且只能赢不能够输!   他在心里盘算,唯一庆幸的是简自心只说了进行真正的较量了,而非对对子比赛。   许泽平将这一点说给了许泽博他们听,“堂兄,我知道他们这场行为就是针对于我们许家的....这一点,江兄,我们真是对不住你们了,但是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所以。”   许泽平的话还没有说话,江东立马说道:“泽平弟,你先别说对不住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按奈不住磨着泽博一起出去,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该说对不住的是我。”   “泽平,你这就帮我当做外人了。”刘文然也是自省,“这时,也是我意志不坚定,怪不得你们。”   见他们二人都没有芥蒂,许泽平看向高岩。   高岩摆了摆手,他没有说话,许泽平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相交这么多年,二人身为挚友,一些默契还是有的。   “江兄,你们也知道,我最擅长的不过是算数和猜谜,这对子着实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许泽平坦诚的说道,“我们想要赢,只有在简自心说得真正较量上做文章了。”   许泽平的话一出,他们皆是明白,对啊,反正简自心说的进行真正的较量,又没有说是哪一方面!   他们相视一笑,心里自然有了决策。   酉时三刻,千情楼早早的围堵了无数的书生郎,就在他们赌许泽博是否敢赴约时,许泽平一行六人潇洒登场了。   简自心漫不经心的坐在二楼,看着坠在许泽博身后的许泽平,眼里闪过一丝自得,他就知道没有人能够逃出他的盘算!   书跃看着这一行慢悠悠的步伐,不屑的一笑:“真是故作潇洒!”   书跃身为一个秀才能够被简自心拉出来自降身份同许泽博他们比赛,当然不单单是因为简自心身后的权势资源,更是因为他也看不惯许泽礼!   在许泽礼横空出世以前,他向来是华湖府人人称道的大才子,就是众人将他排在陆继学的身后他也是心甘情愿的,谁让陆继学是他老师的儿子呢?   所以华湖府千年老二的名声,他愿意担着!   但是许泽礼的横空出世,硬生生的将他往后压了下去,就是让他不爽。   现如今简自心有要落一落许泽礼本家兄弟的想法,他自然也是愿意掺和一脚的。   曾荣倒是没有书跃这么多戏,他愿意出手,纯粹是简自心给的多!   整整一百两,这要他抄多少书?   简自心摇晃着折扇站了起来,“许大少爷,果然是讲诚信,说酉时三刻到就酉时三刻到,绝不耽搁一息间!”   许泽博抬了抬手,无所谓的说道:“不如简少爷上心,早早的就等在这里了。”   同样是官宦子弟,又不靠简家吃饭,许泽博得知了简自心的坏心眼,自然就没有想给他好面。   一见面就这么争锋相对,果然引得众书生郎热血沸腾,一时间众说纷纭,巴不得马上争起来、打起来。   一些好事者,甚至都开始比较起简家和许家,争论谁家更站高位。   简自心能够在华湖府呼风唤雨,当然不光是靠着他那个通判阿父,更重要的是他的阿娘出自上京伍家,是伍阁老弟弟的庶出女儿....如今后宫得势的伍妃娘娘,可是他阿娘的亲堂姐。   而简自心虽然不成器,但因为他阿娘的好家室,给他求娶回来的夫人也是个厉害的,出自东湘省吕家。   东湘省吕家乃是行伍世家,吕氏的曾祖父也属于跟着文武帝打江山的老人,吕家得了从龙之功,自然不差,虽然没有得爵位,但也得了东湘卫所世官的职位。   就如同吕氏的阿父,是世袭的正五品镇抚司镇抚。   这官职放在上京不打眼,但是在华湖府来说也是顶顶的大官了,更何况还可以世袭,这可是打出生起不作死就吃皇粮的好差事啊!   正是这错杂盘根的关系,使得简自心目中无人。   如此争论下来,很多人都站在了简家这边。   毕竟许家除了一个担任万利州知州的许松林,身份在高一点的也就是身为举人的许泽礼了,这么一看就没啥看头了。   当然也有嘴巴比较硬实的人,坚持称不可小瞧许家,毕竟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   简自心见如此多识趣的人十分的满意,自得的说道:“许大少爷,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这上联就先让你们出如何?我们三局定输赢!” 第111章 少年初长成46   “且慢。简少爷,你昨日说得是进行真正的较量,可没有说是对对联!”许泽博得了堂弟的点拨,十分的淡定,他不卑不亢的说道:“你若说是对对联,我宁愿舍了这脸皮要不参加这比赛,反正昨日应承你的时候,我已经喝了八壶的黄酒,早就意识不清了。”   听着许泽博这无赖话,简自心气得牙痒痒,他恼怒的看着许泽博,想要反驳却又有些无力,谁让这泼皮钻的空子钻的好?   他捏了捏拳头,最后看了一眼书跃二人。   书跃冷笑一声,“无妨,你们说比什么?”   他就不相信这几个小兔崽子还能够跳出他的手掌心,他堂堂一秀才还拿捏不了这几个小童生?   许泽博听着他们已经松口了,心里不由的一喜,谨记堂弟的嘱咐,不可一口咬定比赛项目,给他们来个二选一:“算经或是字谜!”   许泽博的话一出,引得曾荣哈哈大笑,这几个小崽子还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啊!   就在许泽博疑惑之际,书跃和简自心同样笑了:“你们还真是自找死路了!”   他们可是知道算经乃是曾荣的拿手好戏,三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选算经!”   许泽博几人看着他们也笑了,到底是谁自找死路这还不好说。   若是选字谜,许泽平赌他们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胜利机会,但是选择了算经,冷笑的勾了勾嘴角,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绝望,他的脑海里可是有无数高中高难度的几何题目。   就在他们两方准备协商比赛规则时,一个干练的老者出声了:“不如今日这题目,让老夫来出一出如何?”   这老者约莫天命之年,穿的十分朴素,不过一身灰色圆领袍衫,浑身上下无一点缀,但是那干练的气度,却是让人不可疏忽。   老者身后的两名青年男子更是一身的悍气,一看就是练家子。   许泽平他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虽然猜不出老者的身份,但是从这三人的关系来看,老者怕是手握实权的官员,而他身后的两名青年想必是保护他的护卫。   “那就辛苦阁下了。”   许泽平几人拱了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   简自心三人身处府城,消息自然要比许泽平他们来得全面,他们可是知道这一届院试主考官来自工部.....若无意外,怕就是眼前这位了。   为了讨得个好印象,简自心三人亦是一口同意了。   老者也很利落,刷刷刷的就写下了三道题目。   随后他就坐在了青年搬过来的椅子上,轻轻的抿了一口热茶:“半个时辰内,那方先给出正确答案,哪一方就算赢如何?”   老者或许也是考验考验他们的底子在哪里,所以这三道题目也不算太难。   第一道鸡兔同笼,问一个笼子里面鸡兔14个头、44只脚,问鸡兔各几只?   第二道一个三角直斜坡,高3丈、长4丈,斜坡修路约几丈?   第三道老农有一方田田埂长八步、宽六步,他要在田埂上种豆苗,一步种一颗豆苗,问他需要买多少颗豆苗?   许泽平看完这三道题目心里就有数了,一道解方程、一道几何勾股定理、一道方田,第三道是个坑,求得是方田的周长、若是不仔细看就会把他当成面积来求。   “先生所言,小生并无意见。”   许泽平淡定的上前,准备提笔了。   看着许泽平年纪以及模样,老者突然觉得姜回那厮说的不假,确实是个好苗子,他心里满意的点点头,这一趟果然来的值!   蔡平这次能够主动接下这主考官的活,就是冲着许泽平来的。   至于姜回,不是别人,正是华湖府的知府大人!   这一届的府试考题正是姜回出的,而最后的三道压轴算经题也正是他从蔡平这里拿来的,为的就是替蔡平找个好徒弟。   蔡平是个实干的好官,一心为了百姓谋福利、专心研究水利、修桥这些事情,说的他是京官、是工部侍郎,实际上他一年多奔波在地方上面,所以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天命之年了。   常年的劳累奔波,使得他的身体也落下了不少的暗创疾病,使得他有提前告老怀乡的准备了。   只是天生的使命感让他不得不为百姓、为大景收一个徒弟,好接他的班!   曾荣看到这三道题目,眼中不由的浮现一抹凝重,这大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一上来就出如此高难度的题目.....他以为至多在方田和合分术上面打转,却没有想到。   他咬了咬牙,还好第三道题目简单,他瞥了一眼信誓旦旦的许泽平,他就不相信这个小毛头能够做的出来!   曾荣上前一步,拱了拱手:“一切依照先生所言。”   蔡平颔首,“那就开始吧!”   蔡平一放话,他身后的护卫就点燃了香,用来计时。   许泽平在草稿纸上面一通列式以后,迅速的写下来的第一题的答案:兔8只、鸡6只。   为避免让人觉得自己算法过于怪异,许泽平特意将第二道的式子重复的列在第一道式子的上面,以混淆他们的视觉。   站在二楼围观的众位书生郎看着这题目亦是抓头挠腮,而看到许泽平这么三下五除二的写了答案更是不可置信,他这是乱写的吧?   而曾荣还在一个个的试答案,他瞥了一眼淡定自若的许泽平,不由的额头上冒了冷汗。   简自心更是眼睛发红,恨不得冲上去质问曾荣你到底信不信啊?   许泽平可不管这些人,他淡定的写下第二道式子:3平方+4平方=25   随后他写下第二题的答案:5丈。   第三题:【8+6】*2=24。   许泽平在写完答案以后,装作不小心的带倒了砚台,使得墨汁浸湿了草稿纸,让人看不清他的草稿纸上写了什么。   对于他的行为,众人惊呼,这下可完了,答案都毁了吧?   许泽平却不慌,淡定的让人取来新的宣纸,依次将答案写了上去,交给了蔡平。   蔡平看到三道题的答案不禁眼前一亮,拍桌说道:“好好好,这比赛不用进行了,胜负已见分晓!”   蔡平的话一出,曾荣腿一软,径直的跌倒在了地上,他知道他玩了。 第112章 少年初长成47   “听说你们这次输了的惩罚,是禁止参加这届的院试?”蔡平一手拿着答卷,一手负在身后,眼神严肃。   许泽平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先生说笑了,那是我堂兄醉后的戏言罢了,岂能够当真?堂兄,你说是吧?”   冤家宜解不宜结,倒不是说许泽平的心地都么的善良,而是他知道依着他们许家如今的地位着实不能够跟简家对着干,毕竟简家背后的靠山是他们目前动不了的。   自古枕头风,是最难抵御的。   许泽博虽然恨简自心恨的牙痒痒,也想当场就弄死简自心,但是他知道堂弟有他的考量,也只能挤出笑容:“是啊是啊,这一切都是我酒后说的胡话罢了。”   是真是假,其实蔡平心中早已经有了结果,他之所以这么问出来,是想要为这小家伙撑腰罢了,旁人恐惧这伍家,他可不惧!   当然,他也坚信圣人是个明辨是非的。   却没有想到这小家伙年纪轻轻的,做事是个八面玲珑的,这一记太极打下去,简自心若是还胡搅蛮缠不承他的情,别说在这华湖府了,日后在这大景朝都要贻笑大方...世人最忌讳的,可都是忘恩负义之人!   蔡平颔首,严肃的说道:“你们可都是我们大景朝未来的栋梁,若是圣人知道你们拿着科举做玩笑,想必是要治你们的罪了!”   在蔡平的这一波恐吓之下,成功让简自心额头上冒汗。   许泽平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极是,我等铭记在心。”   说罢,蔡平双手负背,踱步出了千情楼。   蔡平的这番威吓下,让千情楼的众位书生郎都背生冷汗,他们突然想起大景朝的关于科举的一个铁规,恶意阻止学子参加科举者、当罚五十大板!   简自心得了许泽平的这个情也不好放狠话,今日这一切他又自知耻辱,冷冷的说道:“今日算是我简自心欠了你一个人情!”   说完,简自心也不顾许泽平如何反应,拂袖就离开了。   简自心一走,书跃和曾荣也自觉脸上无光,立马跟上了。   至于守在门口的黄启,不知千情楼里头的情况,还畅销着许泽平等人的下场。他见简自心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立马迎了上去:“简少爷,如何?许泽平他们是不是痛哭流涕的求”您?   他的话还没有说,气不顺的简自心直接一脚将他踢了出去:“滚!”   书跃和曾荣本来也是想跟着简自心上马车的,得了简自心一个白眼:“两个无用的废物!”   随即啪的一声,马车门合上,简家的马车扬长离去,徒留书跃和曾荣站在了原地。   书跃和曾荣自是丢了大脸,哪里还敢站在千情楼的门口?两人对视一眼,含糊的告了别,就各奔东西了。   简自心一行人离开千情楼,这场戏自然也就散场了。   许泽平一个眼神,许泽博就推开了围拥过来想要结识许泽平的书生郎们,他们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千情楼。   走到门口时,看着还久久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黄启,高岩忍不住的嘲讽:“呦,这是谁呢?不是昔日清水镇高高在上的黄少爷吗?怎么躺在地上了?”   江东自然而然的接了话,“什么黄少爷咯?还不是人简自心的一条狗,现在狗的主子走了,这条狗自然是没有了归宿,躺在街上流落咯?!”   江东一说完,许泽平等人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等黑心玩意,他们可是一点都不同情。   黄启呼吸急促,眼前一阵发黑,他攥紧了拳头,想要说什么一张口却是鲜血流了出来。   见此,许泽平手心有点发紧,他拉住了许泽博的手腕,“堂兄...人命关天。”   身为蓝星人,他的内心终究没有应硬下来。   许泽博眉头微蹙,朝着千情楼喊了一句:“简少爷的狗腿子要死了,快来救人啊!”   嚎了一声后,许泽博就攥着许泽平往前走了。   高岩冷笑一声,“你也有今天!”   望着许泽平一行人离去,黄启恨得血色染红了眼眶,可惜因为疼痛,脑袋一黑,嗬嗬了两声,直接昏死了过去。   次日六月十四,许泽平他们特意赶了个早前往华湖府府衙复核报名的名单,复核通过以后,他们只需要拿着自己的文书前往分配好的考场考试即可。   今日既是复核报考名单,亦是等候分配考场的消息。   其实在他们初次报考院试时,他们的所有的资料都已经到了华湖府知府的手中,只不过是等朝廷派来的主考官分配考场。   而从他们初次报考到复核名单的这段时间内,主考官早已经将他们的考场划分好了,复核那日只是通知他们一声罢了。   只不过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到达府衙时,府衙的门口已经排了长队。   许泽博苦恼的抓了抓头,“啊,早知道就吃了早饭过来了。”   许家人一日三餐十分的规律,许泽博来府衙前,还喜滋滋的幻想,三两下就搞定了...然后回去美美的吃一顿,现如今看着这队伍形势,他长叹了一口气,老天爷玩他啊!   许泽平将他推到了队伍中,“快排队吧,我来的时候,就安排吉祥去买包子了,等下会送过来的。”   许泽博眼前一亮,若不是人太多了,他恨不得把堂弟抱起来亲两口。   就在他们排队的时候,听着队伍其他人在暗暗私语。   “听说了没?昨日那黄姓书生。”   “听了,今日一早华湖府都传遍了,昨日倒在了千情楼门口,人拉倒医馆去的时候,直接没了!“真的假的?”   “真的,那我还有说假话的吗?”   “什么原因?”   “据大夫所说,是骨头刺破了心脏。”   “啧啧,查出凶手了没?”   “嘘,不要乱说,人可是自己身体不好,一下子中风去了的。”   .....   一时间各种纷乱的声音传进了许泽平的眼前,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昨日是亲眼看到了怒火中的简自心一脚踢在了黄启的胸腔上面....   倒也不是他圣母心,只是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   没了就没了   凶手却成为了众人闭口不敢提的对象,这就是权势的厉害吗? 第113章 少年初长成48   “平少爷?”   “平少爷?”   “平少爷?”   吉祥连续换了许泽平三声,他才回过神来了,“啊?”   吉祥从怀里拿出包着包子的油纸,“平少爷,包子。”   许泽平从油纸中拿出来两个包子,随后吩咐吉祥将包子分给许泽博四人。   鲜香的肉馅散发在口腔中,使得许泽平抒发了心中的唏嘘与无奈,不管他人如何,他发誓他会始终坚持自己的初衷的。   从清晨排到了午时,终于结束了名单复核。   此次参加院试的童生近四百人,许泽平看完大概的报名人数,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至多四十人通过。   结束复核以后,许泽博兴奋的搂住许泽平的肩膀:“平平,明日就要考试了,为了庆祝我们凯旋,我们去熙和楼吃一顿吧?我可是听说熙和楼上了最新的菜品,味道超级棒!”   看似四十人同为秀才,但是许泽平却只这排名间暗藏玄机。   头十名被视为大景朝未来的栋梁,成为廪生,不但能够可以免除徭役、见官不跪。还能够吃上皇粮,每月可以向官府领到六斗大米,一斗大米约莫12斤,一个月相当于可以领到72斤大米,这足够很多家庭一个月的口粮了。   当然成为廪生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因为廪生资格只有三年,三年内不论能否考上举人,过了时限都将不能够领取皇粮。   十一名到三十五名被称为增生,增生可享受免除徭役的特例、见官不跪,却不可吃皇粮。   大景朝每届榜单的最后五名,被称为附生。   附生是大景朝读书郎最不希望得到的名称,他们宁愿榜上无名,也不愿意摊上这名头。   因为附生只空有个秀才的名头,除去见官不跪的特权、也就多了一条可私办私塾的资格,余下免除徭役资格无、更重要的是上了附生的名号,就不能够再参加乡试了!   是的,没有看错。   大景朝对于读书郎宽容,也是严格,得了附生,也就相当于绝了仕途。   “吃吃吃,就知道吃!”许泽平微微瞪了一眼许泽博,“前两日的教训,我怕你是不记得了?”   自打对堂兄好生的发了一顿脾气后,许泽平就没有在掩饰自己的脾性了,他知道对于堂兄这个憨货就不能够有好脸色。   许泽博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没有吃过,有些馋意嘛。”   “明日就要考试了,还不专心应对考试?小心第一轮就给你刷下去!”   高岩适时补充的说道,“这刷下去倒也无法,只希望不要倒霉的得了个附生的名头。”   高岩一开口,几人都沉默了。   他读了这些年的书,自然知道附生的意味。   也就是有了这层警告,众人草草的吃了中饭,就回到了房间开始复习。   许泽平与许泽博住一个房间,同为许家根,许泽平自然忍不住的同他堂兄抓起了算经重点题型划分。   这一届他们的主考官既然为工部侍郎,许泽平想也不用想,最后一场肯定会考算经!   就从府试的难度来看,想必院试的题目绝对不简单。   从前虽然同堂兄讲过题型,但是到了这个关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给他临时抱佛脚!   就在他准备开始讲例题之时,他们的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高岩、江东、刘文然三人齐刷刷的站在了门外盯着他....   然后三人嘿嘿一笑:“不如泽平你好人做到底?”   许泽平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进来吧!”   次日卯时三刻,他们一行五人准时出现在了贡院的正东门前。   华湖府贡院除去考官等人走的正东门,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只能够走西、南、北三个门,他们五人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小纸条,就相互道别了。   为了更好的监督学子,通常结保的童生是分不到一个考场的。   许泽平他们几人也不例外。   许泽平在南一考场、许泽博在西二考场、江东在西三考场、高岩和刘文然一个在北二、一个在北三。   四十人一考场,四百人正正好分了十个考场。   此时贡院已经是重兵把守,大景朝十分重视人才的选拔,故而每一届的科举考试,不光有来自京都的主考官、更是有卫所的士兵的巡逻,若是有人滋事闹事可想而知后果。   比起府试的紧绷,这一次院试,许泽平心里是轻松了不少,因为府试和院试同样是在贡院考试,熟悉的场地让他没有那么紧张。   院试一共五场考试,一天考一场,每一场考试都是辰时三刻开始、午时三刻结束。   大景朝童子三试都是一样的淘汰制,前四场都是上午考试、下午酉时三刻出结果,榜单上有名号的可参加下一场考试,若是没有名号的就淘汰。   唯独第五场不一样,第五场会结合余下八十名书生郎前四场的考试成绩进行一个总次排名,最终上榜的前四十名得到秀才老爷身份!   犹豫记忆中的一样,进入南大门的第一道坎就是连人带书箱子的被士兵拖到一进院旁边的小屋子中,“爽快点,快脱了。”   许泽平看着前一个书生郎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颤巍巍的走出房门,像是经历了一场摧残一样。   在士兵凶狠恶煞的眼神中,许泽平咬了咬,反正头几次都被看了,今日还有什么好羞耻的?   牙一咬,心一狠,许泽平就将自己剥了个干净.....   就在许泽平剥衣服之际,检查的另外一名士兵早就将他的书箱子打开,不但毛笔的笔管都被打开了,就连同墨条都被掰断了,生怕墨条里头夹带着纸条。   许泽平:......   “你这汉子倒是爽快,不像那之前的书生郎,跟个娘们似的,检查检查他就跟受了奇耻大辱似的!有本事就别来参加这科举考试啊!”检查的士兵一边将许泽平的衣物翻过来检查,一边唾弃的骂骂咧咧:“好了,撅起。”   许泽平木着一张脸,再次问候了夹在纸条在屁股里头的老兄,然后撅起了屁股。   许泽平穿好衣服走出小屋子的时候,正好碰上一脸不爽的简自心。   二人相对,真是冤家路窄!   苦于前日的人情,简自心又不得不臭着脸同许泽平打了招呼。   许泽平抬了抬手,敷衍的应付了他,然后掉头就向自己的考场走去。   看着臭着脸不爽的简自心,不由的就想到已经西去了的黄启,这人生还真是不公平啊!   在大景朝,科举的任意一场考试,一旦考试开始,正常情况下都是不允许上茅坑的,若真是憋不住了,要去上茅厕,也是会被士兵全程监督送到茅厕。   而与此同时那试卷,就会被盖上一个黑色的印记,而这个印记在他们考生圈被流传为屎戳子。   得了屎戳子的试卷,无论文章是多么的优秀,都难以得高分。   故而诸多学子,宁愿匆匆考完交卷,都不愿被盖上屎戳子。   许泽平到达考场门口时,透过窗户能够清洗的看得考场中的考生情况,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书生郎。   为了更好的监考他们,考场的窗户是全部被推开,这样也是方便外面巡逻士兵更好看到里面的状况。   许泽平放缓了自己的步伐,轻轻的走进了考场,直至第四组倒数第二个座位,他蹑手蹑脚的坐下。   幸好是院试,若是是乡试,自己这怕就是个臭号咯!   duang!   锣声敲响之际,监考考官拿着密封的油纸踏进了考场,众学子停下了自己研墨的手,皆是整齐的看向监考官。   拿到考卷以后,许泽平没有着急落笔,而是仔细的审了一遍题。   如同之前府试题目一般,第一场的默译一共八十道题,前五十为默写,后二十为翻译,而最后十题为翻译加自己的感悟。   扫了一遍题目以后,许泽平的心中已有答案,百分之六十出自论语、百分之二十出自中庸、百分之十出自大学,剩下的百分之十出自五经中的【春秋】。   这一届的题目并不容易,按照阿兄所说,历届院试题极少会出现五经题,因为多数秀才对于五经的领悟并不深切……   老师领悟都不够深切,就不用说被他们开蒙的书生郎。   许泽平一边在草稿纸上默写答案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只怕这第一场就将淘汰过半的学子。   如许泽平所料,他离开考场时哭倒一大片的书生郎,呜呜咽咽的就像是没了爹娘。   “呜呜呜,堂弟。”   许泽平刚站稳,许泽博就瘫软在了他的背上,“怎么办,【春秋】中我有一句话好像写错了。”   许泽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振作起来,只出错一处是无碍的。”   ……   “这字、极好!”   刘主薄看到这一手字,忍不住的惊呼了出来。   这让为首的蔡平不由的沉了沉脸色,“刘主薄,你我二人交换一下考卷吧。”   刘主薄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连忙将手中的一打考卷递了上去,“小吏失礼了。”   科举考试不光对学子的要求极为严苛,众位考官也一样,考官的数量是会根据考场来定的。   如十个考场,那就会有十个考官。   主考官来自上京,基本上都是由礼部任命抽调。   副考官为当地府城知府,余下监考官员从整个华湖府抽选,会避开各大学子关系网。   如简自心的阿父,华湖府通判,就是因为简自心下场考试,监考管员就跳过了他。   刘主薄来自华湖府下面的一个县府,头一次瞧见如此标准化的馆阁体,自是没能够控制的惊呼了过来。   蔡平拿到他手上的那一打考卷,仔细的翻看了一下旁边的密封条,确定没有暴露考生的姓名以后,他又翻了翻刘主薄先前批改的考卷,确定他没有徇私舞弊才看向刘主薄惊呼的那一张考卷。   大景朝对于考卷,都是采用糊名政策的。   在考生交了考卷以后,监考官员会随机的重叠试卷,然后用封条将姓名这一行糊封起来,交给主考官。   然后由主考官将糊封的考卷随机交给考官,由他们批改,最后批改完成以后,确定了淘汰的考生试卷以后,再次拆封,由主考官将留下来的考生名字题写到红榜上面……   蔡平看着手上熟悉的字迹,愣了愣,随即就知道了此考生是谁。   这一手方、乌、正的馆阁体,真的没得说,还真是能够让人看了一眼就不能够在忘记了。   “放榜了!”   “放榜了!”   两名拿着红榜的士兵一走出贡院,就乌乌泱泱的涌过来数百学子。   许泽平拉住了焦急的许泽博,“堂兄,我们等会儿过去吧。”   吉祥自告奋勇:“平少爷,我去给您们老吧!”   “你识字吗?”   吉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出门前,老爷教了我认你们的名字,我记了整整三天。”   说罢,吉祥就窜进了人流中去了。   而等许泽平他们回过头去找高岩三人的时候,早就没了他们的身影了。   原来,就在许泽平拉许泽博时,他们三人就溜进了人海中了。   “上榜了!我上榜了!”   “我家少爷上榜了!”   吉祥不像他人从尾巴上面找,他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头榜上那端正的三个大字——许泽平!   他顾不上耳边嗷嗷叫的各位书生郎,兴奋的推开挡在周围的人,就直接莽莽撞撞的冲了出去。   “平少爷,你上榜了!”吉祥眼里冒着金光,嘴里喘着粗气,双手抱膝:“是头名!”   “那我嘞?那我嘞?”许泽博焦急的看着吉祥,一脸期盼。   吉祥后知后觉,他好像兴奋过度了。   他尴尬的说道:“博少爷……我可以说,我忘记看了吗?”   许泽博气呼呼的推开吉祥,“你这个不靠谱的,还不如我自己去看!”   吉祥立马追上了许泽博的步伐,打算赎罪:“博少爷,你等等我,我来为你开路!”   好在许泽博去的时候,大部分因为落榜都哭哭啼啼的散开了,他很幸运的在倒数第三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高岩在中间靠前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回头看着随意依靠在墙上的许泽平,很庆幸自己交了这个挚友,自己才能够在他的提醒,将五经硬生生的背下来。   方才,顺利的完成这份答卷。   不然……怕是自己这一轮就要被刷下去了。   高岩清了清嗓子,“江兄,你们过了吗?”   江东挤出了个比哭还难,“我落榜了,早知道就听泽平的话,背一背【春秋】了。”   好歹还能够临时抱抱佛脚!   总好过这样一头雾水的瞎写。   其实早在午时三刻在贡院门口集合时,他听着许泽博说错了一道题时,他的心里就有了预感。   只是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主考官按照往年的惯例,第一场卡掉一半的人数。   可惜他遇到一个狠人,四百的考生,直接刷了两百二十个人下来!   江东数了数人数,只有一百八十个人在榜单上了。   刘文然打小就是个记性不强的,考得是死记硬背,但是他比江东强的是,他听劝。   许泽平在上一次商议出发时的聚会上,就曾提过让他们没事翻翻【春秋】、【周易】这几本五经,刘文然就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   聚会结束,就跑到了书馆将五本书买回来了家。   由于时间太短了,他就随意的挑了一本书死记硬背。   没想到,正好考的就是他挑中的【春秋】!   在考试的时候,简直兴奋的在手抖,一连写了三四个都是墨团。   刘文然挠了挠头,“侥幸侥幸。”   一行人回去客栈时,还恰巧撞上了简家的马车。   简自心透过车窗阴阳怪气的说道:“昨天踩狗屎了吧?头场头名。”   许泽平不想同简自心一般见识,和他计较只觉得自己掉价,“简少爷过奖了。”   简自心瞧着许泽平始终都是稳着情绪,恼怒的放下了车窗,冷哼一声:“走!”   简家的马车一走,高岩就忍不住的吐槽:“这简自心是个脑子不清白的吧?又没人求着他来同你攀谈,既然不爽,那还来做甚?”   “嘘,隔墙有耳。”   许泽平比了个嘘,示意他大庭广众之下不要乱说话。   因为落榜,江东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一回到客栈就将自己藏进了房间,所以许泽平他们几人也不宜欢喜,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了房间。   次日卯时一刻,许泽平、高岩、刘文然、许泽博四人相聚在一楼吃了个简单的早饭。   “文然兄,江兄昨日还好吗?”   刘文然声音很小,“午夜我听他哭了半宿,今日我出门时,他还没醒,想必哭过了,会好受些。”   因为怕耽搁时间,几人吃完就往贡院赶去,刚好卡在卯时三刻出现在了贡院大门。   熟练的扒了衣服,让士兵检查过后,许泽平径直走向南一考场,经过昨日的淘汰率,南一考场空旷了少许,许泽平大致数了一下,不到二十五人。   人数虽少了,但是座位却不变。   今日第二场是律赋。   他的目标是稳三保二,许泽平一边研墨,一边在心里盘算,科举考试中,他的短处便是律赋和诗句,按照如今的局面来看,最后一场稳拿稳的是算经。   所以只要他在律赋这一块稳住了,那么这院试的案首,他就拿定了!   岁寒三友。   许泽平看到考题的时候,大脑在迅速的旋转,他记得【论语】中曾提到过松、竹、梅为岁寒三友。   已经找到出处、题自然已破。   题虽然破了,他却陷入了沉思,究竟只单单写一种还是三种都写?   三种植物对于他来说,他独爱梅花,但另外两种也不反感。   听着周围沙沙的毛笔声,许泽平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决定采用递进的写法。   先写松的顽强不屈、后写竹的正直、最后表明自己独爱腊梅的高洁孤傲。   大景朝的律赋讲究对仗、工整以及华丽,许泽平有了思路也没有着急动词,只是在草稿纸上写下了岁寒三友赋。   看着题目有思索了片刻,确定自己大脑已经完全清晰,才在草稿纸上以【论语】破题…   duang!   午时三刻的锣鼓声敲响,许泽平刚好放下手里的毛笔,他看着答卷上誊写好的文章,心里松了一口气,属于他的短处已经结束。   跟随大部分陆陆续续的出了南一考场的门,他也不曾注意到监考官在拿到他答卷那瞬间的惊艳。   依次递进,还真是少见的写法。   “堂弟,如何?”   许泽博一见到许泽平,就迫不及待的关心,因为堂弟的诗感和赋感是他公认的短处。   当年在祖宅输给平堂弟,他一直坚信是礼堂弟给平堂弟开的小灶,不然在后来自己专心求学了一段时间后,平堂弟怎么会老是输给自己呢?   许泽平笑了笑,“我觉得挺好,堂兄,你呢?破题可对?”   “这次考官出的题目简单,我一眼就破出来了,出自【论语】。”许泽博知道平堂弟不说大话,他既然说挺好那便是发挥的不错,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骄傲的说道:“我也觉得我发挥还不错!”   就在他们谈话间高岩和刘文然也已经到了,他们四人结伴就回了客栈,打算同江东一起用个午饭。   四人刚踏进客栈的大门,小二就迎了上来,讨喜:“各位公子有礼了,江公子在包厢里等候各位公子多时了。”   几人在客栈住了这些时日,小二早已经将他们的模样记住了。   “昨日失态了,还望多多包涵。”江东顶着一双核桃眼,同许泽平等人掬了半礼。   许泽平他们连忙躲开,赶紧上前将江东扶起来:“江兄,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都是朋友,走岂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相互寒暄一翻后,他们依次落座。   江东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先是提杯:“昨日已成过往,我们旧事不追。今日愚兄在此,恭祝各位兄弟榜上题名,一路青云直上!”   说罢,江东直接就将酒水一口闷下。   一同而来,第一场就被刷下,此种郁闷,许泽平他们自然能够理解。   江东怕他们喝酒误事,就提议他们以茶代酒,最后江东自己喝得个烂醉如泥,是刘文然和许泽博把他扛到房间里去的。   吃过饭后,就都会各自房间休憩放松神经。   许泽博从人字房回来,便听到了平堂弟轻微的鼾声。   没成亲前,他也没少同平堂弟挤一个房间,他知道平堂弟睡觉从来不打鼾……今日却反常的有了鼾声,足以见得这段时间他的压力有多大。   平日里沉稳的像个小狐狸,其实仔细想想,平堂弟也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许泽平一睁开眼,猛然惊坐生怕自己误了时间,扭头看到还躺在身边的许泽博,拍了拍自己胸膛,还好还好没误了时间。   “堂兄,起来了。”   许泽平将许泽博摇醒,微微洗漱了一下,恰好准备出门时,高岩就来喊门了。   “放榜咯!”   由于第一场刷下的考生比较多,第二场许泽平就拒绝了吉祥看榜,他紧了紧拳头,径直的走向了红榜。   远远的隔着人群,许泽平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赫然的排在了首位!   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双眼,随即又看向了红榜,听着周围考生的惊呼声——   第二场又是许泽平!   哇,还真是他!   如此优秀,让尔等真是望尘莫及啊!   也不知道他多大了?成没成亲?   ……   诸多羡慕的声音飘进许泽平的耳朵里,他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是他!他就是许泽平。”   许泽平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人群中突然有人指向了他,然后忽然一群人就哗啦哗啦围了过来。   “真是年少有为啊!成亲了没?我家中有个妹妹貌美如花,许兄弟,要不要考虑下?”   ……   这些书生郎边说还边上手扒拉,吓得许泽平拔腿就跑,都顾不得同来的许泽博他们了。   回到客栈的房间,许泽平插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老天爷啊,他之前听阿兄说榜下捉婿的事情,还觉得夸张。   现如今他自己碰上了,才惊觉是真的一点不夸张,天呐,他都还没有考上秀才啊,要是考上了那还得了?   “堂兄,可还行?”   许泽平一看眉开眼笑回来许泽博,心里就有数了。   “不错不错,我们都过了!”许泽博呲着大门牙,“好小子,这次发挥不错啊,都跑到我们面前去了!”   第二场除去超常发挥的许泽平,高岩的成绩最好,位列二十、其次是许泽博五十三、刘文然低线上榜一百五十名,位列倒数第十。   第二场刷下来的人并不多,只刷了四十人下来。   “是你啊,小兄弟。”   连着两日检查,负责排查的士兵都对许泽平熟络了起来,人长的俊、做事利落又不扭捏的书生郎确实不多见。   许泽平礼貌的一笑,“是我嘞,我倒是希望场场你都能够见着我。”   士兵被许泽平的话弄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趣味一笑:“哈哈哈,相信你给可以的!”   第三场:策论   许泽平看到题目的时候,头皮都发麻了,果然如阿兄所预料的那样,与关北游牧悍匪言和有关。   自打关北修建了城墙以后,游牧悍匪抢夺大景朝关北百姓的财物就变得困难了起来。   去年冬季,游牧族的可汗曾派使者到关北城墙门口喊门,他们游牧族愿意臣服大景朝,只要大景朝每年给他们施舍千斤粮食即可,不然每年都派兵来砸大景朝的城墙……   朝中时局如何,许泽平不得为之,但听阿兄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他都笑了。   自古都是附属国向主国贡献金银财宝,这游牧族倒是开了个奇特的例子,竟然还想大景朝给他们免费的粮食?   哼,打着臣服的名义白嫖粮食?   还真是想的美!   许泽平跟在许泽礼与柳淮之的身边,可没少耳濡目染一些农夫与蛇的故事,想当初听到阿兄与他讲论政事的时候,他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游牧族想用大景朝的免费粮食养肥他们自己……   然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在来攻打大景朝!   当时他将这个问题抛出的时候,就得到了阿兄默认。   他相信他们都能够想到的问题,身为一国之君的圣人不可能想不到。   所以这个论题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能够证明,圣人绝不是个蠢笨之人,甚至骨子里还是个北伐的狠人!   有了这个念头,许泽平自然就不在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直接飘飘洒洒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   文风大胆、用词犀利,观点不但是拒绝了关北臣服、更是道明了关北悍匪的真正目的。   然后还列出了一二三,从加筑城墙到勤练兵将、甚至是制造武器投机石都写了出来!   “大人,这是前十的策论,您过目一下。”   律赋、策论、八股文的审核流程较为的复杂,各位考官需要各位批改的考场挑出三篇出挑的文章,在其上面用红字批改上“中”。   挑出来的这些文章由考官们相互交换看,轮流任由考官们批改,最后挑出“中”最多的十篇文章由主考官定排名。   蔡平入目的第一篇文章,就被那一排“中”所惊艳,十个考官有八个留下了“中”字!   看着卷面上漂亮的馆阁体,蔡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文章。   因为第一个中字就是他留下的。   不得不说私心这个东西在哪里都是存在的,自打许泽平在蔡平这里留下印象后,蔡平总是习惯性挑南一考场的答卷批改。   但是好在许泽平这个考生是个有实力的,每次的成绩都能够堵住其他人的嘴巴!   “不用看了,就按照你们这个排名公布成绩吧!”   就当蔡平准备让人研墨,誊写排名时,一个考官跳了出来。   “大人,我觉得这次排名有异!”   蔡平看着前面弓着腰的精明干瘦男人,眯了眯眼眸:“哦,你有何见解?”   “大人,这位考生所写的水泥啊、投石机前所未有,简直是在这里胡扯!”庞智生坚持自己的初衷,“大人,请你明见!”   “庞大人,你是在教本官做事吗?”蔡平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庞智生:“本官为圣上办事这么多年,上对得起大景、下对得住黎民百姓,你是在质疑本官吗?”   庞智生面对蔡平锐利的双目,微微后退了半步,他的后背不由的浸湿了中衣:“下官不敢。”   蔡平给了他当即一棒,随后又给了他一颗甜枣:“庞大人此番,本官也知道你是为了百姓的福祉所想,本官能够理解,这位考生的文章,本官会原封不动的递给圣上,庞大人可还有意见?”   “下官不敢,下官谨遵大人命令。”   蔡平满意的点走,踱步再次走到案几后,提笔开始誊写这次榜单考生名单。   “中了中了,平少爷,您又是头名。”   自打昨日遭到拉扯以后,许泽平就不敢去红榜前看名次了,生怕再一次被人围住。   听到吉祥前来报喜,许泽平庆幸自己的剑走偏锋再一次赌对了。他询问看向许泽博三人:“阿兄,你们可过了?”   刘文然面色不太好,叹息了一口气:“我策论的观点写错了,名落孙山了。”   许泽博和高岩二人因为许泽礼的缘故,对于这次论点有所了解,自是写了不同意游牧悍匪臣服大景朝这一观点,二人皆过了这一场,一个位列三十八、一个位列七十八也算是幸运了。   第三场结束,考生已经刷到了一百二十人。   许泽平想要开口宽慰,刘文然强撑着挤出笑容:“第一次下场,已经比我想象好很多了,这次回去我定会刻苦学习,后年院试我相信我定能够过了的!”   “刘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刘兄,我也相信你!”   在许泽平他们坚定的目光中,刘文然的心态逐渐恢复了过来。   刘文然打小就有些笨,干活也总是比别人慢半拍,他阿爹阿娘就是怕日后继承不好家里的雕刻手艺,才想着送他来读书。   即使书读不好,也还能够给人去算算账有个谋生的手段。   也正是这些坎坷的经历,使得他的心态比江东的心态稳许多。   “泽平,我有点想吃巷子里的哪家阳春面了。”出来看红榜前,高岩就算过自己口袋里的银子,不到两百文了....他们住的房间六十文一晚上,他承担一半,至少还有三个晚上要住,所以他得省着点用:“你们想不想去吃,不想的话,我就自己去。”   连着两天吃的油腻,许泽平也想吃的清淡一点,他看向许泽博他们:“我也想去吃阳春面,堂兄你们呢?”   刘文然摇了摇头:“昨日晚上我答应江兄出去逛一逛,你们就先去吧,我回去陪陪江兄。”   如此,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许泽平两兄弟加上高岩、吉祥抄了小道,绕过了主街道走了巷子去哪家摊子吃阳春面。   “你这个废物!打死你这个不中用的废物,没有赢了比赛就算了,还想要少爷的钱?还真是脸大!”   “来人,好好教训他一番!”   .....   听到巷子的哀嚎声,许泽平几人本是不想揽这闲事的,但听着被打人的凄惨的叫声,又觉得这个声音有几分的熟悉。   许泽平拉住了许泽博:“堂兄,我们去看看吧?”   几人商量了一番,一起冲了上去:“干嘛干嘛呢?”   “再动手大人,我们就报官了!”   为首的那个打手听到面前这几位书生的话,都笑了:“报官,你们知道我们主家是谁吗?”   许泽博仗着自己的个子魁梧壮实,他强横的说道:“本少爷倒是想知道你主家是谁?能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人?!”   为首的打手撸起了袖子,掂量掂量了自己手上的木棒:“我们主家说出来吓死你!我们老爷可是华湖府的通判大人,挨打的这人得罪了我们家少爷,要收点小教训。你们识相点,赶紧走,趁着爷的心情好,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许泽平看着抱头蜷缩的长袍儒生只觉得身形很眼熟,想要仔细瞧瞧,却不想他死死的抱着头不给他看清。   许泽平有些纳闷,这人真的好像那日跟在简自心后面的曾荣啊?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怎么会被简家的下人打?   许泽平试探性的喊道:“前面躺着的可是曾荣曾秀才?”   曾荣听到许泽平认出了他,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而为首的打手,见许泽平认出了曾荣,十分的气愤,扬起木棒就要打下来:“瞎喊什么呢?乱在这里瞎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在木棒要打下来之际,许泽平就顺势的躺了下去,使劲的哀嚎:“打人了啊!简通判家的下人要打死赴考的考生了啊!”   许泽博看着打手挥下木棒的时候,本想用手去挡,却被许泽平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住手。   现如今看着躺下去的平堂弟,立马就明白了,开始往巷子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打人了啊!救命啊,简通判家的下人要打死考生了啊!”   几个打手,看到这么不要脸的书生郎,吓得都有些慌了。   拿着陆陆续续从巷子两边钻出来的人,也顾不得什么,一个个灰头土脑的跑路了。   至于曾荣?算了,反正也给他教训了。   简家的打手走后,许泽平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呵呵同围观的居民们表示感谢:“一场闹剧,刚刚多谢诸位帮忙了。”   围观的居民们,也都乐呵呵摆手:“哼,这简家为非作歹,我们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也是他们跑的快,不然我们让吃不了兜着走!”   许泽平乐呵乐呵的将他们这些居民们送走以后,走到了曾荣身边,伸出了手:“起来吧,还赖在地上做什么?”   曾荣肿着一脸,声音有些窘迫:“我,我的腿折了,疼,起不来。”   许泽平几人:。。。。   “算了,我们送你去医馆吧!” 第114章 少年初长成49   曾荣本以为他们救自己有目的的,却没有想到几人把自己撂医馆就起身了。   他捏着衣角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在许泽平几人踏出医馆的那一刻张口了:“喂,你们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许泽平勾了勾嘴唇,鱼儿上钩了。   他愿意出手相救又怎么是纯好心呢?   只是二人毕竟立场曾相对过,若是直接坦言想问,怕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故而他才以退为进。   “曾秀才,明日我们还要考试,就不多打扰了。”许泽平拱了拱手,“若是曾秀才赏脸,来年我们乡试在秉烛夜谈。”   曾荣或许知道些什么东西,许泽平摩擦了一下指腹,只是华湖府简家的水太深,这趟浑水能不能淌,他觉得还是问过阿兄才行。   阿兄如此聪明之人,对付简自心也只进行了尊严羞辱了一番.....而非,他便知道简家有他动不了的东西在内。   许泽平他们吃过晚饭走到客栈门口时,只觉得出奇的安静,他们有一丝觉得违和。   就在犹豫客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小二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许少爷,你们终于回来了!快快快,快随我进去吧!”   小二也不管许泽平几人的诧异,攥着许泽平就往客栈里冲。   一进客栈,他们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对头发斑白、身形佝偻的夫妻拉着一具尸体赫然跪在大堂里,客栈的掌柜的都被他们吓得脸色发白,想要赶他们出去,这对夫妻就一个劲的磕头,求他行行好,他们不闹事,就在这里等人。   掌柜的也就是个普通的守店人,平日里做事规规矩矩的,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看着盖着白布的尸体,也知道晦气,他想要让小二去报官。   却没有想到那对夫妻说没用的,他们就是从官府里出来的,现在即使被抓进去了,大不了也在蹲几天牢狱,死在了里头也好一家三口团聚。   他们一边说还一边磕头,只求掌柜的行行好,他们就在这里等人,人等到了他们问几句话就走。   掌柜的问他们等谁,他们说等清水镇上来的几个青年。   “许小少爷,您行行好,告诉我们夫妻杀启儿的凶杀是谁吧!”   许泽平与那对夫妻一对视,他就愣住了,这是昔日清水镇的里正?往日里风光无限,怎么短短几日就老了二十岁?   就在许泽平怔愣之际,黄仁就跪走到了他的面前,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老泪纵横:“我知道启儿不是个好人,害你们许多,但念在你们昔日同窗之情十几年,加上他已经...您就怜悯怜悯我们,告诉我们杀害他的凶手吧!”   许泽平可不敢就这么直愣愣的受他的跪拜,拼命挣脱他的禁锢,哪想到黄仁力气之大让他生生的挣扎不开。“黄里正,你不要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害我了。”   许泽博几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把黄仁给拉开了。   哪里晓得黄仁一被拉开,黄启的阿娘就又跪倒了许泽平的面,一个劲的磕头不管轻重,一边磕还一边扇自己巴掌:“许小少爷,我知道是我们教的不好,溺爱了他,纵容了他,令他胆大妄为,生性歹毒,不仅买通了你家大伯家的丫鬟让她将作弊的小纸条塞进了你堂兄的笔管.....让联合歹人,想要杀害你们,但求求你了,念在他已经死了的份上,让他安心的去吧!只要您让我们知道凶手是谁,我们绝对不打扰您了。   死者为大,许小少爷,您求原谅原谅他的。让他安心吧。”   黄启阿娘说的句句哀伤,仿佛许泽平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一般。   只是她没有想到正是她的这些话,让许泽平改变了想法。谢谢她自我认罪,让许泽平对于某些事情的前后因果终于清楚了,怪不得...怪不得他们找不到害他们差点背上作弊污点的歹人,原来这歹人有人相助啊!   联合歹人杀害他们?   许泽平头皮发麻,他的心里产生了更大的联想,莫非阴沟寨之事,黄启也参和了一脚?   至于对黄启的所作所为,黄仁夫妇绝对是知情的,他们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求自己要凶手是谁,无非就是让自己提供证词,好把自己拉入水!   这黄家人,果然不论老的还是少的,没有一个角色是好瞧的。   如此恶毒之人,许泽平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即使自我认罪又如何?难不成伤害他们的事情就可以成过往吗?   许泽平虽然良善,但是他不是个什么都愿意原谅的人!   “啊。啊,我的头好疼,好疼啊。”   许泽平扶着太阳穴哀嚎,然后头一歪,就直愣愣的倒下去了。   好在高岩眼疾手快,及时的将他抱在了胸口,像死了爹娘一样哀嚎:“来人啊,救命啊!快请大夫啊!”   “请大夫没有用!”许泽博注意到许泽平打着小手势,夸张的嘶吼:“快请法师,一定是有歹人想要借我堂弟的寿,复活邪物!”   在许泽博一行人的合力表演下,黄仁夫妻都傻眼了,啊这,怎么不按照他们的剧本发展?   掌柜的也早就受够了黄仁夫妻,有了许泽博他们的闹腾,他也借机让人赶黄仁夫妻。   因为嫌弃死人晦气,但不想沾染。   但也怕这黑心的夫妻,会像借许书生的寿命那样借自己的寿命,这些跑堂和小二也顾不得什么了,径直的将他们赶出去了。   古人迷信,许泽平就不信这一组合拳下去,掌柜的还能够因为怜悯将他们留在客栈里头?   哼,道德绑架?   对他可是不管半点用!   掌柜的听到借寿这一词,可是相当的敏感,生怕有书生郎因为被人借寿死在了客栈,当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个法师,念念叨叨的围着许泽平唱跳了半个时辰。   听着耳边嘛哩嘛哩哄半天,许泽平终于挨不住了才睁开眼,他一睁开眼就对着法师鞠躬:“感谢感谢大师出手相助小生,不然小生还被恶鬼围困着呢!”   说着,许泽平还从胸口掏出了碎银递给法师。   法师或许是个见钱眼开的主,见到银子立马眉开眼笑,直呼哪里哪里!   掌柜的一听被恶鬼困住了,更是吓得两腿瑟瑟,急忙让人差银子过来,请法师多多驱邪。   这一通忙活下来,已是半夜。   借着法师一事,各方都得到了解决。 第115章 少年初长成50   啊!   来人呐,有人吊死了!   更夫惊恐的尖叫声传遍整个东鹤大巷,迅速惊动了大巷两边居住官宅的家仆,纷纷都出来,向发出尖叫声的地方靠拢。   随着这些家仆的围拢,才惊觉三具尸体吊在了简府后院的大门上,其中一具尸体还生了蛆虫,一看就已经去世有几日了.....   因为昨日法师做法闹的过于太晚,许泽平起床时都还有些昏昏沉沉,以至于他从搜查屋出来时还不小心撞了一下人,等到他回过神来,对上的就是简自心那张发黑发青的脸。   “你游魂呢!”   简自心本来就因为黄启一家吊死在了自家后院的大门上,被他阿父从床上拉了下来差点就要被打死而窝火.....想到死了都不安生的黄启,简自心恨不得将他鞭尸、挫骨扬灰!   今日若不是阿娘拼死的护着,加上又是考期,只怕他就没命出简府了。   用舌头顶了顶被简永年掌掴的左颊,简自心心里冒炉火,阿娘说了,只要等堂姨姨的儿子登上太子之位,自己就不用再受简永年这个老东西的管制了。   而看着撞在自己的身上的许泽平,简自心强忍住怒气,死死的盯着他,若不是那日欠着的破烂人情,他恨不得现在就一拳砸上去泄泄火。   对上简自心那阴翳的眼神,许泽平的心里一个咯噔,他确定了这人真的是没有半点心,翻脸比翻书还快。   许泽平微微后退了半步,“简少爷,抱歉了,昨日看书看得太晚了。”   简自心看着同样是顶着黑眼圈的许泽平,讽刺的冷笑,然后径直走向了搜查屋。   许泽平自是不会因为简自心的冷讽而动怒,径直的走向了南一考场。   三场下来,只余下一百二十的考生,十个考场,平均下来一个考场也就十二个考生。   许泽平走到南一考场的门口,自是看到了考场上坐着稀稀拉拉的学子。   三场考试下来,虽然考生们并不相熟,但对于考场上考生的名字还是知道的,许泽平一走进考场,就引来了南一考场九个考生注视,他们知道若无意外,这许泽平就将是他们这届院试的案首了!   如此算下来,十四岁的小三元,还真是前途无量!   南一考场的九个考生想到这里,不免的眼神充满了火热,这个时候他们不在嘲笑那个红榜下拉扯许泽平的考生了....因为他们早就在心里盘算自家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   火热的视线吓的许泽平汗毛一立,这些人怕不是吃错了东西吧?今日这么的奇怪?   许泽平迅速的加快了步伐,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不到片刻,考场外响起了锣鼓声。   Duang!   第四场,八股文考试开始。   邦之杌陧,曰由一人。   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许泽平的眼前一黑,这、啊这,这考题还真是越来越敢了。   他的思绪迅速在旋转,立马补齐了他的下一句: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   补齐以后,这句话的意思也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国家的动乱不安,是君王一人的过错所致;国家的繁荣安宁,也是君王一人的善行导致的。   ——出自【尚书·周书·秦誓】   许泽平摩擦着自己的手指,他感觉都快要摸不清主考官的意图了,这是干什么?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连个秀才都不算,怎么敢对着君王的德行在这里挥斥方遒?   咋滴,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   越想许泽平的心思越乱,不对,这个题目虽然是这样直译的,但是他相信主考官的意图绝对不是这样。   许泽平联合了这一篇的上下文,重新的整理了一下思路。   不对,这文应该是站在秦穆公自我的视角,对于用人的总结。治国的关键在于用人之道,用对了国家能够繁荣昌盛,用错了,国家便有可能走向危险。   理清了思绪以后,许泽平心中大定,他已经有了思路,他觉得剑走偏锋,大胆一点,用一个臣子的角度来写这治世的八股文。   若是君王重用于我,我将肝脑涂地。   若是君王重小人远离我,我仍是两袖清风钟爱于民。   ......   走出考场时,夏风拂面,许泽平才惊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   既然已经剑走偏锋,大不了从头再来,许泽平摩擦自己的指腹,按照阿兄给予自己所分析的,圣上是个眀君。   许泽平深呼一口气,成败一瞬间。   “堂弟!”   许泽平一个不慎,就被许泽博搂住了脖子,他悄咪咪的在许泽平耳边说道:“你听说了没?”   许泽平疑惑的看向许泽博:“听说什么了?我才走出的考场。”   许泽博神神秘秘的说道:“黄仁夫妻吊死在了简家的后院大门上!”   许泽博刚一说完,许泽平瞪大了双眼,一时间不敢置信。   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知府大人知道了吗?”   “知府大人不是忙着应对院试考试吗?”许泽博指了指上头,“知府大人将这是禀报给了上头的提刑按察使司了。”   听闻许泽博的话,许泽平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看来知府大人都不打算淌这浑水了,简家这事情,知府大人都打算以院试糊弄过去,让按察使来处理这事情了。   许泽平在心里腹议,看来这简家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能够让堂堂一知府都给他让路啊!   “堂兄,你说这事,黄家人能够如愿吗?”   以死来搞臭简家,黄家一家人还真是狠人呐!许泽博嗤笑一声,“堂弟,你在说笑吗?黄家人都死绝了,又有谁能够为他们强出头?指着黄家在庄稼地理刨土的族人吗?”   别看许泽博平日里憨头憨脑的样子,但是他身为一个正宗的古人,跟着为官的阿父,其实他政治敏感度要比许泽平这个半吊子强太多了。   他从一个县令之子到州城通判之子,经历的东西可是比许泽平多的太多了。   只是他的志并不在官场,他之所以考科举,更多的不过是为了完成他阿父的命令罢了!   在加上两个优秀的堂弟,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阿父被人指指点点太多。   努力的考取秀才,也不过是配合许家耕读世家的名声。   许家有两个堂弟撑着,落败不了。   至于大房这一脉,将来他生了儿子再好好教就是了。 第116章 少年初长成51   许泽平喃喃自语,“就无一好官了吗?”   许泽博拍了拍他的肩膀,“堂弟,平日里你比我聪明,现如今怎么就糊涂了呢?水至清则无鱼,再好的官也不会想掺和到士族的斗争当中去。”   好官如蔡大人,虽是京官,却不愿意呆在京中,宁愿奔走在地方上为百姓造桥修路。   好官如光明先生,看不得朝中官官相护,辞官归隐,至此不再出山。   可以做个好官,可是多数都是惜命之人,只有活的长久了才能够多为百姓做事。   简家背靠伍阁老、背靠伍妃娘娘,得罪了他们小心,上头的一个命令,别说做个好官了,何时被穿了小鞋都不知道!   “泽平!”   人多不宜过于细说,正好高岩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三人转身一起走向了客栈。   姜知府拿着许泽平的答卷,都不由的汗毛直立,不由的嘀咕了一句:“简直是大逆不道!”   可是看到蔡平这老神在在的模样,又看到答卷上那鲜红的“中”字,他就知道这个案首,老友是点定了。   罢了罢了,跟着老友胡闹一回又如何?   这京都的天,确实要变一变了。   世族相互袒护,圣人需要一把持剑人,这不正是圣上需要的人选吗?   联想到昔日许泽平阿兄那份圆滑稳重的答卷,姜知府不禁的笑了笑,兄弟二人一人锋芒毕露、一人圆滑世故正好稳重钓鱼台,倒也是相辅相成!   众位考官看着姜知府,亦是在考卷上留下个“中”字。   皆纷纷说着自己看漏了什么,需要重新理一理思绪。   不但片刻,许泽平的答卷上已经留下了一排“中”字。   细细数来,有八九个之多。   能够混官场的其实也没有几个真正愚笨之人,几场考试下来,这些人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明白了,这个院案首,其实蔡大人点定了。   “红榜下来了,红榜下来了。”   比之第一场长达三米的红榜,此时的红榜只有它的三分之一,红榜上稀疏的写着八十人的名字。   红榜上的头名赫然是许泽平三个大字!   紧接着第二是简自心的大名。   一些知道内情的考生,不由的嘀嘀咕咕,有人撑腰还真是不公平,这样的人品都还不被刷下去。   比之初场的拥挤,四场下来看榜的书生郎其实并不多了。   大多数的考生都是穷苦人家出生,府城的物价很多人都承受不起,在红榜上被刷下去以后,都陆陆续续的归家了。   至于停留的江东与刘文然,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钱多,而是因为清水镇与府城之间横着一个阴沟寨。   他们不得不留下来,与许泽平他们一同和丁家镖行归家。   因着人数不多,许泽平远远的就看到了红榜上自己的名字。暗自勾了勾笑容,还好自己赌对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许泽博、高岩二人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   看着他们二人的神情,许泽平不又多想,就知道他们榜上有名。   “泽平,你猜猜我们考了多少名?”   许泽平视力再好,也难以在八十个人中寻到他们的名字,就随便说了个数字:“二十、四十?”   高岩的神情上难以掩饰的兴奋,这是他四场下来最好的成绩:“我排名十八,泽博兄排名三十五!”   “走吧,明日最后一场,我有预感绝对会考算经。”许泽平攥了攥许泽博的衣袖,“趁着时间还早,回客栈我给你们在加固加固题型。”   许泽平决定的语气,就让许泽博二人知道是不容拒绝的。   许泽博有些丧气的跟在许泽平的后面,“平平啊,出门时我还答应了给你嫂子带礼物回去,我们可以在府城多呆两日吗?”   “明日考完不正好还有半日的时间吗?我也答应了阿姐,给她带礼物回去。”许泽平睨了他一眼,“这么大个体格子,不会还觉得累吧?”   高岩懂得泽平这么赶回去是为了自己,他不想众人事事都迁就自己,急忙说道:“泽平,这些时日连着考试,着实也有些累了。恰好我也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多休息一晚上,大后天回去吧?”   许泽平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反应了过来:“也好。”   回到客栈以后,许泽平将那日蔡平给他们出得三道题目拿了出来,又仔细给他们分析了一遍:“阿兄,你们一定要注意大人出得题目,一定要将面积和周长分开来,动了不?”   许泽博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瓜,用毛笔在宣纸上画了一块方田,他自信的说道:“平平,你就放心吧,我按你说的,遇到这种题型,就先把图形画出来,看着图形来答题。”   高岩犹豫了片刻,他道:“泽平,你说的那个勾三股四玄五,我还是有些不懂。”   许泽平耐着自己的性子,将蔡大人说的垂直斜坡画了出来。   也是时间来不及了,若是来得及,他都想把九九乘法表给他们普及一遍....当然普及了,又怕他们觉得奇怪。   他记得古代的时候好像就有九九乘法表了,只是不知道出自那个朝代,日后他若是有幸,定要去翻翻大景朝皇宫内的藏书阁。   上辈子也怪自己没有读多少书,不然也多有些线索,他只是隐约记得出自【算经大成】,虽然有了这个线索,蓝星上下五千年,鬼知道出自那个朝代啊?   加上这大景朝又像是凭空出现的,这就让他更是两眼摸黑,完全是抓瞎。   “只要大人出得题目说这个斜坡是垂直下来的,高多少,宽多少,求斜坡要修多长的路,你就按我跟你说的......”   不辞辛苦,巴拉巴拉的一长串的说下来,等他们思绪抽离时,已经是亥时一刻。   想到明日要考最后一场,许泽平就不耽误他们了,轻咳了两声,说自己困了。   于是乎,结束了这一场课外开小灶。   次日坐到考场时,看到考卷的那一瞬间,高岩只觉得十分的庆幸遇到了泽平这个挚友,因为他们最后一场考得是算经。   且考官大人出得五道大题,有四道题他都觉得很眼熟。 第117章 少年初长成52   许泽平看着考卷上的五道算经大题,两题方田(一道求面积、一道求周长)、一道合分术、一道三角函数以及最后一道鸡兔同笼。   五道题目中唯独合分术漏跟他们讲了,许泽平沉吟了片刻,按照当今考生的水平,他们只要作对三题,绝对榜上有名!   按照那日简自心他们的反应,曾荣应该算的上是算经领域的佼佼者....但观他做题的速度来说,嗯,许泽平对堂兄和阿岩是有信心的。   许泽平磨好墨以后,慢悠悠的开始提笔做题,也不顾已经在他周身绕了两三圈的监考官,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Duang!   锣鼓敲响那一刻,许泽平平静的等待捕快将答卷收上去。   正当准备撕毁草稿纸时,监考官轻咳了一下嗓子,“哎,这位同学,草纸也是要回收的。”   许泽平抬头对上监考官不大自在的双眼,就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这监考官一直在自己的身旁转悠,想必就是为了研究自己的做题方法吧?   想到自己写的那一串式子....许泽平沉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罢了罢了,就让他们研究去吧!   收好自己的毛笔砚台,许泽平背好书箱子跟随大部队就离开了。   “堂弟~”   许泽平刚踏出考场,远远的就看到了许泽博在兴奋的向他招手。   从那兴奋的眼神中,许泽平似乎明白了这只大狗子的想法,那就只有一个念头——解放啦!终于解放啦!   许泽平一走到他的跟前,许泽博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对答案。   “第一题,10亩。”   “第二题,30步。”   “第三题....”   就在许泽平回答许泽博的问题时,周围已经拥簇了一圈的考生,听到他的答案,周围已经哭倒了一群。   那日许泽平与曾秀才的比赛,诸多考生可是都有所闻,他们自然知道许泽平是名副其实的算经天才!   “许同学...”其中一个考生,一边抽泣着一边伸出了自己的手:“在下叫金铭生,乃府城人氏,在下仰慕你许久,可否有机会邀你一同”出游?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就窜出了一个中年考生,一把挤开了他:“小生,许同学,小生袁”...   “你什么你?!是在下先来的。”   许泽平趁着他们争吵之际,许泽平赶紧拉着懵逼中的许泽博脚底抹油。   姜回双手负背,满眼含笑的看着贡院门口的闹剧:“老蔡,可要本官派人将他请来?”   “不用。”蔡平看着小年轻之间的嬉闹,就想到了当年的星星。   仿佛时间回到了从前那青葱岁月,那人犹如一抹流星,亦是这般的崔光闪耀,让人仅仅看一眼就再也不能够移开眼。   可惜啊,如此光明的人折在了北征中。   让再也看不到那颗星星了。   “可是你不收徒了吗?”姜回很迟疑,他怎么越来越摸不清老蔡的方向了?   蔡平哈哈一笑,“我可是他的座师,收不收徒又何妨?”   如此一点拨,姜回反应了过来,他有些窘迫:“倒是我替你干着急了。”   姜家与蔡家乃是世交,姜回与蔡平自幼一起读书、算对上是竹马,唯独蔡平十六岁出门游历后回来大变了样,让他再也无法揣摩他的心思了。   而也是从那回来以后,蔡平走上一条让他看不懂的路。   拒绝成婚,坚持独身,一心扑在了读书科举上面。   看着老友鬓角的白发,姜回有些怔愣,他记得老友初次白发是文景四十那年,那年他才二十出头,却一夜生了白发。   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知太子北征胜利的消息传遍大景朝时,他将自己关了一天一夜,再次出来时,已经鬓角斑白。   那时候正是先帝双子争斗之际,谁也不敢猜测,时节极为的敏感,姜回再是关心竹马,也不敢乱说话。   而距离太子回京不到一个月,他的夫郎临盆为他生下了长子,初为人父的喜悦冲淡了姜回的注意力。   等到姜回再次想到这个疑惑时,蔡平已经申请外放去了关北一个小县做了县令。   ......   许泽平他们一路小跑,都顾不上还没有跟上来的高岩了。   回到客栈以后,许泽博大口喘气:“天呐,堂弟,你也太受欢迎了吧!”   许泽平呼吸匀长以后,挑眉:“那可不?这可就是数学君的神奇!”   “数学君?是很出名的大儒吗?”许泽博满脸的好奇,他怎么都没有听过?   许泽平抿嘴一笑,“是啊!”   他虽然答了许泽博的问题,却偏偏不给他解惑数学君是谁,引得许泽博上蹿下跳的。   就在两兄弟嬉笑打闹时,高岩步伐轻盈的走到了他们房门口,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阿岩,要不要喊江兄他们一起去吃个饭?”   高岩走进来以后,如同许泽博一般,迫不及待的对答案。   他比许泽博强很多,除了合分术外,其他的四题都对了。   许泽博只对了三道。   答案对完以后,许泽平再也扛不住咕咕乱叫的肚皮了。   “这些日子,刘兄跟着江兄都玩疯了,二人时常出去喝酒,半夜而归。”高岩摸了摸鼻子,“我上楼前,还特意去了一趟他们的房间,只听到房中呼呼的打鼾声。”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喊他们了吧。”   用过饭后,高岩以犯困的由头回了房间,许泽平没有拆穿他,喊起许泽博与吉祥出了客栈,打算去集市逛一逛,买些哄人的小玩意。   比起不起眼的清水镇,府城着实繁华许多,到处都是铺好的青砖路,来来往往的百姓穿得也相对于体面,极少人身上会带有补丁。   说实话,也只有在如此悠闲的情况下,许泽平才能够放松下来,观这些人文风情。   “堂弟,那可是有卖糖葫芦哦,我们要不要买两串吃吃?”   许泽博看着拿着糖葫芦吆喝的爷爷,就忍不住的打趣,他可是记得有段时间平堂弟可是自信十足的要研究糖葫芦的做法。   结果可想而知....糖都还没有研究出来,就被他阿父以不务正业的由头终止了这项研究。   他可记得堂弟还不服气了许久,与二叔争论了许久,凭什么礼堂弟可以做臭豆腐自己就不可以做糖葫芦?   许泽博记得二叔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就凭你阿兄作诗拔尖!   就这句话,生生磨灭了平堂弟那颗受伤的小心灵。   许泽平怎么看不出堂兄这是在取笑自己?偏偏他就不接茬,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阿兄,哪里有首饰坊耶,要不要去给嫂子看看?” 第118章 少年初长成53(捉虫)   “二位少爷,是想看自己用的还是送人?”   卖首饰的童子见许泽平两兄弟穿着体面的细棉长袍,极为的热情,远远的就迎了上去。   “送人。”   许泽博虽是成了亲,说实话还真没有送过小玩意同妻子,旁人婚前都是各种讨好托人送小玩意给未婚妻,他.....没开窍前被逼着在读书,开了窍在守孝,出孝后还没有反正过来就被赶鸭子上架匆匆成亲。   现如今真实打实的要买东西送妻子,他确实有些不自在。   卖首饰的是个机灵鬼,一瞧许泽博这别扭的样子,就知道是要送予心上人,立马就开始了推销:“前两天我们坊里来了一批上好的柔缎,一经上市,可就受到万千贵妇人的追捧,少爷可要看看?”   许泽博抓了抓脑袋,有些疑惑:“首饰坊还卖布匹吗?”   在他的概念里:各种所谓的缎子=布匹。   “哎,少爷,你这么说就庸俗了。”童子眼珠子转得飞快,“布匹怎么跟缎子能够比?绫罗绸缎那可都是小姐贵妇人所喜好的,通常为了搭配名贵头面可要翻箱倒柜半日,这布匹哪里上得了我们坊子,你说是还是不是?”   在童子的一腔游说下,许泽博被搞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他上了三楼。   至于看戏的许泽平,并没有出声,而是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转到了哥儿、姑娘喜欢的首饰柜。   这坊子,上一次府试,许泽平就跟着他阿兄来这里转过。   一上楼,许泽平支开了迎上来的童子,他径直的走向了第三个木柜,瞧着木柜中的那副臂钏还在,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这副莲花臂钏,其实他上次就看中了,只是碍于阿兄在,他怕买了臂钏阿兄会问东问西,就没能够拉下这脸面。   童子虽是被支开了,但眼神还是跟在许泽平的身上,见他久久伫立在原地,立马跟了上去,讨巧的询问:“少爷,可要小的帮您把这臂钏包好?”   许泽平不懂什么衣袍同饰品的搭配,他只是记得程哥儿夏日穿薄衫的时候总是喜欢披着长绫....打络子或是绣东西时候经常不便,从前他就想着用什么才能够把长绫固定好。   故而上次瞧着臂钏,一眼就相中。   许泽平买了想要的东西,又随手将臂钏旁边的两个手镯带上,然后转了个柜子拿了一支银簪,他嘱咐臂钏单独包。   说罢,就急匆匆的下楼结账。   童子很是好奇,“少爷您不等您的同伴吗?”   一副臂钏就是十两。   加上手镯这些下来,早就掏空了许泽平这些年攒下下来的小私库。   默默的又戳了戳阿父的小刀子,真是的,让他研究研究糖葫芦多好啊,至少还有一项进项。   不然就靠着月例和长辈们的小红包,他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财物自由?   许泽平又一次强调:“不等了,臂钏你单独给我包好。”   结好了帐,许泽平将放臂钏的盒子单独揣进袖子里,然后提着另外几样的礼盒,就脚步匆忙的上了三楼:“堂兄,你选好了没?”   此时许泽博面前的柜台上,已经堆满了缎子,什么酱红色、玫红色、屎黄色....许泽平怀疑这应该是老板堆积了许久卖不出的颜色吧?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个纯纯大冤种,可不得好好推销推销?   许泽博求助的看着许泽平:“堂弟,你快来帮我看看,我实在是挑花了眼。”   童子笑眯眯的说道:“少爷,这些可都是府城的流行色哦,不用挑了,小的都给您打包吧?”   “且慢。”许泽平虽说是个大直男,但他也明白,这些颜色送出去会挨打的:“我家嫂子爱美极了,平常颜色不入她的法眼,我瞧着这嫩芽绿同这天空蓝还见得了人,堂兄,你就买这两匹缎子吧!”   有了许泽平做指导,许泽博松了一口气,让童子将这两匹缎子包好,火速的就转移了战场,到了二楼的首饰柜上挑了一套造型别致的银饰头面。   成婚前的许泽博手头是宽裕的,但成婚后....嗯,他名下的两处铺子被他夫人拿去经营了,反而还穷了。   说起来,还是一把辛酸泪,现在支银子都还得同他夫人说好话。   许泽博掏空了自己的钱袋子,后知后觉的问道:“堂弟,你不用给小柔他们买礼物吗?”   说道这里,许泽博搔了搔头,“完了,我银子使得差不多了,都忘记给小柔他们买礼物了,要不堂弟你给我借点银子?”   许泽平将手上的礼盒晃了晃,“我的银子早就掏空了,堂兄,我想着你阔绰,还想同你支点银子嘞!”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嫌弃之情:他一个没成亲【他一个结了婚】的人,怎么能够这么穷?   最后兄弟二人,街也没有怎么好好逛,他们二人抠抠搜搜的挤出了半两银子,在摊位上挑挑捡捡勉强凑齐了送给一家人的礼物。   许泽博看着手里的大红色头花,有些迟疑的看着许泽平:“堂弟,你说小柔看着这头花,会嫌弃吗?”   许泽平提溜着手里的鲜花饼,心中一颤:“应该不会吧....”   心虚的语调,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梨花酥着实太贵了,那么小小的一包都要二十文....嗯,这鲜花饼多划算啊,五文钱一大包,吃都吃不完。   嗯,回去,打死都要说是梨花酥卖完了。   许泽平二人回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来与他们碰头的丁霸虎,许泽平率先打了招呼:“丁世叔,你们的货物可顺利送到?”   “圆满完成了任务。”丁霸虎笑呵呵的发问:“我听小岩,说你们有意在府城多玩一日?”   许泽平的双眼游离,看向了许泽博。   许泽博连忙说道:“我突然想起我家中还有一大事情,赶着回去,不如就按原计划,明日出发?”   “甚好,我怕阴寨沟的贼匪偷袭,早早的托驿站给大哥他们传了消息,让他们在阴沟岭接应我们。”丁霸虎正愁着他们如果要逗留一天,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现如今听着他们要按原计划返程,自然是喜笑颜开。   许泽平两兄弟拱了拱手,表示谢意:“这一切有劳世叔安排了。”   丁霸虎摆了摆手,“哪里哪里,那明日卯时一刻,我们准时到这儿来接应你们。” 第119章 少年初长成54   江东这些天早就玩疯了,府城哪里的酒好喝、美人多,他打听的清清楚楚,拉着刘文然日日沉浸在这纸醉金迷的日子里。   昨儿听说要回去了,那个心儿痛。   恨不得许泽平他们的科举考试多延长两日,哎,回去又要被三座大山压着了,还真是苦恼。   今儿站在马车前,指挥着小儿帮忙搬东西,江东都还是晕头转向,哎。   听着江东的叹息声,高岩忍不住的发问:“江兄,这三大箱子都是你的东西吗?我怎么记得你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包袱?”   刘文然哈哈一笑,打趣的说道:“江兄可是人前公老虎,人后小猫咪~这些可都是讨母老虎欢喜的。”   江东不虞的横了刘文然一眼,“可不要乱说,我如此的风光伟岸怎么会惧于内室?哼,不过是买点小玩意回去纪念纪念府城之行罢了。”   许泽平两兄弟顾不得这嘴硬的人,在吉祥将东西噗嗤噗嗤的将他们的东西搬上去后,两兄弟同他们打了声招呼,进了马车。   在众人进了马车后,丁霸天清点了一圈,确定没有遗落的物品以后,回到了最前头,利落的上了马,吆喝一声出发!   清晨的六月,夏风拂面,微微的燥热却阻挡不住这群人归家的心。   归乡的心,拂过的风都是甜的。   往日许泽平觉得很嘈杂的鸟鸣声,他都觉得是动听的,推开窗户,指着树杈上的那一对燕子:“堂兄,你看那只雄燕,在求偶耶!”   许泽博撑着头,瞅了他一眼:“往日读书,你不就觉得叽叽喳喳的鸟儿,最是扰人吗?怎么今日,有心情研究鸟儿求偶了?”   说着说着,许泽博突然惊呼,他猛地坐到了许泽平的身边:“平平,莫非你有心上人了?”   许泽平脑子有一瞬间空白,下意识的说道:“堂兄,你别闹了,你可看我接触过什么姑娘?我日日同你呆在一起。”   许泽博摸了摸下巴,堂弟说的也是在理,打趣的说道“平平,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好让婶子多给你留意留意。”   许泽博一脸坏笑,平日里这平堂弟看着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想到是个开窍早的....想到自己的十四岁,还在私塾里折纸船。   然后回家,被阿父揍的嗷嗷叫。   这平堂弟倒好,都晓得找夫人了。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谢谢你,平平哥哥。   恍惚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那年,满天飞落的桃瓣、桃瓣间是一双清澈信任的猫眼。   “平”平   许泽博刚将手搭上许泽平的肩膀,话都还没有说话,许泽平竟然猛然的站了起来,惊呼了——你干什么!   嘭!   车内的高度就只有一米多一点点,许泽平猛然的站起来,自然而然的吃到了苦头。   看着捂着脑袋郁闷的堂弟,许泽博也不好逼问他刚刚为什么情绪强烈.....“平平,你还好吗?”   许泽平痛的眼泪都出来,强烈的痛感将他脑海浮现的画面都打乱了,让他混乱的大脑得到了清宁,他痛苦的看着许泽博:“要不,堂兄你来试试?”   许泽博嘿嘿直乐:“我又不是个傻子,我才不要!”   许泽平:所以我=傻子?   被嘲笑的许泽平,再次陷入了苦闷中,他轻哼一声,转身背过了许某博。   风驰电掣,连夜的赶路,终于在第三日的傍晚赶到了阴沟岭。   彻夜不停歇的赶路,使得众人的精神都很疲惫,但是看到阴沟岭山顶上那随风摇摆的蝎子旗帜,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在丁霸虎的眼神下,整个镖行都放缓了行走的步伐,众人都不再谈论。   他们知道只要穿过这条过道,他们就成功了。   就在镖行过半时,巨石滚落。   “小心石头!”   丁霸虎大吼一声,众位镖师跳下了马,连忙闪躲滚落的巨石。   许泽平他们这些柔弱书生,也都是大着胆子跳出了马车!   一颗接着一颗滚落的石子,让场面一度的混乱,嘶鸣奔窜的马儿被砸的头破血流,阁辆马车被砸了个粉碎。   许泽平眼疾手快,支起马车的车把,将它搭在山壁上形成三角地带,利用三角的稳定性,暂时躲避岩石。   有了他为例,众人都找到了暂时的解救法子。   ——哈哈~都死,都给老子把他们砸死。   阴沟寨三当家猖狂的笑声,飘荡在阴沟岭上方,他举着大刀只会身后二十个贼匪推动巨石。   而他还没有高兴片刻,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队猛然窜出,为首的少年将士挥着长枪从天而降,利落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杀!   少年将士一声令下,两方人马立刻陷入了厮杀。   此时,从阴沟岭的另外一端,许泽礼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他看着满地的粉碎,声音充满了哀伤:“平平!”   许泽礼很是自责,他就不应该同意陈凯旋的点子,让平平他们作为诱饵。   “阿兄!”   许泽平听到许泽礼的声音,猛然的推开头顶上方车把,惊喜的奔向了前方,他边跑边招手,可是当他跑到跟前的时候,就是看着挂着两行清泪的青年,他有一瞬间的迟疑:“阿兄,你哭了?”   在大景十四年,他见到的从来都是强悍无比的阿兄,饶是阿奶去世,阿兄都是沉着冷静的,帮着大伯处理杂事....现如今,见着哭着鼻子的阿兄,许泽平着实有些方。   许泽礼沉浸在自责中,猛地听到熟悉的声音,还瞬间的不敢相信,揉了好几次眼睛后,确定老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面前,才一把将他抱到自己的怀中,边拍着他的背脊边呢喃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样的行为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见阿兄如此的失态,许泽平也知道他是被吓着了,久久的不敢推开他,一直到许泽博他们陆陆续续钻了出来,许泽礼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你们还好吧?”许泽礼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强装镇定。   许泽博忍着被巨石砸伤的疼痛,他咧嘴一笑:“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了!”   有了他的这句开头,几人都是相视一笑:“是啊,能死里逃生的活下来都是老天爷赐福了!”   就在他们相互安慰中,丁一强领着大夫冲了进来:“大夫来了~都没有受伤吧?” 第120章 年少初长成55   许泽礼扫视了一眼仅够两辆马车行驶的甬道,害怕还存在偷袭的贼匪,提议大家先到前方视野开阔的平坦地带。   至于那些财物....大多数已经被巨石砸了个粉碎了,也只有等陈将军他们把贼匪都制服以后,再来找补了。   众人带有惊恐的看了一眼山坡上打斗的官匪,一致采用了许泽礼的提议。   等到陈大夫这边将受伤的人员包扎好以后,陈凯旋他们已经将阴沟寨三当家一行人捆住绑好。   阴沟寨三当家一行二十个贼匪,被陈凯旋这些官兵只杀剩下五人了!   阴沟寨易守难攻,陈凯旋没有意气用事,他带领着十位士兵压着三当家他们走到了许泽礼他们的面前。   “哼,杂毛小子识相的放了我们,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事到临头,阴沟寨三当家仍是满脸的杀气,态度恶劣丝毫不把陈凯旋等人放在眼里,仿佛这些将士在他的眼里,只是个小蝼蚁,可以任意拿捏!   陈凯旋可没有管这叫嚣的贼匪,径直的脱下自己的靴子,然后将自己的袜子一把塞进了他的嘴里,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老子不杀你,不是怕你,只是希望来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是不知好歹,等下老子就弄死你!”   说罢,一脚就踹向了三当家,踢得他面色惨白,然后翻了个白眼,他转身走到许泽礼的跟前,挑了挑眉:“这就是你的幺弟?”   若不是这次许泽礼从丁一强的嘴里听到了老幺他们遭到了阴沟寨贼匪的抢杀,许泽礼绝对不会贸然求上老师,求他联络东湘卫陈指挥使的。   因为他知道陈指挥使乃是二师兄生前交好的挚友....二人都是随盛安帝北征的同僚,只是二师兄没有陈指挥使这么幸运,从北征的战场上活下来了。   若非阴沟寨行事越来越无法无天,许泽礼绝对不会去开这个口,他不想揭开老师的伤口,让老师再一次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二师兄章之英不同于其他师兄,都有自己的亲人,他是老师捡回来的孤儿,是老师一手带大的。   可以说是被老师视为亲子,在他身上,老师投入的精力和期望是不用言语的。   而陈指挥使之所以会蜗居在东湘卫所里头,也是因为二师兄的临终遗言,希望念在他们好友一场,多多看顾一下他的老师。   许泽礼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也是上一世大婚,陈指挥使送上的大礼。   起初他不知为何,他与陈指挥使非亲非故,陈指挥使为何会送上大礼?   后来老师才告诉他,他是代自己二师兄送的。   之后又在大师兄等人的叙述下,他都拼西凑知道了很多事情。   而他在刑场上,更是知道陈指挥使代了二师兄为老师扶灵......   这一切都是老师的临终遗言,他希望的是之英送他最后一程。   许泽礼登门求了柳淮之,柳淮之这才知事态的严重性,连夜上郑权快马加鞭上了州城卫所,随后与郑权一同归来的就是陈凯旋十一将士。   陈凯旋是陈指挥使的侄子,打小就跟在陈指挥使身边磨炼。   许泽礼将关于阴沟寨的大小事件都讲给了陈凯旋听,并且着重分析了阴沟寨三大家的性格,确定他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说丁霸虎削了他的手掌,那么他一定会在丁霸虎他们返程时埋伏杀回来的!   若是阴沟寨三当家不作死抢杀许泽平这些考生,许泽礼就会完全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因为他知道阴沟寨迟早会灭亡的,上辈子许家走走向断头台,正是陈凯旋绞灭阴沟寨时,发现了“许泽平”与阴沟寨勾结的证据!   其实想到这里,许泽礼就又发现了一个误区,按道理陈凯旋作为陈指挥使的侄子,就应该知道陈指挥使与二师兄交好的关系.....为何他发现老幺与阴沟寨勾结后,不向陈指挥使报告,而直接捅到了圣上哪里的?   不对,好像第一时间将事情捅到圣上哪里去的不是陈凯旋,好像是吕善行还是吕善东?   过了这些年,加上当时的党派之争,这件事爆发的仓促,他都还没有搞清局势就下了大狱,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记不清是谁告发的了。   只记得不管是吕善行还是吕善东都是吕家人,是简自心的大舅哥!   上辈子自己潜力爆发的晚,简自心对于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就别提爆发矛盾了。   这辈子自己....   哼,这么一算,好像冤家路窄还真是天生的!   还没同吕家起纠葛,倒是先同他们的连襟斗了一场了。   看着容貌英挺的陈凯旋,许泽平心生好感,他拱了拱手:“小将军,你好,小生许泽平。”   陈凯旋被许泽平的称呼逗得哈哈大笑,“小朋友,你的这声小将军,陈某可不敢当,陈某只是个小小的伍长,百夫长可都算不上!”   “哪里哪里,陈伍长谦虚了,小生看着伍长您这强悍利落的功夫,做上将军指日可待。”   陈凯旋被许泽平捧得心花怒放,“嗨,别叫什么陈伍长了,陈某名叫陈凯旋,痴长你几岁,你就叫我陈大哥好了。”   陈凯旋?   这个名字许泽平只觉得眼熟,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陈大哥。”   陈凯旋就喜欢许泽平这样嘴甜直爽的读书人,哪里像许泽礼成天笑呵呵的,就跟个笑面虎一样,让人猜都猜不透在想什么!   “陈伍长,阴沟岭上剩下的土匪你打算怎么处理?”许泽礼指了指阴沟岭上方插着的旗帜,眼神深沉,带兵打仗他没有经历过,但是他知道斩草要除根!   提到这恼人的土匪,陈凯旋脸色自然也严肃了起来,其实关于阴沟岭的土匪一事,他早就有耳闻了。   只是华湖府这一块的治安、叔父分配给了安指挥同知在管,而安指挥同知又把事情分配给了吕家在管辖,这样层层的分配了出去,使得陈凯旋有所耳闻却又没有办法。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根本就动摇不了上级的命令。   而如果直接请求叔父出兵,那么自己就输了。   自己可是同叔父立下了军立状,绝对不可以在东湘所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   好在这次叔父挚友的老师派人前往请求,才让他有机会被派遣了出来。   陈凯旋看着阴沟岭上方摇摆的蝎子旗帜,眼里充满了厌恶:“我已经和丁镖头、钱捕快他们沟通好了,丁镖头和钱捕快各自带人守住了阴沟寨的前后出口,一旦有异动立刻放烟,我立马带人支援!”   陈凯旋最是厌恶此等鱼肉百姓的祸害,这一次他既然来了,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第121章 少年初长成56   许泽礼双眼微眯,他转头看向了阴沟寨三当家,此人被捆绑了不但不害怕,还一脸不屑甚至是眼神都带有轻视,这里面绝对还有他们没有掌握的东西。   许泽礼走向阴沟寨三当家,拔下他嘴里的袜子,毫无意外的遭到了他的唾骂。   ——你们这些瓜娃子,识相的放了老子!等老子自由,绝对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许泽礼听着他的谩骂,没有丝毫的怒气,蹲了下来,他直接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银簪狠狠的捅进了三当家的大腿,听着三当家痛苦的哀嚎,许泽礼仍是温文尔雅:“三当家,你说是吕家先来救你还是我们先弄死你呢?”   许泽礼的话一出,三当家眼神一变,微微略过一丝错愕。   而许泽礼更是不顾他的哀嚎,直接将银簪从三当家的大腿上将银簪拔了下来,任由血液溅了他一脸,没有丝毫的变脸,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将自己手上的银簪血迹擦了干净,然后在插回自己的头顶。   他也没有管自己脸上的血迹,就顶着满脸的血液,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你的这次不配合,我只是捅了你的大腿,你的下次不配合,你猜我会我怎么做?挑断你的手筋还是捅穿你的心脏?”   “哦不,我的老师曾经说过,让敌人一次就死了,那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享受。”许泽礼不管吓得脸色苍白、已经在颤抖的三当家了,自顾自的说道:“我从来是个好孩子,我听我老师的,下次就挑断你的手筋吧。然后是脚筋,最后是嗯,我想想,你似乎玷污了不少的良家姑娘,不如我阉了你吧?”   最后这一句话,许泽礼是凑上三当家的面上说的,冰冷的语气、不容反驳的嗓音,令三当家一个激灵,竟然暗黄色的液体从他的□□流了出来。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别说昔日威风凛凛的三当家被吓得失了心疯,就是他旁边的几位贼匪都不在庆幸自己从李凯旋的枪下活下来了,这玉面书生郎简直是就是活阎王!   紧紧一个眼神,令他们都不由浑身发颤,生怕自己的一个不配合,就遭到了他寸寸折磨。   别提阴沟岭这一票山贼了,就是许泽博等人都被许泽礼吓得不行,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许泽博:惹不起惹不起,这下不光是笑面虎了,还是个无情刀!   丁一强:啊啊啊!大舅子怎么这么狠,我以后对不起小柔了,会不会也被阉割了?   .....   许泽平:阿兄,好像是个变态?!但是为何,他觉得更牛掰了?   陈凯旋等人是一脸兴奋,一定要把他拐会坉所,太适合做逼问的酷吏了!!!   许泽博因为许泽礼前后反差过于的惊悚,没有注意到三当家的眼神变化,许泽礼确实将他这切记在了眼底,他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炸,就炸出了阴沟寨背后的后台。   怪不得太永县令每次剿匪都不顺、怪不得永安知州大人不想掺和这件事情....因为镇抚司不仅手握着实权,更是掌握着治安管理的活计,每一次调动屯所士兵总会经过他们的耳目。   有了镇抚司做耳目,阴沟寨自然能够在太永县令他们到达前,快速的撤离。   镇抚司属于武官一系,他们这些文官即使想要动也得向指挥使叙述,且没有确凿的证据又不能够直接捅到朝廷去.....也正是这些顾虑,使得知州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还没有危及自身的利益,就不想淌这一趟浑水。   理清了前后的因果,许泽礼自然也能够解开前世的疑点,怪不得吕家能够踩着陈家先一步告发老幺勾结贼匪,因为他们才是幕后的主使!   这一件事情,不光牵扯了党派之争,更是伍家为了扫清自己的小尾巴不受牵连,直接拉了他们许家做垫背,一石二鸟!   所以才会如此仓促,直接盖棺定论,让圣人对他们恨之入骨!   吕家与简家是姻亲,而简家与伍家亦是姻亲,吕家与伍家没有联系,打死许泽礼,他都不信!   更重要的是,许泽礼可还知道一件秘闻。   他垂下眼帘,掩藏了自己心里的冷意,好一个吕家、好一个简家!   许泽礼走到陈凯旋耳边一阵耳语,“陈伍长,我猜阴沟寨有密道,你去审审三当家。”   许泽礼说完,陈凯旋眼前一亮,他想到之前太永县令他们剿匪的经历.....总是能够及时的撤离,陈凯旋的心里就有数了。   陈凯旋一个眼神,他身后的士兵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提溜着三当家就往小树林钻。   “阿兄,擦擦脸。”许泽平取下腰间的水囊,打湿了手帕递到了许泽礼的面前。   许泽礼一顿,他才想起自己脸上的血液,接过老幺递过来的手帕,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刚刚没有吓到你吧?”   许泽平摇了摇头,“没有,阿兄,对于三当家这类坏种,就不能够轻饶!”   许泽礼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的说道:“老幺,你日后万不可做出此等恶事,不然阿兄决不轻饶你!”   许泽平一愣,阿兄怎么会这么说?   “阿兄,我绝对不会做这种恶人的!”许泽平双眸清澈、眼神坚定:“我对天发誓,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许泽礼深深的看了一眼他,“阿兄,相信你。”   教育完老幺以后,许泽礼打算寻丁一强,借他带来的镖师找大家的财物.....结果找了一圈,不见他人影?   就在他疑惑之际,丁霸虎瘸着腿走过来了:“泽礼,是在找一强吗?”   许泽礼颔首,“是啊,丁世叔,我还想让他帮忙找下几位考生的财物的,这些石头太重了,我怕平平他们搬不动。”   丁霸虎笑着摆手,“嗨,一强跟着陈伍长他们去审问三当家这个恶人去了。他早就向我们交代了,等下找完财物后,送你们回去。”   “有劳丁世叔了。”许泽礼拱了拱手,“到时候送平平他们先回去,我要留下来帮忙。”   丁霸虎见过许泽礼的手段,并没有意外他的选择,只是嘿嘿一笑,又同他寒暄了几句。   在他们寒暄时,许泽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这礼盒单独揣着。 第122章 少年初长成57   许泽博看着四分五裂的两匹缎子,心里那个痛啊,这两匹缎子可是花了他将近50两,现在说毁了就毁了。   许泽平挖出已经被压变形的头面,拍了拍欲哭无泪的堂兄:“捡回去,至少还可以做几块帕子,柔缎帕子在清水镇上想必也是备受欢迎的。”   许泽平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许泽博更是难受了,这手帕值几个钱啊?再说了,他买回来是为了卖的吗?   转头看着许泽平手上已经压变形的一套头面,许泽博瘪着嘴接了过来,仍不住的嘤嘤嘤了起来,他的银子啊!   许泽平看着身后那一堆废墟,心中倒是庆幸,至少有理由忽悠阿姐了。   至于压变形的手镯和银簪?回去让阿娘他们送到首饰坊再去改改就是了,大不了加一点银钱。   “堂兄,你别难受了。”许泽平努力的压住自己的嘴角,“回去让嫂子拿到镇上的金银坊是加下工,能修复好的。”   “真的?”许泽博泪眼婆娑,显然是真的难受了。   许泽平想想要是自己这上百两的银子,打了水漂,肯定比他还难受。   “当然了,我什么骗过你?”   损失惨重的除了许泽博,还有江东,他可没有许泽博这么委婉,他直接嚎了出来。   ——呜呜,我的绸缎啊!   ——我怎么回去向母老虎交差啊!   .....   听着嚎啕大哭的江东,许泽博反而没有那么难受了,至少他的夫人,是个明事理的。   至于刘文然和高岩,对视一眼,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是谁说风光伟岸怎么会惧于内室?是谁说只是买点小玩意回去纪念府城之行?   除去走镖的镖师,损失最少的也就只有高岩了,他因为银钱有限,在府城也只是买了点吃食,毁了虽然心疼,但也还能够接受。   将能挽回的财物挖出来以后,许泽平几人又跟着丁家镖师将甬道的巨石帮忙挪了除去,等将这一切清理完以后,他们已经累的气踹嘘嘘。   许泽平无力的倒在丁一强驾过来的马车上,念叨着不行了,这回去一定要锻炼了。   此时,许泽礼已经在分发带过来的干粮。   天色昏暗,陈凯旋等人拖着半死不活的三当家等人走了过来。   许泽礼看向陈凯旋,陈凯旋微微颔首,许泽礼就已经明白了其含义。   许泽礼走进马车内,将手上的馍馍塞到许泽平的手里,“天色暗了,这里不安全,等下你们就跟丁世叔他们回去。”   许泽平一听,一杆子坐了起来:“阿兄,那你呢?”   “阿兄,还有些事情,要留下来。”许泽礼的眼神沉稳,语气不容反驳:“你听阿兄的安排,莫要阿兄担心。”   许泽平沉默了半响,“阿兄,你要平安归来。”   许泽礼摸了摸他的头发,“回去以后,就说阿兄还在你二姐夫家,同二姐夫商讨文章,不要让阿娘他们担心。”   “嗯,我省的。”   “我这趟同陈伍长他们出来,只是告诉阿娘他们,陈伍长他们灭贼匪需要一个带路的,其他的不要说漏了嘴。”   许泽礼的话一出,许泽平什么都明白了,阿娘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等人被贼匪袭击了。   他沉默了一会,闷闷的说道:“那二姐夫跟阿姐说了吗?”   “我嘱咐了他,至少现在是不知道的。”   许泽礼的意思,许泽平知道了,现在攻打贼匪,阿娘他们定然不知道穿针引线的其实是阿兄.....而之后即使知道了,也已经大获全胜了。   “劳烦丁世叔了。”   许泽礼将最后跟着下马车的许泽平送上马车后,朝着领头的丁霸虎拱了拱手。   丁霸虎等人因为巨石滚落的缘故,或多或少受了一点伤,丁一强就强制性的让他们先返回清水镇了。   丁霸虎摆了摆手,“又在这里说客气话。”   两队人马相互寒暄完,丁霸虎一扬鞭,一行人就消失在了暮色中。   “从三当家嘴里问出来了,阴沟寨出入只有前后两条道,但是阴沟寨却又有一处隐秘的地窖可以躲藏,通过这处地窖他们可以偷偷的观察上阴沟寨剿匪的官差。”陈凯旋的眼神冷峻,“往常官差剿匪的时候,其实这些贼匪并没有离开阴沟岭....   他们只是提前收到了消息,躲进了这处地窖中。这些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凭空消失,令官差寻不到他们的踪影的根本原因!”   “审问出地窖入口在哪里吗?”   陈凯旋咬牙咬的咯咯作响,“已经捅死了一个贼匪,他们还是不肯开口。除非我们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否则我们就是折磨死他们,他们也不开口。”   许泽礼瞅了一眼断了手筋脚筋的三当家,冷笑一声:“看来回过神来了,是条汉子?”   三当家艰难的抬起头,盯着猪头脸一脸不屑:“有本事就给痛快!”   许泽礼走到三当家的面前蹲下,他轻轻的拍了拍三当家的脸,讥讽的露出笑容:“你以为你就是个狠人吗?”   就在三当家不解时,许泽礼站了起来,他看向陈凯旋:“陈伍长,我们两路夹击,到了阴沟寨烧山!”   陈凯旋一愣,随口朝着许泽礼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天生就是狠角色!”   丁一强跟在他们的身后,瑟瑟发抖:果然他是来学经验的。   历经一天一夜,许泽平等人赶到了清水镇。   到了清水镇后,高岩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各回各家了。   由于许泽平就住在清水镇上,倒是不着急,他和吉祥两人先把陈大夫送了回去。   许泽博同样也是归心似箭,他着急的不行,直接让许泽平帮忙同二叔他们告罪,然后他就包了一辆马车回了江平村。   将陈大夫送回医馆以后,许泽平同吉祥才慢悠悠朝着家中赶去。   之所以慢悠悠的,是两人在对供词,确保不会出错。   毁了的马车,他们异口同声的咬定在许泽礼哪里,至于许泽礼要怎么圆谎,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许泽平只能够保证,自己在阿兄回来前不会让他们戳穿谎言。   嗯,至于衣物这些也都因为匆忙遗落在了马车上面。   “平平?”   程哥儿看着熟悉的背影,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他仔细辨认以后,就脚步急切的小跑追了上去:“平平!”   许泽平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就回了头,转头果然看到了一身男装的程哥儿,他情不自禁的眉梢挂笑,想要伸手牵住程哥儿的手,但又下意识的缩了回来:“程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倒是程哥儿身着男装,没有丝毫的顾虑,他一把就拉住许泽平想要缩回去的手,眨了眨眼睛:“你猜呀?” 第123章 少年初长成58   许泽平微微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浓密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程、程哥”儿。   程哥儿凑近他的面前,想要调皮的用手指摸摸他的睫毛,被许泽平一把攥住了手指,许泽平的话说到了一半,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恰当,急忙的改了话锋:“别闹,小心阿娘回去请姜奶奶出山。”   十年犹如流星,好似眨眼之间就过了,姜嬷嬷也已经六十好几,许唐氏曾答应过给她养老,自然不是说着好玩的。   姜嬷嬷不愿住在许家,住回到了她侄子那里,许林氏就买了个丫头送到了姜嬷嬷的跟前伺候她的衣食住行,每逢过年过节,就会抽空去看望她,看她是否过得称心。   程哥儿随许泽柔曾受到过姜嬷嬷的教养,对于这个嬷嬷也是十分的尊重。   “好嘛。”他看着平平这无可奈何的样子,不情愿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你都不猜猜看我来干嘛吗?”   许泽平看着他收回去的双手,心里划过一起微妙的感情,但是那颗狂跳的心脏总是停了下来,他试探性的询问:“冬天的阿娘又病了?”   陈大夫住的这一条街不大,亦是条岔路斜街,除了一家卖香烛寿衣的铺子、就是两家卖杂货的铺子,余下三家都是医馆。   所以许泽平除了想到这个可能性,真的是猜不到其他了。   冬天自打来了许家,皆是尽力的伺候程哥儿……程哥儿又是个性子极好的孩子,许泽平知道他们二人关系极好。   对于冬天的身世,他也从阿娘哪里、程哥儿这里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对于冬天阿娘的病情,隐约知道应该是肺部出了问题。   起初许泽平还担心是肺痨,毕竟肺痨具有传染性。   但是看着冬天能蹦能跳的样子,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要真是肺痨,估摸和他阿娘同吃同睡的也早就中招了。   说起来,冬天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程哥儿吃惊的看向许泽平:“平平,你好厉害呀,怎么猜到的呢?”   冬天的阿娘前几日又病了,咳得下不了床了,冬天同程哥儿告了两天的假来照顾他阿娘。   现在两天已过、已经是第四日了,冬天都还没有回来。   程哥儿想着冬天不是这么没有规矩的人,就忍不住的去了冬天他们住的僦居看望了一下……   结果才知道冬天阿娘病的形如枯槁,而冬天又没钱请大夫了。   他抱着他阿娘痛哭,又不敢回去找程哥儿借钱,只能够傻傻的守着他阿娘。   程哥儿将冬天大骂了一顿后,就立马赶到这里来请大夫。   许泽平得知前后因果,哪里还卖弄自己的小聪明?赶紧带着程哥儿奔向了陈大夫的医馆,将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的陈大夫又请了出来!   人命攸关,陈大夫也不好耽搁,立马跟着许泽平他们出诊。   吉祥跟在后头,则是帮陈大夫背着药箱。   许泽平也问过吉祥要不要先回去?吉祥害怕自己说漏了嘴,只说陈大夫年纪大了,自己愿意为他跑下腿。   许泽平看穿了吉祥的小心思,知道是一条船的蚂蚱,也没有点破他。   “陈大夫,如何?”   陈大夫一从房间出来,冬天就迫不及待的围了上去。   看着眼角通红的小哥儿,陈大夫有些不忍心,叹息一口气:“做好后事准备吧,最多还有半个月,这些天我也只能开点安神的药方,让你阿娘睡的安心点。”   陈大夫的话一出,冬天不由的腿脚一软,就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陈大夫是清水镇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只是他的问诊费太贵了,冬天阿娘一直舍不得银子,所以就一直拖着。   冬天想要给她请陈大夫看病,也被她以各种理由推脱着。   比起她自己,她更想多给冬天攒点银子,她还是想为冬天攒够银子赎身做个良民。   谁想自己的孩子为奴为仆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不是活不下去了,她又怎么会让冬天卖身为奴?   程哥儿将冬天扶了起来,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安抚的将他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冬天,最后一程让你阿娘走的安心点。”   冬天抱着程哥儿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咬着嘴唇哭了好半响,才平复好心情。   “公子,我的眼睛肿不肿?”   程哥儿接过许泽平递过来的热手帕,他低头为冬天擦了擦脸:“不肿,很好。”   “进去,多陪陪你阿娘。”程哥儿安抚好冬天的情绪以后,又往他手里塞了十两银子。   冬天想要推脱,他知道这些银子也都是公子自己一分一毫的攒下来的,“公子,你帮了我这么多了,我哪里能要?我不能够要。”   “将你阿娘的后事办的风光些,莫让你阿娘受委屈了。”程哥儿拍了拍冬天的手,“我给你一个月的假,将你阿娘的事都安妥好了后,再回来找我。”   程哥儿的话一出,冬天又差点哭出来了,他红着脸朝着许泽平跪了下来:“公子的大恩大德,冬天我没齿难忘!”   “这药方,我叫吉祥哥同陈大夫去取药,你就好好照顾你阿娘。”   程哥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同许泽平出了冬天他们僦居的屋子。   出了屋子后,程哥儿与许泽平并排慢走着,他的眉头微皱:“平平,或许还得你同舅舅他们说下情,让吉祥哥帮帮冬天。”   “嗯,小事。”许泽平知道人讲究落叶归根,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老在自己家里,用一些封闭老人的话来说,老在自己家里到了下面都贵气一点。   “程哥儿,你比我想的还全面些。”许泽平没有想到程哥儿年纪轻轻的,做事条理如此的清晰,若不是自己多活了一辈子,哪里比得上他?   程哥儿谦虚的摆手,“哪里哪里,这些事姜嬷嬷都跟我们讲过,日后当家主母(主君)都是要独立处理的。”   说到这里,程哥儿眼神闪烁,耳尖连带着脖子都通红,显然是害羞极了。   许泽平瞧着程哥儿如此模样,哪里还敢打趣?   不由的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二人皆是一言不发,一直快到家门口了,许泽平才想起藏在衣袖的盒子,他立马掏了出来,塞到了程哥儿的手里。   程哥儿看着手里的锦盒,清澈的猫眼里闪过了一丝喜意,他的声音里难藏愉悦:“平平,这是什么呀?”   许泽平有些难为情,“回去再看。”   程哥儿用指腹摩擦着锦盒的小锁,恋恋不舍的将锦盒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里,眉梢上都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嗯!”   许泽平抠了抠手指,“别跟阿姐说。”   程哥儿眼里冒着光,他忍不住的询问:“是我的独属吗?”   许泽平的双眼游离,嗓音飘忽:“嗯。”   程哥儿开心的都想转圈圈,他踮起脚尖,直视着许泽平游离的双目,言语极其的大胆:“平平,你知道这称为什么吗?”   “什么?”许泽平有些不解?   “这叫私相授受。”   轰!   许泽平大脑一片空白,立马捂住了程哥儿的嘴巴,他看着来往将视线投放在他们的行人,激动的说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们可都是汉子,都是汉子!!”   程哥儿瞧着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的许泽平,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平少爷,回来了!”   许泽平还没有敲门,许宅的大门就开了,守门的武叔大吼一声,许家里粗使丫头收到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许林氏和许泽柔的耳朵里去了。   许泽平和程哥儿刚刚走到前院拐向后院的回廊,许林氏同许泽柔就围了上来。   “平平,可还辛苦?”   许林氏拉着许泽平好生相看一遍,才放心的关心的询问。   许泽柔倒是有些惊奇,程哥儿怎么同平平一起回来的?   就在许林氏盘问许泽平时,她倒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程哥儿的身上,好奇的轻声询问:“程哥儿,你怎么同平平一起来的?大哥呢?大哥怎么和你们没有一起来回来?” 第124章 少年初长成59(捉虫)   “阿娘,我不辛苦。”许泽平眉眼弯弯,一脸喜相:“堂兄他们一路上都可照顾我了呢!”   许林氏摸了摸他的鬓角,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孩子同你阿兄一样,就喜欢报喜不忧,我们可是听说了,你们去的时候可差点被阴沟寨那里的贼匪抓走了!”   听阿娘提起这茬,许泽平心中一突,手心里不由的有些黏糊,他打着哈哈:“阿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可不要听别人乱说,丁世叔他们可厉害了呢,一刀就削了那三当家的手掌,把他们给打跑了!”   “当真?”许林氏有些狐疑,“这次陈将军带着士兵前来剿匪,你阿父可都出门打听了,正是阴沟寨的贼匪目无王法,袭击赶考的考生呢!”   陈将军?   许泽平思绪一转,就明白了阿娘说的是陈凯旋,他笑呵呵的回应:“贼匪袭击应该不是我们呢!因为丁世叔真的很厉害呢,三两招就击败了一群贼匪,呼呼呼的两拳就撂倒一片,很是神勇!下次阿娘见到他了,就知道了。”   “好好好,若是有机会还真得见见这人,让你阿父多多感谢他。”许林氏见许泽平说的如此勇猛,心也就放了下来。   趁机,许泽平就转移了话题:“不过还得感谢陈将军呢!我们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阿兄带着陈将军到阴沟寨,在陈将军等人掩护下,我和阿兄他们才顺利的回来。”   “那你阿兄呢?”   “阿兄同元章哥回了丁家,说是要住上两日,商讨文章,好像是什么时局策论。”许泽平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貌似很重要,与下一次的会试有关,阿兄很是着急,我又不好多加阻拦,我就只好和吉祥先把陈大夫送回来,也恰好遇到了程哥儿呢!”   元章,乃是丁一强的字,亲近之人皆是以字想称呼。   许林氏摇了摇头,“你大哥也是的,做事越发的没有章程了,没有拜帖就登了门,这让丁家父母怎么看待?”   “阿娘,无事的。”说起丁家,许泽柔的脸颊有些飘红:“元章哥他们人都很好,再说了,元章哥与大哥他交好,又岂会在乎这点小事?毕竟,他们汉子还是要以前程为重。”   瞧着许泽柔打着圆场,许林氏无奈的摇头:“都说女子外向,看来我是不得不信咯~”   看着阿娘要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许泽柔连忙拉着程哥儿要回房绣花去了。   “阿娘,我饿了。”许泽平可怜巴巴的说道,“想喝阿娘亲手做的冬瓜排骨汤了。”   “好,阿娘还能饿着你不成?”   支开了许林氏,许泽平看了一眼程哥儿和阿姐离开的背影,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庭院。   他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有开口让粗使丫头打热水过来,两个粗使丫头就提着两桶热水敲响了他的门:“平少爷,夫人说您爱干净,估摸您要泡澡了,我们现在帮您把水提到耳房去吧?”   “放门口吧!”   随着家底越来越厚实,许家的日子也愈发的好过起来。   当然,虽然过上了有人伺候的日子,许泽平还是不习惯洗澡这些私密的事情有人候在旁边。   “是!”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许泽平才打开房门,将两桶热水提进了耳房.....   泡进浴桶那一瞬间,许泽平不由的发出了一声喟叹,哎,这才是生活啊!   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想到陈伍长那矫健挺拔的身材,许泽平决心要把锻炼提上日常。   想到每年的插秧、打谷子,自己也没少干,为什么连块腹肌都没有呢?   上辈子自己是个五等废材,但好歹四块腹肌还是有的呀?   许泽平枕着双手靠在浴桶上反思了一下,还是日子过的太舒适,锻炼太少了,所以才没有腹肌。   “程哥儿,你今天去何春楼了没?”   许泽柔想到小舅那不要脸的行为,就恨得牙痒痒,也不看看庆云那黑呦的样子怎么配得上程哥儿?   程哥儿这么白白净净的模样,俊俏又能干,别说是官宦子弟,按许泽柔看,就是王公贵族都是配的上的!   程哥儿摇了摇头,“我才没去呢!我又不喜欢庆云表哥,我去看望冬天了。”   许泽柔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去就好,阿娘都拒绝小舅了,他还来私底下找你,真是不要脸!哼,庆云读书是个不成器的,虽然有幸学到了一门木匠手艺,但是哪里配的上你?”   说着说着,许泽柔就上手捏了捏程哥儿白嫩的小脸蛋,好奇的说道:“程哥儿,你说我们吃的用的都差不多,怎么你的小脸蛋就是比我白嫩呢?”   “阿姐~”程哥儿有些脸热,他不好意思的拿开许泽柔的手,“你这模样,真是像个风流小姐。”   许泽柔没在意的捏了捏他的手指头,“瞎说,我可是正经姑娘,说,你是不是背着我用什么方子了?”   “哪有?!”程哥儿睨了她一眼,不高兴的哼哼,“阿姐就知道冤枉我!”   “好嘛,是阿姐错了。”许泽柔抿嘴一笑,“不过阿姐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哥儿,阿姐得好好看看。”   说罢,许泽柔就笑眯眯的扑向了程哥儿。   两姐弟闹成了一团,屋中传出来他们嬉笑打闹声。   约莫片刻,两人闹累了,他们才想着整理自己的仪容。   此时,程哥儿才正经的说道:“阿姐,你说我今日放了庆云表哥的鸽子,小舅会不会生气?”   许泽柔翻了个大白眼:“生气就生气呗,难不成他还敢来闹不成?他本来就是越过了阿娘买通了那下人将消息带给你的,他都没有个长辈样子,还指望你来尊重他?况且他打小就不喜欢你,也不知道拿来的脸讨你?”   程哥儿有些苦恼,“我倒是不害怕小舅,我就是怕外婆外公难做。”   “小舅没有这胆子!”许泽柔眼神冷了冷,“他若是敢大逆不道,我就让元章带人弄死他!”   经过姜麽麽的调教,许泽柔可不光是学到了女子的淑、静、贤、柔,当家主母的威压霸气没有遗落半点,后宅间的阴私可也学到了不少。   许泽平回来不到半个时辰,许松山也火急火燎的从茶馆回来了。   半个月没看到老幺,他也甚是想念。   许松山摸着续起来的胡子,在东耕院前的小荷塘转悠了半天,都还没有找到理由敲响许泽平的房门。   最后,还是许泽平泡好澡,收拾好了出了房门才看到转悠的许松山,“阿父,你怎么在这里?”   许松山咳了咳嗓子,“你阿娘的炖的排骨好了,叫我来喊你用膳。”   “辛苦阿父了,阿父劳累了一日,还要辛苦阿父来喊我用膳。”许泽平看了一眼天际,约莫未时三刻,阿父平日里不要到申时三刻才回来吗?   许松山听着老幺贴心的话,心中极为的舒心,笑呵呵的说道:“若是觉得为父辛苦,不如用完膳陪为父下下棋?”   许泽平心中的警报线瞬间拉响,他咳了两声,“阿父,路途长远,我有些累了,用了膳只想休憩,不如改日在陪你下?”   看着踱步过来的老幺,白皙的小脸上确实不掩那黑青色的眼圈,许松山只好同意了他的提议。   见阿父默认了自己的提议,许泽平就松了一口气,顺势与许松山并排走到了一起,同时也向他提了提冬天阿娘的事情,以此来问他借一借吉祥。   从许家收养程哥儿这件事情上就不难看出,许松山夫妇都是心善之人,现如今听闻冬天的遭遇,许松山也是十分的同情,不由的感叹:“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吉祥一人,能够帮的过来吗?要不要在派两个人过去?”   许泽平好像听程哥儿说过冬天的阿父是个猎户,在村里除了两间茅草屋也没有什么田地,更没有什么兄弟帮衬,这才导致冬天母子要来镇上来讨生活。   “阿父,我觉得可以再让武叔过去帮忙。”许泽平思索了一下,家中人选也就武叔正合适,他上了年纪,经事也比较多,正适合压场子。   许松山点了点头,同意了:“今晚,我同武生去说道说道。”   父子二人悠闲的并排漫步,许松山才惊觉自己竟然矮了老幺半截了,他有些惊喜:“平平,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许泽平愣了愣,忽然想起今日程哥儿同自己说话时,是踮起脚尖的....不到一拳的距离,都还能够嗅到他发间的桃花幽香。   想到这里,他急忙摇了摇头,清空自己那不干净的大脑,想什么呢,程哥儿是自己看到大的弟弟,再说了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   “平平,你摇什么头?”   许泽平被许松山的话打断了自己的思路,他抬了抬手,瞎编了由头:“阿父,你这话堂兄也说过呢,我先前还当他是说笑,现在看来是真的呢!你看我的衣袖,都短一截了。”   说起许泽博,许松山就不由关心了起来科举考试:“你博堂兄,考得可还好?从前他就让你大伯操心的紧,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完成你阿伯的心愿。”   “嘿,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将堂兄说的事情给忘记了。”许泽平拍了拍自己的头,“阿父,博堂兄有急事先回了江平村,让我同你跟阿娘告罪,他有空了再携嫂子过来告罪。”   小别胜新婚,许松山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哪里会在意这点小事?两个小年纪加把油,早日为他们许家传宗接代才是正事!   自家的这一个二个的不着急,都指望着大哥家的,不然老父亲怕是要从地底下爬起来教训他们了。   “小事小事。”许松山摆了摆手,“你们科举才是正经事,你博堂兄考得如何?你有底没有?”   许泽平估摸了一下堂兄前四场的成绩,再加上最后一日的答卷:“我估摸榜上有名不是个问题。”   “极好极好。”   许松山双手负背,显然是高兴极了。   “你这两父子,用膳了,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二十年熬成婆,这句话倒也没有说错,自打许唐氏仙去以后,许林氏愈发的强悍了起来,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哪里还有先前说个话还得考虑考虑丈夫心情的样子? 第125章 少年初长成60   越是担忧什么越会来什么,程哥儿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次日一早,林幸就领着媒婆登上了许家的大门。   原本看守大门的武生被许松山安排给冬天帮忙去了,现如今守门的就轮流交给了打扫庭院的粗使丫头。   粗使丫头一听到哐哐哐的敲门声,有些怯怯的推开门,将探出头去:“谁呀?”   林幸看到小丫头稚嫩的模样,一把拉开门,怒气冲冲就冲进了许家。   自打许唐氏仙去后,林幸也登过几次许家们,这粗使丫头也记得林幸是夫人的嫡亲弟弟,有些不敢阻拦,只好任由跟在他身后的媒婆进了宅着.....   “程哥儿,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白吃白喝的孤儿,还敢看不起我儿,是谁给你的脸面?!”   “真是不识好歹的狗东西,也是我大姐看得起你!”   自打进了后院,林幸就开始大声叫嚷,嚷嚷着叫程哥儿滚出来,一路谩骂的话语,极为的难听。   喧嚷的声音立马就引来了一众下人的围观,坐在阁楼绣花的许泽柔立马就坐不住了,等她冲下来之时,就看到了阿娘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林幸的脸上!   啪!   啪!   许林氏一巴掌不解气,又继续一巴掌甩在了林幸的脸上,看着被打懵了的幸哥儿,许林氏没有半点留情面:“林幸,你当这许家是你家菜园子,想进就进吗?没有半点的礼仪廉耻,阿娘阿父交给你的东西都被狗吃了吗?!”   林幸顶着红彤彤的双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许林氏:“大姐,你就为了那么一个白吃白喝”的东西打我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又扬起手的许林氏,吓得一个哆嗦就闭上了嘴。   此时,许泽平也在闹腾的声音中,从东耕院来到了西禾院。   他听得不够全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小舅的叫嚷声中听出了与程哥儿有关。   他们都没有嫌弃程哥儿,他这一个外人凭什么来嫌弃程哥儿?   就从林幸的神情和话语,许泽平顿时就生了反感,下意识的就想把他赶出去了。但是大景朝的礼仪,又让他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不喜按捺了下来,他默默的走到许林氏的身后为阿娘撑腰!   许林氏扫了眼看热闹的下人,不耐烦的说道:“看什么看什么?事情都忙完了吗?”   顿时,许家的一众下人立马散开了。   许林氏没有顾上林幸,她冷冷的盯着林幸身后的媒婆,眼神冰冷:“静安巷蔡媒婆?”   蔡媒婆拉郎配这么多年,自然是个识趣的机灵鬼,从许林氏的前后反应哪里不知道自己被林幸忽悠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哎,许夫人,是老妇人。”   “今日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外人知道。”许林氏微微上前一步,“若是我许家哥儿名声坏了半分,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许林氏也不想以权压人,但是在大景朝,这名声对于哥儿和女子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这若是传了出去,还叫程哥儿怎么做人?   蔡媒婆立马摆手,“许夫人严重了,老妇哪里知道个什么事情?老妇只是走错了门院罢了。”   “很好。”   在许林氏点头以后,蔡媒婆就迫不及待的溜出了许家的大门,那灰溜溜的模样就像一只逃窜的兔子。   收拾完了蔡媒婆,许林氏才将目光投放再林幸身上:“幸哥儿,今日程哥儿不在家,今日的风言风语我不希望传到他的耳边,若是影响了他的心情,就莫怪我这个做大姐的不给你面子了!”   “大姐,凭什么?!”林幸捂着自己的脸愤愤不平,“他就是一个被你们收养的孤儿,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庆云才是你的亲外甥!凭什么你要偏向一个外人?”   “凭什么?”许林氏冷笑一声,“就凭你善闯民宅!你若不是我的亲弟弟,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跟我在这里大吵大闹吗?早就把你绑了送到官府去了!至于程哥儿,谁告诉你他只是一个外人?”   林幸被许林氏这气势吓的一个腿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人心都是血肉做的,许林氏也不例外。   想到程哥儿这么乖乖巧巧的哥儿,许林氏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程哥儿是我家老太太的远房遗亲,是我家老太太难得留在世上的血脉。”许林氏的嗓音尖锐,“你凭什么觉得他是一个外人?”   若是林幸打心底喜欢程哥儿、若是程哥儿也看得上庆云,许林氏又岂会棒打鸳鸯?她自然是希望亲上加亲,让庆云娶得个好夫郎、让程哥儿也有个好归宿。   可是明显林幸就是看不起程哥儿、程哥儿也无意于庆云,许林氏怎么会如林幸所愿让他去磋磨程哥儿?   林幸嘴皮子哆嗦了一下,强梗着脖子想要说什么。   “幸哥儿,以后没有什么就不要登许家门了。”许林氏直接放下了狠话,“平平,送你小舅回去!”   听到阿娘一放话,许泽平就挺身而出,将林幸一把拉了起来:“小舅,得罪了。”   许泽平拉着林幸一路拖拽到许家后门处,然后将他扔到了停好的马车上,“小舅,今日阿娘看在外婆外公的面子上,不想让你肿着脸回去丢人,希望你自己好自为之!”   透过车帘,林幸如何看不到许泽平那冰冷的眼神?   他的心里有些怨怼,但也不知道程哥儿那个贱皮子有什么好的?一个二个都偏向他?   就连自己这个亲外甥,都不为自己的表哥考虑考虑?   说罢,许泽平看了一眼驾马的车夫,车夫心领神会,驾马扬鞭而去。   许泽平进入西禾院时,院中静悄悄,仿佛暴雨来临的前夕。   果然他的猜测没有错,许林氏出了房门,找了个让他给许松山送午饭的由头就将他支出了西禾院。   然后他就隐约的听到了阿姐训斥下人的声音,远远的只听到了一句——背主的喜鹊已经被发卖了,若有下一个....   隔得太远了,许泽平反而听不到什么了,他眉头微蹙,这个喜鹊他是知道的,前段时间阿父买来伺候阿娘的小丫头,他记得还挺讨阿娘喜欢的,怎么发卖了?   至于阿姐训斥下人,许泽平心里也是有点数的,阿姐定了人家,阿娘这是在教阿姐如何驭下、主持中馈。   他还记得翠竹两姊妹来到许家时,阿奶也是这么一手调教阿娘的。   姜麽麽教导阿姐很多是理论上的,而阿娘教导阿姐这个却是实打实的实操。   许泽平提着被厨娘塞过来的食盒,摇了摇头,现在的他就犹如蓝星上高考过后的学生....   从高考前的祖宗、变成了跑腿的小弟。   任由他们来使唤。   想想,许泽平突然觉得有瞬间的不平衡了,他想想自己现在的年纪,是不是可以听从老师的意见去游学?   想到了老师,许泽平才想起来.....好像今日休息,没有同老师告假?   明日去私塾,会被老师打板子吧?   不行,等下给阿父送完饭,马上就去私塾同老师告罪!   在规矩上,老师可是不讲情分的主,一想到那无情的戒尺,许泽平心里就是一颤。 第126章 少年初长成61   “少爷,舍得来了?”   许泽平走进私塾时,柳淮之正悠闲的躺在橘树下,靠着躺椅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蒲扇。   整个庭院寂静的只剩下,吱吱乱叫的蝉声。   他十分的惊讶,“老师,今日难不成放假吗?怎么...怎么都没有人?”   柳淮之睨了他一眼,“老夫都七老八十了,难不成还容许我这个老头子享受享受老年生活?”   许泽平看着柳淮之雪白的长发,才惊觉今年老师三月过了八十三生辰。   其实柳淮之早两年就生了养老的心思,只是小徒弟还没有下场科举,让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在今年小徒弟县试和府试连夺案首以后,他就下定了决定。   故而在他们甲班去参加院试时,他就给众学生退了束脩、解散了青海私塾,最后托了关系,将这些学生送进了其他私塾中。   对于参考的这几名学子的实力,柳淮之也是十分的了解,他的小徒弟必定榜上前三,高岩能够榜上有名,刘文然若是幸运或许能够在尾榜找到名字、不幸运的话亦是和江东一个结果,名落孙山。   至于小徒弟的堂兄,不如高岩、但又比刘文然强上两三分。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为师倒酒?”柳淮之用脚尖轻轻的点了点他的小腿,示意把旁边的梨花酿给他倒上。   许泽平眉头紧锁,他不太情愿:“老师,上次陈大夫都说了,让您少喝酒!”   “少废话。”柳淮之就像是老小孩,他抬了抬下巴:“老夫都喝了七八十年的酒了,这不都还是好好的?快点倒上!”   许泽平捧着酒壶,往怀里一塞:“老师,您答应我,今日最后再喝三杯,我就给您倒,不然我就将这酒壶在砸了!”   柳淮之眉毛一竖,怒气冲冲的盯着许泽平:“你这个逆徒,我看你敢!”   许泽平作势将酒壶一扬,没有半点惧怕柳淮之的样子,“你看我敢不敢!”   柳淮之看这逆徒丝毫不惧怕的样子,心里也有点虚,他连忙答应:“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别摔别摔。”   见到柳淮之同意了,许泽平才满意,拿着酒壶倒了一杯酒水递到了柳淮之的手上:“喏,这是第一杯。”   接过酒水,柳淮之迫不及待的就喝了一口,舒坦的眯了眯眼眸,不由的嘀咕:“哼,也不知道你这小子来干什么,不来我都还可以喝上一壶。”   许泽平的耳尖一动,他挑了挑眉:“老师,您刚刚说啥?学生没有听清楚,您在说一遍?”   柳淮之眼珠一转,“我说你院试完了,打算去干什么?”   哼,真是个臭小子!跟他那个笑面虎阿兄越来越像了,早知道就不帮忙了,就让他被阴沟寨的土匪抓去关着算了!   许泽平有点意外,他突然说这个,反问的说道:“老师,您都不帮我分析策论和八股文吗?”   “让你阿兄给你分析去,老夫都一把年纪了,要休息了。”   其实,许泽平的策论和八股文,柳淮之先一步就看完了。   是许泽平的大师兄李程雪飞鸽传书送来的,说是陛下得了满意的佳作策论,令朝堂上下点评....   也正是因为这策论,令朝堂上下吵得火热,有人认为可行、有人认为就是胡闹!   当然最初李程雪也不知道策论的主人是谁,有何魅力让陛下如此满意这前所未有的稀罕物。   但是在侧敲旁击,确定了考生的名字后,他立马就飞鸽传书给了柳淮之,顺便将许泽平的八股文一概给了柳淮之,就想确认小师弟所言的是否是老师所教!   若这稀罕物不是胡编乱造的,那将是造福大景朝的福祉啊!   当他从柳淮之得到否认的答案后、李程雪的心凉了半截,没有全凉是因为他相信老师所教之人,绝对不会是个徒有其表之人!   既然所言凿凿,那必定有其真实性。   柳淮之摩擦着怀里的信纸,不禁一笑,这真正焦急之人怕不是自己的大徒弟,而是那说一不二的人上人!!   飞鸽传书啊,又岂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所用得的?   许泽平捧着酒壶一脸的不服气,“老师,你还真是偏心。”   柳淮之高深一笑,清了清嗓子:“想要老师给你分析策论,也不是不可以,你把这壶梨花酿给为师喝了,为师就勉为其难的给你分析分析。”   “哎,算了算了,为了老师的健康着想,我还是忍住自己的私心吧。”许泽平摇了摇头,一脸的伤心。“说来说去,老师还是觉得我连一壶酒都比不上。”   柳权经过,就见着两师徒在这里打太极,无奈的摇头,先生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在馋这酒喝!   柳淮之哼哼一笑,他可不上这小狐狸的当:“是呀,比不上呢!谁让这一壶梨花酿,能够让老夫魂牵梦绕三日呢?”   许泽平放下梨花酿,转悠到了躺椅后,讨好的为柳淮之按摩起了双肩:“那现在呢?平平,还可以给老师按摩哦?”   柳淮之常年伏案写作,肩颈自然是有问题的,在小徒弟这一通讨好的按摩下,舒服的不禁哼哼:“还行吧。”   “那老师要不要给我的策论分析分析?”   柳淮之动了动眼皮子,瞅了许泽平一眼:“你这个小滑头,还真是惯会讨好人。”   许泽平嘿嘿一笑,“这不是老师人好嘛~老师可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棒的先生呢!   “哼哼,你这个小滑头都将帽子戴的这么高了,我还能够拒绝吗?”   正当许泽平准备将策论和八股文默写下来的时候,柳淮之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张宣纸:“不用了,我这里有。”   许泽平看着宣纸上陌生的楷体,他愣了愣,这文章是自己的,可这字迹....随即,反应了过来:“老师,你还真是个大滑头!”   柳淮之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我不是个大滑头,怎么教出了个小滑头呢?”   师徒二人相互对视,皆是哈哈大笑。   “策论过于的锋利、八股文破题过于的大胆。”   “老师,那您说是好还是坏?”   柳淮之摇了摇手中的蒲扇,“那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许泽平的眼帘动了动,“老师,我想脱颖而出。”   “很好。”柳淮之颔首,“既然你心中清楚所想,那为师也不欲多说,只是想要提醒你,官场上往往是人如文风,文风过于犀利者容易树敌于无形。”   “是,学生省的。”   看着鞠躬的小徒弟,柳淮之再次抿了一口酒:“平平,你想呆在京都还是地方?”   文章既然都已经被老师看过了,老师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自己的选择呢?   “老师,我想成为蔡回大人那样的官,为百姓做点实事。”   柳淮之看向许泽平,哈哈一笑,可不同他打马虎眼:“为百姓做点实事?惩治贪官污吏是做实事、造桥修路也是做实事、增收粮食让百姓都能够吃上饭也是做实事,平平,你说你想要做那种实事?”   许泽平的心中一跳,他不知道老师今日为何会刨根问底,对上柳淮之不在浑浊的眼神,他坦白的说道:“老师,若是有机会,我想让大景朝的百姓都能够吃饱饭、走上水泥路,但是这个目标过于宏伟,我相信我是不能够一步登天的。”   “所以我想要步步徐之,我想要那些在我背后看笑话之人都闭嘴!”   水泥、投机石,许泽平何尝不知道惊世骇俗?只是,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脱颖而出?   支持这些的,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银!   许泽平不了解盛安帝、亦不是他肱骨之臣,他没有把握说服大景朝的主人去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同他去研究这些。   但是他可以成为一方县令,拉高百姓的经济水平、使得县中库房充裕,以一县之力来创造这个奇迹!   以一点为中心,多点往外扩散。   柳淮之敲了敲躺椅,满意的眯了眯眼眸,很好,大徒儿可以完美的交差了。   “平平啊,为师该教的也都已经教给你了。”柳淮之平静的说道,“接下来的历程,你可以考虑考虑为师所说的游学了。”   许泽平诧异:“老师,怎么可能?您可是大景朝第一个六元及第,怎么就没有可以教我的了?”   “哈哈哈~平平啊平平,为师该说你可爱呢?还是说你愚笨呢?”   许泽平懵逼的看着柳淮之,一脸的求解。   柳淮之坐了起来,用蒲扇敲了敲他的脑瓜子:“你啊你,该聪明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聪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都没有发现为师的文风与你阿兄的文风皆不一样吗?”   “发现了啊。”   “那优缺点呢?教学方式呢?”   许泽平的眼咕噜转了转,似乎明白了柳淮之的意思。   游学,皆是为了习他人之长、汇众人之优。   “是学生愚钝了。”   “孺子还算可以教。”   解了小徒弟的困惑,柳淮之再次安心的躺下了,淡淡的说道:“读书这些年,怕误了你,为师还有一样没有教你。”   “什么?”   “老师这一生,不是自吹、柳体自成一派、楷体堪比大儒,不知平平你有意于柳体还是楷体?”   “学生也不知。”   许泽平这话确实没有说假,这些年一直都在为应付科举熬干了心思,一心扑在馆阁体上,哪里还来的心思想东想西?   “也罢,明日你且来私塾再做决定。”   “是,听老师的。”   师徒二人的一番畅谈,天色已经昏暗,柳淮之自然而然的就留了许泽平用晚膳。   程哥儿靠着窗户,把玩着手上的臂钏,精致别美的莲花纹路,让他根本就琢磨不透平平的想法,平平到底是为什么送给自己臂钏?   他知不知道送臂钏的意思?   程哥儿颓废的托着下巴,不由的叹气,这个恼人的平平,真是烦死了!   捏着臂钏想要扔出去吧,又不舍得。   恨恨的咬牙,拿出锦盒给它装起来....可是不到三息时间,程哥儿又忍不住的把锦盒从床头拿了出来,摩擦着锦盒,最终还是将它打开了。   痴痴的盯着莲花造型的臂钏,想了又想,最终忍住的将臂钏往自己的手臂上套。   嗯,调节好臂钏的大小,他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了铜镜前,再也压制不了上挑的嘴角。   是美的。 第127章 少年初长成62   叩叩叩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吓得程哥儿一个激灵,着急忙慌的将臂钏从自己的手臂上取下来,往锦盒一扔,就塞进了床底。   他清了清嗓子,“谁?”   “程哥儿,我。”   门外传来许泽柔的声音,程哥儿立马坐到了软塌上,拿起了旁边的绣到一半的手帕:“是阿姐啊,进来吧。”   许泽柔进来后,狐疑的说道:“程哥儿,你怎么半响才作声,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程哥儿指了指手上的帕子,“阿姐,最近绣坊里来了一批上好的缎子,我见缎子甚是喜欢,打算给你和舅娘都绣两方帕子,没想到入迷了。”   许泽柔见着程哥儿手里的帕子,不禁的眼前一亮,这是府城备受追捧的柔缎吧?   上次她和程哥儿去参加主簿家小姐举办的赏花宴时,就在县令小姐的手里见到过。她看了一眼,就觉得喜欢,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好问她在哪里得来的。   “程哥儿,你的绣技越来越好了。”   手帕上明显的用了两种绣技,春禾夏莲图采用的是双面绣、一面为禾一面为莲,而禾上的蜻蜓、莲上的蝴蝶则是用了蜀绣。   许泽柔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满意的欣喜。   程哥儿没有否认,他眨了眨眼睛:“都是落娘姐姐教的好,也是阿姐自己偷懒,不愿意学习了,不然阿姐会比我的绣技更加出彩的。”   “你啊你。”许泽柔点了点他的鼻子,“又在这里奉承我了,打小我可有哪一样比得过你?”   “嗯...”程哥儿沉吟片刻,正儿八经的说道:“那可是有了嘞。”   “什么?”   程哥儿抿嘴一笑,“阿姐,比我会吃呀?!”   许泽柔的脸上一黑,“你这孩子,讨打!”   “阿姐阿姐,我错了。”程哥儿连忙认错,“别揪我耳朵了,好痛。”   见程哥儿的认错态度诚恳,许泽柔才松了手,正经的说道:“阿娘说冬天告了长假,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在买个伺候的童子?日后翠竹翠果要跟着我出嫁的,你这边只有一个冬天也不够使的,再买一个童子帮你跑腿也方便一点。”   程哥儿垂下了眼帘,“冬天,我都用习惯了。再买一个,我怕是不习惯。”   “傻哥儿,那一个人儿不都是慢慢磨合来的?”许泽柔拍了拍他的背脊,“现如今大伯那边也没有合适的书童推荐给平平,过两日阿父也是要带着平平去牙行物色物色合适的人选的,阿娘的意思,是让你同平平一起去挑个称心如意的童子。”   程哥儿独立惯了,其实一个人也能够照顾好自己,有没有人伺候都可以....多买一个人,又要增加开支。   瞧着程哥儿犹犹豫豫的样子,许泽柔一拍板:“好了,就这么定了,阿姐给你做主了,过两日,你就跟着阿父和平平去牙行。”   “阿姐,买一个童子,又要耗费好几两银子。”   “你这孩子,说来说去是心疼银子啊?”许泽柔瞪了一眼程哥儿,她拉起程哥儿起来茧子的小手,“你这一双手都不知道给绣坊带来了多少的银子,买个童子伺候,又怎么了?”   “可是舅娘舅舅他们也给我买了小宅子啊。”   程哥儿微微低头,他的宅子是这两日定下来的,距离许泽柔陪嫁的宅子不远,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你说这话,可是要伤了我们的心了。”许泽柔的语气有些冷冽,“在你心里,我们都还是外人是不是?”   程哥儿看着这架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阿姐,我没有,你别生气。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嫡亲的亲人。”   “哼,那你就不要在说这些生分的话了!”   “嗯,我不在说了。”   许泽柔搂住程哥儿单薄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脊:“孩子大了,阿娘他们可不得绞尽脑汁给我们留点什么?我还听阿娘说,等平平的身份下来了,就让阿父去买二十亩的水田挂在平平的名下,然后佣出去,银子都归平平。”   日后阿兄要赡养阿父、阿娘,许家大部分的财物都是要留给阿兄的,目前的田宅、绣坊都是划给阿兄的。   平平身为幺子,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他留。   所以阿娘阿父就商量买些水田、在想办法盘个铺子,家宅等到家中再积攒点银子去买个二进宅子留给平平。   这明面上看,两兄弟也算是得了个平分。   再怎么说,兄弟俩都是他们亲生的,疼老大宠老幺,哪舍得偏心?   透过窗户,许泽柔看着升起的月亮,她起了身:“不早了,程哥儿,你早先休息。”   “好,阿姐也早些休息。”   程哥儿送许泽柔到门口,这时,许泽柔突然说道:“程哥儿,我今日收到了县令小姐送的桃花帖,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所谓桃花帖,也不过是变相的相亲大会,程哥儿摇头:“阿姐,我才没有兴趣,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绣两副屏风。”   “媒婆送来的花名册你不感兴趣、这桃花会你也不感兴趣,程哥儿,你告诉阿姐,你欢喜什么样的?”或许受了阿娘的影响,许泽柔对于程哥儿的终身大事就格外的上心,喜欢他也像自己这样能够找到个称心如意的:“给个标准,阿姐至少好留意些。”   程哥儿假意打了个哈欠:“不行了,阿姐,我好困。”   说罢,睡意朦胧的看向许泽柔。   许泽柔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先离开了。   待许泽柔转身时,程哥儿合上了房门,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能够糊弄到什么时候?   柳权将许泽平送到了许宅门前,忍不住交代了几句:“平少爷,先生年纪大了,喜好热闹,您记得多来陪陪他。”   许泽平心领神会,“权叔,你放心,我省的。”   正当柳权驾车准备离去的时候,许泽平又忍不住的追问:“权叔,老师、老师会不会回故乡?”   柳权想到本家这两年的权利斗争,摇了摇头:“先生还想图几年清闲,先生他喜欢清水镇的山水如画。”   阴沟寨土匪被歼灭啦~   阴沟寨土匪被歼灭啦~   阴沟寨土匪被歼灭啦!   次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许泽平就被宅子外欢天喜地的惊呼声给吵醒了。   听到宅子外欢喜的拥簇声,他一杆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就往外走,走到后大门时,只见许家一众的下人拥簇着许家的几位主子站在后大门口,围观着欢喜报喜的捕快。   阴沟寨虽然属于太永县内,但是土匪的所作所为确实影响着太永附近的几大邻县.....谁家没有个外嫁的儿女?   几大邻县相互必当有儿女亲家,逢年过节的难免会走个亲戚,而历经阴沟岭时,一个不幸,这喜事都要变成丧事。   在加上阴沟寨土匪毫无人性,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丧天害理的事情,使得这些百姓对他们早已经恨之入骨。   现在听到官差报喜,一个个喜得就像是中了状元,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喜悦!   甚至一些富户提出要举办庆祝大会,为剿匪的陈将军修建长生牌!   .....   就在这喜悦之际,许家人看到了混迹在报喜捕快堆里的丁一强....   许泽平心中一个咯噔,完了,他感觉到不妙了。   偏生丁一强还没有领悟到他的眉眼官司,兴奋的朝着他们招手,然后兴致勃勃的就冲了过来。   老天要亡我!   这是许泽平升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128章 少年初长成63   “伯父、伯母。”   丁一强先是向许松山夫妇问好后,才看向几个小辈,他有些害臊不敢对上许泽柔的双眸,微微垂下眼帘:“小柔。”   虽然会隔三差五的见上一面,但每次见面还是有些微妙。   许泽柔微微侧过身,半身藏在了许泽平的身后,她微微颔首:“元章哥。”   许泽平心里藏着事,正想着怎么解决的时候,许松山开口了:“元章,你也是个消息灵通的,早早的就迎了这报喜的捕快。”   丁一强沉醉在美人侧颜之中,脑子完全的一片浆糊,他自然的回了话:“没有啊伯父,我是同他们回来的。”   “同他们回来的?”许松山有一瞬的迟疑,“你同他们一起回来的,那泽礼呢?泽礼不是在你家和你商讨文章吗?”   “仁之,跟随陈伍长去府城处理吕家勾结贼匪一事了啊。”   许泽礼,字仁之。他的字是柳淮之取的,亦是出自【孟子·离娄章句】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   咳咳   丁一强刚说完,就听到了许泽平的咳嗽声,他立马智商回升,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马上想要找补几句,可惜,许松山没有给他找补的机会。   “所以这几天,你们一直是跟着陈将军对吗?”   许松山也不是个傻的,他之前是因为信任,才信了老幺那漏洞百出的鬼话!老大是个多么稳重的人,怎么会因为几篇文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登了别人的门?   面对准岳丈的眼神,丁一强吓得头都不敢抬一个,完了完了,仁之回来会弄死他吧?   “阿父,你别怪罪元章哥了。”许泽平主动站了出来,“这事说起来,还怪我。”   许松山瞧着热热闹闹的欢呼声,知道这里也是不宜训斥人的地方,说来说去也是自家孩子说得谎,怪也怪不得元章的身上。   他横了许泽平一眼,“哼,晚些我会找你的!”   许泽平摸了摸鼻子,不敢对上许松山以及许林氏的眼神,怯怯的缩了回去。   “元章啊,想必你在外的这几日,你阿父阿娘也担心坏了,不如你早些回去。”许松山尽量让自己的和颜悦色,“我们就不留你过早了。”   丁一强悄咪咪的观察着准岳父的神色,应该是没有牵连自己吧?   “伯父,你别担心哈,这次剿匪一切都在陈伍长的掌握之中!”丁一强害怕自己会被大舅子折磨,他连忙解释了几句:“我阿父都一把年纪了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更何况是作为军师的仁之嘞!呆在帐篷里,安全的很!”   “军师?”许松山眯了眯眼眸,眉头紧锁。   丁一强看着越解释越黑,不敢在吭声了,连忙找了个理由就撒丫子跑了。   “关门!”   许松山低喝一声,让许泽平心中一颤,他知道自己的膝盖要完了。   上一次阿父这般的生气,还是因为自己耍了一点小聪明摇骰子赢了一个同学的几个铜板,不但被老师打了手心、回家还阿父罚了跪,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们家还有家规一说。   大家长一发话,许家的下人利落的关了门。   许林氏等人也不敢求情,皆是沉默的跟在了许松山的身后。   “老幺,你跟我来书房。”   进了后院后,许松山领着许泽平径直往东耕院的书房走,许泽柔她们也是爱莫能助。   程哥儿小脸紧绷,满脸的担心,他还记得上一次舅舅震怒,是因为平平在私塾里摇骰子赢了一个同窗的铜板.....   那件事情,本就不是平平的错,是那个同窗嘚瑟,才会被平平教训。   可是舅舅根本就不听平平解释,不但罚了平平跪了两个时辰,还让平平抄了十遍家规。   “跪下。”   看着背对自己的阿父,许泽平二话不说的就利落的跪了下去。   “许家十条家规是什么?”   “第一,禁止嫖赌。   第二,禁止兄弟阋墙。   第三,禁止宠妾灭妻。   第四,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第五,诚恳待人、不可说谎、坑蒙拐骗。   第六,不可浪费粮食。   第七,不可持强凌弱。   第八,不可言而无信、不守承诺。   第九,不可忘恩负义。   第十,孝敬长辈、关爱幼辈。”   见老幺言辞清晰的吐出十条家规,许松山语气才缓:“平平,你与你阿兄不同,打小你就是个懂事伶俐的孩子,从没有让为父操过心,可是为什么年纪越大反而越不懂事?”   “阿父,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冰冷的地板跪得许泽平龇牙咧嘴,偏生他还不敢反驳,只好低着头,生怕被阿父看出了不服气。   唉,主谋不在,害的他这个小鱼背锅。   “说,这次是谁的主意?”   许泽平的声音闷闷的,显得十分的可怜:“阿父,我们只是不想让你们操心。”   “不想让我们操心?”许松山都快要被气笑了:“你阿兄只是一届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之力!他怎么去对抗身强力壮的贼匪?若是你阿兄有个意外,你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许松山越说越气愤,若是许泽礼在这里,他都恨不得给他哐哐几拳了!   “若是人人都像阿父这个想法,那天下贼匪谁去歼灭?”许泽平腰板挺得笔直,语气却不敢过于的强硬,他幽幽的反问:“有那个男儿是凭空蹦出来的?谁不是有血有肉被父母养出来的?”   许松山被许泽平的话咽的脖子通红,却还是不肯低头:“你阿父不是菩萨只是一介凡人,管不了别人,我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   “可是阿父,若不是阿兄以一己之力让老师求来了陈伍长,我就已经死在了阴沟寨土匪的手中了。”许泽平眼神冷静,语调平稳:“阿父,若是我死了,你不会难过吗?”   许松山瞳孔一阵收缩,他的嘴皮子颤抖了几下,最终狼狈的离开了书房。   只是等他平静下来后,许松山才回过味来,自己不是追究他们撒谎骗人吗?怎么被这个臭小子带进沟里去了? 第129章 少年初长成64   用晚膳时,许林氏就暗暗的观摩着许松山的神色,见他神色平静,心里就揣摩着二郎应该是不生气了。   关于兄弟两联合起来骗人,比起生气许林氏更多的是担忧,她知道自己两儿子都不是个坏孩子,想必两个人联合也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等人担心。   至于整件事的起因,两个孩子不说,她多少能够猜到一点,想必那日平平说得话应该是真假掺半。   老大掺和进了剿匪这件事情,绝对是因为阴沟寨贼匪截杀了平平他们。   几个孩子都是自己一手照料的,对于他们的性格,许林氏又怎么会不了解?   老大,看似稳重讲理、但实际上是有点护短的,家人就是他的底线不容诋毁。   老二,外柔内刚、贪嘴有点小任性但明是非,大是大非的原则上拎的清、琐碎小事上绝对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程哥儿,看着乖巧识大体、但实际上性格上有些执拗,自己认准了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年县令小妾闯绣楼一事,她就看出来了,这个孩子也是死心眼,即使绣图被拿走了,他们也不怪他。   但是他就是这么一孩子,硬生生的拖着那个女人不准进去。   也就是程哥儿,这样的性格,让许林氏心疼又为难。   程哥儿早慧,许林氏多少是察觉出来的,也正是这样,让她拿这个孩子没法。不像自己肚皮出来的,要打要骂,亲缘关系还在。   对于程哥儿,她怕自己逼得太过了,怕这个孩子内心敏感、想得太多,徒生忧虑。   所以程哥儿的亲事,许林氏也就让老二去旁敲侧击,毕竟都是小年轻,心思他们更能够了解。   至于老幺,聪明、懂事、规矩这些词一个个叠加在他的身上都不过分,听话的让许林氏感觉到都不像是一个孩子,让她的内心既是欢喜又是担忧。   打小就乖乖的,老大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来,从读书到科举、让他们夫妇就不用操心半分,聪明的就不像是个孩子。   这让许林氏心里就不由的生了担忧,小小年纪这么的老成,等到他该担事的年纪会后悔自己没有童年的欢乐?   要知道老大,也开窍懂事前也是个上跳下窜的毛猴子,哪一天不犯点事心里就慌的很!   旁人都羡慕她的孩子个个成材,殊不知谁又知道她的担忧?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从肚皮出来那一刻就开始担忧,儿子担心不成才、女儿又担心嫁不好。   哎,都是儿女债啊!   所以老幺这两次碰了家规,让许林氏反倒是内心欢喜了些,至少有个孩子样了。   哪个孩子会不在父母跟前不犯错?   “二郎,这平平也跪了一个时辰了,不如让程哥儿去给他送口热乎饭?”许林氏拉了拉许松山的衣袖,“他哥两打小关系就好,程哥儿一开口,他绝对就知道错了。你看成不成?”   许林氏一开口,程哥儿同许泽柔皆是竖起了耳朵,也都是暗搓搓的盯着许松山。   许松山不耐烦的甩开许林氏的衣袖,粗声粗气的说道:“哼,也就是你们这群后宅妇人惯怀了他们!才让他们无法无天!”   说罢,许松山双手负背就走开了。   许林氏瞧着他不自在的背影,就知道这老家伙是默认了。   “表公子好~”   程哥儿揣着药膏、提着食盒脚步匆忙的直奔东耕院书房,面对打招呼的下人,他微微颔首。   许泽平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马上改坐为跪,腰杆子挺得直直的,生怕让阿父知道他在偷懒。   叩叩叩   听到敲门声,许泽平有些疑惑,难不成不是阿父?他狐疑的询问:“谁?”   “平平,是我。”程哥儿声音轻轻,“我进来咯。”   程哥儿看着漆黑的屋子,鼓起了勇气推开了房门,推开门以后,他下意识的就要摸黑去点油灯。   许泽平见是程哥儿,反而松了一口气,挺直的背一缩,转身就坐在了地上。看着程哥儿要去点油灯,立马说道:“程哥儿,别点灯。”   程哥儿声音有点弱弱的,“可是很黑。”   忽然许泽平才想起来程哥儿好像怕黑,他立马说道:“程哥儿,你站着别动,我来点灯,你别撞到了。”   许泽平摸黑把油灯点燃,灯光照亮那一瞬间,程哥儿才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花瓶,自己再前进一步就要撞在了花瓶上面了.....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提着食盒走到许泽平身边:“平平,你怎么不点灯?”   许泽平张望了一下书房外,见没有下人经过,走上前去把房门合上,才回了程哥儿的话:“因为黑漆漆的屋子,才不会让阿父看见我在偷懒啊~”   说完,两人对视,相互一笑。   “平平,你还真是狡猾,像只小狐狸~”程哥儿眨了眨眼睛,“还亏我和阿姐这么担心,特意给你带来了活淤血的药膏。”   程哥儿再是大胆,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很担心、只能够拉了许泽柔下水。   许泽平看着那双俏皮的猫眼,心中一颤,有些不敢接程哥儿话头,他看向了脚边的食盒,转移了话茬:“我肚子都饿扁了,程哥儿,你只带来了药膏吗?”   “当然不是啦!”程哥儿的语调微微上扬,他好久没有同平平这么亲昵的独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打开食盒,端出了许林氏特意单独准备的三菜一汤:“我来送饭,可是舅娘特意问了舅舅了的,所以平平你别担心,好好用餐。”   饿极了的许泽平也顾不上礼仪了,端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   程哥儿蹲在许泽平的身边,双手捧着下巴,也不吭声,只是这么静静的盯着许泽平,双眸清亮就像是含着一颗颗闪烁的星星。   许泽平伸手够菜时,双眼不由的上瞟了一眼,不由的对上程哥儿那双温柔似水的猫眼,让他的心中一突,手中的筷子不由的松了下来。   听着竹筷掉落的声音,程哥儿立马就收回了眼神,焦急的捡起了竹筷,他从食盒中拿出了备用的勺子,“平平,没事的,这里还有备用的勺子。”   许泽平接过勺子,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程哥儿、长大了呢!想的这么周到,就像跟平日教育和照顾的阿兄一样!”   “像阿兄?”程哥儿喃喃自语,眼里不由的透漏出一股失望。   “程哥儿,你说什么?”听不清程哥儿呢喃,许泽平好奇的追问。   “没、没什么。”程哥儿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第130章 少年初长成65   程哥儿离开后,许泽平就熄灭了油灯,他不顾形象的直接躺在了地上,双手枕头,单脚微屈,黑白分明的双目无神的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双含着星星的猫眼。   温柔似水的眼神,让他的心中一窒。   翻过身,微微侧屈,不由自主的摁住了自己乱跳的心脏。   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许林氏坐在梳妆台前,慢慢解开自己盘着的发髻,透过铜镜瞧了一眼半躺在软榻上看书的许松山:“二郎,老幺都跪了这么久了,让他回去休息呗~”   “你还真当你的宝贝老幺是个老实的?上次让他罚跪两个时辰,我偷摸去检查的时候,去了三趟有两趟是赖皮的坐在地上。”许松山不禁的冷哼一声:“反正现在也是夏季,让他睡睡地板吃吃苦也好。”   梳理好了发丝后,许林氏横了他一眼:“还真是个狠心的阿父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幺是捡来的。”   许松山哼哼,“我要真是个狠心的,今日他就应该挨着饿,老老实实的跪在书房里。”   许林氏半躺的靠在枕头上,风情的挑了眉,然后勾了勾手指:“二郎,你过来。”   许松山不自然的咳了咳嗓子,放下手里的书籍,不耐烦的说道:“作甚?”   瞧着步伐急切的某人,许林氏抿嘴一笑,用指尖拍拍身边的床榻:“过来嘛~”   在许松山坐下后,许林氏自然的靠了上去,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襟:“告诉奴家,老幺今日同你说了什么好不好?”   听到许林氏的话,许松山眼底闪过一丝小遗憾:“喜娘,你叫我过来,就是想问这个?”   “告诉我嘛。”   魅惑的凤眸,让许松山就将今日老幺质问他的言语都说了出来.....   次日,程哥儿看着旁边空置的位置,他看向了许泽柔:“阿姐,平平呢?他不舒服吗?”   昨日程哥儿是确定了许泽平的膝盖无事,才离开的书房,今日没见着平平用早膳,让他的心里微微发慌,好像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控制。   许泽柔轻轻耳语,“平平今日早早的就出了宅子,说是不饿。”   程哥儿还想追问什么,许松山夫妇已经走到了花厅,这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嘴。   “老师,今日吃什么呢?”许泽平无赖的坐到了柳淮之的身边,讨好的一笑:“让徒弟蹭一口呗?”   柳淮之意外的说道:“咋了,今日你许家没有粮了?让你这个板上钉钉的秀才老爷挨饿了?”   许泽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是不自然的说道:“也不是,这不是想念老师家厨子的手艺了吗?”   柳淮之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昨日不是才在这里用了晚饭吗?   当然啦,他是个深明大义的老师。   所以柳淮之没有戳破许泽平这个蹩脚的谎言,喊了一嗓子,很快厨子就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刀削面。   柳淮之许久没有用刀削面了,今日馋的很,早上用的就是刀削面。   看着热腾腾的刀削面,许泽平吸了吸鼻子,夹了一筷子呼噜呼噜的一口干完,他竖起大拇指:“还是老师你这里的刀削面劲道!”   柳淮之吹了吹热汤,大口了喝了一口:“所以让你这小子捡到便宜了。”   许泽平捧着碗,嘿嘿一笑。   柳淮之微微眯眼,却能够这张脸上读出他笑容下的落寞,这小子好像是有心事了? 第131章 少年初长成66   “选一张纸。”   许泽平看着案几上的两团纸团,摸了摸下巴:“随便选?”   “废话。”柳淮之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你不知道选楷体还是柳体,我用得着这么给你想法子吗?”   许泽平眼睛一闭,随心意抓了一张纸团,打开一看——楷体!   “平平,其实柳体亦属于楷体。”柳淮之边说边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来两个柳字,一个采用柳体、一个采用大景朝盛行的正楷体:“你能够看出他们的区别吗?”   “柳体瘦硬方折、更为的飘逸。”许泽平观摩了一下,迟疑的说道:“至于正楷规整、方正与馆阁体相似,只不过馆阁体更为的刻板统一、显得十分的拘谨。”   “嗯,说的很好。”柳淮之点头,“也算是观察到位了,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说说大景楷书四大家:“欧体、颜体、柳体、赵体……”   柳淮之这一讲就是整整三个时辰,他先是讲了四大体的风格、然后又讲了大景朝盛行的正楷、然后是行楷以及姑娘们喜欢写的小楷。   他讲完以后,许泽平只觉得脑壳涨得很,整个人晕乎乎的,这些知识还真是多。   柳淮之看着晕头转向的小徒弟,故意的问道:“都记住了吗?”   许泽平搔了搔脑瓜子,嘿嘿一笑:“老师,你说我是说真话还是假话?”   柳淮之用戒尺敲敲他的脑瓜,“你猜说假话,你这脑瓜会不会开花?”   “也就七八分吧。”   柳淮之沉吟一息,“差不多了,算得上是个出众的了!”   这几个徒弟当中,也只有之英在他说完以后全部记住的。   多数也只是葫芦吞枣记了个五六分。   柳淮之拿出早就准备的临帖,“打明儿起,你就按照这个临帖临摹,每日临摹三个时辰,直至家中的水缸水黑了三遍以上,你再来同我汇报结果。   嗯,当然了,你若是想要出去游学了,情况就另算。”   “老师,我可以来你这儿临摹吗?”许泽平憋了半天,终于闷闷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怎么了?”柳淮之挑了挑眉,试探性的发问:“莫不是你阿娘阿父给你张罗亲事了?让你这么为难?”   “老师,才不是的!”   许泽平心里几经周折,最终还是将自己内心的惆怅压了下来,他不能够因为自己的瞎想去污了人家哥儿的名声。   “好了,为师不逗你了。”瞧着小徒弟要急眼了,柳淮之摆了摆手:“今日我让厨娘准备了北方的铁锅炖大鹅,要不要留下来陪为师用点?”   “那就谢谢老师的招待了!”   瞧着瞬间眉开眼笑的臭小子,柳淮之不用的嘀咕,还真是小孩子啊!   这神色就跟多变的天老爷一样,初时晴空万里、转眼又乌云密布了。   哗啦啦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嘀嗒的雨声让柳淮之生了作画的心思,他指挥许泽平开始研墨,自己打开了空白的画卷……   不到一柱香时间,一幅夏日落雨图顷刻而成。   许泽平探头一看,不经一愣,黑白的水墨画卷上窗檐外是嘀嗒嘀嗒的落雨、摇曳的藤蔓是独属于南方小镇的温婉坚毅,而窗檐内正是一老一小授课图。   这写实清新的画风,让他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不经意的灵光一闪,对,是在书房!   “老师,我阿兄还真是尽得您的真传呐!”   小徒弟酸溜溜的话,让柳淮之大吃一惊:“这话从何而讲?你们两兄弟我可谓是一视同仁。”   “我阿兄的画风可是和老师的如出一辙,这还不是您教得吗?”   对于这作画,许泽平也没有多少分兴趣,之所以说出来,不过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当然啦,呕一呕老师也是可以的。   “你这小子,我柳某可是对天发誓你阿兄可没有跟随我学作画。”   老师信誓旦旦的起势,倒是让许泽平怀疑自己了,“当真没有?”   柳淮之瞪了他一眼:“那我还能够骗你不成?”   程哥儿看着旁边再次空置的座位,捏着筷子,心里几经起伏,平平这是在躲自己吗?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好生的惆怅,是自己让他感觉到困扰了吗?   越想他的心就越疼,不禁红了眼眶。   许泽柔注意到红了眼的程哥儿,立马招呼翠竹给程哥儿盛汤:“翠竹,快给表公子盛汤,今日这菜有点辣了。”   许泽柔的声音很低,但也引得了许松山夫妇的注意,看着桌子上的酸辣鸡丁……   许林氏不由的凝了凝眼神,今日确实忘记嘱咐厨娘了,程哥儿吃不得辣。   程哥儿立刻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喝汤调整自己的情绪。   待连续喝了两三口汤后,他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   许松山主动将摆在程哥儿面前的酸辣鸡丁同自己跟前的糖醋排骨调换了一下位置,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程哥儿却明白他的意思,甜甜的露出笑容表示孺慕。   就在一家四口和睦用餐时,一声惊呼打破了他们的氛围。   “礼少爷回来啦!”   粗使丫头来报,这让许松山夫妇一下子就都站了起来,往外走。   许泽柔与程哥儿接连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跟着许松山夫妇的步伐走向前院。   “阿父、阿娘,我回来了。”   啪!   许泽礼的话刚说完,许松山的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肩膀上,“你这死小”子!   他的话音还没有说完,一道挺拔的身影就从门口迈了进来。   “伯父、伯母,陈某厚着脸皮前来打扰了。”   看着陈凯旋那硬挺的身姿,许松山的一腔怒火只能够含在了喉咙里头了。   “哪里哪里,陈将军可是我们的大英雄,说哪里的客气话?”许松山笑得褶子都出来了:“陈将军能够光临寒舍,可都是我们许家荣幸!”   许泽礼将这一切目睹在眼里,心里一松,果然将陈凯旋叫到家里来休息是个明智之举。   “哎呀,伯父当真是远近闻名的和善人。”陈凯旋笑呵呵的靠近许松山,当他眼神注视到许松山身后那道纤细精致的哥儿时,瞳孔不由的颤了颤,这是照着画儿生的仙人吗?   好在他知道是在他人家中做客,及时的回了神:“伯父,莫要喊我陈将军了,陈某不过一个小小的伍长,喊我凯旋就是了。” 第132章 少年初长成67(捉虫)   因为有外男的缘故,程哥儿和许泽柔不好多呆,二人行了个平辈礼就自行离去了。   瞅着两姐弟离去的身影,陈凯旋又忍不住得望了望。   站在他身侧的许泽礼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眼神不由的眯了眯。   倒是处于兴奋中的许松山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乐呵呵的询问他们吃没吃晚饭,听到他们说没有吃晚饭,连忙让许林氏去催促厨娘准备宴席。   许林氏瞧着忘乎所以的郎君,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了老大一个眼神。   在许松山招呼陈凯旋前往东耕院时,默不作声的跟随许林氏前往了厨房。   许林氏边走边询问,“老大,陈伍长可有什么口食上的忌口?”   “阿娘,陈伍长就是个大老粗,他能有啥忌口的,什么都吃,你正常准备就是了。”许泽礼同陈凯旋来往这些天,对于他这个人也差不多摸清楚了。   “老大,陈伍长贵庚?家中可有妻儿?”因为就是两母子走着,许林氏也问的直接。   她观这陈凯旋生的英挺、浓眉大眼,个子也是极高的,同程哥儿也是极为的相配。   不由的心里就生了小主意。   许泽礼一听这话,就知道他阿娘又起了拉郎配的心思,立马说道:“阿娘!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程哥儿还小,陈凯旋他都快要弱冠之年了,哪里配得上程哥儿?你可别乱来。”   “男儿大懂得疼人,再说了六岁也不算大。”许林氏说得头头是道,“只要他尚未婚配,哪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主要是得看程哥儿欢不欢喜他,欢喜他,你这个做大哥的,帮忙做保又怎么了?”   “是是是,阿娘你说得极是。”许泽礼也不欲与他阿娘起争执,一脸赞同得说道:“但是得程哥儿欢喜他,阿娘你可不要强迫人。”   “臭小子,你阿娘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许林氏瞪了许泽礼一眼,心里的小九九开始盘算了起来:“明日天气也也好,不如你带程哥儿他们一起出去踏踏青吧。”   许泽礼知道阿娘这真的是生了心思,连忙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   许林氏看着许泽礼着急忙慌的身影,不由的啐了一口,臭小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   不得不说许泽柔与许林氏不愧是两母女,程哥儿与许泽柔两姐弟回到花厅继续用晚膳的时候,许泽柔就开始试探性问程哥儿了:“程哥儿,你觉得陈将军怎么样?”   程哥儿打着马虎眼:“阿姐,什么怎么有样?我又不认识他。”   从程哥儿这口吻,许泽柔就知道他是看不中这类型。   心里又有点不甘心的追问,“你这哥儿,真是的,跟我在这里装傻呢?我是说你看不看得中这个类型的汉子?”   “阿姐~”程哥儿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你在胡说,我就生气了。”   好吧,没戏。   许泽柔摸了摸下巴,看来程哥儿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挑剔。   突然,她的脑海灵光一闪,勾住了程哥儿的手指,俯身在他的耳边询问:“程哥儿,你觉得平平怎么样?”   程哥儿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他的耳尖滚烫,心脏砰砰砰的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   程哥儿:这,自己是暴露了什么吗?   许泽柔见程哥儿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生气自己乱说话了,正准备道歉自己嘴边不把门,却眼尖瞅见了他滚烫发红的耳尖。   吓得她的心脏不由的一窒,天呐!   她本来是想说平平这个类型怎么样,但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平平怎么样……   哪有少年不慕艾?   程哥儿之所以看不中别人,是他心中早就藏了人。   越想许泽柔的思绪越混乱,越混乱有些事情就越清晰得在她脑海里浮现。   怪不得程哥儿总是喜欢跟在平平的身后……   怪不得平平每一年的生辰礼,他都会亲自缝制礼物……   ……   卡兹   凳子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音,程哥儿转头一看,只见阿姐因为惊慌向后倒了下去。   程哥儿顾不得什么,连忙伸手去抓!   “小心!”   许林氏从厨房走到花厅时,只见两姐弟连人带凳子的往后倒。   她顾不得什么,连忙跑了上去,急促的将两姐弟接住了。   待二人坐好以后,许林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了:“伺候的翠果翠竹呢?这两死丫头,主子都不伺候了?”   许泽柔连忙拉住阿娘的手腕:“阿娘,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你别怪她们,她们被我指使去洗被褥了……昨日我月事来了,刚刚也是不小心的。”   许林氏的脸色稍霁,语气还是有些硬冷:“那伺候的粗使丫头也不见有一个,怎么就让你们两主子孤零零的坐着?”   “阿娘,没事啦。”许泽柔因为发现了秘密也没了用膳的心思,“反正我也用好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程哥儿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也慌的很,他动了动嘴皮子:“舅娘,我也累了,我跟阿姐一起回去了。”   许林氏盯着两姐弟的背影,不由的摇头,今日是斗嘴了吗?怎么两个都这么奇奇怪怪?   “凯旋,你要是累了就早些回房休息,我得先把我阿父送回去。。”许泽礼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老父亲,头有些大,这扶回去怕是会被阿娘赶出去:“你的厢房就在我屋子隔壁的第三间,都已经收拾好了,等下我让丫头们给你送热水过去。”   陈凯旋有自己的小九九,自然不想就这么早回去了,连忙说道,“我还不累,正好晚间夜风凉,让我醒醒酒也是极好的。”   正当许泽礼扶着许松山走出去东耕院时,撞上了回来的许泽平。   许泽平闻到一身酒气的阿父,连忙就迎了上去,帮着许泽礼扶着阿父:“阿兄,今日可是你回来了阿父高兴才喝了这么多?你也是的,怎么不都不劝劝?”   许松山不好酒,加上身体的缘故,平日里基本上滴酒不沾,现如今看着他醉成这个样子,许泽平难免得有些责怪许泽礼。   “你这小子。”许泽礼定定得看着他,“我像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许泽平有些狐疑:“那是?”   “是阿父见着陈伍长,很是高兴,连喝了数杯。”许泽礼很是无奈。   “陈伍长?”许泽平纳闷,“他怎么会来家中?”   许泽礼沉默片刻,才说道:“我请回来的。”   这一刻,许泽平秒懂,拉回来的挡箭牌。 第133章 少年初长成68(捉虫)   “我先送阿父回去。”许泽礼安排许泽平去救场,“现如今陈伍长还在东耕院的小花厅,你先过去同他寒暄寒暄,免得冷落了客人。”   “阿兄,你一个人可以吗?”许泽平看着体型欣长的阿兄,再看看体型圆润的阿父,难免的有些怀疑。   “无碍,大虎去厨房督促丫头熬醒酒汤了,马上就回来了。”   许泽平见阿兄已经安排妥当,打了声招呼,就往东耕院行去。   陈凯旋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看,他只当是许泽礼回来了,热情的发问:“仁之兄,你回来了?速度还蛮快嘛!”   先前还称呼阿兄为许兄,现如今就变成了仁之兄,这就是过命之交的厉害吗?   许泽平按下满肚子的腹议,清咳了下嗓子,乐呵呵的回应:“陈大哥,是我!”   “是平平啊!”陈凯旋笑眯眯的转过头,热情的走了过来,伸手拥住了许泽平的肩膀,指着小花厅外的小花园:“平平,你还别说,这里的风景可真是不错,假山流水的好不惬意呀~比我叔父那大老粗的庭院可是强多了,还真是想长住在这里!”   许家祖父修建这宅子的时候,就是打算将东耕院留给长孙的,故而假山流水的堪比江南园林,这乍一看还真是别有风情。   许泽平:这陈伍长倒是自来熟,怎么整的他像是个主人一样?   “陈大哥,过奖了。”许泽平笑呵呵,不动声色的从陈凯旋的手臂下溜了出来:“若是陈大哥不嫌弃,在这儿多住上几日也是寒舍的荣幸。”   “平平,说哪里的话,我荣幸至极,又何谈嫌弃?”陈凯旋见目的达到了,连连说道:“正好我叔父见我最近状态不佳,批了我几天假。”   “陈大哥,可是有忧愁之事?”许泽平对陈凯旋的印象还不错,现如今他来家中做客了,作为东道主还是热情的关切一下。   陈凯旋沉重的叹息了一口气,他颓废的坐到了座位上:“还能够是为什么?还不是年纪大了,仍是独身一人,被叔父催的急了,这不心里烦闷的极了。”   此时的许泽平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还极为的同情,果然天下的长辈都是一个样,催婚催孕。   他拍了拍陈凯旋的肩膀,同情的安慰:“陈大哥你长的一表人才、年轻轻轻又官场有为,哪里还怕找不到心仪的夫人?”   陈凯旋苦闷的摇头,“唉,军营里都是一帮大老粗,这让我如何是好?”   见许泽平就跟个榆木疙瘩一样,陈凯旋心里就不由的有点着急,他思来想去,自己配许家的哥儿是极为的合适,自己都这么暗示了,咋这许泽平还没有反应?   莫非这孩子还没有开窍?   如果是将这话点给许泽礼听,他又怕许泽礼这个笑面虎看不上自己……   故而他才临时起意套路一下许泽平,他觉得许泽平小小年纪的应该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只是不开窍的小毛孩,难不成定要自己戳开了窗户说话不成?   许泽平此时懂了,他这是想让自己介绍?   “陈大哥,说笑了,若是陈大哥有心。”许泽平打着哈哈,“从了家中长辈的心意,不出三日,那花名册定将堆满陈府大门。”   陈凯旋摇着头,嗓音十分的低落:“唉,我家中就余下一个独身的叔父,他也是个大老粗,只懂得催促我,哪里晓得访问……阿父他们早就战死了沙场。”   听闻,许泽平的同情心猛然生起,想不到这陈家竟然是满门忠烈……   看着如此自来熟的陈凯旋,还真的看不出他竟然没有父母。   “陈大哥,抱歉,我。”   不得不说,陈凯旋十分懂得示弱,他得这一招打的许泽平手足无措。   “无碍,我都习惯了。”陈凯旋摇了摇头,“我只是见着平平你们如此优秀规矩,想必你们家风也是极正的,才想向你们打听打听有无合适的哥儿,若是有,我定然让叔父三日内来提亲。”   陈凯旋的话也算是开门见山了,打得许泽平的警铃猛然爆炸!   家风极正,合适的哥儿?   他猛然后腿了半步,眼里不由的带上了警惕和愤怒,他竟然打上了程哥儿的注意了?   程哥儿都还是个孩子,他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好生不要脸的畜牲!   陈凯旋对上许泽平那双眼睛,心里一突,完了,自己这是说错话了吗?   莫非那哥儿不是许家人?   可是今日同许伯父拼酒时,许伯父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家中四个子女除去老二定了人家,余下皆还未说亲……   许伯父还曾放言,有合适的人选让自己帮忙留意……   只可惜自己把他灌得太多了,这后话还没有说话完,就趴在酒桌上了。   突然他想到了叔父话,做事不可操之过急,带兵打仗更是要三思而后行,不然是要吃大亏的!   看来自己今日是操之过急了。   “平平,你可不要同愚兄较真,愚兄今日贪杯了,这是说胡话了。”陈凯旋扶着脑袋,晃悠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说自己头疼。   恰好,此时,许泽礼踱步而来:“平平,陈伍长,这是怎么了?”   “陈大哥应该是醉了,说了一串胡话,就扶着脑袋坐在这儿了!”   想到陈凯旋的心思,许泽平的心里就是怒不可揭,他的话语里也难免带了几分尖锐。   “许是后劲上来了,难免会说两句胡话。”当着人的面,许泽礼自然也不好问太多,“大虎,进来扶一下陈伍长。”   “至于平平,你让人送点醒酒汤和热情到东四厢房去,陈伍长就住在哪里。”   “阿兄,我知道了。”   许泽平的嗓音闷闷,有些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想到陈凯旋的话,他就是火冒三丈。   他也想过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许陈凯旋说得不是程哥儿呢?   可是他偏偏夸赞自己极为优秀规矩、又说许家家风极正,他就不免的敏感。   愤怒过后,他的心里确实一阵惊恐。   在他看来程哥儿还是个孩子……可是在大景朝,程哥儿却不小了。   哥儿十六岁及笄,正常十四五岁定人家。   程哥儿今年十月,就十五岁了。   想到这里,许泽平的心就很难过,他……他好像也是个畜牲。 第134章 少年初长成69   “阿兄。”   看着正襟危坐的老幺,许泽礼慢悠悠的给他沏了一杯酒水:“说说看,今日陈伍长说了什么,让你能够对这个救命恩人发怒失了态?”   许泽平就知道被阿兄请到书房中来,准会被上思想教育课的。   唉,但他还是来了。   他低着头,不想吭声。   “平平,这里就我们俩人,大胆的说,阿兄不会怪罪于你。”许泽礼语调平和,缓缓说道:“为兄是不是从小就教育你,做人要懂得感动?若陈伍长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兄定然不会站在他这边的。但若他只是说错了什么话,我们也要大气一点,笑笑就过去了。”   “他惦记上了程哥儿。”许泽平犹豫了片刻,还是闷闷的说了出来。   果然不管何时,面对阿兄,他还是难以说谎。   许泽礼神色一怔,果然如他所料,陈凯旋当真对程哥儿一见钟情了。   “那他可是说了什么伤及程哥儿名誉之事?”   “那倒没有,他只是隐晦的点了点,夸赞我们极为优秀规矩、又说我们许家的家风极正派,希望我们能够给他寻一个哥儿。”   许泽礼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这倒也无碍,陈伍长是个聪明人,不会让我们下不来台,既然他有心,也就不会记恨这点小事,哪家汉子求娶夫郎不得造受点白眼?”   关于陈凯旋想求娶程哥儿这件事情,许泽礼心里也是有一杆秤的。   陈家满门忠烈,除去陈家幺子陈盛棠以及尚未满月的长孙,皆是战死在了沙场。   而这长孙也就是陈凯旋,而陈凯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打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阿父、阿娘,他的名字都是他叔父陈盛棠取的。   陈盛棠陈指挥使不知是为何原因,更是终生未娶,故而陈家也就只有陈凯旋这一独苗了。   思来想去,陈凯旋也是配得上程哥儿的。   只要程哥儿瞧得中陈凯旋,他嫁过去日子也过得舒心,没有什么婆媳矛盾、更没有什么家产之争。   若是他没有记错,陈凯旋将来还会继承他叔父的爵位。   陈家有个四等忠勇伯的爵位,看似不起眼,却是个实打实的世袭罔替爵位。   这爵位是开国文武帝赐下的,陈家开国起就是戎马功臣,文武帝还曾言,若无滔天恶事,不可剥夺陈家功勋爵位。   陈家爵位怎么落到了陈盛棠这个幺子身上,当然也是另外一桩事,许泽礼不是很清楚。   “阿兄,你也看的中陈凯旋吗?”许泽平急的是团团转,他有些坐立不安:“陈凯旋都一把年纪,你瞧瞧程哥儿才多大?也不怕被人说!”   许泽礼被老幺的话逗乐了,“陈伍长都还未行冠礼,哪里老了?再说,程哥儿十月满十五,寻常哥儿嫁的早的,十五都当阿爹了,哪里还小了?”   “阿兄!”许泽平的情绪急促,思绪有些混乱:“阿姐,不是十七八岁才说人家嘛?为什么程哥儿要这么早?”   看着气急的老幺,许泽礼不知为何他今日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安抚:“是是是,我们这也只是聊聊天,事情都还没有定呢!再说,也得看程哥儿自己的意思不是?”   大景朝,目前来说国力强盛、人丁兴旺,并没有实行前朝那套规矩,男儿女子哥儿到了年龄就要成婚、不然就要官配。   故而一些疼孩子的家族,留孩子留得晚、双十年华成亲的也不占少数。   就如同瑜哥儿,也是双十年华,苏家才榜下捉婿的。   “阿兄知道你同程哥儿关系好,只是哥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许泽礼见老幺不吭声,继续安抚的说道:“提前物色物色人选,对程哥儿也好不是?即使程哥儿出嫁了,我们也还是相互帮衬的兄弟,对不对?”   听着阿兄的话,许泽平只觉得格外的扎心,这般平和的话在他的心目中也是刺耳得很,或许是冲动又或许宠爱给予他的任性,他直接明了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阿兄,你别说了,我不想和程哥儿做兄弟!”   许泽礼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几分,显然是震惊万分,他愣在原地好半饷,才动了动嘴皮子:“老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许泽平的语调平稳、但是他的语气格外的坚定:“我知道我很出格,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内心,阿兄,你就当我是个畜牲吧。”   “你……你!”   许泽礼见他这般辱骂自己,许泽礼诸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挺直的脊梁在这一瞬间弯了下来。   老幺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许泽礼下意识的责怪起自己没有教好。   他晃悠的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微微叹气:“唉,程哥儿只把你当做他的弟弟,你可莫要吓坏了他。”   说罢,许泽礼有些蹒跚的走出了书房。   大景朝多得是表兄弟/表兄妹联姻巩固家族权势的,但程哥儿和老幺的情况和他们这些又不一样。   二人打小一起长大,阿父阿娘他们完全是当做亲兄弟一样抚养,老幺怎么会起了这种心思?   程哥儿只把你当做他的弟弟   只把你当做他的弟弟   当做他的弟弟   ……   这句话反复在许泽平的脑海里盘旋,让他对自己这种肮脏的心思愈发厌恶,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看着阿兄蹒跚的步伐,许泽平止不住的痛苦,阿兄身为一个局外人都看得这么清楚,所以是自己会错意了?   因为有陈凯旋这个外男在,许家的早膳就分隔了开来。   许林氏、许泽柔以及程哥儿这些后宅家眷在西禾院用膳,许松山、许泽礼与陈凯旋三人仍是在东耕院小花厅用膳。   “仁之兄,平平呢?怎么不来用早膳?”陈凯旋虽是害怕昨日的话传到了许家人的耳朵里,但面子上还是想体现一下自己的热情,于是乎还是出口关心了一下许泽平。   “这小子,一早就出去了。”许泽礼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说是同老师约好了用膳。”   “是啊,凯旋你可别管这小子,他总不会傻到把自己饿死的。”许松山想到喜娘同自己提的话,在帮腔完后说道:“这两日天气还挺好,老大啊,不如你们年轻人出去踏踏青放放风筝?” 第135章 少年初长成70   陈凯旋暗自窃喜,自然的喝了一口汤,等着许泽礼的回答。   许泽礼则是想到了昨日老幺说的话,出门踏青放风筝定是不好撇开老幺的,为了不让老幺陷入更深的情感纠葛,应该减少老幺与程哥儿的近距离相处。   “阿父,这些天我有些累了。”许泽礼对着陈凯旋歉意的笑笑,“对不住了,陈伍长啊,折腾了这些天我这身子骨熬不住了,这几日想休息休息。”   比起他们这些将士,书生郎们确实身子骨弱,想着连日来的奔波,陈凯旋也只好按下自己的遗憾。   他体贴的说道:“哪里哪里,仁之兄帮了我如此大的忙,我又何敢怪罪于你?”   陈凯旋这话说的也没有错,剿匪这一功绩可是实打实的,这让他连升两级,从一个小小的伍长成了千户长!   只待他回去,便走马上任。   “平平,你的心乱了。”   柳淮之放下手里的黑棋,不过是微微探头就看到了宣纸上线条不够流畅的毛笔字,他淡淡说出了自己的话。   许泽平的手腕一颤,墨汁浸透了雪白的萱纸,他颓废的低下了头:“老师,对不起。”   柳淮之哈哈一笑:“你对不起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心。”   许泽平练习毛笔字十多年来,这种低级错误在他写字的第一个月后就没有犯过了,而今天再一次犯了。   老师说的没有错,对不起的确是自己心。   面对自己的内心,真的很难。   捅破窗户,就像爸爸对自己孩子有了不应该存在的情感。   即使他与程哥儿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把他当孩子再养的。   即使最开始,他从程哥儿的身上看到了敏雪的性子,将对妹妹的疼爱转移到了程哥儿的身上。   但是到了后来,他却是真正把程哥儿当成了弟弟、当成了儿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情感变了质?   是秧田插秧的小娇气?   是读书练字时的小体贴?   还是橘树底下棋的小聪慧?   又或是初夏讲话本时,那扣人心弦的微风?   ……   原来不知不觉,程哥儿早就默默的扎进了他的心巴深处,让他日渐陷落在了这张网里。   可是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如同老师所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内心。   “过来,不如同老师下上一场棋。”   平日里,许泽平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与柳淮之下棋。   今日或许是内心过于的混乱,他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就坐到了柳淮之的对面,手执白棋。   黑棋先落子,棋风凌厉攻势强劲。   白棋后落,以防守为主。   你来我往间,饶是许泽平绞尽了脑汁,但是白棋还是被黑棋围堵住了。   看着棋局,许泽平眉头紧皱。   柳淮之却是慢悠悠的提醒道:“平平,面对这般局势,不如跳出来看看?”   跳出来看看?   许泽平先是不解,突然他看着黑棋的局势……灵光一闪,黑棋只顾着进攻,却旁然忘记了自己的后背,早已经将自己的致命一击暴露了出来。   jiang!   白棋落子,局势转危为安。   柳淮之含笑,“傻小子,可是懂了?”   “老师。”   许泽平愣愣的看向柳淮之,“你。”   柳淮之淡淡一笑,“傻小子,老师不知道你陷入了什么问题,但是老师告诉你,跳出这个圈子,不是逃避不是懦弱,而是看清自己的内心,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看清楚了以后,就不要放手。”   “是!”   看着如今的许泽平,柳淮之何尝不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若是当时足够的有勇气跳出当时的圈子,又怎么会遗憾终生?   文武十年,十八岁的柳淮之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成了大景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   文武十二年,喜好清闲的他被文武帝指派到了皇子院教导众位皇子。   彼时,大皇子15岁。   二皇子14岁。   三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文景帝,12岁。   长荣县君覃臻,12岁。   覃臻的阿父定国将军为救文武帝身死时,他才五岁。   文武帝为了更好的培养他和几位皇子的关系,早早的就将他带到了皇宫交给皇后抚养。   皇后嫡子排名老四,未满一岁就夭折了,所以皇后对于覃臻视如亲生哥儿,精心呵护。   打小覃臻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任性娇蛮,他知道这些皇子一个个讨好他都是为了那个皇位,故而他就经常使坏去折磨这些皇子们。   看着皇子们个个狼狈的模样,他就开心极了。   二十岁的柳淮之,清俊而文雅、在讲席上侃侃而谈的神采,更是引得听讲的众位皇子倾心崇拜。   唯独只有娇蛮任性的长荣县君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将棋子故意扔到他脚下、就是将毛笔丢到他的身上,甚至是在他坐的团席上倒水,就是为了让他出丑。   尽管柳淮之对这个娇蛮任性长荣县君没有好感,但是为了自己的清闲日子,还是不得不耐心教导他的礼仪、摆正他的规矩。   或许是在他耐心温柔的纠正下,任性的长荣县君也老实规矩了起来,认认真真听他上课、按时完成他布置的作业。   唯有一项,那就是喜欢缠着他玩。   不管是柳淮之下棋还是喝酒,他总是喜欢一声不吭的就跳出来吓唬他。   尽管柳淮之强调了很多次,身为县君要有县君优雅矜贵的姿态,可是覃臻总是视而不听。   看着面前这个顶着倔犟鹿眼的小哥儿,柳淮之是头疼又没有办法,只当他还是个孩子,好好教就是了。   从手把手教下棋、到手把手教画画、练字,柳淮之用了四年时间,把这个任性的孩子教成了矜贵温柔的长荣县君。   “淮之哥哥。”   柳淮之看着直接推门而入的覃臻,吓得连忙穿衣:“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先生叫我先生!”   “还有进来之前,要敲门。”柳淮之没好气的说道:“守门的侍女,没有说我在沐浴吗?”   “说了,但是我没听。”   覃臻的嗓音柔柔的,语调却很娇俏。   “你!”柳淮之气的脸色铁青,“真是没规矩!”   “那也是你教导的。”覃臻可不惧柳淮之,微微昂起下巴一脸自得。   “说吧,来做甚?”   覃臻笑眯眯的走到了柳淮之的跟前,很温柔的垂眸:“淮之哥哥,明日我及笄宴,你来好不好?”   这一瞬间的垂眸,让柳淮之恍惚的惊艳,不知不觉昔日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娇俏的笑容,让柳淮之后退数步:“县君请自重,您的及笄宴,小官又有什么资格参加?”   生分的语气,让覃臻的笑容凝固。   他倔强的看着柳淮之,一如往昔,他知道只要自己足够的坚定,淮之哥哥就会答应他的。   “我要淮之哥哥参加我的及笄宴,我要淮之哥哥给我取小字!” 第136章 少年初长成71   只是这一次,注定要让覃臻失望了。   在大景朝,后宅女子、哥儿们的小字只能够由最亲昵的后宅长辈以及他们的夫君称呼。   饶是他们的阿父都会避讳,只称呼孩子的昵称,而非小字。   故而覃臻的话一出,可谓是明晃晃的告诉柳淮之,他喜欢他。   “长荣县君你真是大逆不道,眼中可有尊师重道?”瞬间柳淮之的脸色骤变,语气冷冽:“小官再不济,也是你的先生!”   面对柳淮之的勃然大怒,覃臻再是喜欢柳淮之,他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县君,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被人辱骂。   覃臻昂起了下巴,冷哼:“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说罢,覃臻就拂袖而去。   覃臻离去后,柳淮之挺直的背脊就弯了下去。   他颓废的倚靠着屏风,顺着屏风慢慢滑落坐在了洁白的大理石地砖上。   捂着脸,似哭似笑。   小官再不济,也是你的先生。   这句话看似说给覃臻听,又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   二人之间不但间隔着无上的皇权,还有世人嘴里的道德伦理。   学生与先生?   这样的事情传出,柳淮之无法想象他们将要面对多少的谩骂,他也无法想象那高贵皎白的人儿,会因为他背负多少的耻笑。   更重要的是,皇权之下,圣人为了自己的颜面,绝对会处死覃臻。   皇室最不缺的就是暴毙而亡的先例。   想清楚以后,柳淮之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够让覃臻背负骂名、也不能够让淮湖柳家因为自己而蒙羞。   他身为柳家长子,不愿意为家族创造辉煌就算了,又如何能够再让家族蒙羞?   种种的枷锁之下,注定覃臻的坚定要落了空。   “臻儿,吉时要到了,该出去了。”雍容华贵的王皇后温柔的将手搭在了覃臻的肩膀上,轻声细语的说道:“不要让华贵妃她们久等了。”   覃臻看着镜子中容颜娇俏的自己,他奢望的看向王皇后:“娘娘,他来了吗?”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王皇后摸了摸他发丝,语气温柔却是无比的残忍:“今日一过,你就是大人了,圣上要为你挑选夫婿了,你可中意哪位皇子?”   “娘娘。”覃臻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王皇后的手上,想要寻求那一缕安慰:“娘娘,我可不可以不做着君后?我不喜欢这皇宫。”   王皇后反手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覃臻的手背上,然后温柔的拍了拍他:“臻儿,莫要犯傻了。”   “出去吧。”   看着华丽热闹的及笄宴,覃臻的内心却是冰冷一片,因为他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出现。   覃臻的名字出自百福并臻,故而他的小字福儿。   乃是王皇后所取。   次日,覃臻冲到柳淮之居住的酬勤楼,却发现人去楼空了。   碰到围过来的三皇子,心里难掩躁怒:“三皇子,你们不去六部观政,来这里干什么?”   三皇子早就习惯了覃臻任性的脾气,故而没当回事。   “臻弟弟,你昨日及笄宴不知道柳先生辞去了少傅一职,现如今去翰林院任职大学士了。”三皇子笑意盈盈说道:“我守在这里,就是怕你跑空了呢。”   “你还真像是个送信的狗腿子。”覃臻看着三皇子这个谄媚的样子,打心里就觉得他是个没骨气的贱皮子。   但若覃臻观察的仔细,就能够看清楚三皇子眼底下隐藏的冷意。   “臻弟弟,今日可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三皇子负在背后的右手紧紧攥紧,脸上却依然是明媚灿烂:“说出来,三哥哥给你出气。”   几十载的岁月太过于久远,久到柳淮之已经记不得那些记忆深处的事情了。   他只记得是自己辜负了那个深情的哥儿,是自己的懦弱、胆小害的那个哥儿来城楼下淋了一晚上雨。   大雨滂沱,柳淮之怯懦的躲在城楼的拐角,守着那个淋雨倔犟的哥儿。   直到次日的清晨,三皇子脚步匆忙的跑到了城楼下,接走了等了一晚上的覃臻。   三日后,覃臻与三皇子的婚期传遍大街小巷……   柳淮之曾无数次的回想,若是自己当时足够的离经叛道,带着覃臻私奔,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是回想注定是回想,他伤害了那个哥儿的心,让别人住进了他的内心。   “老师?”   “老师?”   “老师?”   许泽平连续唤了三声柳淮之,见得不到他的回答,才上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老师?”   柳淮之愣了许久,被许泽平拉回思绪后,他都难以平复心情,好半响才开口:“怎么了?”   “老师,我决定去游学了。”许泽平坚定的开口,他决定给自己一个期限,如果自己真的忘不了程哥儿,那他就回来向程哥儿表白,不管程哥儿是否接受,他都不留遗憾。   如果在这段时间内,自己释怀了。   那就如同阿兄说的那样,只做程哥儿的弟弟,不让他为难。   “去哪里?”   “老师,都说江南多才俊。”许泽平开口说道,“我想去江南转一转。”   “也好,让你去见识见识天地,免得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柳淮之一边拾到棋盘上的棋子,一边说道:“淮湖距离江南不到一天的路程,你若是有功夫也可去淮湖转转,随便帮为师送封信。”   许泽平知道老师出自淮湖柳家,故而应答:“是!”   “几时去?何时归?”   “喜报估摸这两天会送到,若无意外,待流水宴过后就走。”许泽平垂下眼帘,“至于回程,计划后年乡试前回来。”   柳淮之算了算时间,也就是最迟盛安十七年五月归。   八月乡试,刨除路上耗费的时间,小徒弟最晚在五月归来。   至于小徒弟嘴里说的流水宴,柳淮之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自古往来,读书郎考中了功名,都会开宗祠谱写族谱告知先辈此等大事,然后举办宴席请村中族人共同庆祝。   许家自然也不例外,许泽平先前经历过他阿兄的流水宴席,自然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甚好。”   有时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说完这个喜报,许家的下人就匆忙的敲响了柳家的大门,柳权一开门就听到许家下人着急忙慌的声音:“我家少爷可在柳先生这里?”   柳权看着他虽是着急,但难以掩饰喜色,不禁一问:“可是报喜的捕快来了?”   “正是!”   柳权一听,连忙拉着人去寻许泽平…… 第137章 少年初长成72   许泽平赶到家中之时,送喜报的捕快虽是走了,但是门口却是围着一圈道喜的邻居们。   他不见招呼的阿父,只好上前同他们寒暄。   “秀才老爷,可是还记得我?”   许泽平碰到搭讪的商户,平和的一笑:“李叔说笑了,我们常常打照面哪里能不认识呢?”   被许泽平称呼李叔的商户顿时挺起了胸膛,昂首挺胸的看了一圈四周:“秀才老爷,您的秀才宴可是要摆在镇上?我家酒楼愿意为你空了场地。”   “李叔说哪里的话,这些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都得谨遵阿父他们的安排。”   许泽平同他寒暄了几句,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此时,许松山正愁着眉头背手在花厅中踱步,许林氏脸都笑出褶子了:“老幺,中了案首,可是同老大一样连中三小元,你不笑就是了怎么还皱着眉头?”   “你这妇道人家,都不知道想得长远一点。”许松山一拂袖,“泽博可是同老幺一起去赴考的,虽然老幺说他考得还行,可是万一没中,这可如何是好?”   秀才宴可是都放在祖宅举办的,要是泽博没中,摆了老幺的宴,那岂不是用刀子戳他的心肺子?   可若是不摆,这又对不起老幺。   “哎呦,高兴坏了,忘记这茬了。”许林氏拍了拍额头,“晚些,让人去村中打探打探?”   “什么晚些,现在就去!”许松山一拍手,“大虎的腿脚利索,快些让人去请老大过来一趟。”   征用老大的书童,他们也自是要同许泽礼这个主子过过明路。   许泽平考中秀才,许林氏赏了下人们一人十文钱,许宅上下都喜气洋洋的挂着笑容。   “平少爷,您回来了?”   面对财神爷,这些人是一个比一个笑容灿烂。   许泽平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当然也是嘴角放都放不下来。   此时此刻,他很想将心情分享给心上之人,他随手拦住了面前的下人,问道:“表公子,可是回来了?”   “夫人,让翠果姐姐去请了。”   他脚步轻快迈进后院时,恰好碰上领着大虎走来的许泽礼。   “阿兄,我考中了!”   许泽礼看着自信到发光的少年郎,眼里的欣慰是挡也挡不住,这一辈子他终于是教好了老幺,改变了家族的命运。   “嗯,阿兄为你骄傲。”   许泽礼的声音虽是平稳,却也难以掩饰愉悦的音调。   被许泽礼这么直面的夸奖,许泽平也有些臊面,他别扭的转移了话题:“阿兄,阴沟寨的土匪可都清理干净了?”   “阴沟寨的事情,晚些阿兄到书房与你说。”   许泽平见许泽礼如此正色,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点头,又道:“陈伍长可是回去了?”   “还没有,陈伍长觉得我们清水镇景色不错,想多呆几天。”许泽礼边摇头边抬腿往前走:“正好要为你办秀才宴,他也想跟着一同去热闹热闹。”   上次阿兄办秀才宴……又是开宗祠又是祭祖写词的,着实是让许泽眼开了眼,让他深深的意识到了一个有身份的读书人,对于一个宗族的重要性。   他可是记得,小叔叔他们也是收到消息,连忙赶过来的。   后来阿兄考中举人,原本也是要祭祖的,但阿兄以要考进士为由给推脱掉了。   秀才宴人多嘴杂,想要攀附关系的可不少。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宴席程哥儿他们也要回去帮阿娘招待家眷……   而宴席过于乱,难保程哥儿不会同陈凯旋碰面。   他才不想这个觊觎程哥儿的人,出现在程哥儿的面前。   许泽平暗戳戳的说道,“阿兄,那场地乱轰轰的,怕是吓得了陈伍长,我们可不可以婉拒陈伍长?” 第138章 少年初长成73   许泽礼听着老幺这蹩脚的借口,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许泽平听这话哪里能不知道阿兄的潜台词,他泄气的垂下头跟着许泽礼往前走。   “平平,这是怎么了?”许林氏看着老大身后一脸丧气的老幺,上前的关心询问:“你阿兄得罪你了?”   许泽平瞥了一晚上挑眉的阿兄,他挤出了一抹笑容:“不是啊,是想着马上要出门游学,吃不到阿娘做的饭菜了,就有些伤感。”   “出门游学?”许林氏听到这话,马上就急了:“你这孩子怎么想着要去游学?你还还这么小,要让我们怎么放的下心?!”   许松山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小子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又不是姑娘家家的,用不着绑在家里。   他向老大招招手,开门见山的说道:“老大,我们也不知道泽博考得怎么样,想着大虎的腿脚利索,我想让他驾着马车去东平村打探打探消息,你说如何?”   “能够为阿父分忧,自然是大虎的荣幸。”许泽礼脑子活,他自然想到了阿父的顾虑,转身就出门寻大虎去了。   许泽平倒是没有注意阿父同阿兄说了什么,他庆幸自己这借口找的完美,拖着许林氏坐下,然后开始端茶送水的讨好:“阿娘,您知道的,我没有阿兄聪明,书本上太多的东西我理解不了,所以我只能够像老师说的那样,出门长长见识,学学人情世故,免得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许林氏捧着老幺递过来的茶水,愣了一下:“所以你出门游学,是柳先生提议的?”   对于柳淮之,许林氏有天然的信任。她觉得许泽礼两兄弟,能够这么的出息,可都是柳先生的功劳!   “当然是的呢!不然我为什么伤感呢?我还想多陪陪阿娘的。”许泽平嘟囔着说道,“可是先生说,早点出门游学,才能够赶得上后年的乡试……”   许林氏听着老幺的嘟囔,立马就赞同了柳先生的提议了,是啊,孩子大了就该出去见识见识!   “听先生的话,柳先生都是为了你好。”她拍了拍老幺的手背,“先生可是交代,游学需要准备什么?”   打小到大,果然先生这个由头在阿娘这里最好使!   “需要准备什么?”许松山打趣的说道,“只要准备好银子就行。”   听到许松山打趣,许林氏生气的瞪了他一眼:“瞧瞧你,这是个阿父说的话吗?”   许松山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他这话哪里说错了?   “阿娘~”许泽平嘿嘿一笑,“阿父说的没错,准备好让儿子出行的盘缠就是了。至于游学需要的举荐信,老师都给我准备好了。”   许松山得到老幺的赞许,背瞬间就挺直了。   “唉,想到你这一出门就是一两年,为娘这颗心就不舍得啊。”许林氏一想到有一两年见不着老幺,心里就万千的不舍得。   儿行千里母担忧,许林氏想到未知的路途,马上一拍手:“二郎,明日上午你就带平平和程哥儿去选个称心伺候的人,下午我们就回东平村。”   “至于我,得马上去找布匹给老幺做几身合适的中衣。”   许泽平还没有跟上许林氏跳跃的思维,等他反应过来,许林氏已经风风火火的离开屋子了。   这下,屋里就剩下他们两父子面面相觑。   “老幺,陪阿父下盘棋?”   想着马上要远行了,许泽平就没有拒绝许松山的邀约,然后他……   前些日子绣楼里来了一批柔缎,做了些手帕被卖断货了。   这两日花落娘又进了一批货,颜色更为的鲜艳夺目,故而今日一早,程哥儿就拉着许泽柔上了绣楼。   他可是记得阿姐说夏日棉布不够凉快,汗湿了挨肚皮不爽利。   正好,用柔缎赶两件肚兜。   刚好家中丫头来寻他们时,许泽柔已经挑好了颜色。   他们二人收拾好东西,就往家里赶。   “我没说下这里,老幺,你可不要乱说。”   当程哥儿二人踏进花厅时,就听着许松山在狡辩的悔棋。   许泽平扶着头,一脸的头疼:“那阿父,你可是决定下好了?”   “你别催,我这不是得考虑考虑嘛。”许松山拿着黑棋,一脸思索。   然后程哥儿脚步轻快的走到他的身后,用手指点了点棋盘:“舅舅,你的决定没有错,就是下这里。”   许松山的眼前一亮,眼疾手快的放下棋子:“对,我的决定没有错,下这里。”   在程哥儿有意无意的指引下,黑棋成功将白棋吃的一干二净。   还好许泽平的棋品不错,他无奈的对着许松山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阿父,你进步的好快啊!”   许松山被夸的飘飘然,昂起下巴,一脸兴致高涨:“那可不,程哥儿,我们家来一场?”   程哥儿连忙说道:“舅舅,阿姐对下棋也仰慕已久,不如你指点指点迷津?”   许泽柔一脸懵的被程哥儿推到了棋盘前:我?   可是情况不容她反应,许松山就一口答应了。   然后,她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从识破程哥儿的小心思,到接受他的小心思,许泽柔翻来覆去的,也仅仅用了一个时辰。   少年慕艾,又不触犯大景律令。   程哥儿与平平又不是亲兄弟,没有一条规定阻止程哥儿喜欢平平不是吗?   再说了,程哥儿这么乖巧、这么的可爱,平平还不一定配得上呢!   哼,被程哥儿喜欢,也是平平的福气!   至于要不要帮程哥儿去追寻平平?   许泽柔却是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晚上,平平这个笨小子,好像是个没开窍的。   若是平平仅把程哥儿当做哥哥,那自己岂不是坏事了?   她想问问阿兄的意见,又怕这事惹恼了程哥儿,毕竟,哥儿名誉最最重要了,那能够说出去被玷污了名声?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替程哥儿隐瞒下来,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今日早上一见面,两人都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当用完早膳,程哥儿羞答答的拉着她去绣楼选柔缎做肚兜时,她就觉得自己这个做阿姐应该大气一点。   于是,两人笑着将这件事情默契的藏在了心里。   等她从棋盘上抬起头来时,花厅哪里还有程哥儿和平平的身影?   至于,许松山?   还沉醉在棋盘中,十分享受女儿对他的仰慕。   “程、程哥儿,我考中秀才了。”   明白自己的心思以后,许泽平有些许的不自在,说话都难免有些结巴。   相反程哥儿倒是自在的很,有些坏笑的打趣:“平平,不躲我了?” 第139章 少年初长成74   许泽平强装镇定,“程哥儿,你怎么觉得我在躲你呢?”   程哥儿微微踮脚,他凑近许泽平,直视的盯着许泽平,看似十分的大方但若是仔细的瞧着,便能够看清楚他眼里的紧张:“当真?”   可惜,许泽平心思不纯,闻着程哥儿头发的幽香,心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哪里还敢对视他的双眸?   他的眼神十分的飘忽:“当然,这几天老师教我在写新的字体,故而才忙的不见人影。”   过近距离也让许泽平心生不安,这个角度容易让人误会,他生怕有人往来,毕竟这回廊也不安全,他后退了几步。   果然他担心的问题不是虚的,厨娘挎着篮子从后门走了进来,瞧着站在回廊上的许泽平,开心的打着招呼:“恭喜平少爷考中秀才老爷,平少爷怎么一人站在这里?”   许泽平考中秀才,许林氏一高兴不光给她们这些下人奖励了铜板,还给她们加了一道荤菜,厨娘得了令就出去买了猪肉。   许家对待下人还算宽厚,但是荤菜也是不常有的,一个月估摸也就两顿,月初一道猪肉白菜,月中一道鸡蛋茄子。   现如今加餐一道猪肉丸子汤,厨娘如何不高兴?生怕等下主人家反悔,马不停蹄的就出了门。   正当许泽平开口准备说什么时候,厨娘已经等到走近了,也瞧着许泽平身前的程哥儿,嘿嘿一笑:“平少爷同表公子的感情可真好~就像是嫡亲兄弟一样。”   程哥儿抿嘴一笑,自然的说道:“李婶说笑了,这打小一起长大,可不就是亲兄弟嘛~哪里还说像?”   厨娘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表公子说的极是,李婶不会说话,你们可不要同李婶计较。”   “不会,李婶说的没错。”   许泽平听着程哥儿的话,胸口就像插了一把匕首,难受极了。   厨娘听着二人落落大方的话,也没有多想什么,只当二人感情是真的好,才站在这里说会儿小话。   如果有私情的话,也不会站在这人来人往的后院回廊了,而是选择隐秘的角落。   经过厨娘这么一打岔,程哥儿也没有盘问许泽平的想法了。   正如厨娘所言,平平也只是把他当阿哥,那能够这么逼问?   二人同时的泄了气,默契的找了理由往回走。   看着走在身前的平平,程哥儿直勾勾的看着他背影,平平高了、背也宽了些,好像快要褪去少年的稚嫩。   想到平平日后会成亲,他就忍不住身后攥住了身前之人的一摆。   许泽平一顿,他停了停步伐:“程哥儿,怎么了?”   程哥儿连忙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立刻松了自己的手,牵强的转移了话题:“平平,你好些天没有给我送话本子了。”   许泽平激动的心跳慢慢平息,忽略自己的失望,打趣的开了口:“日日惦记这话本子,莫非这话本子里有程哥儿你的如意郎君?”   程哥儿没好气的看了许泽平一眼,“是啊,我的如意郎君得像西游里头的大师兄一样,脚踏七彩祥云、一身本领,能够护我周全。”   许泽平有些哑言,干巴巴的说道:“那可不好找。”   “确实不好找。”程哥儿正经的附和:“那平平得多多给我留意才行,莫要让我双十了还嫁不出去。”   “程哥儿……你莫要恨嫁,得好好选择。”许泽平难受极了,偏偏好不能够说难听的话,只能傻傻的吐出这几个字。   “过了及笄,还选不中,我就听阿姐的。”   程哥儿双眼如剑,看着许泽平,像是对他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第140章 少年初长成75   “肃静!”   江平村村长许昌生净水净手后,从许松山手里接过了递过来的香烛,往香坛中插好。   “今日老夫,有幸代许松林许大人主持两位秀才老爷的祭祀大礼,乃是三生有幸。”   许昌生拜过许泽平他们先祖以后,随即进行下面的仪式:“今日黄道吉日,我们许氏润华一脉第六代世孙许氏泽博、泽平双双高中秀才……”   许泽平祖辈一脉单传多代,故与江平村的村民血脉早就出了五服,而他们这一脉发家也是从他们天祖父开始。   天祖父年少时机遇做了小货郎,挣到银钱,回村买田买地娶妻生子、然后供他高祖父读书……   高祖父得中功名,天祖父才动了开宗立祠的想法。   奈何许家人丁并不兴旺,故而许家祠堂建的并不宏伟。   按理说这开宗祭祀大礼,应该是请家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开主持,但许家这情况特殊,大房当家不在、关系亲近的柳先生也请过一次了……故而许松山折中了一下,请了江平村声望较高的村长来操持仪式。   上一次请柳淮之操办仪式,乃因为他是许泽礼的老师,关系亲厚且身份又高,自然是够资格的。   这一次,中间夹杂了一个许泽博,许松山自然是不好做长房的主。   好在许松林出任前,曾留了话,若是泽博有幸高中秀才,就请村长阿叔出面。   许松山站在村长身旁,为他端水做杂事……   许泽博作为长孙站在最中间,许泽礼与许泽平则是立于他左右。   子嗣不丰,开宗祭祀之时,就相对于窘迫了。   别人家开宗祭祀,祠堂站都站不下。   他们家……   许松山看到这里,就觉得心塞塞的。好在泽礼这一代,有三个堂兄弟,这让他十分的欣慰。   许泽平知道在村长念完这一长串以后,就轮到他们上前敬香了。   “现由两位秀才老爷依次为先辈,敬香以示感恩。”   果然他的念头刚生出,许泽博已经走上前,净水净手,在接过许松山递过来的香烛……   结束这一切仪式后,已经是午时一刻。   出了祠堂那一刻,许泽平挺直的背脊稍稍松懈了片刻。   他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因为祭祀结束、流水宴即将开始。   许家同时出了两位秀才,一位三中小三元的廪生、一位增生,可想而知这流水宴相对于许泽礼的秀才宴要更为的复杂。   中间夹杂的更是两房的人情往来……   许泽平可是记得阿兄当时的宴席,就差点闹出了笑话。   钟家的一个小辈厚着脸皮非要磨着小叔叔过来参加宴席,当时小叔叔还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   等到反应过来时,差点没有气死。   幸好阿兄机敏,没有推门而入,不然就得硬着头皮娶了那个麻烦精。   那个小辈是钟晔二房庶兄弟的长女,嘴甜会哄人、且脸皮又厚。   许松睿也是被她磨得没了脾气,才带她过来见世面的,却不想她将主意打到了许泽礼的身上。   在混乱的席宴上,提前溜到了事先打听好的许泽礼的房间……   好在许泽礼是个城府深的,识破了房中有人,等彻底清了场,才让小叔叔不声不响的把人领了回去。   许泽平想到后院这些事情,就头皮发麻,希望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阿娘他们有了充足的准备。 第141章 少年初长成76   “敬酒的时候,跟着堂兄,你年纪还小,以茶代酒即可。”许泽礼同许泽平坠在人后,前方许松山同许泽博与同村村长谈笑风生,许泽礼在教他如何躲酒:“躲不了,阿兄会帮你看着的。”   许泽礼的言下之意,许泽平明白了,他微微点头。   就在他们二人耳语之际,许家的派来接应他们的下人们已经赶到了。   “老爷,几位少爷好。”   为首的下人乃是许泽礼的书童大虎,大虎极为懂眼色朝着问了好,马上走到许松山的耳边交待上礼的客人已经到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够几人听到。   许松山闻言,眉眼一紧,随后几人加快了步伐走向了老宅。   他们赶到老宅时,正如大虎所言,门口已经围了一圈马车,这些马车华丽的造型,让他们一眼就看出乃是河洛县内的一些富裕的商户……   吉祥在钟晔的安排下负责登记商户们送来的礼品,钟晔与陈凯旋笑意盈盈的接代着外男,许松睿与许林氏则是接应着一同前来的女眷、蒋雅雅负责领人带女眷们前往后院。   几人相互合作的样子,让许泽平心生一紧,陈凯旋那自然的样子就好似他是东道主一般,让他极为的不爽,迫不及待的抬头去寻人。   好在这次人手足够,待嫁的家眷们都没有出后院的门。   “伯父、仁之、平平你们来啦?”   他们刚靠近正门,丁家的马车就已经赶到,丁一强立马跳下了马车,傻呵呵的挤到他们面前打招呼。   丁家很重视与许家的结亲,这次许家办宴,丁一强一家四口都来了。   丁家父母朝着许松山拱了拱手:“亲家,恭喜恭喜。”   许松山乐呵呵的迎了上前,“同喜同喜,亲家你们能够前来,真是我们的荣幸之至。”   “亲家,你说哪里的话。”   就在他们寒暄的时候,许泽平走到丁一强的身边,小声说道:“姐夫,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丁一强不解,“什么?”   许泽平指了指钟晔与陈凯旋的位置,悄咪咪的说道:“看到了没有,许家的姑爷在负责接应外男,陈凯旋凭什么占你的位置?”   丁一强一听,危机感爆棚,是啊,这个陈凯旋凭什么占他的位置?   他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就往前面冲,顺势挤开了陈凯旋。   陈凯旋一脸懵,啊这?   他抬头对上眼色不虞的丁一强,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正要解释什么,许泽平等人已经迈进了大门,他只好作罢,懂眼色的走到了不打眼的地方,同一些商户们说说笑笑。   目睹这一切的许泽礼垂下了眼帘,他头一次发现老幺的心眼其实也挺小。   就可怜丁兄,被人骗的团团转,尽是干了得罪人的活计。   “呦,这就是许泽平许秀才吧!”   很快蒋家贺喜的人也到了,作为许泽博的小舅子,蒋家少爷公然的跳过了许泽博,直接笑呵呵的朝着许泽平贺喜。   许泽博大婚的时候,许泽平是见过他背着堂嫂出嫁的,故而是认得他,蒋家的庶出少爷,极为得堂嫂阿父欢喜。   许泽平生活了这些年,如何不知道,他这越过了堂兄、无视长幼辈分同自己打招呼是在公然打堂兄的脸?   许泽平微微瞥头看到了堂兄发青的脸色,他打了堂兄的脸面就是折了许家的面子,他一个小小的庶子还身无功名,凭什么看不起堂兄?   “呦,这可是堂嫂的庶弟蒋文俊蒋书生?”许泽平按着他的提问方式,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听说你这次县试又没有过?怎么不多向我堂兄请教请教?我堂兄再不济,也是个秀才,教你这个白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蒋文俊被许泽平这软刀子一刀致命,当着这么众人的面,结结实实的被落了一耳光。   他偏生还不能够顶回去,在蒋县令心腹的示意下灰溜溜的登记了礼品,领着蒋家来的几个家眷入了大门。   许泽平这一软刀子,让众人也意识到了这个许小秀才伶牙俐齿,同他阿兄如出一辙怕也是个厉害角色。   瞅着蒋家女眷无事样的同堂嫂寒暄贺喜,许泽平再一次深刻认识到了古代宅斗间的心狠手辣,蒋文俊刻意的落堂兄的面子、何尝不是庶子与嫡女的不对付?   堂嫂嫡出,貌似蒋家夫人无子就堂嫂一独女,堂嫂出嫁时,蒋家夫人可是搬空了蒋家大半个身家……   这庶出子如何不恨透了蒋夫人?   话说恨屋及乌,堂兄自然连带成了他的厌恶对象。   许泽平暗戳戳的拉了拉身旁许泽礼的衣袖,郑重的说道:“阿兄,你以后可不要风流,毕竟家和万事兴啊!”   老幺郑重的语气,让许泽礼一乐,“你这小子,还真是…”   “真是什么?”   许泽礼弯了弯眉眼,“真是可爱。”   前两日,兄弟二人在书房会谈阴沟寨一事,让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那点不愉快也都过去了。   关于阴沟寨的详细情况,许泽礼没有半点遮掩都告诉了许泽平。   与阴沟寨相互勾结的,正是镇抚司吕家吕善行两兄弟。   吕家与简家是姻亲,平平遭遇阴沟寨贼匪一事自然也不是偶然,而是遭受到了简自心的指使,只不过简家以吕氏女要挟,吕家承担了一切的罪责,没有抖搂出一切。   他们散除尾巴的速度太快、加上京都又有伍家人周旋,使得这次剿匪也只除去了吕家。   按照大景律令,吕家勾结贼匪应该如同许家上辈子那样,诛九族。   却不知吕家竟然搬出了文武帝赐下的丹书铁券,原来当年吕家汗马功劳本可以封侯,吕家先辈却有先见之明,而是婉拒了爵位、聪明的向文武帝索要了一个免除大罪的丹书铁券。   念在丹书铁券的份上,又有伍家一脉的求情,盛安帝只斩杀了两位罪魁祸首。   吕家余下的罪人,全部流放到了严寒的关北地带。   万利州正处于关北,许松林又担任万利州知州……   盛安帝的这一招,可谓是高明至极,即平衡了朝堂,又保证没有寒了受害者的心。   有许家大伯在万利州,想要刁难吕家,也就是许泽礼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吕家终究是高估了简家人的嘴脸,他们刚被处置,吕家女就被简家以三年无子的罪责降为了贱妾,简家转头就为简自心定了伍家一个旁系的小姐做了正妻。   而关于简家与伍家的勾当,许泽礼自然也没有掩藏的说给了许泽平听…… 第142章 少年初长成77   简家与伍家的龌龊事,许泽礼也不敢拍板,上辈子他也是听岳丈提了一嘴。   传闻宫内的伍贵妃与简自心的母亲伍氏长的极为相似,明明是堂姐妹,却如同双胞胎。   二人的年岁也相近,前后就相隔了一个月。   当年大选之际,二人应该一同入宫选秀。   但是临了之际,却传出了伍尚书弟弟伍侍郎的庶女、也就是伍氏与寒门举子定亲了的事情。   最初苏成文也没有多想,只当伍家想要把家族资源倾注在伍尚书嫡女的身上。   但是当伍氏嫡女封妃,伍尚书入阁成为阁老,苏成文发现事情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伍氏封妃,官家诰命夫人都入宫朝拜,苏成文的夫人也不例外。   只是那个时候苏夫人刚出月子,她的身体又不太康健,朝拜回来,只是疑惑的提了一嘴,她明明记得伍妃没有出阁之前右手上有颗很明显的黑痣,怎么如今没有了?   苏夫人亦是出生京圈官家,出身清贵与这些官家小姐们也是时常踏青办宴会,对于一些特征大致也清楚……   不过那时苏成文忙着升迁,也没够顾得上苏夫人的疑惑,等到苏夫人病逝,这个事情更是成为了一桩不了之事了。   而苏成文之所以再次想起这个事情,乃是因为苏夫人亡故后,带着两个孩子前往苏夫人娘家送节礼,碰到了伍阁老家马车大包小包的出城,这让他心生了疑惑,伍家如今正值顶峰,还有哪家值得他家讨好?   他留了一个心眼,就让人打听了一下,乃是伍家给出嫁到华湖府的女儿送些礼。   他向来只知道女儿孝敬父母大包小包,还没有听说过父母对一个庶女如此看中……更何况还只是伍阁老弟弟伍侍郎的庶女?   这就让他暗自嘀咕,忽然那年苏夫人的疑惑就涌上了心头,让他心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宫内的伍贵妃与简家的伍氏二人极大可能是调换了身份!   原因就是伍氏在选秀前夕与寒门举子有了手尾,很大可能还破了身子……   伍家为了仕途,才做出了此等忤逆大事!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苏成文更是细心的调查了伍氏与简家的亲事,从定亲到成婚不到一个月。   还有令他确信的一个证据,伍氏成亲不到一年,早产生了嫡长子。   许泽礼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既然岳丈同他提了一嘴,不在多言,那他就不多问,只是默默把这件事情埋在了心里。   苏成文与他提过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与伍家还相安无事,而若是知道后来的老幺勾结贼匪的事情会被拉出来顶缸,许泽礼打死都要把这件事深扒出来!   现如今他即使得了先机,但还无权势,想要扒出这些事情,还很难。   吕家落马,他们已经同伍家结下了生死梁子,就注定他们两方不可能言和。   所以许泽礼换了一个方式,只是说了谣传伍贵妃与简自心的母亲可能身份不地道……没有一口咬定。   他如此告诉许泽平,也是让他长个心眼。   许泽平明白阿兄的良苦用心,归根结底,自己才是让这些事情爆发的导火索。   而也是阿兄的良苦用心,让许泽平放下了对阿兄的不满。   不管他与程哥儿如何,阿兄终究是疼爱自己的,不应该将事情迁怒到阿兄的身上……   站在阿兄的角度,或许他也是实话实说,程哥儿只是把自己当成弟弟。   “许家弟弟,刚刚是我冲动了,你可莫要与我置气。”   许泽平跟在许泽博身后敬酒时,蒋文俊扬起笑容,端着酒杯走到了许泽平两堂兄弟面前,先是向许泽平道了歉,转头又对着许泽博说道:“姐夫,你也知道我是个嘴边没有把门的,你也不要生我的气。”   许泽平也是佩服蒋文俊这样的厚脸皮,他摩擦着茶杯底,果然自己还得多多向他学习。   许泽博哈哈一笑,哥俩好的搂住蒋文俊的肩膀:“好弟弟,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同你这孩子一般见识呢?”   “来,喝酒喝酒。”   许泽博松开胳膊,笑容明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现过。   许泽平举着茶杯,亦是呵呵一笑:“蒋家哥哥,说玩笑话了,我刚刚说什么了呢?”   蒋文俊腆着笑容,将酒杯子拖到了许泽平的面前:“如此,许家弟弟就给我一个面子,喝了这杯酒怎么样?”   许泽博将手挡在了面前,“好弟弟,要喝酒同我来就是了,平平这脑子,要是喝坏了,你可担旦的起?”   面对许泽博的强势,蒋文俊讪讪的收回了手。   趁机,许泽博高调喧称:“喜好喝酒的兄弟们,可要同我来喝,莫要为难了我的幺堂弟,若是喝坏了我幺堂弟的脑子,你们可是赔不起喽~”   看着堂兄潮红的脸颊,许泽平心知他应是喝高了,刚刚敬酒一圈下来,少说也是喝了两三斤。   好在这时,许泽礼拿着酒杯走到了许泽博身旁,亦是推杯换盏的分担了喝酒的任务。   有了两个兄长的看顾,让躲在他们身后的许泽平得了个清净。   许泽平扫视了一圈庭院,送礼的商户们以小叔父为据点扎堆说着什么、送礼的小吏官家管家则是以阿父为据点谈笑风生、至于捕快武生们则有元章兄应酬着……如此场面,他加深了古代家族关系网错节盘根的认知。   没点身份地位的人,都进不来这庭院,而是如同庭院外的东平村村民一般吃着流水席宴。   他真的再也不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而是身后有一个家族为他的前途所撑腰。   这一次的宴,柳淮之只是派了柳权送大礼而本人未到场,许泽平知道老师是图个清净而非偏心,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出行前同老师好好告个别就是了。   月挂高空,夏风渐凉,停在许家老宅外的马车渐渐稀疏,庭院中的人数也在逐渐清场。   除去远道而来需要留宿的客人,家住河洛县的客人基本都是要归家。   如此送男客的任务就压在了滴酒未沾的许泽平身上,他庆幸这一场宴席并未出岔子,扬着笑容依次送客上马车。   轮到丁一强时,他从衣袖中顺手掏了一个荷包塞到了丁一强的手里:“姐夫,可辛苦你一场了。”   喝得迷迷糊糊的丁一强醉眼朦胧,在触摸到荷包那瞬间,脑子清醒了片刻,下意识的藏进了自己的胸膛:“好说好说。”   同丁家告了别,许泽平呼了一口气,反正阿姐交待的任务他是完成了。   至于女客这边倒是好处理,都没有沾什么酒,由许林氏与蒋雅雅送上了马车。   对于女客,大多数未婚,许泽平不好直视,微微错过身子,故而他没看见很多笑容意味深长的女客。 第143章 少年初长成78   老宅这一块,蒋雅雅打理的很到位,合理的将来客们的住宿安排好了。   虽说许林氏与许松睿是长辈,但他们是个懂规矩的长辈,长房的事情他们都不插手。   许林氏坐在铜镜前拆卸发簪,揉了揉自己笑了一天的腮帮子,夸赞的说道:“二郎,这博小子的媳妇儿娶的一点也没错,八面玲珑的镇的住场子。”   等了半响,她没有听到回应,转头一看,许松山已经靠着软榻呼呼大睡。   她嫌弃的上前一看,抱怨的揪了揪他的耳朵:“你这老小子,说了让你别喝酒。”   她的话音刚落下,厢房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二夫人,是我,小叶子。”   小叶子,蒋家带过来的丫头,许林氏认得。   她起身前去开门,一开门就见着小叶子端着托盘、扬着笑容,恭敬的说道:“二夫人,我家少夫人让我送来点醒酒汤。”   许林氏接过小叶子递来的盘子,还没有开口,小叶子又说道:“今日人手不太够,二夫人您带来的几个姐姐让少夫人调去厨房了,现如今衣物有些脏,正换洗着呢,您可不要怪罪于她们。”   征调丫头这事,是经过许林氏同意的,现如今又再次让小叶子解释了一遍,不得不说,许林氏对于这个侄媳妇是想当的满意。   真是个会做人的聪明人,若当初自己能有她这般的机警,老大席宴上也不会碰到那样的丑事,幸好老大是个稳重人。   这场双宴能够圆满结束,也亏了蒋氏提前上门来通气。   “阿兄,你还好吧?”   许泽平单手擦了擦头上的汗,费力的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许泽礼,心里直嘀咕这大虎和小虎咋还不来?   小虎是许泽平前两天买来的书童,年岁不大,十三四岁,个子却生的魁梧。   他阿父是个猎户,上山打猎被大虫咬死了,阿娘嫌他是个累赘,跑路了。   为了葬父,他自愿卖身为奴。   小虎这名字也是许泽平取得,为的就是忘记从前事,日后他就是许家的奴才了。   许泽礼都醉的不省人事了,哪里还听得许泽平的话?   许泽平咬牙扶着阿兄,再一次羡慕陈凯旋那强壮的身体了,不行,他真的要锻炼!!   就在他拖着许泽礼走到前院与后院的拐角回廊时,一个身段纤瘦的哥儿提着食盒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是许家哥哥吗?”   看着这哥儿,许泽平的警铃大震,他想要后退,却嘭的一下,把许泽礼放倒了在地……   许泽平:……这下完犊子了,阿兄醒来不会揍自己吧?   那哥儿瞧着许泽平这失态的模样,抿嘴一笑:“许家哥哥,你别害怕,我是蒋”……   这哥儿的话还没有说完,程哥儿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左手的拉住了他的右手腕,右手抢过了他左手提的食盒,眉眼冷峻:“蒋家哥儿,我阿兄阿弟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来。”   “程哥儿,你别这般”见外。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哥儿狭长的猫眼所呵斥退了。   程哥儿就如同一只惊怒的大猫,张牙舞爪:“不要让我去请嫂子来接你回去!!”   见程哥儿如此强势,蒋家哥儿才不情愿的离开。   上次之事,程哥儿就长了心眼,让贴身伺候的小童子留意着前来的年轻家眷,如有异动就来告诉他。   故,他才能够赶到这里。   “程哥儿,你怎么来了?”许泽平有些许的心虚,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但是不知为何,就是不敢看程哥儿的眼睛。   “哼,那哥儿好看吗?”想着蒋家哥儿那妖娆的步伐,程哥儿就有些酸气,果然是妾生子,就是会勾人。   “啊?”许泽平有些懵,“什么?”   程哥儿故作大方的说道:“蒋家同我们是姻亲,正好亲上加亲!你要是看的中,明日我就告诉舅娘,让她去提亲。”   许泽平:什么跟什么?   “程哥儿,你今日是怎么了?哪里气不顺吗?”许泽平想要拉住程哥儿的手腕哄一哄,又担心污了他的名声,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喃喃的说道,“人家哥儿的清誉重要,可莫要毁了人家。”   程哥儿眼神都能够杀人了,他心里酸得都能够腌萝卜了,偏生这个小古板还在为那个小狐狸说话,他恨不得狠狠的咬这个小古板一口。   明明写出来的话本离经又叛道,怎么为人这般的古板气人?   “平少爷。”   恰好这个时候,大虎和小虎已经帮完忙,前后脚过来了。   “是,我就是气不顺!我看你就是不爽!”程哥儿将食盒塞到许泽平的手里,气呼呼的转头就走。   大虎小虎扶着许泽礼走在前头,许泽平拎着食盒走在后头,边走他还在边思考程哥儿今晚怎么这么生气?   一想到程哥儿说看到自己不爽,许泽平的心肝就痛……   唉,愁死了。   《西游记》已经全部写完了,好在《红楼》也写小半截了,本来是想着自己走后给程哥儿解闷的。   现在看来,只能够提前送出去哄哄程哥儿开心。   大虎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早已经娶夫生子,倒是也通晓些哥儿家的小心思。   但是奈何平少爷与表公子的身份,他可不敢乱插话,要是说错了那句话,等礼少爷知晓了,不得剥了自己的皮?   回到他们住的小院子时,陈凯旋正倚靠着凉亭赏月。   “陈兄。”许泽平客气的挤出笑容,“还没睡?”   陈凯旋很是直爽,开门见山:“今日月色正好,就等着平平你赏月。”   “哈哈,陈兄说笑了,两个大老爷们赏什么月?”许泽平打着哈哈,他明白陈凯旋的来意,便想把事情糊弄过去。   “那就看平平,你给不给面子了。”陈凯旋一击直球,可没给许泽平留半点退路。   如此,许泽平也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那陈兄稍等,我先把我阿兄送回房中。”   入了许泽礼住的厢房,许泽平打开食盒,如他所料是醒酒汤。   大虎看着平少爷端着醒酒汤半响不动,有些迟疑:“平少爷,我来喂礼少爷喝下吧?”   此时,许泽平的脑海里翻滚着科举考试前的各种小手段,这完醒酒汤应该没有加料吧?早知道就让人重新送一碗过来了。   好在这个时候房门敲响了,一开门正是来送醒酒汤的小叶子。   “陈兄。”许泽平刚坐下,陈凯旋就将一壶酒塞到了他的手里,“你这是?”   陈凯旋直言:“是男人,就喝了他。”   这具身子,还没有喝过酒,许泽平真心不想喝酒,他婉拒的推了推:“陈兄,我年纪还小。”   陈凯旋讽刺一笑:“都开窍了,还说自己小?”   “什么?”许泽平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陈凯旋也站了起来:“你喜欢你表哥。” 第144章 少年初长成79   陈凯旋确定的语气,不容反驳。他仗着优越的身高差,眼神犹如利剑,直逼许泽平的心弦。   带兵作战的将领,最重要的就是清醒的头脑以及敏锐的觉察力,这两点是陈凯旋最不缺少的。   同行来东平村的那一日,陈凯旋偷瞄程哥儿的身影时,他就注意到了许泽平那泛着柔光的双眼……   无论男女,对于靠近自己欣喜之人的人都抱有高强度的敏感度,陈凯旋也不例外。   加之他从许家下人哪里打听来的消息,明白许家的确是有四个孩子,两男一女一哥儿,但是哥儿却是老夫人生前投靠过来的远方表侄。   他便细细的留意了起来,但凡程哥儿的身影出现,许泽平的视线总是会第一时间投放到他的身上,不管是程哥儿推开车窗透气、还是上下马车活动……许泽平便会控不住的将眼神胶过去。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再结合自己那日鲁莽的试探,许泽平失态的暴怒……让陈凯旋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许泽平一把抢过了陈凯旋手里的酒壶,一口气灌下,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大声的说道:“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敢去捅穿这层窗户纸吗?”   陈凯旋看着许泽平潮红的双颊,咬牙切齿:“是男人就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许泽平嗤笑一声,“我不!我与程哥儿打小长大,感情深厚,你猜我要是在他耳边说你的不是,你猜他是信我还是信你?”   许泽平的眼眶猩红、双眼无神,显然已经是喝得醉不省人事。   当然他也只有在这个癫狂的状态下,才能够克服自己的道德底线,吐露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陈凯旋也没有料想到许泽平是一杯就醉的人……也没有料想到他规矩外表下那无赖的性子,被怼的哑口无言。   许泽平手脚不受控制的抖动,他似游魂一般将陈凯旋逼到凉亭的角落:“所以,你不要惹我,不然我”……   话还没有说完,啪叽他就倒在了地上。   彼时夜色深沉,已至午夜三刻,许家老宅众人几乎都已经进入梦乡。   万物寂静,唯有夏日荷塘边聒噪的蛙鸣。   陈凯旋看着倒地不起的许泽平,叹了一口气,他好像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无奈的弯腰扛起了这个赖皮,想要愤怒的捶他两拳吧,又怕把他给捶坏了,到时候自己只能够进退两难。   扛着许泽平狠狠的跳了两下,殊不知就是他这癫狂的行为,是的睡意朦胧中的许泽平从胃里吐了两口黄酒……   yue!   陈凯旋被臭得要吐了,一路狂奔把许泽平丢进了许泽平住的厢房,然后自己逃命一般蹿出了许宅,去郊区寻干净的溪河洗澡……   故而他不知道的是,醉酒的许泽平已经被他摇晃醒了,软着腿脚灌了一口桌上的茶水,然后就像游魂一样飘荡了出去。   小虎睡在耳房中,好似听到了咯吱的开关门声,想要起身查看一翻,但是沉重的眼皮让他翻了一个身又迷糊了他的意识,让他沉沉的再次睡去。   飘飘忽忽的许泽平仗着自己对老宅的熟悉程度,抄着小道,从他们住的南院拐进了家眷们入住的春兰院……   哐哐哐!   程哥儿被粗暴的敲门声所惊醒,他一竿子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捏着枕头下放的簪子,而卧在他床边小榻上的夏天也是被一个敲门声所吵醒。   夏天机警的拿起身旁的扫把,就站了起来:“谁?”   屋外传来大着舌头的声音:“呜,不是程哥儿呀……我敲错门了,这就走。”   从含含糊糊的声音里,程哥儿还是听出了那熟悉的声音,他着急忙慌的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手拿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衣穿上,蹭的就推开了门。   看着月光下那步伐摇晃的少年,他努力的控制住腔调:“平平,你怎么还不睡偷跑过来干什么?”   月色朦胧,少年顶着透红的眼眶,摇摇晃晃的凑到程哥儿的身前,委屈的开口:“程、程哥哥,我欢、欢喜你,你等我娶你,好不好?”   迎风而来的是熏鼻的酒气,程哥儿不知他是打哪喝得这般模样,但撩人的月色下,他还是顶着臊意应下了:“好。”   听闻欢喜之人点头,许泽平浆糊的脑子就更加浆糊了,“那、那就盖个章。”   瞬间,程哥儿脸颊通红一片,小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等着章印。   却不想红脸少年只是牵起了他的右手,在他的无名指上轻轻的撮了一口:“等我哦。”   夏日的夜风,犹如春风的一场拂面,等到程哥儿反应过来,那醉后的狂徒已经摇晃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底。   “平少爷?”   “平少爷?”   “平少爷?”   小虎连续叫了许泽平三次,才把他从睡梦中拉醒起来。   嗅着浓厚的酒气,小虎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平少爷,您昨日什么时候去喝酒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得不说小虎这个书童着实是不合格的,主子出去赏月还没有回来,自己竟然就呼呼大睡了。   虽说是许泽平放了话让他先睡,但……嗯,小伙子的职业素养确实不行。   许泽平扶着昏沉的脑壳,摆了摆手:“我昨日回来可有闹腾?”   他一开口就被自己这公鸭嗓给虾到了,可是昏沉的脑壳一片空白,让他又无法追究自己的嗓子,只当是酒气伤了嗓子,缓一缓就好了。   小虎歪了歪头,“应该是去了一趟茅厕?”   小虎这么一说,许泽平好像是有点印象,隐约记得确实是去放水了,回来洗手的时候还差点跌进了小池塘,幸亏被一身水汽的陈凯旋拉了一把。   最后好像是被陈凯旋提溜的扔进床上的?   “是不是陈伍长送我回来了?”许泽平顶着空白的脑子,勉强用公鸭嗓说话,。   “是啊,当时陈伍长可凶了呢,都把我吵醒了,”小虎憨憨的点头,“我记得把您往床上这么duang的一下,黑着脸转身就走。”   “小虎,你还磨叽什么呢?”大虎从外边冲了进来,“早宴就要开始了!”   等他定睛一看,许泽平还扶着头浑浑噩噩的看着他。   “平、平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大虎着急的走到床边,责怪的看了小虎一眼:“你怎么看主子的?”   “不关小虎的事情。”许泽平咽了咽口水,他说道:“好了,大虎你先让阿兄他们去招呼客人,小虎你这边去厨房那边给我端一碗醒酒汤过来,我头晕的很。”   许泽礼这头听说老幺喝酒了,眉头一皱,在许松山耳边呢喃了几句,然后起了身:“诸位吃好喝好哈,我这边就先失陪了。”   许家流水席三日,昨晚的主宴招待了重要来宾,今日的早宴便是为了招待村中之人……   “村长,昨日宴席,辛苦你帮忙招待诸位客人,来,我代表我们许家敬你一杯。”许松山端着酒杯起身,许泽博自然也跟在他的身后。   许泽博亦是抬手举杯:“村长,这些年在村里,感谢你对许家的关照,我亦是由衷的感谢你,我敬你一杯。”   ……   宴席上有了许松山二人的周旋,倒也是顺利的进行着。   许泽礼走到南院之时,许泽平已经喝过醒酒汤,也梳洗干净自己了。   “阿兄。”他见许泽礼大步流星走来,率先认了错:“我知道错了,下次不喝酒了。”   许泽礼听着刺耳的公鸭嗓,也知道孩子这是长大了,他微叹息一口气:“我不怪罪你喝酒,就是你日后想喝酒莫要偷喝了,阿兄陪你喝。”   “是。”   许泽礼支开大小虎,轻声询问:“昨日偷喝酒可有失态?”   现如今长房与二房已经分家,关系在好,老宅也是属于长房的,许泽礼之所以过来,也是怕老幺在这里闹了笑话不好收场。   许泽平摇了摇头,“阿兄,没有,我只是记得陈凯旋送我回来的……”   虽说被情敌救了有些窘迫,但还是如实告知了。   “你找个时间向陈伍长道个谢。”   “我才不要。”许泽平别扭的说道,“阿兄,就是他让我喝酒的。”   哼,他心眼子就那么大。   觊觎程哥儿,他就是要挖个坑。   “什么?”许泽礼有些错愕,“你们二人可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欢喜同一人算不算矛盾?”   既然在阿兄这里捅破了窗户纸,许泽平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阿兄是疼自己的,肯定不舍得让自己为难。   许泽礼迟疑片刻,最后道:“算了,陈伍长不会同你这个孩子一般计较的。”   “哎呀,程哥哥,我、我欢喜你”,等我……   许泽柔的话还没有学完,程哥儿就红着脸焦急的捂住了她的嘴,害臊的说道:“阿姐~你莫要乱说了。”   许泽柔用手帕捂住嘴笑:“现在知道害臊?昨日晚上怎么不见得你拒绝?”   程哥儿羞的脖子都红了一块,“阿姐,你都瞧见了?”   许泽柔翻了个白眼,“我们的厢房隔壁挨着隔壁,哐哐哐的敲门声,我怎么不知道吗?” 第145章 少年初长成80(捉虫)   “那可还有旁人看到?”羞涩过后,程哥儿心里就浮现一阵后怕,这要是让那些嚼嘴根子的人看到了可是好?   许泽柔察觉到程哥儿的神色变化,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无碍,夜里也是我觉浅,恰好注意到了声响,翠果两姊妹我已经嘱咐好了。”   翠果与翠竹两姊妹的卖身契现如今是在许泽柔的手里,阿姐发了话,程哥儿也就心安下来了。   程哥儿还想说什么,恰好蒋雅雅领着蒋家哥儿到了,他就没开口说话了。   “小柔,程哥儿,你们可是饿了?”蒋雅雅含着笑容,率先就问了好:“我刚让小叶子去请小叔叔了,灵哥儿年纪小,赖床不肯起来,估摸还要一会儿,我先让厨娘上两道甜品垫垫如何?”   昨日外客几乎离去,剩下来的都是血缘女眷,蒋雅雅的压力倒是小了些,说话自然也就随意些。   蒋雅雅嘴里说的灵哥儿,是许松睿前两年才得来的幼子,老来得子又是个哥儿,可不就是宝贝得紧?   蒋雅雅嘴上是询问,实际上甜品都已经备好,待许泽柔与程哥儿点头,不到片刻,两道甜品就上来了。   虽说是私定终身很是出格,但只要那人是许泽平,程哥儿就顾不得那么多,他一想到平平的求亲,便是眉眼弯弯含着笑容。   蒋雅雅乃是蒋夫人的独女,自然就不存在什么嫡亲弟弟,这蒋家哥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庶出的。   蒋文竹,蒋家庶出三公子,他的姨娘不算受宠,但是比之年老色衰的蒋夫人那自然是顶顶好。   故而他才能够同庶兄蒋文俊一同来参加嫡姐夫的秀才宴,在蒋家的时候,他就从姨娘嘴里得知嫡姐过得有多好多幸福,上有知州公公、下有读书争气的郎君,最重要的是郎君房中无一人争宠,钱财账务任由嫡姐打理……   现如今阿父念在嫡姐婆家的地位,都不敢冷待嫡母了。   一想到这里,蒋文俊就恨得牙痒痒,明明当初阿父都同意自己嫁过来许家了……谁知道,蒋雅雅就是死活不同意换亲!   想着许家的好日子,蒋文俊发誓他一定要嫁的比蒋雅雅还要好!   故而他就瞄上了许泽礼两兄弟,无论已经是举人老爷的许泽礼、还是年少有为的许小秀才,他都欢喜极了。   这两兄弟可比那个粗鲁的嫡姐夫强多了,举人老爷英俊沉稳、小秀才清俊迷人,一想到这里,蒋文竹可就是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而一想到他昨日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就被程哥儿那么破坏了,心里就气急败坏的。   昨日的宴会上,他可是没少听到打探许泽礼两兄弟注意的夫人小姐……蒋文竹十分的清楚,在永安州他的出身不算差、但那也不是很算好,若他嫡出,配许泽礼两兄弟自然是配得的。   但问题他不是嫡出、他是庶出,所以只能够另劈奚道了。   现如今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被破坏,如何让他不恨程哥儿?   “程家弟弟、哦不,许家表公子,可是有什么开心事,笑得如此开心?不如分享一下?”   程哥儿弯弯的眉眼戛然拉直,他狭长的猫眼微微挑了蒋文竹,对于他的挑衅并不放在心上,幸得自己是表公子而非五公子,不然自己这心思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当然不放在心上,但不代表这个哥儿能够爬到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   许泽柔听着泛尖的嗓音就不舒服,眉头一皱,可是不等她发怒,程哥儿就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生气。   “蒋家哥儿,舅舅打小约束我们食不言寝不语。”程哥儿的嗓音柔柔的,乖乖巧巧的怼了回去:“这马上长辈要过来开宴了,所以这在好笑的事情,我都没有办法同你分享了。”   柔柔一击,直逼蒋家的家教,让蒋文竹气的脸颊绯红。   对于这些庶出弟妹,蒋雅雅向来没有多少的关怀之心,若不是郎君秀才宴,她是打心眼里不想同这些庶出弟妹接触。   现如今瞧着庶弟一句话得罪了二房的两个宝贝疙瘩,她笑都来不及,怎么会替他解围?   蒋雅雅对于二房的情况从郎君哪里了解的七七八八,二叔他们两口子没有什么烧钱的喜好,一年二房的收入基本上都是为二房四个孩子筹备着。   一般人家的庶出女儿哥儿别说宅子马车了,姨娘能够陪嫁个十几两银子都不得了!   而二房,竟然愿意为一个领养来的孩子准备陪嫁……可想而知,程哥儿在二房的地位绝对不低。   用一句话来说,四个孩子是二房的宝贝疙瘩也不为过。   她冷眼瞥了一眼蒋文竹,就朝着程哥儿他们道:“打小竹哥儿就跟着他姨娘长大,有哪里不当的地方,程哥儿你可莫要讥讽他,还请多多包涵。”   蒋文竹先是被程哥儿戳一刀,再又被嫡姐捅一刀,整个人羞赧的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好在这个时候,许林氏挽着许松睿前后脚进了花厅。   上次许泽礼的宴席,让许松睿丢了个大脸,这次许泽平、许泽博的宴席,钟家如何的哀求,许松睿就是不答应带其他房的晚辈过来。   反正现如今钟家是自己郎君说了算,他自然也不给旁人面子。   本是想将长子一同带过来见见几位出息的表兄弟,不想长子非要同商队出去见见世面,死活不愿意来。   许松睿拿他没有办法,叹了一口气,只好依着他了。   “算是家宴,大家可莫要拘谨了。”许林氏笑意盈盈,“雅雅,不如让厨房那边上菜品?”   “好的,婶娘,我这边让小叶子去催催。”蒋雅雅低眉顺目的一笑,招了招手里的帕子,侯在花厅外的小叶子就乖巧的走了进来。   ……   刨除一些小事件,许家这双宴举办的十分顺利。   送走所有的客人,许家两房就开始清点礼品,他们对了一遍礼单,然后将一些商户送来的贵重物品都挑了出来,商量了一番,一致决定将这些退回去。   许家门庭就这么大,烫手的山芋自然不能够留在手里。   陈凯旋在许家也赖了这些天了,从清水镇到东平村、再回到清水镇,他着实也不能够厚着脸皮呆下去了。   最初是被许泽礼拉过来做挡箭牌的,却不想因为美色将自己陷在了里头。   他摇了摇头,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敲响了许泽礼的房门,“仁之兄,可是睡了?”   “还未,请进。”   ……   许泽平原本是想找机会把话本递给程哥儿,但这几日因为事情较多,总是没有机会。   现如今,明日就要出行了。   他摩擦了一下手里的笔杆子,看着宣纸上略有进步的正楷,决定鼓起勇气摸黑溜进西禾院,反正是在自己家里,要是被阿娘抓到了,打不了就挨一顿揍吧!   将默写好的话本子往自己的衣袖一塞,然后起身走到桌子边灌了一口凉水,正蹑手蹑脚的准备打开房门……   “少爷,这么晚了,您准备去哪里?”小虎见许泽平从内屋走出来,立马就冲了过来。   自打在老宅发生了许泽平醉酒之事,小虎就被大虎调教了一番规矩,把书童的职责深深刻刻的记在心底。   许泽平抿嘴一笑,“这个、这个我突然有些腹痛,打算去如厕。”   小虎一听,马上就准备拎灯笼。   “茅厕不远,小虎我自己一人去就行了。”许泽平见此立马制止,“小虎,今日你为我打包东西也劳累了,明日我们还要远行,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小虎挠了挠头,憨憨一笑:“可是大虎哥哥说了,书童就得全方面的伺候少爷您。”   许泽平:……大可不必。   “这个小虎啊,做书童得机灵。”许泽平清了清嗓子,“咳咳,主子有些不方便的事情呢,你得懂眼色。人,都是要面子的是不是?”   在许泽平好一通忽悠下,最终解决了憨头憨脑的小虎,偷偷摸摸的溜出来了东耕院。   咚咚咚   许泽平轻轻的叩响了程哥儿的房门,砰砰砰乱跳的心脏就跟做贼一样。   大景朝的哥儿都讲究声誉,自己这般莽撞的举动,要是被程哥儿嫌弃了怎么办?   可是,今日要是不送出去话本子,又没有机会送了。   “是翠竹姐姐吗?”夏天好像记得公子说,翠竹姐姐今天晚上会送胭脂过来,所以他一边打络子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夏天,是我。”许泽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告诉自己,自己只是送个话本,话本子送到马上就走。   对于许泽平的声音,程哥儿相当的敏感,他耳朵一竖,放下手里的绣活,马上就站了起来。   急忙寻了铜镜,观察自己的妆容有没有乱。   平平明日就要出行,他估摸着平平的身高,连夜赶制着中衣,就是想着明日出行送给他。   原本他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可是想到在老宅的私定,他还是决定任性的出格一回。   顶着羞涩,连夜开工赶制。   夏天看着脸红的不像样的公子,请示的说道:“公子?” 第146章 少年初长成81【捉虫】   程哥儿将自己微乱的仪容整理好,他示意夏天开门。   夏天乖巧的走上前去开了门,行了个礼:“平少爷安好。”   许泽平跨进房门后,夏天便拿着络子走了出去,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一边打络子一边替公子望风。   “程哥儿。”许泽平有些憨憨的抓了抓头,他从衣袖里掏出本话本:“明日我就要游学去了,这是我近来誊写出来的话本子,想赠送与你。”   程哥儿看着封面上写的【石头记】三个字,心里就充满了好奇,难不成又是些精怪日志?   程哥儿摩擦着封面,嗓音柔软至极:“平平,谢谢你,心意我收到了。”   听着程哥儿这甜甜的声音,许泽平就觉得好一阵欢快,只是夜已经深了,实在是不宜久留,他不自在的捏了捏衣袖子:“明日要早起,程哥儿,我就先回去了。”   瞅着小古板不留恋的转身,程哥儿有些气恼:“你就没有旁的给我说的了?”   许泽平的步伐一顿,有些疑惑的看向程哥儿:“什么?”   清澈无辜的眼神,让程哥儿有些火气,含糊的说道:“就是大前天的事情!”   大前天?   “程哥儿,那蒋哥儿守在哪里,我是真心不知道,我都不认识他,若不是他说他是蒋家的,我都不知道他姓什么。”许泽平下意识的就以为他说得是蒋家哥儿的事情,此刻他的求生欲爆棚,连忙开口解释:“程哥儿,你放心我同他清清白白的,而且你也在那里,不会传什么闲话,影响你的声誉的。”   在大景朝,许泽平自是明白好的家风对于哥儿、女子的重要性。   大景朝不同于蓝星,兄弟姐妹们的名声坏了,都会影响未成婚的兄弟姐妹们。   许泽平急促解释的嗓音,让程哥儿的心一凉,声音轻轻:“所以你都忘记了?”   程哥儿的这句话,让许泽平摸不到头脑什么我都忘记了?   可惜不等他问清楚,程哥儿就羞赧的将他赶出去了。   许泽平满腹的疑惑不解,连带着回到西禾院,躺到床上还是摸不着头脑,我到底忘记什么了?   话说陈凯旋这边,他很坦白的看向许泽礼:“仁之兄,你也是个聪明人,想必小弟如此厚着脸皮赖在你家,你应该能够明白小弟的心意。”   许泽礼沏了一杯茶水给陈凯旋,“陈伍长,喝茶。”   “仁之兄,你若是有何不满意的,但说无妨。”陈凯旋明白读书人的文绉绉,只可惜他一介武夫,还是喜欢直爽点:“若是瞧得起小弟,改日我便让我叔父请媒人登门拜访如何?”   “陈伍长,不光是生的英挺俊朗,更是年轻有为。”许泽礼为难的说道:“我甚是中意你,可惜这婚姻之事,讲究两厢情愿,若是一头热,岂不是让另一头为难?”   许泽礼的潜台词,陈凯旋自然明白,我许家不是卖弟求荣之辈,若是我表弟看不中意,我自然不会强制压迫他。   “仁之兄,劳烦劳烦你让我们见上一面成不成?”陈凯旋眼巴巴的望着许泽礼,“隔着屏风就成,饶是不成,也算是让我死心了。”   许泽礼心里叹息一口气,这事情咋就绕到他的头上来了?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陈凯旋再是胆大之人,他也不能够厚着脸皮求到阿父阿娘哪里去。   “这事,我还得同阿父他们商议一番,想必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   陈凯旋搓了搓手掌,“这个小弟甚是能够理解,正好小弟这两日也要离去了,这件事情就书信联系,如何?”   “甚好。”   陈凯旋的姿态摆的极低,许泽礼也看得出他的真心,他起身推开厢房的窗户,看下夏日月光下摇摆的荷叶,只是情爱这事情不是一头热就成的。   “阿娘,阿父,我这就上马车了。”   夏日晨风拂面,让人精神大振。   许泽平恋恋不舍的踏上马车,看似是对着许松山夫妇说话,但实际上眼神却是胶在了程哥儿的身上。   许泽柔看着程哥儿身旁夏天捧着的包袱,心里就有几分数了。   “平平,你这要出远门了,阿姐也没有什么好相赠的。”许泽柔示意翠竹一眼,翠竹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精美的荷包,许泽柔接过她递来的荷包,走到马车前:“就如同你第一次上私塾,阿姐怕你饿着,这点心意你就拿着,好好照顾自己。”   许泽柔拍了拍幺弟的手背,满眼的不舍,不知不觉幺弟都成大小伙子了。   “阿姐。”   “别推脱了。”许泽柔嗓音不禁有些许的哽咽,“出门在外的,别让阿姐担心。”   有了许泽柔开头,程哥儿想做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他拿着包袱上前,把包袱塞到许泽平的手里:“平平,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我同阿姐他们等你归来。”   程哥儿皮子格外的白,脸上稍有些许青黑就十分的明显。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眼底的淤青很是心疼,他捏着包袱:“程哥儿,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少熬些夜,身体是最重要的。”   温情的凤眼中埋藏的情愫让程哥儿心脏一窒,他喃喃的回答:“我知道的。”   ……   一一告别后,许泽平踏上了马车,小虎跟着吉祥坐在马车的前头。   “驾!”   吉祥一甩缰绳,马车飞驰而去。   这次许泽平游学,从清水镇坐马车出发,到州城坐船下江南。   许泽平计算过路程,走水路相对于快捷,不到半月就可以到达江南。   许泽平进入马车后,迫不及待的拆开了包袱,如他所料,昨日程哥儿缝制的那件中衣果然是做给自己的。   摩擦着手中的细棉布中衣,许泽平第一次对阿兄的判断生出了质疑,圣人都会犯错,何况是阿兄呢?   细密的针脚,是爱意最好的体现。   这一刻,许泽平都生出了悔意,他想调头归程了。   可是听到小虎和吉祥的谈话,他的理智给他还是做下了决定。   “吉祥哥哥,平少爷都这么厉害了,年纪轻轻就是秀才老爷了,为什么还要去江南呀?”   “因为平少爷要向更厉害的举人老爷他们去学习啊!”吉祥看着稚嫩的小虎,哈哈大笑:“小虎,跟着平少爷你可得多多学习,回来以后告诉我们江南好不好玩!”   “这样呀?”小虎似懂非懂,但是他很听话:“好,我听吉祥哥哥的。” 第147章 江南游1【捉虫】   没了阴沟寨的贼匪作祟,来往阴沟岭的车马都多了起来,抬头可见这些行人满面的喜悦。   平安的出了阴沟岭,不到两日的时间,许泽平一行人就入了州城。   “平少爷,可要让我送你们登船?”   对于许泽平的计划,吉祥倒也知道些,但是想到马车上的盘缠,他还有些许的不放心这个打小看到大的孩子,生怕人来人往的被扒手偷了去。   “吉祥哥,商船约的是明日出发。”许泽平笑着说道:“你放心吧,这商船的船老大是老师那边的熟人,安全的很,你不要操心了,把我们送到客栈就行了。”   小虎拍了拍胸膛,“吉祥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少爷的!”   在二人的强烈要求下,吉祥也没有法,只好驾着马车去了约定好的客栈。   三人一起吃了一顿晌饭,吉祥又寒暄了大半个时辰,吉祥这才驾着马车踏上了返程.....   小虎虽说有十二三岁了,在许泽平看来也是个半大孩子,他也不忍心这么大点孩子去挤客栈的大通铺,于是乎就定了一间带着耳房的上房。   将房间都收拾好以后,也才未时三刻,天色尚早。   他摸了摸衣服的夹层,好在阿父有先见之明,除去身上的碎银子,其他的换了两张面值50两的银票放在衣服的夹层里。   许松山夫妇给了他约莫5两的碎银、加上阿姐给的10两碎银,身上就有将近15两碎银子。   再加上两张50两银票,他身上一够115两银子,瞬间就暴富了起来。   一百多两啊,都够在清水镇上买一处宅子了。   他原本只带三四十两出门就行了,前些天买书童的时候、家中又买了二十亩上等水田登记在他的名下了,对于家中的营收他不是那么的清楚,但也知道有些吃紧了。   但是他没有拗过阿娘阿父,在两夫妇的心观念里,穷家富路,孩子不在身前,生怕他在外头短了吃短了穿。   七月的未时天色还大亮,恰好太阳一落山,半边天都是晚霞,白天里炎热的气温降了许多下来,许泽平清了清嗓子:“小虎,我要出去转悠转悠,你要不要跟上?”   小虎自是小孩子心性,如何不欢喜?他眼睛一亮,“少爷,你等等我!”   “冰粉嘞~”   “两文钱一碗的冰粉嘞~”   在许家,许泽平不好大展拳脚,出了家门,他自然是要合计合计如何攒一笔银子。   想到自己默写出来的话本子那么受程哥儿的喜好,他心里就想了法子,决定对不起那些大佬们了,咳咳,说的好听一点,他要模仿这些大佬们了。   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够糊个口就行,至少不能够再啃老了。   既然有想法,趁着空闲,就打算去书坊了解了解行情。   在客栈同掌柜的打听清楚路线后,就领着小虎出了客栈。   按照掌柜所说的,出门穿过东华街拐进中肆街,走到头就是他们这城南最大的成四书坊。   只是许泽平没有想到,一拐进中肆街竟然是热闹的闹市,往来吆喝的叫卖声,直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冰粉?   听到这里许泽平就难免的咽了咽口水,夏日来一碗清爽的凉粉也是舒爽。只是他有些奇怪,清水镇上的凉粉都要四文钱一碗,怎么在这州城里还卖的便宜些?   小贩见许泽平主仆停住了步伐,立马停止了自己煽动的草帽,殷勤的询问:“少爷,可是要来一碗冰冰凉的冰粉?纯手工制作,刚从水井里打上来的!”   许泽平前世作为村里出来的孩子,自然还记得,在没有冰箱的时候,为了解渴吃冰饮,很多大人就会去山上采摘野生的木莲,然后打来冰凉的井水,将果子包裹在纱布里揉搓.....最后将揉搓好的半成品放进井水里浸泡,约莫两个小时,纯手工的凉粉就好了。   只是后来,越来越发达的科技,倒是使得这项手艺慢慢的失传了。   一些还有记得的也懒得去做了,宁愿去街上花上几块钱去买。   想到这里,许泽平的眼神柔和了些许,他蹲下身子问:“大哥,你这冰粉可是两文钱一碗?”   “是嘞是嘞。”小贩擦了擦汗,热情的追问:“少爷,可要来碗?”   “来两碗!”   “好嘞!”小贩扬起大大的笑容,从左边的桶子里取出两个瓷碗,放进身前的水桶里洗了洗,这才掀起右边水桶上的纱布,用木勺打了两碗晶莹剔透的凉粉。   许泽平看着这晶莹剔透的凉粉一笑,这小贩还真是会做生意,随即才缓缓将冰冰凉的凉粉一饮而尽,不甜,但是舒爽!   小虎馋冰粉馋的不行,往常在家的时候因为昂贵的价格,总是不得吃,现在捧着一碗冰冰凉的冰粉早就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哪里还能够注意到少爷在笑什么?   他吧唧了一下嘴,是很凉爽,但是也不甜啊,就同水一样....为什么大龙说是甜的?大龙是个骗子!   许泽平将四文钱递给小贩,“谢谢大哥你的冰粉。”   ....   小虎跟在许泽平的身后,眼巴巴的追问:“少爷,为什么州城的冰粉比清水镇上的便宜?清水镇上的小贩真贪心,就这么一碗冰粉就卖四文钱!”   许泽平摇了摇头,“贵自然就贵的道理,刚刚那一晚冰粉,你觉得甜不甜?”   “不甜啊,就跟水一样的。”   “那就是咯。”   此时,小虎突然反应了过来,“少爷,清水镇的冰粉真的是甜的吗?”   瞅着小虎这眼巴巴的模样,许泽平恍然反应过来,这小子要吃得起冰粉,那也就不至于为奴为....沉默了会,才颔首:“是的,清水镇卖的冰粉加了些许的糖渍,这才贵两文钱。”   糖渍啊。   小虎舔了舔嘴唇,他还记得上一次吃糖的时候,还是去年阿父打了一只大山猪的时候,换了些银钱,补给了粮食盐巴这些后,用余下来的银钱给自己买了些麦芽糖。   他还记得阿娘说,等家里富足了,就给自己做一身好衣裳然后每天都吃的饱饱的。   却不想阿父一没....阿娘就卷着银钱跑路了。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家中不是没有银钱,而是阿娘不舍得给自己用。   阿父是个老实人,所有的银钱都是上交给阿娘的。   村里的闲言闲语,让小虎知道了,阿娘不喜欢阿父,她是被外公强嫁给阿父的....   许泽平拍了拍小虎的肩膀,“到了江南,少爷请你吃加糖的冰粉!”   小虎憨厚的挠了挠头,“谢谢少爷!”   入了城四书坊,掌柜的看着许泽平一身上好的细棉长袍,皮肤光滑白皙,就知道他是好人家出来的,急忙上前询问:“这位少爷,可是要看些什么?四书还是五经?”   许泽平摇了摇头:“掌柜的,我想问你这边抄书如何算价?”   听闻此言,掌柜的诧异的看向许泽平:“这位少爷,你可是在玩笑?”   许泽平摇了摇头,“出门游学,总是要门手艺活,掌柜的,可是愿意同我说说看?”   秉承着做生意和气生财,掌柜的也就说了起来:“我们这书坊,正常的抄写一本书三千字以内,五十至八十文;万字内一百文到二百文。”   许泽平一听,乐呵的说道:“价格可是根据书法来定价?”   “这是自然。”   许泽平摇了摇头,“那可不算公道啊!”   掌柜的哈哈大笑:“这书生郎,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这书坊提供笔墨纸砚。”   寻常的书坊价格虽说涨上十文钱,但是笔墨这些得自己出。   “如此,掌柜的大义!”   掌柜的笑着摇头,“不是我大义,而是我们老板疼惜举子。”   “哦?不知老板贵姓?”   掌柜的笑着摇头,却不在说话。   如此寒暄一番后,许泽平才把话题绕到正题上面来,“掌柜的,小生对话本子甚是喜爱,不知书房近来的畅销话本子,可以引荐引荐?” 第148章 江南游2   许泽平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还在想掌柜的推荐的话本子,无关乎都是些情情爱爱,要么就是书生郎一路科举一路遇上红粉知己,最后得中状元迎娶阁老之女....要么书生郎与青楼花魁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稀奇古怪的设定但不离其中的尽是书生郎功成名就。   额,这些一看就是些穷酸书生的yy。   至于闺阁小姐这边的畅销书籍,什么状元郎溺水三千只取一瓢,什么威武将军独爱我一人.....   他终于明白为何程哥儿钟爱他写的话本子了,没办法,各位大佬的想法太先进了,设定新颖,情节有滋有味,这让如何不让程哥儿痴迷?   如此对于话本子,许泽平已经有了想法,他决定跟着蒲松龄大大那般走鬼怪志异,说实话实在是不敢写书生郎。   因为他生怕触及了什么敏感字眼毁了前程,大景朝虽然不像明清那般对文字狱扣得死死,但他也须要小心为上。   正是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让许泽平也没有买来借鉴,但因掌柜的态度实在是温和,最终他买了一只毛笔一方墨条离开的。   州城的话本子了解了,他打算下了江南以后再去了解了解,然后在动笔。   小虎见少爷追问话本子,那颗心脏都提起来了,他可是受了大虎哥哥的调教,若是少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染上了坏毛病,他回去指定会被老爷扒皮子发卖了的!   好在少爷只是随手翻了翻,最后买了文具走了,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次日,许泽平如约登上了商船,一如老师所说的,船老大确实是个好相处的人。   “柳先生的学生许小少爷是吧?久仰久仰。”船老大穿着利落的黑色短打,笑容极其的爽朗:“鄙人姓蒋,你唤我蒋老大就成。”   蒋家与柳家是世交,柳家书香门第、著书育人,蒋家跑船经商,虽说看似不搭噶的两家人,却是笼络的姻亲。   蒋老大乃是蒋家的家生子,他身为一介奴仆,自然不敢在许泽平的面前论资排辈。   许泽平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我与蒋老大初次相识,不知蒋老大如何识得我?”   蒋老大哈哈一笑,顺手提起了小虎手上的大包小包:“柳先生怕你我错过,特意让人送来了你的画像,这不,打一眼就我认出了你!”   “嗨,还是老师贴心细心。”许择平有些难为情的笑笑,“这次之旅,也劳烦蒋老大照顾了。”   “哪里哪里,许少爷客气了。”蒋老大拎着东西稍后落一步于许泽平的身旁,一边走一边说道:“船上之旅,长达十日,许少爷,可是准备的了瓜果?”   许泽平迟疑了片刻,突然想起老师说过长时间呆在船上的一些船员,因为舍不得买新鲜水果蔬菜吃,莫名的皮肤出血、牙齿脱落而死。   起初他堵起了没有想起来,现在经蒋老大再一次提醒,他才恍然想起,这不就是蓝星课本上曾说过的哥布伦航海事件吗?正是因为长时间得不到维生素的补充,从而得了坏血症!   好在他刚刚上船前,见小贩摊前的菜瓜生的漂亮,随手买了一些。   “买了几个菜瓜,我尝了些,甚是清甜。”许泽平顺嘴说道:“蒋老大,待会儿回船舱,带些尝尝鲜。”   蒋老大连忙推脱,后来将许泽平送回安排的小房间后,还是许泽平死活硬塞他才勉为其难的带了两个回去。   大景朝的菜瓜远没有蓝星上的菜瓜个头大,约莫婴儿拳头大小,但是滋味确实不差。   也正是如此,许泽平买的多,买了有十来个。   听老师说,从东湘省到江南路途遥远,商船也会停靠补给,到时候他也可以尝尝莲子的滋味。   越是靠近江南,种植莲蓬的人家越多。   这就让他不由的想起了诸多关于江南的诗情画意,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在蓝星时时常忙于生计,让他得不到一丝喘息的机会,现如今他正好见识见识江南的风景美如画。   当然他也知道此江南非彼江南,万不可将其与蓝星的江南混合一谈!   老师说过,江南分为淮苏、苏皖两省,两省正是由淮河一分为二,而他的老家淮湖正是位于淮苏省。   当然他的名字也是来源于淮河,他阿父阿娘希望他犹如这淮河一般,稳重却生机盎然.....   许泽平听老师不经意透露的笑容,便知打小老师也是泡在蜜罐子长大的,故而才会生性温柔烂漫。   此番他们走水路便是从东湘省的湘江一路南下,从而进入淮河支流,一路到达淮河的源头淮湖洲。   许泽平的计划是先到淮湖,将先生要送的书信送到柳家,然后沿路游历,最后的目的地是三师兄的博文书院。   大景朝五大名书院,其中两所书院位于江南,一所是淮苏淮湖的淮湖书院、另外一所便是苏皖博文书院。   之所以不选择淮湖书院,乃是淮湖以策论诗书闻名,而博文则是以算经、八股文闻名,据许泽平所知蔡平蔡大人年少就在博文学院进修过。   连同阿兄都说过,二师兄章之英虽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却也在博文书院学习算经这些!   许泽平这辈子就没有打算委屈自己,自然是跟着心意走。   连着有几天没有练习毛笔字,这让许泽平一时间有些手痒痒了,他便吩咐小虎去打些水过来,他要研墨练字。   小虎是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少爷吩咐他的话,他一路记在心里,出了船舱就直奔船老大说的日常洗漱的地方,绝不多打探半分人商船的生意这些。   许泽平深知能够搭上这商船全靠的是老师的关系人脉网,他当然不能够做出影响老师形象的事情,故而除去吃饭洗漱,他不打算去船板上晃悠,全然不去看船老大会倒卖那些买卖。   当然这些行为或许有些小家子气,但谨慎为上,这句话说得没有错,   许泽平两主仆的知趣,这让蒋老大心里也是十分的舒爽,倒也不是蒋家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终究是商人重利,蒋老大身在经商的主家,难免心里也存了些小心思的。 第149章 江南游3   一路上默契的小心思,使得这趟搭船之旅双方都很满意。   十来日的船上之旅,许泽平甚少出去晃悠,无聊之时他便会推开船舱上的小窗户,欣赏这湘江河与淮河两旁的无限好风光。   当然啦,他说着锻炼也不是嘴上说着玩玩的。   基本上每日清晨起来就会做俯卧撑与仰卧起坐,平均每日会花上两个时辰在锻炼上。   刚开始的时候,许泽平每五次为一组,做上一组中间少说也要间隔上十来分钟,才能够做下一组。   原因无他,这身体是在是太废材了,做五个俯卧撑那双胳膊就颤抖的不行。   而小虎看着他古怪的锻炼方式,也是惊掉了下巴,看着他颤抖的双手,更是激动的让他不要做这个奇怪的动作了。小虎生怕他这颤颤巍巍的双胳膊折了,要是折了,他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奈何他劝不住,只能够小心翼翼的守着。   好在一路上许泽平坚持下来了,从最初的五组一次,到如今已经可以做到十组一次。   加上每次五十个的仰卧起坐,他的体质总算是上来了,不说诱人的性感肌肉,至少不是松散的肥肉了。   他相信只要在坚持小半个月,性感的肱二头肌与迷人的腹肌不是问题!!   性感挺拔的身姿绝对能够把程哥儿迷得五迷三道,想到这里,许泽平不由的就勾起了猥琐笑容。   擦了擦自己快要流出的口水,他这辈子还年轻,他坚信不会比陈凯旋差的。   上午锻炼,下午练字看书,晚上放风观赏风景,一天倒也不算太无聊。   蒋老大将许泽平主仆送下商船,他拱了拱手:“许少爷,我们来日再见!”   许泽平亦是拱手行礼,他很是感激的说道:“这趟之旅,多亏了蒋老大的照顾,不如今日我们请你吃个便饭可好?”   蒋老大见惯了应酬场面,自是知道客套话,他哈哈一笑:“许少爷说哪里的话,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也就是顺便罢了!便饭就不吃了,我还要回去向主子汇报嘞~”   “既然如此,那下回有机会了,我定当请蒋老大你吃饭!”   “好说好说。”   寒暄了一番后,许泽平并没有着急上柳家,而是寻了个客栈梳洗整理自己的仪容后,在提笔写了拜帖让小虎送上了柳家。   在收到柳家的回帖以后,许泽平才安心下来,打算按照回帖的时间三日后登门拜访。   “少爷,我们现在干嘛去?”   小虎将许泽平换下来的衣物清洗干净以后,眼巴巴的望着许泽平,显然来了新的地方不去玩玩,是不是太可惜了?   “听闻淮湖灌汤包甚是出名?”   一听有吃的,刚吃过饭的小虎肚子立马咕咕乱叫,眼睛发亮:“那少爷我们走吧!”   “走,本少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虎乐颠颠的跟在许泽平身后,满脸的兴奋。   刚一下楼,小二就殷勤的说道:“小少爷,可是要去参加赏荷宴?”   许泽平微微挑眉:“赏荷宴?”   提到赏荷宴,小二可就来精神了,他骄傲的说道:“对啊,赏荷宴可是由我们淮河书院与苏皖博文书院联合举办的,先是由每省选拔出三名文采最出众的书生郎,然后两省书生郎在进行比赛,最后的胜出者不但可得到白银百两,更是能够得到两方书院山长的墨宝!”   每年的赏荷宴是7月20日巳时开始报名,酉时三刻结束报名,故而有诸多书生郎从全国各地来到江南,不知情的小二自然而然的将许泽平归咎为参加赏荷宴的书生郎。   现如今正当酉时一刻钟,还有两刻就结束报名了。   许泽平一听来精神,“不知这赏荷宴几时开始?”   经许泽平这么一发问,小二后知后觉的知道了什么,他连忙说道:“小少爷,你若是想去参赛,快快去报名,报名的地点就在我们隔壁宝寿大街的柳湖楼。”   好在两条大街相隔不算远,许泽平在最后一刻踩着尾巴到达了柳淮楼,“兄台,赏荷宴还能够报名吗?”   林南楼正准备收起名单回书院了,他见着这气喘吁吁的少年郎,停顿了片刻,好心的提醒:“这赏荷宴可不是谁都可以参加的哦?”   许泽平疑惑的说道:“啊?要什么条件?”   “参赛的书生郎,必须有秀才功名。”   倒不是林南楼看不起人,眼前这少年郎至多十五岁,在大景朝十五考得秀才功名的着实太少。   许泽平连忙掏出自己的身份铭牌拿了出来,递给了林南楼。   大景朝官员持腰牌,有功名的书生郎则是持铜牌,童生、秀才皆是青铜牌,举人持银铜牌。   林南楼看到少年手里的铜牌眼神里划过一次惊讶,在看到铜牌上刻着的字迹东湘省秀才许泽平几个大字,眼里的惊讶消失,原来不是江南人氏啊,怪不得如此。   在林南楼看来许泽平这么小小年纪的考中秀才,也不过是占了东湘省文风贫瘠的便宜,要是在他们文风盛行的江南是绝对考不上的!   正是心里生了此等的轻视,他才爱答不理的说道:“少年郎,这赏荷宴可是要交1两的白银的,我观你如此焦急而来,就莫要搭上这银子了。”   许泽平摆摆手,然后掏出了一两碎银:“无事无事,只是劳烦兄台了。”   起初许泽平当他是真的为自己着想,充满着感激,可是当林南楼登记好名单递给他参赛竹牌后的一句话,让他知道这人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东湘的秀才。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湘秀才,好心提醒还被当成了驴肝肺。   这句话一直让许泽平吃到淮湖灌汤包时,心里都还不舒服。   人生地不熟的,许泽平本身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可是偏偏这句话就跟根刺一样扎在心里了!   他们东湘省怎么了?吃你家大米还是喝你家粥了?这么看不起他们东湘省的秀才?   越想越气,哼,下次见到这狗东西,一定要让他见识见识他们东湘省的厉害!!   气死了气死了,果然遇到刺头就不应该忍让。 第150章 江南游4   小虎吃着鲜美至极的灌汤包一脸的享受,嗯,真好吃!   但是当他睁开眼注意到许泽平闷闷不乐的眼神时,关切的询问:“少爷,您怎么了?难不成这灌汤包不符合您的口味吗?”   许泽平狠狠的吸了一口鲜美的汤汁,然后三两口将手上的包子一口气吃完,扬了扬手:“老板,再上一笼!”   淮湖的灌汤包做的个头并不大,比蓝星上的小笼包大一丢丢,一笼十五文钱却只有五个,平均三文钱一个。   既然生气,那就化悲愤为食欲!   最后两个半大小子吃了三笼包子才满足的离开,这导致小虎连许泽平生气的原因在哪里都不知道。   次日卯时三刻,许泽平领着小虎按照赏荷宴的规定来到了柳湖楼的大门前。   此时此刻,柳湖楼的大门前已经支起了一个巨大的擂台。   擂台上站在一老两少,老人约莫五十来岁,一身素雅的圆袍十分的儒雅,慈祥的面容让许泽平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至于两位年轻的其中一位约莫而立之年,须着山羊须,十分的威严;另外一位就是许泽平厌恶的讨厌鬼,林南楼。   看这个架势,许泽平知道这林南楼充当的应该是主持人的角色。   果不其然,许泽平生了这个念头以后,林南楼就站了出来,朗声说道:“欢迎诸位秀才郎来参加我们此届的赏荷宴,此次我们请来了我们淮湖柳山长与贺教谕作为我们此届的评审员.....”   巴拉巴拉的一串话语后,许泽平了解了两个信息,一个是两位评审员的身份,二一个就是今日的海选赛,将要淘汰一半的秀才郎。   参赛的共有八十位秀才郎,也就是说明日留下来的只有四十人。   海选的方式也很简单,随即抽签,两两对局,三局两胜,赢着胜出、输着直接淘汰,没有复赛。   三局:第一局比对子,第二句比诗经,第三局比算经。   规则介绍完毕以后,柳山长与贺教谕就坐到了评审台上,林南楼捧出了一个圆竹筒,大小如同读书人的笔筒一般大小,而与笔筒不同的是里面放置着密密麻麻的竹签。   林南楼继续扬声说道:“竹签的下头雕刻着诸位秀才郎的名字,随即抽选的方式,则是由柳山长与林教谕一人抽一支竹签,抽中者两人进行比赛。”   林南楼笑眯眯的捧着竹筒走到他们二人的面前,恭敬的说道:“山长、教谕,您们请。”   “好,那我们第一局比赛的人选是:许泽平对林旭生!”   林南楼看到这两个名字,神色显然有些的不自在,因为许泽平他的印象极为的深刻,乃是昨日他轻视的书生郎,至于林旭生....则是他的族弟。   他的控场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不过三息时间,他就恢复了过来。   倒是柳山长听闻许泽平的名字有些许的出神,他记得大伯的关门弟子正是这个名字,昨日家中好像正是收到了这个孩子的拜帖....   因为正直赏荷宴,故而才将约定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   待许泽平大方登台之时,看着这端正的孩子,果然如大伯所说,是个好孩子。   许泽平故意从林南楼的身旁经过,还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气得林南楼牙根痒痒,偏偏就不能够作声,生怕自己表情管理失败让山长反感。   “第一局比赛对子。”林南楼站到许泽平与林旭生的身边,和善的挤出笑容:“你们各自出一上联,谁没有答出下联则就为输。”   林南楼的话刚说话,柳山长就开口了:“我观两位书生郎都年少有为,我加个难度如何?现如今正直夏日赏荷时节,我们就以荷为题做出上联。”   柳山长一开口,自然是不容反驳。   放在从前许泽平自然不屑于盗名欺世,现如今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决定做一回小人了,他走到桌子边提笔挥毫,不到片刻上联已出——莲城莲韵浓,莲叶接天,污泥不染千重碧。   莲花与荷花就是同种植物的不同称呼,故而许泽平的这上联没有丝毫毛病。   林旭生见许泽平已经动笔,他自然不敢落后,很快就提出了上联——荷花映日红,出水亭亭如欲语。   二人的上联皆是不俗,相对于难度来说,显然是许泽平的更胜一筹。   交换上联以后,许泽平很快就对出了林旭生的下联,反倒是林旭生捧着许泽平的上联久久不能够动笔。   林南楼看到族弟这模样急的不行,偏偏三息、五息片刻时间已经过去了,林南楼只能够说道:“林秀才,可对的出来?若是对不出来,这一局你就输了。”   林旭生咬牙切齿,“这根本就是绝对,没有对的出来的下联!”   许泽平讽刺一笑,随即提笔——荷邑荷风爽,荷花映日,清水长浮一派香。   看着许泽平这下联,林旭生顿时一僵,他低下了头:“这句我输了。”   林南楼对上许泽平这得意的眼神,气的胸口痛,他咬着牙根说道:“这一局,许秀才胜出!”   第二局比试诗句,依然是以荷为题,许泽平知道自己胜出了第一局,加上最后一句算经,他有八成把握胜出,所以第二局他就没有盗用他人文章,自己中规中矩的做了一首诗句。   果不其然,第二局他输的比较难看。   林南楼讽刺的轻瞟了他一眼,你也不怎么样嘛?   许泽平没有一丝的生气,心里想着别高兴太早,好戏还在后头嘞!   第三局比试算经。   许泽平温和的看向林旭生,“林秀才,不如你先给我出题?”   这两句比赛下来,林旭生再是木鱼脑壳,也看出了族兄与许秀才的不对付,他咬了咬牙:“一起出题吧,相对于比较公平。”   许泽平提起毛笔,本来是想出三角几何题,但是犹豫片刻还是出了最经典的鸡兔同笼类型题,只是这次他将种类增多了,使得难道加大。   问:笼中关着鸡、兔、蛇三种动物,共有头34、脚71【假如蛇尾等同于脚】,问三种动物各几只?   林旭生则是出得比较经典的方田章卷中的合分术。   问:今有一块方田,三分之一种植水稻、六分之一种植大豆、六分之一种植青菜,剩余种植麦子,请问种植麦子的地方为方田的几何?   合分术可是林旭生学的最好的一节,他信誓旦旦的看向许泽平,保证这个小秀才是答不出来的!   却不想许泽平同他交换考题后,便笑了,这让林旭生头皮发麻,心里生了不好的念头。   而他看到许泽平出题,更是双目发红:“这蛇怎么可能与鸡兔关在一起?蛇在笼子里,鸡兔还能够活着吗?”   许泽平无赖的摊手:“我就是出个题目,林秀才这么生气作甚?难不成是做不出来吗?”   柳山长看着许泽平这无赖的模样,笑着摇头,大伯这小弟子倒是生的有意思!   若不是大伯先收了他,自己倒是也很乐意收个有趣的小弟子。   林旭生硬起头皮,“怎么可能!”   许泽平轻松的说道:“那你加油哦!”   说罢他在心里比划比划,就答出了林旭生的题目:三人之一种植麦子。   林旭生看到许泽平轻松的就写出了答案,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他有些无助的看了一眼林南楼。   算经向来不是林南楼的强项,他心里也有些慌,看向了贺教谕,“贺教谕,答案可是正确?”   贺教谕颔首:“不错,正是此答案。”   林南楼捏了捏湿润的掌心,安慰自己,没事的,只要族弟答出了这题,就没有错。   林旭生相对于之前的曾荣死记硬套,他已经有相对成熟的解题方法,他如同【孙子算经】中的那般第一行摆出了头三十四,第二行摆出脚七十一....   按照从前那样,将脚数初以2,用头数去减半脚数,用以剩下的数....这就可以算出鸡兔数了,可是现在看着这个数字,他着实无从下笔。   脚数初以3?   不对啊,好像算不来。   林旭生的额头冒出了虚汗,显然是被这道题目难住了。   柳山长看向贺教谕:“庆然,你可算出答案了?”   贺教谕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需要给我点时间。”   此时,擂台下的书生郎们也都在小声议论,这许秀才怕是个糊弄鬼吧?故意那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来戏弄人?   至于围观的百姓则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下赌注这届胜出的三位人选是谁了。   片刻钟过于,林旭生垂下了头:“我输了。”   许泽平骄傲的挺胸,走到林南楼的身边:“怎么样?东湘是不是你们淮湖厉害?!”   许泽平用词倒也是谨慎,没有说整个淮苏省,而只是单单说了淮湖。   淮湖府作为淮苏府城,自然是人才济济,现如今耳尖的柳山长和贺教谕怎么品不出滋味来?   显然,林南楼曾出言得罪了面前这少年郎!   林南楼咬着牙:“你莫要张狂,有本事写出答案来!”   许泽平哈哈大笑,提笔写下来兔9只、鸡10只、蛇15只。 第151章 江南游5   林南楼算上一遍后,答案正是如此,他哑口无言。   许泽平笑眯眯的说道:“那我明日可以来参加晋级赛吗?”   林南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牙龈都要咬的咯咯作响了:“可以。”   听着从林南楼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许泽平就像只斗胜的大公鸡,大摇大摆的走擂台上走了下去。   “南楼,下一场比赛吧。”柳山长出声拉回了林南楼的思绪,“莫要耽搁诸位秀才郎的时间了。”   “是。”   林南楼管理好自己的清楚,捧着圆竹筒走到柳山长与贺教谕的面前,他们一人抽出了一支竹签。   “第二场,苏....”   "许秀才,可否告诉我解题的思路?"   许泽平刚走下来擂台,一个长相斯文俊秀的书生郎就拦住了他的去路,十分腼腆的看着他。   书生郎一开口,立马引得周围的人也都看向许泽平,一脸的好奇。   许泽平没有这么强烈的表现欲,他就含糊的说道:“刚刚那题也是我瞎编的,按照心里的数字出的题,并没有什么解题思路。”   说罢,许泽平给小虎使了一个眼神,就匆匆逃离了现场。   直到快要看不清他的身影时,一个中年读书人突然惊呼:“不对,刘秀才,你应该拦住他,他是今年东湘省的案首!最擅长的就是算经!”   中年书生一开口,全场震惊,纷纷的围住了中年书生,开始扒许泽平的来历。   ——“这位兄台,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打哪里知道的?”   ——“我说的肯定是真的!千真万确!因为小生华湖府人氏,今年落榜,故而才想着出来游历....”   .....   听着擂台下的议论声,林南楼脸色很难看,这次真的是他自己小瞧人了。   而贺教谕挑了挑眉,看向柳山长轻声说道:“山长,没有想到这小子来头不俗啊,说不定正是来我们淮湖学院求学的?”   柳山长先是一脸骄傲,“那可不是,也不看下是谁的徒弟!”   再是听到贺教谕的话,微微摇头:“怕我们淮湖不是他的目标。”   贺教谕看着柳山长的前后反应,微微吃惊:“莫非山长你识得这小子?”   “这许小子乃是我大伯的关门弟子,打小就聪明伶俐,对算经十分了得,我大伯没少在我阿父面前炫耀。”柳山长说道这里,有一丝的怅然,因为他的阿父前两年已经仙逝:“他这次会来淮河,还是我大伯托他来送信。”   谈及此事,柳山长已经明白大伯的用意了。   大伯这个人看似对家族以及书院的事情一贯不管,实际上暗中关注着,一封信而已何必亲自让这小子来送?   目的不过是让这小子恰逢这赏荷宴罢了,淮湖书院已经连续三届赏荷宴输给博文书院了,且次次都是算经拉后腿。   自打圣上上位以来,对于算经十分看中,据他所知,圣上想要造大船航行威慑蠢蠢欲动的倭寇岛的贼人!   而造航行的大船,需要的就是打量的算术功底。   故而这几届的赏荷宴,算经题占的比例很高。   柳山长的大伯贺教谕自然知道,那可是他们大景朝多少读书人的偶像?六元及第,十八岁的状元郎!   一听是哪位的徒弟,贺教谕的眼前一亮,“何不趁机将许小子留到淮湖来?”   贺教谕在淮湖书院算得上是算经优秀的夫子了,可是饶是如此,差博文还是一大截,就连许小子出的这道题,他虽是有头绪,但也还要思考许久。   柳山长摇了摇头,“你别忘记了,博文那小子是许小子的嫡系师兄。”   柳山长一提,贺教谕恍然,博文的山长的确是光明先生的嫡传弟子,哎,这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又让博文得了这么个好苗子!   “少爷,现在我们去哪里?”   小虎乐颠颠的跟在许泽平的身后,他觉得他们少爷真厉害,一道题难住了全场的读书人耶!   “带你去吃甜甜的冰粉怎么样?”   许泽平的心里自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趁着现如今淮湖的书生郎关注赏荷宴,他要来淮湖各大书坊转转,若无什么意外,待他安定下来,就要着手写志异话本子了。   提起冰粉,小虎更加兴奋了:“好耶!”   带着小虎吃吃转转,逛了一圈淮湖美景以后,许泽平才带着他转进了淮湖的各大书坊.....   不知是否是淮湖书院的缘故,淮湖的文风很盛,书坊流传的诗歌集这些诸多,话本子甚少,许泽平转了诸多书坊,也不过十来本话本子。   话本子虽然少,但与永安州府的差不多,也是些情情爱爱没有什么两样。   如此一来,许泽平就有信心了,自己着手写的这些鬼怪志异不说大卖,拿点润笔费养活下自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两主仆回到客栈时,将近酉时三刻,天色完全暗沉了下来,茭白的月光已经现出了一个角。   许泽平打算上楼泡个澡就休息了,却不想他一进入客栈,一个模样讨巧的稚气童子就出言叫住了他:“可是许泽平许秀才?”   许泽平看着灰衣麻布的童子,有些吃惊:“你可识得我?”   童子挠了挠头,一脸歉意:“许秀才,打搅了,小的乃是贺教谕宅中的小书童,小的奉贺教谕的命令想要请秀才您到宅子商讨一下题目。”   小童的姿态放得很低,许泽平看着他十二三岁的年纪,心中就不免的有两三分的同情,这个年纪就需要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   只是想到贺教谕,他又不由的有些嘀咕,因为能够做到教谕的至少有个举人功名,一个举人还需要向他这个小秀才来讨教题目吗?   见许秀才生出了犹豫之心,小童只能够按照贺教谕的话说,他踮起脚在许泽平的耳边说道:“贺教谕说他算出的答案好像和你的不一样,但是验算又都是正确的。”   小童的话一出,许泽平不禁眉头一拧,今日他在擂台下说的话虽是敷衍,但也是事实,他确实是按照答案出得题目。 第152章 江南游6   “许秀才。”   贺祝听闻许秀才来了,欣然走出书房,一路迎到了正门处。   许泽平连忙还礼:“贺教谕如此折煞小生了。”   贺祝连连摆手,“今日一见,贺某只觉得与许老弟投缘,贺某痴长许老弟二十载,厚着脸皮自称一声老大哥,许老弟可是介意?”   “能够与贺兄相识,也是小生的荣幸。”   二人寒暄一番后,贺祝就领着许泽平走向了书房,拿出了他推演的题目——   已知蛇头+兔头+鸡头=34 故而蛇头=34-(兔头+鸡头)   已知蛇尾+兔腿+鸡腿=71【兔腿是兔头的四倍,鸡腿是鸡头的两倍】故而蛇尾=71-【4*兔头+2*鸡头】   又蛇头=蛇尾   故34-(兔头+鸡头)=71-【4*兔头+2*鸡头】   .....   3兔头+鸡头=37   鸡头=37—3兔头   贺祝指着推演的步骤,他看向许泽平:“许老弟,你看愚兄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许泽平看到这一步,不禁的浮现出了震惊,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学习【九章算术】这些年来,他敢保证大景朝没有人精通蓝星的解方程,今日却在贺教谕这里看到了三元一次方程的前身,说实话,在路上来的时候,关于这个题目他思考了一下,确实是自己忘了很多题目,导致答案的不一致。   他还在想贺教谕是如何解出来的题目.....   “贺兄,小生万分佩服你,这道题确实是这样解题。”许泽平十分敬佩的看向了贺祝,指望他接下来会说出不等式的概念。   却不想贺祝抓了抓头,有些窘迫的说道:“推演到了这里,愚兄着实是难住了,最后选择了死套,才得出来与你不一样的答案,不知许老弟你有何高见?”   许泽平摸了摸鼻子,说道:“其实这道题目,小生在出的时候,漏了一个已知条件,才使得答案不一致了,若是按照现在的状况,只能够用不等式来解接下来的题目。”   “不等式?”贺教谕求知的看向许泽平,“可否告诉愚兄?”   许泽平清了清嗓子,“贺兄,我们用简易的符号来代替三种动物,假如兔子x,鸡y,蛇z只。”   z=34-x-y   z=71-4x-2y   .....   Y=37-3X   许泽平一边说一边写式子,且已知三种动物都有,故而y已该是正整数,故而37-3x应该大于等于1,故而X大于0,小于等于12.   说道这里,许泽平看向贺教谕:“贺兄,你可看明白了?”   贺祝的眼前一亮,他试探的写到若是x取12,那么y=1,z=34-12-1=21   12乘4+1乘2+21乘1=71   ....   他检验了好几个数字,果然如此,他连忙夸赞:“如此,许老弟你真是大才,竟然发现了新的解法,我定要将这个方法上报给山长,让他编纂成书,你必定是流芳千古的先贤!!”   许泽平见贺教谕如此的郑重,说真的,他慌了!   这可都是蓝星上大佬们玩剩下的,哪里轮到他来顶替大名?他连忙拉住贺祝:“贺、贺兄,你听我说。”   贺祝见许泽平这紧张的模样,只当他不想这么高调,理解的说道:“许老弟,你是不想这么早暴露你的才华对不对?为兄能够理解,毕竟你可是我们淮湖的压阵底牌!”   因为慌乱,许泽平倒是没有听见贺祝后面的话,他着急的说道:“不是的,贺兄,这解题方法并不是我推衍出来的!”   听闻许泽平的话,贺祝有一瞬间的呆愣:“嗯?”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许泽平只能够硬着头皮开始瞎编了:“这方法,是我偶然在一本孤本上看到的,但因为孤本太过破烂,加上题目又怪异,这就导致我对那本孤本随手乱放了,等到再想找的时候就找不到了.....一直到我外出时,才发现这孤本已经被野猫撕的细碎了。”   如此真诚的语气,加上坦诚的神色,让贺祝生不出怀疑的心思,他想到自己见证不了一个先贤的崛起,他的语气中不禁的带有一丝失望:“当真不是你推衍出来的?”   许泽平知道贺祝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说法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今日白日确实是为了面子才做了欺世盗名的事情,现如今他真的不想在干这事情了:“自然,贺兄,你说我骗你干什么对不对?你看,若不是这符号这么怪异,我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孤本随手乱放。”   ....   在许泽平这好一顿的忽悠下,贺祝已经将关注点转移到了那本消失的孤本上面,询问许泽平是不是真的完全细碎了?   许泽平自然信誓旦旦的保证细碎了,只是自己脑海里还大致记得一些算经题目。   这番交流,二人好似相见恨晚,一直到亥时二刻,临近午夜时分,贺祝没能够留住许泽平,遗憾的让人驾马车送他们回客栈。   看着消失的马车,贺祝都还在遗憾那细碎的孤本,消失孤本还在,定将是传世大作....哎,也怪那位先贤大过于聪明,研究出了这简易的符号。   哎,也怪他们这些愚人,觉得这符号过于的怪异。   哎!   跟随的仆从,听着贺祝连连叹气,却不敢宽慰,毕竟主子从喜笑颜开到叹气也不过一息时间,让他们好像都摸不到头脑了?   回到客栈已经是午时一刻,客栈中备着的热水不多了,许泽平也只是泡了个热水脚,在缓解了疲惫后,方才用冷水将身上擦拭了一遍....   好在是夏日,不然都会被冷死。   躺倒床上那一刻,周身的疲惫袭来,使得许泽平都来不及复盘今日之事,已经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在完全进入与周公约会状态前,他的脑海里庆幸的是,好在从贺教谕这里得出了【九九乘法表】的出处。   ——出自【算法大成】,最早用于大秋朝。   乃是前朝的前朝。 第153章 江南游7   七月二十二日,亥时三刻。   许泽平看着擂台上脸色不太好的林南楼,愉悦的露出了八颗牙齿,若不是怕林南楼急眼动手,他甚至是想跳起来朝他挥手打招呼。   林南楼心知自己越生气,这小子就越高兴。故而他努力的压下自己的情绪,平稳的扬起笑容,走到擂台前:“恭贺诸位才子通过昨日的淘汰赛,进入今日的晋级赛,今日的晋级赛仍是是三场比赛。   第一场:字谜。   第二场:飞花令。   第三场:算经。   不同于昨日的相互出题,今日三场比赛将由我们两位评审先生出题,每一场比赛答题时间不同,第一场比赛答题时间半个时辰、第二场比赛答题为滴漏二十七下、第三场比赛答题时间半个时辰,每一场比赛没有复活的机会。   规定的时间内,没有答对题目,当场就失去比赛资格.....”   许泽平听着林南楼这平稳的嗓音,就知道他不想搭理自己了。微微上扬嘴唇,不搭理就不搭理呗,反正他也已经出气了。   听着絮絮叨叨的规则,许泽平则是漫不经心的打量起赛场的情况了。   他们四十名书生郎前后站成了两排,年龄有大有小,长者已经头发花白、幼者如他约莫舞象之年,就在他眼神扫视之际,只见一青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许泽平微微正色,直视了过去。   顿时,青年眉开眼笑,兴奋的朝着他挥手:“许秀才,在下周会凌,东湘来的!”   周会凌?   许泽平好像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正想回话时,林南楼咳了咳嗓子:“请诸位保持安静,莫要影响了旁人!”   许泽平抬眼,只见林南楼眼神中带有一丝警告,就知道这老小子摆明了跟自己过不去!   周会凌是盛安十一年的秀才郎,前两年来到淮湖学院求学,知道林南楼是监院的得意门生,在淮湖学院的地位超然,见他开口了,自然是要给个面子。   于是乎,比了比手指,示意许泽平莫要在开口了。   昨日他就见许秀才同林南楼之间有些小摩擦,但是碍于没有空闲机会,故而才错过了提醒。   想着同为东湘来的老乡,周会凌自然不想许秀才入了淮湖以后日子难过。   现如今面对面的,他就忍不住示意许秀才低调些。   他可是知道监院也是柳家的本家人,与柳山长关系亲密,他们这些小秀才还是老实些的好。   许泽平看懂了周秀才的眉眼官司,念在老乡的面子上,他还是闭了嘴。   林南楼十分满意许泽平的低头,嗓音中控制不住的扬起了一丝骄傲:“现在请诸位才子站到擂台上面来!”   就在许泽平恍神这片刻,擂台上已经摆好了四十张案几。   庆幸这柳湖楼门前的擂台宽阔,四十张案几摆放的不算拥挤,四十人跪坐在案几后正正好。   跪坐礼在大景朝并不盛行,今日之所以摆放了低矮的案几,使得各位书生郎跪坐提笔,也是方便两位评审员观察诸位书生的动态,以防他们相互使小花样。   待诸位书生郎跪坐好后,林南楼开始依次发放宣纸.....   “第一题:山上复又山。   第二题:八九不离十。   ......”   柳山长的节奏并不快,确定诸位秀才都写完一题以后,才念下一题的题目。   声音徐徐,不知不觉十道字谜题已经布置完成。   第一题:出。   第二题:杂   在柳山长念题目时,答案就已经在许泽平的脑海中生成,故而他又快又准的将答案题写了上去。   他将目光锁定在第三题上面,一人挑两小人。   思索三息,答案已出,夹。   .....   昨日出尽了风头,许泽平并不想太打眼,他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听着大部分人的提笔声结束,他才写完答案停笔。   十道字谜有简有难,在柳山长公布答案后,有四五名书生郎沉重的摇了摇头,他们遗憾的长叹一声,失望离场。   许泽平看着林南楼安置好的滴漏,他知道第二场比赛开始了,滴漏三下为一秒,故而第二场飞花令答题时间,约莫九秒。   飞花令,许泽平回想起前文的规则,并不限于自己作的诗句,他就知道这场考的是各位秀才郎的知识储备。   他心里无限的喜悦,他别的不行,单单这傲人的记忆力就是他读书以来的小外挂,在阿兄和老师的熏陶下,不说万首诗句,数千首还是不在话下的。   贺教谕清了清嗓音:“飞花令我们亦是十道题,每一道以淘汰一名学子为结束。”   说罢,贺教谕随手从竹筒中抽取了一根签,看着竹签上的名字,他随口念了出来:“周会凌。”   周会凌很是紧张,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就蹿了起来:“到!”   贺教谕看着面红耳赤的书生郎,轻轻一笑:“莫要紧张,第一道题目从你开始,依次往下传。”   “是、是。”周会凌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第一题,我们就简单一点,以花为题,不拘种类、但凡有花名就可,开始吧。”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周会凌因为紧张,他磕磕绊绊的说完,看向了身后的书生郎:“兄台,你请。”   “小荷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   第一题并不难,诸位书生郎又都是十年寒窗苦读,故而三十五人,接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淘汰一人。   顶着炽热的高温,诸位读书人不但没有疲倦,相反还兴趣盎然,皆是眼巴巴的看向贺教谕,示意他出第二题。   连带着围观的人群,一个个都是面红耳赤,谁也不肯离去,有些莽汉看得热血沸腾,顾不得楼上围观的小姐哥儿们,都还是撸起衣袖,惹得一些小姐哥儿们脸色臊红,偏偏还不敢大声呵斥。   “江以恒。”   贺教谕刚念名字,这书生郎就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眼巴巴的说道:“教谕,请出题。”   “第二题,我们以荷花为题。”   正当江以恒准备答题时,贺教谕慢悠悠的开了口:“第一题出现过的荷花诗句,不可以在出现了呦~”   看着贺教谕坏笑的微笑,众位书生郎,有些哑然,他们好像上当了?   第一场比的又急又快,谁还记得其他秀才郎说过什么? 第154章 江南游8   周会凌悄咪咪的咽了咽口水,他转身看下身后的秀才郎,试探性的说道:“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说完,见众人没有提出异议,他松了一口气,“兄台,你请。”   “凌叶萦波荷飐风,荷叶深处小船通。”   .....   轮到许泽平之时,他神色从容,风轻云淡的说道:“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叶。”   兢兢战战的秀才郎过多,神色从容的许泽平倒是让柳山长不得不注意,他无意的说道:“庆然,你说这小子这般的从容是真的还是装的呢?”   上一轮诸位秀才郎背过的诗句过多,不说他们本人,就连带两位评审员也是不能够保证自己完全记下来了,而贺祝之所以如此刁难他们,也无非是锻炼他们的情绪管理,若是他们足够淡定,能够蒙混过关,也将是他们的本事!   毕竟入朝为官,将要面对太多次的蒙混糊弄了,若是这点小场景都糊弄不过去....说明这仕途之路,还有很长的岁月需要沉淀。   贺祝听着柳山长微微自豪的嗓音,他无情的戳破了:“若是山长您声音足够的平稳,我便相信他是装的。”   柳山长睨了贺祝一眼,“你这厮,倒是打趣起我来了。”   许泽平的位置正好与周会凌首位相照,许泽平说完这首诗,就意味着第二轮飞花令开启。   他遥遥看向周会凌:“周兄,你请。”   说罢,许泽平跪坐了下来,周会凌站了起来。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捏紧了拳头,保持自己的音色平稳:“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   许泽平清楚的记得周会凌这首诗已经在第一题被淘汰的林秀才背诵过了,但是他观两位评审员神色淡淡,丝毫没有想起这茬,他的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再观众位秀才郎神色慌张,额头冒汗,他更是心中有数。   既然林南楼这厮针对他们东湘,许泽平勾了勾嘴唇,那就莫怪他来暗搓搓的淘汰他们淮苏秀才郎了。   ....   “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   削瘦的庞秀才刚刚说完这句诗,本以为通过时,许泽平就站了起来,看向了林南楼:“林先生,这位兄台的诗句在第一题时,哪位穿着红色圆袍、脸庞圆圆的兄台就已经说过了,你说是不是?”   被许泽平点名的秀才郎一脸诧异,他说过了吗?   可是看到眼神质问过来的林南楼,他使劲的回想了一下,猛然眼神一亮:“对对对,我是说过了,就在第一题的第三轮。”   庞秀才心胸并不是宽广的,顿时他就恨上了许泽平、林南楼、红袍圆脸的秀才郎,他愤恨的瞪了一眼三人,然后恼怒离场。   伴随庞秀才离场,第三题飞花令开始。   “第三题,我们以梅花为题。”贺教谕漫不经心的抽出了一根竹签,“欧善,从你开始。”   第二题结束之时,他们以为终于要逃离这个坑之时,贺教谕又将他们扔到了这个坑里。   第二题,林南楼只当许泽平是好运气,恰好记住了这句诗词。   可是当第三题、第四题、第五题,许泽平连续淘汰三人后,林南楼意识到他不是好运气,他是真的将所有人背过的诗句记在了脑海中!   看着许泽平从容中带着挑衅的眼神,林南楼第一次生出了畏惧,这一次好像真的是他轻敌了。   这些事迹无一不证明,这许泽平并不是个大气之人,相反他还有些小心眼之人。   林南楼微微垂下眼帘,既然如此,入了淮湖书院,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好在贺教谕的恶趣味结束了,贺教谕抽出竹签:“许泽平。”   许泽平背脊挺直,微微拱手:“贺教谕。”   “第六题,以竹为题,竹为首、依次递后。”   许泽平明白了贺教谕的意思,他遥遥看向周会凌:“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周兄,你请。”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船尾竹林遮县市,故人犹自立沙头。”   .....   听着众位秀才郎的朗朗朗诵声,许泽平的心头却是百感交集,这人确实不能够坐井观天,若非自己的记忆力超群,能够熟记各种诗集句子,只怕早就被这些才子秒成了渣渣。   听闻老师建议,他万分庆幸。   时间悄然而过,一晃已经是未时,第二场飞花令堪堪结束,此时擂台上只余下二十名秀才郎。   贺教谕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看着唇色干枯的诸位秀才郎,敬佩的拱了拱手:"在座的读书郎皆是我们大景朝的栋梁之材,皆因赛时耽误了诸位用餐,不知众位的意见是继续比赛还是休憩一炷香用膳?"   “贺教谕抬举尔等了。”   擂台上朗朗的回应声,不带丝毫怨恨:“我等意愿继续比赛!”   两位评审员亦是顶着烈日同他们挨饿,年事已高的柳山长都不曾喊饿,他们又岂敢哀怨辛苦?   贺教谕示意林南楼给诸位秀才郎斟茶,在他们饮过茶水,稍稍休整过后,贺教谕亲自为二十五秀才郎发放宣纸,洁白的宣纸上书写着三道题目....   劲瘦的草书,无一不说明了字主的风骨。   第一题:已知笼中鸡兔鸭三种动物,头数80,腿数190,已知鸭30只,求鸡兔数量几何?   .....   第一题鸡兔同笼衍生题,第二题合分术,第三题经典两鼠穿墙题。   许泽平看到这三题,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两鼠穿墙还是十分经典的,他记得【九章算术】第七章说的就是这个题。   第三题:今有墙垣八尺厚,白鼠第一日穿墙一尺,黑鼠穿墙半尺,次日白鼠穿墙半尺之后数日不变,黑鼠穿墙日日不变,请问第几日墙垣穿通?   看着这三题,许泽平摩擦了一下手指,不得不说,鸡兔同笼这题在古代考试中出现的频率还真是极为的高,遇到的这些老师,好像每一个都喜欢出这个题。   想到这里,许泽平不由的抬头想要看一眼贺教谕,却不想贺教谕正定眼看向他。   二人对视之时,贺教谕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要加油哦~ 第155章 江南游9   三题对于许泽平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难度,他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很快就写出了三道题目的答案。   第一题:鸡35只,兔子15只。   第二题:三十二之二。   第三题:七天半。   设x天穿透,故而二分之一x+1+二分之一(x-1)大于等于8.   .....   x大于等于二分之十五。   许泽平写完题目后并没有着急提交答题,而是观察着四周学子的反应,除去那么一两个神色从容,大多数是在抓耳挠腮,他便知道淮湖学院的算经真的是不理想。   昨日空闲的时候,也同吃小吃的小贩们闲聊过,参加赏荷宴的秀才郎基本上都是淮湖学院的学生。   参加赏荷宴的秀才郎除去淮苏本省应援的读书人,基本上都是淮湖学院与博文学院的暗自较劲!   许泽平不知道朝堂是如何局面,但是他也听阿兄说起过,朝堂出生江南的官员占了将近五成,而这五成中分成了三派:淮苏派、中立派以及苏皖派。   淮苏派以江阁老为首。   苏皖派以乔阁老为首。   至于中立派并不曾出过阁老,中立派可以说最为的正派,也是坚定的保皇党,如蔡平蔡大人,不参与任何的争斗,圣上指哪打哪。   而这中立派多数都非江南人氏,是早年间曾在江南游过学的学子。   之所以江南派会争锋对立,阿兄隐晦的提过,好像是与隐田一事有关。   江阁老出生淮苏大族,其家族势力与柳家不相上下,只不过柳家喜好铸书传世、于官场上并不钻营,偶尔出那么一两个族人为官,也多数是清贵之流的翰林院小官。   而江家不同,最高者官至阁老、余下尚书侍郎知府....若是细细数来,倒也是吓人。   至于乔阁老一派,多数是寒门子弟,他们心知寒门不易,故而对于隐田之事很是愤恨。   ....   贺教谕时刻关注着许泽平的动态,见他已经放下笔双眸出神像是发呆,不由的挑起了眉,他悄无声息的走下台,状若无意的经过诸位学子绕到了许泽平的身后,漫不经心的发问:“其他秀才郎皆是在奋笔疾书,许秀才你倒是好,发起了呆?莫非三题都已经答对?”   安静的擂台上顿时像是炸开了锅,所有的秀才皆是将目光投放在了许泽平的身上。   一时间,许泽平只觉得坐立不安,在这些嫉妒愤恨的眼神下.....他暗搓搓的瞪了贺教谕一眼,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坑货!!!   我好心给你解题,你竟然给我拉仇恨?!   贺教谕无视许泽平的怒火,只觉得年轻人就是火气旺,一点点小火苗就炸了,他风轻云淡的一笑,弯腰想要抽出许泽平的答卷。   却不想许泽平挡住了答案,努力的压低了嗓音:“贺教谕太抬举小生了,小生刚刚不过是在想解题思路,并非已经写完。”   “可是当真?”   许泽平并不想成为众矢之矢,他压抑着情绪,挤出笑容:“当然是真的。”   贺教谕明白了许泽平的意思,昨日观这小子与林南楼的小摩擦,以为他是个喜好瞩目的性子,今日一看,竟然不是这么回事。   看来昨日许小子能够违背自己的性子当众挑衅林南楼下他的面子,还当真是林南楼得罪了许小子。   许小子也是个能伸能缩的汉子,也幸得许小子的目的不在淮湖书院,不然这林南楼日后的日子可不会这么爽咯~   毕竟柳家向来护短,这柳山长又尽得柳家真传。   贺教谕坦然的松了手,失望的摇了摇头:“我就说嘛,我出得题目这么难,怎么会有学子这么快就答出来了呢?也都怪你,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许泽平心知贺教谕这是在提点自己,日后朝拜圣人的场景可千万别像今日这般出神,不然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许泽平暗自心领神会,他应答:“皆是小生的不是。”   许泽平跟随大流,磨蹭到了最后一刻,交上了答卷。   二十余张的答卷,只有了了五人答对了三题。   贺教谕拿着答卷沉重的叹息了一口气,“游陆生、许泽平、江长寿、柳繁续、董中五人通过,余下学子晋级失败。”   贺教谕的话一出,整个擂台上长叹一片,多数都是在掩面难过,少数缠着相熟的秀才郎在对答案....   通过的五人相互对视一眼,除去许泽平以外,余下的四人基本上都是暗自忌惮,毕竟最终的决赛只会余下三人,另外两人是注定要被淘汰的。   许泽平倒是没有多想那么多,他来参加赏荷宴本来也是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见识见识淮苏学子的实力,至于进不进决赛于他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能够进是最好的,不能够进也没有关系,他观看比赛就是了。   正是如此坦然的心态,使得他在五人中格外的轻松,让余下的四人对他的忌惮之心更加的强烈。   周会凌兴奋的冲到了许泽平的身边,一脸的兴奋:“许秀才,你真是太厉害了!!真是给我们东湘省长脸!!”   周会凌并非是个天资聪颖之人,他能够考上秀才,全靠的是刻苦,日夜学习不低于八个时辰。   在东湘这种文风贫瘠之地,刻苦之人占极大的优势。   但是在江南文风盛行之地,情况却是并不乐观,淮湖多数学子都是世家出生,打小泡在文坛中,故而外乡来的周会凌日子并不好过。   淮湖书院又推行月考,每次月考成绩落后者就会安排打扫茅厕的惩罚.......三次落后者就会惯于一朵小红花,以示鼓励。   淮湖最初的衷心,是给予学生激励。   但是在这种相互攀比的心态中,这种小红花的意味就变了,变成了一种讥讽、一种耻辱。   在淮湖学子们的内部流传这一句话,这所谓的小红花不过就是茅厕之花,屎臭的茅厕花。   周会凌很不幸,刚进入淮湖之时,接连三次倒数第一,得了这茅厕之花,至今还有人会讥讽他就是个茅厕小奴仆。   周会凌知道这些人敢肆无忌惮的羞辱他,皆是因为他是东湘来的,在淮湖孤立无援。   如今出现了一个东湘来的老乡,叫他如何不开心? 第156章 江南游10(捉虫)   “哪里哪里,侥幸而已。”许泽平很谦虚的摆手,“周兄,莫要过于的夸赞,不然小生会在沾沾自喜下失了体面。”   “哎呀,许秀才你就是过于的谦虚了。”周会凌本想说来参加赏荷宴的秀才可都是淮湖的天之骄子,能够从他们这些人中脱颖而出本就是优秀至极,可是看到淮湖这些读书人考究的眼神,周会凌就闭上了嘴巴,还是莫要给许秀才拉来仇恨。   他转念说道:“许秀才,在下痴长你几岁,不介意在下唤你一声泽平吧?”   他乡逢老乡本就是一件喜悦之事,许泽平又怎么会介意呢?   许泽平板起了脸,佯装怒道:“周兄,这是哪里的话?如此之言,倒是见外了!”   周会凌瞧着许泽平的怒色一愣,他正想道歉,就观许泽平眼里透露出来的笑意,立马就笑出了声,不禁的锤了一下面前这少年的肩膀:“倒是显得小生狭隘了~!”   玩笑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又是拉近了许多。   又是寒暄了几句,周会凌便提出邀约共进晚膳,许泽平并没有拒绝。   周会凌居淮湖两三年,于许泽平来说,他就是个了解风土人情的东道主。   他稍稍前许泽平小半步,一边走一边介绍起了淮湖的一些风土人情,许泽平领着小虎居他身后,认真的倾听着。   一个愿意讲,另外两个愿意听,三人之间甚是融洽。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周会凌就领着许泽平七拐八绕的到了他时常打牙祭的食肆,入了食肆,闻到香辣的饭菜香,许泽平惊讶,这是湘菜馆?   周会凌瞧出了许泽平的惊讶,他笑着说道:“这淮湖菜系多数偏甜,我不大爱吃,想着你来淮湖可能吃的不大惯,故而带你来了这九湘食肆....若是你想吃淮湖菜系,我们就去隔壁的酒楼。”   “周兄误会了,小生来了这淮湖几日,除去它扬名的灌汤包是我的心头好,余下吃食着实不得我意。”许泽平笑着解释,“只是小生眼拙转了好些时候,竟然没有转到过这九湘食肆,一时间,惊讶了。”   “嗨,这食肆是对小夫妻经营的,因为淮湖的经济繁荣,他们小夫妻白手起家,这主街两旁实在是盘不下来。”周会凌笑着说道:“我也是在淮湖将近一年,才寻到的这里。”   “周秀才来了?”一个笑容和善的妇人,挽起衣袖走了出来:“今日还是靠窗的老位置吗?”   周会凌笑着摆手,“今日来了贵客,老板娘你得给我安排个安静的包厢!”   妇人瞧见周会凌身后的隽秀书生郎,视线约莫停留了一秒,随后才说道:“这书生郎俊秀端正,不光是生的好、这端正的姿态,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儿郎,着实是个雅致的贵客。”   老板娘常年与客人打交道,嘴上功夫着实了得,一通夸赞下来,寻常的书生郎根本就接不住招了。   好在许泽平老黄瓜刷绿漆,脸皮厚实。他圆滑的打了太急,“老板娘和周兄都是一等一的敞亮人,小生啊,就喜欢和你们这种会说话的敞亮人聊天吃茶。”   ....   今日在擂台上瞅见许泽平与贺教谕的对话,周会凌以为他是个不善交谈之人,但这一顿晚膳下来,周会凌知道着实是自己看走眼了。   从风情人文到诗书围棋、再到算经史书,许泽平似乎都是信手拈来,相比于他,自己真是闭塞至极。   史书这一块,许泽平甚是好奇,因为他打小就想知道这里是否是蓝星。   但遗憾的是,这里真的不是蓝星。   这个星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虽然有很多的历史文明与蓝星重叠,但终究不是蓝星。   从大景朝往上追溯,目前史书上记载的最清楚的朝代就是大周朝、之后是大禹、大夏、大春、大秋、大西,然后是大景朝。   关于【千字文】以及【幼学琼林】中的很多事件,许泽平也前去了解过,确实都是实际发生的事实,但历史背景就像是架空出来的。   ....   这些纷乱的历史,只让许泽平感叹,终究还缺少一个实事求是的先贤来编纂成书。   周会凌满脸通红,他举着酒杯大着舌头:“可惜许贤弟你年龄尚小,不然我们就可以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许泽平斟了一杯茶,“多谢周兄体恤,愿意让小生以茶代酒。”   想起许泽平志向不在淮湖书院,周会凌不由的叹一口气,他醉意朦胧的说道:“哎,若是许贤弟你能够留在淮湖那该多好啊,我们可以日日抵足”而眠....   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倒头趴下了。   听闻许泽平要前往博文求学,周会凌大口灌酒,何尝不是一个情感宣泄口?盼了许久来的故乡之人,还来不及深交,又将要失去。   这好似他又将要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看着醉趴下了的周会凌,许泽平才惊觉,还没有问周兄住的地址?   同小虎对视一眼,许泽平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扶周兄回客栈。”   “听少爷的。”   憨厚的小虎也喜欢实在的周秀才,想到周秀才请了他们吃这么好吃的家乡菜肴,小虎就对他好感度爆棚!   当他们扶着周会凌走出包厢时,一个急急忙忙的书童就寻了过来,说周会凌是他家少爷,要扶周会凌回去。   许泽平认不得这书童,不敢将周会凌随手交给这么个陌生人....   就在二人纠缠之时,食肆老板娘帮忙解了围,证实这人确实是周会凌的书童。   故而,许泽平才将人送出去。   周会凌的书童生的不壮硕,偏生周会凌又是个健壮的书生,书童扶着他摇摇晃晃的,这让许泽平看得心惊胆跳,生怕他们二人摔倒在地,于是乎,他给小虎使了一个眼神,小虎小跑上去搀扶住了周会凌的另外半边身子。   许泽平想着自己先回客栈休息,可是联想到小虎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是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这一跟竟然来到了淮湖书院的后门处,原来周会凌没有住旁的地方,他就住在淮湖书院学子住的宿舍院中。   或许是巧合,许泽平竟然撞见了江长寿与董中。 第157章 江南游11(捉虫)   两人站的位置并不隐秘,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周会凌的书童小带着他们走的是学子宿舍院的后门,从后院到学子入住的统一院子其实还有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的两旁设计了假山流水,一眼望去,曲径通幽,颇有诗意。   他们二人所站,可以说藏都不藏,直接站在了回廊中央。   许泽平很清晰的就听到了江长寿所说的话——   “董中,我给你这一千两,你明日主动退出比赛!”   董中低着头,许泽平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能够清楚董中说的话:“江少爷....江夫子说了,我若是比赛到了决赛,他就收我为徒。”   许泽平也不清楚这个江夫子是何人,但是从董中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不愿意退赛。   江长寿冷笑一声:“可是你那个赌鬼弟弟今日又欠了赌坊500两,你若不拿了这500两,你弟弟的腿脚可就没了!”   董中不傻,他猛然的抬头,震惊的望向江长寿:“我弟弟的...是你下的套?!”   江长寿摆了摆手,“董中,你可不要乱说,我可是个好人,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呢?”   若是他眼中没有那抹得意,脸上没有那讥讽的笑容,怕是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董中又怎么不懂前后因果,可是他没有证据啊!   即使有证据,他也斗不过江长寿,斗不过江家啊!   董中咬牙咬的咯咯作响,瘦弱的手腕青筋暴起,他的手腕抬了许久,还是落在了那十张银票上面,最终还是垂下了头颅,幽幽的嗓音中是无限的落寞:“我答应你了。”   江长寿转身看向回廊之外的许泽平一行人,谦谦的一笑:“不知许秀才可有兴趣参加这项活动?我可以给你五千两银子!”   显然江长寿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几人,这种交易并没有避讳许泽平,说到底是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许泽平抬眸,不悲不喜:“你是想让我唤你江少爷还是江秀才?”   听许泽平这口气,江长寿本以为有戏,心里闪过一丝不屑,果然就是小地方来的,见钱就眼开!如此一想,语气就越发的虚伪:“随许秀才你开心,咱们都是和气人不是?”   许泽平神情波澜不惊,他的嗓音淡淡:“咱们都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在淮湖书院还是做刻苦的江秀才好,毕竟这铜臭味的江少爷辱没了咱们淮湖的百年声誉不是?”   江长寿气恼的脖颈通红,他怎么不明白自己被眼前这山野小子给羞辱了?!   “许秀才说的极是,说道这一点,我还得向你学习。”越是气恼,江长寿语气就越是平和,他朝着许泽平谦谦一笑,“只是这时间不早了,许秀才,我们改日再见。”   江长寿走后,小当连忙说道:“许秀才,这江长寿可是淮湖出了名的衣冠禽兽,您这得罪了他,日后在这淮湖可是怎么办啊?!”   小当不说,许泽平也知道这个江长寿是个老yin比,不过与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等这个比赛结束,他就离开淮湖去苏皖省了。   小当之所以这么着急,是他清晰的记得少爷打扫茅厕那几次,这人没少使坏....他可是从一些书童嘴里打听到了,当初在茅厕门口上放水桶的主意就是江长寿授意的。   “小当,你扶你家少爷进去吧。”许泽平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谨慎的嘱咐道:“今日之事,你就莫要同你家少爷说了。”   小当见许泽平一脸严肃,他身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加说什么,只能够点头。   许泽平遥遥看向董中,“董秀才,你也不是个多嘴之人,对吗?”   董中沉默的看了一眼许泽平,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对于这个敢羞辱江长寿的人,他很是有好感。因为他自己是个胆怯懦弱之人....   看着董中清瘦的背影,许泽平不由的高声说了句:“有些人就让他双腿断了的好,免得祸害旁人的前程。”   说罢,许泽平也不顾董中是何反应,带着呆愣的小虎走了。   小虎呆呆的看着少爷的背影,此时此刻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想法,他明白少爷虽然本性良善,但是他是个很有原则的善人。   “少爷,明日就是拜访柳先生家人的日子了。”小虎沏了一杯茶,端到正在练字的许泽平身边:“少爷,您还是要继续比赛吗?”   因为这两日比赛,许泽平已经有两日没有练字,他心知不能够在这么荒废下去,故而在锻炼完泡了澡后,就研墨开始提笔练习楷书。   他手中的毛笔停顿一息,许泽平问道:“我记得回帖上面,记录的时间是酉时一刻?”   小虎连忙找出柳家给予的回帖,翻开帖子,上面写的正是酉时一刻。   跟随许泽平这些时日,小虎会趁着许泽平空闲时,拿出启蒙书籍请求许泽平教他,故而小虎也识得了好些字。   小虎谨记大虎哥哥的话,要给少爷分忧,有了空就多学些字,走出去才不会给少爷丢人。   “那就赶得上。”许泽平继续提笔写字,明日最后一场晋级赛,许泽平记得是午时三刻结束。   午时到酉时中间整整有两个时辰,完全够他洗漱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去柳家拜访。   况且柳家作为举办赏荷宴的东道主,许泽平就不相信他们对自己的动向无所闻?   “是,听少爷的。”小虎一边说,一边打开油灯,用小铜针将灯芯拨了拨,使得灯光更亮些。   次日,许泽平站在擂台上,果然比赛的秀才郎只有他、江长寿、柳繁续、游陆生四人。   柳繁续乃是柳家子弟,不缺钱不缺名;游陆生约莫三十上下、生的白皙斯文,穿的也是华服锦袍,又是前来应援的秀才,显然不缺银钱,加上他不住在淮湖学生院子;剩下一个就是许泽平,也是个不住在淮湖的人.....怪不得江长寿会对董中下手。   不知董家底细,但从昨日江长寿的态度上看,怕也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家世。   与江长寿对视,许泽平还没有开口,江长寿就风度翩翩的抬了抬手:“许秀才还真是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年少有为、是不可多得的麒麟才子呢!”   一听这话,许泽平就明白了,短短一夜的时间,江长寿已经将他的来历摸清楚了。 第158章 江南游12   “江秀才,抬举了。”许泽平笑得跟朵花一样,他笑眯眯的抬了抬手:“小生不过是从贫瘠的东湘省出来的,哪里能够跟江秀才同比,林司仪,你说对不对?”   江长寿看着今日与昨晚态度天差地别的许泽平,就知道这个也不是听来的那般端正君子,指不定心里的龌龊事有多少呢!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柔和了。   江长寿在淮湖的为人,林南楼可是一清二楚,更何况林家作为江家爪牙,林南楼可没少给江长寿办事.....他看到扯自己下水的许泽平,心里恨的牙痒痒,但是在柳山长与贺教谕的眼皮子底下,偏生还只能够挤出笑容来:“许秀才知趣就行。”   柳山长作为一山之长,明面上是得一碗水端平。   但是贺教谕不同,他二甲进士出身,是圣人钦点的淮湖官学的教谕。   虽然淮湖官学的实力不如淮湖学院,但是贺教谕特殊的身份,却是足以让他在两方学院中横着走。   再加上贺教谕的背景特殊,这使得淮湖的学子都不想触他的霉头。   毕竟谁都不像贺教谕那般,有个长公主母亲。   贺教谕的母亲乃是文景帝的幼女,也是盛安帝最小的妹妹。大景皇朝的皇子皇女皇哥儿的齿序皆是单独排序的,文景帝无哥儿、但是有五个儿子七个公主。   公主中贺教谕的母亲皓蕊最小,也是最为受宠的公主,因为她的母妃是死在最得恩宠的时候。   故而她的名字是公主中最为特殊的,从皇子辈取名。   文景帝中两个孩子的名字最为特殊,一个是小公主皓蕊,一个是长子龙昭承。   龙昭承的名字,乃是文武帝钦赐,从这个名字不言而喻,给予了偌大的希望,可以说是明明晃晃的指定了下下任皇位的继承人!   皓蕊虽是公主中最小的,但却不是文景帝众位孩子中最小的,因为皓蕊比较幸运,在她之后,文景的子嗣不但艰难了,且最后三个皆是皇子。   是何缘故,龙昭承其实心里知道缘故的。   那是因为德惠贵妃怀孕了....   德惠贵妃盛宠多年无子,她不介意后宫多多有子嗣来分君后覃臻的宠。但是当她有孕后就不一样了,她一旦产子,那么这皇位就必须是她儿子的!!   她不允许有人来分她儿子的东西。   德惠贵妃之子出生后,宫中长达十年之久无皇子皇女出生,一直到德惠贵妃之子安稳长到十余岁,羽翼渐渐长成,才陆续有三位皇子降生。   这也是为何龙昭承与他最小的弟弟逍遥相差十八岁的缘故。   这个妹妹在盛安帝弱小时没少为他求情...故而盛安帝对她也是存了几分情怀的,登上皇位以后,越过一众庶出妹妹,将这个幼妹破格追封为长公主。   而皓蕊之所以会这般看中龙昭承,也皆是因为她幼年时,君后对她的看顾。   皓蕊虽然得宠,但是在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没有母妃保护的她,时常会受到其他公主的排挤、甚至是在看不见的地方被奴仆欺负。   文景帝的宠爱就像是一抹泡沫,想起来了宠一宠,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孤单一人....   一直到五岁那年,误打误撞闯进了君后的椒房殿。   她才知道看起来冷心冷肺的君后殿下,也不是传说中的会吃人。   只是皓蕊公主着实命运多舛,她出嫁是为了给长兄拉拢兵权,嫁给了镇安侯。   却没有想到镇安侯贺凌早已经有了心上之人,对于公主的下嫁,根本就是横刀夺爱。   在婚后,皓蕊公主过的并不快乐,但是为了不让君后她们看出自己的忧愁,只能够硬着头皮住在镇安侯府,因为这场赐婚是她求父皇的。   皓蕊公主之事,一直到她产子而亡,才让宫中来的稳婆看出弊端。   堂堂大景公主竟然是产子、脱力而亡....   皓蕊公主生产时的身体太瘦了,五尺多的身高、竟然八十斤都不到,要知道彼时她是一个临盆的产妇!!   皓蕊公主之死,文景帝大怒,直接夺了镇安侯的兵权,将皓蕊公主之子接到了宫主荣养。   皓蕊妹妹之死,龙昭承心存怀疑,他知道镇安侯再蠢,也知道皓蕊腹中的是嫡子、还是带有皇家血脉的嫡子,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去苛责、也不会容许妾室去动手脚!   要知道彼时的他与自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不可能给干这种傻事。   唯一有的可能就是有人在中做鬼,要让他们两人分崩离析。   只可惜,龙昭承不得文景帝的青眼,作为一个太子、一个窝囊的太子,实在是手上权利太少,正当他要彻底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时,被文景帝呵斥停止查办了。   一直到龙昭承登基,这件事情才水落石出。   皆是德惠贵妃的手笔,皓蕊公主的贴身丫鬟乃至稳婆都已经被德惠贵妃收买。   而文景帝会呵斥龙昭承,禁止他往下查,也是为了保住德惠贵妃的颜面!   贺祝的名字也是皓蕊公主临死前所取,庆祝他的降生。   或许是流言蜚语、又或许是打小生长于皇宫,贺祝对于镇安侯府并没有多少的感情,饶是身上的世子之位,也是盛安帝强行赐下给这个外甥的。   对于这个虚无缥缈的世子之位,贺祝并没有多稀罕,他想要的是阿娘的平安。他不敢想象即使是死,也会庆祝他降生的阿娘,会多么的宠爱他....   上一个得罪贺祝的人,坟头上的草已经三尺之高了。   昨日贺教谕有意无意的提点许泽平,林南楼就看出了贺教谕对于许泽平的好感,他既不想得罪江长寿,更不想让贺教谕不爽,故而他只能够来这里和稀泥。   显然江长寿对于林南楼的答案是不满意的,因为平时他一开口,林南楼一定会顺着他的话对许泽平大肆羞辱!   江长寿凉薄的瞥了一眼林南楼,正当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柳繁续站了出来,他淡淡的说道:“若是江秀才想要像董中那样不比赛了,就尽管在这里耽搁时间吧!”   看在柳繁续的面子上,江长寿只能够终止了这场谈论。 第159章 江南游13   争论已平息,林南楼稍稍松懈一口气,他看向擂台上剩下的四位秀才郎,向台下的观众解释的说道:“董秀才因家中母亲突发恶疾,主动退出了比赛回家侍疾去了,我们为他的退赛感到遗憾,但又为他的孝顺感到深深的敬佩.....”   听着林南楼叭叭叭的声音,许泽平看着一脸和善笑容的江长寿,心里却是一阵恶心。   林南楼赞许完董中的孝顺后,进而转入了今日比赛的主题:“今日比赛将围绕这四座盆栽展开,诸位秀才郎,可是看到了这富贵竹上挂得密密麻麻的小竹筒?”   许泽平四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了四座盆栽,盆栽上种植着四株富贵竹,富贵竹的枝叶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小竹筒。   林南楼继续说道:“这四座盆栽分别对应了:算经、诗书、策论以及其他。”   四位秀才郎定睛一看,果然看到盆栽下面贴着对应的横幅。   “这其他里面,包含了对子、字谜、以及山水画。”林南楼一边注意着四人的神情,一边介绍规则:“小竹筒中则是两位评审事先备好的题目,每一道题目都有相对应的积分,这积分从1-10分根据题目的难度而定,其中诗书、策论以及山水画将由两位评审现场打分。   决赛的前三,则就是根据积分的高低来获取。   最后提醒各位秀才郎,比赛开始后,秀才郎们可以自由从富贵竹上拿取小竹筒....但是拿取小竹筒的规则是,一次只能够拿取一个,且拿取后就必须答出此题后,方可在拿取下一个,若如同时拿取多个,视为违规,直接出局哦!”   介绍完比赛规则后,林南楼笑呵呵的发问:“各位秀才郎可是听懂了?”   “听懂了!”   “那么现在比赛开始,巳时二刻比赛结束。”   林南楼的刚说完,许泽平几人都迫不及待的冲向了盆栽。   既是以积分多少为结果,他们自然都选择了自己的擅长领域。   对于许泽平来说,他的首选定然是算经,饶是策论不赖,但是策论太过于费时间了...   许泽平与江长寿同时到达算经盆栽前,相互对视一眼,谁也不想让谁。许泽平刚抬手准备摘下面前的竹筒:“原来江秀才也最擅长算经啊,还真是巧合呢。”   却不想江长寿笑容和善,出手却是猛然,直接夺过了许泽平要摘的那一支竹筒,“不好意思了,许秀才,我先拿到了。”   许泽平倒也没有生气,仍由江长寿打开了竹筒,仗着身高优势,恰好能够瞥见纸条上写着的积分——十分。   十分?   许泽平挑了挑眉,“江秀才好运气呢,一拿就拿到了最高的十分呢,加油哦!”   许泽平没有细看题目,但也大致瞟到了题目内容,正是那日自己出给林旭生的题目类型,只是数字变了下,难度升级了下....遥遥看着坏笑的贺教瑜,想必他应该是故意出来刁难自己的。   因为自己百分百会选择算经!   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的被江长寿夺了去,许泽平在心里同情江长寿三秒钟。   说罢,许泽平转身拿了另外一支竹筒,打开竹筒看到了题目,方田....一分。   emmm,许泽平虽然有点看不上,但也没有办法,快速的写完答案,拿到了评审员面前,过了后,林南楼就在公示板上记许泽平得一分。   接下来许泽平的运气就像是踩了屎一样的臭,基本上都是一分、二分、三分题,但是架不住他的答题速度,短短半个时辰,他已经答了二十题了。   一眼扫过去,公示板上是记录者他密密麻麻的加分,有心人数了数,已经有35积分了,直接甩了第二名的柳繁续整整十分。   柳繁续选择的是诗书,他的答题亦是速度,但有个弊端就是打分需要综合两位评审员的分数,故而就落后了许泽平。   至于第三名的游陆生,选择的是其他,有对子有字谜,答题需要耗费点时间,故而积分也难得,目前为止落后了第二名七分。   而最惨的要输江长寿,截止为止才是个蛋蛋。   他捧着那道难题,脸色涨的通红,偏生看着许泽平的答题速度,他又急又气,额头上都冒了一层虚汗!   因为羞恼,他顾不得什么规则了,直接站了起来抗议:“两位评审员,这样不公平!”   贺教谕微微侧过身子,挑眉:“哦,不公平?哪里不公平了?这竹筒是你自己选的,还是抢了别人要选的,你喊什么不公平?”   旁人畏惧这江长寿,贺祝可不放在心上,别说是江阁老庶子的嫡子了,就是江阁老自己站到他面前来,贺祝都不见得愿意给他三分笑脸。   江长寿气得脸色铁青,却也只能够讪讪的坐下。   阿父说了,不能够得罪贺祝,贺祝身份特殊。   许泽平注意到江长寿的不忿,心里嗤笑,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现在踢到铁板了吧?   当然啦,许泽平是不知道贺祝的身份的,他只当贺祝是官学教谕,不畏惧江长寿这老yin比,毕竟在这重礼的大景朝,有几个敢欺师叛祖?   因为愉悦,许泽平的大脑更加的活跃,解题的速度也就更快了,从一分题到九分题他刷刷刷的答题,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积分蹭蹭蹭的上涨,已经临近五百分,整整甩了第二名一百积分。   而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巳时一刻。   许泽平扫了一眼公示板,第一名许泽平四百九十分。   第二名柳繁续,三百八十八分。   第三名游陆生,二百七十分。   第四名江长寿,五十分。   江长寿也算是运气好,生生的硬套下,花了两个时辰,误打误撞的获得了一个答案,解开了第一题。   然后在紧急的时间下,又火速的做了十来题,得了五十分。   现在距离比赛时间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刻钟,许泽平心知江长寿错过了时机,在加速也不可能够超过游陆生了。   想到满头大汗拼命刷题的江长寿,许泽平的心里一阵松快,真是活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160章 江南游14   林南楼统计好四人的总分后,有点迟疑,他站在公示板面前,久久不敢宣布成绩。   最后还是贺教谕站了起来,他走到公示板面前扫了一眼四人的总积分,“第七十八届赏荷宴,淮苏场胜出三人:许泽平、柳繁续、游陆生。”   江长寿眼神阴翳,脸上再也维持不了往日的谦谦笑容,他的脸色也是极为的难看,尤其当擂台下传出热闹的掌声时,他再也站不住了,直接失态的转身离开了擂台。   贺教谕可没有顾忌江长寿的感受,相反还大声的说道:“两日后辰时三刻,我们在柳湖楼门口集合,一起出发前往苏皖博文书院!”   下一届赏荷宴总决赛的场地是由上一届赏荷宴夺魁者决定的,夺魁者出自那一省,则下一届赏荷宴总决赛的场地就是在魁首那省的书院。   如上一届魁首出自苏皖省,则这一届总决赛的场地就在苏皖的博文书院。   许泽平惦记着下午要去拜访柳家的事情,也顾不得与周会凌寒暄,匆匆忙忙的就拉着小虎往客栈走去。   这就导致想要与他探讨题目的贺教谕,找人都没有找到影子。   柳山长笑呵呵的看向贺教谕,“庆然,今晚可要去老朽家一叙?”   贺教谕瞟到了柳山长木木的柳繁续,就不由想到上一次教柳繁续算经的经历.....整整两个时辰,才勉强教会了合分术这一章节,真是太笨了!!!他下意识的就摇头,“山长,突然想起一点事情,今日就不去唠叨了。”   柳繁续注意到贺教谕的眼神,自然知道贺教谕这是在嫌弃自己了,可是算经向来是他们柳家人的短处,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还好这些天找人给自己的算经开了小灶,不然怕是要丢人丢大发了。   柳山长呵呵一笑:“哎呀,是吗?那可惜了,我还想着今晚许小子会上门拜访,想着多准备两个菜嘞~”   这刚准备抬脚的贺教谕立马停下了脚步,他笑意盈盈的凑到了柳山长的面前:“哎呀,想着这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有陪山长共进晚膳来的急?”   柳山长看着贺教谕这比翻书还快的神色,轻哼一声,“还真是个厚脸皮。”   贺教谕腆着笑脸,乐呵呵的没有半点生气。   许泽平回到客栈,吃了午膳又泡了茶,稍稍休息后就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心情彻底静了下来。   估摸着时间,就让小虎打了温水上来,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温水澡....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已经到了申时二刻。   从他们居住的客栈走到柳府恰好二刻钟,许泽平给小虎使了一个眼神,小虎立马关上了房门跟上了许泽平的步伐。   叩叩叩   小虎上前敲了敲柳府的大门,很快就从门口探出了一个青年小厮的头:"谁呀?"   小虎将贴身的回帖从胸口拿了出来,他客气的将回帖递了上去:“我家少爷谨遵光明先生的意思,前来拜访柳家老爷。”   柳府的奴才自然知道光明先生是谁,连忙打开门,恭敬的接过回帖:“可是许家少爷?我家老爷正厚着您呢?”   这小厮一边同看门的童子说了声许家少爷来了,一边出门迎接许泽平。   不到三息的时间,柳繁续就急走的迎了出来,“许师叔,有失远迎了,还忘见谅。”   许师叔?   柳繁续明显比自己要年长四五岁....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显然许泽平有些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又怕自己说错话,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柳繁续注意到了许泽平的小尴尬,连忙解释:“光明先生乃是我父亲的大伯父,故而您与我父亲同辈,我唤你一声师叔是理所应当。”   前文说过柳繁续乃是柳家子弟,事实上他是柳山长的幺子,只不过在淮湖学院他怕旁人会因为他是山长之子对他有看法,柳繁续从来不说自己的真正身世,只是含糊的说道他出生柳家,是旁系子嗣。   柳家甚是繁荣,不管嫡系还是旁系子嗣皆是众多,加上柳姓在淮湖也是众多,故而柳繁续的这番说辞也没有被人拆穿过。   许泽平记得老师说过,他这一辈他是长子,底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的弟弟前几年仙逝,现如今柳家当家乃是他弟弟的嫡长子柳开泰。   柳繁续如此一解释,许泽平就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对于今日柳繁续开口解围心里也有了数,果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出手帮忙。   也怪不得江长寿会卖柳繁续一个面子!   “阿父与贺教谕现如今正斗棋斗的白热化,故而了让我来接应许师叔,还请许师叔莫要怪罪。”   “自是不会,繁续,这是说哪里的话。”   许泽平与柳繁续有柳淮之这层关系在,就注定二人即使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   柳繁续对许泽平还是颇有好感的,主动的说道:“许师叔,我已加冠,字荣生,你唤我荣生便可。”   “好的,荣生。”   二人年纪相隔不大,也算是有心交往,自然相处起来便是融洽。   柳繁续并没有带着许泽平前往那中规中矩的会客厅,而是直接领着许泽平去了柳开泰的书房。   见着书房下棋的那一老一壮,许泽平都惊呆了。   他没有想到这评审的柳山长竟然就是他要拜访的柳家家主....但若是他稍微仔细的想想,其实也不难推出这其中的门道。   对于许泽平二人的到来,下棋的二人并没有惊讶。   相反柳山长还悠闲的说道:“荣生,给你许师叔沏茶。”   柳家家主的这书房打造的自然是惬意,宛如一方水榭,顺着婉转悠然的回廊,穿过幽幽莲池,来到这背靠竹林的书房。   为了更好的欣赏这翠绿竹林,这书房背后并未做成实心墙垣,而是用檀木雕刻着镂空墙,可是大半的推窗。   许泽平一入这书房,就将目光投放在了这书房的雕花镂空墙上,见着柳山长二人也没有时间搭理自己,他看向为自己沏茶的柳繁续,傻傻的问道:“荣生,这冬日在书房中不会冷吗?”   听闻许泽平的话,柳繁续噗嗤一笑:“师叔,你当我阿父就只有这一处书房吗?”   许泽平对上柳繁续充满笑意的眼神,忽然就窘迫了....啊这,果然是自己太贫穷了嘛?   他突然想到了蓝星上面的一句话,真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 第161章 江南游15   柳山长与贺教谕都是下围棋的佼佼者,若是没有时间的限制,二人从白日斗到黑夜都不在话下,可惜为了分出胜负,二人定下了一个时辰的约定。   柳山长看着计时的沙漏,估摸时间还有半柱香,而目前的局面是自己略弱贺祝两颗棋,他眼珠一转,“哎呀,我突然有点肚子不舒服,许小子,不如你来替我下完这场棋局吧。”   柳山长想着大伯可是站在棋局上的顶尖人物,而许泽平的算经又如此的高明,想必定是精通推算之术,那么这棋术绝对不会差!   观摩二人下棋片刻,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大杀四方,许泽平自然对于两人的棋术有了了解,不说像老师那样的老谋深算,吊打自己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   贺教谕一听柳山长的话,眼珠一瞪,压着自己的怒气:“柳山长,你怎么能够如此不地道?!”   沉迷在棋局中的许泽平后知后觉的抬了头,啊、这两人怎么吵起来了 ?   “老是同我斗嘴,也没啥意思不是?”柳山长笑眯眯的,没有丝毫觉得自己是个无赖,反而笑呵呵的说道:“庆然,你就不想试试许小子的水平吗?”   不是,这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许泽平连忙解释:“山长,小生这棋术真心拿不出手,您千万不要让小生替你同贺教谕下棋。”   柳山长见贺教谕不吭声,就知道他是默认了。笑眯眯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推着许泽平往座位按,力气之大,让许泽平推脱都推脱不了。   在柳山长看来,许小子这解释不过是自谦,他都还没有见过哪个精通算经的人棋术会稀烂!   许泽平真是如坐针毡,他欲哭无泪的说道:“山长,我的棋术真的是拿不出手。”   “都到自家了,叫什么山长?叫老朽师兄!”柳山长仍是笑眯眯的,“再说了,都坐到位置上了,许小子你就不要谦虚了,拿着你真实水平,不要手下留情,要打的贺教谕落花流水!”   贺教谕亦是兴奋的看向许泽平,看看剩下的半柱香,许小子如何逆转乾坤。   “许小子,该你落子了。”   柳山长执黑子,许泽平从旁边棋罐里拿出一枚黑子,他看着棋盘上白热化的棋局,双眼一黑,他的右手发颤,还请柳山长莫要怪罪他!   啪!   许泽平一咬牙,将子落在了自己算好的位置上。   看着许泽平下的黑棋,柳山长双眼一黑,不是他为什么把棋子下在这个位置上?旁边的位置不是更好吗?   柳繁续:他真的会下棋吗?三岁小孩不都知道这个位置是死棋吗?   贺教谕:莫非许小子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许泽平微微偷瞄柳山长发黑的脸色,缩了缩脖子,他可以把棋子拿回来吗?   三子过后,黑子被白子连接吃了五子。   许泽平挺直的背脊悄无声息的弯了下去,他的脖子愈发的短了,他都说了自己不会下棋,你们又不信....   柳山长:真是个白痴!!   柳繁续:他当真会算经吗?   贺教谕:柳山长,你的脸更黑了。   不到半柱香,柳山长打下来的江山被许泽平败的只剩下二十个黑子了。   想着这凄惨的局面,许泽平咽了咽口水:“贺教谕,我可以认输吗?”   贺教谕看着脸色黑的不能够再黑的柳山长,乐不可支:“当然可以。”   从书房出去,一直到到用过晚膳,柳山长的脸都还是黑的,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的愤怒。   许泽平的这一手烂棋,确实是柳山长怎么想也想不通的!   他可是知道大伯对弟子的要求甚是严格,不管是棋琴书画,还是诗酒花茶,又或是科举功名,皆是有要求的!   若是没有达到要求,别说出师了,就是自己的名讳都是不允许弟子提的。   怎么到了许小子这里,就大放水了?   若是柳山长想起了老人爱幺儿这句古话,就能够理解柳淮之为何大放水了。   这就导致许泽平摸了怀里的信封好多次,仍是没有找到机会没能够送出去,一直到拜别之时,他才硬着头皮从怀里掏出信封送到了柳山长的面前:“师兄,这是老师托我送来的亲笔信。”   柳山长看着信封上书写的开泰亲启几个大字,脸色稍缓,“路途遥远,辛苦你了,许小子。”   “师兄严重了。”   又是一番寒暄,许泽平踏上了柳家送他回去的马车。   “许小子,明日可愿来我府上一叙?”临别之际,贺教谕邀许泽平上门拜访,说着还将自己的信物塞进了许泽平的手上。   ....   坐在马车上,许泽平摩擦着贺教谕赠与的信物,不由的回想起今日在柳府的经历,除去下棋一事让柳山长开了眼,旁的都还算主宾皆宜。   柳府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布局,设计风格追求的就是极致的精致且皆吉祥的美感,从门、窗到廊、在到桥、榭、又或是亭、阁每一处都是精心设计的精巧。   “在我们淮湖园林中,最灵魂的点睛是水系,你可以看到我们不缺的就是活水池塘....”   因为在淮湖,水是财富的象征。   饭后,许泽平跟着柳繁续漫步在柳府,听闻他如数家珍的介绍着园林的各处小心思。   让他再一次认识到了百年大族的底蕴,也让他重新认识到了江南的繁华。   “小虎,这两日将要带走的物品收拾一下。”许泽平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两日后跟随大部队前往苏皖,在参加完赏荷宴后,就直接入博文学院求学了。   小虎跟着许泽平这些时日,对于少爷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他明白少爷的意思,是赛后不会在回淮湖的。   “是。”   小虎想到跟少爷还算处得来的周秀才,他挠了挠头,提醒道:“少爷,可是要同周秀才去告个别?”   说起告别,许泽平仔细思考了下,还是决定应了贺教谕的约。   毕竟这一别,还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再见。   “明日你给我去淮湖书院递给信,后日酉时三刻在九湘食肆一叙。”   许泽平算了算日子,不是书院旬假的日子,故而就将午饭改为了晚饭。   转眼二日已过,时间已经来到了七月二十六日辰时三刻,许泽平带着小虎正好抵达柳湖楼。 第162章 江南游16   带领三位秀才郎去比赛的一共三人,这三人分别是出自淮湖书院的邓讲书、淮湖官学贺教谕以及景苏府衙的秦推官。   淮湖因淮湖书院而出名,即使它在得名,也是属于景苏府管辖的一个县。   赏荷宴乃是两省之间的一个重大比赛,不光是书院看中,政界亦是看中。   今日这带队的三人,用许泽平的眼光来看,正好对应了学校、教育局以及政府部门。   至于沿路跟随的四个捕快,也是由秦推官带过来的,他奉景苏知府的命令要保护在场众人的安危。   “贺教谕,人都已经到齐,您看是不是可以出发了?”邓推官虽有知府做后台,但是在贺教谕的面前相当的恭敬,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的讨好。   许泽平看着邓推官这谄媚的样子,心里甚是迷惑,他们所处的部门根本就不相同,为何这推官这般的卑微?再怎么说,他也是正儿八经的七品官员,为何还得看贺教谕的脸色?   当然许泽平有满肚子的问题,他现在也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大部队,啥也不能够说出口。   贺教谕颔首,“出发吧!”   得了贺教谕的应承,如此秦推官方才放话出行。   一行十人走的水路,从柳湖楼步行约莫片刻到了淮湖码头,径直坐上了官船出发苏皖金州。   按照秦推官等人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坐官船,但是有了贺祝在船上,那么意义就不一样了。   许泽平他们坐的这官船,乃是淮河水军排水船,是由景苏知府出面向淮河水军都督借来的。   大景朝的军事力量并不弱,除去强悍的五军营,还有勇猛的两大水军,一是淮河水军,另外就是西河水军。   淮河水军常年驻守在江南淮河流域,而西河水军则是驻守在大景朝最南边的西河流域。   官船上有淮河水军驻守的官兵,故而相当的安全,完全不用担心会有水匪出没。   当然也是因为官船的缘故,不管是参赛人员,还是随行人员都是相当的遵守纪律,皆是很安稳的呆在自己的船舱中。   看着船窗外哗啦啦的水流,许泽平的脑海突然想到了关于程哥儿的来历。   据程哥儿所说,他是被拐到了北方花船上,从他家经水路到了湘江附近...后被拐子卖给了花老妇。   想到这个问题,许泽平不禁用草稿纸画起了地图,若是走内陆河,从北方到湘江必定经过淮河,而淮河有水军驻守,不可能不会发现这犯罪的花船!!   若不走内陆河,而是改行外海,从北方到湘江....许泽平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他不知道外海如今的情况,但是按照大景朝如今的商船的规模来说,海航是绝对不安全的。   用他在蓝星的眼光来说,如今的商船还达不到海航的标志。   他摩擦着手里的毛笔,心里却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北方花船或许与水军有勾当。   他可是记得外公说过,他托大伯曾经查过关于北方花船交易的宗卷,近二十年抓获花船的只有三起。   按照花船如此猖狂的行为来说,许泽平绝对不相信它的犯罪记录会这么低?   当然,至于与水军的勾当....许泽平不敢猜想是一个水军团还是两个水军团?   小虎看着许泽平手上的毛笔即将让墨汁滴在宣纸上了,急忙喊道:“少爷,墨、墨汁要滴在宣纸上了!”   小虎焦急的嗓音拉回了许泽平的思绪,他连忙将毛笔尖按进了砚台,这方才拯救了洁白的宣纸。   小虎看着宣纸上那一手漂亮的楷书,若是毁了,那真心就可惜了。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毛笔,随口找了个理由就出了船舱。他记得贺教谕好像是住在二楼....   小虎看着许泽平离开的背影,不敢跟随,老老实实的用黑炭练习着少爷交代下来的任务。   少爷说,若是自己半个月内能够将【三字经】默写下来,就奖励自己一支毛笔!!   叩叩叩   贺教谕听到敲门声,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籍,他扬声问道:“谁?”   "教谕,小生许泽平。"   听闻许泽平的声音,贺教谕推开船舱,让茭白的月光照射进来:“进来吧。”   因着前日许泽平教贺教谕解题的情谊,二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所以许泽平有了想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求助贺教谕。   “教谕,这么晚了前来打扰,还望见谅。”   贺祝倒是没有将这小事放在心上,随意说道:“说吧,什么事?”   许泽平合上船门,小心走到贺祝的身边,试探性的问道:“教谕,你可知哪里可以获取我们大景的外海图?”   许泽平的话一出,贺祝的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怎么,你想叛国不成?”   大景不同蓝星,祖国的地图可以随意观看,在如今的大景,这地图就如同大景的军事要害,非大景帝王,无一人有完整的大景地图!   许泽平心知贺教谕是误会了,连忙解释的说道:“教谕您误会了,我因这官船一事,甚是好奇我们沿海的情况,方才问出了这失礼的话,希望教谕您千万替我保密,我以我项上人头保证,我绝对没有叛国的心思。”   贺祝见许泽平如此郑重,心里的疑虑才打消,但是他也没有同许泽平说外海情况的心思,直接的岔开了话题:“许小子,今日月色还不错,我教你下棋如何?”   听闻贺教谕这话,许泽平就知道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外海的地图是不可能的了。   他心里盘算着北方花船的事情,现在的这情况,也只能够暂时将它与水军有勾当锁在一起。   默默的叹息口气,饶是如此,按照自己现在的身份,即使生了怀疑又如何?他也是没有途径去证实的。   “那就有望教谕您手下留情了。”   两日一夜的航行,他们一行人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抵达了金州码头。   刚一下官船到达金州码头,博文书院迎接他们的人就到了。   而这领头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博文书院的山长欧阳绪。   欧阳绪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许泽平,见他努力的侧着身子,不想让自己瞧见他,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代表淮湖来比赛,事后还想在他们博文求学?   想到这里,欧阳绪不由的乐了,这个小家伙的胆子还真挺大的?   仔细想想,怕这个小师弟也是被老师给坑了的吧? 第163章 江南游17   欧阳绪亲自来迎接,也算得上是对淮湖诸人的看中了。   不管私底下如何的撕逼,明面上都是一派和气,笑呵呵的寒暄介绍。   “欧阳师叔。”   在众位长辈乐呵的寒暄后,柳繁续在悄咪咪的摸到欧阳绪身后,轻声细语的喊了一声,也算是问候了。   柳繁续的动作很敏捷,他不欲引起喧哗,故而在问候完,就迅速的回到了队伍中,这让游陆生很是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柳秀才,你刚刚怎么走到前面去了?”   也不怪游陆生会如此问候,实在是博文书院在这金州的名声太响亮了,欧阳绪诸位一现身,金州百姓就知道今年的赏荷宴的决赛要开始了。   一个个都争相挤到路的两旁,争着观看来他们金州比赛的秀才郎,一些好事者,还比对起了他们金州胜出的儿郎,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了。   ——瞧瞧,那个穿青色圆袍的秀才郎,可真俊呐!   ——是啊是啊,看起来不过舞象之年吧?啧啧,也不知道定没定亲事?   ——那个蓝袍儒生脸可真臭,不就是没有夸他吗?啧啧,真是没有风度。   .....   穿青色圆袍的是许泽平,这蓝色锦袍的不是他人,正是游陆生。当然游陆生脸色不好看,不是别人没有夸他,而是他实在是不想像猴子一样被人指指点点。   更重要的是,阿婆们,你们把眼里的...嗯,色/意收收好嘛?   还有,别挤了,他真的没有地方走了。   至于为什么挤着后面的人,那是因为欧阳山长在他们心里太庄重了,挨着山长的几位长者,他们都要尊重。   也正是如此的情况,使得游陆生根本没有心思观察中间的许泽平以及最左边的柳繁续是什么想法,他只想离这些看戏的阿婆阿爷们远些。   当然啦,许泽平在努力的缩小自己的身影,他可是没有错过欧阳师兄眼里的戏谑,尤其是当柳繁续问好以后,欧阳师兄眼里的笑意更是达到了顶峰。   好像是在问,小师弟你咋不来问好呢?   小心我去找老师告状,说你不尊重师兄哦~   柳繁续含糊的说道:“刚刚以为看到了一个熟人,凑近一看,原来是小生看错了。”   忍受了耳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从码头走到了金州城门外,如此才看到停在城门外的马车。   原来博文书院与淮湖书院不同,淮湖书院位于淮湖繁华之地,而博文书院则是在金州郊外的白鹿山。   “金州城内白日不允许马车急速奔驰,刚才辛苦诸位了。”欧阳绪拱了拱手,然后指着并排的四辆马车:“诸位请上马车。”   刚刚在城内,许泽平观察到了这城中街道并不宽阔,街道两旁的楼房修建的也是比较密集,就好似他在蓝星上面看到的苏州老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街道窄窄、房屋矮矮、飞檐翘角、枕水人家。   如此想来,确实也是不好让马车疾行的。   秦推官温和的笑道:“欧阳山长这说哪里的话,走走更康健不是?”   你来我往的一番打太极,众人终于坐上了马车。   欧阳绪、贺教谕、秦推官一辆马车,博文两位夫子并邓讲书一辆马车,许泽平、柳繁续、游陆生三位秀才一辆马车,余下一辆马车则是让随行的三位书童坐着。   至于四位捕快则是驾马跟随。   坐上马车那瞬间,游陆生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的了,“终于摆脱这些围观之人了!”   马车行驶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白鹿山山下。   白鹿山因白鹿而得名,许泽平透过马车看向半山腰,远远的可见一群温顺的鹿群。昏暗的光线下,这群美丽而又茭白的鹿群,是如此的打眼。   博文书院挨着山脚而建立,下了马车后,许泽平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幽静灯火的书院。   与精致秀美的淮湖书院不同,博文书院古朴而又充斥着野性美。   他们刚下马车,有几名穿着劲装的学子骑着黑马、背着弓箭从白鹿山驰骋而来,碰见欧阳绪几人,利落的跳下马,恭敬的问好:“山长、蓝讲书、蔡夫子,晚上好!”   欧阳绪倒是没有因为他们问好而放过他们,反而沉着脸:“院规,申时三刻必须从白鹿山下来,现如今酉时了吧?”   四名学子缩着脖子,准备挨骂。   欧阳绪因着客人不好震怒,板着脸说道:“抄写院规三遍,明日午时前教给你们的讲郎,不要想着偷懒,我是记着你们的院袍!”   “是。”   四位学子一个个苦着张脸,颓废的牵着马匹从正门绕去了后门。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侥幸了,宁愿走后门被掌院骂,他们也不想遇到山长....谁不知道,山长还会事后报复?   听闻欧阳绪的话,他们才发现,四位学子身上的劲袍是一模一样的,都是黑色混着蓝边。   欧阳绪训斥完学生后,转头又是笑意如花:“学生不争气,让诸位见笑了。”   前后反差.....许泽平:当老师的,当真都有变脸绝技嘛?   如若柳繁续得知许择平的内心想法,他就会告诉他是的....打小他就耳濡目染在各位长辈的身边。   “哪里哪里,严师出高徒嘛!”邓讲书表示十分的理解,对于不听话的学生就是要狠狠地教训一番,他们才知道老师是为他们好。   看着黢黑的白鹿山,邓讲书神色很郑重,夜色下多有野兽出没,这万一有个好歹,后果谁能承担?   "路途遥远,想必诸位也是腹中空空,老夫早已经吩咐后厨准备好膳食,诸位随老夫而来。"   用过膳食,欧阳绪又告知了他们比赛的时间以及场地,方才让仆人引领他们前往休息的院子。   或许是担忧他们会在陌生的地方生出忧心,故而并没有将他们分开,而是安排在了一个院落。   他们住的永青院距离博文夫子们的院落不远,也就片刻的路途。   淮湖众人倒是明白了欧阳绪的意思,他是在告诉他们,若有不便,尽管去寻夫子们帮忙。   永青院除去主屋以外,东西厢房各四间,完全是够他们住的开的。   秦推官与邓讲书,默契的将主屋让出来给了贺教谕,他们二人选了临近的东一、东二厢房。   东边剩下的两间厢房,许泽平等人都客气的让了四位捕快。   至于他们皆是同自己的书童,住在了西边的厢房。   洗漱好后,躺到床上已是亥时。   许泽平看着天花板,想到骑马而行的四位博文学子,他对于博文学院的日子又向往了一层。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他可是对射、御甚是好奇,只是他不知道这御是战车还是马车呢?   若是马车,他可就没有那么心动了。 第164章 江南游18   赏荷宴决赛此等重要的比赛,苏皖亦是十分的重视,与淮苏一样,他们从博文书院、金州官学以及金州府衙同样挑选出了三位评审员。   两边的三位评审员各坐在擂台左右两边的评审台上,许泽平注意到两方明面之下的风起云涌。   至于赏荷宴的司仪不是旁人,正是博文山长欧阳绪。   博文准备的比赛场地是他们学院的武场,从武场树立的十来个靶心来看,博文是比较重视学子的身体素质的。   或许是因为赏荷宴的缘故,武场早早就搭建了两个棚子,棚子下密密麻麻的站立着很多学子。   这些学子皆是身着博文学院的院服,许泽平仔细观察过,这些学子的院服款式一模一样,要是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衣领,大致分了红、黄、蓝、青四个颜色。   听着擂台下学子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许泽平大致听到了一些事情,为了让众位学子更好的观看赏荷宴,欧阳山长特意的给他们放了两天假。   赏荷宴决赛只有两天,第一天六强进四。   第二天,四强取二。   虽说赏荷宴只有第一名的名头响亮,奖励诱人:白银百两以及两方山长的墨宝   但第二名也是从数百秀才郎中厮杀出来的,故而也是设了安慰奖,白银五十两以及端砚一方。   至于为什么第三名没有?   因为赏荷宴的初衷也是希望拉近一下两省的关系,莫要在朝堂上斗的个你死我活的。   毕竟两省各取一个佼佼者,以示融洽。   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场比赛后,意味渐渐地变了味,双方都希望第一、第二的胜出者皆是出自自己这方,至于另外一方?   呵,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今日我们决赛第一天,一共三场比赛。   第一场:斗智。不限出题内容,双方两两进行比赛,双方之间各出一题,答案正确者,答题者得积一分;答案错误,出题者得一分;一共六场小比赛。   第二场:策论。学子答完题后,由双方评审员打分,取出最高最低分后取平均分,打分1-10分。   第三场:飞花令。不限题目内容,由双方两两出题,胜者积一分,一共六场小比赛。”   三场比赛结束,积分最少得两名参赛者淘汰。   正当欧阳绪说完比赛规则准备说比赛开始之时,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问候声,他们定睛看去,竟然是金州知州来了!   “元知州好!”   秀才郎可见官不跪,故而问候也是拱手行礼。   许泽平自然是随大流向金州知州拱手行礼,但他眼神却注意到了....知州走向评审台时,唯独贺教谕淡淡的看了一眼,连起身都没起。   相反金州知州不但没有怒色,还急于向贺教谕问好。   这一幕,让许泽平的内心一惊,他突然意识到了贺教谕的不简单。   元知州威严的摆手:“诸位学子都不必这么拘束,本官也只是来观看比赛的,诸位只需如常罢了。”   等欧阳山长命人搬来椅子后,元知州就大方的落座在了居中的位置上。   当然元知州在欧阳绪面前也是不敢拿乔的,虽说欧阳绪不在朝中,但是他桃李满天下,可是有不少的学生在朝为官。   故而欧阳绪的面子,他是要给的:“辛苦欧阳山长了。”   欧阳绪面色如常:“元知州严重了。”   小插曲很快就平息了,欧阳绪说道:“赏荷宴决赛第一天第一场正式开始,现在有请淮苏、苏皖双方派参赛人员上场。”   游陆生自知自己不如许泽平二人,由他先上场比赛探底是最合适不过的,他朝着许泽平二人说道:“不如我们就按年纪来吧,我这个长者就厚着脸皮先上场了。”   许泽平二人心知游陆生不是个好强者,如此也不过是找个理由罢了。   于是二人,纷纷点头。   在游陆生出列后,博文书院亦是迅速的走出了一名参赛者,年纪与游陆生相仿,但是较游陆生的儒雅,他更为的健壮,黝黑的皮肤不像是书生更像是武生。   嗯,与丁一强是挂的。   最初许泽平以为博文书院与他们存着一样的心思,由最弱的前来试探。   但观这施秀才与游陆生的比赛,却不是这样的。   不管是施秀才出得题还是游陆生出的题,两场比赛游陆生都输了,这施秀才联得两积分!   这博文不愧是以算经闻名,施秀才一上来就出了一道难得算经题,成功给了游陆生一个下马威。   这难题不是旁的,正是关于勾股定律的题目.....   而勾股几何题,属于【九章算术】中难度偏高的,也是最后【九章】中的最后一章节。   施秀才的题目求得不是边长,而是求直接三角形成立,这就需要利用勾股定律逆推成立。   许泽平不知道淮湖的算经进度,也不知道游陆生的水平,但是他推算了一下,至少学过第七章盈不足。   那日贺教谕出的题正是出自第七章,而游陆生亦是答出了题目。   但观游陆生冒汗的额头,许泽平知道他输定了。   果不其然,僵持了两柱香后,游陆生认输了。   游陆生自认为自己算经是学的不错的秀才,他出自淮苏阳湖的一官商之家,打小与算盘为伴,故而对算经还算是敏锐。   但是当看到施秀才的题目后,就自知输了。   见过施秀才的水平,心知他擅长算经,就转而出了辩论题,论常州大旱、时任知州政策的好坏。   施秀才出题大胆而尖锐,紧跟大景实事,且他又站正方,加上商家出身的他,本就口若悬河,定能够拿下这题。   却不想施秀才亦是能言善辩,引古今实施案例,硬生生的将他怼的哑口无言。   .....   加之博文围观学子言语间对施秀才的崇拜,许泽平心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怕博文生的是弃车保帅的想法,反正都会有人淘汰,不如让他们的强者来碾压淮苏的弱者,既是为了模糊自己的目的,而是让强者百分百晋级。   至于苏皖的弱者,反正会淘汰,那么与谁比赛重要吗? 第165章 江南游19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许泽平默不作声的围着柳繁续饶了一圈,在经过柳繁续身后之时,他轻轻说道:“柳师侄,这场我先上。”   柳繁续还在思考施秀才刚刚出的题目,他没有多想,以为许师叔是着急了,故而点头:“好。”   “现在有请下一组选手上场。”   欧阳绪的话刚刚说完,许泽平就踏上了擂台。   许泽平注意到师兄的视线,讨好的挤出笑容。   欧阳绪傲娇的扭过头,现在想讨好我了?晚了。   许泽平摸摸自己的鼻子,端正的走到中央:“小生许泽平,请赐教。”   “张逍林,赐教。”   许泽平观对面的欣长青年,麦色肌肤、浓厚长眉,是个冷峻帅哥。   仔细发现,博文书院的学生大多数肌肤都是健康的麦色,精神气十足。显然他们的身体素质很好,比淮湖学生强壮很多。   “张秀才,你年长,你先出题吧。”   张逍林也没有客气,转身就在宣纸上写下了一道算经题。   ——今有牛四、羊八、鸡十,值40两。   今有牛三、羊五、鸡七十,值34两1钱。   已知牛价是鸡价的一百倍,请问牛、羊、鸡值几钱?   现老王头带一两银子,可够买几只鸡?   许泽平看到张逍林出的题目有些惊讶,他知道这题的原题是【九章算术】第八章方程中的牛羊买卖,他之所以惊讶,因为这题与鸡兔同笼相似,贺教谕都不太清楚怎么来解的衍生题,张逍林竟然能够衍生给自己出题了。   张逍林的这个题有一个虚晃点,那就是必须换算银子的单位,要将两兑换成文,40两就是40000文,若是不把单位换算过来,这个题就是无解。   1钱=100文。   换算完以后,许泽平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最后得出鸡80文,羊900文,8000文。   最后写到,老王头带1两银子,最多可买12只鸡。   许泽平将答案念给张逍林听,“张秀才,小生的答案可对?”   在许泽平答题时,擂台下的学子们亦是在涂涂画画,多数学子也都是在抓头没有算出来,约莫七十分之一的学子算出了和许泽平一样的答案。   一眼扫去,博文也就七百来人,也就是说也只有寥寥数人得出了正确答案。   张逍林没有想到自己琢磨了这么多年,才吃透的消元法,没有想到许泽平小小年纪,就研究懂了,真是的英雄出少年啊,他夸赞道:“许秀才答案正确,现在由许秀才你来出题。”   许泽平也是研究过【九章算术】里的消元法,只不过在他看了,消元法比较的繁杂,他还是更喜欢用蓝星的代入法。   张逍林出了这一题后,许泽平不敢小瞧故人的智慧的,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出一道圆锥几何题。   --已知由员外修建圆锥体大墓,已知其底部一半是3米,高2米,请问员外郎需要准备多少的泥土?   这道题目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因为只需要利用圆锥的体积公式即可。   许泽平记得【九章算术】提到过圆锥体的计算方法,只不过更为的笼统,没有如此的细致。   他记得是下周自乘,以高乘之,三十六而一。   许泽平用两个方法算了一下答案,蓝星上的是v=1/3*圆的面积*高=1/3*3.14*9*2=18.84   按大景朝的算法是要先算出圆周长   圆周长=圆周率*直径   【九章算术】中的圆周率是3   故而圆周长=3*3*2=18   故而等于=18*18*2*1/36=18   二者的相差不算悬殊。   许泽平不知道张逍林记不记得这个计算公式,若是记得,那么他正确率很高,当然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底部一半长,许泽平没有说直径长,这个也算是他挖的一个坑吧。   张逍林围着这道题左思右想,他觉得他应该会做这道题目,对于【九章算术】博文学院的岑讲书吃的很透,讲的也很详细。   而这岑讲书不是他人,正是坐在评审台上的评审员。   他听闻许泽平念完题目以后,心里就有了算法。   从许泽平答出题目,到出的这题,岑讲书对这个学生很看好....觉得他有与施华一战的实力,但是看好的同时,心里又是很遗憾,遗憾的是他不是博文的学生。   不是博文的学生就算了,怎么能够是淮湖的呢?   他对于淮湖的实力很有所闻,根本就没有能够与他有一较高下的夫子!!   要知道淮湖算经很多时候都是靠贺教谕解题,而贺教谕他是淮湖官学的,能够去帮忙解题也不是看着淮湖山长的面子。   越想岑夫子越遗憾,真是个好苗子啊。   他看着张逍林,知道他是答不上来的。   比之施华,张逍林较为粗枝大叶,很多东西也只是学了个笼统。   果然在岑夫子确定想法以后,张逍林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许秀才,4.5立方米土,对吗?”   许泽平心道他果然是把半径当直接去算了,按他的算法周长就等于3*3=9.   许泽平摇了摇头,“张秀才,你的答案不正确。”   张逍林坚信自己的答案,他信誓旦旦的说道:“我的答案就正确的,我很清晰的记得圆锥体的体积算法!”   在许泽平与张逍林的对话中,淮湖这般除去贺教谕能够跟上节奏外,其他几人皆是俩眼抓瞎,他们在说什么啊?   还有刚刚许泽平是怎么算出张逍林出的题目的?   “张秀才,题目上写的是底部一半长,而非直径长。”许泽平悠然的提醒道,“故而答案是18,施秀才,你说对吗?”   施华的智商全程在线,他知道这个许泽平,恐怕就是他接下来的对手了,他直白的看向张逍林:“许秀才的才是正确答案,遥之,你的答案错了。”   张逍林一向最听的就是施华的话,施华一开口,他就低头了。   许泽平见欧阳绪的视线投放在自己身上了,乖巧的露出笑容,仔细注意瞧还能够看到他眼中的讨好。   可是欧阳绪没有接受他的讨好,相反还挖坑的说道:“张逍林连输许泽平两局,许泽平获得两分,接下来博文学子要加油了,淮湖积分已追上博文了!”   他的这句博文学子要加油,声音异常的洪亮。   那个不知道博文是以算经著称的?现在竟然输了,真是丢人丢到淮湖去了!   也正是他这波拉仇恨,瞬间博文学子的视线都投放到了许泽平的身上,刷的一下,许泽平能够看到他们眼中的愤怒.... 第166章 江南游20   许泽平的心都麻了,欧阳师兄作为一山之长,为什么心眼子这么小?   接下来柳繁续与博文简秀才的比赛,证实了许泽平的猜测,比起施华与张逍林的算经水平,简秀才要弱上一筹,但他的水平比柳繁续的算经还是要高明一些。   他们二人之间的小比赛,简秀才出的题目柳繁续没有搭上来。   柳繁续知道自己的算经不是简秀才的对手,于是他打算在诗歌上做文章。   以“柳”为题,现场做飞花令,从首字开始,依次递减。   现场做飞花令,可想而知,必须得是自己做的诗句。   这一小场比赛,许泽平看着柳繁续念起信手拈来的诗句,他整个人都在发光....阳光下,都是bulingbiling的。   果然每个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都是王者。   这也侧面说明了,柳家不愧是流传几百年的书香大族。   柳繁续与简秀才,各拿一分。   “第一场大比赛,淮湖获得3分,博文获得3分,两方打为平手。”欧阳绪对于这个结局总体上是满意的,至少没有丢人。   接下来的策论,只怕博文会稍稍落后一点。   “第二场大比赛,以文武大帝分封田制,百姓食不饱腹为策题。”欧阳绪笑眯眯的念出题目,让人看不出他的真是想法,到底是在暗自点某些人呢,还只是真正的无心之举呢?“答题时间,一个时辰,现在开始!”   听完欧阳绪的话,许泽平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江南世家隐田之事。   文武帝开国第五个年头,就组织各省开垦荒田,确保每家男丁人头上至少有五亩天地....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法子,保证了百姓能够吃饱饭。   但这仅有男丁有!!   一个家庭,不可能够没有哥儿和姑娘,他们也要吃饭、也要生活。   且分封田产,只有那一年。   但百姓的婚嫁、百姓的添丁进口,确实年年在进行的。   当然,比起大部分的君王来说,文武帝这一壮举,在很大的程度上是给百姓们减少粮食负担的。   许泽平的内心极为的复杂,还不能够保证分到百姓们手里的田产真的都如数。就是改革开放多年的蓝星都还存在贪污之人,更何况是封建统治下的大景朝?   百姓食不饱腹的原因有很多,但究其原因是社会的经济跟不上....如,许泽平在蓝星上即使他是最底层的劳动力,但是跟着蓝星国家的好经济好风气下,也能够不愁吃喝。   但大景不一样,整体的经济落后、农作物的产量也是不达标的。   在加上医疗水平跟不上,一旦有突发情况,有良心的家庭可能会卖田产来渡过危及。   没有良心的,或许就会卖儿卖女。   .....   想法很多,腹稿也充足,许泽平也是按照习惯,现在草稿纸上写上一遍,然后润色誊写到答卷上去。   皇天无亲,惟徳是辅;民气无常,惟惠之怀.....   许泽平先是引用【尚书】中的话,巴拉巴拉的夸赞一番文武帝,随即转入正题。   他写的认真,自没有注意到悄无声息走到他身边的欧阳绪。   欧阳绪看到他写的策论,十分的满意,总算不是通体华丽实际上没有半点作用的文章了。   田产固定、百姓婚嫁、添丁进口,皆是时常...   许泽平从文武帝分封田产开始叙述,指出了其不足之地,且女子哥儿皆是吃饭的嘴,他们也是需要粮食供给的。   到商户买卖田产,莫不声息的占用田产。   再到田地贫瘠、水稻产量不足...   最后到天有不测风云,天灾人祸,都是经济在提够,若是经济跟不上,就只有变卖家产。   最后总结,要发展经济。   飘飘洒洒的写完以后,许泽平竟然发现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此刻,他才注意到努力俯身在看自己草稿纸的欧阳师兄。   他刚准备扭扭脖子,见此为了形象,只能够保证端正。只是他还没有发话,欧阳绪先发言了:“许秀才,你这字还需得练练。”   许泽平打草稿,一般只讲究快速,故而字迹基本上都是很潦草。   “山长,我这字的别名,行草。”   行草?   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尽是个大忽悠!   欧阳绪见许泽平这讨巧的笑容,摸了摸鼻子,转身就走了,真懒得跟这个泼皮说话。   许泽平观另外几名读书郎在认认真真的写策论,也不敢耽误时间,他稍微的揉了下自己的脖子,抿了一口茶水,就开始提笔书写答题。   他边写边想,其实这个策论他也没有多少底拿到高分,因为见证过柳繁续信手拈来的诗句,他真正认识到了江南才子的风华正茂。   比起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才子,自己也算是从头开始,但终究是半吊子还是会掺杂着一些自己的个人小问题。   但是到评审员打分的时候,他傻眼了,他竟然是平均最高的。   “第一位学子是施同学,请各位先生亮出你们的分数。”   “邓讲书,7.6分。”   “贺教谕,7.2分。   ....."   除去一个最低分6分,一个最高分8.5分,最后平均分是7.5分。   “第二位学子是柳同学,请各位先生亮出你们的分。”   “贺教谕,5.8分。   邓讲书,5.5分。   .....”   除去最高7分,最低5.5分,平均得分6.1分。听到柳繁续的平均得分,许泽平都傻眼了,怎么回事。   许泽平的文章被压在了最后宣布,一个个念下来,除去施华上了7分以上,余下的都只有6分左右,甚至还有5.9分的。   施华7.5分。   柳繁续6.1分。   张逍林6.8分。   游陆生6.2分。   简 书5.9分。   看到五人的分数,许泽平的心都悬起来了,怎么会?柳繁续怎么都只有6.1分?   是不是他的太少了,所以没有脸念了?   “最后是我们的许学子,我个人比较看好的文章,现在由各位先生打分。”   “第一个亮出分数的,是贺教谕,满分!”   “第二个是岑讲学,9.8分。”   ....   六位评审员除去贺教谕的满分之外,余下竟然没有一位低于9.5分的,最后除去最高满分,最低9.6分,许泽平的平均分是9.8分!!   听欧阳绪念完分数以后,许泽平都傻眼了,这太看得起他了吧?   "老朽知道你们的看法很多,文章我已经让人在誊写了,等到今日比赛结束,我会粘贴到红榜栏上,你们可自行前往观摩。"欧阳绪的声音很响亮,“我们书生读书为的是治国安邦,而非那些浮夸鸡毛的歌颂,多体验一些民生,了解百姓的生活,莫要沉醉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中。”   欧阳绪这话就差指名道姓了,这些学子之所以会的很低的分数,便是不了解真正的民生,策论空白无力,基本都是套用华丽的空壳。   怕是下田都不曾下过一次。 第167章 江南游21   许泽平在心里算着分数,施华第一场获得2积分,第二场获得7.5积分,现如今总分9.5分。   柳繁续1+6.1 总分7.1分。   张逍林0+6.8 总分6.8分。   简书 1+5.9 总分6.9分   游陆生0+6.2 总分6.2分   至于自己是2+9.8 总分11.8分。   许泽平算完以后心里就有数了,第三场飞花令即使自己一分都没有,也不会淘汰自己。   今日比赛是六进四,当然了为了总的排名比赛,能够多拿一分也是可以的。   作诗不是他的强项,若是飞花令不要求是自己做的诗句,那他还有一比的机会。若是要求自己作的诗句,嗯,他就完了。   哦,对了,许泽平突然想起第三场的规则,是两两双方出题。   他心里一乐,有底了。   “第三场,飞花令。”   “请第一组,施华与陆游生上台。”   施华很直爽的说道:“陆秀才,这题由你先出如何?”   “赏荷宴,我们就以荷为题,现场作诗如何?”陆游生的诗书还不错,当然没有柳繁续的那般才高八斗,他有信心拿下这一分。   “可以,陆秀才,你请。”   ....   在二人文斗一番后,一人拿上了一分。   这场比赛,让许泽平看到了施华的弱点,同样是诗句拿不出手,当然了施华再不济也是在第一轮现场作诗中,有来有往的四个轮回。   后面轮到施华出题,他是以柳为题,不限出题人,赢得了一分。   “第二场,有请许泽平与张逍林上场。”   走到擂台上,双方见礼以后,许泽平直接说道:“张秀才,上一场是你先出得题,这一场就由我来先出怎么样?”   张逍林没有多想,“可。”   “我们以山为题,不限出题人,但是逐字递减。”   “可。”   许泽平随即说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出平云脚底。”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二人这么一来一回的斗上了十个来回,张逍林穷词了,输掉了这一场小比赛。   张逍林看着许泽平这自信明媚的阳光,暗自唾弃自己倒霉,遇到了毫无短板的对手,故而在他出题的时候十分的不自信:“以云,为题,现场作诗。”   ...   张逍林率先抛下一句诗后,就等着许泽平。   结果约莫十息,许泽平才勉强的对出一句诗。   张逍林愣了一下,这句诗不说好,只能够算的上勉强工整。   下意识的张逍林,看了一下许泽平,只见他露出释然的笑容,他就明白了,作诗就是他的短板。   突然,张逍林紧绷的弦松了一些。   许泽平笑笑,比赛嘛,玩的就是心态。   在许泽平磕磕绊绊的进行了两轮比赛后,他就主动认输了。   看到许泽平主动认输,再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从前几场的优秀表现,完全看不出他作诗的水平这么的差!   毕竟那么难得的策论,他都是轻松拿捏,怎么轮到小儿科的诗句就如此的拿不出手?   欧阳绪还贴心的问候:“许秀才,你不是故意放水吧?”   在得到许泽平认真的回答不是,欧阳绪的脸都黑了,老师可是名满大景的才子,这关门弟子诗句怎么这么的差劲?   真是丢死人了!!   等到入学以后,他非要好好教这个小师弟作诗!   老师真是的,到了小师弟这里怎么就能够放水呢?他就不相信这么聪明的脑瓜子,不会作诗?   等到欧阳绪亲自带师弟的时候,就知道老师他真的是尽力了。   当然啦,这也是后话。   在柳繁续顺利的拿下两场比赛的胜利后,欧阳绪示意许泽平看向柳繁续....欧阳续不吭声,许泽平都明白了他的潜台词,看见了嘛?好好学着!   许泽平谦卑的表示收到了。   三场比赛结束,6.9积分的简书与7.2分的游陆生淘汰。   “现在恭喜许泽平、施华、柳繁续、张逍林四位秀才郎晋级江南赏荷宴决赛第二场。”欧阳绪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笑容,他说道:“那么请四位秀才,明日辰时二刻,准时到这里参加比赛。”   三场比赛结束,博文学院的学子争相恐后的就涌现了红榜,他们倒要看看这个许泽平能够写出什么样的策论来!!   博文的参加比赛的三位学子倒还好,身在本院,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走。   但是淮湖的三位可是跟着几位评审来的,他们不走,许泽平三人自然不能够离开。   比赛了一天,许泽平早已经饥肠辘辘,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吃三大碗饭,但是他不可以的!   不说金州的知州,就是欧阳绪这个师兄都还没有走,他怎么能够硬着头皮离开?   他心里默念,这是大景朝,我们要尊老爱幼。   “贺教谕,鄙人准备了一些晚膳,可赏脸过府一同用膳?”元知州的语气真诚,笑容讨巧,显然不是客气话。   许泽平等人看到的是满身都在讨好,恨不得,现在马上将贺教谕抬回府。   “不了,明日要比赛。”   “无碍,我可以送贺教谕您回来。”   贺教谕起初还是婉拒,现如今直接拉下来了脸,“我不想去,你不知道吗?”   元知州被落了面子,仍是笑意盈盈:“好的,贺教谕若是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知会。”   元知州转身面向许泽平等人时,架子又拔高了:“而等学子十分的优秀,乃是我大景朝未来的栋梁,明日比赛后,而等我皆有赏!”   “谢知州大人。”   元知州摆完谱后,就带着人昂首挺胸走了。   许泽平:真是双面人。   当然啦,面对一州之长,贺教谕都敢不给面子,且知州还不敢生气,这就让人好奇他的来历了!   许泽平的好奇心自然也勾起了,这只是勾起了好奇心,没有说要谄媚的去讨好,在他的心目中该怎么去交往就怎么的交往。   他后期也不一定会去江南,日后都不一定会相见。   双方的师长寒暄完后,开始散场,但晚膳这一块,仍是欧阳绪领着远方来的客人就膳。   用过晚膳后,许泽平悄悄的找了个空隙寻欧阳绪说话,“欧阳师兄,昨日我不是有意不问候您的,您别气恼。   待比赛结束,我会找时间特意向您赔罪的。”   欧阳绪知道他是为了避嫌,原本就没有生气。现如今瞧着小师弟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想到家中的幼子也就比他小三岁,想着这些孩子稚气的模样,心就软了三分。   “为兄可没有你想的那般的小气,你这是在暗自调侃我吗?”   许泽平一听,连连摆手。   二人约定了会见的时间后,就分散了。   “许师叔,你刚才去哪里了?我刚刚都没寻到你,急死了。”   许泽平一踏进院子,只见柳繁续满头大汗,气踹嘘嘘的插着腰。或许是太过焦急,这不雅的姿势,都被柳繁续本人忽略了。   “我刚才因为尿急,去了趟茅厕。”许泽平诧异,“怎么了?这么着急。”   “师叔,你、你的策论真的是写的太好了!”柳繁续咽了咽口水,平复心跳以后,他开始叭叭叭的鼓吹了:“师叔,你怎么想到为哥儿女子他们说话?还大胆的提出每一任君王上任,恩施百姓田产?”   “更重要的是你还建议开通海贸,提倡大力发展社会经济,哇,师叔你怎么想到的?”   ....   此后的一盏茶功夫,柳繁续好似十万个为什么附体。   在许泽平正好答完他的问题以后,游陆生又凑进来了:“是啊,许秀才,您的策论真的写的很动人,百姓辛苦劳作却收获艰难的场景都被你生动的描写出来了。”   许泽平解释的说道:“那是因为我下过田、收过稻,能够体会寻常人家的不易。”   “你们见过百姓为了讨生活,早早的摸黑上山去寻野生木莲果做冰粉吗?为了生活,他还会绞尽脑汁想法子,将原本带糖渍的冰粉,做成不加糖的,然后便宜的去售卖。”   听闻许泽平的话,二人都沉默了。   两人打小都生活的衣食无忧,他们的任务除了读书科举就是家族荣誉,每日衣食皆有人伺候。   许泽平知道封建王朝下的状况,他当然不是问责他们,他平静的抱拳:“抱歉,我失态了。”   随后许泽平找了个理由就回房了,这一刻,他又有些后悔说那些话了,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他也是吃尽了苦头才体会到这些寻常百姓的不容易。   这样想来,好像有些道德绑架他们了。   挠了挠头皮,叹了一口气,算了,明日还是向他们去道歉好了。   想明白以后,他就开始研墨练字。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又在屋里做了半个时辰的无氧运动,随后才喊小虎帮忙准备温水。   旁边看着少爷做这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小虎都觉得无聊,差点都打瞌睡了。   直到少爷喊他,他立马就精神了。   许泽平洗漱以后,已是亥时二刻。   他躺到床上后,反复的摸着自己的中衣,他有点想程哥儿了。   不知道他这些时日过的好不好?   有没有想自己啊? 第168章 江南游22   次日许泽平与柳繁续一起站到比赛台上时,他突然体会到什么是爱恨一瞬间了。   要说昨日博文学子中对他八成占了仇视,今日就是八成占了敬佩,剩下的两成是很复杂的爱恨交织。   显然这些人同柳繁续他们一样,被他昨日的策论所折服。   在比赛前,许泽平还是忍不住的朝柳繁续说道:“师侄,昨日我不是有意的,我说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柳繁续愣了一下,随后笑容映了满面:“许师叔,我没生气,你说的话本来就是事实,比起你的策论来,我们的文章空白无力,也确实应该多体会民生民情,我们日后可要做一个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官员!”   欧阳绪清了清嗓子,他注视了一眼评审台,六位评审员已经就位,就连元知州也已经到场,没有像昨日那样高调入场。   “今日的比赛仍然是三场,第一场:律赋。   第二场:八股文。   第三场:算经。”   欧阳绪见四位参赛的秀才郎听得认真,继续说道:“今日就不采取积分制了,直接淘汰,一场淘汰一名选手,最后一场决定魁首。”   “夏来赏荷,风光大好。”欧阳绪笑呵呵的说道:“那么我们第一场律赋的题目,便是夏日咏荷赋,答题时间半个时辰,现在开始。”   看到这个题目,许泽平心思微沉,他的诗句那么烂,可想而知要求格律的赋体,他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想到童子试的律赋考试,他也是取了讨巧,故而才拿到了好名次。   现如今,也只有碰碰运气了。   他拿着墨条在研墨之时,突然想到了宋朝那个喜欢喝酒的女词人....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或许不用刻意的用格律对仗的句子直接去描写荷花的美感,而是描写赏荷的诗人,因为太过于陶醉夏荷的遗世独立,而坠入荷池引得鱼儿嬉戏。   欧阳绪还因为许泽平的那一手烂诗,在担忧他会不会在律赋这一场上面就淘汰了。   其实担忧许泽平的不光只有欧阳绪,还有淮湖三人组,他们知道赏荷宴淮湖已经连输了博文好几届了。   这一次他们的宝可是押在许泽平的身上了,就是希望靠他赢了博文的算经。   他们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许泽平的诗句会那么的差劲。   只可惜,他们是评审员,不能够像欧阳绪那般随意走到。   心里再是忐忑,也只能够按捺住自己的想法。   为了提前知道答案,欧阳绪背着手,好似无意的从这个秀才郎身边走到那个秀才郎身边,停留约莫三息,又换下一个人,神情没有因任何一人所触动,皆是板着一张脸,谁也别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转悠到许泽平身边时,欧阳绪定了三秒钟,随即走开了。   还好,虽然不如柳繁续写的月章星句、施华的大气磅礴,但是比之简逍林的还是多了一丝讨巧烂漫。   仿佛间,他已经看到了那个稚气洒脱的女诗人,因绝立遗世的夏荷入迷而不经意的跌落荷塘,引得无数鱼儿追想嬉戏逗趣。   第一场的结局也如同欧阳绪预期的那般,晋级三人:柳繁续、施华、许泽平。   “第二场比赛,八股文的题目,是以为恭世子也。”   许泽平写下这个题目,心里则在回想关于这篇文的上下内容。他的记性很好,欧阳师兄以念完题目,他就知道这篇文的出处了——【礼记.晋献公杀世子申生。】   晋献公因为宠妾污蔑,要杀世子申生。   申生异母之弟重耳先是问他,为何不将委屈告诉父亲?申生却说,告诉父亲,父亲会因为实情而伤心,他不想父亲难过。   故而重耳才告诉他父亲要杀,要他快跑。申生又说,君王认准我会谋害他,天下皆是父亲的土地,我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   随后为了国家之事,又请师傅出山治国。   最后,自裁身亡。   被追封为恭太子。   世人恭敬他忠孝两全,在许泽平的想法中,他却是愚孝愚忠之人。   但是在这个封建王朝下,他却只能臣服。   默默的叹息一口,他已经有了中心思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当然,若真是要死,还得如同向恭世子那般,为江山社稷着想.   许泽平梳理完自己的头绪以后,开始引再拜稽首,乃卒。破题,随后开始书写八股文的中心思想....   其中一句,君若要臣死,臣希望臣乃是因为江山社稷而死,点名许泽平的中心想法。   六位评审员看了三位秀才郎的八股文,都还是比较满意的,按照秀才郎目前的囊括范围,多数还在四书之内。   但今日欧阳山长出五经试题,他们都能够顺利破题,显然才能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这三取二,六位评审员一致同意让许泽平与施华晋级。   许泽平的一句君要臣死,臣希望臣是以江山社稷而死,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至于施华的自古臣以君为首,为忠而亡实属大义以及柳繁续的忠孝而亡,乃臣子本职。   他们在心里过滤了一下,自认为臣子的本分只是忠义。   柳繁续听到自己淘汰了,微微带有一丝失落,却心知这在意料之内。毕竟施华与小师叔的实力,皆是有目共睹的。   欧阳绪站在擂台上,继续说道:“第三场的比赛内容,有两个法子:一是评审们出题,二人一起答题,全部答中者获胜。   第二个法子,就是向斗智那场小比赛一样,相互出题若是都答中了,那么就继续下一轮。   若是有一人没有答出,即将答出者胜利,你们选择哪一个法子?”   按照往年的比赛规则,其实只有前一种法子。   今年之所以增加出了第二个,也是想试试他们二人的极限水平,好让在场的岑讲书对他们进行评估,毕竟在欧阳绪看来,许泽平虽然名义上是代表淮湖来比赛的,但暗中早就是他们博文的学子了!!   只不过恰好让老师,用了一把而已。   许泽平同施华相互对视一眼,一致选择了第二个法子。   他们对于双方,早就升起了斗一斗的心思。   许泽平拱了供手,“施秀才,你年长,就由你先出题如何?”   施秀才:“甚好。”   --今有长竹高16尺,因被风折断,断落部分恰好插在了农夫的田地之中,呈三角之状。   原16尺高的长竹,只余下高6尺,因为划落之际,破坏了农夫不少的庄稼,农夫一尺庄稼种植了三株秧苗,请问破坏农夫庄稼多少株?   注:长竹距离农田两尺。 第169章 江南游23   施华出得这道几何题并没有图形,许泽平没有大意,他谨慎的将图画了出来。   施华走到许泽平身边,看到他复原了这道几何题的图形,他就知道自己这局输了。施华的家境并不好,他能够走到今天考的全是敏锐的洞察力。   阿奶说两个孩子大了,想要他们日后能够娶上媳妇,只有读书这条出路,但他们家中里穷,只能供的起一个。   阿父和阿娘日日眉头不展,手心手背都是肉,送老大对不起老二,送老二对不起老大。   那两日家中紧张的气氛,让仅七岁的施华察觉出了有大事发生。   于是他故意在响午吃午饭的时候,自告奋勇的提议阿爹阿娘原地休息,他从农田跑回去取午饭。   回到家里,他就痴缠着阿奶说,阿父和阿娘这两天在唉声叹气,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阿奶架不住他的磨人,把事情告诉了他。   后来他就恐吓阿弟,告诉他读书天天要天不亮就起床,每日走两里路去镇上读书。   年仅六岁的孩子,都是个懒床的。   一听到要天不亮就起床,吓的撒丫子告诉阿父阿娘说他不想去私塾读书。   小孩子之间的摩擦,家长如何不知道呢?   只是老二主动的退出,帮助了他们做出了正确选择。   他们不知道老二将来会不会恨他们,但是他们知道老大更聪明,脑瓜子更适合读书。   也就是这样,施华靠着这不太光明的手段拿到了晋升上流社会的资格。   当然他也不会后悔自己的抉择,因为他考上秀才,已经是带领家族完成了一次逆袭,从施家村最穷的一户变成了最有说话权利的一户。   许泽平倒也不怕施华靠近,他慢慢的说道:“我遇到几何题目,总是习惯把几何图形画出来,虽然解题慢了些,但他不会出错。”   施华呆了一下,他竟然没有想到许泽平会告诉算经题的小办法。   许泽平甚至还说起了这道题的解法,竹高16尺,折断之后,余下6尺。   所以直角三角形的勾为6,弦为10,6+10=16.   至于股则为8.   竹子与农田相隔2尺,故而受损的农田是6尺。   一尺种植3株秧苗,受损的秧苗是18株。   听着许师叔徐徐的解题声,一向拿算经几何没有办法的柳繁续觉得茅塞顿开,他好像有什么从脑子里长出来了?!   施华被许泽平的解题思路所折服,他由衷的说道:“佩服!”   许泽平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蓝星上的百分八十的学生对这些题目都是信手拈来的,自己只不过占了先机罢了。   “施秀才,该我出题了吧?”   “你请。”   --老王头,有三子一女。   长子镇上做工,3日归家一次。   长女出嫁,一月归家两次。   次女出嫁,一月归家的次数是长姐的一半。   幺女未出嫁,在县城学绣花,7日归家一次。   按照无意外的情况下,请问老王头四个孩子什么时候相聚一次?   许泽平是按照三女归家的题型出的,他不记得三女归家的题型最早出自哪里了,但是他记得【九章里面】没有提过。   以防难不住施华,他还故意加了一人,混淆题目。   施华拿到这道题,整个人都慌了,是的,真的慌了,因为这个题目太古怪了,别说做过,就是见都没有见过。   见施华如此模样,贺教谕门清,定是许泽平又出了那么先贤的题目。   他微微勾勾嘴角,看来今年赏荷宴的魁首定是出自他们淮湖了。   岑讲书见施华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密密细汗,他知道施华家境一般,这次的奖励是怀着很大的信念的,他绝对不可能作假。   如此,这道题就勾的他心痒痒,赶紧给欧阳绪使了一个眼色。   欧阳绪收到了示意,就知道这个老东西是怎么回事了。   他立马走到施华的跟前,轻轻的捏住了宣纸,想要从施华的手里抽出来。   只是施华捏的很紧,没办法,欧阳绪只好轻轻咳了咳嗓子,施华立马松了手。   欧阳绪拿着这张宣纸,走到了岑讲书跟前,放了上去。   擂台上施华的一举一动都被台下众书生郎看在眼中,他们可是知道施华的算经在整个博文都是金字塔的存在,现如今施华的模样,显然是被难住了。   在看岑讲书眉头一紧一松间,更是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老天爷,快快快告诉他们是什么题目吧!   可莫要为难他们了!   岑讲书擅长算经,在这一块可以说是整个大景顶顶的算经大家了,他研究的算经题没有上千也有上百,拿到这道题,他确实犹豫了瞬间。   但仅仅三息,他就知道这道题出自哪里了。   是【孙子算经】中三女归家的衍生题,只不过这许小子加了一人罢了。   这题不难解,按照施华的智商,若是了解过类型题,解出来是不难的。   只可惜【九章算术】才是大景的主流,科举考试也是以【九章】为题型。   【孙子算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题纲,看到这里,岑讲书眼中冒光,他第一次动了收徒的心思,他要收下这个徒弟!   越想岑讲书就越兴奋,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啪的一下讲试题拍在案几上,直接站了起来:“许秀才,你看我做你老师怎么样?”   轰!   瞬间全场哗然,岑讲书要收徒?!   天哪,这个许泽平也太好运气了吧?!   咳咳,欧阳绪忍不住的咳了咳嗓子,拉了拉岑讲书的衣袖。   岑讲书甩了甩衣袖,“山长,你干什么?别拉我。”   欧阳绪两眼一黑,这咋整啊?老师,有人要跟你抢徒弟了。   许泽平摇了摇头,婉拒的说道:“谢岑夫子抬爱了。”   什么?   他竟然拒绝了岑讲书?   这么牛逼吗?   这许泽平是东湘来的,怕他是不知道岑讲书的厉害!   ....   台下议论声纷纷,许泽平却是保持初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他的心目中扎根发芽着。   饶是柳淮之的算经这方面并不擅长,但是许泽平从来没有想过换个老师,在他的心里先生是先生,老师是老师,阿兄是阿兄。   “你知道我是谁吗?”岑讲书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动了收徒的念头,竟然会被这个小子拒绝,气死了,真是气死了!   想到以前多少世家拿着千金来求他,他都不待搭理的!   现在好了,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小子,还没有拒绝了,这是报应来吗?   越想岑讲书的小宇宙就要爆发了,“告诉你,小子,老夫名叫岑天元!”   岑天元?   看着岑讲书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许泽平的脑子里浮现了一幕。   “平平,你这算经这般的厉害,日后定要选个算经厉害的夫子带带你,嗯,就那个岑天元还不错。”柳淮之逼迫他下棋时的随口闲谈:“这岑天元厉害着呢,不到四十的年纪竟然修复了【九章算经术】。”   在大景推翻前朝时,将要攻破都城前,前朝末帝为了报复文武帝,不仅下令世家焚书,就连他自己都是火烧前朝皇宫自尽而亡的。   虽有些世家不听命令,收藏了些书籍。   但是大部分的书籍还是损失了,尤其是算经类的书籍损坏很多,这就导致大景朝很缺算经类的大家。   这也是为什么许泽平谎称捡到先贤孤本,贺教谕没有怀疑的原因。   因为他出身的缘故,自然比寻常人知道的多些见识。   许泽平下意识的看了欧阳绪一眼,欧阳绪知道岑讲书的倔强脾气,认准的事情不给个合理解答,他是不会罢休的。   也正是这个性子,年轻时候,得罪了顶头官员...从五品郎中被一撸再撸,最后索性辞官回了老家。   李程雪在官场上与岑天元的关系还算要好,不忍心让他的才华被埋没,故而做了筏子,让欧阳绪请岑天元来博文教学。   也是在博文学院,岑天元修复的【九章算术】名声大噪。   朝廷后来又下过诏书,招他回去做官。   只是岑天元这个倔强脾气,要他回去可以,必须要让曾经故意给他穿小鞋的人书写千文道歉。   现如今那人都已经挤进阁老之位了,怎么可能给他千文道歉?   于是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见识了过岑天元的性子,欧阳绪也只能够打着哈哈:“岑讲书,这孩子或许是有难言之隐也说不定呢?咱们好歹是个长辈,就别为难他了是吧。”   岑讲书犯浑起来,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许小子你放心,你有什么困难大胆的说,我岑天元放话在这里,我给你摆平!”   “小生许泽平,乃是欧阳山长的嫡亲师弟。”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许泽平闭上眼睛,大声吼出了这句话。   响亮的声音在整个武场回荡,众人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泽平。   山长的嫡亲师弟?   代表淮湖来比赛?   好好好,你这小子是跟自己家人过不去是吧?   岑天元傻眼了,欧阳绪的嫡亲师弟?   所以也是程雪的师弟?   这么一算,和自己是平辈了? 第170章 江南游24   一些消息灵通的学子,轻轻说着山长的老师是大景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柳淮之...而柳淮之又是当家淮湖山长的嫡亲大伯。   这么兜一圈下来,许泽平也不算是帮着外人打自家人。   毕竟对他来说,顶头的老师更重要。   岑讲书顾及程雪的情谊,又觉得自己落了大面子,羞恼之下,撂了一句这比赛老夫不参加了!   说罢,就拂袖离开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众人,欧阳绪摇了摇头,嘀咕的说道:“这老小子,几十年了脾气都没有变。”   至于博文学子....嗯,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岑夫子这息怒无常的性子,算了算了,谁让人家本事大呢?   谁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造舶司都还会悄摸拿着问题来寻岑讲书呢?   当然了很多次都是被岑讲书,轰出博文学院就是了。   每次骂骂咧咧的说岑讲书恃才自傲,可是那一次碰到难题了,不是灰头土脸的来找岑讲书?   想到这里,博文学子就有一两天的乐。   “安静!”欧阳绪挥挥手,示意众学子不要在说话了,待整个武场寂静下来,欧阳绪说道:“施秀才,可是答的上来?”   施华好似有点头绪,却又没有抓到这点头绪,他索性将四位数字全部相乘起来,得到了9450,这个数字太庞大了,现实中四兄妹不可能这么就相聚一次的。   索性他摇了摇头,“请许秀才赐教。”   许泽平谦逊的说道:“施秀才,小生不过是钻了个小空子罢了,这题目其实很简单的,你瞧着。   长子三日一次归家,长女15日一次归家,次女30日一次归家,他们三者是不是存在倍数关系?”   施华愣了一下,“倍数?”   “对,【九九乘法表】你应该学过吧?”   施华点头,博文学院的学子再迈进大门的那一刻,就会被岑讲书要求把【九九乘法表】背熟,若有不背者,被他抓到,关三日小黑屋。   起初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乘法表有什么用,当后来做题之时,才明白岑讲书的良苦用心。   他这么仔细一想,就明白了3*10=30,5*6=30.   抛开幺女,老大、长女、次女三人实际上再第三十日,次女归家之时就可以相聚了。   唯一要考虑的变数是幺女,施华目光灼灼的看向许泽平。   许泽平笑了笑,“所以这题求得,实际上是30与7的公倍数。”   施华是个聪明人,许泽平稍稍一点拨,他就明白了这道题的答案,他对这个年纪小小的秀才佩服的五体投地:“施某愿赌服输。”   对数字灵敏一点的,经过许泽平一提点,就明白了。   徒留下九层人愣愣的看着台上,包括正儿八经的欧阳绪,别看他一脸了然,实际上心里慌的一批,生怕学子来问他答案,急忙的说道:“既然胜负已分,那么现在进入颁奖活动,请六位学子上台,由元知州颁发荣誉奖!”   元知州当着众人说出去的话,自然是要实现的。   他给身后跟着的捕快使了个眼神,很快就由六位捕快端着盘子上来了,每个盘子上呈放着一块和田玉,成色一般,约莫二十两一枚。   别看这一块二十两,六块下来就是一百二十两。   不得不说,这江南就是不一样,这知州的阔绰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据大伯说,知州一年的俸禄,除去朝庭每月补给的粮食,其实也就一百两。   当然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个没有点私心呢?   除去明面的收入,更多的是靠挂在夫人名下的产业维持着开销。   元知州敢这么明晃晃的亮出来,当然也是有他自己的本事的:“这些年天赐百姓好日子,咱们金州收成好,府衙的银钱还算充实,我们府衙自然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这奖励就是本官代替金州百姓赠与你们的,希望尔等前程似锦,一跃金榜登科!”   “谢大人!”   元知州将玉佩依次递给六位秀才,走到许泽平身边的时候,他多停留了半息,鼓励的说道:“许秀才,可是大景不可多得的麒麟儿,日后可要多多为百姓做善事。”   “谢大人勉励!”   许泽平恭敬的弯腰,语气十分的诚恳。   对于年轻人如此的谦逊,元知州还是十分的满意的,转念想到家中未出嫁的嫡女...心里就活泛了起来。   先不提许泽平的家境如何,单凭着背后的欧阳绪,日后都不会差的。   就不知道那悍妇,同不同意女儿远嫁。   等到元知州赏了荣誉奖,就轮到欧阳绪颁发魁首与亚元的奖励了,他先是将奖励赠与师华:“施华,日后可要与泽平多多并进。”   施华是个聪明人,欧阳绪一点拨,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许秀才是个难得且不吝啬的对手,若是许秀才能够留在博文,他们日后定是可以成为深交的好友:“学生省的。”   “恭喜你,为淮湖创造了荣誉。”欧阳绪将第一名的奖励递与许泽平的手上,轻声的说道:“也欢迎来到博文,小师弟。”   沉甸甸的十枚银元宝在手上还是相当有分量的,至于两方墨宝,许泽平也是相当的期盼,不知道这内容是什么?   ....   奖励颁发完成以后,这赏荷宴也正是落下了帷幕。   淮湖一行人也要离去了,想到要分别了,许泽平也还有几分感伤,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与淮湖众人皆是很愉快的。   “贺教谕,老夫略备了薄酒,不如明日再走?淮湖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就应下了这践行宴。   趁着践行宴的功夫,许泽平也向游陆生道了歉,这让游陆生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毕竟许秀才没有说错半句话。   想到许秀才小小年纪的这般的宽厚,不由觉得他家的教育是十分到位的。   来到了外面,不再会有人像阿兄、堂兄那样为自己挡酒了,许泽平被硬着头皮举起了酒杯....   推杯换盏,已是深夜。   小虎心疼的扶着不省人事的少爷回房,心里不禁埋怨起在场的所有人,咬牙切齿,不知道他们少爷今年才十四岁吗?   好意思灌起孩子喝酒吗?!   真是一群为老不尊的人! 第171章 江南游25   就在小虎心里念念叨叨的时候,许泽平突然猛然一下伸直了腰,他一把推开了小虎,踉踉跄跄的往后走,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我去找程哥儿,要找程哥儿。”   因为没有预想到,被许泽平这么猛地一推,小虎直接踉跄的后仰摔倒了。   在听到少爷嘴里嘀咕的话,小虎也顾不得摔痛的屁股了,连忙小跑上去抱住许泽平:“少爷,少爷,这里是江南!表公子不在这里!”   或许醉了,许泽平的脑子有些短路,他牛劲的往前冲:“我不要找什么表公子,我要找程哥儿,程哥儿可是答应了我的求亲呢,我得去找他,去找他。”   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小虎目瞪口呆,少爷是醉了,是什么狂话都敢往外面吐露啊!   就在小虎恍惚之际,许泽平挣脱了他的束缚,往前走着。这场面小虎哪里敢放任他乱走,急忙又抱住了他的腰身,好生的哄着:“少爷,我们来江南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不在清水镇了。   程哥儿,他在清水镇。   我们可是要等回去了,少爷你才可以娶程哥儿呀。”   被小虎这么轻哄着,许泽平好似才找回了些记忆,他呆呆的说道:“不在清水镇了啊,那我就睡了。”   说着,啪叽,人就直接往小虎的怀里倒去了。   徒留一脸茫然的小虎,少爷你可别再中途醒来了。   真是吓死个人。   正是害怕少爷晚上睡觉中途醒来,小虎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时不时起夜看看少爷在没在床上。   许泽平倒是一夜好梦,宿醉过后,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但至少比上次强些,不头痛。   挣扎了好一会儿,许泽平从床上爬了起来。   迎面撞上了哈欠连天的小虎,看着他浓重的黑眼圈,许泽平下意识的问道:“小虎,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小虎哀怨的看了许泽平一眼,可不是嘛,昨日没有睡好,今日又起得早。   他听见庭院内悉悉索索的走动声,连忙就推开门打探情况,走出去一瞧,原来是淮湖众人起早赶船回去,他们搭乘的官场因由急事连夜赶着来接他们一路回去。   天色蒙蒙亮,卯时一刻。   小虎一听,连忙准备去叫少爷起来送行,被贺教谕阻止了:“昨日你家少爷可别少被敬酒,今日就让他多睡一下,咱们有缘自然会相见的。”   “是啊,有缘自然会相见的!”柳繁续附和着。   “可是我昨日发酒疯了?”许泽平下意识的嘀咕,不是吧?他记得他的酒品一向很好的,最多说说平时不敢说的大话,难不成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比如自己的重生来的?   小虎摇摇头,他追问的说道:“那倒不是,少爷您自己说了什么,您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许泽平的脑海一片空白,酒后的事情谁还记得?   见少爷这情景,小虎值得说道:“少爷没有说什么大事,只说”程少爷等您回去娶他。   听了前半句没有大事,许泽平松了一口气,大亮的天色他急忙说道:“小虎现在几时了?”   “距离午时还差一刻钟。”   “那坏了,岂不是赶不上送行了?”   说着许泽平就要小跑出去,被小虎攥住了:“少爷,您别追了,贺教谕他们卯时就走了。”   “这么早,怎么会?”   “据赶来的官爷说,钱县三日连绵的大雨冲垮了大坝,淮苏那边现在集中征调排水船去泄洪。”   钱县大雨?   许泽平仔细想想,是淮湖县下面的邻县。   “还有少爷,刚刚博文山长派人来说,你可莫要忘了和他的约定。”   经小虎这么一说,许泽平猛然想起和欧阳师兄的约在,在赏荷宴结束后,第一天申时去师兄住的地方拜访他...   算算时间,连忙让小虎去打温水,他要整理下仪容,莫要丢了面子。   欧阳绪喜静,故而他居住的院子住在了博文学院的最后面,也就是靠近后门上白鹿山的拐角。   许泽平洗漱后就匆匆忙忙的用了午膳,本就是长个的年纪,又误了早膳的时辰,午膳直接将小虎打来的一桶的米饭都造完了....   等到小虎端着茶水进来,看着桌子上的空米饭桶,欲哭无泪:“少爷,你咋不给小的留点?”   许泽平尴尬的挠了挠头,“太饿了,要不你再回去打点饭?”   小虎越发的怨念了,"少爷,小的去的晚,这就是食堂中最后的饭了。"   许泽平指着桌子上的莲藕排骨汤、红烧狮子头:“要不小虎,你先垫一点,等下跟我去师兄哪里蹭点糕点?”   小虎还能够怎么办?只好化怨念为食欲,将桌子上的饭菜全部都造完了。   前两日是欧阳绪作为东道主为他们备膳,今日小虎去食堂打饭打菜的时候,将博文学子们的衣食住都打探清楚了。   衣裳这一块,一些贫寒点的学子,自己洗,学生住的院子里面都有水井。   家中富裕一点的,都是带着书童的,这个不用多说,书童来洗。   吃食这一块,都是统一收费的。   每一期一个人收费2两银子,如果是带着书童的话,就要交4两的吃食费。   若是想要吃的好些,就交10两银子,可以去小食堂吃饭,这一条是针对富家少爷的...   这博文学院已经有蓝星学校寒暑假的雏形了,不过这里成为夏假与冬假。   夏假是五月初一到六月初一,正直农户种植水稻之际。   冬假时间会长一些,从腊月初一到次年的正月二十。夏季热,只少能够熬的过去,但是冬季酷寒,一不小心会冻死人的。   在大景这些年,许泽平自然也清楚,没有温室效应这些的影响,这里的夏季要比蓝星平均温度低上五度去了。   但是相反,冬天要冷的多了。   再加上大景的条件远不如蓝星,这里的冬天难熬许多。   前些年,许泽平因为练字都长了好几回冻疮。   这两年大了些,身体素质上来了,才没有生过冻疮。   除去夏假和寒假,博文还有旬假,每个十天放一次假,也是学生们回家放飞的日子。   绝大多数学子,都只有冬假和夏假会回去。   至于原因,小虎不说,许泽平也知道。   即使江南富裕,那也是世家的富裕,多数百姓家也是一般现状。   博文学院又不在市中心,这一来一回的少有马车、牛车通往,靠纯纯走路,那是回家刚躺下,又要起床往回赶了。   “住呢?”许泽平示意小虎继续说。   小虎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直接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然后他继续说道:“博文有统一的学子院,每个院里有南北两个屋,每个屋里各住四个学子,然后洗漱池、洗澡的屋以及水井这些是共有的。”   “少爷,小的打听清楚了,洗澡的屋子有两间,每间做了隔间。”小虎挠了挠头,继续说道:“至于茅厕,学子院那边有两处,一处在南屋、一处在北屋....少爷,你放心,你夜里都是想起夜了,就像江南的少爷们一样,尿在尿壶了,小的第二日给你去倒。”   不得不说,小虎虽然是个憨厚的,但他的学习能力很强。   在来江南以前,他是一口一个我。   可是来到江南以后,他已经注意到这其实是不分尊卑的,他已经跟着大环境一样,开始用卑称了。   许泽平问他为什么,他说少爷对他这么好,他不能够让少爷被人看不起。   在博文,书童是没有资格与学子一个院的,他们住的是大通铺。   博文读书是有身份条件的,至少要是童生。   博文有童生院、秀才院以及举人院。   没有听错,有举人院。   只不过举人院的举人,与其他学子不一样,属于自学,来博文的目的就是图交一点束脩,能够有名师指点指点。   博文学习的举人也不多,堪堪三个。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我考上举人了,都可以补官了,凭什么还要交那个钱去受人管制?在家里享福不好吗?   许泽平突然想到在博文院服的不一样,或许就是与这些有关系。   只不过现在时间不赶趟,他们要去拜访师兄了,“小虎,是越来越能干了!”   小虎挠了挠头,“少爷,您过奖了。”   “没有过奖,想多和你说几句,但是我们得出发去欧阳师兄哪里了。” 第172章 江南游26   “师兄。”   许泽平将伴手礼递给前来的迎接的小厮,然后顺着回廊走到凉亭,欧阳绪正坐葡萄架下下棋,与他对棋的是一名扎着包包头的少年,一脸稚气,十分的认真,若不是那气鼓鼓的脸颊,还以为他是位下棋高手。   许泽平放缓了步伐,尽量压低了自己的走路声。   欧阳绪不在意棋盘上的棋术,他看向许泽平,招手:“来来来,快坐到小熙那边去,好好教教他下棋,免得他要哭了。”   “阿父!我会下!”被欧阳绪这么一挤兑,欧阳熙愈发的气恼了,或许是自尊心使然,金豆豆都在眼眶中打转了。   欧阳绪事务繁忙,多数不在家中,他的子嗣并不多,与夫人也仅一女一子,长女前年已经出嫁,如今也就这幼子。   孩子不多,导致一家人对这宝贝疙瘩娇惯的紧,这不,受点气就金豆豆出来了。   欧阳绪忙于博文学院,想要让夫人带着欧阳熙来博文吧....欧阳熙又还不够资格,放在家中,夫人就担心长辈惯得没边。   故而两夫妻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这次还是许泽平来,欧阳绪让人去了家中传话,将欧阳熙接过来小住两天,见见师门长辈。   “我怎么教你的?见了长辈,要干吗?”   欧阳熙将金豆豆努力的收回去,顶着湿漉漉的狗狗眼,站了起来,然后恭敬的给许泽平行了晚辈礼:“师叔好,我是欧阳熙。”   “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许泽平连忙起身,他也没有想到师兄的幼子来了,连忙将随身系的玉佩解下递给欧阳熙:“初次见面,可莫要嫌弃了。”   这玉佩也不是什么个好成色,约莫个五六俩银子,许泽平也是见着它是个莲花状的,寓意高洁买下的。   欧阳熙看向欧阳绪,满眼的求助。   “长者赐,不可赐。”许泽平笑呵呵的拍拍他的手,"不值几个钱,收下吧,可莫要怪这个见面礼简陋了。"   “还不赶快像你师叔道谢?”   “谢谢师叔!”   “泽平,近来老师的身体可好?”   见礼后,待许泽平、欧阳熙二人坐下,欧阳绪就关切的询问柳淮之可是一切安好。   “老师近来还不错,今年老师就不教书了。他每日除了会偷溜出去买酒喝,就是会和私塾临近的邻居下棋....”   听着小师弟说的话,欧阳绪倒是松了一口气,每月同老师寄出去的信,收到总是一句话,为师一切安好,勿挂念。   好似多说回一个字,这信封就寄不出来了一样。   “泽平,不如你同师兄下两场棋?”   一听阿父这么说,欧阳熙看着棋盘上自己被吃的只剩下两位数的白棋,开心的就退了下来:“小师叔,我阿父说您可厉害了呢!十四岁就已经连中小三元,快快快,快点打的他落花流水。”   家中欧阳熙最惧怕的就是阿父,同自己说话总是板着一张脸,说话也是硬邦邦的,好似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挨罚。   这让欧阳熙同他相处起来,总是有些怯怯的。   现在听着阿父总是提起的优秀小师叔出现了,他就喜欢这个小师叔把阿父的权威给打下来,这样他就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板着脸了!   许泽平看着欧阳熙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围绕在自己的身边,欲哭无泪,怎么说自己下棋真的很一般呢?   “小熙,其实小师叔能够连中小三元都是运气好。”许泽平耐心的解释,“这下棋啊,跟运气没有关系,跟棋术有关系。”   “那小师叔你的棋术高超好吗?”欧阳熙眼巴巴的盯着许泽平,显然对他赋予了极大的期望。   许泽平干涩的笑笑,“哈哈,拿不出手。”   其实许泽平也无力吐槽了,大佬们,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下棋?难不成除了下棋就没有别的喜好了吗?   一局过后,欧阳熙死心了。   这棋术好像跟他也没有多少的区别,半斤对八两。   许泽平想着还饿着肚子的小虎,厚着脸皮问欧阳熙:“小熙,你想不想吃糕点?”   欧阳熙刚想说不饿,但是欧阳绪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不明白许泽平的潜台词?   他想着半大小子,正是好吃的时候,随即让候在一旁的小厮去上点下午茶。   许泽平朝着小虎使了个眼神,小虎嘿嘿一笑,挠着头憨憨的说道:“山长,我也是给这位哥哥帮忙。”   说罢,就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小厮的后头。   欧阳绪意味深长的瞧了许泽平一眼,提醒道:“小师弟,你要注意分寸,可莫要惯得他们一身毛病。”   许泽平一边执白棋落子,一边说道:“无碍,都还是个孩子。”   “你自己难不成就不是孩子了?”   这让许泽平哑口无言,只好默默地研究棋局。   戊时一刻,欧阳绪两父子将许泽平二人送到院门口,欧阳绪提醒道:“明日莫要睡过头,我已经安排好人明日辰时一刻,在你的院门口候着。”   下午后半场棋局时,欧阳绪就同他说了秀才院的大致概况,然后将他分配了班级。   童子院只分为甲乙两班,每班三十人。   秀才院不一样,秀才院分为西院和东院。   西院是算经科,这里的秀才郎侧重算经,一天至少有两节算经课。   当然算经科亦是分班次的,甲、乙、丙、丁四个班,每个班次的人数不等,甲班最少,堪堪十人。   丁班最多,有三四十人。   算经科的分班按【九章】来分,如甲班至少要学到【九章】的第七章。   乙班至少要学到【九章】的第五章。   丙班至少要学到【九章】的第四章,而丁班则是在第四章以下。   东院则是【诗经科】,亦是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   不管是东院还是西院,策论、八股文、律赋这些都是一样的,唯独在算经与诗经这上面,课程量不一样。   至于许泽平正是被安排在了西院的甲班!   “谢师兄,我省的。”   “咱么师兄弟二人不必拘束,明日你下了课,直接去学子院住就好了。”欧阳绪又嘱咐道:“这些我都安排好了,会有人带小虎去搬东西的。”   “好。”   原本欧阳绪想着就让他住在如今的这个院子里,舒服又宽敞,但是许泽平不想搞特殊化。   更何况和同窗一起住,更能够交友,唯一有一点,可能写话本子就不太方便了.... 第173章 江南游27   不管是前世也罢,还是今世阿兄的教导,使得许泽平向来不会错过约定的时间。   嘱咐好小虎让他在卯时三刻唤醒自己,实际上卯时二刻,许泽平就已经睁开了双眼。   看着窗外已经明亮的天色,他也不想赖床了,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物,就来到了院子的井边打水,此时,小虎正提着食盒走进来:“少爷,小的正想着回来叫您起床,没想到您竟然醒来了!”   许泽平边用木杯子在水桶里舀水,边回答小虎的话:“睡够了,就起床了。”   洗漱吃过早膳后,许泽平估摸着时间,约莫快到辰时一刻时,他就厚在院门口。   果然他在门口没呆片刻,那个接应他的人就来了。   许泽平想了许久,竟然没有到此人会是施华!   施华没有错过许泽平眼中闪过的那一丝错愕,笑呵呵的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他:“喏,这里是四身夏日的院袍,有两身是平日里文课穿的,有两身是上武课穿的。换好了今日穿的,我们就去课室,你不必着急,我已经向这堂课的夫子打过招呼了,会晚到一会儿。”   “麻烦施同窗了。”   施华摆摆手:“哪里的话,日后都是同窗,相互帮忙的机会多了去。”   许泽平下意识看了一眼施华今日的院袍,黑衣红边儒生服,他约莫明白穿什么了。   回到房中打开包袱,果然是两身红边黑袍儒生服,两身红边黑色劲装。   麻利的穿好儒生服,他竟然发现十分的合适,要说非有那个细节不到位,那便是袖子,长了约莫一寸。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计较这么多了,直接大星流步的走到施华的跟前。   施华瞧着一惊,随后笑着说道:“同窗们都抱怨这院袍难看,尤其是这红黄青绿的衣襟边边,我看哪是人长的丑了,竟然怪起衣服来了!”   许泽平的模子本来就生的好,加上随了许林氏不容易晒黑的白皙皮肤,更是让他隽秀的五官得到了无限的放大了优点。   这段时间坚持的锻炼,使得他单薄的身形有了青年的挺拔感,这么二者一结合,确实使得这件平平无奇的院袍变得熠熠生辉。   这直白的话语,使得许泽平有些许的不自在:“施同窗过奖了,这般的过奖,倒是让我好生不自在。”   施华被许泽平的反应逗乐了,同时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于是就提出了前往课室的请求。   从院子到课室的路上,许泽平也知道了这些院袍衣领的含义。   红色衣领,代表算经甲班的学生。   黄色衣领,代表诗经甲班的学生。   至于蓝色与青色衣领,则是分别代表算经、诗经乙、丙、丁班的学生。   童生院学生则是统一的黑袍白边院服,唯一不用穿院袍的就是举人院的学生了!   当然啦,基本上也是难得碰上一回举人院学生。   他们甚少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饶是此次赏荷宴,这几位举人都不曾出来过。   当施华带着许泽平回到课室时,看到授课的竟然是岑讲书,整个人都傻了,这节不是周夫子的课吗?怎么换成岑讲书了?   在来的路上,施华也说过每个月的排课情况。   这儿按每个月的课是根据旬假来排的,假如一个月是三十一日,那么这个月上旬就上九天课、中旬上九天、下旬上十天。   如果这个月是三十日,那么上、中、下旬各上九天。   上中下旬的课都是每班讲郎在月初就指定好张贴在班级后的公开榜上的,用蓝星的话来说,任课老师=夫子,班主任=讲郎,年级主任=讲书。   监理=教务处处长,掌院=副校长,山长=校长。   今日是七月下旬的最后一天课了,等今日结束,明日就放假了,等到后日就会按照八月的授课表格上课。   博文的每天堂课是半个时辰,每日辰时三刻开始上课,午时开始午休,也就是吃午饭时间。   下午未时开始授课,酉时下课。   这么一算上午会上三堂课,下午会上四堂课。   每日七节课,已经和蓝星很将近了。   每旬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堂课,是武课,嗯,是秀才院所有班级的武课。   这么一算,一个月会排到三节体育课,按照蓝星人主课卷死学生的传统,算是很不错的安排了。   岑讲书清了清嗓子,“既然到了,还不赶快坐下,傻愣的站在外面干什么?!”   岑讲书一放话,施华麻溜的拉着许泽平入课室准备坐到位置上,岑讲书说道:“施华,你回位置上做好,许学子,你来介绍一下自己。”   许泽平:.....果然不管到哪里,老师见到新同学的第一次,永远是让他做自我介绍。   “各位同窗好,小生许泽平,来自东湘省河洛县清水镇,家中老幺。”许泽平说完拱了拱手,“日后咱们就是同窗了,请诸位多多关照。”   许泽平在台上做着规矩又平淡的自我介绍,台下却都是兴致盎然的看着许泽平,若不是岑讲书在上面压着,他们恨不得冲上来与许泽平现场比划比划。   竟然真的是许泽平耶!   昨日就听说了许泽平有意来博文求学,但昨日始终都没有见到他来报道,都以为是谣传了,却没有想到他今日真的来了!   岑讲书看着台下空出来的座位,处于课室的最中央,也正是施华的前座,看来是钱讲郎收到消息,让人特意空出来的。   “下去坐着吧。”   “是!”   在许泽平坐好以后,岑讲书说道:“你们的周夫子自认为能力有限,教导不了你们的算经课了,已经调到童生院做讲郎去了,日后你们的算经课由我来负责。”   周夫子:岑讲书,您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从前甲班只有两节岑讲书的算经课,一节小课、一节是属于整个算经院的大课,现如今换成岑讲书来上他们的算经课,他们自然是巴不得了。   “是!日后请岑讲书多多指教!”   岑讲书听着台下洪亮的嗓音,心里十分的高兴,在看看混在人群中的许泽平,那就更美了,不是不想做他的学生嘛?   哼哼,现在让你不想也得想,虽然做不成嫡亲老师,做个名义上的先生,也不是不行! 第174章 江南游28   “你们个人的学习进度,你们的周夫子都已经跟我交代了。”岑讲书看着台下的十一位学子,年纪有长有幼,但间隔不算太大,最长者恐怕就是施华了,二十又五,接着是张逍林二十又二。   除去年纪最轻的许泽平,余下的在十七到二十不等,没有一个过了三十岁。   不似其他班级小的不过十四五出头,长的已经头生白发。   在岑讲书看来,会读书的,再不济三十岁也登科中榜了,哪里还会停留在秀才阶段磋磨一生?   “今日我们不讲【九章】,而是讲许学子在赏荷宴上出的四孩归家题。”岑讲书声音洪亮,语速平稳,他看向许泽平:“不如许学子来讲一下他的出处?”   甲班的十位学子起初或许看不懂岑讲书的真实目的,真以为周夫子是自认为能力不行要求调走了,但是现在看到岑讲书饶有兴趣的眼神,哪里还看不懂呢?   他们明显是沾了许泽平的光,岑讲书就是奔着许泽平来的!   注定自己要出风头了,那么许泽平也不怯场,他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这题的原型是【孙子算经】的三女归家,那日我能够胜出施同学不够是钻了个你们没有接触【孙子算经】的空子。”   “不错,许学子可愿继续讲一下这三女归家?”岑讲书面含笑容,与那日脾气上头时判若两人。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够注意到他眼底的不容拒绝。   许泽平迟疑了一下,就在他思索之际,甲班的学子开始为他起哄,“许同窗,你就讲讲吧!”   “讲讲吧!”   听着甲班学子一声声真诚的求教声,许泽平也只好顺势而为。   却没有想到他刚答应,岑讲书就说道:“台下施展不开,不如你就来讲席台上吧。”   就这样被许泽平被架着到了讲席台上,看着台下一双双热烈的双眼,以及背后大理石白板,许泽平捏了捏手心,然后伸手拿起了讲席台上的碳条,在白板上开始一笔一划写起了三女归家的题目。   老王头有三女,长女出嫁,七日回娘家一趟....   许泽平讲题很细致,不管是哪位同窗有疑虑,他都会耐心的停下来给他解答。   等到这道题讲解完了,他又在岑讲书的示意下,开始讲起了那日的衍生题。   等到把这衍生题讲解完,下课的钟声已经响起。   岑讲书笑呵呵的说道:“许学子讲的挺好,老夫的下堂课起,你就是老夫的助教了,记得今天午休时来跟我学习教案,是我们下午课堂的内容。”   说罢,岑讲书也不等许泽平反应,拿着带来的【九章】就离开了。   潇洒的背影,让许泽平深深的觉得,他好像真的被这个老狐狸坑了。   但是甲班的学子却都是十分羡慕的看向许泽平,岑讲书的助教耶!   不但可以拿到月津贴,还可以近距离的和岑讲书相处.....更重要的是,按照岑讲书的意思,日后都是许泽平先学,然后他再来教他们!   想到这里,甲班学生集体站了起来,向许泽平作揖弯腰:“请许同窗务必认认真真的学习!!”   刀架在脖子上,许泽平也只能够上了。   同时,他也认识到了这些同学的可爱。   “诸位抬举了,小生必定不辜负诸位的信任。”   岑讲书通过窗户目睹了这一场面,他微微一笑,小家伙,还是栽倒他手里了吧?!   博文课间休息的时间很短,许泽平估摸过了,最多五分钟,第二堂课的钟声就已经敲响了。   第二节课是策论,刘讲郎拿着【春秋】以及教案走了进来,他的神情严肃:“听说我们班上来了一个新学子,不知是哪位?”   许泽平:....明知故问嘛。   “讲郎,是学子,学子许泽平。”许泽平谦卑的站了起来,朝着刘讲郎作揖,礼仪很是到位。   刘讲郎颔首,“不知许学子五经可学?”   “回讲郎,学子皆略有所学。”   许泽平说完,刘讲郎就有数了,不愧是赏荷宴的魁首,底子甚是扎实。   “今日我们继续学习【春秋】隐公元年,这堂课上半节讲完这一卷,下半节课就写策论。”刘讲郎的进度如常,通常是一节半课讲完一个篇章,余下的半节课让他们写策论。“后日上课,我会挨个分析你们的策论。”   ....   不知不觉一晃,上午的三堂课都已经上完,许泽平认识到了教算经的岑讲书、教策论的刘江郎,教诗经的杨夫子。   午休后,甲班的学子们争相恐后来同许泽平认识,然后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冲向了食堂。   许泽平跟随人群来到了食堂,这里的食堂和蓝星的食堂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没有排队打饭的阿姨。   饭菜摆在长长的桌子上,学子们依次排队,拿取碗筷打饭。   远远的许泽平看到了是两菜一汤,一个榨菜炒肉、一个清炒时蔬,以及鸡蛋汤。   这三道菜都是直接用水缸装着,缸里放着舀菜的木铲。   主食有馒头和粥,学子们都很自觉,吃多少就打多少,不存在浪费粮食。   许泽平观察到了来大食堂的学子,脚上的鞋子都很朴素,能够见到比比都是洗的泛白的布料。   养一个读书人是很费银钱的,笔墨纸砚哪一样的开支都不少。   江南的确是比东湘富足,但多数人家也只是供得起读书人。   “少爷!”   隔着人群,许泽平就看到了挤在书童群中的小虎,正当他准备打招呼的时候,小虎拿着两个馒头跑了过来:“少爷,您饿了没有?先吃个馒头垫垫吧。”   许泽平能够看到书童他们那边的伙食远不如自己这边,那边只有一菜一汤,一个咸酱菜一个鸡蛋汤。   许泽平摇头:“我还不饿,小虎你自己吃。”   小虎听着许泽平这么说,也不走,一边拿着馒头啃一边说道:“少爷,您不知道这里的馒头做的可真扎实,比小的以前吃的可香甜多了。”   阿父还没有死的时候,他跟着阿娘,很多时候阿父不在家,他就只有一碗寡淡的粥水,别说咸菜鸡蛋汤了,能有个馒头,他都是感谢天感谢地了。   跟着许泽平的这段时间,能够明显看到小虎的腮帮子有肉了,整个人的都有了少年活跃的精神气。   “嗯,快轮到我了,你去给我占位置吧。”   “好!”   小虎走后,施华说道:“许同窗,你和你家书童关系可真好。”   许泽平随口说道:“小虎就是个记吃的孩子,没啥心眼子。”   许泽平眼观八方,自然注意只要主子在场,书童第一个就是走到主子身旁的。   甲班中只有寥寥三四人有书童走过来,这其中没有施华,许泽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个聪明的,也知道什么话该说。   用过午饭后,约莫午时二刻。   许泽平记得岑讲书的话,所以他没有向其他学子那样,趴在桌子上休息,而是放轻了脚步,走出了甲班的课室。   按照自己来时的记忆,走向了夫子院。   夫子院有看守的小厮,许泽平刚走到门口准备询问,守着的小厮就客客气气的询问:“可是许泽平许学子?”   “小生正是许泽平,不知你?”   “小的听候岑讲书的吩咐,如果您来的,就径直走向三楼,左拐第一间就是岑讲书的书房,他在里面等您的。”   这才注意到夫子院,不同寻常的院子,分主屋和厢房,这里除去主、次屋,就是两座小三楼的房子。   只是平时怎么没有注意呢?   叩叩叩   岑讲书摆弄着手里的小木船,他听到敲门声,随意的说道进来。   “岑讲书,我来同您学习教案。”   许泽平是个守礼的孩子,进入书房后,他收着眼神,不四处乱瞄,径直的走到坐在太师椅上的岑讲书身边,不卑不亢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不同于课室的温和,书房中的岑讲书神情严肃,他径直的从案几上拿了一本书递给许泽平:“拿着,坐到对面去看,不懂的问我。”   这本书并没有封面,许泽平拿着厚重的书籍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岑讲书的教案细致。   窗边有一套崭新的座椅,看到这座椅,许泽平混沌的脑子好像开窍了....今日之举,岑讲书明显是刻意为之的。   这座椅只怕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坐到椅子上,他翻开书籍,映入眼底是三个大字——造船术!   这三个风骨的隶书深深的刺在了许泽平的心里,他偷偷瞄了一眼岑讲书,只见他半躺在椅子上,脸上覆着一本书,手里盘着一只小木船,好似长着眼睛一般:“看什么看?看教案!”   凶巴巴的语气,让许泽平下意识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教案不许带走,你只有两刻钟的时间揣摩。”   岑讲书看似不近人情,实际上他的心里默默地装着国家。   只是他不喜欢表达。   他知道圣人想要造大船....   许泽平抛开自己的心里的杂念,将自己的情绪投入书籍中。   一晃下午上课的钟声响起,许泽平慌忙的起身,恍然想起还在博文读书。   岑讲书淡淡的说道:“这节是我的算经课,收拾一下,跟我去看上。”   许泽平拿起窗外飘进来的树叶夹入书页中,他合上书籍:“是。”   岑讲书带着许泽平一前一后的进入课室,岑讲书站在讲席台上轻轻咳了咳嗓子:“安静!”   至于许泽平则是规规矩矩的靠门口站着,听候岑讲书的指挥。   岑讲书的一声令下,整个甲班安静如鸡。   “许助教,来上课吧。”岑讲书将手里的教案一递,然后自己就走下讲席坐到了许泽平的位置上了。   许泽平翻开教案,映入眼底的是关于圆柱几何题,他下意识的看向岑讲书,只见他绕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显然是为坑到自己而开心。   许泽平:。。。。   果然做老师的也没有几个好东西,先是贺教谕、再是欧阳师兄,最后就是这个岑讲书,都喜欢看自己窘迫而高兴? 第175章 江南游29   许泽平深呼吸一口气,为自己加油打气。   他将教案放到面前的讲席台上,没有着急讲关于圆柱体的几何问题,而是转身用墨条在大理石白板上画出了圆、圆锥、圆柱。   “同窗们,可都知道三者有何共性?”   “圆柱的上底面和下底面都是圆!”   “圆锥的底面是圆!”   “很好。”许泽平继续说道:“那关于圆的面积和周长这些公式可都还记得?”   ……   岑讲书的教案上除了一个圆柱几何题,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许泽平觉得干巴巴的将这个几何题没有什么意思,索性他就将圆到圆柱体的基本逻辑都梳理一遍。   看着讲席台上侃侃而谈的许泽平,岑讲书满意的颔首,果然这个小子他没有看错。   在许泽平的知识梳理下,原本对圆柱以及圆锥几何体积还有疑惑的学子,全部都搞清楚了。   在一答一问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下课点。   “讲书,可要布置题目?”听着下课的钟声,许泽平下意识的看向岑讲书。   岑讲书摇头,他的神色温和,语气却是十分的严厉:“我们今日就不布置算经题了,明日放假好好的玩一天,后日上课,我会让我的许助教现场给你们出算经小测题,上午答题,下午批改,不及格的同学,要抄着公式五十遍!”   说罢,岑讲书就接过了许泽平手里的教案,潇洒的离开了甲班课室。   留下一群跃跃欲试的学子,迫不及待的将许泽平围住了:“许同窗,你会出很难的题吗?”   施华双手抱肩:“许同窗,你要是不把我们难住,你的地位就要不保呦~”   “对啊,要是不把我们难住,你让岑讲书罚你抄着公式五十遍!”   许泽平看着带头挑衅的施华,拍了拍胸膛:“不把你们难住,我叫你们大哥!”   甲班的学子愣了一下,随即哄堂大笑:“好小子,你还真是不做亏本的买卖!”   “本来就比我们小,喊我们一声哥怎么了?”   ……   咚!   上课的钟声响起,蒋夫子拿着教案走了起来:“这节是八股文,还不赶快都坐好?”   私塾中的先生都是身兼数职,但是在博文不是,取之夫子长处,八股文写得好的夫子就教八股文,策论写得好夫子就教策论。   在博文任职的夫子最低是举人身份,像欧阳旭等人基本上都是进士及第。   一晃下午三节课已过,来到最后一节武课。   学子们从自己的课桌里拿出包袱,三三两两的相拥着去换衣服。   徒留下风中凌乱的许泽平,他发现自己好像干了一件蠢事。   施华拍了拍许泽平的肩膀:“许同窗,我们去换衣服吧?”   施华身边站着一脸别扭的张逍林,虽然张逍林打心底已经佩服许泽平了,但真的同他相处起来,他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我…我上武课的衣服,忘记拿了。”回过神来,许泽平赶忙说道:“不行,我得回去拿。”   “唉,许同窗,你知道我们住的”学子院在哪吗?   施华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泽平就跑的没影了。   “少、少爷!”   许泽平刚出甲班课室,正好碰上了抱着包袱跑过来的小虎,小虎气喘吁吁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给,给你衣服!”   “小虎,你真是越来越棒了!”许泽平开兴的用拳头锤了一下他的胸膛,“真聪明!”   小虎被许泽平夸的双颊通红,他挠了挠后脑勺:“哪有少爷说的那么聪明,小的还要向少爷学习呢。”   许泽平看着并排走来的施华、张逍林,他朝着小虎摆摆手:“小虎,我先去上武课了。”   “好。”小虎学着许泽平挥手,“小的先回去。”   整个武场上,算经院的学子与诗经院的学子渭泾分明。   每个院前面站着一位武生打扮的夫子,两位夫子对视一眼,双方眼里皆是挑衅。   曹夫子挑了挑眉:“怎么?李夫子,这是不服吗?”   李夫子啧啧两声,“不就是中旬的蹴鞠赢了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曹夫子咧了咧嘴,“呦呦呦,在你们这群败者面前,我们自然是得意的!”   在曹夫子说完这句话后,整个诗经院的学子纷纷开始起哄。   ——不服的话,有种在比试一场!   ——哦豁,输了还不服!   ——我们能赢你们一次,就能够赢你们无数次!   诗经院一起哄,算经院的学子气的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重新比一场。   ——比就比!谁怕谁!   看着两院学子激起的火药味,曹夫子与李夫子暗搓搓的交换了眼神,对嘛,学子就是要有这个朝气。   两院夫子同时对自己院系的学子发出了怒吼:“都给我安静!”   响亮的肺活量,让整个武场一震,两院学子纷纷寂静下来了。   “都这么精力旺盛。”李夫子不耐烦的说道:“施华,你领队,带他们跑白鹿山,我与曹夫子商量一下下个月蹴鞠赛!”   一听李夫子松口要进行蹴鞠赛,算经院的学子纷纷响应:“是!”   白鹿山这条道他们都已经熟悉,夫子一放话,两两并起开始跑步。   等到算经院的学子一跑来,曹夫子立马说道:“咱们诗经院的学子还不行动起来?是想要认输吗?”   “不想!”   “那好。”曹夫子鼓动的说道:“刘献,你带队,咱们诗经院从白鹿山后山上!”   等到两院学子都跑开,李夫子哈哈一笑:“这忽悠学子,还得是你啊,曹夫子!”   曹夫子捋了捋续起的山羊胡,“哪里哪里,没有李夫子你的配合,鄙人又怎么给他们下套?”   “哈哈哈,那就把蹴鞠赛放在中旬的武课上?”   曹夫子一笑:“这个没问题,到时候去找山长,看看能不能换课,上次的赛时都太仓促了,”   ……   许泽平对自己的体力还是十分的了解,为了避免出现体力不支的问题,他尽量减少说话,保持平稳的呼吸,跟着大部队。   只是他不说话,同他并排的张逍林却是个耐不住寂寞,要搭话的主。   “喂,你会玩蹴鞠吗?”   听着张逍林微微上扬的嗓门,许泽平面无表情的扭过头:“张同窗,你是同小生说话吗?”   张逍林开口道:“就你我二人并排,我不同你说话,同谁说话?”   从武场到白鹿山前山脚还好,路况平坦,许泽平跑得并不费力。   但是从山脚往上,路势不平,逐步上山,且山路还不是修建出来的,而是常年行人走出来的道。   奔跑起来要仔细得注意着路,不然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路两边的藤蔓绊倒。   跑上坡路时,明显说话声变小了,跑步的故意声在加重。   许泽平微微喘着气息,他听着前后逐渐停止的说话声,“张同窗,小生不想同你说话。”   “为什么?”张逍林紧巴巴的追问:“是太累了吗?可是这才哪到哪,许泽平,你要锻炼身体了嘞!”   许泽平收回自己的视线,他看向远方,然后冷漠的说道:“不是,是你太没有礼貌了。”   张逍林:……   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想和你说话!   过了约莫一盏茶,憋的难受的张逍林,又开口了:“许同窗?你会玩蹴鞠吗?”   跟随大部队上山,越往上路势越崎岖,许泽平的呼吸越发的粗重,他根本就不想搭理张逍林。   这长跑同平时的那些锻炼果然不一样,真的很考验人的耐力。   “许同窗?”   “许同窗?”   “许泽平?”   张逍林就像个无事人一样,叭叭叭的根本停不下来,今日这样子和那日赛场上冷峻的样子根本就是两个人。   许泽平的耳朵被他折磨的无法,才扭过头:“小生不会玩。”   “不会玩啊?”张逍林很兴奋的说道:“没有关系,等下了山,我教你。” 第176章 江南游30   “看到前面的山亭吗?”施华大吼一声,“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同窗们,加油冲刺啊!”   “冲!”   许泽平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只觉胸腔窒息,喉咙十分的干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面对众人的冲刺,他也不得不拖着沉重的步伐努力的加速。   抵达山亭之时,大部分的学子径直的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少部分熟练的开始在山亭旁边的水井打水,招呼着众人来喝水。   许泽平扶着山亭的柱子大口的喘息,他努力的平复自己气息,等到没有那么难受的时候,他才拖着酸软的双腿慢慢的移动。   尽管喉咙已经干的冒烟,许泽平也忍着不去喝水。   就在许泽平慢走平复气息之时,张逍林拿着竹筒走到了他身旁:“诺,许泽平,喝水吧!”   青年眉目冷峻,神色还有两分不耐烦,他扬了扬眉:“你喝不喝?不喝,我就拿走了。”   许泽平从他手里接过竹筒,一口灌下,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张逍林,谢了!”   张逍林仗着身高,一把搂住了许泽平的肩膀:“对了嘛,日后都是兄弟,你这么拘谨干嘛?!要知道,我张逍林愿意认的兄弟,可不多!”   此时,施华无奈的走了过来:“许同窗,逍林就是这性格,看着好像是生人勿近,熟悉了其实你就会发现,他就是个话唠。”   “咱们都熟悉了,叫同窗也太生疏了,小生较你们年幼,唤你一声施兄,不介意吧?”许泽平推开张逍林的铁臂,“这夏日一身汗,张逍林你都不嫌臭吗?”   “什么臭不臭的?这是男人味!”张逍林反驳的说道,说道这里,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不然小娘子怎么叫我们臭男人?”   施华不赞同的摇头,“逍林,泽平他还小,你可莫要乱说话。”   张逍林之所以这么嘴不把边,也是打小跟着他阿父混在卫所中,成群的男人堆,加上一些兵痞子……   等到他阿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八九岁了,张口闭口一个老子、一个小爷。   惹得他阿父瞧着他就生厌,为了纠正他这个毛病,小时候可没少挨他阿父的打。   打也被打惨了,骂也被骂惨了,还是改不掉这个臭毛病。   后来他阿父的兄弟就支了一招,送到私塾里去读书。   还不想成张逍林是个读书有天分的,脑瓜子聪明、学什么都麻溜,稍微一支点就懂了。   或许是在私塾里,不跟这些兵痞子打交道;又或许是老夫子的管教严格,慢慢的这些不好的口头禅也就改掉了。   最后还抱得美人归,把老夫子的小闺女娶回家了。   只是啊,这大大咧咧的说话的习惯还是没有板正回来。   张逍林这张嘴是在博文出了名,但是为了不丢人丢到淮湖去,在赏荷宴前一天,他们班的讲郎千叮万嘱,让他保持高冷,能不开口绝对不开口。   也是这样,张逍林给许泽平留下个冷峻青年,不好打交道的印象。   许泽平看着这半山腰的风景,风吹树叶簌簌而动,四周争相的虫鸣声,他深呼一口气,皆是山间的鲜活。   “施兄,这放眼望去,都不见山顶。”许泽平顺势转移了话题,“这样跑上去还要多久啊?”   “不上去了。”施华指着那山亭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武课长跑的终点,这是白鹿山中间偏下的位置,再上去就不安全了,有野物出没。”   “原地在休息片刻,我们就下山!”   施华发出命令,他就走到最前头,摆好队形。   算经院的学子稀稀拉拉的开始排队,排队的过程中,不免的发出抱怨声,觉得休息的时间太短了,他们都跑了半个时辰了。   从博文书院跑到这山亭来,他们都测算过,最快跑也要半个时辰。   其实按着他们稀稀拉拉的速度,其实都不止半个时辰。   施华没有生气,只道:“若是你们还想被诗经院的学子指着鼻子羞辱,你们尽管抱怨!”   蹴鞠赛是考验球技,但是除去球技以外,最最重要的就是玩蹴鞠者的耐力。   两院蹴鞠比赛,他们并不是指定人选,主力队是随机抽签……抽到谁就是谁!   所以人人都有上场的机会。   除去上场的主力队,候补队是可以由他们指定的。   施华一开口,抱怨的人都闭嘴了。   这让许泽平有些疑惑,自古众口难调,什么时候人心变得这么统一了?   等到张逍林边跑边跟他说蹴鞠赛的规则时,许泽平就恍然大悟了,人人都有机会参赛,怪不得啊!   跑下武场时,天色都有些昏沉了,显然早就过了下课的时间。   但是两院夫子还是等候在原地。   算经院学子刚回到武场不久,诗经院的学子也回来了。   两院夫子清点完人数,交待了下次比赛的时间后,就宣布放学。   一说放学,整个秀才院的学子们都活过来了,也不插着腰喘气了,三三两两的相互结伴走出武场。   “许泽平,明日你要去金州城逛吗?”张逍林的夫人回娘家去了,上次他向岳丈吹牛要拿赏荷宴的魁首……嗯,为了避免到岳丈家中被念叨,这次他就不回去了。   金州城?   说起金州城,许泽平就想起自己动心思写的话本子,想着要不去城中逛一下?   “许泽平,金州城也没有什么好逛的。”许泽平没有回答,张逍林就替他做出了回答:“中旬我们就要蹴鞠比赛了,不如明日我教你蹴鞠吧,不然抽到你,你不会,那就丢我们算经院的脸了!   施华,你说对吧?”   施华并排走到许泽平的左手边,赞同的说道:“确实是该练练,不仅是蹴鞠,还有耐力,这跑白鹿山山亭不过一上一下的一个来回,泽平你就喘成了那个样子……嗯,确实不大行。”   许泽平:……男人,怎么能够说不行?!   “喂喂喂,施华,你说这话,我就不大爱听了。”张逍林反驳的说道:“许泽平这第一次跑,能够不倒下就很不错了,好吧?   想想你自己当时,指不定还不如他呢?”   施华:我谢谢你。   “许泽平,我带你回学子院吧!”   许泽平摸摸自己咕噜咕噜的肚皮,“张逍林,你不饿吗?”   ……   折腾一天下来,许泽平躺到床上只觉得腰酸背痛。   这学子住的四人间自然没有他们住的客人院舒服,当然比大通铺是强远了。   为了保护学子的隐私,床榻之间都是用木柜隔开的。   恰好给许泽平分配的床榻在最里边,这使得一边挨着墙壁,一边有木柜挡着,再拉上蚊帐,那就自成一个小空间了。   许泽平住在勤学一院的南屋,他的床榻是在上课时,小虎收拾出来的。   床榻上的被褥也是博文书院统一发给学子的,故而他没有费什么心神,吃过晚饭、冲了澡,小虎收了他的脏衣服,他就舒服的躺到了床上。   听着侧壁床位传来的呼噜声,许泽平还没有睡意,他侧过身子推开床边的窗户,夏日的夜风拂来,驱走内心的燥热。   透过窗户看着满天的星星,他不由的想到了程哥儿还小时,总是喜欢缠着他一起看星星。   那时候,他的心是浮躁的。   他不知道这破星星又什么好看的,架不住程哥儿磨的厉害,也只好陪着他偷偷跑出祖宅去田埂上看满天夜星。   有次回来差点被阿兄逮住,还好阿兄只是翻了身。   现在想来,亮亮闪闪的星子多美。   就像程哥儿那双会说话的眼眸,很亮、很闪。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几时,许泽平就睡着了。   或是因为白天的武课太过疲累,许泽平一觉睡到了辰时,还是张逍林大着嗓门来喊他起床。   “许泽平,起床了!”隔着木柜,张逍林咚咚咚拍打着柜子,将睡梦中的许泽平从周公哪里叫起来了。   许泽平揉了揉眼角,他坐了起来:“张逍林,几时了?”   “快快快,赶紧起来,我都看到诗经院的在练习蹴鞠了。”张逍林催促的说道:“现在都辰时二刻了,我给你带早饭过来了,赶紧起床吃了,我们好去站位置。”   练习蹴鞠也不算着急,许泽平他探出头看向张逍林:“张逍林,博文可寄家书?” 第177章 江南游31   许泽平拿着信笺久久没有下笔,他心里盘算着,自是不能够单独给程哥儿写家书的……不然,有碍程哥儿的名声。   所以他得给家里人没一人都书写一封,至于坐在床榻上催促的张逍林,不急,就让他等上一会儿好了。   许泽平、张逍林以及施华他们都住在勤学1院,不同的是他与张逍林住南屋,施华住在北屋。   昨日住在南屋的另外两名学子归家去了,所以现在只有他与张逍林二人,还算是比较安静的。   张逍林见催促许泽平没用,为了稳住自己的急躁,他也只好打开自己的柜子,从上层拿出了一本书开始看起来。   许泽平看着洁白的信纸,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给程哥儿写一封信,很多话都无法用言语表达,过于露骨的话又怕惹恼了程哥儿。   在心中又是盘算片刻,他决定写一篇短文小话本,堪堪千字。   写得是一个小哥儿上山采药救了一只受伤的狐狸,经过半个月细心照料,狐狸得以痊愈,却不告而别了。   这惹得小哥儿伤心不已。   小哥儿年纪适龄,家中自当为他寻访亲事。   约莫一月后,媒婆领着一个白衣小子登门说,这小子爱慕你家哥儿良久,特意聘请我上门为他提亲。   白衣小子生的极为俊朗,一双清澈的狐狸眼与小狐狸生的一模一样……   小哥儿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白衣小子,当场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三日后,二人大婚。   新婚之夜,白衣小子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   许泽平的打住了小哥儿的话,他将这篇短文小话本的结局定在了这里。   他的胸膛在打鼓,不知道程哥儿能否明白他的心意?   待到墨迹吹干,他仔仔细细折好这三张信纸,然后放到信笺中,密封好。   最后题写上:程哥儿亲启。   将信笺安放好,他才拿出新的信纸开始给家中各位写信。   同阿姐说江南的风景很好,气温事宜,希望阿姐能够下江南来游玩一番。   同阿兄说他侥幸得了赏荷宴的魁首,江南才子甚多,他还需要向他们学子。   同阿父说,博文的同窗甚好,人好愿意带着他玩,不管是蹴鞠还是读书,都能够完成一团。   同阿娘说他赏荷宴得了一百多的银两作为奖励,希望阿娘不要挂念他。   最后在这些信纸上,同时落笔,一切安好,勿念。   阿娘不识字,许泽平知道阿娘的信纸终究会让阿父来给他念,故而将他们二人的信纸装在了一个信笺中。   写完这些信纸,许泽平伸了伸腰,恍然发现距离午时只有一刻钟了。   他揉了揉脖子,只道做事专心起来,果然不觉时间过得来。   “张逍林,我写好了。”   许泽平嚎了一嗓子,将沉寂在【尚书】中的张逍林拉了出来。   张逍林将【尚书】往柜子里一扔,拉着许泽平就往外走:“快快快,我们去玩蹴鞠去。”   “张逍林,我得先去掌院哪里,然后用过午膳,才能够去玩蹴鞠。”许泽平晃了晃手中的信笺,“不然玩到一半没有体力了,那岂不是很丢人?”   在博文学院,做掌院可并不轻松,山长负责学子们的发展方向以及各项活动,而掌院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山长背后替他管理一切的杂物事宜。   比如学子们吃穿住、以及他们的家书、又或是学院的财政,都是由掌院这派来负责。   从掌院的办公室出来,许泽平想到掌院脸上藏不住的疲乏,他不禁一抖,果然不管在哪里,想要人前显贵、人后就必须受罪。   掌院看着是山长之下,风光无限。   再联想到劳累奔波为百姓干实事的蔡大人,许泽平深深的觉得,果然一个强健的身体很重要。   像张逍林那般壮如牛,就挺好。   ……   吃过午饭,许泽平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张逍林,要让他教自己玩蹴鞠。   博文蹴鞠场有两个,分为东场和西场。   现如今东场和西场都有人在玩,刚好一边是算经院的学子、一边是诗经院的学子。   两个球场挨得也不远,恰好看着都要结束了。   张逍林看了一眼,是和他不熟络的学子,所以他就不着急,索性就给许泽平指点起蹴鞠的游戏规则。   他指着球场中央竖立两根高三丈的球杆,上部的球门直径约一尺,说道:“那叫风流眼。”   “蹴鞠分为两队,每队12或者16人……”   许泽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知道蹴鞠与足球类似,当然也仅限于知道类似。   不管是蓝星还是如今大景朝,这项活动也是适用于上流社会。   虽说他这辈子出生不差,但河洛县的人脉……所以会玩蹴鞠的有能够有几人?   从前接触不到的东西,现在有人愿意跟他讲,他自然是听着认真。   一个讲的认真,一个听着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诗经院那边蹴鞠比赛已经结束了。   “呦,哪里来的乡巴佬?蹴鞠都不会玩!”   嘲讽的语气飘来,明晃晃的朝着许泽平他们发难:“呀,我当是哪里的乡巴佬呢!原来是我们的赏荷宴魁首呢。”   要说整个博文院,嘴最没把边的是张逍林。   那么嘴最臭的,就是面前这人——乔友民。   张逍林嘴不把边的大大咧咧,那是无意的。   但是这个乔友民却是故意的!   而张逍林最讨厌的也就是乔友民,不但做作还自视过高,仗着自己是乔阁老的族人,一天天的脑袋抬天上,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也不想想乔家在乔阁老起来之前,还不是种地的泥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乔友民对许泽平这么大的敌意,乃是因为他赏荷宴前夕感染了风寒,没能够参赛。   在他看来,若不是他得了风寒,错过了参赛,这赏荷宴哪里轮到许泽平这个东湘乡巴佬?   至于许泽平写的策论以及做的算经题,在他看来还不一定是抄写谁的!   想到这个乡巴佬连蹴鞠都不会玩,他就惹不住的翻白眼。   看着乔友民吊、炸、天的态度,许泽平捏紧了拳头,很好,你这小子成功的激起了他的怒火。   “你这张臭嘴,老子要打”烂你的嘴!   就在张逍林扬起拳头要抽乔友民时,许泽平及时的拉住了他,然后站到了张逍林的身前。   “哦,在这位学子看来,东湘来的都是乡巴佬吗?”许泽平微微一笑,好似平常心的聊天:“还是说,在你看来,不会玩蹴鞠的就都是乡巴佬?”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乔友民敢答,许泽平就有的是坑让他往下跳。   常人遇到这话都是气急败坏,现如今许泽平却是温温和和的说话,这让乔友民不经后退了几步。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是说你是乡巴佬,连蹴鞠都不会玩!”   “哦?那这位学子的意思是,不会玩蹴鞠的就都是乡巴佬?”许泽平恍然大悟,不经的太高了嗓音:“快来看看,这位学子说,不会玩蹴鞠的人就是乡巴佬!”   许泽平这么一起哄,球场上看热闹的人就都围了过来。   “乔友民,你什么意思啊?!”   “你是乔阁老的族人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说不会玩蹴鞠的就是乡巴佬?”   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是爹娘生下来的,那个没有个兄弟姐妹?   家中兄弟姐妹不会玩蹴鞠的多了去了!   按照乔友民的意思,不会玩就是乡巴佬?   一些冲动者,甚至要扬起拳头动手了。   乔友民再蠢也知道自己这是被许泽平下套了,他高声解释:“你们误会了,你们都是被许泽平误导了!我没有说不会玩蹴鞠的人是乡巴佬,我只是单纯的骂许泽平是乡巴佬。”   许泽平温和的一笑,他朝着张逍林说道:“张逍林,你刚刚在场,这学子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张逍林掏了掏耳朵,“我可听到的就是他说不会玩蹴鞠的就是乡巴佬,各位,你们要是相信他的话就当我没说吧。”   “算了算了,许泽平,我教你去玩蹴鞠吧,我真心不想和这么嘴臭的人呆在一块。”   乔友民在博文的名声有目共睹,嘴臭的要死!   比起乔友民,他们自然更倾向相信许泽平与张逍林。   能够共情女子与哥儿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坏人?   现如今的乔友民,只觉得百口莫辩。   许泽平在张逍林的引导下,开始踢起了蹴鞠。   听着不远处,乔友民的惨叫声,他的心里就美滋滋的。   真是活该! 第178章 江南游32   不知不觉,许泽平已经在博文呆了两个月余。   时间已经来到了九月二十六,秋日转凉,早晚已经需要添衣了。   听着台上刘讲郎的课,许泽平却心不在焉的摩擦着笔头,十月初五是程哥儿的生辰,十月初五程哥儿就十五岁了。   从金州寄一份家书到清水镇,最快也要九天。   这些天跟着岑讲书忙着做船模型,导致许泽平都疏忽了这个时间。   他心里盘算着,若是今日能够将东西寄出,或许初五那日,程哥儿会收到。   想要今天寄出,就必须趁着午休的时间点。   只是他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仓促的时间点,能送什么?   许泽平突然想到了那次他参加蹴鞠活动,拿到的彩头。   是欧阳师兄赞助的银蹴鞠,这银蹴鞠便是用白银雕刻制作的,不大,也就孩童拇指大小,胜在精致别美,很是活灵活现。   那日张逍林的一句玩笑话成真了,万一抽到你,你不会玩怎么办?   果然在八月中旬的那场蹴鞠活动中,算经院的主力队中抽到的人选就有他!   也幸得张逍林教的细致,又或许是许泽平的天赋异禀,许泽平上手的非常快,加上他投球的准头,竟然使得他成为了算经院的一大底牌。   在八月中旬的蹴鞠赛上,他成为了最大的一匹黑马,连同参赛的施华一起,大败诗经院。   胜出队伍的十二人,每人都得了山长的小彩头,便就是这枚银质小蹴鞠。   张逍林每每见到这么银蹴鞠,就在抱怨为什么那日比赛没有抽到他?   想到这里,许泽平就不经的摇了摇头。   然后一根墨条,精准的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许泽平,老夫讲宫之奇谏假道,这么好笑吗?!   许泽平捂着脑瓜子站了起来,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是找借口还是承认错误?   最终他诚恳的认错:“讲郎,是小生的不是,小生走神了。”   刘讲郎见许泽平的认错态度如此的诚恳,加之平日里表现也是十分的优异,让他的脸色稍缓,但是语气还是十分的生硬:“念起初犯,不予追究,抄写五遍宫之奇谏假道给我!”   “是。”   “把墨条捡起来,拿给老夫。”   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许泽平迫不及待的就冲出了课室,也不顾在他身后呼喊的张逍林以及施华,直奔他住的勤学1院。   打开木柜,入眼就看到了装小蹴鞠的木盒以及家中的回信。   看着最上头的簪花小楷,秀美又不失风骨,亦如程哥儿人一般,外柔内刚。   时间有限,也不由许泽平拖沓。   他急忙拿起一旁的信纸,仓促的写了一封家书庆祝程哥儿生辰快乐。   然后将家书连带木盒一同装好,就直奔掌院的办公室。   ……   呼,搞定这一切,许泽平估摸了下时间,也来不及吃午饭了,就直奔对面三楼岑讲书的办公室。   叩叩叩   听到熟悉的敲门声,岑讲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他嚎了一嗓子:“进来吧!”   许泽平推开门,只见岑讲书腰间挂着尺子,手里拿着墨条,弯腰在大船模型上勾勾画画。   看见许泽平了,他招呼的说道:“你昨日说在船舱可以设计一组长矛,快来快来,我设计了三组,看哪样合适些?”   大景的造舶司乃是盛安帝上位以来,新开的部门,现如今的直属的顶头上司其实就是盛安帝本人。   因船舶试行,离不开河海。   造舶司的总部却不在上京,而是江南。   但由于盛安帝几乎不离上京,故而造舶司由江南巡抚刘远征代管。   大小事宜由刘远征总结,递呈到盛安帝的手中。   这两个月许泽平跟着岑讲书,也有幸见到二品大员江南巡抚刘远征。   当然是看到了被岑讲书骂的狗血淋头的二品大员,偏生被挨骂的刘远征还不能还嘴,任由岑讲书骂爽了。   最后期期艾艾的提出自己的请求,让岑讲书去指点指点他们造出来的问题船。   在大景朝以前,从没有那个朝代想过在海运这上面发展,他们之间的战斗也都是由内陆战为主,故而这军船都还在摸索阶段。   饶是现在大景的排水这些官船,也多是民用船改造而来的。   造舶司的确是造出了一艘将近60吨的大船,将近是大景朝民用船的两倍。   但是这个军用船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它速度控制不住,时快时慢。   事关乎大景的未来,岑讲书再不乐意搭理刘远征,也还是答应去造舶司。   作为岑讲书个人认定的接班人,许泽平也被他带去了。   “岑先生,您来了?”   “岑先生,可是用过早点了?”   ……   岑讲书一出现在造舶司,不管是手上有活的工匠、还是没活的管事,皆是热情的迎了上来,至于他身后跟着的刘远征以及许泽平,皆被忽视了。   看着人群中央的岑讲书,许泽平有一个感悟,拥有真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发光。   “小子,你真的很幸运。”刘远征鼓励看向许泽平:“你的老师很厉害,你跟在他身边,好好学习,日后前程远大着!”   刘远征一脸认真,许泽平却是十分的尴尬。   说实话刘远征说的也没有错,许泽平与岑讲书之间除去那层名誉上的师徒关系,二人和师徒其实没有什么差别了。   造船术乃是岑天元研究出来的心血,但是他却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许泽平。   最终许泽平没有反驳刘远征的话,坚定的说道:“我会的!”   在与刘远征的寒暄中,许泽平知道了这艘大船,可以说就是岑天元指点出来了。   除去大船的用料材质以及人工岑天元没有参与,其他的数据分析以及船造模型,皆是刘远征厚着脸皮来问岑天元的。   岑天元看着船帆题写的天元二字,严肃的眼神稍显柔和,哼,还算这群小子有点眼力劲。   岑讲书睨了许泽平一眼:“许小子,你不过来,你还在说什么废话?!”   许泽平跟着岑讲书后面学子,听着他细致的讲解船身数据……   在经过岑讲书的一番推敲,最后得出风帆设计的尺寸出现了偏差,与他原设定的出现了5寸的误差。   事实上也是如此,制作风帆的管事因为喝酒,在醉后……不小心将水滴在了数据纸上,是的宣纸上的字迹模糊。   他醒后不敢承认错误,就硬着头皮将风帆做了出来。   这件事情的结局许泽平不知道如何,因为检验出误差以后,岑讲书就领着他回来了。   然后让他写了一篇关于此事的策论,也就是因为这个,他疏忽了程哥儿的生辰。   相处两个月之久,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许泽平随手从岑讲书的案几上拿起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垫吧垫吧肚子。   然后赶紧走到岑讲书的身边,说道:“讲书,我觉得这组棱形更合适,即可以做大船的排水……”   铛!   下午的钟声响起,许泽平知道上课的时间到了。   岑讲书随手拿起案几上的教案递给许泽平:“许小子,你去上课,我在继续研究研究你说的□□。”   许泽平接过岑讲书递过来的教案,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在出岑讲书办公室门前,他又拿过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吞下后,不顾形象的灌了一口茶水,然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向了课室。   “咳咳。”   到甲班课室后,许泽平清了清嗓子,整个甲班就安静了下来。   自打上次出的圆柱、圆锥以及圆的随堂小测,他们就真的对许泽平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真的,他们再也不想抄写公式了。   抄写那么多遍,手也挺麻的。   “今日我们学习的内容的是小船过河……”   ……   昏暗的油灯摇曳,许泽平在灯下挑灯抄写刘讲郎要求的内容。   张逍林因为被平安先生写的话本勾的一点睡意都没有,索性他就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许泽平的身旁,压着嗓子问许泽平:“许泽平,你看没看最近很火的话本子?”   许泽平毛笔一顿,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两名室友,他瞪了张逍林一眼:“张逍林,你没有空看到我在罚抄吗?我哪有时间去看什么话本子?”   张逍林听了许泽平的话也不恼,他挠了挠头,想着平日里许泽平好像总是在忙碌,白天不但要跟着岑讲书学子教案、还要跟着岑讲书出去观摩学习其他大家的知识,晚上还总是挑灯练字。   这么一想来,确实是没时间看话本子。   只是他太喜欢平安先生写的话本子了,忍不住的分享:“哎呀,许泽平我跟你说,我看的那个话本子真的很火,讲的是游走人间的白狐公子,专管人界与妖界的不平事。   只是白狐公子最近遇到一个法力高强的黑虎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打过……”   听着张逍林的叭叭叭声,许泽平的头皮一麻,啊这,这不是他交到常青书坊的那个话本子吗?   他试探性的问道:“这话本子很火?”   “火啊!”张逍林见许泽平生了兴趣,连忙搭茬:“最近博文私底下都传疯了,唉,也不知道平安先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最近常青书坊掌柜的都急上火了。”   也不是没有人仿着平安先生的话本,但总是写不出平安先生的那个味道来。 第179章 江南游33   许泽平下意识瞄了一眼压在最底下的稿子,他安抚的说道:“放下吧,不出七天,你喜欢的话本子一定会更新的。”   许泽平是九月上旬的旬假在常青书坊投了稿子的,虽说准备了良久,也打探了多个地方的行情,但稿子能否火起来,他其实心底也是没有底的。   去投稿子的路上,他还是怀着最初的想法,不求大火,只求一点润笔费,能够养活自己。   家中带来的银两以及赏荷宴得来的白银,许泽平心里是有个盘算,他想留下来给程哥儿添妆。   虽说日后的管家权定是交到程哥儿的手中,但多给予他一些银两,便是多给予他一分底气。   阿爹阿娘再好,同程哥儿之间还是隔了些的。   当然投稿时,心中没底归没底,同书坊掌柜谈及润稿费时,他还是没有一点心软。   在将初稿递给书坊掌柜时,他可是仔细观摩他的神色,一丝小变化都没有错过。故而将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小惊艳,抓的死死的!   从前或许许泽平的文笔确实很差,甚至是写作文都难以编出一篇出彩的的,但是经过这些年的磨砺,他早就不可小觑了。   加之不同于大景朝话本子的情节设定,自是让书坊掌柜眼前一亮。   书坊掌柜知道眼前这话本子定会大火,但瞧着许泽平的生面孔,便知他是个新手!   饶是许泽平在镇定,他也能够观摩出眼前书生微微发颤的手背:“书生郎,你这话本子虽说新奇,但你是个毫无根基的新手,想必这话本子上架,我们书坊也是要做很大的努力,才能够帮你推销出去的。”   寻常的新手,听到这话定是要焦急万分。   但是许泽平却没有,他老神在在的看向掌柜:“那按照掌柜的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许泽平这淡淡的嗓音,徐掌柜话头一顿,看来这书生郎是个不好忽悠的。他继续说道:“按我的意思,就买断吧!瞧着你也不容易,我以五两银子买断一卷,你交上来一卷,我便现结你五两银子。”   在徐掌柜的盘算中,五两银子已经够金州城绝大部分人家舒舒服服过上一个月了。   只要这书生郎勤快一点,一月交上三卷,日后定是吃喝不愁。   哪想到许泽平冷笑一声,径直从徐掌柜的手里抽出了话稿子:“掌柜儿,小生乃是与你诚心做生意,你仅如此的忽悠于我!你可知,小生若是不是真心喜好写这话本子,就凭小生的一副墨宝就可在这金州城卖上数十两银子?”   说罢,许泽平就要拂袖离去。   许泽平这话虽说有些许的吹牛,但这话也是半真半假的。   赏荷宴事关两省青年才俊的名次之争,不管是教育界、还是官商界都是相当关注,自打许泽平夺得魁首后,名声当然大燥!   谁人不知道这届赏荷宴的魁首,是来自东湘省的小天才?   不过舞象之年,连斩东湘童子三试案首,取得小三元及第的美称!   短短三日,许泽平的名声就传遍江南两省。   不少的江南才子从江南各地而来,就是为了一睹许泽平的风采,与他一较高下。   只不过许泽平是个不爱出风头的,每每都是拒了这些人的请求,安静的藏在博文书院中默默吸收自己未知的知识。   或许正是如此,许泽平在江南才子的心目中越发的显得神秘。   偶然之下,许泽平赏荷宴上的策论流入江南,众人皆被他的那一手馆阁体所惊艳!   世人皆说应考的馆阁体呆板、恪守成规,毫无读书人的风骨。   可是那乌黑方正的一笔一划何尝不道尽书生郎的风骨?   字如其人,君子端方、风华藏于礼。   见不到许泽平其人,他们便开始追逐许泽平的墨宝,甚至开出了天价,百两只求许泽平的一方墨宝。   听闻此传闻,许泽平也不由的摇头,还真是得不到最烧心。   徐掌柜听着书生郎硬气的话语以及挺直的背脊,那不明白自己这是遇到硬茬子了?连忙追了上去,将许泽平拦在书坊门口:“哎哎哎,书生郎,是小的有眼无珠,有话咱们好好说,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不是?”   许泽平心底软和了下来,面上还是生硬,他冷哼一声,“这句和气生财,是不是对于你来说太讽刺了?”   徐掌柜那能够不知道话头已经有周旋的余地了,连忙迎着许泽平入了书坊的贵客室,奉上了好茶相待:“还不知道书生郎,您的名讳?”   “小生姓许,名上泽、下平。”   许、泽、平,徐掌柜在心底默念一遍,只觉得很是耳熟 ,他在仔细观摩许泽平的年纪,随即反应过来了,当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原来是许秀才,当真是小人的有眼无珠啊!”   现如今的金州城又有几人不识许泽平?   年少有为,容貌出众,正正是风流好儿郎!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徐掌柜得见,眉目清朗、眼神果敢坚毅,果然是个风华绝代的主。   “徐掌柜过于谦卑了,日后可莫要欺生才好。”   面对许泽平的直面调侃,徐掌柜也连忙应答是,然后说道:“关于这润笔费,许秀才,我们这里有两种方式,一种方式是买断,另外一种方式分成,您有意向那种?”   “徐掌柜,可仔细说说两种方式?”许泽平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见自己的气已经出了,徐掌柜诚心做生意了,他说话的语调自然也就温和了下来。   “买断,按照许秀才您如今的名气,可值百两一卷。”   徐掌柜刚说到这里,许泽平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徐掌柜,这稿子,我匿名,笔名平安先生。若是买断,你按着正常的水平是多少?”   “若是正常水平,按着现在来说,至多给你15两一卷。”徐掌柜是按照如今顶尖的话本先生来给许泽平定价的,寻常不出名的话本先生来投靠,最多也就六七两。   徐掌柜初次出价,其实也不违过,唯一的过错点就是许泽平的话本子真的是出彩,让人一眼就不能够忘却。   “分成呢?”许泽平对这个买断银两还是十分满意的,在河洛县15两可供农户安安稳稳渡过两年了,但是谁嫌银子多呢?   他自是想要赌一把。   “分成分两种:第一种,定死契约,日后你所有的话本子只能够投稿在我们这里,如此分成是您六、我们四。   第二种,活签契约,也就是当下的话本子投稿在我们这里,分成是五五开来。”   许泽平在心中盘算着,“徐掌柜,小生非江南人氏,这分成小生觉得还是活签契约来的实在。”   按照许泽平的水平,徐掌柜知道他写出出彩的话本子并不难,故而一听到这话就着急了,立马吐露的说道:“许秀才,我们书坊与成四书坊是联营的,共同属于一个主子,您若是有意,咱们就签了死契,日后不管是成四书坊还是常青书坊,您都可以投稿。”   成四书坊?   许泽平的思绪一凝,成+四=盛,成四书坊做的是低端平价的百姓生意,而这常青书坊装潢华美、摆件精致,一看就是做上头富贵人家的生意。   也正是如此,许泽平一眼就瞧中了常青书坊。   只是书坊背后的主子,敢以盛冠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见着许泽平眼里的狐疑,徐掌柜笑眯眯的说道:“许秀才,您放心,跟我们书坊做生意,您呐绝对是错不了的。”   既然赌了那就豪赌一把,许泽平爽利的签了死契,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不可透露他的身份。   他可不想日后为官,得了与民争利的名头。   若是透露了他的身份,他们的契约不但结束,书坊还要赔偿他的一切后果事宜。   徐掌柜笑眯眯的应了这个条约,然后将这附加事宜定在了契约中。   最后许泽平交了稿子,拿着契约低调的离开了书坊。   听着许泽平信誓旦旦的保证,张逍林眼前一亮:“许泽平,你何以见得?”   因为我是每日放旬假去金州城的啊!   九月一共是三十一天,旬假是在第三十一日。   今日二十六日晚,按照如此火热的市场,徐掌柜收了稿子,定然会第一时间的拓印,又怎么会耽搁销售呢?   当然啦,许泽平自然不能够按照真实的话说,他安抚的说道:“既然平安先生是以话本子发家的,他定然会关注话本子的畅销程度,身为一个话本先生,他定然不会断层太久,不然怎么对得起他钟爱的书迷呢?”   得了许泽平的认真分析,张逍林心中十分的畅快,也有了睡意。   他道:“许泽平,平安先生写的这【白狐仙旅】真的很好看,明日你一定要看看我的话本!”   说罢,也不顾许泽平的回答,他打了一哈欠,就回床上去睡觉了。   灯火幽冥下,许泽平眉目柔和,情不自禁的扬起了笑容。   不管是谁,都喜欢自己的作品得到书迷虔诚的安利。   心情好起来了,罚抄都变得有意义了起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许泽平完成罚抄,回到了床上休憩。   一夜好梦,已是次日卯时三刻。   “程哥儿,在想什么呢?”许泽柔捧着一束鲜活的桂花走进回廊时,恰好撞见程哥儿捧着下巴眼目无神的倚靠在回廊上。   “阿姐。”程哥儿一听到许泽柔的声音,立马站直了身子:“回来了?千桂苑可好玩?”   一听程哥儿的话,许泽柔的嘴巴就嘟起了,抱怨的说道:“好玩,但如果你在的话,就更好玩了!”   千桂苑也算是清水镇上的一大特色游玩景点,每年桂花盛开的时候,很多未婚男女都喜欢前往千桂苑游玩。   程哥儿拉着许泽柔坐到回廊的凳子上,讨好的捏着许泽柔的肩膀:“阿姐,你知道的,我生性不爱凑热闹。”   许泽柔回过头,生气的捏了捏程哥儿的脸颊:“骗人,那是因为老幺不在。”   见许泽柔提起了许泽平,程哥儿不禁小脸一红,“阿姐,别瞎说。”   许泽柔哼哼一笑:“我瞎没瞎说,你心里不清楚吗?” 第180章 江南游34   在许泽柔炯炯的眼神下,程哥儿不吭声了,他埋头捏着许泽柔的肩膀,希望借此将这事糊弄过去。   许泽柔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当然不是,但是瞧着小哥儿红彤彤的耳尖,还是打住了嘴。   转头说道,“程哥儿,你是不是在想你生辰,平平会送你什么生辰礼?”   听闻阿姐的话,程哥儿闪烁的眼神慢慢的落寞了下来,他哪里想要什么生辰礼?他只想要见见平平。   自五岁以后,他的世界就被平平所占据。   他就像是一束光,点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已经和平平分开八十五天了,他清楚的记得平平是七月初三早上离开清水镇的。   这是他和平平分开最久的一次了。   “平平读书这么繁忙,阿姐,我不需要他记得我的生辰。”程哥儿收起自己的心中的落寞,挤出笑容:“他一切安好就行。”   许泽柔摇了摇头,“你啊,总是这么的懂事。”   许泽柔伸手搭上程哥儿的手背,将他拉倒自己的身旁,向着守在自己身边的翠果两姊妹使了个眼神。   翠果两姊妹就懂事的守到了回廊的两头,以此来震慑路过的粗使丫头。   “程哥儿,别什么都听姜麽麽的,姜麽麽什么都好,但是她毕竟是名门世家出来的。”许泽柔抬手将程哥儿散乱的鬓发别到耳后,“她们最讲究的就是规矩、守礼。这情爱之事啊,不是一切都按规矩来,就能够圆满的。”   程哥儿微微诧异,清澈的猫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你首先得让他知道你的心意,该示弱的时候要示弱,要让他多疼疼你。我们是后院主子没有错,职责是为郎君打理后院、主持中馈不让他们操心,他们才能够专注仕途。”许泽柔拍了拍他的手背,“但我们也是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夫郎,我们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我们需要人疼、需要人关切。”   听着阿姐出格的话语,程哥儿的脖子都羞红了。   打小阿姐胆子就大,总是喜欢说些他不敢说的羞耻话语。   程哥儿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闪烁着湿漉漉的猫眼,艰难的开口:“阿姐,求你了,别说了。”   许泽柔瞧着程哥儿都快要冒烟的脸蛋,怒其不争的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啊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   “许秀才,你终于舍得来了。”   徐掌柜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许泽平盼来了。   许泽平一出现在常青书坊的门口,徐掌柜就殷勤的迎了出来,然后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许泽平拉到了贵客的休息厅。   许泽平屁股刚挨坐,徐掌柜就捧上了热茶,迫不及待的说道:“许秀才,今日带来了多少卷?”   自打【白狐仙旅】话本子火了后,日日都有人上书坊来催促徐掌柜要下卷,整的他的头都大了。   尤其是江南世族多,这自然就有不少含着金汤匙的纨绔子,打小被家中长辈捧在手心里长着,任性妄为的紧。   偏偏他那这些人还没有办法,打不得骂不得,还只能够任由他们摔了好几套他的宝贝茶具。   饶是赔了银钱,他也心疼啊!   “一卷。”   听着许泽平的话,徐掌柜的心肝一紧,他着急的问道:“真的只有一卷?不能够再多了?”   一卷约莫十章,正好一天一章。   许泽平颔首:“只有一卷。”   徐掌柜确定只有一卷,也没有法了,祈求的说道:“许秀才,你下次再来的时候,能不能够多带上几卷?”   “徐掌柜,这话本子着实是小生的小喜好,每日也都是抽空写的。”许泽平知道饥饿营销法则,一方面有这个心思,但是另外一方面确实是没有空:“你应该也知道,博文的学业繁重,小生有空的时间并不多。”   徐掌柜哪里能不知道博文的情况?   为了学子能够好好学习,学院的选址都选在郊外的白鹿山,而非金州城城内。   “许秀才,您是不知道啊,您这话本子一出,金州城就立马出现了无数争相模仿的话本子,偏生他们的话本子又没有您写的出彩,三两句总是围绕着情情爱爱,这就让那些富贵人的心头愈发的痒痒,这让小店就愈发的难熬啊。” 他叹气的说道:“你瞧瞧着,我心爱的茶具都被摔坏了好几套。”   许泽平温雅一笑:“徐掌柜,你可莫要急闹,你想想看,人啊,总是越得不到什么就越显得这个东西珍贵,是不是借此就会更火热?”   经过许泽平的一点拨,徐掌柜眼前一亮,是啊!   日日被催的心火一上来,使得他都没了脑。   果然这读书人就是脑子好,还亏自己做生意这些年,到头来还需要后生来指点!   徐掌柜越瞧许泽平就越觉得这秀才郎不凡,幸得他是从了仕途,若是经商,怕定是要搅得这金州城商户人人自危咯。   “还是许秀才您脑子好使!”   二人相识一笑,达成完美的合作。   随后徐掌柜拿出了五百两银票递到了许泽平的面前,“秀才郎,您的这润稿费可要拿好咯。”   两卷得了五百两的润稿费?   许泽平这么一盘算,那岂不是一共得了八百多两?   话本子他也是了解过行情的,一卷最多卖一钱左右。   一钱等于一百文,一两银子买十卷。   也就是说短短的一月,他这两卷已经是卖出□□千册了?   见着许泽平迟疑,徐掌柜以为他是觉得这么火的情况下,只有这么一点银子,连忙解释的说道:“许秀才,咱们这次只是单单结了江南两省的帐额,其他省份的要等到下个月对账的时候,方可给您结清。”   然后许泽平就捧着五百两银票,晕乎乎的出了常青书坊。   江南富足,诚不欺他!   五百两在清水镇,那是都可以买一座豪华的三进院子了!   许泽平告诉自己要镇定,这是在江南,不是在清水镇,一定要出息点。   不能够被这小小的暴富给失了心智。   听着街上热热闹闹的吆喝声,许泽平决定去买些江南上好精美的首饰寄给阿娘他们,也让他们沾沾喜气。   当然写话本的这件事情,是不能够告诉他们的,免得阿父,又要念叨自己的不务正业了。   “许泽平,你上哪发财去了”张逍林回博文书院之时,恰巧撞见许泽平从马车上下来,惊讶的看着他手上拎着大包小包。   今日发财去了?就连他的书童都没有带?   许泽平见着张逍林眼里的喜意,摆摆手:“这不是家中哥哥要生辰了嘛,买些东西寄出去。”   在大景若是称呼哥哥,那必定上头的是个哥儿。   若是称呼阿兄,那必定上头的是个小子。   至于弟弟与阿弟也很好理解,弟弟便是小哥儿,阿父就是小子。   许泽平的话一出,张逍林心里就明白了,家眷过生辰确实要重视起来。   许泽平没在这个话头上多磨叽,转移了话题:“今日瞧你一脸喜气,可是有喜事降临?”   张逍林嘿嘿一笑,高兴的说道:“我要当阿父了!”   说罢他从手中的锦盒里掏出一把花生塞到许泽平的手里,“让你也沾沾喜气。”   张逍林与他夫人成亲也有两年有余,偏偏他来了博文读书,两人过上了聚少离多的日子。   他已经二十有余,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能够打酱油了,偏生他还没有子嗣。   家中老父亲都急的转转团了,他阿娘生他没了,阿父也没有再娶,家中就他一个独苗苗。   他家老父亲都急的悔恨,不该送他来读书了。   幸得这次夫人有孕了,不然呐,他实在是扛不住家中的压力了。   听着当阿父的张逍林,许泽平突然就想到了孤寡的阿兄....以及急的不行的未来姐夫。   毕竟一强兄比阿兄还要年长两三岁,这么一算,放在大景朝,确实是不小了。   上次家中来信,他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是让阿姐佯装生病的名头冲喜嫁到丁家。   虽说这个法子有些难堪,但是谁让阿兄总是不急,推了诸多大伯推荐的名门嫡女哥儿...这让家中拿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甚至为了躲避亲事,他也打着游学的名头离家了。   故而两家左思右想合计了这个法子,虽说难堪了点,明面上都不会计较长幼有序的这个说话了,毕竟生死面前,其他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苛责了。   当然世人也会称赞丁家有情有义,不计较娶一个病恹恹的新娘。   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五月十五。   是找人看过的黄道好吉日,正好五月份,许泽平也能够赶上阿姐的出嫁。   想到转眼阿姐又要出嫁了,许泽平也是淡淡的忧愁与不舍。   许泽平双手接住张逍林递过来的花生,祝贺的说道:“那就提前祝贺张兄得麒麟儿了!”   张逍林眉开眼笑都不见眼睛了,他开心的手舞足蹈:“那就借许泽平你的吉言了!”   ....   张逍林这兴奋头,整整持续了三日,这三日啊,他恨不得将喜悦分享给所有人,逢人就塞红花生。   “许泽平,我塞给你看的话本子你看了没有?”   张逍林冷静下来后,就又想起了这茬。   还别说,许泽平这小子说的还真准,这两日平安先生果然出新卷了。   只是因为家中喜事,张逍林这两日心思淡下来了,才有心情来看这话本子。   看到白狐公子与黑虎王恶斗,在重伤之际突破反杀了黑虎王,看的他热血沸腾,恨不得修习法术的是自己!   白狐公子斩杀黑虎王后,收编了黑虎王的群下小妖,然后将黑虎王抓来的百姓尽数放回人间。   就在白狐公子养伤之际,一只狸奴误闯了他疗伤的圣殿....   这一卷写到这里就完了,让张逍林那个心头痒痒,心里不禁在猜测这狸奴时好时坏?   会不会偷袭白狐公子?   这么一想,他又睡不着了。   索性又走到了许泽平的身旁,把挑灯写话本的许泽平吓了一跳,匆忙的将其了一本书覆在了稿子上。   他转过身回道:“看过了的,那能够辜负张逍林你的好意不是?”   张逍林一听许泽平看过了,连忙开口说道:“许泽平,你觉得白狐公子怎么样?”   许泽平听着他这意思要彻夜畅谈了,马上转移了话题:“张逍林,今日讲郎可是说了,李夫子要回来了。”   “李夫子回来了又咋啦?”   许泽平一挑眉:“你可还记得你在李夫子面前夸下的海口?”   许泽平这么一提,张逍林猛的想起,他好像在夫子面前说道--等他回来,自己定要拉开至少四石的弓箭!   完球了,他把这个事情抛到云霄去了...... 第181章 江南游35   若不是天赋异禀,寻常日日操练的士卒都只能够拉开两到三石的弯弓,更何况他们这些文弱书生呢?   可想而知张逍林夸下的海口?   不过仔细想来张逍林那来回跑两圈白鹿山都无大事的模样,想来也不是做不到。   看着丧着脸躺回床上的张逍林,许泽平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打扰自己了,许泽平就安心的开始弯腰写话本子。   就在他不经意一瞥手腕时,方才注意到入院时,长小半截的衣袖已经到手腕了。   这就让他想到程哥儿给自己缝制的中衣已经穿不上了....微微垂眸,掩饰自己眼中的失落。   再加上这两日明显沙哑的嗓音,许泽平知道自己是正式进入变声期了。   而这两日微湿的亵裤,让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呢?   这一时托着良好的家世,许泽平吃的好、住的好,身体发育自然好,他估摸自己至少已经有一米七六左右了。   再长长,突破一米八不是问题。   要知道阿兄和堂兄,可都是欣长的大高个。   许泽平的估摸没有错,当次日他代替岑讲书给众人讲课时,一开口就是粗哑的公鸭嗓,这令众位读书郎忍俊不禁。   但念在岑讲书的面子上,众位读书郎都只能够强忍着,尽量不发出声。   忍归忍,脸上的笑容总是出卖了他们的神色。   瞧着一个个脸红脖红的同窗们,许泽平就知道他们是忍得很困难。这使得原本不把变音期当回事的许泽平,瞧着他们多少就有些不自在了。   他求助的看了一眼坐在他位置上的岑讲书,艰难的开口:“岑、岑讲书,要不这以后得课还是来您上吧?”   起初不在意,现如今仔细一听,许泽平着实感觉到了为难。   的确如同一只嘎嘎嘎的鸭子,聒噪极了。   岑讲书轻哼一声,睨了众人一眼:“你们不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吗?有什么好笑旁人的,若是这般的好笑,不如你们来替许助讲上课?”   岑讲书一敲打,众人都缩起了脖子不再敢发出笑声,一个个端正极了。   “继续上课吧。”   岑讲书不松口,许泽平也只好盯着公鸭嗓上课。   ....   但是除去上课之外,许泽平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原因无他,他自己也觉得挺难听的。   开口影响形象,想到自己来江南游学,许泽平无端的生出了庆幸。   至少没有让程哥儿听到这难堪的公鸭嗓。   不论男女,在心上人面前总是爱惜自己的形象,许泽平也不例外。   自打初次蹴鞠场上结下的梁子,乔友民就恨上了许泽平,只要两人同时出现的地方,无论什么都要同许泽平比比,偏生每次都比不过,落得败兴而归。   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发的恼怒许泽平。   在两院同上武课时,就在众人注意力集中在李夫子考教张逍林时,一支利落的长箭朝着许泽平飞速驶来。   呼呼的风速,刮破天际。   许泽平下意识的拿起了身旁的长弓,搭弓射箭——梭!   划破风声的长箭,迅速将迎面而来的箭矢击落。   从前许泽平只觉得乔有民很蠢很坏,这一刻,他不光觉得此人很蠢很坏、还很毒!简直与当初的简自心没有什么两样!   简自心在行事上都还有所顾忌,至少明面上不敢如此行凶。   这乔有民更不知所谓!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搭弓射箭。   若不是自己反应快,许泽平都不敢想象下场会怎么样?   怒火上了心头,许泽平再也不顾往日阿兄的教导,径直的冲了上去,将乔友民压在了身下,左右开弓!   一声不吭,闷头的拳头可是更疼。   起初乔友民被打懵了,等到刺痛感传来,他也是扬起拳头回怼了过去。   两人殴打的场景立刻引来众人的关注,纷纷上前开始拉架。   “住手!”   “都给老夫住手!”   两院夫子冲进人群中,将难舍难分的许泽平与乔友民拉开。   看着鼻青脸肿的乔友民,许泽平的火气也出得差不多了。故而念在夫子的面子上,许泽平停下来手,愤恨的站在了一旁。   平日里乔友民就不得人心,现如今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众人也是暗爽极了,自然也没有人为他说情。   “说,怎么回事?”李夫子瞧着许泽平没有啥大碍,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不说李夫子,就是身为诗经院的曹夫子都松了一口气,比之乔阁老族孙的乔友民,他可是看重许泽平多了。   许泽平能够得了岑讲书青眼,跟在身边学习这么久,日后不说成为大景的肱骨之臣,也绝对是国之栋梁!   那能够是乔友民这个空无二两墨的草包能够比的?   “夫子,我都要被打残了,还问什么由头?”乔友民也害怕事情暴露,他没有想着要许泽平的命,只想着要了他一条手臂,让他再也高傲不起来。   大景可没有废了一条手的人为官!   只要毁了许泽平,那么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   现如今没有讨到好处,乔友民大声嚷嚷着自己的痛处,让两院夫子处置了许泽平,最好是赶出博文学院。   许泽平讥笑的看向乔友民,也不顾自己那难听的公鸭嗓,愤怒的说道:“现在知道怕了?刚刚搭弓射箭的时候,怎么没有想着怕?”   许泽平的话过于惊悚,使得众人都忽略了他的嗓音,将目光集中在乔友民的身上,若是许泽平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乔友民也太恶毒了吧?   顺着许泽平的视线,他们明显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两支箭矢,不由的浑身发寒。   不敢想象,这箭矢落在身上会怎么样。   “谁说是我射的?”乔友民明白自己这偷袭不成,是绝对不能够认下这桩丑事的。他越想越镇定,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起来:“你有什么证据?可不要将这个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来!”   乔友民在赌,他确信所有人的目光是集中在拉五石长弓的张逍林身上,才恶从胆生气了这个邪念的。   许泽平冷笑:“你以为当真没有人看到吗?”   乔友民是面对自己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站着的简书。   在许泽平拿起身旁弓箭之时,可是清楚的对上了简书眼中的惊恐。   人在极惧的情况下,有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显然简书就是这样,他张着嗓子,眼含恐吓,却发不出任何的话语。   乔友民浑身发冷,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浑身发颤的简书,他咽了咽口水:“你,你看到了什么?”   不比世家子扎堆的淮湖,博文多数学子都出生寒门,因为博文身处郊区,金州那些宝贝疙瘩都被家中留在金州城的官学中。   寒门出身的学子,没有家族底蕴的支撑,行事自然要低调谨慎的多。他们饶是厌恶一人、也不会带头孤立整治某人,最多是二人老死不相往来。   也正是此缘故,博文的院风要比淮湖清明许多。   故而乔友民此等恶毒的法子,直接吓得没有怎么经过事的简书说不出话来了!   那可是鲜活的生命,乔友民怎么敢?   经过半响时间的缓和,简书从极致的恐惧中慢慢缓了过来,他颤抖的嗓音:“我看到了什么,乔友民你不知道吗?!”   “你简直是博文的败类!!”   简书尖锐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武场上,直接证明了许泽平没有说半点谎。   生了这个事情,两院夫子哪里还有上课的心思?   直接开口让他们自由活动,然后压着嘴里还一直不停嚷嚷的乔友民去了山长哪里!   “许泽平,你无事吧?”夫子一走,张逍林连忙就迎了上来关切许泽平的安危。   他身后跟着的是施华,很快稀稀拉拉的就围绕了一圈学子。   这时候的学子,大多数还没有经历过什么恶事与利益的纠葛,自然也不会想到乔友民这么胆大包天。   想着被两院夫子押走的乔友民,到这个时候都还不肯认错,嘴里喊着自己是乔阁老的族孙!   你们这些泥腿子不能够处置他!   更是没有资格议论他!   想到被拉走的乔友民,许泽平不禁想到这乔阁老真的如同百姓传的那般为民谋福祉吗?   若是真的,为什么自己的族人都管束不好?   许泽平摇了摇头,感激的说道:“多亏了张逍林你教我射箭。”   张逍林也是庆幸:“所以啊,日后你没事了,就多跟我学学射箭骑马吧,别整日闷在讲书后头学习。”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乔友民害人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博文学院。   小虎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许泽平的身边。   见到少爷平安无事,小虎那颗吊着的心总算是下来了。   要是少爷出了点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至于害人的乔有民,自然是被博文学院劝退了。   正当许泽平以为这个事情告一段落之时,没有想到三日后,又生出了旁的变故....   "许泽平在哪里?"   “快把这个小贱种交出来!!”   “博文不惩治打人的贱种,还把受害者赶出去了,还有没有王法?”   正当许泽平平静的给张逍林等人讲解方程的代入法时,课室外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嘈杂的声音引得课室内的所有学子心思动荡,因为他们听到了这些人在辱骂许泽平。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墨条,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冷意。   他在博文不爱与人争闹,也没有什么对家,唯一的对家也只有被赶出去的乔友民。 第182章 江南游36   “我就是许泽平,找我作甚?”   一道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乔家众人面前,让他们好一阵恍惚。原因无他,面前这少年生的太端雅了,瞧着便知道是好人家出来的儿郎。   反倒是自家自以为傲的孩子,在这少年的衬托下,简直是如同鱼目撞上了珍珠。   许泽平面若寒霜,他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老老少少二三十余人,其中中年壮汉占据三分之二,另外的三分之一是妇孺与老人。   乔家众人身后站着的是博文学院的四个护卫,他们见着乔家的老老少少也是十分的为难。   “找你作甚?”其中与乔友民生的五分相似的妇人,恶狠狠的盯着许泽平:“你打人还有理了?!你打伤我儿子的事情就想这么算了?真当我们乔家村没有人呢?!”   “还有你们博文这圈为虎作伥的贱人,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没完!”乔氏的嘴巴就像是一把机关枪,一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突突突的一顿谩骂。   “怪不得乔友民敢这么张狂,原来是有你们这一圈不分是非的帮凶!”许泽平双手抱肩,冷笑的说道:“不想就这么算了?好啊,我们衙门走一趟,看看今日你们下大狱的下场!”   乔氏一听衙门心里就有几分慌了,但一想到他们可是有乔阁老在背后撑腰,立马回怼的说道:“你这打人的贱种还想去衙门?去衙门就去衙门,我看去了衙门,你还没有这么猖狂!”   乔氏蠢笨没有脑子,乔友民还是有两分脑子的,他微微扯了一下乔氏的衣袖,示意的摇了摇头。   乔氏立马就变化了政策,开始撒泼打滚。   “没天理了!”   “老天爷哎,打人了都不用受惩罚了啊!”   ...   随着乔氏的撒泼,乔氏余下的壮汉都冲了上来,想要将许泽平围住。   只是他们刚靠近,其中一人就被张逍林踢飞了,张逍林仗着自己强壮的身体,挡在许泽平的面前:“干嘛?不讲理是吧?”   “你们这么多欺负人一个小孩,还真是没脸没皮了是吧?”论起嘴皮子,张逍林还真没有怕过谁,“有本事跟我过过招,老子让你们试试什么是硬茬子!”   随着张逍林的动手,许泽平身后的甲班的学子都反应过来,一个个都冲了上来。   也就是争论这片刻的功夫,博文的师长们也都赶了过来。   冲的最快的就当属岑讲书了,今日因为他想到了弩箭的新的数据....故而就没有去课室,让许小子自己去讲课。   一听着乔家人闹事到了博文,他就生了悔恨,要是自己作为师长不在,许小子出了点什么变故,他还真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看着被张逍林一脚踹飞的汉子,半天没有爬起来,乔家人就生出了忌惮。   不是都说博文都是书生吗?怎么还藏着练家子?   这利落的身手可不比他们这些农人,瞧着就是有几分兵营做派。   乔家村自是有从战场上侥幸退回来的士兵,他的身手就如同面前这读书人一样,快准狠。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些人还想仗势欺人不成?”拄着拐杖的乔大根,从乔家众人中走出来,阴狠狠地盯着许泽平与张逍林:“还亏你们是读书人,这么的狠辣,有本事你们就把我这个老头打死啊!”   “打死就打死!”岑讲书接了这个老头的话,怒气冲冲的盯着乔大根,顾不得不匀的气息,直接放了狠话:“张逍林,既然这个老头要死,那我们就如他的愿,打死算我岑天元的!我就不相信乔东林,能够为这你这个死老头,得罪我岑天元!”   乔大根听了岑天元的话,心里也打怵了。   乔东林不是旁人,正是他们乔氏一族引以为傲的阁老!   面前这人敢直呼乔阁老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来头?   岑天元半点都看不上乔家人的做派,反正他就是光脚的,惹急眼了,他就去上京告御状。   圣人要的大船数据可都是在他的脑海中,他就不信了,打死这个老头,还能够让自己赔命不成?   有了岑讲书的指令,张逍林咧嘴一笑,拳头咔咔作响:“好嘞。”   咚!   咚!   咚!   瞧着张逍林气势冲冲的走过来,乔大根的心脏砰砰砰的吓,惊恐之下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父!”   “大伯!”   “大爷!”   “大伯爷!”   乔大根一倒,乔家的这些人可都慌了,他们这些人就是靠着几分劳力干活的农夫,没啥见识,今日来博文都是靠着乔大根指点。   “你们要干什么...”乔大根倚靠在乔家一汉子身上,脸色发白:“还有没有王法了?!”   欧阳绪看到这一幕,同李夫子等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浑人就等要浑人来对付,岑天元这老小子这么一闹腾,看来乔家人都生了恐惧。   “干什么?”岑讲书扫视一眼缩成一团的乔友民,还真是没有用的懦夫呢!他冷笑一声:“乔友民没有跟你们说他被赶出博文的真正原因吧?”   乔大根一愣,在他的心里,他的这个长孙千好万好,没有半点错处。   他下意识的看向乔友民,只见他低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   岑讲书泛起浑来,那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带怕的。他昂着下巴:“至于我要告诉你们,这么说吧,明日我就要去上京,到圣人哪里去状告乔东海纵容族人射箭行凶,让圣人把你们这个好阁老给撸下来!”   此话一出,犹如天雷砸在了乔家众人的脑海里。   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状告阁.阁老呢   趁着乔家人吓傻的状况,岑讲书呵斥一声:“你们这些护卫还傻站着干什么?将他们送到官府去,让刘远征这个老小子把他们给关起来。”   乔家人不知道岑天元在学术界的大名,但是他们可知道江南巡抚的大名!   “我们知道错了,老爷,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吧!”   乔家众人死死的赖在博文学院不肯走,一个个都吓傻了。   经过这么一闹腾,今日的课也都没有上成。   乔家人在博文哭天喊地,一直到金州府衙官差来将他们押走,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看着为自己出头的岑讲书,许泽平十分的复杂,但终归一句话,他的胸腔很暖。   岑天元注意到许泽平复杂的眼神,咳了咳嗓子说道:“我岑天元的学..咳咳,我的助教,不用惧怕谁!”   “是。”   ....   在乔家人被官差带走以后,关于这看守失职的几位护卫,欧阳绪自然是惩治了他们,罚了他们三个月的月例以示效尤。   而经这件事情,乔友民的名声在这金州城可谓是真正臭了。   不管是官学也好、私办学院也罢,没有人愿意收他这个恶毒之人。   若不是乔家人上学院来打闹,乔友民在这金州城都还有立脚之地,因为他只是被博文劝退来了,博文留了他一条活路,并没有公示劝退原因。   现如今是他自己把路给作死了。   “程哥儿,生辰快乐!”许林氏将长寿面放到程哥儿的手上:“今日有什么想吃的?今日,你嫂嫂他们都要来帮你庆生,我好准备些你想吃的。”   许林氏自然是知道程哥儿的喜好,只是生辰宴上,还是让他点出来,免得出了差错。   “谢谢舅娘。”程哥儿接过许林氏递上来的长寿面,乖乖巧巧的看着许林氏,十分的儒慕:“舅娘,我想喝山药莲藕汤,还有南瓜糯米团子。”   许林氏将他额间翘起来的那缕呆毛给捋平,“要不今日生辰,你就别去绣楼了。”   许林氏的话一出,一举得到了许泽柔与许松山的赞同,他们都出声让程哥儿今日在家中休憩一天。   程哥儿摇头说道:“不行,知州千金中旬就要出嫁了,他们定下的百子贺喜屏风这两日定是要赶出来的。”   自打许家秀坊的名声出来以后,凭借着花落娘独门的蜀绣,迅速的就在永安州站稳了脚跟。   加上许家的根基,永安州不少的富贵人家都喜欢照顾许家的生意。   这不前两日,他们又接到了一单大单子。   要在五日内,绣十扇屏风出来。   其中的百子贺喜屏,最为的华美讲究 。   许林氏瞧了一眼无所事事的许泽柔,“不如让你阿姐去,反正她在家也闲的发慌。”   “对啊,程哥儿,我替你去吧!”许泽柔一脸殷勤,显然对自己的技术十分的自得。   程哥儿摇头,“不行,阿姐你跟姜麽麽学的是双面绣,跟落娘姐姐的绣法不一致。”   再说了,阿姐都多久没有拿起针线活了?   这一下子又怎么跟得上进度?   程哥儿默默地将这些话给咽到了肚子里,快速的吞了长寿面,就匆匆忙忙的出了许宅。   程哥儿如此的坚定,他们也只好让他早些回来。   在许松山出门时,嘱咐道:“今日你也早些回来,最好是申时二刻前。回来的时候,顺道去瞧瞧程哥儿,若是他还在绣坊,就将他接回来。”   “好,我记得了。”   许泽柔本来也是想着一道跟过去的,但又怕堂嫂嫂提前过来,到时候客来,定要有人陪着的。   堂嫂嫂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子了,本来阿娘都是不想让她过来的。   但是堂嫂嫂嫌在老宅闷的慌,想要出来走动走动。   怀孕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心情了,阿娘也没有法,只好应了。   想到这里,许泽柔不禁埋怨了一下程哥儿,这本来是他这个寿星该做的事情,这倒好了自己不在,让她在这里操持。   十月初五,申时一刻,还在埋头绣屏风的程哥儿,被许松山叫了起来。   “舅舅。”程哥儿眼巴巴的盯着屏风,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松山可不管那么多,“还记得今日什么日子不成?”   程哥儿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日子,他看了一眼外头,天色还大亮啊:“这不还早吗?”   “还早?都申时了。”许松山清了清嗓子:“快快跟我回去,别让你嫂嫂他们久等了。”   今日程哥儿生辰,花落娘她们自然也是知道的,都纷纷送上了自己的小心意。   若不是赶着工,定然也不会让程哥儿掺和进来。   “程哥儿,这屏风也没有剩多少了。”花落娘提醒的说道:“你快些回去,今日我同荷娘赶赶工,明日定是能够出货了。”   在秀坊花落娘虽然是师傅,但手艺最为出众的当属程哥儿,其次是她、然后就是荷娘了。   寻常时刻,花落娘与程哥儿都很少参与这活计进来。所有单子都是由荷娘接着、盯着。   但是这次知州夫人指名道姓的让程哥儿来绣百子贺喜屏,若是程哥儿绣她出三倍的价格,以450两银子收。   若是程哥儿不绣,这百子贺喜屏风她就另寻他坊。   “呀,这小寿星舍得回来了呢?”   程哥儿刚踏进后院,就见蒋雅雅挺着显怀的肚子倚靠在回廊上,眉眼弯弯,满脸的调侃~ 第183章 江南游37【捉虫】   程哥儿搀扶住蒋雅雅,乖乖巧巧的说道:“好嫂嫂,你就莫要取笑我了嘛~”   因着秀才双宴,两家人都混熟了。   后宅当中,程哥儿最小。   加上程哥儿又是个聪慧乖巧的,蒋雅雅对这个表弟弟十分的有好感。若非家中没有嫡亲弟弟,她都想把程哥儿嫁进蒋家了。   想到家中那群不安分的庶出子,她的心里就闪过一丝厌恶。   蒋雅雅招了招手,候在她身旁伺候的丫头,立马就迎了上来:“主子,有何吩咐?”   “小叶子,去,将我准备好的东西取来。”   “嫂嫂,宴席还没有开始,我搀扶你走走。”   虽说是一家人,但蒋雅雅是侄子的妻子、又出生官宦人家,许松山怕她心中有负担,故而并没有踏进西禾院,而是直接去了东耕院的书房。   许泽博现如今在书房中,还无人招待。   吉祥传了话,就跟在许松山的后头。   “二叔!”   许松山入了书房,就见着许泽博伏案写着什么,走到他身旁一看,原来他是专心的写着教案。   许松山不禁咳了咳嗓子,许泽博听着身旁的轻咳声,他方才抬起头来,立马站起身来。   “决定好了?”许松山想到许泽博的前程,不禁还是多了一嘴:“真的不想往上考了?”   自己年轻时候,是想考科举,但是身体不允许。   如今大侄子是身体棒棒的,但心思不在科举上头,还真是造化弄人。   “二叔,我想的很清楚了。”许泽博挠了挠后脑勺,“我觉得做私塾先生挺好的,我同孩子们相处也很愉快,我喜欢这样轻松不复杂的生活。”   瞧着大侄子闪着光芒的双眸,许松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就不想为你儿子挣一分前程?官宦子弟与寒门子结亲对象都不一样...”   许家若不是大哥拼了命的读书、挣前程,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好的日子?   “二叔,我阿父不还可以奋斗十几年嘛?”许泽博没心没肺的说道:“再说了,日后两位弟弟都是要入仕途的,若我儿子真是读书的那块料,大不了我就厚着脸皮,让他跟着两个叔叔身边学习。”   大景朝官员无意外的情况下,是五十五岁到六十岁乞骸骨。   许泽博今年二十有五,他阿父是十八岁有的他,现在四十有三,正直壮年。   他这话说得倒也没有毛病,若是能够受到圣人的重用,别说是乞骸骨了,就是到临死那一日,圣人可能都不会放人。   就如同现在受圣人器重的乔阁老,今年已经六十有八了,不依然是奋斗在朝廷的前线?   若是许泽礼知道他的想法,定是要嗤笑一声。   乔阁老是同江阁老打擂台的好手,江阁老不退下,圣人又怎么可能放人?更何况,乔阁老也是个恋慕权势的。   “雅雅,她就没有别的想法?”大侄子这般的淡漠名利,若是蒋氏是个喜好名利的,这日子怕也是过不成当。   想到这里,许松山下意识的就提了一嘴。   “雅雅,是个体贴的。”说起自家媳妇,许泽博脸上就露出了腻人的笑容:“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我不负她,她就万事顺意。”   许松山:。。。。   莫名的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就在程哥儿搀扶着蒋雅雅在后院走动时,许泽柔取东西已经回来了,恰好在门口遇到了送信使,她就顺道取了进来。   看着手上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方盒,想要摇一摇,又怕里头是个易碎的物件...瞧着小方盒上熟悉的字迹,她不看邮寄人,都知道是谁送的。   因为阿兄送的东西,昨日晚上就到了。   想到生辰的人,许泽柔就忍不住生了打趣的想法,她要将这物件藏起来,看看程哥儿会不会失望?   “咳咳,我回来了!”   瞧着在院子走动的程哥儿、蒋雅雅,许泽柔咳了咳嗓子来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阿姐,你不是说要替我陪嫂嫂的嘛?”程哥儿挑了挑眉,不满的说道:“你这个骗子,人都跑得没影了。”   “哼哼,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许泽柔扬了扬手里的锦盒,没好气的说道:“若不是为了取给你定制的生辰礼,我至于抛下嫂嫂吗?”   按照约定,这生辰礼应该是上去送到许宅的。   但偏偏玉宝楼的大师傅前几日摔了一跤,在家中躺了两日,耽搁了一下时间。   紧着这时间,他们也是连夜赶工,才在今日申时将物件做出来。   “阿姐,我倒要看看你送了我什么好物件,让你这么显摆。”说着程哥儿,伸手就要去拿许泽柔手上的锦盒。   许泽柔身子一侧,高高的将锦盒举起,笑骂道:“亏我以前觉得你是个脸皮薄的,现在看来,脸皮薄的可不敢当众抢夺生辰礼。”   程哥儿仗着自己比许泽柔高半个头,轻轻一踮脚就将她手里的锦盒夺了过来,抿嘴一笑:“本就是要送给我的,早看晚看有什么区别?”   “真是个没脸皮的哥儿。”许泽柔嘟嘟嘴,没好气的说道:“快打开吧,瞧瞧喜不喜欢,我给你戴上。”   程哥儿一打开锦盒,只见一副精致的元宝璎珞呈现在自己的面前,银制为底、项圈上雕刻着精致的祥云,显然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程哥儿盖上锦盒,坏笑的盯着许泽柔:“阿姐,你送迟了一步,你看看我脖子上戴着的是什么?”   许泽柔前面专注的想着程哥儿收到自己生辰礼的反应,没有仔细打量他的装扮,现如今经程哥儿的这么一提点,她方才注意到,程哥儿脖子上挂着一枚白玉璎珞。   造型简约、胜在的是这白玉璎珞素雅,今日程哥儿穿着的白色褙子、里头配着青色圆袍,这么一搭配,整整好凸显程哥儿那白皙的天鹅颈。   许泽柔再看着捂着嘴笑的蒋雅雅,无赖的说道:“我要哭了,你们这是联合起来欺负我嘛!”   “阿姐,好了好了,我们逗你玩的呢。”将人惹羞恼了还得自己哄,程哥儿乖巧的挽住许泽柔的手臂:“我很喜欢阿姐送的礼物,谢谢阿姐。”   许泽柔这才露出笑颜,“没骗我?”   “我骗谁都不能够骗阿姐。”程哥儿眼巴巴的说道:“我知道阿姐,你对我最好了,天下第一好。”   许泽柔突然想起,小时候老幺撒娇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我同阿姐天下第一最最好。   哼,长大了,都不知道把阿姐忘到那里去了。   她轻哼一声,“我才不相信你这个小滑头。”   ....   “你们三人还不快进来?席面都好了。”许林氏瞧着感情要好的三人,笑着说道还是年轻好。   “来啦~”   “嫂嫂,小心一点。”   许泽柔和程哥儿一人搀扶蒋雅雅的一只手,安全的将她扶到了台阶上。   花厅中,早已经合上了圆桌,上面摆放好了热气腾腾的吃食。   她们刚坐下不到三息,许松山与许泽博也一前一后的赶到了。   程哥儿的十五岁生辰宴,依着他的想法,很是低调的庆贺了一下,只请了自家的亲人。   “今日程哥儿生辰,我们一家人不拘小节,该吃吃该喝喝。”   许松山一松口,自是都知道什么意思。   许泽柔举起酒杯,“程哥儿,阿姐祝贺你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朝。”   蒋雅雅孕期不能够饮酒,她以茶代酒,俏皮的说道:“程哥儿,嫂嫂祝你生辰快乐,越来俊俏。”   ....   朦胧的黑夜中升起璀璨的明月,程哥儿扶着已经微醺的许泽柔前往厢房。   许泽柔摆手,“我要同程哥儿说悄悄话,翠果你们可不许偷听哦~”   正是许泽柔的拒绝,才使得翠果两姊妹以及冬天、夏天几个人靠边站,让程哥儿这个主子干活。   “嘿嘿,程哥儿。”许泽柔半靠在程哥儿的肩膀上,傻笑的凑近他:“我今日可是注意到你时不时就盯着花厅的大门,是不是没有收到平平的祝福,很失望?”   程哥儿微微侧过脑袋,他努力的想要扒开许泽柔粘过来的脑瓜子:“阿姐,告诉你少喝一点,你的酒量不太好,你不信,真是臭死了呢!”   “别扒拉我嘛~”许泽柔嘟囔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在转移话题呢,嘿嘿,我告诉你嘛,其实平平寄生辰礼来了。”   听着许泽柔的嘟囔,程哥儿的步伐一顿:“阿姐,你...”   "嘿嘿,礼物就在我的怀里。"许泽柔做了一个鬼脸,“我就是想要你急一急。”   程哥儿空空的心脏一下子就被这句话填满了,他定定的看向许泽柔:“阿姐,你怎么这么的坏?”   嘴上说着只要他一切平安就好,但是心里哪里会不惦记呢?   世人皆是口是心非者。   许泽柔在衣襟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小锦盒塞到程哥儿的手里:“给你给你,嘴巴都可以挂油瓶了。”   ....   回到自己的厢房,程哥儿都不着急洗漱,而是急忙拆开包裹严严实实的锦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精巧的蹴鞠以及一封信笺。   打开信笺,熟悉的字迹跃入他的眼底。   程哥儿:   生辰快乐。   很遗憾不能够参加你的生辰宴,这是和你分别的第九十四日。   你的家书我已收到,我心似君心。   我一切安好,勿挂念。   平平。 第184章 江南游38   程哥儿用指腹摩擦着信纸上....我心似君心这几个字,在这一瞬间,他所有的不安得到了满足。   上一次收到平平寄回来的家书,是一篇小话本,看到最后白衣小子收尾的那一句话——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   他又怎么不会明白这暧昧的撩动?   只是他受够了这似有似无的挑逗,明明都说要娶自己了的....但是清醒过来就只字不提这话了,让程哥儿万分的羞恼。   索性仗着一腔热血,他回了一封藏头诗。   我听微风拂柳枝,喜看大雨洒大地。   欢逢人间遇初春,你瞧世人皆欢喜。   这首藏头诗寄出后,他日日都在悔恨自己不够沉稳,又怕平平觉得自己这个哥儿不知羞。   最终的是,他怕平平看懂了自己的心意又不愿接受。   故而终日惶惶,那颗心脏无处安放。   “公子,我端来了醒酒汤,可要用点?”夏天提着食盒走进内室,轻声询问。   至于冬天则是将耳房中的浴桶盛满了热水:“公子,今日你喝了不少的酒水,用点醒酒汤,再泡个热水澡,早些休息,如何?”   二人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吓得程哥儿一个机灵,连忙将信纸往锦盒中一塞,“将醒酒汤呈上来吧。”   当程哥儿躺倒床上时,他的脑海中都还是平平写的那句话。   摸一摸枕头下压得小蹴鞠,虽然不知道为何意,但是他却是含着笑容进入梦乡的。   喜悦的敲锣打鼓声传入天地,一对新人着正红色喜服缓缓而来.....   “平平...”   今晚是冬天守夜,他知公子喝了酒,怕他晚上睡得不安稳,时刻紧绷着情绪,故而他今日的眠特别的浅。   一听到声响,就睁开了眼。   他从小榻上起身,走到床边一看,公子的睡得十分的香甜,脸上还挂着笑容。他便松了一口气,刚刚应该是主子的梦呢声。   他弯腰为程哥儿拉了拉被子,又回到了小榻上休憩。   许泽平拿着手上的信纸翻来覆去的观看,饶是他已经看了百次千次,他还是依然会因为这首藏头诗而心跳加速。   望着天上的明月,今日是程哥儿的生辰宴,不知道他的生辰宴举办的可好?   不知他今日是否收到自己寄出的礼物了?   若非造船术还没有精通....他都想直接回去了。   冷风从窗外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躁动的心思得到了缓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沉稳的性子,能够恪守自己的原则。   也清楚自己游学的目的,但是能够生出这番心思,许泽平摇了摇头,果然是情爱使人荒唐。   “许泽平,关窗户,夜风呼呼的,你不冷吗?”   听到张逍林压低的嗓音,许泽平合上窗户,将信纸收好,又用铜针拨动了一下油灯的灯芯,开始沉下心来写话本....   又是几日,时间晃到了十月初九的下午。   许泽平已经习惯了旬假前最后一趟是武课的日子,故而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将劲装塞进书箱子中带来课室。   下午三堂课结束,就来到了最后一堂武课。   从容的同张逍林、施华一同换好衣物,前往武场。   “许泽平,听说今日的武课可以骑马,你会不会骑?”张逍林挤开施华,哥俩好的搂住许泽平的脖子。   起初许泽平同施华关系会亲昵一些,毕竟是施华先与他接触。   但是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同张逍林走的越来越近,好似也习惯了他这大大咧咧的说话方式。   而那日乔家人来闹事,张逍林毫无畏惧的为他出头,更是让许泽平生出了此人能够成为至交的想法。   能够让许泽平生出成为至交好友的人并不多,第一个是高岩,高岩用他的一腔赤诚打动了他。   第二个则就是张逍林,看似粗莽的性子,却是一派的正义,为人的原则十分的强烈。   其实许泽平的这种转变,施华也有察觉,他是个洞察力敏锐之人。   但终究来说,只要不与许泽平交恶,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张逍林,你这人还真是霸道。”施华调侃的说道:“明明是我与泽平并排走着,你这人倒好,非要将我挤开。”   “谁说的?”张逍林可不承认他的话,厚着脸皮说道:“明明是许泽平见我生的英气,就不想与你这等凡人走了。”   张逍林这话说得倒也没有错,施华生的魁梧,但容貌并不出众,称之憨厚平庸也不为过。   张逍林就不用说了,初次见面,许泽平就承认了他冷峻,认为他是冷冷酷酷的型男一挂。   施华可不想搭理张逍林这泼皮,他看向许泽平:“泽平,你来评评理。”   “我啊,我瞧着是我生的如银子,你们都欢喜我。”许泽平不想掺和评理,打着哈哈:“为了避免你们这神仙打架,我这小池鱼就得跑路了!”   说罢,许泽平就挣脱了张逍林的束缚,自顾自的跑向了甲班已经站好的队形。   李夫子照例轻点好人数,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按照原本的进度你们今日每个人轮流都可以骑片刻的马,但是因为上次乔家人闹事的缘故,射箭的任务没有完成。”   博文学院有马课,但是院中饲养的马匹并不多,总共也就是十来匹。   按道理,两院上马课都是错开来的。   上旬安排算经院的学子上马课,中旬则就是安排诗经院的学子上马课,下旬的武课要么是搞活动,要什么就是统一跑白鹿山。   但因着上次的任务没有完成,李夫子继续说道:“这样,你们十人一组开始射箭,十箭中若是五箭射中红心,则可以去练习骑术;没有射中者,就等到第一轮结束后,继续来射箭,直到完成目标为止。”   李夫子想的这个法子,整好了双项进行。   不管是算经院也好,还是诗经院也罢,队形都是按照班次排列的。   排在前头的永远都是甲班。   但是这么不公平的排法,却没有人提出抱怨。   因为博文的规则很公平,若是你不想受到不公平的对待,那你就努力的读书,考进甲班!   许泽平的箭术还算不错,虽然他的力气不足,但是准头极好,综合下来还算中等偏上。   考虑到都是读书人,李夫子设置的靶向的靶心都不愿太远,许泽平估摸着也就二十米的距离。   一石的弓箭能够射程150米之远,且又是花费力气最小的,许泽平没有托大,选择了一石弓箭。   如同他想法的甲班学生很多,基本上选的都是一石弓箭。   仔细观察张逍林选择了三石的弓箭,施华选择了二石的弓箭。他们两人在甲班都是健壮的强悍型选手,对于他们的选择,也都没有意外。   李夫子倒也没有规定他们同时射箭,故而在张、施二人拿到弓箭,射出箭矢之时,许泽平还在拉弓试力道。   ——咻!   第一箭,正中靶心。   许泽平扬了扬眉,很好开头不错,他拿起身旁的箭矢搭弓射出第二箭。   --咻!   第二箭偏了两分,勉强挨到了靶子。   --咻!   第三箭,在红心中,也算是达到了李夫子的要求。   连射三箭,许泽平觉得胳膊酸涩,但也还能够坚持。他继续搭弓射箭,要看看自己的极限。   --咻!   --咻!   在第五箭过后,许泽平觉得自己的胳膊受不住了,顺势放下了弓箭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打算缓一缓。   五箭,其中三箭在红心中,另外两箭一箭偏离红心一分,一箭勉强在靶子上。   这样的成绩,许泽平还算满意。   稍稍休息下,正当许泽平准备搭弓射出第六箭的时候,张逍林与施华走到了他的身旁:“许泽平,快些,就等你了!”   许泽平的手一顿,他偏头看向张逍林与施华的靶子,前者共有八箭正中靶心、两箭在红心中;后者五箭正中靶心、五箭在红心中。   看来自己练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许泽平暗自下定决心,坚毅的撑开弓箭--咻!   第二箭郑重靶心,射在第一箭的箭身上。   --咻!咻咻!   连射五箭,两箭射在靶心上,两箭射在红心上,另外一箭落在红心之外。   “好小子,进步很快嘛!”张逍林鼓励的说道,“走,我带你骑马去!”   像许泽平这样力气小者,休息一下,还可以靠准头来完成任务。   要是力气不大、准头又不准,那就惨咯。   许泽平瞧了一眼甲班其他的学子,典型的学霸型选手,急需加强锻炼者。   诗经院的学子在另外一半武场上面练习射箭,这一堂武课是他们射箭,下一堂武课轮到他们骑马。   看着并排绑在马桩上的十匹马,张逍林指着其中的一匹白色小马:“来来来,许泽平,我帮你选好了,你就骑这匹白马,这是十匹马中唯一的一匹母马,性子温顺,最适合你这种初学者了。”   许泽平顺着张逍林的视线扫去,十匹马中独独这匹白马最为独特,不光是纯白色,且个子亦是最矮小的,约莫1.5米高,其他的黑马至少都是1.8米高。   听闻张逍林的话,许泽平并没有逞强,顺势说道:“张逍林,谢谢你!”   “好说好说,都是小事情。”张逍林挠了挠头,他说道:“我告诉你骑马的基本要领,身体要前倾、莫要怕也莫要尖叫、然后要紧抓缰绳....”   施华在一旁听着,没有打断张逍林的话术,只是在张逍林说完以后,又补充了一二。   张逍林、施华讲解的时候,许泽平听得很认真,眼睛都在放光,他们二人侧头看向他:“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   施华解开缰绳将白马牵了过来,张逍林说道:“来吧,小老弟,我扶你上马。”   许泽平摆摆手,“我自己可以的。”   许泽平扶住马鞍,如同在脑海中练习了无数次那般,脚踩马镫,利落的翻身上马。   坐到白马身上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呈现兴奋的状态,身子微微前倾,双腿夹着马腹,显然已经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但是他第一次骑马,施华没有急着将缰绳递给他,反而是交到张逍林的手中:“逍林,不如你牵着马带泽平遛一遛?”   张逍林没有拒绝,接过了缰绳。   至于施华,在放了缰绳后,他就挑了一匹自己熟悉的黑马,解开缰绳,踩着马镫,利落的坐到马匹身上。   “驾~”   施华一甩缰绳,整个黑马迅速的飞驰到了马道上,绕着整个马场开始驰骋。   瞧着施华潇洒畅快的驰骋,张逍林的心头痒痒,他也想试一试。   牵着缰绳溜了两圈以后,许泽平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掌握诀窍了,他朗声说道:“张逍林,把缰绳给我吧!”   “你可以吗?”   “我可以的。”许泽平溜了两圈后,就明白这白马确实如同张逍林所说,温和的紧。   张逍林将缰绳递给许泽平后,就迫不及待的挑了一匹黑马,驾驭着冲到施华的身边:“施华,我们来比一比如何?”   “彩头是什么?”   “败者,洗一个月臭袜子怎么样?”   施华哈哈大笑:“甚好!”   驾!   驾!   二人驾驭马匹一前一后的冲出了马道,竟然径直的冲向了院外....   顺着他们的轨道看去,能够大致判定他们的目标是白鹿山。   许泽平流露出一丝羡慕,总有一天他也会像他们这般的肆意吧?   不过当下紧要的是,学会驾马。   “驾。”   许泽平微动缰绳,白马在他的指示下,慢跑了起来。 第185章 江南游39   寒风萧瑟,窗外飘雪摇曳,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子。   江南的雪并不大,但是萧瑟的寒风确实寒彻入骨。   今日是冬月三十日,许泽平能够从糊着浆纸的窗户勉强的看到外面已经披着白色霜衣的枝条,将视线收了回来投放到了自己的卷面上,然后将手放在怀里的手炉暖一暖。   待到没有那么冷之时,许泽平开始研墨,在草稿纸上书写策论的草稿。   如今是最后一堂考试了,这场考试结束,那么这个学期就结束了,明日腊月一日就正式进入了冬假。   早两日还没有考试前,欧阳师兄就邀请自己去他家小住,直至明年的开学。   许泽平拒绝了欧阳师兄的好意,若是平日住个两三日,也不是不行。   这冬假可是将近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许泽平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登门打搅。   他就托欧阳师兄帮他寻个短租的小院,他住上两个月。这话被欧阳绪一口拒绝了,说道既然不想去他家中小住,那就住到他名下的小庄子上去...   二人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岑讲书哪里去了,然后被岑讲书单方面下了决定,冬假时,许泽平跟着他回家过节!   在博文这小半年,又跟在岑讲书身后学习,对于他的情况又怎么没有耳闻呢?   岑讲书年轻时在京中为官,与一小官嫡女一见倾心,结为了夫妻。   二人也蜜里调油生活了一段时间,待到新鲜期过后,二人的性格就暴露出来了。   这小官嫡女愿意嫁个岑讲书这个江南人氏,图的就是他的年轻有为,能够给她挣个诰命夫人。   却不想岑讲书是个一心实干的官员,不是个喜欢攀龙附凤之人。   也正是这样,二人的关系逐渐离心。   而当他夫人产女之时,他正逢被一贬再贬....此时,两人的关系说是降到了冰点也不为过。   当他愤恨提出辞官时,他的夫人不但不能够理解,还埋怨他是个目光短浅的主,这点委屈都不愿意受着。   二人大吵了一架,他夫人提出了合离,然后就抱着刚满2岁的女儿负气离开。   因为坚持自己的初衷,他也不愿意挽留。   正是这样,他夫人的马车出了事故,与另外一辆马车径直撞上....为了护住孩子,他的夫人当场就去世了。   岳家怨恨他脾性害的女儿早逝,故而就连同尸首都不愿意他带回江南。   再处理好夫人的丧事以后,他带着刚满两岁的女儿。   一个大男人又怎么照顾的了小姑娘?   他只好将女儿托付给他的老母亲看顾。   岑讲书虽说是个脾气倔强的,但是他偏生又是个长情的,夫人离世以后他始终走不出阴霾,悔恨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就包容不了小妇人的性子?   要是自己多哄哄,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等事故?   所以不管是谁给他游说亲事,他始终以女儿还小,不想有继室磋磨她为由给拒绝了。   这么一过就是十多年,偏生有人在他女儿的耳边嚼舌根,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至此他女儿生了怨怼,埋怨都是阿父的错,若是阿父不那么生硬,阿娘又怎么会早逝?   因为岑讲书不愿意再婚,就这么一个独女,性子早就被她阿奶给宠坏了,十分的任性,又一脉相承的继承了岑天元的犟性子。   认定的事情,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故而十六岁出嫁后,就甚少回来。   现如今岑母仙逝,岑讲书已经一个人过了四个年头了。   也正是这般的缘故,许泽平就没有拒绝岑讲书的好意。   “走吧。”   许泽平刚出课室,就见着小虎撑着伞、跟在岑讲书身后,等在了课室的门外。   “讲书,这天寒地冻的,你在马车里等我就可以了。”   岑讲书虽是头戴风帽、身披大氅,但他续起的胡须不难看出覆盖了一层浅浅的霜渍。   岑讲书扬了扬手里的手炉,“老夫自己的身体难不成还不清楚?”   平日里岑讲书总是迈着沉稳的四方步,但今日的步伐却是格外的轻快。许泽平接过小虎递过来的油纸伞,撑开伞微微落后他一步,瞧着岑讲书轻快的的背影,许泽平的眼中却是不由的露出一丝悲悯。   其实岑讲书也没有平日里看起来的那么强悍,他的内心深处也是很需要陪伴的。   老师的洒脱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看透了官场的险恶,不愿在入世。   而讲书的洒脱,有一部分是强撑着装出来的。   岑讲书侧过头看着停住步伐的许泽平,眉头拧着:“怎么后悔同我回去过年节了?”   “不是的,先生。”许泽平岔开话题:“我只是想着上先生家,可要备些什么年货。”   听着许小子的这一生先生,岑讲书的心格外的熨烫,他咳了咳嗓子:“家中一切都备着,你回去了只要专心的跟着我研究造船就可以了。   若不是你临摹造船的数据总是出现误差,我才不稀罕你跟着我回去过年节,真是打扰老夫的清净!”   “这挨近过年的日子,空着手上门总是不好的。”许泽平没有戳破岑讲书的小心思,乖顺的说道:“先生,我还是的备些年礼,正好也要给欧阳师兄以及柳家送些节礼。”   岑讲书越看来这个许小子就越顺眼,瞧着他乖顺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反驳了,依着他的话,三人上了马车后,他就知会马夫上金州城一趟。   许泽平之所以想着这么早的备节礼,乃是因为岑讲书的老家并不在这金州,而是在金州隔壁的东安府前领县,路途还有两三天的时间。   今年又是寒冬年,过些天只怕会越来越冷,到时候若是寒冰覆路,怕是节礼会堵在路上不通。   许泽平在清水镇的时候,这些节礼都是阿娘他们在打理,今日头一遭,都不晓得备些什么,最后还是在岑讲书的指点下,将欧阳家与柳家的节礼备好了。   柳家就在这金州城,按着指点,许泽平备了一些糕点、瓜果托买家帮忙送到柳家去,并且差了句话,说明他们要赶路就不登门拜访了。   至于柳家那边,备了耐放的干果、然后到成衣店选了暖手的皮套子以及风帽一起打包好,花了些银子找到了顺路的镖师,托他们送到淮湖去。   欧阳家这边算平辈,柳家那边虽是长辈但是因着夹杂柳淮之,故而岑讲书告诉许泽平无需备太重的节礼,备些常用、常吃的表达一下礼轻情意重即可。   真正需要重视的,是他老师的节礼。   说道这里的时候,岑讲书有些不大自在,搪塞了的说道:“今日太仓促了,不如我们回了东安府在说?”   岑讲书说罢,就先一步出了成衣馆的大门,故而没有看到背对他的许泽平,手里抚摸的那件灰色狐裘。   许泽平给小虎使了一个眼神,小虎拿着雨伞就追了出去。   其实入门的第一眼,许泽平就看上这件狐裘了,只是碍着岑讲书的在,他不好询问。   “少爷,可是看中这件狐裘了?这狐裘可是十分的难得,可是要送给前面的那位长辈?”掌柜的也是个识趣的,见许泽平摸着这件灰色狐裘,连忙介绍的说道:“少爷您的长辈儒雅清贵,配这件狐裘可是正正好。”   “多少银钱?”   “少爷好眼光,不二价100两。”   “掌柜的,可莫要欺负我不懂价,你瞧瞧这块地方毛色都不均。”许泽平摇着头,“我不与你压价,80两如何?”   若是皮子极好的狐裘自然是千金难求,又或是皮子极差的狐裘低价卖给些喜欢占便宜的还是好的。   偏生这好不好,差不差的,极为的难销售。   有钱的高官贵族看不上这皮子,喜欢图便宜的货郎妇人又不舍得出这个钱。   “好,八十两就八十两!”掌柜的,咬咬牙就应承了下来。   “掌柜的,可还有两件差不多的狐裘?”许泽平想着买了,那就一次都解决掉,免得拖拖拉拉。   掌柜的心思活络,“差不多的灰狐裘没有了,还有两件羊皮裘。”   不到一会儿,掌柜的噔噔噔从阁楼上取来两件羊皮裘,呈现在了许泽平的面前。   许泽平上手摸了摸这羊皮裘,手感软和,皮子也算是上等,若非这羊比不上野狐来的珍贵,按着这皮子的质量绝对是要比狐裘卖的贵。   许泽平又出了银钱,让掌柜的两羊皮裘分别寄到清水镇的两个地方,快速的交代清楚后,他提着狐裘的包袱就大步流星的追了出去。   若非时间仓促,他还想将阿娘他们的节礼一起备下来。   放在从前他绝对是没有这般的大手笔,但因这【白狐仙旅】的大火,他可是吃了好一波红利,现在他的小私库可是高达三千两了。   要知道此时,这话本子都还没有完结,约莫还有两卷要写。   许泽平估摸着,等这个话本子完结,自己至少可以赚到六千两。   这番红利,真是让许泽平不敢想象。   其实他的心里隐约有点想法,等到下一本话本可能就没有这么暴利了,因为他已经在大景朝开创出这个题材了。   岑讲书看着许泽平拎着包袱出来,心里有些许的别扭:“哼,你瞧瞧为了给你老师被节礼,今晚都不一定能够赶到东一镇。”   东一镇是金州到华湖府最近的一个乡镇,按着平日马车的速度,也是要走上四个时辰的。   现如今已经午时,等到东一镇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客栈。   “先生,这是我为你买的狐裘。”许泽平笑眯眯的打开包袱,露出狐裘的一角:“先生,这个颜色可还瞧的中?”   听闻许小子的话,岑讲书愣了一下,然后大喊一声让马夫赶路。   这才侧过身子,羞恼的嘀咕:“什么破烂货都往老夫这里扔,老夫什么好狐裘没有看过?”   许泽平能够看出岑讲书手背止不住发颤的筋脉,知道他内心是极为的不平静,便用了岑讲书当时的话:“先生,礼轻情意重,你可不要嫌弃了小子送的节礼。”   说着,许泽平就将包袱塞到了岑讲书的怀里。   岑讲书冷哼一声,就将包袱丢到了自己身旁的一侧。   ....   一路上,马车内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除去马车行驶在路上发出的震动声就是马夫驾驶马车,发出的吆喝声。   三人都倚靠在马车上,闭目休息。   许泽平却在无意睁开眼瞟到了那只,时不时摸摸狐裘的手掌。 第186章 江南游40【捉虫】   嘭!   “少爷,放烟花了。”小虎穿着崭新的衣服,看着夜空中绚丽的烟火,一脸的兴奋。   前领属于华湖府的富县,这里地处淮河中部,水源充裕,且又很多细小的河流环绕,故而这里的养渔业十分的发达。   可以说是大景朝的渔业之乡,来往的商船都是以他们这里为北上南下的节点,由此原因,前领的经济水平在整个大景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前领县的府衙会在每年的除夕夜戌时燃放烟花,一直到子时结束,来庆祝辞旧迎新!   今日除夕宴,岑府早早就开始准备晚膳,或许是岑天元很久没有人陪同过除夕夜,今日准备的菜系十分的隆重,以至于现如今他们还没有用上晚膳。   好在岑府准备了不少的年货,许泽平下午用了不少的点心垫肚子。   来了前领后,许泽平早早的备了年货寄往了清水镇,烟花下,他的双眼中寄放着难以言说的思念。   他突然想起在蓝星上学习过的乡愁,乡愁可以是邮票、也可以是船票....现如今看来,更可以天上的这轮明月。   难怪古往今来,诸多诗人喜欢以明月寄托念想。   “咳咳,许小子,可以用晚膳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许泽平一转身,就看到岑天元不自然的神情。   无他原因,岑天元穿着一身喜庆的砖红色圆袍、披着那件灰色的狐裘,头上更是戴着同色的灰狐圆帽,整个人都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许泽平来了岑府近一个月,可是从来就没有看到岑小姐登门拜访...送年货的时候,都还是她的夫婿前领县主薄带着年货上的门。   许泽平清晰的记得,岑先生女婿抱着孩子来岑府时,先生可是开心的手都无处安放,抱着外孙可是稀罕了好久。   一直到下午他女婿领着孩子回去时,整个人才流露出淡淡的落寞。   “先生,您穿这一声可真是精神,整个人可都年轻了不少。”   岑讲书听着许泽平的夸奖,别扭的说道:“哼,要不是看着你小子的心意,我才不乐意穿着破烂货。”   许泽平没有反驳,同小虎使了一个眼神,小虎就识趣的退下,与岑家下人一起去偏房用团圆饭去了。   至于许泽平,则是跟着岑讲书前往了正厅。   正厅中早已经摆上了四盆暖和的碳火,一进来就退去了冬日的寒冷。   “先生,我帮您取了这狐裘吧。”   岑天元摆了摆手,“老夫,年纪大了,需要穿的暖和些。”   这顿团圆宴,岑天元让布菜的下人都退下了,整个正厅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岑天元坐主位,许泽平坐下他下手的左边。   “今日团圆宴,咱们两都放开一点。”岑天元抬起手边的酒壶,倒了两杯酒水,“你年纪还小,不宜多喝,但是小酌两杯还是极好的。”   同时,岑天元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封塞到了许泽平的手上。   许泽平一手接着红封,一手接过岑天元递过来的酒水,他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吧,这是给你的压岁红封。”岑天元说道,“希望许小子你来年万事遂意,平安喜乐。”   “谢谢先生!”   岑天元满意的颔首,夹了一筷子的香酥排骨放到许泽平的碗里:“也饿了一下午了,赶紧用膳吧。”   许泽平在吃菜前,他轻轻嗅了嗅手里的酒水,迎面儿来的是飘香四溢的酒香,下意识的就轻抿了一口,入口醇香四溢,回味无穷。   岑天元看到许泽平满眼的享受,眯了眯眼眸:“这酒如何?”   “醇香无穷,极好!”   岑天元哈哈大笑:“你小子可是个懂货的,这可是老夫埋藏了十六的上等女儿红!”   听闻此话,许泽平的捏着筷子的手一顿。   他知道在江南这一片地带,很多地方都喜欢在女儿出生那个月埋上一坛女儿红,等到女儿成亲那一日挖出来,然后在女儿成亲宴上开封.....   他知道岑先生与岑小姐的关系僵硬,他没有想到会这么的。   “先生,您也喝。”许泽平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劝慰的说道:“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好好好,好一个不醉不归。”   跟着岑先生回了前领,许泽平便是跟着他全身心的投入造船的事业中。   岑天元不仅让他亲手设计船的数据,更是带着他上手亲自建造木船。   当然他们这刚刚开始,岑天元自然不是一上来,就让他建造官用的那种大船,而是他们前领渔民打鱼捕捞的小船。   用岑天元的话来说,只有自己真正经历过实践,才有更多的创造空间。   从最初的日日挨骂,到后来时不时得夸讲句,许泽平用了二十余日。   一直到腊八节,岑天元才批了他开始放假。   等到次年初五迎财神后,他们要再来建造这渔船的收尾部分。   短短的这个冬假,许泽平忙的不亦乐乎,岑天元则是感叹时间太短。   明年许小子放夏假就要回东湘去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江南....想到这里,岑天元也是满腹的遗憾,若是许小子是江南人氏多好啊!   “喝!”   “喝!”   二人满腹的心事都埋藏在这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中,推杯换盏中,时间不经悄然而过。   嘭嘭!   伴随最后一道烟花落下帷幕,盛安十五年退出舞台,盛安十六年正式开启。   五月初夏,岑天元将许泽平主仆送到商船上,他哽咽了一下:“此去,许小子你可要注意安全,日后多多保重。”   日日的相处中,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不是父子更似父子。   许泽平明白岑天元的膝下空虚,满腔的心血都投放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他一直都想找个机会会一会岑小姐,可他是个外男加上又没有合适的时间,造就了他与岑天元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他还没有碰到过岑小姐。   “先生,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许泽平不解的说道:“你说这话,好似回去了就不回来的一样?我只是趁着夏假回去参加我阿姐的婚宴,等到夏假结束,我又回博文来读书了。”   岑天元是个别扭的性子,即使心里再有想法,他都能够摁在心里不说出来。   岑天元下意识看了一眼欧阳绪,只见他戏谑的看着自己,满脸坏笑。这下,岑天元,哪里还不明自己是被欧阳绪这老小子给骗了?   恨恨的瞪了欧阳绪一眼,干巴巴的说道:“那你路上小心。”   许小子跟在身边近一年,造船术也差不多小成,今年已经能够独立的将民用船的数据计算出来的。   岑天元有信心再来一年,他绝对能够摸到造大船的门槛....又加上许小子的性格乖顺有礼,现如今放许泽平回去,他是真心不舍得。   许泽平朝着岑天元和欧阳绪挥手:“先生、师兄,我们六月份见!”   近一年的时间,越挨近东湘,许泽平的心就越踌躇。   他突然明白近乡情怯这句话,五月初十徬晚,历经十天,许泽平终于到了河洛县。   “少爷,我们安顿一晚吧?”   水路7日,再花了3日从州城到河洛县,这么长的路程确实是使人疲惫。   从州城到河洛县,许泽平小心为上,他们选择跟走镖的镖师一路过来的。因为镖行的目的不是河洛县,所以将许泽平主仆送到了河洛县的门口就离开了。   许泽平看着挑着大包小包的小虎,又扫了一眼暮色的天际,心里盘算着从河洛到清水镇不要一天时间。   阿姐的婚期是五月十五,耽搁不了,所以他颔首:“安顿一晚吧。”   “许家老幺?”   正当二人走进客栈时,迎面撞上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名英武的青年、青年一身悍气,胆子稍小之人都不敢直视于他。   许泽平见着这个青年十分的眼熟,同记忆中的那人十分的相似,偏生这青年脸上的一道长疤,让许泽平不敢确定。   正当许泽平迟疑之时,这青年反倒是先开口了。   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许泽平才敢确认,真的是陈凯旋...."陈家阿兄,你。"   瞧着许泽平迟疑的面色,陈凯旋知道他是被自己的脸上的长疤给吓住了,陈凯旋的心里不禁一黯,从前自己没有毁容时,那小哥儿都不大看得上自己。   现如今....他的内心十分的绞痛,罢了罢了,这也是最后一遭了,若是那小哥儿真是看不上自己,那便如叔父的愿,同江河县主成亲就是了。   “这话说来也长。”陈凯旋这次前来为的也是许家老二的婚礼,因为光明先生的缘故,他们家和许家也算是有两分交情,送上贺礼自是不过分的。   而陈凯旋本人,也是想着趁着这喜事,再努力一次。   若程哥儿真的对他没有点点想法,他也会识趣的离开。   不是没有想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许家双亲强摁了这桩姻亲。但是想到程哥儿那双璨若星河的双眸,陈凯旋最终还是不想逼迫于他。   陈凯旋朗声说道:“许小弟,想必你也是刚刚从江南赶回来,路途遥远,不知可用晚膳?要不我们一同吃个晚膳?”   男子汉大丈夫,当年的小疙瘩,随着岁月的流逝,许泽平早就放下了。   如今他与程哥儿的心意相通,二人之事,说实话也只差阿父阿娘的点头。   “甚好。”   许泽平在客栈登记好,办理入住,将东西安置好,就带着小虎一同跟着陈凯旋去了陈凯旋定好的酒楼用膳。   “这一年不见,许小弟你可是越来越俊朗了。”   二人并立而站,许泽平已经跟陈凯旋一般高了。在博文读书,不管是骑马还是射箭,又或是蹴鞠,许泽平样样都出彩。   这般的长期锻炼,许泽平的身形自然是不差的。   虽然比不上陈凯旋这般的英武,但也是身姿挺拔的好儿郎。   最最重要的是,许泽平的脸十分的出彩,先不提白皙的皮肤远超一般的小子,就是那修眉凤目,让人瞧上一眼就不能够忘却。   若是自己不曾毁容,陈凯旋自然不会觉得比许家老幺差,但问题是自己在战场已经破了相。   都说汉子糙一点无碍,可是面对情敌的英姿勃发的模样,陈凯旋难免控制不了自己的那颗攀比心。   “陈大哥,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男人最看中的不是容貌,而是能够为国家效力可不是?”许泽平诚恳的露出笑容,温和的说道:“陈大哥你可是在战场上为圣人效力,像我这般的文弱书生哪能比得了你?”   “要不说在朝堂上武官都是莽汉,不得圣心。”陈凯旋哈哈大笑,“今日相逢许小弟,我可终于知道为何了。” 第187章 无题 【修改一下】   二人边走边寒暄,很快就到了陈凯旋定的酒楼。   入了包厢后,等到陈凯旋坐到主位以后,跟在陈凯旋身后的六名军爷都是依次落座,将主位左边第一个位置空了出来。   大景朝以左为尊,自是贵客方能够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位置。   “来,许小弟,我们边吃边聊。”陈凯旋招了招手,示意许泽平坐过来。   跟着陈凯旋这几名军爷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关北军,自是不拘小节,在许泽平落座后,他们就吆喝着让小虎坐到他们下首去。   ...   这顿饭也算是主宾相宜,关北风情开放不拘小节,比起一杯一小口的抿酒,他们更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故而在喝上两三轮后,陈凯旋底下的军爷就催促着要上大碗了。   看着面色如常的许泽平,陈凯旋道:“许小弟,这士别三日还真当刮目相待,我都还记得去年的时候,你可是一口就倒!”   “陈大哥,那是一口吗?”许泽平失笑的摇摇头:“当日你可是递来一壶酒!那日我初次喝酒,醉了不也是正常吗?”   陈凯旋哈哈大笑:“是极是极。”   “陈大哥,你脸上这?”   “这还得从我离开清水镇后说起...”   陈凯旋大败阴沟寨贼匪、奸破吕家勾结贼匪一事,本来早就该回卫所述职。但因着他自己的私心,拖着不肯回去。   在双秀宴结束后,他又厚着脸皮让许泽礼做了个局,想要将程哥儿约出来一同游玩。   碍于自己出手相救许家老幺的情分,许泽礼自是不好拒绝他的请求。   于是乎,在许泽平离开清水镇的第三日,许泽礼就找了一个由头约了他们前往白马寺拜佛祈求好运。   这个由头确实很烂,但程哥儿还是应约了,因为他要去求个平安符。   那日许泽礼驾马车,充当马夫,马车内是程哥儿以及许泽柔。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陈凯旋是同他们分开走的。   待到程哥儿求完平安符回归之时,陈凯旋刚好踩着点在白马寺同他们相遇....   “好巧啊?泽礼,你们今日也来求平安符?”陈凯旋率先扬起笑容,看似是同许泽礼打招呼,实际上他的眼神却是落在程哥儿的身上。   “还真是巧。”许泽礼配合的说道:“凯旋,你这是也来求平安符?”   在二人攀谈之初,程哥儿与许泽柔屈屈身子也算是行了平礼,打了招呼。   陈凯旋努力的收回自己的眼神,保持正人君子的模样:“是啊,来为我叔父求平安符,愿佛祖保佑他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还真是个有孝心之人。”   程哥儿微微垂下眼帘,他侧身躲在许泽柔的身后,他的脑子转的很快,真的是巧合吗?   当面对陈凯旋投来的视线时,他下意识的忽视,不与他对视。   “身为小辈,这都是应该的。”陈凯旋先是谦逊的接了这句话,随后转移了话锋:“今日巧遇也是天公作美,听说这白马寺的百合园甚美,不如我们一同去逛逛?”   “也好。”许泽礼没有反驳,他侧头看向程哥儿与许泽柔:“小柔,你们怎么看?”   有什么念头在许泽柔的心里一划而过,她好似抓住了什么苗头,但是这念头又划过的太快,让她还没有来得及理开思绪。   她下意识的说道:“程哥儿,你觉的呢?我听闻白马寺的百合园甚美。”   白马寺的百合花,是从山上移植下来的野百合,不但生命力旺盛,且根茎也是比较长的。   一入百合园的,成片盛开的白色百合花映入在程哥儿的眼底。   扎堆成片的百合花可是引得游览者喜笑颜开,一个个皆是迫不及待的扎进了花海想要嗅一嗅这独属于百合花的淡雅清香。   许泽柔也不例外,望着这盛开的花海,就攥着程哥儿就扎进了园子。   这导致程哥儿的思绪被打断,被迫的进入了花海。   白马寺的这片百合园占地可不小,将近五十亩。加之野百合高高的根茎,很多入了花海后都不见人影....   “阿姐,你小心一点,七月正是爬虫盛行的时候。”   许泽柔在前头摸摸这朵花的根茎,又攀攀另外一朵花枝,玩的不亦乐乎。   "这两位夫人,还请你们让让,前头的是我阿姐。"   程哥儿跟在她的后头小心的嘱咐,只不过他们之间突然就从岔路口插进来两个中年妇人,等他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许泽柔的人影了...   望着前头幽静的小路、身后跟着不知道何时凑过来的陈凯旋,原本程哥儿迷雾的内心彻底被拨开了。   他就说嘛,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周遭花鸟虫鸣,皆是女子嬉笑逗趣的声音。   “程、程哥儿,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初次同程哥儿单独相处,陈凯旋的十分的紧张,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说起话来都些许的结巴。   “陈家阿兄,我有些疲乏了,想要回去休息。”程哥儿没有应承陈凯旋的上句话,客客气气的说道:“我就先行一步,今日失礼了。”   瞧着话还没有说上两句,人就要走了。陈凯旋十分的着急,他鲁莽的就挡在了程哥儿的面前:“程哥儿,我很是心悦你,你若是愿意与我成婚,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程哥儿微微垂下眼帘,“陈家阿兄你可莫要拿我的声誉开玩笑,若是再如此,只怕我就要跳河才能够洗净许家的门楣了。”   陈凯旋又如何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孟浪?   他的耳尖微动,听着周围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些人群好似要向他们二人靠近。   再看一眼都不愿意正眼瞧自己的程哥儿,陈凯旋内心甚是惆怅,最后叹息一口气,离开了现场。   “程哥儿,你站在这里作甚?”就在陈凯旋离开后,许泽柔跟随人群走到了这里,她嘟起嘴巴,挽住了程哥儿的手腕,抱怨的说道:“你可不知道,我转眼没有看到你人了,吓死我了!我跟着人群一直寻路,却没有想到绕了小半圈,才看到你。”   “阿姐,刚刚我被两名妇人挤开了。”程哥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十分抱歉的看向许泽柔:“都怪我太慢了,没有跟上阿姐你的步伐,你可莫要生我的气。”   ...   陈凯旋不傻,在情敌面前,自然不可能将事情全部和盘托出。他隐去了做局这个事情,只道:“我离开清水镇后,因着功绩,被升为了千户长。”   从一个小伍长到千户长,连晋了两级,陈凯旋还是相当满意的。   “我回了卫所不到一个月,关北那边发生了叛乱。”   说起这个叛乱之事,可都还与许家有千丝万缕的瓜葛。许松林出任万利州知州,在任期上也是兢兢业业,算的上是位为国为民的好官员了。   也是这么位好官员,发现了挑起关北内乱的导火线。   朝廷上稍微聪明一点的官员都知道万利州,是单独划分出来平衡关北与西北势力的。   关北府以游牧业为主,偏生关北省草场优渥的地带位于西北府;而西北府又看不起关北府这些混血杂种,所以两府之间的关系很僵。   关北以游牧业为主究其原因也是与他们文化发源有关,关北地理环境艰苦、是风吹日晒的平原,降雨不多,农耕成活率很低。   为了生存,他们只能够饲养牛羊生畜。   在大景朝建立以前,关北的百姓其实是跟着游牧悍匪混的。   跟着游牧悍匪混的时候,虽说没有跟着杀伤抢掠,但也没有阻拦过游牧族进入关北省....   加之关北百姓还时常与游牧族联姻,这就让关北省其他府的百姓对他们厌恶至极!   大景朝建立以后,不知是何原因,关北府的百姓又倒戈到了大景朝这边,迅速的与游牧族划清了界限,一心一意的向着大景朝。   文武帝见关北府的百姓如此的上道,就将他们又收复了回来,将分到了关北省,称之为关北府。   大景朝建立之初,政权也不算稳固,游牧族可没少发起战争,在关北省浑水摸鱼。   这让文武帝对游牧族恨得牙痒痒,也曾御驾亲征,但始终没能够敲碎这游牧族的贼窝。   为了彻底敲碎游牧族的贼窝,文武帝不仅派重兵镇守关北省,更是下令禁止与游牧百姓通商!!   这条禁令从文武帝传承到盛安帝这里,一直都没有废除过。   而这次内乱的导火索,也正是与这条禁令有关。   许泽博考中秀才,许松林收到消息自是大喜,虽然不能够当场庆贺,但在万利州的他还是摆了几桌流水席邀请相近之人一同欢庆。   也正是这场流水宴,许松林的夫人收到了一件华美的淡棕狐皮坎肩,得了精美喜爱的物件,许松林的夫人难免会向许松林炫耀。   起初摸到这狐皮坎肩,许松林还不以为意。   但是仔细一看,他就发现了大麻烦!这是沙狐皮。   关北省可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没有沙漠,所以根本不会存在沙狐这种罕见的皮子。   他的思绪在高速盘旋着,能够有沙狐皮子的只可能是游牧族。众观万利州的宗卷记载,他看到了游牧族的领地内,有一块沙漠地。   所以这沙狐坎肩哪儿得来的不言而喻。   “这坎肩是谁送上来的?!”   瞧着许松林吓人的神色,许松林的夫人哪里还敢炫耀,赶紧说出了这沙狐皮子的来历。   许松林听着是万利州一富商送上来的,心里就起了一个念头,不能够打草惊蛇!连忙上书,将这一事情上报给了辽北巡抚。   北辽巡抚可是圣人的心腹,只要自己上报上去了,自己也算是抱到了一条大腿。   而这件事远没有许松林想的那么简单,他以为只是寻常的商户走私,实际上是关北、西北两府知府的联合走私!!   北辽巡抚拿到这个结果时,都气笑了。   圣人为了他们两府争斗之事,耗尽了心血。   他们倒好,明面上水火不容、暗地里却是联合一起走私皮子粮食这些货物,养活着游牧那些贼匪!!   为了平息这场乱子,上京八百里加急抽调卫所将士前往关北镇压这些内贼。   而身为千户长的陈凯旋也是其中一员。 第188章 继续无题【修改一下】   北辽巡抚能够成为圣人的心腹,自是有两把刷子的。   关北省局势微妙,他就不相信单凭关北、西北两府知府这样的文臣敢联合起来走私?   北辽巡抚抽茧剥丝,果然在他穷追不舍的暗查下,抓到了他们与各自所在的千户卫的猫腻!   更重要是连带关北省都卫所都是不干净的,北辽巡抚气的心脏都要炸开了。但是他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怒火,一直等到圣上抽调过来的一万卫兵全部抵达都城卫所他才发动平叛。   事实上这场平叛并不容北辽巡抚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因为关北、西北两府千户所卫兵不但叛变、还联合起来放了游牧族人进入了关北....   这场战争打的十分的惨烈,整整三个月,才胜了这场战争,将游牧族的钉子全部拔出。   陈凯旋脸上的这道长疤也是在最后一战中,与游牧族三王子恶斗留下来的。   游牧族三王子的实力不凡,一手长枪耍得是虎虎生威。   陈凯旋擅长使长刀,两人交手也算是不分伯仲,生死一战,谁也不曾留后手。   陈凯旋佯装不敌露出了自己的弱点,诱敌猛攻,趁机斩杀了游牧三王子的头颅,而他自己就是毁了这张脸。   值得庆幸的是,他立了大功。   凭借游牧族三王子的头颅,他直接从一个小小的千户长升到了指挥佥事。   他叔父驰骋沙场那么多年,才爬到正三品指挥使,而他竟然短短一年的时间,从一名小伍长,升迁到了正四品的指挥佥事。   陈凯旋理不清这背后的利益纠葛,但心里清楚与陈家的爵位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现如今大景的朝堂上,谁不知陈凯旋最得圣人的青眼?   不但升迁了官职,更是要将他调到关北都卫所去!   北辽巡抚是圣人最忠心的心腹,现如今调任陈凯旋前往关北都卫所,摆明了就要将他当成心腹来培养的。   也正是如此原因,陈凯旋想要在许家老二的婚宴上最后再努力一次,成不成都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经年一别,他至少有五到十年会留任关北。   这次关北内乱牵连甚广,看似已经全部清理了钉子,但圣人始终还存着一丝疑虑。北辽巡抚的那句都卫所都是不干净的,这根刺可是深深的扎在了圣人的心里。   “陈大哥,这关北之乱,小弟怎么都不曾耳闻?”许泽平十分的不解,这么大的实事,怎么他们这些人一点苗头都没有听说过。   陈凯旋倒了一大碗酒水放到许泽平的前面,压低了嗓音:“关北内乱在圣人看来,乃是他御下不严的丑闻,又怎么会暴露出来?”   一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二是为了稳固大景朝百姓之心,盛安帝自然是不可能大肆宣扬。   除去上京的官员以及地方的重臣,外加关北临近的两个省,这件事情还是封锁的很严实的。   ....   次日许泽平与陈凯旋分别而行,许泽平先行一步回了清水镇,而陈凯旋则是找了办公的由头迟两日出发。   陈凯旋也是算着时间来的,五月十五是许家老二成亲的大好日子,而五月十四则是她的出阁宴,只要在出阁宴进行前将贺礼送到许家即可。   “平少爷,回来了!”   小虎敲响许宅的正大门,起初武叔盯着面前这憨头憨脑的少年还有些迟疑,这孩子好生面熟,他是不是见过?   跟在许泽平身边这一年,小虎的变化可真的不小!   原来干瘦巴巴的且双目无神,现如今人不但高了还壮了,一双黑色的招子格外的亮。   一直到许泽平从小虎的背后探出脑袋,武叔才敢认主,立马喊了一声。   武叔赶紧叫人来帮小虎下东西,而许泽平则是脚步轻快的朝着院子走去。   刚刚跨出外院,走到后院的拐点,许父许母、许泽礼以及程哥儿就都迎了出来。   现如今许泽柔是找着称病冲喜的由头出嫁,自是不可能出来晃悠,已经称病有一个多月了,许泽柔基本上都是窝在自己的厢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阿父、阿娘,我回来了。”   许泽平在悄悄与程哥儿对视一眼后,就立马将视线投放到了许松山夫妇的身上,小跑的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许林氏眼含泪花,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掌,细细打量他一番后,说道:“高了、瘦了、可是江南的吃食不合口味?”   许松山则是双手背负,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娘,我这可不是瘦了,我是变健壮了。”许泽平打趣的说道,“喏,你看看,我跟阿兄站在一块都不显单薄了。”   这么一对比,许林氏观察还真是的,这下心里也安心了不少,正当她还想多问几句。   “阿娘,老幺这一路的风尘仆仆,想必也是有些累。”许泽礼靠前一步,他体贴的说道:“不如我们先去花厅休息休息?”   许林氏细细看了看老幺的眼神,果然是有几分倦色。   外出游子归来,定是父母的掌中宝。这种感觉许泽礼是深有体会的,他去了一趟关北,五月初回来的,刚回来那三天,阿娘可真是日日围着他转,生怕他饿着、渴着了。   现如今回来了这十来天,这不,他又成了过气的旧人。   前头许泽平走在中心,许松山与许林氏走在他左右。   后排跟着许泽礼与程哥儿,程哥儿还懂事的稍稍落后了许泽礼的半步。   “老幺,有时就是个小孩性子。”许久未曾看到老幺,今日一见,当初的那个苗头又冒出在了许泽礼的心目中,他们兄弟俩也将近一年时间没有在交心,让许泽礼有些估摸不准老幺的心思了。   又怕老幺今日会莽撞的在程哥儿面前说些什么,许泽礼生怕程哥儿会生了怒气,故而提前打预防针:“若是他说了些什么你不爱听的,程哥儿,你念在往日的兄弟情分上,你可莫要同他生气。”   许泽礼没头没脑的这句话,让程哥儿根本就找不到方向。   正当他想问清楚他这话的意思时,翠果打断了他的思绪:“表公子,平少爷可是回来了?主子收到了消息,因着身子不便出来,就让我出来问问底。”   翠果在场,许泽礼不好多言,也就快步迈进了花厅。   叩叩叩   程哥儿听到敲门声,俏丽的小脸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就知道平平今晚上一定会过来看他的。   “冬天去开门。”程哥儿轻声说道:“夏天你守到外室去。”   冬天比夏天可知趣的多,他拉着呆呆的夏天连忙的走出内室。   冬天一拉开房门,低眉顺目的退后:“平少爷。”   许泽平站在屏风处,能够看到程哥儿正倚靠软塌上,手里把玩着当初他送的银色小蹴鞠。   约莫三息,程哥儿才不悦的睨了他一眼:“来了又不说话,这是哪门子的来看我?”   “程哥儿。”不管心中有千言万语,真正见到程哥儿后,许泽平又是难以开口,他傻傻的问道:“你过得可还好?”   “你是想我过得好还是不好?”程哥儿灵动的眼眸子一转,他从软塌上站了起来,步步逼近许泽平,璀璨的猫眼中皆是化不开的思念。   许泽平被眼前的哥儿逼的步步后退,一个不慎,径直的贴在了墙壁上。   淡淡的桃花香飘入他的鼻翼,让许泽平心脏砰砰乱跳,原本清明的眼神也开始游离,还真是无处安放的招子啊!   “嗯,不说话?”程哥儿挨近许泽平,一只手撑在墙壁上,一只手搭在许泽平的肩膀上,然后踮起脚尖高高的俯视着他。   这么轻轻的一嗯,使得许泽平整个人都麻了,这未免也太合他胃口了吧....   少年易冲动,这句话也不是说着玩的。   “程哥哥,你乖乖的,莫要招我了。”   许泽平将面前的哥儿揽入怀里,紧紧的扣住他的腰身,灼热的气息拍打在怀中之人的耳尖,热情洋溢的..无一不是说明着他的念想。   这是一男人对伴侣的念想。   二人亲密相拥,程哥儿怎么会感受不到平平的变化?为了不惹的太过火,他乖乖的蜷缩在这汉子的怀里,任由这甜蜜的气息围绕在二人之间。   约莫片刻,许泽平就恢复了常态,他松开双手,弯腰抚平程哥儿凌乱的发丝,很郑重的说道:“不管何时何地,程哥儿,我只念着你过得快乐。”   “好,我知道了。”   今晚上许泽平是打着看望阿姐的由头来的西禾后院,所以他在程哥儿这里并没有久呆,前后半盏茶的时间,他就离开了。   离开程哥儿的厢房后,他转身就进了许泽柔的厢房:“阿姐,我回来了。”   许泽柔听见老幺的声音,才从榻上起身,走到外室。   见着变高变健壮的老幺,她也如同许林氏那般,感性的红了眼角:“过来,阿姐瞧瞧。”   长期称病躲在房中,使得许泽柔的脸上有了不见阳光的苍白。   这让许泽平有些担忧,他连忙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阿姐,我一切都好,倒是你,我见着你的脸色,可真是吓着我了。”   双手相握,许泽平清晰的感受到了许泽柔手上的火热,还好还好,手是热乎的。   “只是一个多月不见着阳光了。”许泽柔随意说道:“等过些天去了丁家,我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阿姐,你可是自愿的?”   许泽柔瞧着老幺眼里的关切,噗嗤一笑:“自是自愿的,难不成我不乐意,谁还能够逼迫不成?”   听闻许泽柔的话,许泽平心里一阵松快。   “我这边的事情都是定下来的,倒是你与程哥儿,什么时候同阿娘他们挑明?”许泽柔目光灼灼,不容许许泽平有半点闪躲。   听着阿姐坚定的语气,许泽平甚是好奇,程哥儿是个嘴严实的,自然不会到处乱讲。   至于阿兄....那么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证程哥儿对于自己是兄弟情,所以就更加不会到阿姐这里嚼舌根了。   所以阿姐是怎么知道的? 第189章 还是无题   许泽柔瞧着许泽平不解的神色,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老幺,你自己干了什么事情,你不会忘记了吧?”   “阿姐,你此话何来?”许泽平在心里回想了一遍,到底哪一个环节暴露在了阿姐这里?   阿兄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阿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将心思放到自己身上这上头来。但是他也吃不准阿娘阿父他们的想法....据他所观察,只怕阿娘他们会给自己选一门对自己仕途有利的岳家。   想到这里许泽平第一个想法就是,将阿兄拉到自己的阵营来!   阿兄身为二房长子,将来是要顶起二房的一片天的。若是阿兄能够站在自己这一头,很多问题就是能够迎刃而解。   第二个想法就是增加自己本身的权重...所以盛安十七年的乡试,自己必须得参加,而且还要拔的头筹!   自己与程哥儿的这件事情,只能够是自己先起的心思。   他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许泽柔:“不如阿姐,你指点指点。”   “双秀宴那晚,你在夜里大胆示爱,求娶程哥儿的事情,你都忘记了?!”许泽柔一脸的不敢置信,眼中皆是平平,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嗡!   许泽平的大脑好像被谁重重的锤了一下,断片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狂徒的醉后高调示爱....   小哥儿娇羞的应承以及不要脸的啜了一口小哥儿的手指。   他都记起来了。   怪不得程哥儿会给他缝制中衣。   “我..我。”许泽平的喉咙干涩,怪不得那日程哥儿会追问自己还有没有旁的事情要同他说,怪不得程哥儿会羞恼的将自己赶出去。   明明是自己挑逗在先,事后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许泽平都有些唾弃自己了。   “你什么你?”许泽柔瞧着他的神色变化,心里约莫是猜到了什么,她一把楸住许泽平的耳朵:“你不会是说着好玩的吧?”   “阿姐,疼,轻点轻点。”   许泽柔手劲不算小,加上她没有收敛力道,许泽平被她楸的生疼,连忙的侧起身子求饶:“阿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么会拿程哥儿的声誉开玩笑?我铁定是会负责任的。”   许泽柔见着他说得诚恳,轻哼一声,松了手:“那起说说看,你是什么想法?合适去阿娘哪里挑明了?”   许泽平将自己的顾虑同许泽柔细说了一番,许泽柔的眉头先是一紧然后一松。老幺的顾虑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她日日在家同阿娘相处,不说完全猜中阿娘的心思,大致五六分是有的。   关于阿兄和老幺的婚事,阿娘她自是想寻个高门千金或是贵哥儿。   至于自己与程哥儿,阿娘想的是寻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就能够做当家夫人【主君】,有阿兄、老幺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婆家自是不敢小觑了他们。   就拿阿兄的亲事来说,阿娘都已经明里暗里拒了好几家婚事了。这里可不乏县令、主薄夫人递来的帖子...   河洛县内私下可是有好些谣言说他们许家的架子大,瞧不上寻常官宦人家。   这些话不乏传到阿娘的耳边,但是阿娘仍然是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被这些酸言酸语所影响。   至于阿兄本人好似一点都不着急,一直念叨的就是以科举为重,不中进士不议亲事。   许泽柔知道阿兄打小就主意正,若是他不点头,这门亲事谁也不要想来插手。她收敛了自己涣散的思绪:“那阿姐就期待如你所愿,阿姐这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助力,但是阿姐看好程哥儿。”   “那就劳烦阿姐,多多帮我打掩护了。”   姐弟二人,又寒暄了片刻,许泽平离开了西禾院,回到了东耕院。   到了东耕院,路经书房,看着里头还亮着的油灯,许泽平忍不住的扣响了房门:“阿兄,你可是还在书房?”   “进来吧。”   “阿兄,你这是等我呢?”许泽平走到许泽礼的书案旁,第一时间就挪开了他案几上的茶具,忍不住的嘀咕:“阿兄,都亥时了,怎么还在喝茶水,也不怕晚上睡不着。”   “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今日就是秉烛夜谈到天明又如何?”许泽礼不在意的摆摆手,他放下自己手中的狼嚎,正色说道:“在江南可都还好?”   许泽礼不是没有收到老幺寄来的家书,但都是简略的报平安...哪里能不清楚他们都是一脉相传的报喜不报忧?   许泽平捡了一些重点有趣的事情告诉了许泽礼, “阿兄,我在江南挺好的,不管是欧阳师兄还是岑先生....”   欢快的语气也不由让许泽礼得到了放松,只是越听到后头他的心思就发的迷惑,岑天元岑先生?   那可不是毕先生的嫡亲老师吗?   怎么会如此看中老幺?   今年自己二十有二,毕先生小自己七岁,今年应该是十五岁了。   毕先生身世成谜,十五岁拜入岑先生门下,跟随岑先生学习,十八岁那年发明水转翻车,被盛安帝破格授予工部五品员外郎,成为大景朝一颗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毕先生在朝为官以后,不惹事不生事,安安稳稳的窝在工部研究新型的农业工具。   好似不显山水,却始终得圣人青眼。   圣人更是有意撮合他与归来的逍遥王世子...   后来许家得了抄斩的下场,之后的发展他也就不太清楚了。   阿兄与自己谈心之时,甚少会走神,现如今看着四目涣散的阿兄,许泽平不禁询问:“阿兄,你可是嫌我说的无趣?”   “抱歉,阿兄因着关北的事情走神了。”   许泽礼前往关北,一是为了躲避亲事,二是因着大伯有事相邀,故而他才打起了游学的幌子。   关北内乱,从上往下撸了数十位官员下来,局势动荡不安。   泽英与泽柔一般年纪,前些年是想着年纪还小,许松林夫妇自是想要留一留。现如今泽柔都要出嫁了,泽英自是不好在拖着。   哪成想遇到这乱子,许松林心里也没有个底章,按照上头透露出来的口气,自己这也算是立了个小功劳,但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给离开关北的。   一时半会离不开关北、关北的局势又动荡,谁知道日后还会不会牵扯出什么乱子来?   许松林为官这么多年,在官场上也不缺好友,有些小道消息也是十分的灵通。但事关家族的儿女亲事,他还是想同家中人交交心。   是将泽英嫁在关北富贵险中求,还是嫁回河洛县安稳度日?   “阿兄,阿伯他们可还好?关北可还好?”许泽平在陈凯旋哪里听了一嘴,对于关北发生的事情大致还是清楚的,但是详细是不好过问的,现如今面对的是阿兄,他自然是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好奇。   许泽礼眉眼闪烁了一下,关北内乱,后面可还跟着一条大鱼。   许泽礼大胆的猜测,不管是关北走私还是北方花船,或许都与夺嫡有关....唯一让他思索的就是,这大鱼是一人还是两人?   只可惜许家早早的就退出了这场斗争,让他都没能够捕捉到这条大鱼的踪迹。   “大伯他们都挺好,大伯这次也算是立了功劳。”许泽礼收敛自己的情绪,反问的说道:“这关北之事,平平你可是得了信?”   许泽平又将那日遇见陈凯旋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阿兄,那英堂哥的亲事可定下来了?”   “依着大伯娘的意思,还是嫁回我们永安州。”   许松林夫妇子女不多,仅有一双儿女。许松林虽是还要搏一搏,为下一辈搏出个前程,但还是情绪压过了理绪,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快乐。   “可定了人选?”   “洪通判家的长子。”   许泽平愣了愣,“可是我想的那个洪通判?”   许泽礼失笑:“那永安州还有几个洪通判?”   他们说的这通判,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得了许泽平抓花老妇便宜功劳的洪县令...现如今已经升到了州城,成为了一方通判。   “这还真是兜兜转转的绕了一圈。”许泽平挠了挠头,终究还是肥水没有落了外人田。   上一世泽英的夫君自然不是洪家长子,因着际遇不一样,造就的人生就是不一样的。   许泽礼看着英姿勃发的老幺,心中松快,一切都是在朝好的方向改变。   “平平,岑先生身边可还有旁的学子?”比之许泽平,许泽礼的心要狠的多,这么辈子既然岑先生看中了平平,那他就希望平平能够继承岑先生的全部衣钵。   至于毕先生。   许泽礼摩擦了一下指腹,只期盼莫要出现才好。   “并无,我跟在先生身后学习近一年的时间,只有我一人。”面对阿兄,许泽平不藏心思:“只是阿兄,我跟着先生学习,老师哪里...”   "放心吧,老师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小气。"许泽礼平静的说道:“同老师相处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老师的性子?”   若真是在意,又岂会让你去游学?   游学本就是取长补短、汇聚众人之精华所在。   “岑先生是位厉害的大家,跟在岑先生的身后,你可莫要使小性子。”许泽礼小心的提点,能够搭上岑先生,日后老幺的官途也就明朗起来了。   “阿兄,我省的。” 第190章 出阁宴   哈~   许泽礼看着止不住哈欠的老幺,还是将关于程哥儿的话题打住了,他道:“今日很晚了,早些回房休息。”   “好,阿兄,那我们改日再聊。”   今年的五月,许宅忙着筹备许家老二的婚事,插秧这一事自然也就搁置了。   次日,许泽平又前往了柳府拜访了柳淮之,将自己跟在岑天元身边学习的事情如实相告了柳淮之。   听闻此事,柳淮之还笑骂许泽平糊涂,既然岑天元有心收徒,何不随了他的愿?   许泽平支支吾吾的将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惹的柳淮之好笑又好哭。   老师的心胸果然如阿兄所说,十分的豁达。   寒暄一番后,许泽平将近一年来自己比较满意的策论以及八股文拿了出来,请求柳淮之的指点学业。   这么一呆就是一白天,用过晚饭后,又陪着柳淮之下了两场围棋,许泽平这才回到许宅。   转眼已到五月十四,许家老二的出阁宴。   早早的许宅后院里就布置了大红灯笼,往来的丫头们一个个都是笑意如花,全身上下定是有沾着喜意的物件、或是手帕、或是头花、又或是腰带,显然崭新的物件都是主子赏下来的。   许宅外头鞭炮轰鸣,整个许宅都是热热闹闹,极为的喜庆。   寅时二刻时,程哥儿就从厢房起来了,今日是阿姐的好日子,他要帮忙招待家眷。今日出阁宴的时辰虽说定在午时一刻,但也早早的做好准备工作。   他刚踏进许泽柔厢房的门口,只见翠果指挥着丫头们抬热水进入阿姐的房间,而翠竹则是远远的搀扶着红袍老妇人走了过来...   程哥儿知道这老妇人是舅娘请来的梳头麽麽,这梳头麽麽也自是大有讲究,必须是福禄寿齐全。   许林氏则在厢房内提点:“小柔,先入耳房洗净了身子...”   第一步:沐浴更衣。   第二步:开脸梳妆。   第三步:系红绳、上头簪。   ....   林家的家底摆在那里,许林氏出嫁之时,不过就是挑了好日子,跟着许家的花轿抬进了许家,所以说这出阁礼她也是第一遭。   看似十分镇定,实际上这个流程她默背不止上百遍。   许家的门第渐渐起来了,她要为女儿做脸,这出阁宴就不容许出半点乱子。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   随着梳头麽麽的喜庆唱词,许林氏的眼角就忍不住的泛起泪花,明日之后,老二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程哥儿将手帕递到许林氏的手上:“舅娘,今日是阿姐的大好日子,可莫要红了眼。”   许林氏用手帕润了润眼角,“是是是,今日可是大好日子。”   待到梳头麽麽将许泽柔的发髻梳好,是寓意极好的元宝髻。   乌黑的鬓发被一缕缕的盘在头上,露出了女子俏丽的鹅蛋脸、圆圆的杏眼微微勾勒眼角,端庄又不是俏皮。   许泽柔止不住的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她透露铜镜看向许林氏,绯红的眼角无一不说明她的不舍:“阿娘,小柔好看吗?”   “好看,阿娘的小柔是最最最好看的。”许林氏将手搭在许泽柔的肩膀上,嗓音中止不住的哽咽:“阿娘,来为小柔系红绳、上头簪。”   想必这个时候,母女二人要说一会儿体己话。   程哥儿使了一个眼神,伺候的人就跟着他出了厢房的内室。   翠果守在外室看着时辰、翠竹则是搀扶梳头麽麽去休息。而程哥儿估摸着时间,想必这边的亲眷要登门送贺礼来了。   正如程哥儿所料,他刚刚起了这个念头,冬天就告诉他林家太爷太夫人到了。   自打自己放了林家小舅的鸽子后,林家就很长一段时间不登门拜访来了,饶是过年过节的也是两家走走节礼。   外公和外婆上了年纪,身体不似从前,不爱动弹了,甚少出来走动。   若非今日是阿姐出阁的好日子,外公外婆也是不会出来的...   程哥儿小跑到门口时,正好瞧见阿兄和平平一人搀扶着外公、一人搀扶着外婆跨进大门。   至于他们身后跟着的林幸父子被他们忽视个彻底。   程哥儿瞧着林幸身边的腼腆哥儿,连忙迎了过去:“可是云哥儿?”   林白云一抬头正好对上程哥儿白皙绝美的模子,他从小长在小河村,哪里见过这等好看的人?   一时间都惊住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是,你是哪位?”   林幸看着落落大方的程哥儿、在看看结结巴巴的自家哥儿,心里就十分的烦躁,这个贱皮子小哑巴还真是运气好!   “我是程哥儿,打小养在许家的表公子。”程哥儿笑眯眯的拉住了林白云的手,他也察觉出来了林幸对他的恶意,故而没有理会林幸,直接拉走了林白云:“今日阿姐出阁宴,忙活起来,可能会顾念不了你,我带你先去花厅休息,到时候我将我身边伺候的侍童留给你,你有什么事情就找他。”   程哥儿?   林白云不禁想到了阿爹在自己耳边念叨的话,说这个程哥儿就不是好东西,小小年纪的就喜欢搬弄是非,明明是个哑巴孤儿,还看不起他们家....   巴拉巴拉的一长串,其中不乏一些辱骂词。   现如今看着温柔大方的本人,他不禁蹙了蹙眉头,这程哥儿真如同阿爹说的那么不堪吗?   又想到阿爹在村里的风评,他咬了咬嘴唇,这或许是阿爹自己在搬弄是非吧?   林家人到场后,许松睿一家、许泽博一家也陆陆续续的来了。   “吉时到,行大礼!”   许松山以及许林氏坐在正厅堂前,正厅两边皆是笑意盈盈的亲朋好友,随着司仪的传唱,丁一强与许泽柔缓缓登场。   翠竹翠果两姊妹则是跟在许泽柔后面,帮她整理裙摆。   许泽礼、许泽平这些男子坐在正厅的左边,而程哥儿、蒋雅雅这些女眷坐在正厅的右边。   今日大喜,就不拘小规矩,热热闹闹的庆祝许泽柔的出阁礼。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家宜室。今日许家有女初长成....”   在司仪唱词以后,正厅纷纷鼓掌庆贺。   丁一强与许泽柔齐齐行了三跪九叩礼,出阁礼一成,明日许泽柔就是丁家妇了。   许松山想要含辛茹苦养了十九年的闺女要嫁人了,想想喉间也有些哽塞,他抹了抹自己的额头,朝着丁一强严肃的说道:“我许氏女再有什么不是,那也是我做父母的教的不到位,日后若是犯了什么差错,你尽管全须全尾的送回来就是,若有半点闪失,即使我们老不死的不在了,她也还有阿兄幺弟。”   老丈人发话,丁一强哪里敢呛嘴?他恭敬的递上热茶:“柔娘是我三书六礼亲自抬进丁家大门的,我日定是捧在手心里将她呵护着,又岂敢让她受半点委屈?”   许松山轻哼一声,喝了这杯茶水,将一红封扔到了托盘上。   丁一强心中一松,看来老丈人这关是过了。   “元章,我这二女打小性子就犟,明日去了你们丁家,你可是要多多指点她。”许林氏的态度缓和,小心嘱咐的说道:“万事夫妻好商量,可莫要由着你们自己的性子来行事。”   “是,都听阿娘的。”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恭敬的奉上了热茶。   这礼节一成,外男与家眷就分了开来,家眷留在内院、至于外男自是跟着许泽礼两兄弟前往外宴上。   在阿姐行大礼之时,许泽平可没少注意到陈凯旋的视线投放在程哥儿身上。   偏生阿姐的大好日子,他不能够破坏,自然是将火气憋在心里。   现如今宴席上,他得盯着陈凯旋,不能够让他落单。   不知道陈凯旋会如何行事,但许泽平明白他一定会找机会离席的....   “平平,好小子,都和我一般高了。”一入席,丁一强就遭到了许家众人的轮番灌酒,饶是酒量再好,四五壶下肚,眼神也不禁有些迷离:“你不来同我喝酒,可是跟姐夫生疏了?我还记得你刚上私塾的时候,才这么一般高的小豆子。”   丁一强一边说着,一边比划。   许泽平给许泽礼使了一个眼神,暗示阿兄少给丁一强灌酒,明日可是顶顶重要的吉时。   许泽礼摆摆手,示意无事。   他都已经算好了,等外席结束,给丁一强灌一碗醒酒汤然后派人送他回丁家。   大景朝婚宴遵从礼记,正室发嫁时间是在下午黄昏之时。   两家商定看好的时辰是戌时整。   这一天的时间,足够丁一强这个汉子休整了。   也就是他与许泽礼眉眼官司这么瞬间,陈凯旋人就不见了。   看着外席上热闹喝酒的长辈们,许泽平紧了紧拳头,后院皆是家眷,他不能够大声喧哗,若是真的传出外男私闯许家后院的谣言来,吃亏的还是未成亲的程哥儿。   他起身走到小虎跟前:“可是看到陈大人了?”   小虎低声说道:“陈大人说他肚子不舒服,去茅坑了。” 第191章 许、丁大婚   许泽平咬了咬牙,该死的。   外院推杯换盏,内院却都是围着许泽柔说些体己话,提点着日后去了婆家要怎么做...   许泽柔的左手边坐着外婆李元娘,右手边坐着她阿娘许林氏,一身常服的许泽柔眼眶红红,不难看出她已经哭过一场。   饶是一向刻薄的林幸,此时都是笑意盈盈的陪坐着。   阿姐那边,有小叔他们一言一句的提点着,程哥儿也插不上话,他低头逗弄着蒋雅雅怀里的大胖小子,许家的嫡长孙许烐行。   许家不论男女哥儿,取字遵从的是金木水火土原则,许泽平这辈从水、下一辈自然是从火、恰好舟又是在水上游行、故而下一辈取字烐。   是告诫他们,你们都是在父辈的托举下前行的。   蒋雅雅见程哥儿满眼欢喜的逗弄着小船儿,不由调侃:“程哥儿,这是想做阿爹了呀?”   程哥儿羞恼的盯着蒋雅雅:“嫂子,你要是再胡说,日后我就不跟你好了。”   说着,程哥儿就起身换了个座位以示自己的决心。   啪   恰好此时,一枚小石子不近不远的落在了程哥儿脚下。程哥儿一惊,顺着小石子落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双深沉的双眼盯着自己。   程哥儿浑身一震,克制的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坐在回廊顶上的男子——陈凯旋!   看着男人指着的方向,是后院茅厕的位置。   再瞧着满院的家眷,他没有想到陈凯旋这个男子这么的大胆!   程哥儿默不作声的摇头,陈凯旋又指了指他们所在的方向,潜台词是莫非你让我下来?   今日是阿姐的好日子,不能够让陈凯旋这个外男破坏了阿姐的好日子。   程哥儿只好点头。   “程哥儿,你是真的不跟我好了?”蒋雅雅吃惊的说道:“若是这样,日后小船儿只怕会和你这个小叔叔生疏的哦~”   程哥儿转过头来,又是满脸的笑意,他佯装不在意的说道:“那可是日后的事情了,现在啊,小船儿的小叔叔要应急去了。”   人有吃五谷杂粮,自然是有三急的。   她看着风风火火走出去的程哥儿,无声的笑了笑。   出了内厅,程哥儿就叫上了自己的两个侍童冬天和夏天,现如今舅娘他们都在内厅,也不用担心云哥儿有急事。   他在夏天的耳边轻轻说道:“去请平少爷到后院茅厕。”   然后就带着冬天绕过回廊,到了茅厕旁边的小菜园子。   这菜园子是姑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开垦出来的,平日里喜欢种点时令菜。姑奶奶过世后,慢慢的也就荒废下来了。   陈凯旋选择这个味道自然不是为了嗅臭味...而是他观察了一圈,这个位置是最寂静的,许家的下人忙着伺候席上的客人,而这些客人又都一个个贪杯喝酒。   远远的程哥儿就见着了陈凯旋,此时的程哥儿心情很坏,他的眉眼冷峻:“陈家阿兄,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   陈凯旋看到程哥儿冷若冰霜的小脸,就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艰难的开口:“程哥儿,不知我上次问你的话,你现如今可愿再次回答?”   “陈家阿兄,不管你问几次,我都是一样的回答。”   刺耳的回答贯彻陈凯旋的心扉,他勉强的挤出笑容:“明日我就要去关北了,以后都不会再来叨扰你了,不知程哥儿你可愿给我个好彩头?”   程哥儿听闻此话,心里一愣,随即露出了笑颜,屈了屈身子:“程哥儿在这里祝愿将军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再见。”陈凯旋释怀的一笑,当即离开了现场。   等到许泽平急匆匆的赶来时,只见着程哥儿一人站在原地,他焦灼的询问:“程哥儿,可还好?”   程哥儿伸到许泽平的面前,许泽平意会的将手握了上去,二人十指紧扣,携手走到了走到了杂物房。   绕过这个杂物房就笔直的通往了后院的正厅,这时候,程哥儿才开口:“平平,你觉得陈将军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心上人发问,许泽平不是没有想过诋毁一下情敌,但是他相信程哥儿不是个朝三暮四之人。   思索一会儿,他诚恳的说道:“于私:豁达、肆意。于公:忠君、爱国。”   程哥儿双眼一弯:“我希望日后陈将军,能够寻到他相守一生的伴侣。”   “我也希望。”   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分开回到了自己如今该呆的位置。   许泽平回到外院时,已经不见陈凯旋的身影,问了阿兄方才知,他收到急令已经先走一步。   许泽平笑着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咚咚咚   刚掀开被褥,准备躺下的许泽礼,听着急促的敲门声,不得不起身穿好鞋袜:“谁?”   “我..”粗声粗气的许泽平一把推开房门,莽撞的闯了进来,双目迷离:“阿兄,我要找阿兄!”   远远的就嗅到了一身酒味的许泽礼,蹙起了眉头,他记得老幺没有喝这么多酒啊?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了?   小虎也是的,主子都看不好!   许泽礼快步上前,将踉跄的许泽平扶住,然后将他放到椅子上,不悦的说道:“这是喝了多少?”   说着转身准备去桌子上,倒一杯茶水打算先让他漱漱口,却不想许泽平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就开始嘀咕了:“阿兄!我高兴啊!”   “我真的好高兴啊!!”   瞧着这没心肝的老幺,许泽礼被迫的停下了步伐,他转身指了指他的脑瓜子:“你高兴?你这没心没肺的,往你阿姐对你这么好,现如今她出嫁了,你都没有不舍得?”   许泽平抱着许泽礼的大腿开始磨蹭,然后又嘀咕:“才不是..因阿姐。”   “不是因为阿姐,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对我不是兄弟情..”   说着许泽平又开始攻心,他一边抱着许泽礼的大腿撒娇,一边嘀嘀咕咕:“阿兄,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原本对许泽平喝醉还抱有一丝怀疑的许泽礼,现如今有了五分怀疑,他凑近身子仔细的观察着许泽平的表情,只见他脸色赤红、双眸游神?   鼻翼微颤,眉头紧皱着,就又开始磨着他痴缠了。   “老幺,你不会是装醉吧?”许泽礼的声音很轻,语调却很镇定。   老幺打小就很乖很懂事,甚少提出过分的要求。   他记得老幺唯一一次像今天这样撒娇的时候,就是吵着要研究糖葫芦的糖渍。那个时候,老幺也是抱着自己的大腿,撒泼打滚,让自己支持他的想法。   自己虽然默许了他的做法,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做成,因为阿父不许他做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许泽平在许泽礼面前很难撒谎,他的长眉动了动,仗着自己已经“醉了”,开始发疯:“阿兄,你听过江南小调嘛?我给你哼唱。”   十五滴月亮,圆又圆嘞~   ....   听着老幺的鬼哭狼嚎,许泽礼实在是不忍耳朵受折磨,但事关程哥儿...这个事情却真是不好拿捏。   若程哥儿真的是个孤儿,娶了便娶了。   问题是程哥儿乃是天潢贵胄,以许家如今的门楣真是配不起。   日后待程哥儿认祖归宗,圣人念着他们许家的养育之恩,不追责也罢。   若是追责起来,那又如何是好?   很多的念头在许泽礼的心头涌现,可是鬼哭狼嚎的老幺又着实让他不忍。   哎,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五月十五戌时,许泽礼背着许泽柔跨出许宅大门,在亲友的不舍中,将她送到了花轿中。   司仪唱礼:吉时已到,起轿!   丁一强身穿喜服、背缠红绸、身骑白马,春风得意。   他身后骑马的二人是许泽礼、许泽博。   然后再是被八人抬着的喜轿。   喜轿两侧是吹锣打鼓的接亲人员,而喜轿之后跟着的就都是许泽柔的嫁妆以及伺候的婢女丫头,从马车到家具用厨、再到身后棺木,不说是十里红妆,那也是河洛县乃至永安州的独一份了。   最后压阵的是许泽平以及林家表弟林庆云。   昨日出阁宴,因着阿爹的胡闹林庆云没脸来许宅,但今日表姐的出阁宴他定是要来送亲的。   表姐的兄弟不多,加上堂阿兄也就只有三个,而送亲最讲究的是双数。   前有阿兄打头阵、后有阿弟撑腰,这许家女还真是受宠至极呢!   许泽柔“病了”这么久,盛传都要命不久矣了....丁举人照样愿意以冲喜的名头迎娶她,这在河洛县那个闺阁女子不羡慕她?   谁背后不说两句酸话?   都说许泽柔的命好,会投胎,先是有许家大伯提高门第、后有阿兄幺弟先后得了功名,更重要的有个一心一意守着她未婚夫婿。   二十五六了都不纳通房,等着她。   哎呀,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福气太薄,这让福气薄就是守不住福...啧啧,这病歪歪的躺了一两个月,指不定啊,嫁过去哪里没了都不知道。   要说起来,这个丁举人还真是倒霉极了呢!   酸话在酸,今日见到许泽柔的大婚仪式,都变得心苦起来。   人家虽然福气薄,但没死之前过得就是受宠至极。   许宅离丁家不算远,平时坐马车也就片刻功夫,但是他们硬是吹拉弹唱了半个时辰才到丁家。   “新郎迎新娘下花轿嘞了~”   丁一强弯腰掀开轿门,将红绸塞到许泽柔的手里,二人手指相碰时,忍不住的握了握手。   “新娘下花轿~”   “新娘跨火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丁家后院,许家几兄弟自然是不好闯入,看着新郎新娘一前一后消失在正厅,他们的心里同时也新生了淡淡的忧愁。   小柔/阿姐/表姐,今日起就是丁家妇了。   此时丁家外院里锣鼓喧天,往来之人皆是笑逐颜开,不少人的人祝贺丁父好福气。   丁父一一应付完,招呼许家几兄弟落座吃饭。   不到片刻,丁一强就从婚房中走了出来向众人敬酒。   约莫小半个时辰,许家几兄弟吃饱喝足后,就让丁家安排马车送回去了。   也不是说丁家不留宿,只是他们都称有事,坚定的要回家。   果不其然,他们一下马车,许林氏等人就拥簇了上来询问:“丁家那边,可是一切都顺利?”   “顺利,万事顺利。”   面对盘问,兄弟几人也是不厌其烦,耐心的解答细节。 第192章 重回江南1   因着六月一号要开学,许泽平在家中并没有久呆。   在阿姐五月十八归宁后,五月十九就离开了清水镇。   离开前,他给许林氏留了五张一百的银票,惹得许林氏大吃一惊,一个劲的追问他在外头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   许泽平庆幸自己写话本余下的银票没有交给许林氏,因着这五百两银票,他绞尽脑汁的说着一部分是去年赏荷宴得来了、一部分是在博文期考得来的奖金、还有一部分是跟着讲学助教得来的津贴、另一部分就是自己带出去的银子。   许泽平这话也不假,博文每次期考成绩优异的都会奖励银钱,第一名是五十两、第二名二十两、第三名五两,去年年末期考许泽平得了第一名,至于今年的期考成绩,要等六月一日报了名才知道。   许林氏见许泽平说的这么大义凛然,还是有些疑惑,毕竟老二出嫁的时候,老幺还添了两百两银子作为嫁妆,当真去江南读书这么赚钱?   许家老二出嫁时,按理说年幼者都是不用添妆的,但是老幺非要说自己与阿姐的关系好,先添着...反正等自己大婚,阿姐也是要还回来的!   老幺添了二百,老大自然是不能够落后的,也是添了二百。   程哥儿这边虽然明面上没有添妆,但是私底下他为老二缝制的那些嫁妆,加起来也值不少的银钱。   说起来,这三兄弟备下的嫁妆,可都快要赶上他们做父母的了。   兄弟姊妹关系好,自是许家夫妇乐呵看到的。   只有家庭和谐齐心,这个家才能够真正起来!   许泽平写的话本子【白狐仙旅】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完结了,他自己留意了一下,可是一百万的长篇大作,在整个大景朝也算是话本子长篇的开山鼻祖了。   当然他的收入也是相当的可观,如他所料,润笔费高达六千多两。   扣除一些七七八八的支出,再加上之前的小金库,许泽平回来之时,还有六千两银票。   给阿姐添妆两百两、许林氏五百两,他身上也还有五千三百两。   这么多银子带在身上也是极为不方便的,他留了三百两银票,余下的都交给了程哥儿,让他放着也好、存到钱庄去也罢。   程哥儿当时拿到银票的表情同许林氏是一模一样的,震惊的小嘴都能够吞下鸡蛋了,他不由的质问许泽平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与糊弄许林氏不一样,他告诉程哥儿自己是写话本子得来的润稿费。   程哥儿立马就问道:“现如今市面上最火的【白狐仙旅】可是你写的?”   许泽平笑着点头,程哥儿呢喃:“怪不得我觉得文风怎么如此的熟悉。”   许泽平只是笑着捋了捋他额间的碎发,承诺他:“程哥儿,我不能够保证你将来是否会成为什么诰命夫郎,又或是侯爵夫郎,但是我会保证你过得不会比现在差。”   程哥儿知道平平的潜台词,若是选择了陈凯旋,他将会是一飞冲天,直接成为了三品诰命夫郎。   更重要的是,一旦陈凯旋,继承了陈家的爵位,他的身份就不止是贵了、更是贵中带权。   只是啊,他的心早已经被面前之人所占据了。   程哥儿紧紧的扣住许泽平的手,坚定的回答:“平平,我信你。”   盛安十六年,五月十九,许松山夫妇以及程哥儿,再次将许泽平送上了前往江南的马车。   至于许泽礼,昨日傍晚就离开了清水镇,与许泽博二人前往了永安州,最终的目的地是关北省,他们要跟随镖行将许泽英迎回河洛县。   抵达永安州以后,同行的还有洪通判的长子,洪定金。   洪通判的长子比许泽英年长三岁,今年二十二岁,是与许泽平一届的秀才。   经历十一天,许泽平再次回到了金州城。   “少爷,我们现在可是要回博文?”   坐了七八日的船,许泽平下了船,踩着地上都还觉得有些飘。他活动活动身子,才觉得踏实了些,回头看着挑着行礼的小虎:“小虎,你都不累吗”   小虎挠了挠头,“小的都习惯了。”   今日才五月三十日,后日才开学,明日回博文也不迟。   现如今他想去常青书坊一趟,他得了解了解现如今市面上话本子的情况,他才好决定下一本话本子走什么方向。   “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寻马车回博文。”   “好勒,都听少爷的。”   悦来客栈   许泽平办理好入住,刚置办好东西,带着小虎下楼准备去寻个食肆吃个晚膳,就遇上了一桩难搞的事....   “掌柜的,小爷看上来你们家客栈,清场,今夜小爷包场了!”一名劲装打扮的少年郎冲了进来,啪的一手,就将一包银子摔在了柜台上。   随着少年进来后,悉悉索索的进来一行壮汉,这行壮汉约莫七八名、明显是练家子,跟着少年明显的职责是拥护他。   呼啦啦的一行人吓得掌柜的腿软,比起许泽平还在思索他们的身份,明显掌柜的眼力劲强多了:“小少爷、军爷们,您们可莫要为难老夫了,现如今这客房都住了不少的客人,您们这一清场,让小的这生意怎么做啊?”   掌柜的这话,前面的小少爷明显的不买单,他昂起下巴:“小爷,我双倍买单!小爷我最是喜好清净,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打扰我睡觉了!”   说完,扭头就瞪了一眼刚走下楼的许泽平主仆,怒气冲冲的盯着许泽平:“你们看什么看?眼珠子不要了?!”   听闻掌柜的话,许泽平下意识的就瞧见了少年腰间的令牌,清晰的看见了一纹鹰翅下的西河二字。   这道鹰翅纹在左边,表明正一品官职。   结合掌柜的话,这眼前少年的身份就比较明了了,出自西河水军!   瞧着年纪,应该是西河提督家中的子嗣,而且还是十分受宠的子嗣。否则哪位敢光明正大的别着西河水军的令牌?   西河提督江洪湖今年六十有七,与原配孕有二女一子、与继室孕有一子一女。   原配身份不显,出自金州元家。   继室身份显贵,出自伍家,乃是伍阁老的嫡幺女。   也就是说洪江湖的继室夫人与宫内的伍贵妃是"亲姊妹"...为何打个冒号,因为他记得阿兄跟他提过,伍贵妃的身份成谜,看似是伍阁老的嫡长女,实际上有可能是伍阁老弟弟的庶出女儿。   西河提督前后有两位夫人、且家中妾室数十人,但不知为何子嗣不顺,虽有诸多女儿,却只有两个儿子!   而到了他儿子这辈更是惨烈,长子没有成家却孕有一子,次子虽有四五个孩子,却全是女儿。   许泽平将西河提督的关系一捋,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了。   西河提督的长孙!怪不得能够这么嚣张跋扈。   即使这少年的生母不祥,很可能是个外室,但洪江湖就这么一个继承家业的孙子,自然是如宝似玉的宠着。   许泽平能够对西河提督这么了解,也多亏了他有个百事通的阿兄。   吕家一事后,他们许家算是与伍家这一派系结下了梁子。   为了避免入朝后,许泽平被伍家派系所坑害,许泽礼将与伍家有关系的大大小小的势力全部科普给了许泽平听。   至于阿兄是怎么得知的,许泽平也追问过。   但是许泽礼没有正面回答过,只是含含糊糊的表示山人自有妙计。   见着阿兄含糊,许泽平只当他有自己的底牌,也就不再追问,反正在他的心里,阿兄就是无所不能的!   只是为什么他觉得这面前的少年很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就在那里见到过?   “小少爷,真是抱歉,小生只是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就如同小生哪位故人一样的俊朗肆意,让小生有些许的出神。”   洪东宝生来就没有见过生母,打小就长在祖父身边,对关于生母的一切都很敏感,尤其是关于自己的外貌。   因为伺候的奴仆都说,他唯有这双眼睛他生的不似他阿父。   他阿父一双鹰眼,双眸如箭。   可是他偏生长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目,温柔又多情。   现如今他听着许泽平说起他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立马就来精神,他直言道:“你这故人是男是女?现如今在何处?”   “小生这故人是位男子。”   “那可是个哥儿?”洪东宝快步的走了过来,焦急追问。   许泽平摇了摇头:“非也,我的故人是位老人,今年七十有二。”   洪东宝一听,瞬间丧气了,随后大怒:“你竟然说我像个糟老头子,来人,把这个书生给小爷抓起来!”   “少爷,您可别误会。”许泽平能伸能屈,连连求饶:“人都要老的时候,谁说他年轻时候不俊俏?”   洪东宝一听也是这么如此,他横了许泽平一眼:“算了,不与你一般见识。快滚吧!”   “小少爷,小生也想走,只是这”说罢,许泽平就将目光挪到了掌柜的身上。   掌柜的见战火即将燃到自己的身上,也只能够硬着头皮说道:“小少爷,这书生当然还不能够走,因为这书生刚才办理好入住。”   “多少银钱,小爷双倍给你!”洪东宝睨了许泽平一眼,十分的不耐烦。   见着这小少爷的脾气如此的急躁,许泽平不太想招惹,但是他又想到了阿阳爷爷,阿阳爷爷现如今都七十多了,还能够等儿子多少年?   若是他不抓住这次机会,攀上眼前的这少年,他以后如何去了解西河水军?   就在许泽平犹豫之际,一道温柔空灵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东宝,你来了金州城如何能够住客栈,这不是落了我元家的面子嘛?”少女一席粉白比甲及裙,梳着双环髻,十分的娇俏。   许泽平瞧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这女子与元知州有两分相似,在结合其话,他已经知道眼前少女的身份了,应该是元知州的嫡女。   元知州有两儿一女,女儿最小。   洪东宝一瞧见少女,面色就缓和了下来,不自在的说道:“表姨,你怎么来了?”   元灵灵娇哼一声,指了指他的额头:“你怎么又同表兄闹便扭了?”   “还不是阿父太霸道了。”洪东宝抱怨的说道,“明明祖父都愿意让我参军了,他就是不准我入伍,我看着他就烦,所以就离家出走了。”   “也好,过两日就是你外太婆的八十大寿了。”元灵灵拉住了洪东宝的手,不经意的往楼梯口一瞥,就瞧见了许泽平主仆,不经俏脸一红:“东宝,你快随我回去吧。”   洪东宝很喜欢这个表姨姨,二人的年岁差不多,总是能够说道一块去,小时候随阿父来送年礼的时,就喜欢跟在她后头。   现如今表姨姨开口了,自是要给面子。   瞧着表姨姨突然绯红的脸颊,好奇的问道:“表姨,你的脸怎么红了?”   元灵灵一听,下意识的瞄了许泽平一眼,然后赶紧攥着许泽平就走:“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跟我走。” 第193章 重回江南2   洪东宝刚跟着元灵灵上了元家的马车,就闹着要上前面骑大马,“表姨姨,我才不要坐马车一点都不威风,我要去骑马!”   “东宝,你别闹,姨姨求你去办件事情。”元灵灵有些许的难为情,她扯着洪东宝的衣角,支支吾吾的说道:“你让李哥,去打探一下刚刚那客栈书生的名讳。”   洪东宝一双桃花眼瞪圆溜了:“姨姨,你看上那书生了?”   元灵灵一听,羞死了,她瞬间扭过了身子:“东宝,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洪东宝一行人呼啦啦的离开后,许泽平领着小虎就出了客栈,打算去食肆吃点东西。   此时太阳落山,街上的小贩稀稀散散的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挑着东西回去了。   逐渐散场的街道也开始寂静,许泽平他们要去的食肆挨近金州城有名的风情楼..咳咳,越往那边走,也越发的热闹。   若是平时许泽平定是会选择安静的小巷子包抄过去,今日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越过小巷子走大道。   “好小子,还挺锐敏的嘛。”   一道粗犷的身影迅速的走小巷子跨了出来,伸手想要拎住许泽平的衣领,被许泽平一个下腰给躲了过去。   幸得在博文读书骑马、射箭样样了得,练就了许泽平这一身敏锐的身手,打架或许不擅长,但是躲躲简单的偷袭还是能够应付的。   许泽平利落起身,他看清了眼前的这壮汉,诧异的说道:“你是那名叫东宝少年身边的人?你家少爷不是都说不为难我了吗?”   李戍哈哈大笑:“读书人,我看你是误会了。”   “我误会了?”许泽平眼含警惕,他摸了摸腰间,摸到了张逍林赠予自己的匕首:“那不知这位兄台,你寻我是为何事?”   “我家小少爷对你还挺感兴趣的,不知读书郎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家中兄弟姐妹几人?”李戍将许泽平的小动作看在了眼前,并不放在心上,像许泽平这样的读书人,他不说一打十,一打三还是可以的。   许泽平不知洪东宝是何用意,纯粹只是了解了解自己吗?   许泽平并不想将自己的真名讳透露出去,可是转念一想,凭着洪家的家世以及元家在金州城的号召力,了解自己还是很简单的....加上阿阳爷爷,许泽平还是说了自己真实信息:“小生许泽平,家中排行老小,东湘人士。”   “五日后,我家小少爷要去枫鸣山打猎,不知许少爷可有兴趣?”李戍笑眯眯的说道:“都说你们读书人,礼乐射御书数样样都来的,可是不假?”   “东宝少爷的心意,小生倒是万分心动。”许泽平先是深表心动,再是婉拒了,先攀谈洪东宝没有错,只是不知是好是坏这么就冒上去了,许泽平还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危险做保证:“只是小生乃是博文学子,博文一月只放三次旬假。”   博文学子?   李戍虽然是个莽夫,但是大景四大书院他还是有耳闻的:上京国子监、文东泰山院、淮苏淮湖、苏皖博文。   这四大书院出来的学子不说成为一方大儒流芳百世,多数成为个举人、混个小官当当还是可以的。   “那许少爷,那李某就多有打扰了。”李戍抱了抱拳,就潇洒的转身离去。   “少爷,他们这是?”小虎想到刚刚洪东宝在客栈的嚣张跋扈,心里就不经一颤,那个小少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希望他可莫要捉弄少爷啊!   “无碍,先不用管他们。”许泽平安抚的说道:“这天子脚下,他们岂敢肆意妄为?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秀才郎,见了官员都有可不跪的特权。”   在许泽平的安抚下,小虎才放下心来。   用过晚膳后,许泽平将小虎送了回客栈,然后自己才转身走向常青书坊。   徐掌柜盼星星盼月亮,再次盼来了许泽平,眼睛都笑眯了:“许秀才,您来了,这次可是带来了新话本子?”   他迎着许泽平就往茶室走,好在现如今书坊没有什么人了,不然这副狗腿子模样定是要被人笑话去了。   徐掌柜自是也不想这样,谁让面前这小子的话本被他头上的大佬也瞧着了,时不时还飞鹰传书来,催促着让许泽平写新的话本子。   要知道他头上的大佬往日都是励精图治,现如今怎么也喜欢上了话本子?   “徐掌柜,你这是误会了。”   许泽平的话还没有说完,徐掌柜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是来结润笔费的对吧?”   说着就让小侍童拿银子过来,说着徐掌柜拿着账簿就给许泽平对账,在话本子结束的第二个月,许泽平还拿到了五十两的润笔费,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结完润笔费,徐掌柜眼巴巴的望着许泽平:“许秀才,可是愿意交出话本子来了?”   “徐掌柜,你真是误会了。”许泽平无奈的摇头:“我真不是来交话本子的,我是想来看看近来流行的话本子,好想再看看下一本话本子写什么。”   自打许泽平开创了妖狐修仙的话本子频道后,进来这个种话本子多不胜数,什么蛇妖仙旅、黄狐仙旅、白狼仙旅...都涌现出来的,而且情节什么基本上都是照搬许泽平的话本子,气的徐掌柜牙痒痒的。   他们这书坊不收这类话本子,这些人就跑到一些小书坊去寄卖。   许泽平听了也不恼,他表示知道了,然后安抚了徐掌柜几句,表示下次旬假定会送来新的话本子,就离开了。   在蓝星上什么不多,就小说多。   以前为了生计,他没怎么看过小说,但是影视剧可没少看过。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哈利波特,弯了弯眼,修仙文写了,不妨写写魔法世界也挺好。   金州城元府   “什么?”元知州震怒的看着面前的宝贝闺女,“你说你看中了一个书生?”   元灵灵撒娇的缠住元知州的手腕,“阿父,你不是说了嘛,让我自己挑选夫婿,现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你可不许不答应。”   “胡闹。”元知州气的头疼:“我说让你自己挑选,那可是在我给的名单中的,可不是让你在大街上挑了一个不知底细的!”   说着就挣脱了元灵灵的手腕,起身说道:“过两日,你阿奶大寿,为父不与你计较,不然让你阿娘收拾你去。”   “阿父。”元灵灵赶紧拦住了他,焦急的说道:“女儿知道他的底细,乃是博文学生,东湘人士!”   元知州一听,停下了脚步,脸色十分的古怪,他说道:“那书生郎是东湘的?可是姓许?”   元灵灵一喜:“阿父,你怎么知道?我都让李哥去打听了,书生叫许泽平,家中排行老幺!”   元知州盯了元灵灵几秒钟,突然笑了:“还真是缘分呐~”   见着元知州笑了,元灵灵倒是莫名其妙了,“阿父,你这是怎么了?”   “灵灵呐,你可还记得去年中秋节时,阿父给你提过的书生?”元知州摇了摇头:“当时你自己是怎么说的?哎呀东湘太远了,女儿不想离阿父阿娘太远。”   元灵灵一听,羞红了脸,轻哼一声:“阿父,真是太坏了,我找阿娘去了。”   ....   “回来了?”   许泽平回到博文先是交了这学期的束脩后,就将自己的东西安置到熟悉的学子院,看了空荡荡的房间,还感叹自己来早了。   他让小虎铺床,自己则是带着特产先去拜访了欧阳师兄,随后才来了岑讲书这里。   之所以先去欧阳师兄哪里,他知道岑讲书定会留自己用午膳。   “先生,我回来了。”许泽平将手上拎着的东西递给岑讲书身边跟着的老仆,“先生,带了一些我们东湘独有的熏腊肉,还往莫要嫌弃。”   岑讲书在上京做官时,也收到过程雪送来的熏腊肉,说是他师傅寄过来的东湘特产,滋味却是不错。   “进来吧。”岑讲书边走边说:“今日等下让你熊叔将熏腊肉炒了,你就留在这里用了午膳。”   “那就叨扰了。”   瞧着许泽平这乖乖巧巧的样子,岑讲书冷哼一声:“说这怪话,你在老夫这叨扰的次数好少吗?”   许泽平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跟老夫来书房,老夫倒要看看你回去这段时间,有没有将老夫教的东西忘了去。”   许泽平一回学院,白日里不但要跟在岑讲书身边学习造船的要领、还要跟着大部分队学习、又还要帮着岑讲书助教,晚上还要写话本子,整个人就像个陀螺一样。   有时候他也挺佩服自己的,拥有这么旺盛的精力。   等到他想起洪东宝那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九日后了。   “许泽平,你听说了吗?”   许泽平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水井旁,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的伸了一个懒腰,刚准备打水洗一把脸,张逍林就迫不及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欢喜。   许泽平懵逼的看着他:“听说什么?”   “元知州组织游猎活动,今日不上课了!”张逍林兴致冲冲的说道:“院长都贴出告示了,今日辰时三刻,秀才院学子武场集合,上午进行淘汰赛,晋级的学子,下午参加白鹿山的游猎,夺得魁首的小组,每人奖励十两纹银!”   许泽平一脸狐疑:“元知州组织的?”   “嗯呐。” 第194章 重回江南3   “肃静!”   欧阳绪站在武场上的擂台上,看着台下八个班的学子,发出了命令。   等到学子都安静了下来,欧阳绪又说道:“今日有幸得元知州组织游猎活动,我们今日上午需要选拔出五组优秀的学子与元知州身后的五名精英进行比赛,老夫希望你们不会丢我们博文的颜面,诸位学子可有信心?”   “有!”   学子热烈的回答,让欧阳绪十分的满意。   而在这个回答的空隙,许泽平却偷偷打量了一眼元知州一行人,元知州居中,他的左右坐着的两名衣着奢华的少年,其中不耐烦的是洪东宝,而另外一位“少年”,许泽平确保他的眼神没有出错,分别就是女扮男装的元灵灵。   至于元知州派出来参赛的五名精英...若是许泽平没有看错,应该就是保护洪东宝的那几名军爷。   至于这场游猎,许泽平有点想不通,难不成是为了逗洪东宝玩?   若是为了逗洪东宝玩,洪东宝不可能不参赛呀?   就在许泽平心里盘算之际,张逍林突然拍向了许泽平的肩膀:“好小子,发什么呆呢?我叫你三四声了,你都不回我话?”   巨大的力道在许泽平的肩膀上一拍,让他止不住的一抖,许泽平心脏一跳,他锤了锤张逍林的胸膛:“张逍林你这厮,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呐?!”   张逍林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摊摊手:“谁让你自己发呆?我同施华队友都挑好了,你还发愣呢?”   许泽平看向张逍林身后,站着的施华三人....另外两人亦是他们甲班的学子,许泽平并不陌生,谭青以及舒健。   谭青和舒健在甲班成绩虽然不算上流,但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却是不错的,基本上除去许泽平、施华、张逍林三人外,体质是甲班最拿得出手的人了!   “那就请多多指教!”许泽平双手抱拳,温和的露出笑容。   这场淘汰赛五人为一组,每一组需要至少三名队员在五箭□□中四十米之外的红靶心,通过的小组方才算晋级成功。   谭青和舒健明白自己估摸是施华和张逍林二人,从矮个子中挑出来的高个,所以也不出头,这场淘汰赛就由施华他们三个上,至于自己两人就浑水摸个鱼。   “光之,这场淘汰赛,就你们三人上吧。”谭青笑着说道:“至于我与长康,我们就看看热闹挺好的。”   舒健也附和的说道:“是啊,你们可不要嫌我们拖后腿哈。”   ...   咚!   钟声响起,欧阳绪清了清嗓子:“淘汰赛即将开始,请诸位小队的队员排好队形,依次让派出的队员上场。”   元灵灵坐在擂台上,遥遥的也能够在诸多学子中找到那个修眉凤目的少年,饶是一袭普通的黑袍红边劲装,也不能够掩盖他端雅的风华。   看着少年利落的拉开长弓,锋利的箭矢顺着风速而出。   一箭射中那耀眼的红心,这一箭也像是命中了她的心脏。   许泽平是第一个被施华二人推出来的,看着一箭击中的红心的箭矢,他没有多做停留,将长弓递给了施华,挑衅的说道:“光之,那我就先下去了。”   施华轻哼一声,将长弓往兵器架上一搭,不经意的说道:“我才不玩小孩子玩的玩具。”   说着,就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三石的长弓,说着还佯装不在意的拉了拉弓箭,试试自己的力道。   许泽平双眼一白,他告诉自己才不生气,不值得生气。   这可把排在施华后面的张逍林逗乐了,他拉住许泽平,沉重的说道:“许泽平,你放心,我就乐意跟你这样子的小孩玩。”   “去去去,你才是小孩。”许泽平不乐意的推开张逍林,他决定了这一本话本子,张逍林就是他的反派头子,施华是反派头子的狗腿小弟。   十组小队同时射靶,只有许泽平这个小队连续三人一箭命中靶心,这给其他的九队无形中造就了压力。   当然也给之后的小队,造就了莫大的压力。   许泽平正和张逍林说说笑笑之时,欧阳绪身边伺候的老书童走了过来:“许少爷,我家少爷请你过去一趟。”   许泽平顺着书童方向看过去,只见欧阳绪冲着他颔了颔首。   许泽平在博文的特殊身份是公认的,故而当许泽平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先过去一趟后,张逍林他们也都是十分能够理解的。   “师兄。”   许泽平不明为何师兄会现在叫自己过来,但他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打过招呼后,打算见招拆招。   欧阳绪颔首,领着许泽平走到元知州这边:“来,师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元知州。”   元知州?   去年,贺教谕他们回淮湖的前一晚上,践行宴上不都相互了解过吗?怎么又这么郑重的介绍?   许泽平压下心中的狐疑,拱了拱手:“小生许泽平,见过元知州。”   元知州见着面前这愈发俊朗的少年,十分的满意,“好好好,果然是将来大景的国之栋梁。”   “灵儿,还不快来见见你欧阳世叔家的孩子?”   元灵灵从元知州身旁起身,努力的粗着嗓子,学着男子行了抱拳礼:“小弟元灵,见过许家阿兄。”   此时元知州笑眯眯的说道:“许小子,这是我家幺儿,对这弯弓射箭之事十分的向往,你们年纪也差不多大,不如你指点指点她?”   许泽平心中警铃大响,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元灵,他在心里一个劲的怒骂欧阳绪这个坑货,招呼都不打一个将自己坑货来,是想干什么?   “多谢知州抬爱,小子对于这御箭之术,不过也是略知些皮毛。”许泽平一脸的歉意,“哪里敢乱教知府大人您家的少爷?”   说着,他看向旁边看戏的欧阳绪,咬牙切齿的说道:“对吧,欧阳师兄?!”   欧阳绪一看到许泽平快要冒火的双眸,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前日元知州来博文,说是他有意举办一场游猎活动,撮合一下他闺女和自己的师弟...还说起了前些天,他闺女与自己师弟见过一面的事情。   欧阳绪见元知州说的直面,也当以为二人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自然也愿意为自家小师弟寻得一门好亲事,故而他就决定顺水推舟的成人之美。   现如今看着小师弟这模样,哪里不晓得自己这是好心办了坏事?   元知州能够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都是天下父母心作祟,自家宝贝千好万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对对对。”欧阳绪赶紧为自己的错误找补:“我这小师弟这御箭之术时好时坏的,性子也是急躁的紧、昨日一晚上跟在岑讲书后头挨了一晚上的骂,也怕误伤了令子,不如就让他回去休息一番?”   元知州对于欧阳绪临时的变卦十分的不满意,想要发作,又见着岑天元背着双手往这边走了过来,最终还是将这口气咽了下来。   欧阳绪的面子他可以不给,但是岑天元的面子,他不能够不给。   圣人现如今可是指着岑天元,要是岑天元这个牛脾气上来了,受罪的还得是自己。   元灵灵瞧着许泽平眼底的淤青,扯了扯元知州的衣袖,“阿父,儿子暂时不想学了。”   有了元灵灵这个台阶,欧阳绪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了的时候,洪东宝不干了,他可见不得表姨姨受这点委屈,他呵斥一声:“你,许泽平,给我站住!”   许泽平一听洪东宝这声音,就觉得头疼,洪家的宝贝疙瘩,他真是不想得罪。   “你这小孩,在博文吆五喝六的,想要作甚?”   恰好此时,岑天元走了过来,他瞧着洪东宝这骄矜的模样,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你这老头子”...   洪东宝的话还没有说完,元知州就呵斥了出声:“东宝,不许没有礼貌!”   在洪家,还没有人敢呵斥自己呢!   想到这里,洪东宝就十分的委屈,他直接起身冲了出去:“哼,本少爷才不要你管!”   洪东宝一走,李戍赶紧就带人追了出去:“小少爷,你不要乱跑。”   洪家的宝贝疙瘩可不要在博文出乱子,欧阳绪推了推许泽平,“泽平,你喊上张逍林追上去看看。”   许泽平知道现在不是同师兄算账的时候,点了点头,就朝着张逍林那边跑了过去。   欧阳绪这个时候想到张逍林,许泽平也不意外,毕竟在博文,除去李夫子、曹夫子这两个前线退下来的士兵,就张逍林的身手最好。   张逍林正同施华说的起劲,在懵逼中,就被许泽平攥了起来。   “来不及解释,跟我走。”   洪东宝这孩子也是够能折腾的,许泽平与张逍林追这李戍他们的身影跑到了马厩那边。   洪东宝解开一匹黑马的缰绳,直接跨马驰骋。   李戍几人也是立刻骑马追出去了。   “许泽平,我们追不追?”   “追,那是西河提督的长孙。”许泽平一咬牙:“我们不能够让他在博文出了事!”   张逍林知道西河提督意味着什么,二话不说,解开马的缰绳,就追了出去。   许泽平紧跟其后。   ——啊!   跟随马脚印一路前行,脚印是朝着白鹿山而去的,许泽平与张逍林二人骑马距离白鹿山那凉亭约莫还有二百米的时候,就听见了洪东宝尖叫声。   随后就是兵戎相斗的厮杀声,等到他们骑马靠近的时候,只见李戍单手护住洪东宝,单手持刀与一黑衣人相斗。   洪东宝身边余下的四名士兵皆是一对二,奋力的缠斗着黑衣人。   张逍林看了一眼战局,随即下马到路边抽了一节藤蔓,就冲向了这场战事:“许泽平,你自己注意安全!” 第195章 重回江南4   有了张逍林的加入,李戍这边的局势开始扭转,他看着马上的许泽平,单手拎起洪东宝,边打边往许泽平这边靠近,在距离约莫三米的时候,将洪东宝往许泽平那边一抛:“许秀才,带着小少爷先走!”   许泽平被李戍的蛮力所惊讶,因为洪东宝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许泽平的身前。   “不能够让洪东宝跑了!”   黑衣人首领发出怒吼,就要朝着许泽平这边冲。   李戍这边没了洪东宝托后腿,已经能够放开拳脚,不过是两个前空翻,就来到了黑衣人首领这边,同他缠斗在了一起。   许泽平见机,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就往山下冲去,一路疾驰,一直到博文书院的正大门处,他紧绷的心情才松懈下来。   率先下了马,许泽平将手伸向洪东宝的面前:“下来吧,洪少爷。”   洪东宝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只手,迟疑过后,才别扭的搭着许泽平的手跳了下来,然后不自在的说道:“今日,谢了。”   许泽平一边拉着黑马,一边领着洪东宝往马厩那边走去,有些好奇的问道:“洪少爷,你可知追杀你的黑衣人是何人所为?”   洪东宝冷笑一声,“除了二房还能够有谁?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想要杀死我,真是好笑!”   许泽平听着洪东宝的口气,心里一颤,这就是世族宅斗吗?   而洪东宝这口吻...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被追杀了。   “你们大家族还真是...”许泽平想了半响,最终还是将恐怖二字咽了回来。   “真是恐怖是吗?”经过这一茬,洪东宝觉得许泽平好像也没有那么的惹人烦了。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我都习惯了,谁让我祖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在洪东宝看来,若不是祖父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在祖母死后又取了一房继室,他何至于从出生起,就面对这腥风血雨?   西河提督的位置只有一个、镇国将军的爵位也只有这一个,二房无子,若是让他们长房继承了,隐忍做小这么多年,二房又怎么甘心?   哼,还想让他阿父纳房妾室,好多省几个儿子出来!也亏祖父想的出来?   是觉得现在的局面还不够难看是吗?   想想洪东宝就来火,偏生他翅膀又不硬,硬了就不必生活在这虚伪的洪家了!   洪东宝的这么...嗯,肆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许泽平还真心做不出来。他保持了一下沉默,然后说道:“洪少爷,今日我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小忙,你能够也帮我一个小忙吗?”   洪东宝也不习惯欠人家人情,他爽快的说道:“你想要什么?银子还是官职?”   “都不是。”许泽平看着洪东宝,郑重的说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他叫许繁林,盛安元年、也就是他17岁的时候加入了你们西河水军,盛安四年代表你们西河水军前往京城述职的时候,失踪在了路上。   现如今整整十二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你希望我帮你找这个人?”   “是的。”   洪东宝是盛元五年出生的,而许繁林在盛元四年就失踪了,对于这个人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这个许繁林是你什么人?”洪东宝直勾勾的盯着许泽平,能够用一个荣华富贵的机会来换取这么一个人的消息?   “算是我族叔吧。”许泽平如实相告,“现如今他的双亲都七十多了,人活七十古来稀...也没有几个活头了,我不希望阿阳爷爷他们带着遗憾离世,即使是死了,能够有个准确消息也行。”   洪东宝听闻许泽平的口气,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有了几分烦闷,他点了点头:“我没有听说过许繁林这个名字,不过等我回了西河,会帮你向我阿父打探的,到时候有了消息,写信回给你。”   “那就麻烦洪少爷了。”   许泽平见这么轻松的就得了洪东宝的应承,悬着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许泽平将洪东宝送回到元知州身边,就准备折返去找李戍等人,张逍林还在哪里,他不能够让张逍林出意外。   恰巧,他刚走到马厩那边,张逍林与李戍五人就回来了。   看着张逍林一身的血渍,许泽平吓得腿都软了,他连忙扑了上去,“张逍林,你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这是李大哥斩杀黑衣人时,不小心溅到我身上的。”张逍林不在意的推开许泽平,“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洗个澡,这一身污血,让我十分的不爽。”   说罢,张逍林就潇洒的转身离开。   许泽平还真是羡慕张逍林这马大哈的性格,没有半点的害怕。   “李...李大人,凶手可是抓住了?”许泽平犹豫怎么称呼李戍,考虑一下,还是选了个折中的叫法。   “许秀才,唤我李戍就是了,叫什么大人,整的李某都有些难为情了。”李戍看似是个说一不二的硬汉,实际上性子很是好打交道,也正是如此,洪东宝的阿父洪延沉才将他安排在了洪东宝的身边。   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性格,洪延沉一清二楚,没什么坏心眼,但是极为的任性。没有点好脾气,都在他身边呆不长久。   李戍一边将手中的缰绳系好,一边说道:“这伙黑衣人已经跟着我们一路了,之前小少爷也是怕你们住客栈的人被连累,所以才要求清场的,只是小少爷不太擅长表达,要是哪里不到位的地方,还请许秀才莫要计较。”   “跟了一路了?”   许泽平震惊,那岂不是从他们南洲出发,就跟着他们了?   “最开始这行黑衣人一共二十人,一路上被我们用了点手段折损了十人,本以为到了金州他们就放弃了....没有想到还真是贼心不死。”李戍颔首,他解释的说道:“刚刚让他们又折损了三人,想必这几日会安生几日。”   “他们是洪家二房安排的?”   许泽平本是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哪晓得自己嘴巴比脑子快,一个没把门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李戍沉默了半响,他道:“这乃是将军家的私事,许秀才,下次可莫要再说了。”   许泽平心领神会,立马保证自己下次不会了。   经过他们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来到了午时,而此时上午的淘汰赛已经结束,成功入围下午游猎活动的小队也已经产生。   分别是来自算经院甲班的许泽平一队、算经院乙班的郑安和一队、算经院丙班盛长泓一队、诗经院甲班乔九歌一队、诗经院丙班邹成章一队。   这乔九歌与乔友民一样,都是乔阁老的族人,只是与高调嘴臭的乔友民不同,他十分的低调。   游猎活动是下午未时开始,上午的淘汰赛结束,现如今是学子们的午膳时间。   用过午膳后,小队五人坐在一起相商着下午游猎的事情。   “光之兄,张逍林,下午的游猎可能得靠你们了。”   许泽平这话一说话,施华和张逍林都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施华第一个开口问道:“泽平,你不会是要退赛了吧?”   许泽平将今日元知州要自己指导他小儿的事情以及自己拒绝的大致说了出来,说完,他看向盯着自己的四名队友,补充的说道:“光之兄,长康兄,小生的御箭技术也就是一般,按理说知州之子想要练习弓箭,想必有一大把的师傅愿意教,小生这也是太害怕了有什么...所以才拒绝了,小生当时拒绝的时候,洪家小少爷他们也在场。”   “哎 ,确实知道自己的借口拙劣。”许泽平一脸的抱歉,所以为了圆这个谎,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了:“若是洪家小少爷不参加游猎活动,小生还可以偷摸的射几只猎物,若是他上场了,只怕小生也只能够干看着了。”   听完这前因后果,施华等人也只能够无奈接受了。   说一个谎言,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填满。   虽然不知道许泽平哪里得了元知州的青眼,使得元知州想要他教元少爷御箭之术....但是许泽平却不识好歹的拒绝了。   他们对于许泽平的"不识抬举"很不能理解,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又能够怎么办?   要真的看着同窗得罪了知州被穿了小鞋,他们也确实做不到。   咚!   钟声响起,未时已到。   元知州并欧阳绪站在擂台的裁判台前,擂台上站着六队人员。   是的,六队。   除去博文上午入围的五个小队,另外一队便是洪东宝一队。   站在最前方的赫然是洪东宝,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李戍以及三名士兵,最初说要参加比赛的那名精英已经退赛了。   如许泽平所料的那般,今日的游猎想必就是元知州组织的来陪洪东宝玩的小游戏。   九日前,李戍就说过,洪东宝要去枫鸣山游猎....想必是枫鸣山游猎是李戍他们陪着他一人玩耍,洪东宝觉得不够刺激,才会有了今日的这一出?   事实上,也是如同许泽平料想的那般。   李戍九人陪着洪东宝一人打猎,打猎到的所有野物都是洪东宝一人的,洪东宝觉得一点没有成就感。   正好他又想到了表姨姨好像挺喜欢许泽平这个书生的,故而才会有了元知州组织游猎的由头.... 第196章 重回江南5   “这场游猎以积分定胜负,一只野兔积五分,一头山羊积十分,一头野猪积二十分,一头野鹿积三十分。”   欧阳绪对于白鹿山上的物种,大致还是了解的,豺狼这类猎食者存在....但是大虫不存在,每年欧阳绪都会找人在白鹿山扫山驱除大虫,以来确保学子们的安全。   说完,李夫子和曹夫子就开始给每队发放弯弓和箭囊。   每队五把弯弓、五副箭囊,许泽平接过张逍林传过来的弯弓和箭囊,试探性的拉了拉弯弓,是二石弓箭!   至于箭囊中的箭矢,他数了数,正好十支。   曹夫子笑眯眯的说道:“每队的箭矢是一模一样的哦~”   说罢,他也不解释这句话的含义,然后大声喊了一句:“现在比赛开始,诸位谨记我们戌时游猎结束,在戌时钟声响起之时,一刻钟之内没有赶回来的团队,则视为自动放弃比赛!”   许泽平背上弓箭和箭囊,就跟在张逍林他们身后,开始狂奔冲刺白鹿山。   六队队员是在差不多时间段,前后抵达白鹿山山脚的。   在另外三队全力冲上白鹿山时,有三队却是停下了脚步。   这三队分别是许泽平一队、乔九歌一队以及洪东宝一队。   三队人员面面小觑三息后,就分别从包袱中掏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开始往身上倒....   李戍他们身为士兵,会有这个举动,许泽平并不惊讶。   涂抹这些驱虫的药粉,许泽平等人也是在张逍林的提醒下准备的...他惊讶的是,乔九歌者一队,果然不能够小看任何一个人。   既然是游猎,自然不会走日常长跑拉练的那条道路。   三队僵持过后,分头开始行动。   张逍林打头阵,施华次之、紧跟着的谭青和舒健,最后扫尾的是许泽平。   在上山之前,张逍林从身上摸出去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直接跳上一颗野山茶树上,削了五根支干下来。   许泽平看着这五根支干,心里已经有点想法了。   “光之,你可知遥山这是干什么?”谭青有些不解的挠头,显然很是奇怪。   听着谭青这话,施华就知道他是没有怎么上过山的公子哥,解释的说道:“打草惊蛇。”   虽说边走边敲打可能会惊动猎物,但是比起猎物来说,小命还是比较重要的。   这六月天,山间可是有不少毒蛇出没。   果然如施华说的那般,张逍林削了支干的小枝叶,就将它们发到每个人的手里。然后他就在前头边走边在身前敲敲打打...   施华跟在他的身后,神色严肃,眼神凌厉的注意着两边的动静。   整个小队都寂静了下来,一路上除了敲敲打打的声音,就是他们的呼吸声,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从山脚来到了半山腰。   而此时张逍林已经发现了一行蹄印....蹄印后端宽、前端窄,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是野猪的蹄印!   而这一行一大四小的蹄印,张逍林心中一喜,应该是一只母猪领着四只猪崽子。   张逍林这个人的野心很大,可看不上野兔这种小东西,故而他们一路上并没有停留寻找野兔窟,而是径直的向前。   “遥山,这成年野猪一般可是有三百斤左右。”谭青有些犹豫,他忍不住的说道:“我们五人,能够对付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逍林拍拍胸膛,豪气的说道:“怕什么?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跟阿父他们一起猎过五百多斤的公野猪,你们得相信我。”   “哦?是吗?”   就在张逍林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传来了洪东宝幽幽的话:“那岂不是见者有份?”   许泽平五人一回头,只见洪东宝五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   这句话可是气的张逍林牙痒痒的:“不是说好的分头行动,你们这么好意思跟着我们来?”   洪东宝任性的昂起下巴:“小爷什么时候答应过分头行动了?”   “你!”张逍林怒气冲冲的要拉起洪东宝的衣领,被李戍给挡住了。他咬牙切齿:“李戍,亏我和许泽平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好意思这么强取豪夺吗?!”   “张兄弟,你就当是陪小孩子玩一玩吧。”李戍眼神闪烁,尽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张逍林眼睛瞪的溜圆,陪小孩子玩一玩?   他在瞅了一眼李戍身后将下巴抬得高高的洪东宝,额...还真是个臭屁的小孩子。   ——咻!   就在张逍林与李戍僵持之际,一支利箭破空射来。   李戍身边的士兵反应最快,立马搭弓射箭,抽出了箭矢,射向了飞驰而来的利箭。   伴随两支箭相撞落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冲了上来:“识相的,就将箭矢都交上来!”   许泽平他们回头一看,只见最开始冲上来的三队人员一起围了上来,一行十五个人凶神恶煞的盯着许泽平等人。   而这十五个人看清楚面前的这十个人,也是傻了眼,怎么会是洪少爷他们?   “打劫?”洪东宝挑了挑眉,一脸戏谑的盯着这十五个人:“头一次见打劫到本小爷身上的,李戍!”   “少爷,属下在!”   “抢了他们的箭矢!”对于送上门的东西,岂有放过的道理?洪东宝歪了歪头,一脸的兴奋。   “是!”   郑安和等人对视一眼,打是打不过,难不成还不可以跑吗?   三队分三个方向就开始逃窜。   “追!”   李戍四人分三个方向追去,张逍林和施华决定也黑吃黑,趁乱摸几根箭矢,于是喊上谭青、舒健就追了上去。   一时间原地就剩下许泽平与洪东宝了,许泽平担心洪东宝落单会出什么事故,就打算呆在原地陪着他。   这人有时候越是害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咻咻咻!   三支利箭从不同的方向射了过来,目标只对洪东宝!   洪东宝一惊连忙抽出箭矢,射了出去!   生死关头,许泽平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取出背上的箭囊,搭上长弓,对着三个方向连续三箭!   咻!   咻!   咻!   比之洪东宝的箭术,明显许泽平的更甚一筹,三支箭矢直接击落了洪东宝没有击中的利箭。   “什么人,出来吧!”   许泽平本以为是黄雀在后的另外小队,但是当七名黑衣人出现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凉....怎么会是追杀洪东宝的人?   他下意识的挡在了洪东宝的面前,搭上利箭,眼神警惕:“你们最好别过来,不然小心我不客气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臭小子,就凭你吗?”   比起许泽平的惊慌,洪东宝反而是不慌不忙,他清澈的桃花眼中一片冷意:“是你,袁天刚!”   那为首的黑衣人见自己已经暴露,索性也就不装了,直接扯开了自己的面巾:“好久不见啊,东宝少爷。”   “我们今天上午不是才见过吗?”洪东宝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啊,连你都成为了二房的走狗,若不是我对你的嗓音过于的熟悉,还真分辨不出来!”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袁天刚摸了摸手腕,一脸的愤恨:“要怪就怪你阿父太死心眼,压了我整整十年!”   “要杀我?”洪东宝摇了摇头,一脸可惜的说道:“那你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洪东宝拍了拍手掌,消失的李戍四人竟然出现在了袁天刚七人的身后。   袁天罡大惊,“你这个黄毛小儿,竟然敢诈我?!我要杀了你!”   可惜,李戍不给他机会,长鞭甩出,搅在了他的长弓上!   不到瞬息,两方搅在了一起。   前后反转不过刹那,许泽平看着洪东宝冰冷的脸庞,心里止不住的腹议,还真是不能够小看这个小孩....能够从腥风血雨中活下来的人,又有几个天真的呢?   “许泽平,你帮我杀了他。”在许泽平游神之时,耳边传来了洪东宝的声音,一回头只见洪东宝冷漠的盯着前方,淡淡的说道:“只要你用箭射死了袁天刚,我就帮你掩盖你箭术了得的事情,怎么样?”   额....他有拒绝的余地吗?   当然没有。   杀人,和杀猎物,那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许泽平搭着长弓,犹豫的了三四秒钟,颤抖的手,都没有放出利箭。   “许泽平,你不想打听你族叔的消息了吗?”   生死一战,袁天刚等人明白,今日不斩杀了李戍与洪东宝,饶是活着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故而比起之前的交战,今日的他们更为的凶猛。   在洪东宝的威逼利诱下,许泽平还是射出了这一箭。   ——啊!   袁天刚的一声哀嚎,听着他的惨叫声,直接一支利箭扎在了他的左臂上。   而李戍也是趁着这个空档,一击削了他的右手。   看着猩红的鲜血洒出,许泽平的腿止不住的发颤,一个不慎,直接坐在了地上。   “喂,许泽平你也太没用了吧?”   袁天刚一废,明显黑衣人这边就凌乱了起来。   洪东宝紧绷的心也就松了下来,这招以身钓鱼还是不错的,他转身看着脸颊发白的许泽平,忍不住的戏谑。   许泽平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洪少爷,小生是个普通书生,这些事情都是需要时间适应的好吧?”   “李戍,留个活口!”   李戍听到洪东宝的命令,回复:“是!” 第197章 重回江南6   捉了活口,洪东宝又在死了的袁天刚身上摸寻了一番,最终在他的腰间摸到了一块小令。   许泽平并没有看清那块小令是何物,只知李戍等人在胡乱的刨着坑。   趁着李戍在刨坑,洪东宝同许泽平说了几句私话:“今日小爷的目的也达到了,许泽平你就去前头寻张逍林他们吧,小爷就不与你一路了。”   许泽平猜到了洪东宝的用意,并非是支开自己,而让自己去引开谭青与舒健等人,他瞧着自己就是个普通书生....定然是想到了谭青几人和自己的情况大致相同,不想让这满地的尸骸吓到了他们。   “洪少爷,可是要回去了?”   洪东宝颔首,又掏出了一块玉佩塞到了许泽平的手里,他郑重的说道:“今日你也算是帮了小爷一个忙,日后你若是有机会来了西河,小爷作为东道主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谢了,洪少爷。”   许泽平相对于入京为官,可倾向于出任一方父母官,他可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想要以一点带动一方,他还要实现自己的水泥大路的梦想。   出任何地,靠的全是圣人的心情。   有了洪东宝的这块保命符,要是日后真的去了南洲,自己也有几分底气。   洪东宝摆摆手,二人没有多言。许泽平听着坡下噗嗤噗嗤的走路声,同洪东宝挥了挥手,就如同放飞的小鸟走了。   许泽平走到坡下,正好撞见搂了一箭囊箭的张逍林,先不提他青肿的眉目,倒是被他箭囊中的箭矢吓到了,许泽平细细数来,有五六十支之盛,他不敢置信:“张逍林,你当真夺了他们的箭矢?”   “那可不是,我可是将郑安和这群小人摁在地上摩擦了一顿。”张逍林昂了昂下巴:“这群小人,还想联合起来抢夺别人的箭矢,没想到被我们黑吃黑了吧?”   说着说着,张逍林就乐了:“我一挑五,还将他们打得一个个哭爹喊娘。”   就在张逍林吹嘘的时候,施华同谭青、舒健两人一前一后的爬了上来,他们的箭囊中亦是鼓鼓嬢嬢的,只不过没有张逍林那么吓人罢了。   他们三人一爬上来,就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喘着粗气。   比起张逍林一挑五的英勇战绩,他们三人相对于是打游击战,偷摸坠在邹成章、盛长泓他们小队的身后,时不时地偷袭摁倒一个人。   摁倒了就捂住嘴,捶一顿。   捶完,夺了箭矢就跑,让他们跟在后头追。   听着三人的游击战,许泽平乐了,心生羡慕,此时的他就如同十四五岁的少年,满腔热血,羡慕同伴参与了这场激动人心的游击战,遗憾自己没能够参加。   瞧着许泽平心生向往的眼神,张逍林眼咕噜一转,生了坏主意:“喂,许泽平,我们来干坏事吧?”   许泽平一愣:“干什么坏事?”   “我们用猎物是来诱惑其他人怎么样?”   前面才经历过洪东宝以身钓鱼,现在又听到了张逍林的坏主意,许泽平瞄了一眼施华,一共六个小队....除去他们、洪东宝小队以及被黑吃黑的三个小队,只怕正经游猎的就只有乔九歌他们小队了吧?   按着张逍林的坏主意,是想玩仙人跳啊?   听着张逍林口若悬河,怎么摸到乔九歌他们下山的路上...然后将事先猎好的猎物扔到后头,等到桥九歌他们捡拾了猎物,再诬赖乔九歌捡了他们所有的猎物。   额,最后肆意索赔。   实在不行,就凭靠武力生抢。   施华休息够了后,直接将张逍林这一损招怼了回去:“张逍林,你可别再这里教坏小孩。”   张逍林哼哼说道:“我哪里教坏小孩了?”   “别忘了洪家少爷还在呢!你可莫要把所有人当成,傻子来戏弄。”施华说起这茬,才想起,洪东宝人呢?   有了洪东宝托底,张逍林就识趣了,不提这坏主意了。   "泽平,洪家小少爷呢?"   起初施华等人是追着李戍他们跑的,哪想他们就是慢了半拍,追出去的时候,就不见李戍等人了,反倒是坠着盛长泓他们的等人。   现如今自己等人都回来了,不可能李戍他们还没有回来吧?   许泽平没有直接说洪东宝去哪里了,只道:“洪少爷看中了这条道,我们现如今箭矢多,占了优势,不如换条道上山吧?”   张逍林缓过来后,又开始惦念自己看上的那几头野猪了,觉得不服气,要同洪东宝去理论理论。   许泽平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最终张逍林的不服气,被许泽平四人联手摁了下去,他们五人下了坡,绕了另外一条道上山。   此时的太阳已经落山,也就没有惦念游猎大野物了。   而许泽平得了洪东宝的应承,也不怕在元知州哪里走漏了风声,最后五人各凭本事,看见什么逮什么,最后还满载而归。   等到许泽平他们一行人扒拉着一串野物回去的时候,就打听到了一则消息,洪家少爷突发点急事,跟着西河的军爷一道回南洲去了。   至于元知州在洪东宝回去后,留下了赏银后,也跟着出了博文。   乔九歌他们一队确实是正经游猎的,猎了一窝野兔并着一头野鹿回来。   这鹿不是闻名白鹿山的白鹿,而是一头罕见的麋鹿。   许泽平这一队虽说猎了不少的野物,但多数都是野兔啊野鸡之类,唯一一头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一头野山羊。   洪东宝他们退出了比赛,另外三队手上也并没有什么箭矢,不成个气候。欧阳绪在轻点过后,将游猎的魁首判给了乔九歌他们一队,没办法,这麋鹿太过于罕见了!   颁奖过后,趁着气氛正好,欧阳绪索性就燃了篝火,举办了篝火晚宴。   呜呜箫声响起,不少的学子自告奋勇的来为野物抽筋扒皮。   篝火宴席,难得一见,博文的众学子一个个的都是沸腾不宜,吟诗的吟诗、抚琴的抚琴,这一晚上的好不欢快。   就连平日里难得聚乐的掌院,都出现在篝火宴席上同他们一起载歌载舞。   一夜好梦,已是次日。   看着窗外绵绵细雨,今日休沐,许泽平难得赖了一次床。   一直到辰时三刻,小虎进屋喊他起床,许泽平才拖着酸软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昨日在山上跑了大半日、晚上又跟着众人围着篝火跳跳闹闹,饶是晚上泡了热水澡,今日许泽平还是觉得小腿肚子和手臂酸痛的极了。   还好小虎是个粗中有细的,他看出了许泽平的不爽利,帮忙的打了井水,在小虎的帮助下,许泽平十分舒心的洗了漱、用了膳。   吃过早膳后,肚里有了货,整个人也有了精气神。   昨日之时,许泽平就让小虎找好了进金州城的马车。   今日细雨连绵,小虎本以为少爷没有什么当紧之事,不会再去金州城了,正当他想说出山长邀少爷共进晚膳之事的时候,许泽平开口说道:“小虎,昨日嘱咐你找的马车可寻好了?”   “寻好了。”小虎如实相告,“今日小雨天,跑马车的人并不多,故而在小的托人找马车的时候,撞见了欧阳山长,欧阳山长就借了马车让小的给您使,还托小的带了话,说今日想邀您一起用晚膳。”   许泽平在博文这么一年多的时间,两师兄弟关系也是比较亲和的。   欧阳绪是个会做人的,逢年过节都会想要许泽平用膳,但平日里并不是个好事者,不会事事都管着。故而平日里,也只会是有什么大事情,就会想要许泽平用膳。   听到小虎这话,许泽平垂下了眼帘,他突然就想到了昨日元知州....他估摸着,师兄应该是有什么要跟自己说的。   从博文到金州城,一趟也就半个时辰。   来回也不过一个时辰,许泽平进入金州城主要也是为了话本子,所以折腾一趟也不耽误时间,就让小虎去回了欧阳绪晚上准时赴宴。   小虎得了许泽平的准信,在将许泽平送到欧阳家的马车后,就准时回了欧阳绪的信。   小虎已经习惯每次少爷休沐独自前往金州城一事了,最开始心里也有些别扭,觉得少爷是不信任自己这个书童。   后来回了一趟清水镇,在大虎哥哥的点拨下,心里也就通透了。   主子对自己在宽裕,那他们也是主子。   从他们卖进许家,签了卖身契那一日,就是许家的下人了。主子要怎么做都是他们高兴的事情,我等不过是个奴才,哪里能够将爪子伸到主子哪里去?   要论调教奴仆,十个许泽平都不是一个许泽礼的对手。   大虎的话,何尝不是背后的许泽礼在指点?   酉时一刻,许泽平准时敲响了欧阳绪的院门,赴了这场晚宴。   欧阳绪先是给许泽平倒了一杯酒水,然后说道:“泽平,师兄是个糊涂蛋,昨日之事,也是师兄越界了,不知你可否原谅师兄这一次?”   “师兄说哪里的话,说这话小弟就不乐意听了。”许泽平揣着聪明装糊涂,笑呵呵的说道:“师兄也是为了小弟的着想,才想着引荐给元知州不是吗?”   欧阳绪其实也习惯了许泽平的直来直去,猛地听得他文绉绉的话,心里也有两分的不自在,索性就道:“泽平,你能不能给师兄一个准话,你待元知州嫡女如何?” 第198章 重回江南7   欧阳绪的这一句话,差点让许泽平还没有咽下去的酒水给吐出来,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努力的将酒水咽了下去,以至于不小心呛到了。   看着许泽平咳红的脸庞,欧阳绪连连拍着他的背脊,让他不要激动。   许泽平的眼泪都快要咳出来了,他抹了一把眼角,奇怪的盯着欧阳绪:“师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跟元知州的嫡女,最多算得上一面之缘。”   “仅一面之缘?”欧阳绪瞪圆了眼睛,“那他怎么会登门来撮合呢?还是你与他女儿....”   说着说着,欧阳绪恍然大悟,元知州当时确实是说得见过一面....只是那含糊遮掩的语气,让自己心生了误会,以为是姑娘家家不好意思表达自己的情谊。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许泽平的下巴,左看右看,然后说道:“哎,要怪你就怪你自己的这张脸吧。”   许泽平不敢置信,“师兄,你怎么还怪起我这张脸来了?”   “要不是你这张脸生的太好,以至于这么招花引蝶嘛?”欧阳绪现如今是开始耍无赖了,反正不能把祸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你,师兄,你真是无耻!明明是你自己不与我通气的,就自作主张了。”许泽平咬牙切齿,“你要是这样,我就去同老师告状去了,我要告诉老师,你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   欧阳绪见他要搬出老师,摸了摸鼻子,只好安抚的说道:“咳咳,泽平,你先别恼嘛。再怎么说,我们是嫡亲师兄弟,对不对?”   许泽平冷哼一声,“现如今我反正是得罪元知州了,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许泽平双手抱肩,潜台词便是,后果你自己解决吧,反正我是不会去违背自己心意的。   欧阳绪虽不为官,但能够安稳做得这博文山长之位,其家族自然也是不差的,且他的妻族乃是金州百年世家,在朝为官的兄弟也不在少数...   加上欧阳绪自己也算得上是桃李天下,这元家想要刁难他,也得掂掂分量。   见小师弟这模样,就知他是真的对元家千金没有好感。   哎,还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既然你无心,师兄定是不会摁你强应承了这门亲事。”欧阳绪岔开了话题:“今日也难得空闲,咱们师兄弟二人也不说这扫兴的话头,来吃菜吃菜。”   拒了这茬麻烦事情以后,许泽平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过着陀螺一样的日子。   只是这陀螺转的太快,转眼已经来到盛安十六年的十月。   再过五日,就已经是程哥儿的十六岁生辰,也是他的及笄之宴。   许泽平放下手中的毛笔,推开窗户,看着闪烁的星辰,哥儿的及笄宴啊!   这就意味着程哥儿,已经到了婚嫁之年。   家中互通这信件,许泽平也知道近来家中发生的大事,英堂哥是六月十五归家的....却是九月初九出嫁的。   虽说九九重阳节,家中合了英堂哥的八字,是他极为顺畅的婚嫁之日。   跟在岑讲书学习的日子并不多了,因着自己的私心,许泽平并没有回去,只是寄了厚重的填妆回去了。   许泽英的出阁宴以及婚宴,许松林没能够回来,都是他阿娘同许松山夫妇联手操持的。   二叔家已经帮了大忙,许泽英自是不会怪罪,还通了书信,说他寄来的填妆自己很喜欢,还让他好好用功学习,明年争取夺得解元郎的美称!   许泽英也自知自家嫡亲阿兄不是读书科举的那块料子,日后许家的前程门楣还指着二房,他是个聪慧的,又怎么会同许泽平起了这点小龌龊?   近来二姐也传了喜讯出来,成婚不到半年就有了喜讯,丁家也直夸二姐好生养。想着二姐在书信中说的生活日常,也知道二姐定是日子顺畅美满,许泽平也替她高兴!   程哥儿的及笄宴,许泽平早早的就备了礼物寄来出去...他看着闪烁的星辰,心里遗憾的是自己又错过了程哥儿一个生辰。   许泽平拿出压在话本子下的书信,这是他今日收到的最新家书。   程哥儿及笄宴,是阿娘请来了英堂兄的婆母簪礼,最初其实定的是大伯母。   但是大伯在英堂兄归宁后的第三日因身体不适晕倒在了府衙,大伯母顾念不得其他就要前往关北,随行的还有大堂兄一家以及阿兄。   约莫半月后,终于收到了关北消息,关北旱灾过后生了蝗灾,大伯父忧心百姓一直活跃在各县的前列,故而才积劳成灾。   好在阿兄他们赶到的及时,阿兄为大伯父献上了除蝗灾的法子,安全的渡过了这场灾害....   许泽平看到家书中的这些时,都吓了一跳,幸得阿兄无所不能。   看着信封上的小字,许泽平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嘴里念叨着祥儿....是阿姐为程哥儿取的小字。   大景朝不管男女,在取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遵循与名字意延伸或者相反原则。   程哥儿的名字取自平安且事事如意,阿姐在取字的时候,就为他延伸了一下,希望他今后吉祥如意。   按理说程哥儿的小字理应由许林氏这个长辈来加字的,但是许林氏就是个大字不识的....额,大伯母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年许泽柔的小字——婉之,都是她自己想好了,让许林氏在及笄宴上照本宣科的。   “许泽平,你还不睡啊?”   张逍林迷迷糊糊间看着昏黄的油灯,揉了揉眼睛,摸下床用尿壶解决了一下个人需求,在二次入周公时,问候了一句。   许泽平看了一眼自己案几上的话本子,第二本【男巫启示录】果然没有第一本【白狐仙旅】那般的大火,但仍是有不少小众观众喜欢看这种光怪陆离的魔幻世界,使得许泽平这个话本子没有大赚,小赚还是有的。   截止现在的第十卷,他也差不多积攒了四百两的润笔费了。   将话本子藏好,又收好信纸,许泽平含糊的说道:“马上就睡了。”   用铜针熄灭了油灯,许泽平躺到了床上,预测这第二本话本子,至多一千两润笔费。   寒风萧瑟,转眼已是腊月寒冬。   这是许泽平在江南渡过的第二个寒冬,待威严的钟声响起,许泽平将考试的答卷交到监考的夫子哪里,跟随着大部队出了甲班的考场,亦如去年那般,小虎撑着雨伞与岑讲书站在雪地上。   不同的是,今年岑讲书披着的是一件灰色的狐裘。   “先生。”   今年的除夕,许泽平同样是应承了岑讲书在他家渡过。   今年一年,大景朝的第二艘大船已经问世,比之去年的那一艘,今年的大船规模扩至一百吨,且船身还配备了暗器,不管是近战还是远攻,在前一艘大船上都得到了升华。   最重要的是,这艘船的载人规格达到了三百将士。   但这确还不是盛安帝的标准,盛安帝的标准是一艘两千人的战船!   今年的这艘大船仍然是岑讲书全程丈量计算的数据,许泽平全程跟着打下手。   三千人的战船放在蓝星上就是一小问题,但是放在大景朝来说,就是难以鸿越的难题,因为这事关材料与技术。   想到这里,许泽平不由的叹息,在心里默默吐槽盛安帝的强人所难。   岑讲书颔首,将怀里多备的手炉递给许泽平:“走吧。”   许泽平没有客气的接了过来,他的这手炉用了一上午了,也都不热乎了。   上了马车后,岑讲书问道:“今日可还要先去备年货?”   “听从先生安排。”   岑讲书想了想说道:“今日天色不是很好,我们就直接出发吧,等到了前领你在备年货如何?”   呜呜寒风夹杂着雪子,许泽平看着昏暗的天色,没有反驳。   果然如同岑讲书预料的那般,天色昏暗,气温又低,平日四个时辰能够到达东一镇,今日整整用了六个时辰。   他们午时一刻出发点,抵达东一镇的时候,都夜里子时了。   幸亏岑讲书在东一镇有熟人,靠着熟人,他们才能够用了顿热乎饭、泡了个热水脚,舒舒服服的睡到了次日辰时。   连日的赶路,在腊月三日,他们终于到达了前领岑府。   休整了一日,腊月四日,许泽平领着小虎上了前领县城备年货。   前领凭着优越的地理位置,经济十分的发达,这县城自然也是十分的繁荣,青砖堆砌的砖城墙,他们所到之处,也都是青砖铺路,许泽平想到他们河洛县,不由的摇摇头,还真是三个河洛都比不上一个前领。   再一次来到前领县,许泽平仍然是感慨,只有县里的经济水平上去了,县中的百姓生活水平才会好。   许泽平留意了一下前领县的百姓,基本上都穿着厚实暖和的棉裤棉袍,而他们河洛百姓只有少数百姓能够穿棉裤棉袍,多数都是用麻葛、草絮填充。   许泽平想到这里,就想到了小时候高岩来他们家拜年的一桩事情....   还是他七岁的那年的腊月,高岩背着一筐花生来给他们家送年礼。   许泽平接过那筐花生时,不小心挨到了他冰凉的手指,不经就生了疑惑,看着他的棉袍也是厚厚实实的,从他们高家村走到清水镇一趟少说也要一个时辰,这么长时间的走路,怎么手指还这么的凉?   说着就要拉他进去烤火,高岩不愿去,两人推搡间,许泽平不小心扯坏了他的棉袍,看着散落一地的草絮中只夹杂了一层薄薄的棉絮....   这个时候,许泽平才知道为何什么他的手指这么冰凉。 第199章 重回江南9   洪东宝是六月初九离开的,现如今都是腊月初四了,许泽平始终没有收到他的信件,都不知道他说答应帮忙搜查许繁林的事情,是不是忽悠自己的?   “少爷,又要下雪了!”小虎撑着油纸伞,看着天空上飘飘洒洒的雪子,提醒的说道。   许泽平收好自己繁杂的思绪,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这件黑色大氅,抬步走向了前面不远的布衣楼,布衣楼在前领县城属于高级成衣店,去年许泽平也在这里置办过年礼,对于这里的衣料还是比较满意的。   站在布衣楼门口时,恰巧瞧见掌柜的再给两名女子介绍着上等白狐裘,这两名女子年岁相差约莫有七八岁,年长者做妇人打扮,年幼者少女打扮,她们身边还跟着几名婆子,婆子手上抱着一粉嘟嘟的三岁小儿。   见着有人,又是女子,许泽平并没有着急进去,他侧过身子站在屋檐下,看着飘飘洒洒的雪子,心里确实想着婆子手上的那三岁小儿,只觉得这孩子莫名的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嫂子,狐裘可是真好看,你送给我好不好嘛?”   “倩倩....这狐裘不太适合你,听话,嫂子给你买这件白色披风。”   “不嘛,嫂子,我就喜欢这白狐裘。”听着年长妇人的话,少女十分的不满,她依着小性子,痴缠着要买这件白狐裘。   “倩倩,听话。”若是说原先妇人的嗓音还算温顺,现如今就是不耐烦了,嗓音开始变得尖锐:“你若是这么任性,我什么都不给你买了!”   “凭什么?”少女微微抽泣,“明明是你答应了阿娘来带我置办冬日的新衣裳的,现如今怎么又反口了?你要是这样我就回去告诉阿娘。”   “凭什么?在这外头我想给你两分面子,你非要闹,那我就告诉你,就凭你阿兄不赚钱,若不是靠着我的嫁妆,以为凭着你阿兄的那点俸禄,养得起你们一家吗?!”越说妇人就越是恼怒,也不顾还在外头,直接骂了起来:“一个二个都是想着占我的嫁妆,榨干我岑家的心血。”   “岑念念,你已经嫁到我们秦家来了,你就是我们秦家妇,你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的!”见着妇人发怒,少女也就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掌柜的,将这件狐裘打包起来!”   “我看谁敢?!”   就在妇人尖锐的声音响起时,少女直接给几名婆子使了个眼色:“夫人又犯病了,你们还不赶紧摁住她。”   听着里面的争吵声,站在外头的许泽平很是尴尬,看着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都结束不了吧?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换一家成衣店的时候,他听到岑念念这三个字...岑念念?   先生的嫡女,好像就是叫岑念念吧?   在回想那婆子手里抱着的三岁小儿,他的大脑一闪,分明就是去年先生他女婿秦峰抱来的孩子!   怪不得他会觉得眼熟。   尴尬的不光是许泽平,还有里头卖货的掌柜,平日里他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是这么凶悍...说着说着就动手的姑嫂,他还真是头一次见,真是不要颜面了嘛?   而且还是单方面小姑子强横的指挥着婆子,当真是个悍妇。   掌柜的看着被几个婆子摁住的妇人以及哇哇大哭的小儿,他实在是看不过去,就说自己这生意不做了。   少女确实不依不饶,说她嫂子有钱,她就是要买!   就在掌柜的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许泽平与小虎走了一进来,小虎在许泽平的示意下直接扒开了几个婆子。   几个婆子虽说是健壮,但小虎毕竟是个壮年少爷,平日里也是干着粗活,有股蛮劲,几个婆子一时不慎,竟然直接被小虎扒拉开了。   秦倩见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主一仆,想也不想的就大声嚷嚷:“来人呐!岑家女不守妇道的,勾搭外男了!”   岑念念在得空的第一时间,就赶忙从婆子手里夺过了哇哇大哭的儿子,抱在手里轻轻的哄着。   在阿娘的怀抱中,这小儿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抱着岑念念的脖子微微抽泣。   秦倩这么一嚷嚷,很快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   岑念念被秦倩这无耻的行为气的脸色发青,削瘦的脸庞青筋凸起:“秦倩,你不要欺人太甚!”   “岑念念,你身为秦家妇,不守妇道的勾搭外男,还有理了?!”秦倩就像一把机关枪,嘴巴突突突的一点都不像个未出阁少女。   岑念念气的双颊通红,忍不住的就一巴掌拍在了秦倩的脸上。   岑念念打小就被祖母宠的没边,若不是自己眼瞎被秦峰哄骗,遭了身边小人的道,她何至于疏远了阿父落地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一想到被秦家软禁的日子,她今日要将这一腔怒火给宣泄出来,今日是她使了计谋才借着给秦倩置办新年礼物的由头出了秦府的。   在秦家婆子的看守下,她正还愁着怎么把事情闹大,秦倩的不识趣正好中了她的下怀。   不管阿父是否还厌恶着她,她也要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不然她会死的!   秦倩将看上的白狐裘一扔,就要指使秦家婆子摁住岑念念:“夫人的疯病复发了,还不将她捆起来!”   “住手!”许泽平呵斥一声:“当众斥责长辈,你这姑娘还真是好生家教。”   听闻许泽平的呵斥声,秦倩这才将目光投放到许泽平的身上,在触及他脸的那一刻,浑身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很快就反应过来:“呵,此乃家事,关你这个外男什么事?哦不,忘记了,你就是岑念念勾搭的外男吧?来人,报官!”   秦倩心里升起了一丝恶毒,这一次她要让岑念念这个疯妇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道是否是秦家在这前领县颇具权势还是何由头,秦倩让人去报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秦家报官的婆子就领着一行官差就来了。   吃瓜的群众,见官差来了,就更加确信是这岑家女偷汉子了,一个个嘴里喊着浸猪笼!   狗男女抓去浸猪笼!   许泽平:....一群蠢货吧!   岑念念看到这群官差,身子不由的发颤,她看向许泽平:“少年郎,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官差来了,许泽平正想打算开口解释,却不想这些官差解释都不给许泽平解释,直接发令要将他拿下。   这下,许泽平怎么还不明白,这些官场与秦倩是一丘之貉?   许泽平冷笑一声,他弯腰闪过面前捕快挥过来的长棍,从怀里掏出了秀才铭牌,他冷笑一声:“小生读圣贤书数载,得了这秀才功名,见县官大人都可不跪,你们这些捕快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逮捕,可是就将圣人放在眼里了?”   见着许泽平手里的身边铭牌,这些捕快也迟疑了,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不把圣人放在眼里啊!   都纷纷想看秦倩,秦家在这前领县世代书吏,现如今秦峰更是爬到了前领主簿的位置,秦家派人来抓捕秦家私通者,他们自然也愿意卖一个人情。   “小生东湘人氏,在博文求学,今日是来前领的第四日,与秦家女、秦家妇更是初次见面,只不过是见着秦家女不敬嫂子特意才出言阻止,哪想着话头还没有说,就被秦家女安排了个私通的罪名!”许泽平知道自己抓住机会了,气愤的说道:“小生不过舞象之年,而秦家妇早已半老徐娘,秦家女将这罪名按在小生的头上,是想作甚?”   看着许泽平的模样长相、在想想许泽平的秀才名头,那真是大好前途,以后要什么样的娘子没有?   何至于勾搭一个半老徐娘?   吃瓜群众越想越对头,连忙将视线投放在秦家女的身上,在想到她骂嫂子一口一个疯妇,不由的摇头,这秦家家风在这前领县还真是徒有虚名啊!   秦倩没有想到许泽平是这么的伶牙俐齿,一向是她将人逼的哑口无言,现在轮着她被人指指点点,气的只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就在秦倩不知道怎么办好之时,秦峰匆匆的赶来了。   “不好意思了,诸位,拙妻前些年发烧坏了脑子,做事莽撞,引来了这闹剧,还望大家见谅。”见着围观的一群百姓,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罪名按在了岑念念的身上,他连连道歉,“也算是家事,不如诸位给秦某一个面子,都退了吧。”   秦峰在前领做这个主簿也算是得民心,平日里这些城中百姓求到他哪里去,也都也愿意为他们解决事情。   念在秦峰的面子上,也就准备稀稀散散的退去了。   “秦夫人发烧坏了脑子?”却不想许泽平没有给他半分面子,当场就发作了,他冷笑一声:“秦峰秦主簿,那为何岑先生不知道?!”   听闻岑先生这三个字,秦峰浑身一颤,他这才扭过头将视线放在了许泽平的身上,“你是谁?”   “我是谁?”许泽平冰冷的盯着秦峰:“去年在岑府一见,秦主簿,你不记得我吗?”   许泽平的这番话,引得原本要走的的吃瓜群众又停下了脚步,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秦峰仔细辨认了一下许泽平,腿脚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心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完了!   第二个念头就是怨恨极了秦倩没有长脑子,若不是她吵着说岑念念要给她买貂皮,阿娘又怎么会趁着自己上值的时间,偷偷放岑念念出来? 第200章 重回江南【完】   岑念念抱着孩子被许泽平领着回岑府的路上,十分的忐忑,她现如今脑子里都还是瘫软在地上的秦峰....   想着抱住她腿死死忏悔的秦峰,岑念念就不由想到了被他软禁这五年,心里就恨不得一刀捅死他,被阿奶和阿...捧在手心里十八年,她怎么受过如此屈辱?   可惜是自己眼瞎...拒了阿父说的那么好的亲事,满腔热血的嫁个了秦峰这个人渣。   想到惨死的奶麽麽以及陪嫁丫头,岑念念的心如刀绞。   “秀、秀才郎,阿父可曾恨我?”岑念念强忍着泪水,终还是怯怯的问出来这个问题。   听闻岑念念这气短的语调,许泽平的步伐一顿,他扭过头看向岑念念:“岑小姐,先生从来不曾怨恨过你,我不知你与先生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你是先生唯一的骨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着想。”   许泽平看着岑念念刷一下就落下的泪珠,也没有心软,将自己埋藏很久的话头抛了出来:“若是你还记恨着先生,那先生百年后,我愿意为他披麻戴孝。”   ...   看着岑府这两个大字,岑念念徘徊了许久,始终没能够迈开腿,一直到许泽平开始催促,她才鼓起勇气踏进岑府。   岑府看守大门的老人,一见着许泽平身后的岑念念,猛然惊喜,大声喊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   兴奋的嗓音,是直接忽视了前头的许泽平。   而岑天元听着老仆惊喜的声音,起初还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确定是真的以后,一杆子就站了起来。   可是一想到那逆女的行为,又冷哼一声,板起脸严肃的走了出去。   老仆看着岑天元,微微颤抖的手,何尝不知道他是在强装镇定?   岑念念跟着许泽平迈过一进、二进院始终,见不到阿父的身影,她的心里就愈发的不安,是不是阿父还在气头上?   知道跨入三进院,拐到后院的回廊时,终于见着一脸严肃的岑天元。   二人对视,终究是岑天元先开了口,看着如今削瘦的闺女,他心里止不住的泛疼,当初在家中的时候是多么的珠圆玉润?   现如今才几年,就这么的骨瘦如柴了?   “舍得回来了?”岑天元没好气的开了口。   听着熟悉的声音,岑念念终究是绷不住了,她直接扑进了岑天元的怀里:“阿父!”   岑念念就单单这么一句阿父,岑天元就知道闺女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莫哭,阿父在。”   低沉的气压,许泽平知道,先生这是震怒了。   “阿父,念念错了,念念知道错了。”   岑念念止不住的抽泣,像是要将这五年以来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岑念念一哭,她怀里的小娃也跟着哭。   岑天元顾念着外孙会哭坏嗓子,强忍着怒火,将岑念念安抚好。待岑念念情绪稳定下来后,让伺候的老仆将哭累了睡着的外孙抱到自己卧房中去休息,自己则是拉着岑念念去了正厅。   许泽平有些为难,知道他父女二人要说些体己话,不欲跟上去。岑天元却说都是自己人,一起去吧。   入了正厅,岑天元沏了一壶热茶,清香的龙井让岑念念的整个心都平复了下来,将这些年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岑家在前领县算不上百年望族,但也是官宦门第,世代为官,随着岑天元的祖父早逝留下孤儿寡母,门庭就凋落下来。   加上岑天元的阿父也是个命短的,留下他这个遗腹子,岑家就更加的落寞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没有错,秦家其实很早就盯上了岑家。   秦家世代书吏,没有什么往上爬的机会,所以一直就盼着能够攀一门好姻亲。   当岑天元辞官归故乡...后来又名声大燥,秦峰的阿父就知道机会来了。   岑天元阿娘年迈、后宅又无女主人把持,而岑天元本人又一心扑在算经上头,自然对于奴仆的把控就弱了下来。   在岑母给岑念念买丫头的时候,秦家就安排了钉子进来了,而这钉子不是别人,正是贴身伺候岑念念的大丫头。   岑母打小就精细的照顾岑念念,对她给予的就要是最好的,自然配的丫头也多。   除去奶麽麽,还配了四个大丫头,这四个丫头是三四岁的时候就买进来的,想着打小的情谊,以后定会对自家孙女忠心耿耿。   哪里晓得其中的香云是秦家的家生子....而岑念念偏偏还就跟这个香云关系最为要好。   也就是在香云吃里扒外挑唆下,岑念念才会坚信阿娘是阿父害死的,现如今阿父还想为了前途把自己嫁给皖东知府的儿子!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香云,岑念念才会遇上志同道合的秦峰。   秦峰不但长的俊、而且与自己的喜好高度相同,简直就是自己肚里的蛔虫,不管自己想什么,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的想到并且满足自己。   殊不知,这一切皆是因为香云!   香云日日伺候着岑念念,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呢?   也正是这样的上头,岑念念对秦峰死心塌地。   在一日踏青郊游时,二人被困荒废了寺院...郎情妾意、孤男寡女的,在秦峰的甜言蜜语下,岑念念半推半就从了。   岑念念失了身子,自然是不敢同岑天元讲。   秦家上门提亲后,香云又在岑念念耳边嚼舌根子,使得岑念念对岑天元愈发的憎恨,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秦家的阴谋诡计。   为的就是岑天元父女反目成仇,日后好拿捏岑念念。   任性无脑的岑念念成功踩了他们的坑,因为她阿娘的事情,与岑天元大吵一架,直接从岑家祖宅发嫁....   这也是为何岑天元在前领县城埋下的那坛女儿红没有开封的缘故。   秦家最开始是想借着姻亲,让岑天元拉秦峰一把,看看能不能给运作运作,让秦峰做个县令。   却不想岑念念的蠢笨与富裕,让他们换了想法。   他们要吃绝户!!   岑念念嫁入秦家不到一年,她的奶麽麽与贴身伺候的丫头就相继害病逝去,这就是的她愈发的亲近香云。   而岑天元的母亲在岑念念嫁入秦家的第二年,就病故。   香云在秦家的授意下,又开始作妖,告诉她老夫人的身体一向康健,这次病故肯定是下人不精心伺候的缘故。   至于潜台词为何不精心伺候?都是因为你阿父没有做到儿子的职责,整日泡在书院,对你阿奶不管不顾!   蠢笨的岑念念又上当了,在岑母葬礼结束以后,与岑天元大闹了一场,并放了狠话,日后老死不相往来。   这次争吵过后,秦家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秦峰开始两面挑拨,每次送礼过后,就告诉岑念念,岑天元对她恨之入骨,巴不得没有生她这个女儿。   而在岑天元面前又说,念念不懂事,不懂岳父您的一腔热血,现如今钻了牛角尖,日后相通了定会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起初岑念念对秦峰的话信任无比,直到香云怀孕告诉她,这是秦峰的孩子...岑念念才心里起了疑心。   想到往日里香云对秦峰的热切、推崇,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缘故,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有了首尾!!   岑念念先是愤恨香云的背叛、接着就是暴怒,要撕了香云,却不想香云直接指使婆子将她摁住了。   这一刻,她才看清香云在秦家的地位。   而当香云喊那个婆子为阿娘,岑念念犹如被雷电劈中一般僵硬。她想要挣脱婆子的束缚,却不想被直接绑了起来关在了房里。   她的婆母、公爹、小姑子更是对她的求救视若无睹,那些平日里热切的仆人也都是冷眼相对。   她以为自己只要等丈夫下了值回来就好了。   却没有想到秦峰回来,直接灌了她软筋药,更是直言自己早就对任性刁蛮的她恶心到了极致,每日与她同房更是恶心的要吐。   然后当着她的面,就与香云互诉衷肠,你侬我侬。   这一切让岑念念恶心,她暴怒的谩骂,却遭到了香云和秦峰的联手混打。   在挨打中,岑念念学会了隐忍,对于秦家人的一切索求都满足,她坚信只要自己足够的隐忍,一定会找到机会的。   却没有想到,这一忍就是五年。   就连带她怀孕期间,都是每隔三日,就要被灌一次软筋药。   在秦峰带着孩子、拿着三瓜两枣去岑送节礼,然后带着满车的好东西回来时,她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数次拿着剪刀想要捅死秦峰,被秦峰发现遭到了数次的殴打。   但是她知道秦峰不敢让她死,因为秦峰还要借着自己从阿父那里获取好东西。   岑念念知道这一切是自己的自作自受,她恨秦峰、恨秦家的无耻,便是一心求死,不想连累了阿父!   可是当她从香云那里得知,奶麽麽她们是被秦家人毒死之时,岑念念知道自己不能够死,她要看着秦家这帮畜生下地狱!!   听完岑念念的话,岑天元的双目赤红,牙龈咬的咯咯作响。   许泽平知道这个年,秦家定然没有机会过了。   如他想的那般,岑天元直接给江南巡抚刘远征去了一封书信。   许泽平不知道先生写了什么内容,在书信的第三日,秦家满门入了大狱,秦峰一家人直接病死在大牢,秦家一干为虎作伥的下人直接被流放。   一直到次年开学,岑天元辞了博文讲书一职,带着岑念念以及他的孙子岑兴北上为官,他大致猜到了什么。   从前的岑天元两袖清风,孤傲至极。   如今的他,为了女儿,再次入了官场。   以报仇为目的,与圣人做了交易,再次投入官场,为大景卖命。   岑天元离开前,将自己很多的算经古籍都留给了许泽平,许泽平在博文一边学习一边钻研这些古籍,知道四月底。   盛安十六年五月初一,许泽平带着洪东宝迟来的书信,辞别了近两年的诸多师长好友,踏上了归程。 第201章 青云路1   许泽平捏着洪东宝寄来的书信,脑海里回想都是还是信中内容....   事关许繁林,还是洪东宝花了好一番心血调查出来的。   洪东宝回到南洲之后,第一时间就让人查关于许繁林的消息,可是所有人查到的都是一个结果,离奇失踪。   这就洪东宝十分的诧异,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离奇失踪?   没有办法,他只好查盛安四年元月进京述职的一行人,据许泽平所说,当年他的族叔是西河代表....但是洪东宝却是有别的看法,西河再是凋零,也不可能让一个百夫长作为主述人员,最多算是个从属,所以里面必定有主事在内。   所以洪东宝就打算查查这盛安四年主事的人员,令他意外的是,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身边的人都不肯透露那主事的头头。   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好奇,既然查不到,那必定是身边伺候的人不想给他透露许繁林的事情。   而洪东宝身边跟着的人皆是洪延沉一手安排的,以前老爷子安排的那些,随着洪东宝的成长,全被洪延沉给剔出去了。   在洪延沉看来,老爷子对洪东宝再好,洪东宝也只是老爷子的孙子....   既然阿父不想让自己知道,那洪东宝就索性不查了,直接去找了他阿父洪延沉。   见到阿父以后,洪东宝还没有开口,洪延沉就直接坦露了:“小宝,盛安四年入京述职的主官是我、辅官是王石参将。”   王石参将?   洪东宝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心里很疑惑,但面上却是一脸的震惊。   自打洪东宝回来让周边的人打探许繁林的事情,就让洪延沉心中的警铃大作,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他耳边嚼了舌根,也不知他为何要查许繁林。   “阿父?”洪东宝十分震惊,满脸疑惑的看着洪延沉。   “你是不是想问为父,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这次主述人员是我?”关于这件事情,洪延沉早就找好了托词,在洪东宝点头以后,他就继续说道。   “因为阿父御下不严,许繁林他背叛了我。”洪延沉背过身子,眼神闪烁,左手却是转动着自己右手拇指上的扳手。   "阿父,许繁林是二房的人?"洪东宝不解,“若是二房的人,那也不至于离奇失踪啊?”   说道这里,洪东宝反应过来了:“阿父,不会是你....”把他杀了吧?   “当然不是。”洪延沉的嗓音低沉,“而是阿父撞见了他与王石参将勾结在一起的一桩丑事,在阿父斩杀王石参将这些叛徒之时,许繁林趁乱逃跑了,失足跌落山谷,不知是生是死。”   具体是何丑事,洪东宝想问,洪延沉没有说,只道乏了要休息了。   洪东宝得了这个消息也不知怎么回复许泽平,故而就左拖右拖的。   直到李戍偶然在他面前说漏了一嘴,说王石原本与许繁林一样都是他阿父一手提拔起来的,却没有想到都被二房所收买....   就这么一嘴,让洪东宝整整缠了他大半年,才说出了当年是许繁林与王石勾结了贼匪,意图在路上谋害少将军。   结果少将军在打斗中,与许繁林双双坠崖,生死未明。   提督大人沿着坠崖的那条河整整找寻了半年之久,都不见两人身影,事关自家丑事,提督大人不敢向圣人说明情况,只能够报了两人离奇失踪。   一直到次年五月,少将军抱着刚满三个月的洪东宝回来,这件事情才得到了明了。   洪延沉回来直接说出了这一年多的经历,自己与许繁林坠崖以后就被河水冲散,自己被一户渔家女所救,只不过在跌落崖之时,撞到了脑子,失了记忆。   日常相处中与渔家女相爱....   没有想到渔家女是个没福气的,自己想起了记忆本来想带她回来的,却没有想到她难产留下了这个孩子,人没了。   长子回来了,还抱回了长孙,那件兄弟阋墙的丑事也得到了完美的掩盖,西河提督也不想再追究什么,就顺着洪延沉的意思将这件事情给封禁了起来。   洪东宝拿到这个结果以后,思来想去,还是组织了措词给许泽平回了信。   许泽平收好信纸,看着滚滚淮河水,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这已经是自己能够拿到最完整的信息了。   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阿阳爷爷,也不知道他这等年纪能否受得起这个打击?   坠落悬崖,生死未仆。   许泽平心里清楚,其实就是跟死没有什么两样。   “少爷,要下雨了,进船舱吧。”   许泽平在小虎的提醒下,看了一眼天色,果然天空已经阴云密布。在许泽平进入船舱不到片刻,就哗啦啦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初夏的雨,来的快也去的快。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大雨就停了,阴云散去,天际挂上了一道绚丽的七色彩虹。   看着雨过天晴的彩虹,许泽平扬了扬眉,看来是个好兆头。   盛安十七年五月十三,许泽平再一次回到了故土。   “让让,让让!”   许泽平租借的马车刚停到许宅的大门口,他正准备下车,另外一辆马车就挤了进来,从马车上面下来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只见梳着妇人头的翠果迈着兴奋的步伐,敲响了许宅的大门,一边敲还一边喊道:“丁家报喜来了,快开门!”   丁家报喜?   听到这几个字,许泽平不禁就乐弯了眉眼,想必是阿姐生了!   去年十月时,收到消息阿姐就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子,现如今五月十三,算算日子,正是到了临盆的日子。   想到将将降生的外甥,许泽平也连忙下了马车,徒留任劳任怨的小虎开始卸马车上的物件。   “翠果!”   翠果听到有几分熟悉的男声,下意识的回头,然后就开心的惊呼:“平少爷,您回来啦?!正好这几日小姐,念叨着你呢。”   “阿姐可还好?”许泽平知道妇人生产犹如鬼门关一闯,他先是关心的问了许泽柔,然后才问道:“阿姐,生得是外甥还是外甥女?”   “都不是。”翠果喜庆的说道,“小姐生了个哥儿,姑爷,哦不,大爷高兴坏了,连连让我来向您们报喜呢。”   翠果作为许泽柔的陪嫁丫头,在许泽柔嫁入丁家以后,当然是要随大流,在丁家称呼丁一强为大爷,许泽柔为大夫人...只是之前的口头上的习惯,经常性的改不过来。   听着翠果这语气,许泽平知道阿姐过得挺好,丁家也没有因为阿姐生了个哥儿而变脸。   许林氏收到消息就连忙迎了出来,一打开门就瞧见翠果与许泽平在寒暄。   一听二人的谈话,直呼双喜临门!   翠果同许林氏交代了许泽柔的近况,才想起马车上的红鸡蛋,蹭蹭的跑到身后的马车旁,将一篮红鸡蛋塞到了许林氏的手里,并且说道:“夫人,平少爷回来了,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到时候洗三礼,可不要误了时辰。”   然后二人又寒暄了一番,翠果就上了马车回了丁家。   翠果走后,许林氏数了数篮子里头的红鸡蛋,整整好六十六个。   六六大顺,万事如意。   许林氏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丁家对女儿生了个哥儿还是十分满意的。   按着清水镇这边的风俗,向娘家报喜红鸡蛋的个数都是有讲究的,生个小子送红鸡蛋从单数、生个姑娘或者哥儿送红鸡蛋从双数。   对于孩子性别满不满意,通常就是取决于红鸡蛋的数量了。   因着女儿产子,但是冲散了许泽平回来的喜悦,一直到许松山与程哥儿回家,许林氏都还在忙来忙去,想着准备什么洗三礼给外孙。   许松山一听女儿生了个外孙,也就开心的与许林氏忙着准备洗三礼去了。当然,这就给了许泽平与程哥儿单独相处的机会。   “程哥儿...”   二人时常有书信往来,但单独相处下来,许泽平的满腔热血又词穷了,他突然就有些讨厌嘴笨的自己了。   阿姐出嫁了,阿兄还在关北没有回来,相比于又拘束起来的许泽平,程哥儿就要松快许多。   反正舅舅舅娘忙着为小外甥准备洗三礼,程哥儿丝毫不担心又不长眼的人闯进他的厢房。   程哥儿拍了拍软塌,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过来,平平。”   美丽狭长的猫眼充满着无限的魅惑,一举一动间都挑逗着许泽平的心扉,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   许泽平努力摁住自己小鹿乱撞的心扉,思索着,为何乖巧的程哥儿会变化这么的大?   可是在那双魅惑的猫眼下,许泽平根本无法拒绝程哥儿的要求,迈着小步伐就坐到了软塌上。   看着一臂的距离,程哥儿歪了歪头:“平平,你当真要与我这么生疏?”   “哪有?”许泽平现如今脑子就是一团浆糊,他下意识的反驳。   “那就过来一点。”   乖巧温顺那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反正自己与平平之间都捅破了窗户纸,程哥儿打算就是要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反正都是阿姐教他的,该撒娇就撒娇,该撒泼就撒泼,要把这个汉子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里。 第202章 青云路2   许泽平刚挪挪屁股挨着程哥儿坐下,程哥儿就顺势将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然后将话本子塞到了他手里:“平平,你好久没有给我读话本子了,我现在想听。”   这一举动,让许泽平整个人都僵硬了,幽幽的桃香,让许泽平真是坐立难安:“程、程哥儿,别这样,不合礼数。”   程哥儿才不听他的指挥,他就是个后宅哥儿,不懂什么礼数,无赖的撒泼:“平平,你不疼我了。   小时候,我害怕的时候,你都是这么哄着我讲话本的。”   程哥儿这话,瞬间勾起了许泽平的回忆。   程哥儿刚到许家的那段时间,其实很不安,经常窝在许泽平的厢房中,许泽平为了安抚他,是不是的就会给他讲话本子,有时间还会讲话本子哄他入睡...   小小的一团人儿,就顶着那么一双圆圆、亮亮的猫眼充满信任的看着自己,让许泽平忍不住的就想宠他几分。   可是那不一样啊,那是哄孩子,现如今。   “程哥儿,你听话。”许泽平轻轻的推了推他的后脑勺,干巴巴的说道:“你听话,我就给你讲话本子。”   平平妥协了。   程哥儿暗暗一笑,他才不要听平平的:“平平,你叫下我的小字好嘛?”   饶是祥儿这个名字在许泽平的心中叫上了千百遍,但是现如今让他开口,还是有些艰难。然后,他又退了一步:“程哥儿,我给你讲话本子吧。”   他按着程哥儿打开的页数,准备读,映入眼帘的就是白狐公子与狸奴双修的那一段....   不由得红了脖子   这是要癫了吧?   写的时候,也不过是YY一下,那能够当着心上人的面,读这么色qing的剧情,他是不要形象了吗?   放下话本子,就对上了程哥儿含笑的猫眼,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这小哥儿牵着鼻子走了?   “平平,你是不是不愿意不负责了?”程哥儿在对视后,立马收起了笑意,委屈巴巴的盯着许泽平。   “我没有!”许泽平立马反驳,别说他古板,他真不想古板,一把年纪了,哪里不想软香温玉?   只是性子生的这样,越看得重就越胆小,一是顾念着大景的风气伤了程哥儿的名声、二又生怕自己哪里不当,就将程哥儿弄的不开心。   畏畏缩缩的,其实许泽平也不大看得上这样的自己。   “那你叫下我小字,好不好嘛?”   “祥儿。”   程哥儿的痴缠撒泼下,许泽平鼓起了勇气喊出了他的小字。在喊出这个小字后,许泽平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害臊。   青年温柔缱绻的嗓音,令程哥儿耳尖绯红,既然丢了哥儿家的矜持,那他也不在介意多出格一些了。   程哥儿撑着许泽平的大腿起身,在青年诧异的目光中,径直的kua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双手抱住青年的双颊,低头亲在了青年不厚不薄的唇上。   许泽平的唇形周正、厚度适中...待程哥儿在老练些,就知道十分的适合亲亲。   浅浅的一碰,让许泽平整个人都酥了。   他的那一双凤眼瞪的又圆又大,颤抖的手指着程哥儿:“你..你。”   你了半天过后,蹦出了不知羞三个字。   程哥儿才不管,他伸手握住青年修长且节骨分明的食指,这一刻仿佛他才是那个花街柳巷的纨绔子,而许泽平好似那个被人轻薄的良家子。   “以后我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就叫我祥儿好不好?”   甜甜、脆脆的声音回荡在许泽平的耳边,让他不想对上这个哥儿诱人心扉的猫眼,他直接扭过了头。   许泽平不依,程哥儿也不恼,他仗着许泽平不舍得欺负自己,直接将他的头侧了过来,坏坏的说道:“你要是不依我,我就在亲你一下,直到你答应为止。”   他从前乖乖巧巧的小哥儿哪里去了?   为何现在这么的饥..咳咳,这么的流氓?   “嗯..”   青年轻轻的一嗯,犹如蚊吟,但是程哥儿知道他答应了,于是整个儿就挂在他身上了,还不知羞的说道:“平平,你的身上真好闻。”   许泽平已经彻底的麻了   随他吧,随他吧,反正自己也折腾不过他。   最后这个话本子,不管程哥儿怎么软磨硬泡,许泽平就是没有应承的落荒而逃了。   看着许泽平仓皇逃窜的的背影,程哥儿弯了弯眼眸,止不住的笑出了声。   听着小哥儿清脆爽朗的笑声,许泽平那个恨呐,咬了咬牙根,在心里默默的放了狠话,小东西,你给我等着!   等日后成了亲,你看我怎么疼你爱你。   次日,许泽平登门拜访了柳淮之。   “坐。”   柳淮之见着许泽平,没有多言,把玩着手里的黑棋,示意许泽平坐到他的对面。   “老师,近来可好?”   许泽平坐到柳淮之的对面,先是问了一声好,随后静静地看着棋局。   此次归来,柳淮之并没有考究许泽平的学业,而是坦言说道:“平平,你对朝堂了解多少?”   许泽平在博文的情况,欧阳绪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写信,他自然十分的了解,按着小徒弟的水准,他知道这一路科举,小徒弟定能够向他阿兄那般过关斩将,问鼎金榜一甲。   只是令他担忧的是,小徒弟的城府远不如他阿兄深沉、也不如他阿兄走一步算数步,小徒弟更擅长的是见招拆招。   小徒弟的官途虽有老五筹谋,但柳淮之身为老师,还是会仍不住提点几句。   “文臣以五位阁老为首,首辅张解、华盖殿大学士皆礼部尚书,乃是圣人心腹、乃是坚定的保皇党。   次辅江渊、谨身殿大学士皆吏部尚书,虽说是纯臣...嗯,但是江南淮苏派之首。   然后是文华殿大学士皆兵部尚书乔东海,亦是纯臣,江南苏皖派之首。   接着是武英殿大学士皆工部尚书伍荣,看似是保皇党实际上是大皇子一派,他乃是大皇子外祖父。   最后文渊阁大学士皆邢部尚书汪春新,亦是看似保皇党实际乃是太子一派,他是太子外祖父。”   许泽平这么一理,心里好像有什么头绪了却又没有抓住这一缕头绪,前朝阁老为六位皆六部尚书,而大景朝建立以后阁老由六位变作了五位,独留下一位尚书不能够入阁,怎么变化还是挺大的。   “不错,看来老五教导的还不错。”   至少大方向上没有漏。   柳淮之看向许泽平,“你说为何独独户部尚书不入阁?”   柳淮之这么突兀的提出来,反而是让许泽平清晰的理清了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六部尚书确实都是实打实的高官实权,但是户部却是经济的命脉,户部掌握大景朝疆土、赋税、钱粮、田地、户籍、赋税、俸禄饷银以及一切财政事宜。   若是这实权+阁老荣誉头衔,那就是实打实的权臣。   大景开国文武帝为了防止权倾朝野的权臣,便将户部尚书这一选项剔出了阁老这一虚职。   兵部固然令人畏惧,但是有一句话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户部卡着不放粮,便就是犹如去了利齿的老虎。   所以圣人可以给你权、也可以给你名,但是不能够让你名、权双收。   “谢谢老师提点,我省的。”   “平平,虽说揣摩圣意乃臣子之罪,但你我二人并未为官,就不妨在这里议论一二了。”既然提点到这里了,柳淮之就索性一块说了:“你可知圣人如今有几块忧心之处?”   “一是关北、二是倭寇、三是江南隐田。”   比之前朝,大景朝的江山却是稳固、百姓也算得上安居乐业,但是盛安帝是难得守成明君,他想要给后世子孙留下一个繁华王朝,亦是要扫清潜在的危害。   关北长城虽说已修建,但文武帝时期的猛将不是已经薨逝就是年迈,到了文景帝时期重文抑武,根本就没有什么勇猛武将问世。   盛安帝登基,虽说不抑武臣,能用的武臣也不少,但是勇猛之将并不多,能够打的游牧族节节败退的根本就没有。   现如今关北政权稳固,靠的就是圣人的先见之明,修建长城。   依靠着长城,大景朝的将士与游牧族能够平分秋色。   这也是为何陈凯旋斩杀游牧族三王子以后,一跃成为盛安帝的心头宠的根本缘故!   陈凯旋以为他凭靠的是背后爵位,但柳淮之何等的老辣,他不喜欢权谋、不喜欢朝权的争斗,纯粹是文人骨子里的清高,而非他没有这个实力。   柳淮之颔首,“可知为何圣人现如今对江南隐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先除外患,后平内忧?”许泽平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他所知所学凭借的就是他阿兄的倾囊相助。   “你说对了一半。”若是许泽礼,这些柳淮之绝不会提点,会任由他自己去摸索,但是对于这个小徒弟,他知道不是个会玩弄权势的,所以尽量让他规避风险:“另外一半是太子与皇长子之争。”   许泽平知道帝王的平衡之术,不管是太子是皇长子的磨脚石、还是皇长子是太子的磨脚石....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所以这是圣人对他们的考验?”   柳淮之笑而不语,许泽平默然。   许泽平明白老师要提点自己什么了,尽量不卷入江南隐田一事,非惧怕阁老,而是不卷入两党争斗。 第203章 青云路3【小修几个字】   柳淮之提点到这里,又忍不住提了几句:“可知几位阁老的年纪?”   许泽平约莫听阿兄提过一嘴:“首辅张阁老年纪最轻,五十有三;其次是江阁老,五十有八;然后乔阁老去年刚过七十大寿、伍阁老七十有三...要说年纪最长的乃是汪阁老,七十有八。”   柳淮之颔首,“不错,你可知为师为何提点于你?”   许泽平脑子转的飞快,怕是汪阁老即将荣退。   他试探性的说道:“难不成上京大师兄那边传来了什么信息?”   “今年年初汪阁老已经递了折子乞骸骨,被圣人驳了回来。五月初之时,汪阁老再次乞骸骨,圣人又驳了回来。想必至多八月份,汪阁老会再次递折子。”   许泽平明白老师的意思,自古有功之臣乞骸骨,圣人都会给颜面的驳拒以示不舍之意。   但再是不舍,也是事不过三。   一旦汪阁老乞骸骨,那必定将会空出一个位置来,他看向柳淮之:“老师,您的意思?”   柳淮之决定考一考小徒弟,他道:“你觉得圣人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许泽平思索片刻,汪阁老乞骸骨圣人定是会同意的,只是圣人会顾念太子...圣人把玩平衡之术,许泽平眉头紧皱,他虽是对朝堂文臣有大致的了解,但具体的暗流,他着实不知。   “圣人或许会扶持汪阁老一派上位,听闻工部侍郎乃是汪阁老的得意门生。”许泽平看向柳淮之,“老师,我猜他会上位。”   柳淮之摇了摇头:“平平,你还是年轻了一点。”   圣人要的是心腹、是忠于他的臣子,那么又怎么让看似保皇党一派在上位呢?   “老师请指点。”   “前苏阁老,翰林院出生、官职礼部尚书,乃是坚定的保皇党,忠于圣人的臣子。   圣人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在他乞骸骨以后,并未扶持苏阁老之子上位,而是选择了比苏阁老之子年长数十岁的汪新春从户部侍郎升迁至刑部侍郎入阁,将原来的刑部尚书平调为礼部尚书。”   柳淮之将关系给许泽平梳理通以后,许泽平的心里就有一张关系网了,虽说阁老之位没有什么子承父业,但是相比于汪新春来说,出生翰林院的苏家父子显然更为的清贵,且苏家父子又忠君,圣人前头选择汪新春来说....可以说是做了一回私心。   许泽平眼前一亮,“老师,依你的意思,圣人可能会扶持刑部苏侍郎上位?”   许泽平这么一盘算,若是苏侍郎上位的话,岂不是阁老之位就不平衡了?   “日后你且就明白了。”柳淮之笑而不语,有些事情让小徒弟自己再去盘算摸索吧。   柳淮之提点了些大致关系后,又问了许泽平什么动身去乡试?   两师徒深入交心一番后,下了几句棋,然后用了晚膳后,许泽平方才回许宅。   回了宅子以后,小虎递来了高岩下的帖子,约许泽平三日后在会仙楼一聚。许泽平看了高岩的帖子后,眼里浮现了怀念,想想二人从前相互扶持的日子,这么一盘算,的的确确有两年没有相见了。   于是书信一封,应承了这约定。   因着回来的窘迫,许泽平这两日都是避着程哥儿的。折腾不过,难不成还不能够躲着一点?   程哥儿察觉出许泽平的意图,也不恼。   反正那日平平回来,又给了他好几张一百的银票....嗯,钱给自己了,承诺也给自己了,就差人和时间没给自己了。   每每见着平平那狼狈的背影,程哥儿就想笑。   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帮着许家打理着绣坊,现如今绣楼这一块都是他在管着了。   舅娘说等他在年长两岁,就要带着学习怎么打理中馈了,这两年先管理管理绣楼的账务也挺好。   因着许泽柔出嫁,许泽礼与许泽平又长时间不在家中,许林氏突然就觉得家里孤寂了起来,便也就不催促程哥儿相看人家了。   倒也不是没有人上来上门提亲,程哥儿总是不中意,加之又还有一个飘着的长子,索性许林氏就推辞着了。   每每许松山给许泽礼回信之时,她定要长篇大论一番,说道许泽礼的亲事。   老幺今年已满十六,老大年长他八岁,今年冬季过了二十三生辰,就实岁二十四了。   寻常人家孩子都打酱油了,现如今,哎。   许泽礼每每收到家里的信件,都要感慨一番,上辈子老幺不成器,成日的惹是生非,阿娘他们总是将目光锁在老幺身上,难得空出心思来管着他....故而才能够让专心读书。   这辈子老幺十分的懂事,用不着家中操心,这不,空出心思来了,倒是有时间在这里催促自己了。   上一世,他的岳丈也就是在盛安十七年的七月二十七,从刑部侍郎升迁为了刑部尚书。   却因着圣人为了平衡太子与皇长子之间的势力,保留了汪阁老这阁老一荣称,让他在家中荣养...故而他岳丈升了尚书之位却未入阁。   一直到伍阁老要乞骸骨,才传出他岳丈即将入阁的信了。   伍阁老一派,生怕圣人同意了他乞骸骨,又不保留阁老之位...才动心思要让他岳丈入不了阁。   而许泽礼每每盘算到这里,就气的吐血。   所以他既是感慨又是庆幸,因为这辈子老幺是个端正出息的。   今年的乡试时间许泽礼通过大伯的渠道,打探清楚了,圣人定在八月初九。   乡试不如童子试场数多,乡试虽说只有三场,但它时长却远超童子三试。   乡试三场,九天六夜。   第一场:八月初九到八月十一,三日两夜,要完成七篇八股文。   第二场:八月十三到八月十五,三日两夜,要完成三篇策论三篇律赋。   第三场:八月十七到八月十九,三日两夜,要完成经纶/试贴诗/算经。   第一场和第二场的科举内容基本固定,要说不一样的就是考题不一。而第三场内容就要看各省的主考官如何出题,打个比方:偏好算经者,或许通篇都是算经题;喜好诗经者,或许通篇都是试贴诗。   许泽礼推算着今年的乡试时间,决定动身回清水镇了,一是为了提点老幺,二是为了备考次年会考。   至于老幺会不会与他北上会考,许泽礼垂眸,这就得回去问问老幺。其实按着许泽礼的想法,希望老幺参加下一届恩科。   从关北到清水镇,至少一月时间。现如今出发,正好六月中下旬赶到家中...   东湘省一共六府,其乡试考场在省会长湘府,从清水镇出发至长湘府,可有陆路转为水路,至少要七日。   东湘省每届至少三千人,而录取人数约莫百分八到十。   临近乡试时间,那客栈更是一房难求,故而至少得提前七到十日到达长湘府,如此一来,老幺最好在七月二十日左右出发。   在许泽礼细细为许泽平规划乡试有关内容时,许泽平这边在如火如荼的参加许泽柔老大的洗三礼。   盛安十七年五月十六,丁家。   收生婆子先在许泽柔的卧房,焚香祭拜了床公、床婆这些神灵,然后就从许林氏的怀里抱过了婴儿。   许泽平同许松山身为外男,不便进入许泽柔的卧房,故而在许林氏与程哥儿进入后宅看望孩子的时候,他们与丁家亲戚候在了外院。   许泽柔产下的虽说是个哥儿,但却是丁一强的长哥儿,这场洗三礼自然也办的隆重,亲朋好友,高朋满座。   许泽柔坐月子出不来卧房,她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收生婆子抱着孩子出门。   “小柔,你放心,我会和你婆母好好盯着孩子的。”许林氏安抚好自家老二,就与程哥儿一同跟着收生婆子出了后院。   “添盆咯~”   收生婆子一吆喝,亲友们一个个乐呵的往盆里开始添水添钱添物件。   先是小哥儿的祖父祖母、再是外祖父外祖母,随后是叔叔伯伯、舅舅姨姨...   许松山添了一把纯银长命锁,希望小哥儿长命百岁。   许林氏添了一把玉如意,希望小哥儿事事如意。   许泽平先是代阿兄添了一枚玉制平安扣,希望小哥儿一生平安。再添了一把纯银算盘,希望小哥儿聪敏伶俐,日后持家有道。   程哥儿则是添了一枚纯银葫芦,希望小哥儿福禄双全。   ...   丁家亲友在看到许家这么出手大方后,又再一次感叹许泽柔在许家真是深受宠爱。   “响盆咯~”   收生婆子从襁褓中将小哥儿抱了出来,然后开始在盆里搅拌,随后念祝福语并且用水在小哥儿的头上轻轻的揉了一下,拍了拍小哥儿的屁股。   随着小哥儿嘹亮的哭声响起,大伙儿都乐开了花,念叨是个康健能养成的!   用了喜宴后,许家一行人就坐上马车回了家。   在路上,许林氏还在念叨大外孙的名字,丁二沁。   她大字不识两个,但是对于大外孙的名字,还是嘀咕了两句,这丁家排字还真是粗鲁。   非要按一二三四五六排行,也是恼人。   听着喜娘在这里嘀咕,许松山只好劝慰,丁一强的阿父就是个舞刀弄枪的武夫,没啥大见识,取名排行讲究的就是一个简单好记,所以早早定下来家族取名排序....   叭叭叭的一长串,好生一番口舌,才说服了许林氏。 第204章 青云路4   “阿岩!”   “泽平!”   两年未见,二人都是十分的激动,在酒楼小二的指引下,边走边聊。   “这两年过得可还好?”寒暄起来,许泽平还是十分的抱歉:“当初相约相互帮忙迎亲,结果我爽约了....就连你的加冠礼,我都未能够出席,真是有愧。”   “哎,泽平,你说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比之从前,高岩性子爽朗了许多,他笑着说道:“从前你就助我良多,我无以为报。你出席不了的我婚礼和加冠礼,那是你在江南求学,本就路途遥远,我哪里能够计较?”   听着高岩这自信爽朗的笑声,许泽平知道他这两年定是过得还不错,从前二人在一起,他总是能够感觉到高岩似有似无的拘束。   “我这两年过得挺好,虽说学业上落了几分,但是家庭美满。”高岩提起家庭,整个眼神都柔和了下来,他取得了一房好妻子,不但经济上助他良多,生活上还体贴理解他,更是为他添了丁...这样的生活,真的让高岩十分的满足。   高岩的妻族,二人在通信中,许泽平了解到好像是河洛县城中卖布匹商户的庶女,若是没有记错,姓黄。   高岩将话题转到了许泽平的身上,“泽平,你这两年过的好吗?”   许泽平点头,“挺好...”   随后许泽平就向高岩说起了他在博文的日常,听着许泽平说起的蹴鞠、射箭、骑马比赛,高岩十分的向往,“有机会啊,我也想试试。”   “一定可以的!”   二人相视一笑,入了包厢上后,开始边吃边聊。   “江兄他们听你回来了,本来也想来一聚的,只是天公不作美,下雨天江兄跌了一跤折了腿,现如今还躺着。”高岩说起江东,不由的想到了从前他们一起参加院试的经历,露出了怀念,时间过得还真快,一晃又是两年了:“至于文然兄,老丈人过生辰,他陪着夫郎回去贺寿去了。”   几人经历过阴沟寨的恶事,算得上是生死至交,除去在江南求学的许泽平,高岩、江东、刘文然三人还时常有书信往来。   在柳淮之私塾关闭以后,江东与刘文然就去了长海私塾念书,至于高岩则是在河洛县县学求学,正好他妻子是河洛县城人氏,对河洛县也熟悉,二人寻了一处物美价廉的小院租赁住着。   高岩的夫人是庶女,加上姨娘早逝,并不受宠,除去姨娘留下来的头面以及王家大发的银两,并没有什么产业。   饶是这样,也比高家富裕些。   二人成婚也算是相互救赎,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十分的美满。   寒暄过日常后,他们二人就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头来了。许泽平抿下一口清酒,他道:“阿岩,今年八月乡试,你可有想法?”   高岩坦言:“这次乡试我没什么把握,但也想一试下场,看看自己的水平在哪里。”   河洛县教育资源有限,优秀的先生也都是往州城跑了,高岩的学业虽说在河洛县县学能够拔得头筹....和教谕聊过,他也并不能保证高岩能够乡试中举。   也只是让他自己碰碰运气,运气好一点,估摸可以吊个马尾登榜。   高岩是县学月假回的清水镇,不同于博文旬假,河洛县学每月会放两次假,一次是月中十六、是十七两天,一次是月尾连接月初的两日。   八月乡试的时间河洛县还没有公布下来,两人约定了一同参加后,又相互交流了一番学业,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申时。   高岩还要赶着明日读书,故许泽平将他送上了前往县城的马车。   高岩推开窗户,挥手向许泽平告别,一直到看不见许泽平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   庆幸泽平回来了。   这一次在会仙楼一聚,在泽平的点拨下,他看到了自己八股文与策论的短板,八股文过于的死板硬套、策论过于的虚浮、算经题的缺乏解题思路。   还好泽平愿意指点自己,他让自己回县城以后,将自己觉得出彩的八股文和策论挑出来然后寄给他....   许泽平在家的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一边将第二本话本子收尾、一边钻研着造船。   跟着先生学习这一年多时间,他也算吃透了造船的步骤,对于小型渔船以及民用船的数据也都了如指掌,甚至是盛安十六年造就的那艘盛十六船的数据他都熟记于心。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若将来圣人将他拨到了造舶司,他希望的是自己也能够如同先生那样将自己的名讳用船号来铭记。   盛安十五年,大景造出的第一艘远航军用船,用的便是先生的大名。   到了盛安十六年,大景造出的第二艘远航军用船,用的便是圣人的年号,盛十六船。   听江南巡抚的意思,大景的国库吃紧,一年至多造两艘远航军用船,而在圣人满意之前,一年只能够造一艘军用船,且军用船编号以圣人的年号来记录。   至于许泽平的第二本话本子也如同他算的那边并未大火,二百万的长篇大作润笔费约莫一千两出头。   收尾完成以后,许泽平没有着急写第三篇话本子,而是将心思沉淀下来,目光放在了这次的乡试上头,内容则是研究盛安帝登位以后历届乡试的各大考题。   乡试的时间已经出来,而主考官却还没有出来。   乡试不同于童子三试,考官严格把关,除去来自上京的正副两位主考官,余下8位同考官都是礼部授命,出自其他省份。   这十位考官其实在乡试开始前的半年就已经秘密授命,要一直到乡试开始前的半个月才会公布名字。   而公布名字以后,十位考官将会被集中圈住,同吃同睡半个月,一直到乡试的开始。   所以一场乡试严苛的不光是考生,还有考官。   转眼已是盛安十七年的六月二十五,许泽礼舟车劳顿一个多月,终于回到了清水镇。   他回到许宅,往日热闹喧哗的宅子都变得寂静了起来,他挑眉,询问往来的粗使婆子:“这宅子怎么如此的安静?”   “回禀礼少爷,夫人说平少爷要备考乡试,让我们这些仆从不得喧哗。”   许泽礼定睛一看,往来的仆从婆子皆是轻手轻脚的,他无奈的摇头,这阿娘还真是偏心呐~   等到许林氏放在手里的活计,来接他时,许泽礼忍不住的同许林氏说起了这茬事,惹得许林氏好笑:“老大,你这老大一个人了,还在这里捻酸了?”   “阿娘,你这明晃晃的偏心,还不许我说上两句?”许泽礼倒也不是捻酸,就是说上两句来拉近拉近和阿娘的关系。   “说什么说,你成个家,才是正经事。”许林氏止不住的翻了一白眼,“再晃两年,我都怕你没人要了!”   见阿娘又开始催婚了,许泽礼也不想同她拉关系,找了理由就着急忙慌的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许林氏看着老大这仓皇的背影,不由的蹙起了眉头,老大看着完全是没有成家的想法,莫非他有什么隐疾不成?   不行,该天定是要请陈大夫上门来给他诊治诊治才行!   叩叩叩   许泽平听着敲门声,眼睛盯着试题,他以为是程哥儿回来了,头也不抬的说道:“祥儿吗?进来。”   这些时日,许泽平除去吃饭时间,总是窝在书房中,他除去帮高岩批改八股文和策论的时间,余下都是在专心的做考题。   过于的专心,导致经常的日夜不分。   程哥儿关切他的身体,害怕他吃不消,总是会溜达到他这里来帮他研墨,甚至是给他按摩头部....这就使得许泽平以为是他回来了。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许泽平沉默片刻,程哥儿今日怎么不出声?他下意识的抬头,只见他阿兄推门而入,二人对视。   许泽礼的目光凌厉,脸色不太好。   许泽平:....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沉默片刻,许泽平站了起来,他无所畏惧的看向许泽礼:“阿兄,你回来了。”   跟在许泽礼身后的大虎,识趣的合上书房的门,守在书房外。   “我再不回来,岂不是家中要乱套了?”许泽礼冷哼一声,踱步走向许泽平。   许泽平想起之前自己打的预防针,清了清嗓子:“哪里乱套了?阿兄,你可莫要瞎说。”   “我瞎说吗?”许泽礼眼含冰霜,直勾勾的盯着许泽平:“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你就这么随意称呼人家哥儿的小字,你是想做甚?是觉得程哥儿一届孤儿好欺负?还是阿父阿娘纵容了你的放荡?!”   在许泽礼的印象中,程哥儿是个乖巧规矩的孩子,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老幺可是有上辈子放荡不堪的先例,所以许泽礼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老幺不守规矩....   可怜许泽平满腔的委屈,不敢说啊!   “是我轻浮,是我自己放荡不羁。”许泽平心里苦啊,他干巴巴的说道:“跟阿父阿娘没有关系。”   “所以你是觉得程哥儿好欺负?觉得他没人撑腰?”   “阿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许泽礼的步步逼近,许泽平没有后退,他坚定的说道:“阿兄,我没有觉得程哥儿好欺负,我心悦他,我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他娶进门!” 第205章 青云路5   坚定清澈的眼神,道尽了青年的心思。   许泽礼心思微沉...却也无可奈何,他沉下了嗓音:“说得轻巧,你如何保证日后给予程哥儿幸福?”   “阿兄,我会金榜题名的!”许泽平自信的说道:“我一定会让程哥儿当上诰命夫郎的。”   老幺的决心已定,许泽礼知道许家的门楣不高,看着青年朝气蓬勃的模样,也只有祝福:“阿兄,希望你说的不是大话。”   许泽平知道阿兄这是同意了,故而在许泽礼即将说下一句话之前,他抢先说道:“阿娘那边,我会想办法让她点头的!   阿兄你放心,在阿娘她同意以前,我绝对不会做出有辱程哥儿清白、有辱我们许家名誉的事情的。”   兄弟二人斗嘴过后,感情依旧。   许泽礼看向许泽平案几上的一摞乡试考题,他将话头转到了乡试上头:“今年乡试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可是知道?”   “阿父昨日刚从县衙那边打听到消息,定在八月初九开考。”许泽平如实相告,“只是这正副两位主考官的信儿还没有传出来...”   “大伯那边打听一下信儿,今年东湘省乡试正考官可能出自礼部,至于副考官有消息可能会定蔡平大人。”   许泽平愣了一下,迟疑的说道:“可是十四年院试的主考官不就是蔡平大人吗?怎么今年乡试的副考官还定了蔡平大人?”   圣人就不怕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仗着熟络,贿赂吗?   “听说是圣人钦点的。”   许泽礼的话一出,许泽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但是他明白阿兄的用意,蔡平大人擅长算经,不管正考官是谁,这乡试第三场算经题估摸会占上两三题,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大优势。   拐到这次乡试的正题上以后,许泽礼顺势让他挑出了自认为比较出挑的几篇文章来...   在许泽礼的指点下,许泽平将一些晦涩避讳的词给修改了去,兄弟这二人一畅谈,不知不觉又到了亥时。   就连他们二人的晚膳,都是大虎提过来送到书房的。   程哥儿打回来后,听闻礼少爷回来了,他就知道自己与平平的独处时间没了,虽是遗憾但也欢喜。   因为平平承诺在中举后,就向舅娘他们挑明了求娶自己,而阿兄回来后,这就意味的距离这时间更近一步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盛安十七年七月十九。   许泽平与高岩定下的时间,是七月二十一起出发长湘府,而高岩在河洛县城,所以许泽平得今日出发去往河洛县城,明日他们二人在一同去往长湘府。   在上马车时,许泽平看向了许林氏,郑重的说道:“阿娘,若是我这次中举,您能够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今日是许泽平出发乡试的日子,许泽柔夫妇亦是来了许家送行。听闻此话,许泽柔一笑,促狭的瞧了程哥儿一眼。   七月的清晨,夏风拂面,温热的夏风让程哥儿滚烫的脸庞愈发的烧红。   他知道平平的这个请求是为何事。   许泽礼看向老幺的眼神,亦是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当然许松山夫妇没有注意小辈这些眉眼官司,中举了别说一个请求,就是十个、百个,只要不犯法,他们都应承!   “老幺你只要中举了,别说这一个要求。”许林氏发话:“只要是不违法,就是十个要求,阿娘都答应你!”   许泽平看向许松山,“那阿父你呢?”   许松山倒是理智些,他沉吟一息时间:“与什么有关?”   “与儿子的亲事有关。”   说罢,许泽平眨眨眼睛,就麻溜的钻进了马车。   许松山看着这混小子麻溜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混小子还真是出奇的大胆,不得不说,有他当年的风范!   许泽平离开后,许家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许林氏也不在念叨许泽礼的婚事了,因为许泽礼在备考次年的春闱。   虽说盛安十八年,圣人六十大寿,会增加恩科。   但许泽礼已经决定好了,不参加盛安十九年的恩科考试,他要参加盛安十八年的正科考试。   清水镇距离上京路途遥远,将近有一个月的路途....   为了更好的了解京都情况,许泽礼会提早动身前往上京。   上一世他的成绩不算太拔尖,仅仅只得了个二甲第十,后来也是运气好,才考进了翰林院,做了正八品庶吉士。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其实许泽礼的目标都很明确,要爬进内阁,成为辅佐帝王的内阁大臣。   而在大景的内阁大臣,无一不是清贵的翰林院出身!   翰林院的选拔严格,只有两个渠道——   1,考中金榜一甲前三,直接入职翰林院:状元授予从六品修撰、榜样与探花授予正七品编修。   2,在二甲前十五的进士,享有一次入翰林院考试资格,考试通过者,可授予正八品庶吉士入职翰林院。   十五名进士只择出五人,余下落榜者,就会被礼部任命授官,是看留任京都还是外放。   科举考试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因为三甲同进士出身是没有留任京都的资格,直接外放。   这一辈子,许泽礼想搏一搏,争取进士及第考中一甲!   “泽平!”   “无畏。”   高岩的阿父阿娘本就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泥腿子,没有什么见识,取名字讲究的就是简单上口,而取这个岩字,也是很朴实的想法,希望他拥有岩石一样的忍耐力。   殊不知,在他们读书人的眼中,这个岩字,意味着山高。   正所谓科举之路,山高路上,一路险阻。   故而在高岩的加冠礼上,他的老师为他取字无畏,希望他今日之后,能够放下往日的愁苦,不管这一途的山高路远,都能够无畏前行。   高岩在进河洛县学以后,深得县学的教谕喜爱,对于这个刻苦认真的学子,河洛县学的教谕考究一番后,就将高岩收为了弟子。   许泽平刚刚抵达河洛县的县城门口,高岩就迎来了。   因着乡试考试,高岩请了长假,若是能够中举,自是不用再入学,而若是不中举,他亦是可以接在在县学读书。   “泽平,我家中已备好粗茶淡饭。”高岩笑呵呵的说道,在许泽平的邀请下,上了马车。   然后高岩一路的指引,约莫两盏茶的时间,许家的马车从河洛县主路拐进了一处幽深的巷子。   高岩与他妻子高黄氏租赁的小院在河洛县的城北,许泽平来过河洛县,自然也了解河洛县的分布,城东清贵、住在这一块的几乎都是河洛县的官吏;城西富裕,住在城西的皆是河洛县的世族商户;城中则是县衙;城南闹市区;城北县学。   挨近县学,这里的小院也是一院难求,高岩夫妇能够住在这头,还是因为她妻子的手帕交...   小小的一进院,整理的十分整洁井然。   推开篱院门后,左手边是一方菜园子,右手边则是水井、日常洗漱的地方,中间搭着葡萄架,可以乘凉用餐。   一妙龄丫头抱着小娃在逗趣,一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见了,高岩与许泽平四人。   她俏生生的喊了一句:“大哥,你回来啦!”   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高岩的小妹。   高岩家中老大,底下一弟一妹,弟弟、弟媳在家中帮衬着阿父阿娘,妹妹跟随他们住在河洛县城,一为了帮衬高黄氏、二也是为了她的亲事。   比起贫瘠的高家村,高家自然也是想给她寻个好生存的地方。   高黄氏在听到动静以后,出了厨房,让高小妹帮忙来厨房端菜。   高黄氏说不上多漂亮,但是个温柔体贴的。她知道自己嫁给高岩后,日子不会太好,就索性舍了伺候的丫头,放她归了家,一人跟随了高岩。   初初成婚之时,高岩是个寡言少语的,高黄氏害怕他性子冷、又摸不清他的底细,生怕自己管不住这个秀才郎。   相处久了以后,才知自己的夫君是个刻苦体贴的,而当她得知夫君的过往,心里也产生了心疼,寡言少语那是因为年少经历,并非他所愿。   她也庆幸嫁个了高岩做了个正头夫人,若不是她快刀斩乱麻,只怕像三姐姐那样做了富人家的妾室,生出的孩子也会像她们这样...   “早就听闻岩郎有一至交好友,果然是端方君子。”   在见礼过后,高黄氏温柔的称赞许泽平。   “嫂子赞誉了,小生哪有你们夸赞的那么好?”许泽平谦逊的一笑,“也都怪无畏夸的太过了。”   寒暄过后,高黄氏领着高小妹去了厨房用餐,这把许泽平整的都有些不自在了。同高岩直说,我们之间怎么还讲究这个起来了?   高岩道,他家小妹还未定亲,自是名声重要。   如此说辞,到底是让许泽平不在好说什么。   送许泽平来县城的是吉祥,吉祥在高家用过午膳以后,就驾着马车回去了。   而送别了吉祥,许泽平与高岩进了他的书房,高岩让许泽平给他指点指点算经,他从老师那里听说了,这届乡试的副考官是蔡平大人。   晚上高岩准备入睡时,高黄氏哄睡了儿子,她坐到床边推了推高岩的肩膀:“岩郎,你那挚友可有婚配?”   高岩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摇头说道:“彩娘,你可莫要乱拉郎配,许家可不是我们能够攀得上的。”   高黄氏一愣:“岩郎,你中举也不行吗?”   高黄氏知道许泽平家境好,是河洛县有名的清贵人家,许家长房大伯在外为官、许家二房长子早已中得了举人。   她就是个妇道人家,在她看来许家虽说有人为官,那根基也是浅薄的,自家夫君年纪轻轻的考中秀才,也是潜力股,自家妹妹那里配不上许家儿郎了?   “你可知许家大伯出任的是什么官?”   高黄氏愣了愣,然后摇头。她没有出过河洛县,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官老爷了。   “从五品知州!”高岩将问题揉碎了讲给自家妻子听:“比正七品的县令还要高上两个品阶。”   高黄氏一听,也就不在说话了。   她大姐姐嫁的是河洛县县令的少爷,整日都神气的像只大公鸡。 第206章 青云路6(捉虫)   盛安十七年,七月二十日。   高岩辞别了家中妻儿,与许泽平二人一起跟随商队踏上了前往州城的道路。   到达州城后,再转水路,历时一共八日,在七月二十八日抵达长湘府城。   高岩看着热闹繁华的码头,目不转睛,这就是府城吗?   许泽平则是将目光停留在了码头上抗包卸货的汉子身上,烈日炎炎下,这些汉子们来往匆匆,一个个穿着无袖褂子和灰色麻裤,他们扑哧扑哧扛着一包包沉重的货物从船上走到码头,然后在折返回去。   一个个脸上都是疲惫的笑容,虽是累,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汗珠从他们的额头落下,也只是随手用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一擦,接着干活...   “泽平,走了,你还在看什么呢?”高岩拍了拍许泽平的肩膀,这大太阳的都晒得他发晕。   许泽平收回眼神,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上辈子与继父在工地上和水泥的日子,也是这么夏日炎炎。   看着这些汉子,许泽平突然想到了他们在工地上运送水泥、沙土的双轮推车...然后他就生出了疑惑,这些人扛包为什么不用板车呢?   仔细一想,这又不太现实了。   一旦用板车,将大大节省劳动力,那么这些汉子们一半都会失去经济来源。   许泽平垂下眼帘,发展经济、首先得给他们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只有百姓手里都有钱了,自然就愿意消费,才会有更多的工作岗位,从而达到良好的经济循环。   “没什么,只是想着阿兄说的那客栈怎么走。”许泽平温和的露出笑容,他道:“走吧,我想起来了。”   长湘府城分了内外城,内城经济繁华、多是达官显贵居住,内外两城皆是分为东西南北区。   他们下船的这码头,是长湘府东外城的城门处。   长湘府挨近湘江,有水运流通,这经济自然也不差,走到城楼下,只见城楼都是青砖堆砌,十分的宏伟壮观。   长湘府衙亦是坐落在长湘内城的最中央,而他们乡试会考的地方就是在府衙旁边的贡院。   许泽平记得阿兄的话,下了码头,直走入了东外城的城门以后,笔直走,一直到看见内城的城门后,左拐进入青林街,会看到一家仙鹤客栈。   这家仙鹤客栈是外城离贡院最近的一家客栈,来回步行只要半个时辰。   也不是说他们不能够住到内城里头去,而是内城里头的客栈太贵了,最差的客栈一晚都要大几钱的银子,他们这一住,最少要住到八月二十一日去了,价格太贵,对于高岩来说并不友好。   从河洛县城到这府城,这一路上他们一人就已经花去2两银子。   不是说马车费贵,而是他们从河洛县到府城跟的是商队,光交保护费一人都给了一两银子,再加上府城到长湘府的船费以及吃喝拉撒,出门在外,确实不容易。   “两位秀才郎,你们是要天字房还是地字房又或是人字房啊?”许泽平三人走进来以后,掌柜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客气并不卑微。   “什么价位?”虽然许泽礼同许泽平说过价格,但是保险起见,他也不嫌麻烦的再问一遍。   “天字房一晚上五两,地字房一晚上一两,人字房一晚上五钱。”掌柜的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站着的小虎,态度依然很客气:“我们还有大通铺,一晚上只要一钱。”   果然是省会啊,这价格就是贵。   听闻掌柜的介绍,高岩只觉得肉痛,但是这也没有办法。   若是平常,这大通铺也不是睡不得,只是这事关前程,自然要一个好的环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许泽平就明白了高岩的意思:“掌柜的,两间人字房,续住到八月二十日。”   八月二十日他们考试结束,为了身体着想,不会立刻就动身回去。   先住上一晚,至于后期续住的日子,他们完全可以找再靠外一点的便宜客栈...   “一共二十三两,你们是分开还是一起付?”   一人是十一两五钱,高岩算了算,还好彩娘有先见之明,让他带了三十两碎银出来。   这一次一定要中,若是不中,至少要到下下届乡试才能够来了。   家中已无太多银钱了。   “分开付。”   许泽平正准备开口时,高岩先一步开口了,虽说他开朗了许多,但其实骨子里还是不想麻烦别人,即使泽平是他挚友。   那日在高家书房,许泽平指点了高岩的算经,发现他这一块真的十分的薄弱。   相对于童子三试的时候,高岩确实进步了许多,掌握了【九章】前三章基本要点,但他们这是乡试!   要面对可是整个东湘省秀才郎,可不是小打小闹。   所以在路上的时候,许泽平不但押着高岩将【九九乘法表】给背下来了,还出了诸多【九章】前三章的题目给高岩做。   许泽平在博文做助教两年,对于【九章】题型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故而面对许泽平的这些刁难大题,高岩苦不堪言,但偏偏他还只能够全盘接着。   有了这段时间的巩固,高岩对于前三章的题型可以说已经完全掌握,拿到这些题型,不说一口给出答案,至少解题思路都是十分清晰。   而接下来的这十天,许泽平则是要将【九章】第四、第五章的基本要点和解题思路灌进高岩的脑子里去。   时间有限,在他们用了晚膳以后,许泽平就押着高岩开始授课...   高岩看着许泽平不拿书籍就开始侃侃而谈,他知道他距离这个挚友是越来越远了。   童子三试时,他们就经历不少的麻烦,所以这次乡试他们十分的低调,除了吃饭如厕之外,许泽平就押着高岩在高岩的房间做题。   本以为这么低调了,应该不会在闹出什么麻烦来吧?   但是没有想到,在八月初六,前往府衙审核乡试资格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小插曲,当然啦,他们也只当是看了一场戏。   大景科举严苛,对于秀才郎参加乡试考试也是有一定的流程。   七月初,各府各县会统一收集要参加乡试考试的人员名单,一旦各县府的衙门发出通知。   想要参加乡试的秀才就要去衙门报名,报名完成以后,衙门会给你一张盖着官印的报名信。   这就算你报名通过了。   各府各县衙门名单收集以后,就会密封寄给布政司,这些名单由布政司审核过后,再转交给长湘知府,由长湘知府来安排考场。   考生们,只要在考试开始的前六天,拿着报名信去长湘府衙审核资格,就能够拿到自己考场的信息。   这每一环每一节,都是大景朝对考生的重视,以防止有钻空子的小人存在。   正是想着头两天去审核资格的考生较多,故而许泽平与高岩就想着晚两天去府衙审核,没有想到他们晚两天,府衙门口仍然是一条长龙。   听着耳边其他学子的议论声,许泽平二人方才知这届考试人数达到了四千人,而通过率没有上升,反而是下降了,仅只有百分之七。   这么一算,那么这次乡试通过的人数只有二百八十人。   诸多学子在议论纷纷,皆是叫屈喊不公平。   高岩眉头紧锁,想要跟着附和,却被许泽平拉住了手腕,高岩想要说什么,许泽平摇了摇头。   对于这件事情,许泽平有了猜测,或许是跟明年的恩科有关系。   通常正科是科举大年,参加科举的学子多,质量高、通过率也就多。   而恩科是科举小年,参加科举的学子少、且经过正科选拔后,相对于来说,质量也会差很多。   对于现在的盛安帝来说,他想要优秀的人才又想要开恩科...所以他想到的办法就是抓严前一年的正科,放松次一年的恩科。   想到这里,看着身前高岩削瘦的背脊,许泽平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提点他了。   若是提点无畏参加下一届的恩科,或许他就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果不其然在学子叫屈喊冤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的时候,从府衙跑出来几名捕快将带头嚷嚷的学子扣了起来,随后一名穿着绯色云雁官袍的中年文官走了出来,他的面目严肃:“历来历届科举乃是圣人赐福,若是尔等不惜福,那本官将罢黜尔等考试资格,今后不容再参加科举考试!”   中年文官一出来,他们知道这是长湘府知府大人。   知府的话一出,全场寂静,唯独那几名带头闹事者连连求饶,说着自己不敢了,请大人高抬贵手。   见闹事者知道怕了,这知府也就没有咄咄逼人,让捕快将他们扔到队伍的最后头去。   经此一事,整个队伍都安静了下来。   许泽平与高岩审核了资格以后,拿到了自己的考场信息,就打算回客栈。   却不想在他们转身离开府衙时,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嗓音——   “许秀才,高秀才!”   许泽平二人一回头,只见一人满头大汗的追了出来。   他们仔细一瞧,这人竟然是曾荣。   “曾秀才?”   “嗯,是小生。”曾荣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年,许秀才你变化有些大,小生还是犹豫了许久,才敢确认。”   曾荣虽说爱钱,但也是个有恩必报的,他的心里可是一直记着当年的事情。 第207章 青云路7   见着曾荣,许泽平脑海里首先记起的事情就是当年简自心联合尙江石给阿兄下巴豆粉一事、其次是简自心勾结黄启联合阴沟寨谋害自己...   尙江石已经废了,被洪县令除了秀才功名。   黄启罪有应得被简自心一脚踹死了、阴沟寨被陈凯旋端了老巢,阴沟寨背后的吕氏也废了。   现如今剩下的就只有简自心了!   简自心背靠伍家,许泽平庆幸明面上没有和简自心闹出大事来,但不代表他没有将这个龌龊记在心里。   当年救下曾荣虽说是无意之举,但若说没有点小心思,许泽平这三个字倒着写。   伍家如今多威风啊,后宫有盛宠的伍贵妃、前朝有深受圣人看中的伍阁老、而皇子中更是有能够和太子打擂台的皇长子....   其实说道这里,许泽平就不明白了,虽说帝王之术在于权衡,但圣人自己明明就受过宠妃之子的迫害,为何自己还要太子重复这条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曾荣这条线,许泽平还摁在手里,当年曾荣、书跃跟在简自心后头,手里不可能没有简自心参与勾结贼匪的证据...只是现如今还不到清算简自心的时候,许泽平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是隐忍。   阿兄能够隐忍的,他也能够隐忍。   只要伍家倒台,简自心就别想跑了。   “曾秀才,近年来可好?”许泽平温和的露出一抹笑容,眼中流露出的都是他乡遇故知。   曾荣瞧了一眼左右两边,他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许秀才、高秀才,不如我们找个酒楼好生叙叙旧?”   许泽平与高岩相视一眼,没有反驳。   当年三人虽然有些龌龊,但是救命之恩,高岩觉得曾荣应该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吧?   今日曾荣做东,在外城寻了一处口味还不错的酒楼包下了一处席面。   因着临近考试,三人都十分的谨慎,没有要酒,上了两壶松萝茶。   “当年救命之恩无以报答,今日曾某在这里敬两位三杯。”   曾荣以茶代酒,连续喝了三杯。   三杯过后,三人就寒暄了起来。   在曾荣这里了解到,吕氏倒台以后,简自心将原配休弃了,取了吕氏的一庶女,他成婚不到三个月。   简自心的阿父,也就是华湖府简通判就被调走了,听闻是调到了南洲那边的一个小州做了通判。   许泽平听闻这话,摩擦着手腹,想必圣人对此事也是恼了,只是碍于伍阁老的面子,明面上没有处置简家,暗地里是贬了简自心阿父的官职。   从一府通判到一州通判,那可是掉了半阶品级。   只是这南洲,是洪家的地盘。   圣人这一棋还真是高,洪家与伍家是姻亲、简家与伍家也是姻亲...这么一盘算,洪东宝的继阿奶,应该是简自心阿娘的妹妹吧?   这么一平衡,虽说降了简自心阿父的官职、但又把他拨到了自家人的地盘上去了,保证简家受不了欺负,又是安了伍阁老的心。   圣人看中武将,偏生又忌惮武将,日后若是太子登基,即使没有发落西河提督的短处、也可借着简、伍家的罪状削了西河洪家的兵权?   想到这里,许泽平似乎理出了头绪,但又觉得还欠了着什么。   如此一合计,他觉得日后太子登基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皇长子。   虽说老师不希望自己卷入夺嫡之争,但许泽平还是想提前筹谋一下,至少面对两方势力时,能够控制一下风险。   从曾荣这里,许泽平二人也了解到了这次送华湖府来参加乡试的有哪些人,他们两方交换了一下信息,很快也就散场了。   临别之际,曾荣说道:“明日华湖府秀才郎由书跃牵了头,在灵阳楼举办了一场感恩宴,许秀才你们可要去看一看?”   打着感恩圣人的名头,不过就是为了自己造势罢了。   当年曾荣、书跃、简自心三人设局刁难许泽博,说实在的,曾荣为的是银钱,都怪简自心给的银子才诱人,只要自己落了许家的威风,就给他五百两的赏钱。   曾荣出生微末,家中并不宽裕,阿父杀猪、阿娘也只是一介农妇,家中还有两个幼妹,所以说这五百两对他可是天大的诱惑。   而书跃不同,家中富足、又有华湖府官学教谕做老师,与简自心勾搭在一块纯粹就是看许泽礼不顺眼,想要借着奚落许泽平的名头来刷一刷许泽礼的威风。   曾荣本来不想提这事的,但心思流转了一下,还是将这茬说了出来。   高岩看向许泽平,眼神中好似在说你怎么看?   许、高二人来了长湘府十分的低调,各府各县的才子频繁举办诗书宴,也不过是想着搏一搏名声,好让主考官点自己做解元郎罢了。   若是其他人,许泽平也就是一笑了之,对这些诗书宴绝对不会掺和。   但是这是书跃。   曾荣已经被策反,席宴上坦言自己有简自心指使阴沟寨贼匪截杀许泽平的书信,只要许泽平点头,他就可以去举报。   剩下这个书跃,许泽平也是想落落他的名头,但又不想太高调。   “明日几时?”   “午时开始。”   “多谢曾秀才提醒了,小生在考虑考虑。”   就此三人分别。   曾荣住的地方比他们还要靠外一点点,故而三人的方向并不一致。   曾荣站在原地,看着许泽平与高岩离开的背影,他倒是希望许泽平参加这感恩宴,落一落书跃的威风。   官学中,去了一个简自心,这书跃就抖起威风来了,整日昂起头颅十分了不得的样子,还不把他们这些微末学子放在眼里。   现如今还想踩着他们上位,曾荣露出一抹讥笑,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就凭着他那三瓜两枣的文采也想抖威风?   别丢了他们华湖府的脸!   “泽平,你想去参加吗?”高岩忧心忡忡,这曾秀才现如今提出来,莫不是把泽平当枪使?   他们对这长湘府的局势并不明,若是打了谁的眼,那可是好?   还亏他以为曾荣改邪归正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这么的阴险。   “考虑考虑。”   说罢,许泽平将枪头掉转到了高岩身上:“无畏,昨日我布置的作业,你是不是还没有写完?”   许泽平提起这茬,高岩浑身一顿,约莫三息他才道:“我回去马上写。”   【九章】第四章‘少广’、第五章‘商功’,前章讲开平方、开立方;后章讲究立体几何,前一章只要将九九乘法口诀背熟就很好上手、难得是后一章,几何工程题目,脑子不开窍的也是十分难懂。   “这些题的方法我都已经讲给你听了。”许泽平温和的说道:“你做题的时候先别着急,仔细想想解题思路,实在是不懂就来我房中寻我。”   “好。”   回了客栈以后,许泽平就开始练字。   今日他的思绪也很乱,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了许久,他打算练字静心。   约莫一个时辰,他的心静了下来,决定跟随自己的心——去!   反正阿兄说了,万事有他撑着。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小虎一开门,就见高岩满怀信心的站在门口:“小虎,我来找泽平。”   小虎退后几步,让高岩进屋。   高岩拿着宣纸满眼欣喜的走到许泽平的身边:“泽平,你看我这五道大题做的可对?”   许泽平看了看高岩做的答卷,前三道都作对了,开平方和开立方的算经题,看来高岩已经掌握。   后面两题是求圆锥以及圆柱的体积,额,公式运用错了。   许泽平耐心的指了出来,随后指点他的做题思路,顺势又将公式给他推衍了一遍...   小虎听着少爷侃侃而谈的声音,默默的退了出去。   时辰也不早了,等少爷讲完题,可以泡个热水澡休息了。   次日用过早膳后,然后许泽平就回到了房间温书,一直到巳时二刻。   “少爷,您可是饿了?”   小虎算着时间,今日已是八月初七,距离考试还有一日。   八月初九辰时正式开始,所以卯时二刻他们就要出发前往贡院。他记着大虎的提点,要在初八的时候,一个是将少爷的吃食备好,买一些耐放的饼子和馍馍,用水囊多装一些清水。   二一个是备好驱虫鼠蛇的药粉。   文具和被褥这些不用准备,带不进去,不用准备。   昨日许泽平与高岩去审核资格的时候,小虎并没有一同前往,故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当许泽平一回来就练字,他也只当少爷是考前焦虑了。   今日他时刻注意着少爷的情绪,谨记大虎哥哥的话,若是少爷焦虑了,第一时间安抚宽慰他,然后带着少爷去吃些好吃的、逛一逛好玩的地方,莫让少爷压抑在屋子里。   许泽平注意着时辰,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走,小虎,少爷带你去蹭是蹭喝去。”   小虎:?   出了房间,许泽平先是去喊了一嘴高岩,问他去不去感恩宴?   随后,两人带着小虎慢悠悠的出了客栈,前往内城的灵阳楼。   小虎来了这长湘府也是一直闷在客栈里头,现如今看着内城繁华的景象,也是看得目不暇接。   若说这烟雨江南,楼船画舫,柳若扶风,画意如山水。   那么这长湘府便是威严古朴,墙垣高耸,坚毅不屈,静默如战场。   “少爷,为何这内城这么的大气澎湃?”小虎看了许久,还是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或许与长湘府的前身有关吧。” 第208章 青云路8   在前朝的前朝,也就是大秋朝之时,东湘以南、关北以北都不属于大秋的地盘。   彼时这里称为东湘关,而东湘关之外的人,被大秋朝人称为蛮子,故而东湘关这一圈被中原称为南蛮。   而关北一直都被游牧民族所占据,被大秋称为游牧北匪。   前朝建立初期,猛将频出,官政清明,他们收复了南蛮之地,故而将东湘关改为长湘府,而这一片地则被划为东湘省。   前朝一直往南扩展疆土,平南蛮、打倭寇,直至收回南洲之地。   许泽平翻开史书,不得不说,其实前朝的功绩并不小,若是后期君王不腐败、能够压制住关西龙家,借住龙家的力量收复关西,完成大一统也不是不可能!   但可惜自打前朝开国太祖去世以后、继承大统的太宗只能够算个守成的明君、而太宗之后的继承人,是一个比一个腐败无能。   没有能力还喜欢重用奸臣,这才使得关西龙家以清君侧的名义上位。   文武帝开国,收复了关北,将关北收编为关北省,完成了历史上以来第二次大一统,建立大景朝。   只可惜前朝末帝焚烧了不少的书籍,使得历史断层,很多的东西消失在了长河之中。   而大景朝开国以来,已有三位帝王登基,却始终还没有出现一位贤者来修编历史。   许泽平知道自己喜欢研究研究历史,但也清楚自己不是那块修编历史的料,只能够期盼有大贤者的出现咯。   “前身?”小虎很是好奇的看着许泽平,希望少爷能够为自己解惑。   但是许泽平却住嘴了,他转移了话锋:“灵阳楼到了。”   东湘有楼,名为灵阳。   相传前朝开国太祖登基以前,在这东湘关梦到了一只金龙升天,恰逢大秋末帝腐败暴政....   许泽平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于是前朝太祖借着上天赐梦的先机,收编军队开始推翻暴政。   前朝太祖登基以后,在东湘就建立了这楼,以楼代龙,赐名灵阳龙。   灵阳乃是前朝太祖,名讳。   文武帝开国以后,感念其功绩,并未撤除这楼的名字,一直沿用了其原名。   许泽平想到这里,无奈的摇头,果然这些帝王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来证明自己的帝位乃是得天独厚、上天恩赐,并非来路不正。   许泽平三人从仙鹤客栈出发,并没有赶时间,慢悠悠的晃过来的,故而他们到达之时,书跃举办的这感恩宴已经开始。   灵阳楼一共九层、每层楼梯五阶,象征着九五之尊。   如今灵阳楼归大景皇室所有,由长湘府衙管辖,仅开放三层。   第三层展示着历届东湘巡抚的墨宝、而第二层则是展示着历届长湘知府的墨宝...真正能够用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只有第一层。   且每次使用第一层,还能够去向府衙递折子、交银钱,相当的麻烦。   但对于这些喜好风雅者看来,这都是自己能力的展示。   只见书跃站在高台之上夸夸其谈自己的文采,他身后坐着几位秀才郎,其中一位是许泽平意想不到的人——简自心!   许泽平挑眉,没想到啊,这厮竟然会来长湘府乡试?   还真是冤家路窄!   高台之下,已经围着一圈人了。   这些人却并非都是华湖府的秀才郎,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甚至是砸场子的!   “听说你们华湖府出了一位小三元的秀才郎,不知是哪一位?”   橙色圆袍的少年郎一登场,清朗的笑声却让书跃的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不在。”书跃看着面前这少年秀才郎,心里就十分的不爽,嗓音不由的也冷了下来。   “他不在?”舒修远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书跃:“你们华湖府的小三元都不在,你们哪里来的颜面举办感恩宴?”   直白的言语,可是直直的落了书跃的面子,让书跃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羞恼的说道:“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对啊,我就是来砸场子的。”舒修远歪头说道:“我想会一会与我齐名之人,他不在,与你们也没啥好斗的!”   盛安十五年,东湘省出了两个小三元。   一是华湖府许泽平。   二是长湘府舒修远。   而更加巧合的是,二人年岁相当,同一年出生。   这就难免会让人放在一起比较,舒修远出身官宦人家,舒家虽说发家不早,但他外祖乃是东湘陆家,四岁开蒙,跟在外祖身边读书,被年长的表兄踩一脚就算了。   现如今同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放在一起比较,心里自然就不爽快。   舒修远的话一出,书跃的脸都黑了,听着意思,他不用想也知道面前这人是谁?!长湘府大才子——舒修远!   年少成名,四岁开蒙,十四岁下场,连斩童子三试三元!   “你竟然看不起我等!”书跃咬牙切齿,十分的羞辱。   舒修远冷笑一声,一开折扇,只见折扇上题写着举世皆浊。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这句话,自比屈先生,何等的狂妄?   真是狂妄小子!   折扇一开,满座惊怒。   不光是书跃、书跃背后坐着的那几位秀才郎也都站了起来。   简自心恨恨的说道:“有本事,你与我们比试一番?”   舒修远挑眉:“哦?有何彩头?”   “堂堂读书人还议论着彩头?”书跃冷笑一声,不客气的说道:“争短这彩头又与满身铜臭的商人有什么两样?”   “舒某都还未说什么,你就如此的盖棺定论。”论嘴皮子,舒修远还真的没有怕过谁,他翻了个白眼:“真是庸俗,怕你自己脑子里想的也就是那点黄白之物吧?!”   “你!你!”   “你什么你!”舒修远可不惯着他,直接说道:“要比也可以,你们输了,马上关了这所谓的感恩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舒某要是输了,舒某立马回炉重造!”   舒修远这话一出,华湖府的秀才郎都舒服了。   一个叫嚷着,打败他!让舒修远滚回去。   倒是台下的曾荣,见着书跃一行人吃瘪,忍不住的偷笑。   今日见着台上的简自心,曾荣也是十分的诧异,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书跃竟然和简自心还有联系。   隔着人海,曾荣回头看见了许泽平。   “让一让。”   “让一让。”   曾荣趁着众人附和之际,挤出了人群,他挤到许泽平的身边:“许秀才,你可要下场?”   “让舒秀才落一落书跃他们的威风也好。”许泽平温和的笑笑,虽说舒修远持才自傲,但书跃和简自心也不是个好东西。   “曾秀才,简自心在这里,我们还是避一避风头吧。”   曾荣明白许泽平的意思,自己手里还捏着简自心的一些东西,也是底牌,万不可以现在暴露,他朝着许泽平抬了抬手,又钻进了人海中去了。   华湖府的秀才舒服了,不代表长湘府的秀才就好欺负,他们一个个闻着风而来,听着华湖府的嚷嚷,立刻就反击了回去。   ——舒修远,加油!打倒这群南蛮子,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长湘府的厉害!   说谁南蛮子呢?!   你们这帮眼睛长天上的兔崽子,想死呢?   吵着吵着,两府秀才就要动手打起来了。   惹得其他府的秀才郎,一个个嗑着瓜子看着热闹,叫喊着打的好。   许泽平知道这种事情一旦闹大,定然会有镇场子的人出来,果不其然,就在双方脱鞋子乱扔时,一道严肃的声音响彻整个灵阳楼。   ——都干什么呢?!菜市场吗?   是长湘府姜知府。   果然许泽平预想的那般,灵阳楼的意义远大,定然有人瞧着的。   姜知府看着两府秀才郎一个个衣衫凌乱、纶巾斜挂....甚至是鞋袜不整的样子,气的脸色都青了,直接斥责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在姜知府凌厉的眼神下,一个个就跟碰到老鹰的鸡崽子一般,找鞋子的找鞋子,戴纶巾的戴纶巾,整理衣衫的整理衣衫。   这一场闹剧以姜知府的出现而结束,但是舒修远与书跃他们的比试却是因姜知府的出现而开始。   “大人!”   “大人。”   舒修远与书跃等人,问好了姜知府,就将他请上了上座。   许泽平倒没有观察姜知府,而是将视线放在看简自心的身上。不知是在姜知府的面前还是简家的变故,许泽平感觉这简自心好像低调了许多?   至少眼里的嚣张跋扈好像都收敛了许多?   简自心感觉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可是往人海一看,却没有找到那个人?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之时,竟然遥遥的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是许家人!!   若非不是许泽平身旁的高岩,他绝对不敢确认那人是许泽平!   一想到许家联合陈家做的那些事情,他就咬牙切齿!早知道如此,就应该豁出去除了许泽礼那个祸害。   许泽平看着简自心眼里流露出的杀意,挑了挑眉,哦豁,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是说他变了,而是更加的会隐藏了。   “舒修远,你不是要找我们华湖府的小三元吗?”简自心眼神一冷,径直的指向许泽平:“那小子就在那里!” 第209章 青云路9   舒修远顺着简自心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人群中站着一端方青年,模样出众、气质温润却不怯懦,挺拔的身形让人眼前一亮!   舒修远眯了眯眼眸,“你就是盛安十五年,华湖府的小三元?”   “小生许泽平,这厢有礼了。”   许泽平拱了拱手,从人群中走来,不慌不忙的走上高台。   高岩、小虎跟着在身后,走到高台下,并未登台,他们不想打眼。   “舒修远。”   二人对面而站,许泽平整整高了他大半个头,这让舒修远十分的不爽快。   就身高水平来说,舒修远在大景朝绝对是水平线以上,一米七出头的个子,走出去让人不能够不忽视。   但奈何许家是一脉相传的高个子,超出水平线一大截,许泽平继承了许家的优良基因,足足有一米八二。   舒修远不情愿的回了一个拱手礼,满脸写着小爷我很不开心。   许泽平见礼过后,转过身子,又朝姜知府见礼:“小生许泽平,见过知府大人。”   姜知府对于这种知进退的读书人十分的满意,摆手说道:“免了免了。”   简自心可不愿意见到这么和谐的场面,他暗搓搓的说道:“舒秀才,你不是说你与我们华湖府秀才比试,输了你就回炉重造吗?现在我们华湖府的代表出现了,你不赶紧同他比赛?”   借刀杀人?   许泽平玩味的一笑,若是换做别人,他不介意为华湖府出一出风头,做一回刀子折了舒修远的威风。   但他面前的可是简自心和书跃,怎么会让他们如意?   舒修远还没有开口,许泽平就接了简自心的话头:“简秀才,你们与舒秀才的恩怨,可与小生无关。”   简自心发狠,他直勾勾的盯着许泽平:“被人辱骂南蛮这口气你就忍下来?你莫非就不是华湖府的人了?”   “简秀才,此话可别乱说。”许泽平凑近简自心,仗着身高优势,在简自心的耳边轻轻说道:“阴沟寨被截杀的这口气我都忍下来了,又何况南蛮这口气呢?”   许泽平的声音很小,可以说是犹如蚊吟。   台下围观的吃瓜群众,不知道许泽平说了什么,但他们看着简自心那铁青的脸色,他们知道华湖府的秀才郎不合!   说完许泽平笑眯眯的看向姜知府,温和的说道:“大人,不如您为他们出题,小生就做司仪如何?”   许泽平短短的几句话,将自己摘了出来。   不得不说,姜知府对于他愈发的欣赏了。   舒修远孤傲,但也识趣,他知道多少才杰都是在阴沟里翻船的。他与许泽平的这一争不在这里,而是在乡试的解元之位!   “请大人出题。”舒修远哪里看不出简自心的险恶?想让华湖府踩着自己的名头上位?   哼,还真是想的太美。   既然许泽平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情,那么就不妨让自己来教一教他们做人吧!   舒修远的才学,姜知府自然是有耳闻,上一届的乡试解元郎出在长湘府,可是让姜知府如此的满意,这可是为他的政绩增添不少的光彩!   若是没有许泽平的出现,姜知府当然最看好舒修远。   现如今看到这么识趣的许泽平,姜知府突然想到了上一届与陆继学争解元郎的许泽礼。   他仔细瞧了瞧许泽平的模子,有五分相似。   “许泽礼是你什么人?”   “乃是小生的嫡长阿兄。”   许泽平的这一句话,在舒修远的心里刮起了一阵龙卷风,许泽礼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可是压了他表兄童子三试的人呐!   四海书院在东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陆继学为了避嫌,随手就挑了华湖府去参加童子三试。   本以为依着自己的才学能够连获童子三试的案几,搏一搏小三元的美称,但是没有想到初场就被许泽礼给压了下去!!!   出身书香门第,本就心高气傲。   可想而知,这童子三试被人压了下去,有多么的气愤。   舒修远乐意见到表兄吃瘪,他可是记得表兄回来可是大病了一场,整整养了一个月才好。   平日里脑壳望天上的表兄,因着这童子三试的挫败整整萎靡了六年,一直到盛安十一年乡试,他打败许泽礼赢得解元郎的美称,才继续将脑壳抬起来。   “有你阿兄的风范,希望你能够胜过你阿兄。”   听闻姜知府的话,许泽平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一些:“多谢大人勉励!”   舒修远听着姜知府的话,心里很是不甘心,他一定要像表兄踩许泽礼那样将许泽平给踩下去!!   姜知府扫了一眼舒修远,将他的小心思都收入了眼底,这小子可比他表兄差远了。   “三局两胜,如何?”姜知府没有一板拍案,提了建议,让舒修远和书跃等人选择。   “大人做主就好。”   舒修远没有反驳,书跃几人自然也没有拒绝,附和说道让姜知府做主。   三局两胜,姜知府就制定了规矩,一道题目书跃这边五人中派出一个代表上场与舒修远比试。   其实按着舒修远的想法,让他们一起上,自己教他们怎么做人。   姜知府考虑到都是东湘的考生,不希望闹得太难看,所以给了书跃他们几分颜面。   姜知府写好题目以后,由许泽平讲读:“第一题,以“恩”为题,依次递减飞花令,现场作诗。”   不是感恩宴吗?   姜知府的这一题正好点了题。   舒修远挑衅的看向书跃等人,“不知是谁来应战?”   简自心推了推书跃,书跃昂起下巴走了出来:“我来!”   来时像一只高傲的公鸡,去时就如同蔫了的茄子。   舒修远的诗不但词句华美、更是意境高深,更是一首借着一首没有半点停顿。   相反书跃的诗句虽说工整,但意境只能够说一般,嗯,多数像是打油诗,比较浅显易懂。   二人来回也算斗上了个数十首,书跃落得个悻悻而归。   不得不说,舒修远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许泽平觉得,即使他碰上柳繁续,也是不分上下。   “第二题,诗句填词。”许泽平拿到这两题只庆幸自己没有掺和进来,从姜知府的出题方式来看,是典型的文官,喜好经纶诗句:“补充诗句可以是原诗句,也可以是现场作诗。”   书跃的落败,让简自心看到了舒修远的实力,生出了退缩之心。   简自心可是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书跃他自己都比不过,又如何来熬这舒修远?   许泽平倒是看出了简自心的眼中的退缩,于是开始拱火:“哎呦,简秀才,小生瞧着你好像生出了恐惧的神色,莫非你这是不战就怕了?”   许泽平的这话一出,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简自心的身上。   此时,简自心已经被许泽平架在火堆上烤了。   他咬牙切齿:“许秀才,你看错了。”   “哦,是这样的吗?”许泽平一脸的错愕,不可置信的说道:“可是小生的眼力劲一向就很好,三十米开外的靶心都能够射中,何况是这短短....”   往往是这么说半截的话最惹人脑补。   “简秀才,上,证明给许秀才看看,你没有害怕!”   书跃身旁站着的两位秀才郎开始鼓动,说实话,他们也是爱面子的,自然也不想自己上场丢人。   有了许泽平这个钩子,他们自然是使劲吹鼓简自心上场。   简自心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舒修远说道:“上一题是你们先,那这一题就由我来开场吧。”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舒修远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他出得诗句自然也是偏冷一些:“请对答出上下两句。”   简自心勉强的对答出这上下两句,铆足了劲开始出题。   却舒修远都是接着他的诗句,现场作诗,孤傲的来了一把炫技。   而舒修远出的诗句也是越来越偏,没有四个来回,简自心就输了。   两场比试一场比一场难看。   姜知府宣布舒修远胜出,然后他就让书跃等人结束这一场感恩宴。   感恩宴开场还没有一个时辰,就被迫关了。   许泽平心里啧啧几声,还真是够丢人的呢!   而在姜知府离开后,舒修远又是嘲弄了一番:“呵,还真是能打的一个都没有!”   “你!”书跃几人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又没有什么话可以怼回去,只能够外干中强的说道:“有本事乡试上头见真章!”   舒修远冷笑一声:“输了的,钻□□吗?”   不得不说舒修远,是个会羞辱人的。   书跃几人被逼的不敢接茬。   而这场热闹看完,许泽平也打算离开了。   只是他想离开,华湖府的秀才们不想让他离开,着实是舒修远欺人太甚,让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许泽平,你到底是不是华湖府出来的?”一群秀才郎将许泽平围着不让他出去,“就眼巴巴的看着舒修远在这里作威作福吗?!”   “小生华湖府河洛县人氏,如假包换。”许泽平扬了扬自己的身份铭牌,“要不要看看我的秀才令?”   “那你为何气都不吭下?”   许泽平冷笑:“凭什么他们惹出来的祸端,要我来收尾?”   他又不是圣父。   “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少的饭。”许泽平不客气的说道:“没有本事,就别学人家开什么感恩宴!遭人砸招牌了,有本事反击回去,没有本事忍着。”   说罢,许泽平推了一把拦在自己面前的秀才郎,挤出圈子扬长而去。   潇洒的背影让华湖府秀才郎,恨得牙根痒痒,但偏生许泽平说的就让他们觉得在理。   真是他..de见鬼! 第210章 青云路10   盛安十七年八月初九,卯时,天色微明,许泽平与高岩在小虎的护送下,三人往内城的贡院赶去。   许泽平与高岩并不在一个考场,许泽平在南考场,而高岩在北考场,故而二人在贡院的大门口就分别了。   而贡院之内,小虎也进不去。   高岩先进去一步,后头留下来的许泽平向小虎嘱咐的说道:“八月十一那日,记得叫一辆马车候在这里。”   许泽平在阿兄的提点下,知道这乡试时长的难熬,他这边有小虎帮衬,而无畏那一头就他一个人,到时候出来怕是无人搀扶。   所以准备一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   “少爷,您就放心吧。”小虎信誓旦旦的保证:“小的一定办好这件事情,您就安心去考试吧。”   许泽平交代好这些琐事,转走去了南考场。   与院试一样,进入考场以前,会经历一道小黑屋。   彼时小黑屋前已经排着长队,许泽平咽了咽口水,不就撅一撅屁股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院试的检查,这乡试的小黑屋更加的严苛。   先是许泽平食盒里的饼子、馒头被检查的官差掰的稀碎...许泽平看着官差那黑乎乎的指甲,心里有些恶心,他闭上眼睛,努力的忽视这些。   然后是水囊、驱虫鼠蛇粉的药瓶,都被纷纷打开,仔细检查了一番。   最后轮到了许泽平本人,从头到脚被扒了个干净。   先是纶巾被取下,检查了一遍他的头发。   再是扒开他的嘴巴,检查了他的口腔。   其次开始扒衣服、脱鞋子,撅屁股....来回折腾了个遍,才放许泽平离开。   离开小黑屋之时,他听着官差在里头品头论足,欲哭无泪。   他真的是不干净了。   呜呜呜呜,程哥儿都还没有上手摸过他的腹肌,就被人先揩了一把油。   垮着一张脸走到考场,他是更加的苦涩了。   映入眼帘的是千人号房,密密麻麻的,十分的压抑。据说这还是大景开国以来,体谅学子,特意将号房给扩宽了。   在前朝之时,最大的号房可容纳万人,最小的号房也有数千万。   许泽平打了寒颤,按着考号去寻自己的号房,许泽平:南-005-067.   南为考场。   前面005为行。   后面067为排。   考场一共十行、一百排,整好一千号房。   松了一口气,还好,不在臭号那头。   找到自己的号房,约莫高七尺、深五尺、宽四尺。门前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帘子,将帘子卷起来,可见一上一下的两块木板。   白天一块为案、一块为椅,伏案做题。晚上移动这两块板子平放起来,就是简略的木板床。   现如今这木板上随意的放着六个蜡烛、一套文具以及一床灰扑扑的被褥。   想起报名时,府衙收的三两报名费,在看看这灰扑扑费被褥以及粗糙的文具,许泽平摇了摇脑壳,还真是黑心肝的官场啊!   许泽平唾弃归唾弃,还是收拾起来这屁大点的地方,先是将号房边边角角洒上药粉,前朝可是有位考生被蛇给咬死了,抬出去的时候,人都....不能够想了。   然后将灰扑扑的被褥折叠好,放到下面板子的一端。   在收拾的时候,还看到了板子下的小马桶。   等到归类好,考场的钟声响起——Duang!   许泽平知道考试正式开始了。   遥遥的许泽平看到了监考台上的蔡平...没有想到这南考场的主监考官会是他。   蔡平与旁边监考的两位同考官拆开糊封的考卷,然后由蔡平将考卷分给百位巡逻的官差,由他们发放。   蔡平发放完以后,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   另外两位同考官一人数答卷、一人数草稿纸。   一张考卷、七张答卷、七张草稿纸。   许泽平拿到考卷以后,没有急着作答,而是将考卷上的七道八股文的题目审阅了一遍。   一,道其不行矣夫。   二,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三,克己复礼为仁。   ......   看完七道题目以后,许泽平的心里就有数了,不愧是乡试题目是越来越偏,前三题还算简单,出自四书【中庸】、【大学】、【论语】,而后四题全部出自五经。   许泽平看到第一题,也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在草稿纸上开始写。   以子曰:“道其不行矣夫。”来破题。   孔子哀叹说:中庸之道大概流行不起来了吧?   许泽平破题以后,开始引“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承题。   如此方开始起讲,非中庸之道流行不起来了,而是君子越来越少、小人越来越多...   然后提比贪官污吏...   约莫花了一个时辰,许泽平才把第一题的草稿打好。   草稿打好以后,又开始润色,看那个地方的措词需要调整,过于锋芒之词加以改正,过于成规之词加以圆滑使其活络。   这般修修改改,不知不觉就两个时辰过去了。   许泽平原本是打算第一天白日里将前三题的八股文都全部写完,第二天上午一道、下午一道,第三题上午一道、下午一道。   晚上则是好好休息,来保证白天的精神充裕。   但是看着自己这进度条,第一日一上午才将第一题的稿子完成,都还未誊写...他知道自己得加速了,放下手里的毛笔,揉了揉手腕,方才解开水囊,轻轻的抿了一口,仅仅只是润了润口。   这三天两夜吃喝拉撒都要呆在这个小号房里面,许泽平能够做到的就是少吃少喝...尽量保证自己少排泄,不然混着那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他估摸着也得疯。   润喉以后,打开篮子,看着稀碎的馒头和饼子,许泽平捏着鼻子咽了半个饼子。然后伏案誊写第一道答卷。   誊写完毕,他将答卷摊开晾晒在篮子上头。   自己活动活动手腕,开始打第二篇的稿子。   二,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出自【大学】。   许泽平以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儿不如鸟乎?”来破题。   以“为人君,止于任;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与国人交,止于信。”来承题。   这片文章主要说的是,找准自己的位置。   【诗经】说:京城以及其周围,都是老百姓向往的地方。   【诗经】又说,‘绵蛮’叫的黄鸟,栖息在山冈。   孔子问:连黄鸟都知道它该栖息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不如一知鸟儿吗?   ...   许泽平回想完原文,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方才下笔起讲。   或许是有了第一篇的开头,第二遍许泽平明显思绪活泛了许多,连打稿子带修改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又花了半个时辰的誊写,等到许泽平抬头活络筋骨,才发觉晾晒的第一张答卷已经干了。   将第一张答卷收好,许泽平又将第二张答卷晾晒到篮子上去,才望了望天色,还算明亮,估摸一下时辰,应该申时二刻左右。   他解开水囊,轻轻抿了一口水,决定趁着天色将第三题的草稿拟出来。   戌时二刻,许泽平放下手里的毛笔,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第一日的任务已经完成。   他收起第二张的答卷,将誊写好的第三张答卷晾晒上去,然后将木板拉动平齐,又将灰扑扑的被褥铺在木板之上。   拿出木板下的小马桶,解决了个人需求。   好在从初七开始,他就轻断食。   初八的时候在客房解决过大的,今日并没有排大的需求。   明亮的夜空下,是其他考生的挑灯答题。   许泽平放下帘子,吹灭了蜡烛,平躺在小木板床上,看着黑漆漆的上空,努力的放空自己的思绪。   不知何时,已经进入梦乡。   次日卯时三刻,许泽平睁开了双眼,起身伸了个懒腰,又解决了一下个人需求,抹了抹眼角。   打算趁着清晨精神头好,将第四题的草稿起草出来。   前三题还是较为的简单,到了第四题以后,明显的刁钻了起了,许泽平整整花了两个时辰才将初稿完成。   反正在号房里头无人可见,许泽平也顾不得自己的仪容,随意的漱了漱口,啃了一点点碎馒头,就开始润色初稿。   第一场考试,许泽平不是被题目整死的,而是被篮子里的碎饼碎馒头整死的。   一想到官差那黑漆漆的指甲,他就是忍不住的作呕。   能吃下这碎饼碎馒头,靠的就是自己惧怕死亡的信念。   也是靠着这信念,许泽平吊了这三天两夜,在八月十一日酉时三刻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许泽平交了答卷,迫不及待的就拎着篮子想往考场外冲。   却没有想到,起身奔跑的那一瞬间,他的腿脚一软,差点跌在了地上....   本以为自己会丢人,结果考场里的考生一个二个都是一样。   就跟下饺子一样,一个个跌在地上。   最后这一千名考子,个个脸色苍白、走路七歪八扭就跟个丧尸似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   在考生离开以后,蔡平开始将考生递上来的答卷糊名密封装定。   “少爷!”   小虎见着晃晃悠悠走出来的许泽平,连忙就迎了上去,将他搀扶到马车上。许泽平一挨到马车坐下,就虚弱的问道:“小虎,有吃的嘛?”   许泽平这么虚弱,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饿的。   小虎一听连忙说道:“有有有,小的都备着呢。”   小虎打开马车角落里的食盒,端出一碗温度适合的清粥:“来,少爷,您先垫垫肚子。”   在许泽平喝粥的时候,小虎下了马车,等着还没有出来的高岩。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跟鬼一样的高岩也晃晃悠悠的从贡院走了出来。 第211章 青云路11   小虎搀扶着高岩上了马车,许泽平与高岩对视一眼,谁也不嫌弃谁身上的酸臭味。   许泽平在喝了一碗清粥以后,虽说只有五分饱,但整个人也活过来了。背靠着马车,嗅到自己浑身的酸臭,也难为小虎在搀扶自己的时候,不嫌弃自己的这一身味道。   为了避免自己的鼻子遭罪,他连忙打开车窗,想要通一通风。   却没有想到,车窗刚打开,小虎就搀扶着高岩进了马车。   高岩双手双脚并用,颤抖的爬进了马车。   进入马车后,也不顾自己的形象,直接一瘫,整个人就仰躺在了马车里头。因着马车不大,他还有一截腿伸在外头。   小虎也不恼,蜷缩着身子坐在马车外头的边缘,然后让马夫赶紧驾马赶往客栈。   高岩缓了片刻中,才挣扎的起身:“泽平,我饿。”   许泽平弯腰将他扶起来,然后将食盒第二层的另一碗清粥端了出来。因着时间的耽搁,这碗清粥已经有些凉了。   高岩也不嫌弃,端着这碗清粥,大口的吞咽起来。   与许泽平纯粹是饿的不一样,高岩是因为惶恐,也就是考试紧张....而他有个毛病,就是一紧张就吃不下东西、睡不好觉。   数千考生过这条独木桥,谁不一样?   事关前程,没有一人不惶恐的。   正是这样,才落得一个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一碗清粥下肚,高岩菜色的脸庞得到了缓和,他舔了舔嘴皮子,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同许泽平对起了题目。   在对答一番,确保自己的破题没有错以后,头一歪竟然呼呼大睡了起来。   瞅着高岩这呼呼大睡的样子,许泽平不由的感叹,瞌睡都是会传染的吗?他竟然也觉得有几分疲态了。   看着窗外川流堵塞的情节,许泽平靠着车壁决定眯一眯。   这一眯,竟然直接眯到了次日卯时。   一觉醒来,许泽平只觉得精神大好,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他知道应该是小虎将他背回来的。   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中衣,但是还是有股酸菜的臭味,应该是小虎给他换了衣服而没有给他洗澡...   许泽平一起身,睡在小榻上的小虎立马就精神了,他从榻上起来,关切的询问:“少爷,可要用点什么东西?”   明日十三开始,又要进行考试,所以许泽平仍是坚持轻断食,他摇了摇头,让小虎打热水上来,他要洗澡洗头。   整整洗了半个小时,许泽平才从耳房出来。   从棉巾擦拭着自己的长发,若非这大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都恨不得绞了这头情丝。   现如今属于夏日,干的也算快,但是到了冬日,没一个时辰都干不了,真是十分的恼人。   “无畏,可是起来了?”许泽平看了一眼,端着清粥和包子上来的小虎,止不住的问了一嘴。   “刚刚起床。”   “可有嘱咐他不要暴饮暴食?”饿了两三日,肠胃都是比较虚弱的,且明日又要赴考场考试,今日最好少吃多餐。   小虎将托盘放到许泽平的面前,然后接过棉巾为许泽平绞着已经半干的长发:“少爷,您放心,小的都已经提点了。”   第一场,许泽平觉得发挥还不错。   接下来还有第二场、第三场的硬仗要打,故而在高岩前来跟他对八股文的观点时,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转移了话锋,要拉着他出去散散步、放松放松心情。   高岩不解,还是被他攥了出去。   听着耳边来往小贩吆喝的叫卖声,已经孩童嬉戏追逐的欢笑声,高岩高度集中的大脑反而得到了放松。   看着看来行人努力生活的劳动,他飘浮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比起这些拼命劳动的百姓,其实他已经很好了,穿得起棉袍、吃得起一日三餐、不受风吹日晒、还有什么焦虑的呢?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顺其自然。   “让一让,让一让。”   嘭!   许泽平看着因撞在他身上而一屁股跌坐地上,将他一把拉了起来:“没事吧?”   孩童拍了拍屁股,看着追过来的小伙伴,嘻嘻哈哈的说道:“没事。”   然后撒丫子就奔跑。   许泽平转头看着眉头舒展的高岩,满含笑意的说道:“无畏,你有多久没有这么自在过了?”   二人相交这么多年,从私塾见面开始,其实许泽平就没有从高岩身上感觉到这股子松弛感,在他身上感受的永远是一股子紧绷。   就如同上一世的自己。   故而,许泽平就忍不住的想要提点一下他....因为上一世自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贵人。   许泽平看着明媚的阳光,或许是自己淋过雨,遇到相同境遇之人,会忍不住给他撑一把伞。   高岩回头看着嬉笑追逐的孩童,风轻云淡的说道:“在未入私塾以前,我也是这么的快乐。”   上了私塾以后,他知道一家人的希望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因为阿父阿娘在弟弟与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   所以他不能够松懈,他只有拼命读书、拼命的往上爬,才能够为家里改天换命。   盛安十七年,八月十三日卯时,许泽平与高岩再一次走客栈出发踏上了乡试的第二场...   有了前一场小黑屋的经历,第二场许泽平反倒是坦然了许多。   在检查完以后,麻溜的提着篮子回到这个熟悉的号房中。   Duang!   第二场考试的钟声响起,许泽平犹如第一场一样,先过了一遍题目。   第二场三篇策论、三篇律赋。   若说第一场八股文考的是四书五经引出时政,那么第二场策论就是由时政引出考生们的个人对策。   第一题:地旱而虫生,何以解忧?   第二题:富商雪花盐、百姓碗苦涩。   第三题:北生游牧、南有倭寇,守还战?   ...   看着前面三道大题,许泽平真的是眼前一黑,先是说蝗灾、再说盐政后又提边防,今年这策论题目真的是主考官出得?   这么尖锐而又大胆的题目,让许泽平拿到手里发烫啊。   果然题目太直白了也不好,他宁愿主考官出得晦涩平庸一些,也不要这么直白大胆,这整的他心头慌慌。   副主考官蔡平,许泽平打过交道,知道蔡大人喜欢实干型。   但这正主考官周敬,好像出身翰林院是盛安元年的状元郎....听闻性子古板至极,以至于这么多年还蜗居在翰林院,做着六品侍读?   做官十五六年,才从从六品俢撰升到正六品侍读,许泽平眉头紧皱,这到底是性子何其古板?才让盛安帝如此的不看重?   许泽平抓了抓头发,起身负背踱步,思考着如何破题,到底是迎合正主考官的墨守成规还是说搏一搏变摩托?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想到了今年的乡试考题....他心中生出了一种可能,今年的乡试题目绝对不可能是周敬出的!   按着周敬这古板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出如此尖锐大胆的考题。   很有可能周敬只是一枚棋子,一枚由龙椅上操控的棋子。   按照往年的惯例,一省乡试正主考官至少要是三品大员!而今年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侍读。   许泽平相通这一点以后,心头就松快了,回到座位上开始起稿,用词锋利而大胆。   第一题:旱地生虫灾,先是赞誉了万利知州的政策,随后又指出了其不足的地方,先提出了以天敌克制虫灾的方法、二是提出了修渠灌溉旱地的方法...   第二题:大景如今吃的盐,种类很少,只有井盐和矿盐,而这两种盐基本上都掌握在世族的手里,这就导致盐价很贵,上等的雪花盐卖出天价,可以达到一斤百两的天价。   百姓吃不起,只能够买苦涩的下等粗盐。   圣人不是没有想过改革,但是官官相护,阳奉阴违的大有人在。   于是许泽平提出找寻第三种盐,并且指出海水是咸的...   最后收尾海盐归朝廷所有,三足鼎立,方能够真正压下盐价,使得百姓的碗中不在苦涩。   第三题:边防问题,许泽平自然是主战。   蓝星自古出基建狂魔,许泽平的本性也不例外。   既然有圣人抛题,他就绝不留锋芒...   从边防基础建设到武器防御装备,许泽平将他知道的八成都抖了出来。   等到三题的草稿全部打完,方才知天色昏暗,伸了一个懒腰,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这才抿了两口水,从篮子里头扒拉出稀碎的馒头。   八月十五日酉时三刻,许泽平软着脚从南考场走了出去,竟然碰到了一脸松快的高岩走在了前头?   自打那日相通了以后,压在高岩心头的包袱没有了,这场考试能吃能睡,这他让超常发挥,自然是无比的轻快。   高岩看着软着脚的许泽平,还搭了一把手:“泽平,你觉得这题目很难吗?”   许泽平:不是难,说出来你不信,我就是洁癖犯了,吃不得别人瓣的稀碎的东西。   “回去再说吧。”许泽平艰难的开了口。   踏上马车的第一时间,许泽平就是问小虎要吃的,结果小虎递过来的清粥,咕咚咕咚吞咽下,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泽平,你是饿的?”高岩反应了过来,他突然责备的看向小虎:“小虎,你家少爷这么能吃,你怎么都不多准备一点吃的?”   小虎:终究是我承担了一切。 第212章 青云路12   盛安十七年八月十七,许泽平再一次坐到了狭窄的号房。   他看着第三场考试的考卷通篇七道大题,前六道都是算经一道比一道刁钻,只有最后一道题为试帖诗,他就更加确切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正主考官周敬,确实是一枚棋子。   只怕他的权利还没有蔡平大人来的大,六道算经题,他闭着眼睛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正三品工部左侍郎为副主考官、翰林院正六品侍读为正主考官...想到这里,许泽平不由的感叹,当今圣人还真是出奇的大胆?   额,封建王朝也不能够说帝王大胆,毕竟这天下都是他的。   应该说是随心所欲才是。   第一题:经典鸡兔同笼题,笼中关押鸡兔百头又十,已知脚共有274只,请问鸡兔各几何?   第二题:今有积一百八十六万八百六十七尺。问为立方几何?   第三题:今有池方二丈,荷生其中央,出水二尺,适引荷赴岸,与岸齐,问水深、荷长各几何?   ...   前三题,许泽平觉得还算简单,从鸡兔同笼到开立方、再到勾股定理,他觉得高岩应该是做得出来的。   而到了第四题以后,好家伙...从修建大墓经费、到工程城墙丈量再到合理摊派赋税,你咋不直接将户部的疑难杂症都搬上来呢?   而看到这里,许泽平迟疑了,这题真的是蔡大人出得?   怎么好像是先生的风格呢?   他若是没有记错,先生再次入朝为官,好像担任的便是户部郎中皆工部给事中一职?   圣人给先生的职位看似不高,却是十分的特殊。   自打文武帝开国以来,就不曾封过给事中这一职位给官员了,因为给事中官微但有辅助皇帝处理政务并检察六部、有纠弹官吏的权力。   并且可以参与议政、充当言官、规谏皇帝。   甚至是在前朝末期,给事中的权利大到初审官员的折子,经过他手以后,方能够二审到前朝皇帝的手中。   正是有前朝的先例,大景开国以后,才让给事中这一职名存实亡。   却不想圣人给了先生这一职位...许泽平想到这里,垂下了眼帘是补偿呢?还是保护伞呢?   毕竟当年先生的顶头上司可是挤进了阁老之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伍阁老伍尚书。   想想这个圣人还真是有意思,明知先生与伍荣不合,偏偏还给了先生工部给事中一职,想让他们斗起来吗?   许泽平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挥开,把思绪集中到这考试题目上头来。   麻溜的写出前三题的答案——   第一题:□□十三只,兔二十七只。   第二题:一百二十三尺。   第三题:池水深24尺、荷高26尺。   答完这三题以后,许泽平解来水囊轻轻抿了一口,时辰尚早,距离午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他开始钻心研究起第四题。   不过一日,许泽平就将六道算经题都解决完毕。   只余下最后一题的试帖诗了,许泽平吃了几口馒头,然后就吹灭了蜡烛,躺倒床上去了。   吃不饱就睡久一点,节省体力。   算经题从来不让许泽平烦恼,让他烦恼的是试贴诗。   这是乡试啊,哎,讲究的就是出彩,若是平时马马虎虎的还能够糊弄过去。早些睡吧,反正还有两日。   花开金满地。   许泽平看着这第七题,脑海里已经有了出处。   ——油菜花开金满地,鹁鸠声里又春深。   是著名大家,王阳明的诗作。   初初看到这句诗,若是不仔细想,可能会联想到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菊花,如果这么答题那就大错特错了。   许泽平一觉醒来,就拿起了答卷,打算趁着早上精神头好,看一看能否有什么好的思绪。   这届试帖诗写的是油菜花。   大景的试帖诗讲究五言八韵,仄声起头、平声收尾。   油菜花赋   四月桃李盛,独希菜花开。   花香招蜜戏,蜜戏茂如金。   ....   一首五言八韵写完,许泽平额间生了虚汗,看着这首油菜花赋,许泽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还算是十分的满意。   这首诗句不算出众,但也小有出挑,开头第一句讲述了四月桃李盛开的时节,自己独独喜好油菜花。   第二句则是勾画了油菜花盛开时,蜜蜂嬉戏追逐传粉的场景。   第三、四句就转到了油菜花丰收,百姓喜笑颜开榨油的画面。   第五、六句则是实写百姓卖油换粮的欢乐。   第七、八句虚写以小见大,希望年年菜花盛开,国运昌盛。   也算是别有心裁的写明了自己独独喜好油菜花的缘故,最重要的是拍了拍上头的马屁。   许泽平放下毛笔,活动活动自己的脖子,然后又轻抿了一口水,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咸鱼到十九日傍晚了。   Duang!   八月十九日酉时三刻,钟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许泽平伸了一个懒腰,从号房中轻松的走了出去。   这三日虽说没有吃饱,但剩下的一夜一日无所事事的躺着,这使得许泽平没有像之前两场那么的狼狈,反而精神头挺好。   相对于其他考生的一脸丧气和唉声长叹,步伐轻快的许泽平格外的惹眼。   就是负责收试卷的同考官都忍不住看了许泽平一眼,心里嘀咕,难不成这考生是来号房郊游的吗?如此的放松?   倒是坐镇讲席中央的蔡平十分的平静,看来岑郎中确实将他教的很好。   据他所知,许泽平在博文游学的这两年,都是替岑郎中在讲学。   怪不得岑郎中会将户部这些疑难杂症搬到这次乡试中来,还放话说道能够解出这些题目的不超过三个!   蔡平在翻开答卷之时,知道岑郎中并没有说大话,因为整个南考场六道题全部答出的仅仅只有许泽平一人。   要说蔡平怎么能够判断出许泽平的答卷?   因为那一手乌黑方正的馆阁体,实在是让他过目难忘。   “泽平,天要亡我~”   虽说高岩已经想通了,但是在面对第三场中只会前三道和后一道题来说,他真的是内心崩溃。   经过许泽平的调教,高岩可谓是信心满满,但是接触到的那些题目,还是觉得出考题之人的阴邪狡诈。   天呐,怎么会字他都看懂的,连起来他意思都摸不到?   许泽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说道:“放心吧,他们也不会。”   “当真?”高岩眨巴着眼睛,一脸怀疑。   “我骗你,我是小狗。”   乡试结束,大多数考生哭过一场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回到客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倒头大睡。   高岩也不例外,像第一场那样,在马车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小虎听着马车里震天的呼噜声,本以为少爷也会沉浸在梦乡之中,没有想到到达客栈后,刚停下马车许泽平就神采奕奕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许泽平让小虎将马车上的高岩搀扶下来,自己则是解决三急去了。   轻断食这几日,许泽平其实也不大好受,两三日一次大的,让他便秘啊!   整整蹲了小半个时辰,才从茅厕出来。   腿脚发麻,浑身充斥着旱厕的味道。   回到客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小虎打热水,里里外外洗了半个时辰,整个人才清爽了起来。   幸亏这狼狈模样只有小虎知道。   将自己打理清爽以后,许泽平才思索起接下来的计划,乡试结束后,对于中举的考生,知府大人与主考官会安排一场鹿鸣宴。   这场鹿鸣宴既是庆祝,也是提前站站队吧。   乡试中举,主考官对于举子来说有提拔之恩,被举子奉为座师。   入了朝廷之后,可以是人脉,也可以是毒药。   许泽平突然松快了起来,幸亏正主考官是周敬、副主考官是蔡平,都不是夺嫡之党,不然日后还真是难办。   座师之恩,可不好翻脸。   鹿鸣宴通常在乙榜发放的第二日。   许泽平算着时间,通常乡试出成绩是十日到十五日。   从明日八月二十日算起,最迟九月初四、初五放榜!   长湘府到清水镇单趟要八日,这来回折腾时间不大够,毕竟这鹿鸣之宴可不能够不参加。   “泽平,我想收拾东西回去了。”   次日,高岩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心里藏着的话说了出来。   高岩思来想去了许久,觉得自己乙榜无名了,所以就像许多觉得自己成绩不佳的考生那样准备收拾包袱回老家去了。   与其在这里浪费银子耗着,还不如早早的回去以备三年后。   “无畏,赌一把相信我。”   许泽平与高岩对过最后一场前三题的答案,高岩全对。   第三场最后一题的试贴诗二人也对过,高岩没有错题,且做的赋体也足够的出彩。   加上高岩第二场的超常发挥,许泽平估摸他成绩不靠前,但是马尾还是可以够一够的。   有了许泽平做保证,高岩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听闻长湘府外有一灵山妙寺,不光风景绝佳,且素斋十分的出名,正好乡试饥一顿饱一顿的使得他们不宜大荤,于是二人就动了心思打算前往这灵山妙寺清修几日。   于是退了房,许泽平、高岩带着小虎一起前往城外... 第213章 青云路13   许泽平与高岩在功德箱捐了香油钱,才在灵山妙寺住下。   他们辰时三刻从长湘府出发的,正好午时三刻到达的灵山妙寺将将蹭了一顿素斋。   这灵山妙寺的素斋不愧闻名于长湘府,果然是清爽入口,一顿下肚,让人十分的满足。   蹭了顿素斋,又捐了香油钱,僧人师傅将他们引到寮房,并且嘱咐了他们作息的时间。   一日三顿,午膳为正餐,早膳和晚膳的膳食较为简单,基本都是馒头、清粥。   早膳是卯时一刻到二刻;午膳时间因着香客的缘故较长一些,午时开始、未时结束;晚膳是酉时一刻到刻。   最重要的提醒他们,膳食过时不候。   若是他们喜好佛法,也可前往大殿听禅师讲经。   交代好了这些事项,僧人师傅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告辞了。   如今才未时一刻,时间尚早,许泽平就提议前往后山转转。灵山妙寺的环境好、空气清新,高岩应了他的提议,小虎倒是拒绝了。   小虎没有明说原因,许泽平没有追究到底,交代了他几句,就跟高岩一同出去踏青了。   在许泽平他们离开后,小虎收拾了一下寮房,然后转头前往了大殿。   与少爷在一起的时候,小虎没好意思。   他捐了香油钱,又请师傅为自己的阿父念了轮回经。   他跪在佛祖的面前,虔诚的希望自己阿父下辈子能够过得安康,然后娶一个贤惠的妻子,幸福圆满。   千万千万别遇到不爱他的人....   灵山妙寺依山旁水,漫步在这后山,听着潺潺溪水,渐渐往山梯往上走,倒是使得人十分的宁静。   八月下旬,不似八月初中旬起伏缠绵的蝉鸣,偶尔的那么一两声让人也不觉的聒噪。   “无畏,若是这次乙榜中举,你可是有兴趣往上考?”阿兄说过,为官不管如何都要有自己的人脉,有自己的关系网...但是比起所谓的同科又或是同年,许泽平最看好的还是挚友。   而他认定的挚友并不多,一个是竹马竹马的高岩,而另外一个是大大咧咧的张逍林。   他希望高岩能够往上考。   “若是有幸,自是会全力以赴的。”高岩眼神闪烁:“只是我自认为学业有限,明年春闱,我不打算参加呢?”   “后年的春闱呢?”   高岩对上许泽平坚定的眼神,迟疑了一下:“你是说恩科?”   关于恩科,其实老师与自己权衡过的....只是老师不确定的态度,让高岩不敢深究。   "明年的春闱,我也是不参加的。"许泽平毫无保留的说道:“今年的春闱一是时间太仓促、二是我心有余力不足...但恩科的春闱我定是会参加。”   泽平的意思,他不说,高岩也明白。   一甲的位置只有那么多,若是没有十足的信心,泽平是不会轻易下场的。   更何况这一届正科春闱,泽礼兄也会下场。   泽平不想与泽礼兄对上。   高岩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这次能够登上乙榜都是幸运至极了,提及金榜,他摇了摇头:“泽平,不管是明年的正科还是后年的恩科,我都不打算参加,我的学业还需要沉淀沉淀。”   虽说有预测,但是高岩的话,还是让许泽平有些失望:“若是后年恩科春闱不参加,那就要到盛安二十二年去了...”   “无碍,正好让我多学几年。”高岩风轻云淡,一脸坦然:“将来,你可多要庇护庇护我啊~”   “你,还真是讨巧至极。”许泽平真是被他气笑了。   就在二人玩笑之际,倒是迎面撞上了下山的舒修远?   舒修远看着许泽平二人,心里一阵唾弃还真是晦气至极。   “还真是巧啊,舒秀才。”许泽平温和一笑,平和的打了一声招呼。   “舒秀才,相见就是缘分,不如今日一起在灵山妙寺用斋饭?”高岩先是嘀咕自己刚刚与泽平的戏言会不会被他听见,接着就是紧随其后打了招呼。   二人一前一后的问好,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这本就不爽的舒修远就更加不得劲了,强忍着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不大好气的回道:“是啊,确实挺巧,不过舒某可不是来求神拜佛的,现在时间不早了舒某要回去了,斋饭你们自己就用吧。”   三人碰头也没有说上几句话,舒修远一甩袖子就走了。   高岩听着那句不是来求神拜佛,心里就十分的恼火,不由得说道:“这舒修远,脑子有毛病吧?”   好似他们都是来求佛祖保佑中举似的!   难不成天下就他舒修远清高,就他文采高,一考试就是举人?!!   许泽平倒是没有生气,或许长湘府传闻的舒修远的短板是算经这句话是对的。他拍了拍高岩的肩膀:“无畏,你恼什么?或许求神保佑的可不是我们。”   许泽平说完这句话,高岩的眼前一亮。   卯时用膳、膳后听禅。   午膳用膳,膳后登山。   酉时用膳,膳后抄写佛经。   这样规律的日子,倒是放松了二人的心境,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放榜前的焦躁。   时间一晃而过,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九月初三。   明日就是初四了。   也不知道今年的乡试会在初四放榜还是初五放榜?   怕耽误时间,许泽平与高岩相商一番,即刻动身前往了长湘府。科举考试时,他们将报喜的地点留了仙鹤客栈,故而回到长湘府后,他们还是将住的地方选在了仙鹤客栈。   因着大部分考生的回程,这使得长湘府的客栈生意了淡了许多,许泽平与高岩回到客栈的时候,往来留宿的人都不多。   见着许泽平与高岩折返,这让掌柜的还有些诧异。   “掌柜的,这是不欢迎我们?”许泽平也能够猜出掌柜心里活动的一二分,打趣的说道。   “欢迎欢迎,秀才郎可是说笑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哪能不欢迎客人?”   “那就是以为我们成绩不佳,打道回府去了咯?”   高岩的神补刀,让掌柜的尬笑了一下,有点不敢乱接话,只得悻悻一笑:“老朽可没有这么说啊。”   小虎:没有这么说,却是这么想的。   大景朝不光秀才的红榜有待遇区分,举人的乙榜同样有。   许泽平记不得蓝星古代乙榜正副榜有什么区别了,但在大景朝,进入乙榜正榜那是荣誉加身,正榜只取前六名,只有这六名举人能够享有官场报喜,亲自将举人铭牌送到手里的待遇。   乙榜举人,那就不好意思了,得你自己去看乙榜!   中了举人后,得你自己亲自到长湘府衙去将秀才的青铜牌,换成举人的银铜牌。   这正榜举人不光有这样的特殊待遇,还有特殊的名头称号以及特殊的政治、经济地位:第一名被称为解元,第二名被称为亚元,第三名到第五名被称为经魁,第六名被称为亚魁。   前朝时,官员短缺时,举人可以补官县令、知州甚至是知府的位置。   但是到了大景朝的建立,这样的政治地位就被限制了。除去正榜举人有机会补官县令之外,乙榜举人可没有这待取。   许泽平想到这一限制,都乐笑了,乡试都能够上正榜了,那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搏一搏求得进士及第,又怎么会自毁前程的去补官县令吗?   这...这开国文武帝还真是出奇的小气呢。   乙榜的举人除了举人的名头,政治上免除徭役的权利可以惠及上下两代男子、经济上免税田产可达到六十亩。   正榜举人除去特殊的补官以外,经济上可将免徭役的田产增加到了七十亩,也就是说比乙榜举人多出十亩。   许泽平的阿兄在中举后,许松山夫妇就想办法给他多买了五十亩的田产,其中有上等水田二十亩,中等水田三十亩,并且承诺他中举了,一样给他置办田产。   按理说许泽礼是长子,家产上按照大景律令嫡长子要赡养父母,可继承七成家产。   许松山夫妇理应偏着点,但他们像是大景朝的奇葩,对待两个儿子、一女一哥儿基本上是一碗水端平。   许泽礼有的,许泽平也要有。   许泽柔有的,程哥儿也得安排上。   用许松山的话来说,患均不患寡。   其实许泽平真的很庆幸,庆幸这一辈子有这么好的家人。   九月初四卯时开始,高岩就没有安稳过,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往外伸伸头,至于为什么?   就是等着官差报喜呢!   至于小虎就更夸张了,上午一趟、中午一趟,下午一趟、晚上一趟的往贡院大门跑,就怕错过放榜的时间。   比起两人,许泽平就显得尤为淡定,不是在喝茶练字就是在做着奇奇怪怪的运动?   霹雳吧啦   放榜咯~   九月初五午时,大街小巷放起了热闹的炮竹声,这盛况,长湘府也是三年一度才有。   焦急的小虎想要冲到贡院大门前去看看榜单,却不想前头早就围得水泄不通,他都被人挤到了三丈开外,根本就看不清乙榜上头写的什么,只听到人群中又哭又笑、甚至是发疯癫狂的学子。   ——我中榜了!   ——哈哈,我中榜了,我就知道我能行!   小虎想要回头看一看和他同行的高岩,却没有想到高岩弯着腰,跟小狗狗一样往人群中钻...   此时此景,他庆幸着少爷没有一同跟来。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听到了人群中的一声惊吼——   这个许泽平是谁?!怎么解元郎不是舒修远而是他? 第214章 青云路14   小虎跟着许泽平走南闯北的,精明了许多,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听到人群中的惊吼声,心中一喜。   又怕人看错了,忙着拉住前面的人就问:“这解元郎真的是许泽平?”   前面的人不耐烦的推开小虎,“去去去,小生都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这解元郎是谁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在小虎又惊又慌忐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人群中又传出来声响——哈哈,解元郎可是我们华湖府的许泽平!   ——华湖府万岁!   那日舒修远高调的踢了他们华湖府的场子,可让他们这些书生郎十分的没脸!现如今舒修远连个亚元都不是的,仅仅得了个第五,只是个经魁,这一消息让华湖府读书人万分的兴奋。   华湖府学子开心了,长湘学子自然就不耍,两方积怨,大有在干一架的冲动。   小虎可顾不得这热闹,确定了解元郎是自家少爷,就是人群中看榜的高岩都不想管了,飞一般的就往仙鹤客栈冲!   他要去告诉少爷这个好消息,哈哈哈,礼少爷都没有考中解元郎,平少爷考中了!   他回去肯定会得到重赏!   礼少爷考中亚元之时,夫人可是整整赏了大虎五两银子。   平少爷这次考中解元郎,小虎心里美滋滋的,嘴角都笑歪了:这赏银..嘿嘿,真是不敢想,不敢想。   就在小虎拼命往仙鹤客栈狂奔时,仙鹤客栈门外已经噼里啪啦响起了热闹的炮竹声。   报喜的官差恭恭敬敬的将举人的银铜牌递到许泽平的手里:“恭喜许泽平许老爷高中盛安十七年东湘省乡试正榜第一名!”   许泽平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封塞到报喜的官差手里,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官爷辛苦了,买点酒喝,也算是许某得一点心意了。”   两位官差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红封,少说也有二两,果然给解元郎报喜就是个美差,眼睛都笑眯了:“许老爷还真是客气。”   与许泽平他们一样笑眯了的还有客栈掌柜的,他特意让小二买来了最响亮的炮竹放在客栈外放,他们店可是住了一个解元郎~   想到盛安十一年他们店中了一个亚元老爷,可都是热闹了许久,前来沾喜气的读书人可是络绎不绝的小半年,现如今又出了一个解元郎。   哈哈哈~不敢想不敢想,他们这店肯定是风水宝地,要赚发了!   掌柜的笑着笑着,就让小二儿撒起了铜板,让前来围观的百姓沾沾喜气。   这本来应该是许泽平做的事情,但没有想到掌柜的竟然先他一步做了起来,这让许泽平不得不佩服掌柜的高情商。   等到小虎匆匆跑回来的时候,官差都已经离开了,见着客栈门口围着一圈沾喜气捡铜板的百姓,他弯腰喘着粗气,他知道少爷应该是知道自己中得解元郎了。   此时许泽平在感谢掌柜的好意,掌柜的笑眯眯的说道:“许老爷这么客气作甚?要真是不好意思,不如赐给小店一副墨宝如何?”   高岩是申时二刻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身灰尘。   许泽平看着他一脸灰尘,急忙招呼小虎打水过来。他看着高岩欣喜若狂的模样,心里有了数:“考了多少名?”   高岩顾不得自己这狼狈的模样,直接一把抱住了许泽平,激动的说道:“泽平,我中了!我中了!中了副榜二百五十三名!”   这次四千名考生,只取了二百八十名考生。   虽说高岩的名次很落后了,但对于他来说,他已经很满足了!   举人啊,他终于考中举人了!   他终于出人头地了!   高岩想起这么多年的压抑,想到阿父阿娘遭受的白眼、想到妻子嫁给自己时的委屈,他不由的就失声痛哭起来....   许泽平什么也没有说,将小虎递过来的温热手帕塞到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背,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   约莫半盏茶,高岩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他用手帕擦了一把脸颊,然后站起身来,郑重的向许泽平作了一揖:“这些年来,依仗泽平你的照顾了。”   许泽平受了半礼,将还未完全弯下腰的高岩扶了起来,“说这话就生分了,你我二人又何谈这些?”   九月初五戌时,许泽平与高岩一前一后收到了鹿鸣宴的请帖。   时间九月初六酉时,设宴地点长湘府灵阳楼,设宴人姜世清并周敬、蔡平。   往年鹿鸣宴的地点,一直是在长湘府衙,今年却设在了灵阳楼?   想到前段时间舒修远砸长湘府学子招牌的那一事情,许泽平突然替舒修远肉疼了。不得不说,这个姜知府还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许泽平垂下眼帘,突然想到了阿兄提点的话,长湘知府并不喜欢惹是生非的学子。   初六上午,许泽平陪着高岩去长湘府衙将秀才的青铜牌换成了银铜牌。   初六下午,二人去成衣坊换了一身崭新的交领圆袍。   大景对于百姓穿着并不算有严苛规定,除去特定的朝服以外,但有两条是铁规:一,除去皇室正统外,无论男女不得穿着明黄服饰;二,五品官员以下身份及家眷,不得使用金绣、锦绮、金丝和绞罗等贵重材料制作衣物。   这两条规定,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许泽平和高岩来说,都触犯不到。   前者,他们不会寻死。   后者,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本和银钱去奢侈。   许家虽说有点点家底,也至多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和那些达官显贵比起来,屁都不是。   高岩选了一身宝蓝色交领圆袍,没有选用祥云案底,纯色的上等细棉布,可以说也是奢侈了一把。   他穿着崭新的衣服,满怀欣喜:“泽平,怎么样?”   人靠衣装、马靠鞍。   模子清秀的高岩,在新衣服的衬托下,倒也有了几分小帅。   “不错不错。”   许泽平想到阿娘为自己与阿兄缝制的黑色圆袍,这次竟然疏忽没有带出来。   鹿鸣宴上难免有敬酒的环节,故而许泽平就选了一身玄黑色的交领圆袍,上等的细棉布做了精致的祥云纹路,许泽平上身照了照铜镜,十分的满意。   嗯,低调的奢华耶~   高岩见了,满眼羡慕:“还是皮子白皙的好,若是我穿了这玄衣,只怕是更黑了吧?”   高岩也不说是黑,读书人成日里关在书院读书,又能够黑到哪里去?终归是天生的黄皮,不够白而已。   酉时,二人准时赴宴。   “许解元来了。”   这一刻科举的好处达到了具象化,往日高高在上的书跃是第一个走到许泽平与高岩面前的,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东湘省此次的举人出处,高岩在看榜时就大致浏览过,华湖府考中的约莫有三十人,府城得中人数约莫有十人,高岩认得到的仅书跃与曾荣,简自心不在榜上。   其他二十人都是出自各个县城,他们河洛县今年中了两人,就是他与泽平。   华湖府中的考生,除去许泽平外,曾荣的成绩最为靠前,第二十七名,也就是副榜二十一名。紧跟在他后头的就是书跃,副榜第三十名。   高岩看着谈笑的书跃,露出了讽刺的一笑,当日举办灵阳之宴的几人,除去书跃外,好像无一中举呢。   书跃这么一招呼,坐在一楼的举人们,都呼啦啦的站了起来,向许泽平迎了上来。   许泽平一一问了好,然后在侍童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他也没有惊讶,早在清水镇之时,阿兄就跟他打过招呼,鹿鸣宴上,正榜举人和副榜举人的座次都是有区分的。   往日在长湘府衙中,知府、主考官们与正榜举人们坐在内厅、而副榜举人们则是挨着内厅依次做到外院。   成绩越往后,座位就越靠后。   严格的座位等级,就是官场的缩影。   这次灵阳楼设宴,正榜举人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二楼,副榜举人的座位则是在一楼。   在上楼前,许泽平与人群中的曾荣遥遥而对,曾荣抬了抬手里的酒杯,许泽平颔了颔首。   许泽平一离开,高岩的身边就空了,他找到自己的位置静静地坐下,别人找他搭话,他就说上两句,不曾主动去寒暄。   二楼的正厅,第一次全面开放。   进入二楼的正厅,许泽平竟然看到正厅的地板有很大一块面积是琉璃衔接的,这一块琉璃正好悬空在一楼中央的,二楼正厅除去开放式的观景台能够将一楼情况全部映入眼底,剩下的也就是这块琉璃地板能够看清几分一楼的情况。   下意识的,许泽平将,目光锁定在天花板上....果然头顶之上是层层琉璃衔接,这一刻他对于皇权又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二楼一共放置着九张椅子,居中的首座以及左右第一排都是空置的,另外六张椅子除去左手边的第二张椅子以外,全部坐满了。   往日孤傲的舒修远,此时默默地坐在第四排左手的位置,任由其他举人熟络的找许泽平攀谈,也是一眼不发。   “舒经魁,不是喊话说要与许解元争夺正榜第一的位置吗?”   舒修远不想说话,有的是人想让他开口说话。   只见第二排右手边位置上的中年举人站了起来,憨厚的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现如今胜负出来了,舒经魁招呼都不想打了吗?” 第215章 青云路15   正榜六名中除去第一的解元郎以及第六的亚魁,其他四人皆是出自长湘府,而这四人又恰好都出自四海书院。   按照这座次来看,许泽平想都不用想知道,这中年举人正是正榜第二的曹庄,在四海书院被称为万年老二,先是别陆继学压着、后又被舒修远压着。   能够被称为万年老二,才学应该不差,怎么会人过中年方才中举?   这就不得不说他的倒霉遭遇了,先是死了祖父守孝一年错过科举;再是死了阿父守孝三年...阿父的孝期刚过,又死了阿母,然后又继续守孝。   额,听到高岩打探来的消息,许泽平都替这个曹庄肉痛。   大好年纪,理应大施拳脚,却困于孝期当中。   被压了这些年,曹庄又怎么会没有怨气?偏生舒修远又是个孤傲狂妄的,在四海学院之时,就是看起不任何的做派,好似大景朝除了他舒修远以外,一个个都是蠢材。   这就使得曹庄对他很是看不上眼,陆继学再是清高孤傲,明面上都还是要装一装,而这舒修远可谓是目中无人。   整日拿着那把破折扇,招摇过市。   舒修远本来就自尊心强,又恰逢十六七的年华,正是热血叛逆的时候,哪里受得了如此的羞辱?   羞恼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盯着曹庄:“舒某打不打招呼,关你曹庄什么事情?”   说罢,冷笑一声:“又这个功夫管着我,不如好好管管你自己家,免得又错了明年的春闱!”   曹庄家中如今只有一个八旬祖母了...   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少年人说话不过脑子,许泽平知道舒修远这次要栽跟头了。   果然许泽平的这个想法刚落下,暴怒的曹庄一把就将舒修远摁在了地上,曹庄正直壮年,哪里是舒修远这个单薄青年能够挣扎的了的?   就当曹庄骑在舒修远身上,扬起拳头要抡上去的时候。   蔡平、姜世清、周敬三人走了进来,姜世清看着扭打的二人,脸都黑了,他恼怒的低吼:“两个混账东西,你们的脸呢?!”   两个不要脸的混账,这丢人是要丢到圣上面前去吗?!   曹庄听闻姜知府的声音,浑身一僵,不甘心的站起来。   舒修远因为耻辱,整个人都在发颤,他的眼眶通红,生平第一次丢了这个大个脸皮。   周敬古板的说道:“姜大人,你这是御下不严呐,不如革除这两人的功名以儆效尤如何?”   听闻周敬的话,曹庄和舒修远都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周敬捶在地上摩擦,你不过就是一个主考官,你以为你是圣人吗?   许泽平听闻周敬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周敬还真是...他终于知道为何不讨圣人的喜欢了,曹庄与舒修远再是不得体,这也是私事,而非徇私作弊此等大罪,何至于因私剥夺举人的功名?   再说了举人的名头,哪里是一个知府说革除就革除?那也是要经过圣人的定夺好吧?   姜世清因周敬的话,那是又气又恼,都说这个周敬不会说话,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好在蔡平打了圆场:“周大人,这话就过了,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斗嘴的?等到这些孩子们在历练历练,就该为圣人办事了,姜大人,你说对吗?”   有了蔡平这个台阶,姜世清麻溜的接了下来:“你们这两个混账东西,还不赶快感谢蔡大人为你们求情?!”   姜世清庆幸正榜与副榜举人是分开安排座次的,正榜这几人威吓一下还能够封住嘴,副榜那么多人,等下人多嘴杂的传了出去这场闹剧,那他姜世清日后还怎么面对其他的同僚?   乡试结束可不论正副主考官,论的只有官职大小。   蔡平坐到居中的首位,姜世清坐到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周敬坐到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依次落座后,伺候的小侍童开始端着托盘上席....   “许解元何在?”   许泽平见蔡平提起自己,连忙起身回答:“侍郎大人,小生在此。”   华湖府一别,许泽平与蔡平今日才算是真正会面。   乡试场上,都算是避嫌,二人都有意疏远。   当年蔡平也算是动了收徒的心思,但因着岑天元,蔡平也知道了许泽平早有师承,且还是那人的师弟...   曹庄与舒修远扭打一事,早就失了脸面,自然也没有好脸去争宠。   剩下的几位举人接连失了两位对手,心里乐开了花,他们也想在侍郎大人和知府大人的面前刷刷存在感。   就当他们信心十足的打算等侍郎大人盘问完解元郎轮到他们之时,却没有想到蔡侍郎不问了。   蔡平打量了一番许泽平,淡淡的就说了一句:“年少有为,日后可要好好为圣人效力。”   许泽平摸不准蔡大人的心思,也不敢乱攀谈,应了一句:“谨遵大人教诲。”   “坐下吧!”   “是。”   蔡平瞧了一眼余下的三位举子一个个如同要开屏的花孔雀,也就没有了询问的心思,转了话锋:“今日鹿鸣宴,理应热闹热闹,不如众人来行酒令如何?”   侍郎大人一开口,满座叫好。   “那就从解元郎开始,依次往后传递吧。”   许泽平提杯:“人生如酒,酸甜自知。”   许泽平这酒令不算出彩,规规矩矩的就好似他的表现,端方不失稳妥。若非姜世清看过他的文章,倒要被他这模样给糊弄过去了。   在许泽平喝完酒,曹庄站了起来,提杯:“一杯酒、二杯情、三杯四杯是人生。”   有了解元的规矩开头,曹庄也低调的行了酒令。   正榜六人中,独独第三的周经魁以“见酒连诗句,金榜骑白马”博得了头筹,让蔡平点他做了“酒令官。”   这使得许泽平还暗自打量了一眼舒修远,呦,这是学聪明了?   舒修远注意到了许泽平的打量,羞恼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鹿鸣宴结束后,许泽平看着醉的的不知何年的周经魁,低调的拉着高岩出了灵阳楼...   次日,许泽平三人就踏上了归程。   这一次他们依然是选择的跟行商队,恰好碰上的还是来时的锦绣商行,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非但没有收取他们的保护费,他们还要自告奋勇的包揽了三人回程的吃住行。   许泽平与高岩嘴上说好好好,实际上临别之际,在他们拉的布匹中塞了银子。   不占这种小便宜,是许泽平的底线。   九月初七从长湘府回程,在九月十五这一日,二人终于到达了河洛县。   “呦,高举人回来了呀?”   “来来来,这是我家刚煮好的鸡蛋,尝尝看吧,可香了呢!”   ...   许泽平归心似箭,故而在河洛县城他就与高岩分别了,租了马车就往清水镇赶,故而他没有见到高岩回去的热闹场景。   真是十年读书无人问,一朝中举世人知。   坐在回清水镇的马车上,许泽平的心儿怦怦跳,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程哥儿了。   即使他已经知道自己中举的消息,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自和他分享这喜悦。   驾着马的马夫瞧着许泽平好像是赶考回来的书生,就忍不住同坐在外头的小虎攀谈:“你们可是从府城回来的?”   小虎眉眼藏不住的骄傲,他深沉的说道:“那可不是,我们可是从长湘府回来的!”   “呦,长湘府呐?那你家少爷可是赶考回来的读书人?”   “是啊!”   “那可真是厉害,真是十分羡慕你们这些有见识的人。这次,我可是听说我们华湖府可是出了个解元郎!”马夫一边驾马一边说道:“解元郎,那可是顶顶厉害的举人老爷呐!哎,少年郎,你可是见过?”   小虎本来想说是天天见着呢,但是想到少爷说得要低调,他点了点头:“见过,确实是个顶顶厉害的举人老爷。”   马夫一听见过,急忙就问小虎这解元郎长什么样子?   听着小虎形容的模样,怎么越听越耳熟?可是想想,怎么好像与他们传的身高九尺、长着七颗心脏这么有出入?   小虎要是知道马夫内心的想法,都要被笑死,那个正常人会长七颗心脏?   要说他们少爷聪明过人,七窍玲珑心还差不多。   马夫憋了一肚子的疑惑,直到将许泽平主仆送到许宅的大门口,凑热闹的人群将他们拦住,他才知道他拉的正是他们华湖府的解元郎。   “呦,许解元回来了啊?”   “有空到李叔的店里去吃吃茶呀”   "秦叔店里最近上了一批新的砚台,许解元可有感兴趣的?"   ...   看着这些热情的叔伯,许泽平一边拱手致谢一边婉言拒绝。在吉祥带着人的护送下,急忙逃了进去,徒留小虎在噗嗤噗嗤的卸货物。   马夫犹犹豫豫的半天,才憋了一句话:“少年郎,你家主子真的是解元郎?”   小虎自豪的说道:“那还有假?”   “那为什么和传闻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小虎听了马夫的话,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最后送别马夫之时,结清了银钱,说了一句:“不信谣、不传遥。”   入了后院,许泽平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俏生生站在一旁的程哥儿。   然后许泽平转头看向许林氏,热情的说道:“阿娘,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那个要求?” 第216章 青云路16   “你阿兄是个不急的,你程阿哥也是个不着急,倒是你没脸没皮的就要自寻亲事。”许林氏好笑的点了点他的额头,宠爱的说道:“说吧,是哪家小姐?等你阿父回来,就让他托人去提亲。”   许泽平后退几步,然后一把跪了下来,郑重的说道:“阿娘,我心悦程哥儿,请你将他许配给我吧!”   “谁?”许林氏听闻许泽平的话,眼前不禁一黑,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阿娘,我心悦程哥儿!”许泽平虔诚的看着许林氏,眼中全是你答应我了不能够食言的意思。   许林氏揉着额角,想起当初老幺前往院考时的那一幕,果然不是自己多想了。知子莫若娘,她的心里突突,老幺怎么会这么的早熟?   见许林氏不吭声,许泽平跪着挪动许林氏的身前,理直气壮的说道:“阿娘,你自己答应我的,你可不能够食言!”   许林氏看向一旁低着头的程哥儿,再看了一眼眼巴巴的幺子,她问到:“程哥儿,老幺向我求娶你,你怎么看?”   程哥儿不敢抬头,生怕舅娘看到自己发烫的脸颊,他乖巧的说道:“我都听舅娘的。”   若不是程哥儿那欢喜上扬的语气,许林氏还真以为他什么都听自己的。既然他们彼此都心悦,许林氏也不做这棒打鸳鸯的事情,只是平静的问道:“多久了?”   “儿子看中程哥儿许久了。”许泽平生怕牵连到程哥儿,还拉了他的好阿兄下水:“儿子游学前,阿兄就知道了,这次阿兄还答应给儿子保媒了,对吧?阿兄。”   许泽平没胡说一句话,许泽礼就扎心一刀,他看着一本正经在阿娘面前胡说八道的老幺,都想踢他两脚,混账东西,他什么时候答应保媒了?!   可是老幺暗搓搓祈求的小眼神,让许泽礼不甘心的为他圆谎,生硬的嗯了一句。   许林氏这一听,心里就不得劲了,凭什么自己这个做阿娘的还在老大后头知道?捻酸的说道:“呦,还你阿兄保媒?你怎么不让你阿兄把程哥儿嫁给你?”   许泽平一听就知道,阿娘这一关是过了,他从地上起身,一屁股做到许林氏的身边,开始哄阿娘大业了:“好阿娘,您最好了,我知道您是最通情达理的了,也知道您最疼幺儿了对不对?阿兄他哪敢做您的主呀?...”   在许泽平好一通嘴皮子下,许林氏总算是笑了,没好气的说道:“怪不得你阿姐说你,就嘴皮子麻溜。”   “都是阿娘你们疼幺儿嘛。”   许林氏哼哼一笑:“你阿父那头,我可管不着啊。”   ...   许泽平回来的消息传的很快,许松山前脚刚回到许宅,许泽博后脚也来了许宅。   许泽博是在许泽平去长湘府赶考时回来的,许松林在万利州任职,现如今幺子也出嫁了,府中空虚的紧,本来是不想放许泽博夫妇回来的。   无奈,许泽博牵挂着自己办的私塾。   他知道自己若不在村中,村里的那些孩子多数是没有书读的。   于是与蒋雅雅商量了一番,他们夫妇就先回了东平村,将小船儿留在许松林夫妇尽尽孝,等小船儿三岁认人的时候,自己夫妇再去将孩子接回来。   虽说这对不住小船儿,但这也是最圆满的方案。   因着许泽博夫妇在场,许泽平也不好向许松山提起自己与程哥儿的婚事,故而将这件事情按捺了下来,同他们聊着自己在长湘府时的趣事。   这席宴上,许泽礼也是一边寒暄一边观察着老幺,见他面上还挺稳得住的,心里也松了下来。   入朝为官,需要的就是这股儿稳劲。   要将自己最喜爱的东西藏在心里,不可将短处轻易示人。   许泽博这一趟前来,除了贺喜以外,还带着东平村村长许昌生的口信,就是问许泽平办不办举人宴?   当年许泽平的秀才宴是遵循阿父他们的意思,一同和堂兄一起办的。   而到了如今的举人宴,却是要过问他的意思。   这便就是差距。   许泽平选择了与阿兄一样的托词:“堂兄,你就回了昌生叔,现如今我无心这宴席,一心只想筹备着春闱。”   平堂弟的意思,许泽博明白了,“堂弟,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的。不知你是想与礼堂弟一起去参加这春闱,还是想参加下一届的恩科?”   许松林为官,自然跟自己这傻儿子说了不少官场上的事情,这恩科当然也跟许泽博猜测过。   “明年的春闱时间上对于我来说,太仓促了。”许泽平笑着摇摇头:"我这文章还不够老练,还要沉淀一番火候。"   相比于许泽平他们这一桌来说,程哥儿、蒋雅雅、许林氏这一桌相对于更加的温馨,都是围绕着家长里短...   因为明日私塾不休沐,在席后,许泽博夫妇提出了告辞。   将许泽博夫妇送上马车,看着堂兄那高大的背影,许泽平不禁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堂兄,可真是稳重了不少。”   许泽礼还记得堂兄同老幺小时候斗嘴的场景,正想接话头说是。   没想到许松山摸了摸胡须,深沉的说道:“做阿父的人,自然要稳妥一些,可千万别像你阿兄,一把年纪了,还孤单影只。”   许泽礼:....算了,我还是保持沉默吧。   许泽平:我不是孤单影只,阿父,我有事要同你说!   但是见着许松山那发空的双眼,在想想今日酒桌上阿父少说也喝了一斤的酒水,算了,让阿父先去休息吧。   将许松山送回西禾院,两兄弟回了东耕院。   就在许泽平洗完澡准备休息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传来了他熟悉的男声:“老幺,今日高兴,我们再喝点?”   今日在酒桌上除了阿父没少喝以外,阿兄也喝了不下两斤酒水,难不成阿兄还没有喝尽兴?   他知道阿兄的酒量很好,那日双秀宴上,他可是轮流为自己挡酒,就是大堂兄都喝的不醒人事了,他都还很清明...   许泽平起床打开房门,只月光下,许泽礼逆着月光抱着一大坛酒,十分洒脱的看向他。   但若是仔细观察,能够看到他眼神中的微醺。   阿兄在许泽平的眼中,一向是稳重而又无所不能,好似天下就没有他许泽礼办不到的事情。   而如今这样洒脱的样子,却是许泽平生平第一次见。   他知道阿兄的心中一直藏着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使得阿兄必须稳重,而今日这样洒脱自在的样子,让许泽平没有办法拒绝许泽礼的要求。   他像许泽礼一样没有带书童,让小虎回去休息。   两兄弟抱着酒坛,走到了凉亭中,开始对饮。   老幺高中解元,亲事也有了着落,压在许泽礼心中的那根刺,终于是彻底的消失了。   在他看来,一切都尘埃落地了,前世的种种真的都改变了。   “老幺,我真的很畅快,你高中举人了!”许泽礼开心的大笑,“阿兄,祝贺你前程似锦,日后平步青云!”   “喝!”   人呐,最忌讳的就是喝多了。   许多人,一喝多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许泽礼也不例外,一杯接着一杯的畅饮,让他已经记不得东南西北了。   “老幺,你知不知道我接到圣旨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京卫指挥使带领卫兵唰的一下踢开了我家大门,将我以及我夫郎、两个孩子绑了起来,直接扔到了大狱中...”   是勾结土匪啊!   直接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许泽礼都吓懵了,来不及作何反应,直接一家人被抓到了大牢里,重兵看押。   连同的还有他岳丈。   昔日清贵的刑部尚书,如罗丧家之犬一样和他们押赴刑场。   从圣人下旨到他们赴刑场不到三日,直接定死了他们的罪状,斩了他们的许家九族的头颅。   不在京中的,则是直接地方处置,势必要将他们连根斩除。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让苏家绝了嗣...大景九族是指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许泽平听闻许泽礼嘴里嘟囔的话,起初以为他是说胡话,可是越听心里越是越惊悚,尤其是阿兄嘴里的那句——   所以你黄疸阿娘让我带你去晒太阳,我是真的想要让你就这么窒息没了。   可是你的哭声还是让我的良心惊醒了,当你那小小的手掌握住我的手指时,让我的内心控制不住的柔软了起来。   我一边想杀死你,提前终止上辈子的罪恶;一边又想你还是一个孩子,你还没有手上沾血,你只是孩子。   两种情感在我的心里极限拉扯,使得我想要改变你,却又想折磨你。   所以才会在你还不会说话时,就让你读三字经。   ...   许泽礼的每一句都在许泽平的心里掀起巨大波涛,这些话联合组织起来,既是错愕也是熟悉,这星星点点的事迹怎么和他敏雪给他安利的那本小说很像?   唐敏雪因为身体弱的缘故,从小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懂事以后就酷爱看小说。   许泽平忙于生活,也没有空管她,自然也不知道她看得是什么小说,一直到唐敏雪给他安利的那本耽美小说。   许泽平就是一大直男,看到那本男人还能够生孩子的奇葩小说,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恶心!   故而也没有翻开几章,唯一记得的主线就是主角许泽礼重生归来以后,先是让远嫁的小叔叔平安生子.....   也就是因为看到这里,许泽平才知道这个是什么鬼小说。   扫了一眼小说的简介,主角许泽礼拯救家人、一路中举迎娶白富“美”,最后荣登尚书之位,成为首辅的故事。   然后就将这本小说束之高阁了。 第217章 青云路17(小修一下细节,不影响剧情)   知道自己只是生活在一本书里,许泽平的内心是百感交集的,自以为这十六年以来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但现如今告诉他,你自以为的生活只是别人笔下那短短的几页冰冷的文字....   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可是他再不愿意接受,断层的历史、错乱的菜系、不一的地理位置无一不证明这是真的,这只是一本苍白无力的小说。   许泽平怔然,回想着与自己出入的历史事件。   蓝星的长城是始皇帝修建的,出现在秦朝,为的抵御匈奴。   南蛮在秦朝时期,是泛指百越,也就是长江中下游以南的地方...而在大景朝根本就没有长江。   阿兄曾为大伯提出用高阶粮政策吸引全国各地粮商去往东平县的主意,是范大人的主意,范大人是北宋人....却在大景第二任皇帝时期,出现了此等能人。   还有自己乡试时遇到了王守仁大家的诗句,王守仁大家是明朝人...在这里,却是出现在前朝第二任皇帝时期,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许泽平回想这桩桩件件事情,整个人都爆炸了,怪不得很多时候,他觉得这些能人好像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他不由的捂住眼睛,无力的躺在椅子上,这些人好像就是作者为了填补剧情胡乱的安排出来的,没有逻辑,有的就是让剧情爽。   而阿兄就是作者操控的一枚棋子,自己也只是其中的一抹炮灰,一切只为推动剧情的进行。   想到这里,许泽平的内心却是在发疼,为阿兄所经历的这一次所心疼。   若为看官,许泽平自然也是为了爽而爽。   可是他现在不是,他在冰冷苍白的小说中,实实在在生活了十六年,有血有肉的跟在阿兄身后学习着大景的点点滴滴。   现如今知道阿兄的一切遭遇,都是作者为了剧情所安排的...亲眼见证家破人亡,看着亲人的鲜血然后刑场...   再次归来,他无法想象阿兄的心里会是多么的痛苦。   这一刻,许泽平突然有点怨恨那操控支配一切的作者了。   怨恨过后,又只剩下无尽的哀愁。   未知的路途,是否只为了剧情的推动?   若真的一切都是为了剧情推动,那么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老幺,喝。”   许泽礼带着满身的酒气歪歪扭扭的摸到许泽平的身边,一把伸手搂住了许泽平的脖子,将晃荡的酒杯塞到许泽平的手里,含糊不清的吐字。   滚烫的手臂盘桓在许泽平的脖子上,却让彷徨无助的内心得到了安定。他空洞的双目清明了起来,或许这曾经是小说,但对于他来说,这就是生活。   他实实在在的在大景生活了十六年,每一日每一时都是清清楚楚的记录在他的脑海中的,不管是臭棋篓子的阿父、还是慈爱无限的阿娘...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才不是苍白的文字中描写的虚拟人物。   “喝!”   许泽平接过酒水,一口灌下。   次日,许泽平醒来头痛欲裂,嗅着自己满身的酒气,他都记不得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了。捶了捶自己的脑瓜子,靠在床头缓了许久,才算好受一点。   正打算起身,让小虎打些热水进来,他要去耳房泡个澡,洗去这一身的酸臭。   小虎守在外间,听着内室悉悉索索的动静声,有些不利索的跑了进来:“平少爷,可是醒了?”   许泽平的嗓音沙哑:“几时了?”   “已经未时二刻了。”   许泽平一听连忙穿鞋子准备起床,心里一个念头,完蛋了。睡这么久,怕是要被阿父骂了。   “平少爷,您别急。”小虎想到今早老爷发脾气的场景,咽了咽口水:“老爷说了,你和礼少爷简直是无法无天,喝酒喝得个醉生梦死,怎么不直接喝死算了?!等你和礼少爷醒了,就去书房跪着,他已经让吉祥去书房守着了。”   “所以今天是阿父让人把我们扛进房间的?”小虎这么一复述,许泽平像是有了一点印象,昨晚好像是喝的倒头就睡了....   哀嚎一声,早知道就拉着阿兄回房间喝了。   “阿兄,那边可是起了?”   小虎诚实的说道:“刚刚去看了,大虎哥说礼少爷还没有醒。”   听闻许泽平松了一口气,嘱咐小虎去打点热水进来,然后去厨房取点吃食,今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小虎苦着脸说道:“老爷临走时说了,让你们饿一饿长长记性。”   许泽平这是知道了,自家厨房铁定是不能用了,给了小虎一个眼神,小虎就秒懂了。   见着小虎一瘸一拐不太利索的跑了出去,许泽平像是知道了什么....   直到泡在浴桶里,许泽平突然就松快的一笑,有苦有甜、有痛有笑,这才是生活嘛。   许泽平一口气吃了八个肉包子,又灌了一大口茶水,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他将剩下的几个肉包子用油纸封好,塞进了衣袖里,才雄赳赳的去了书房。   到达书房的时候,许泽礼身板挺直的跪着,吉祥努力的板着一张脸站在旁边,见着许泽平来了,他学着许松山的口气说道:“过来,跪下。”   许泽平从胸前掏出一个垫子准备垫在膝下,吉祥咳了咳嗓子:“老爷说了,平少爷您要是敢偷奸耍滑,就再跪三天。”   唉。   许泽平只好认命的跪倒许泽礼的身边,挺直了腰杆。   从许泽平一进来,许泽礼就暗中观察着老幺的反应,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才松一口气,看来自己昨天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平平,阿兄昨天没有说什么话吧?”许泽礼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试探一嘴。   许泽平知道阿兄这是套话来了,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喝了酒断片,你问小虎他就知道。不过..我隐约记得,你好像说过祝贺我前程似锦,日后平步青云。”   说着说着,许泽平还灿烂的一笑:“那我就借阿兄吉言了。”   “平少爷,老爷还说了,不许你们二人交头接耳!”吉祥一脸严肃,他不怕礼少爷,他不怕礼少爷,现如今他是老爷的化身。   不知是许松山故意拖沓还是真的有事,平日里最晚酉时四刻归家,今日戌时二刻才缓缓而归。   从酉时到戌时二刻,一个多时辰,兄弟二人不光觉得膝盖不是他们的了,腰也不是他们的了,看见许松山踏进书房那一瞬间,仿佛救星降临。   “阿父,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么醉生梦死的喝酒了!”许松山一进来,许泽平麻溜认罪。   许泽礼要面子惯了,还真做不到许泽平这样没皮没脸,干巴巴的说道:“阿父,我也知道错了。”   二子都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许松山也不能够像小时候那样去打骂了。今日之举,也确实是气老火了,一早上见两兄弟还没有过来吃早膳,想着增进一下父子之间的情感,就来喊他们起床。   远远的就见着两兄弟不知是死是活的躺在凉亭中,身板还没有一个伺候的人,那一刻他都要窒息了,连忙就往凉亭中跑去。   仓皇奔跑中,他脚一歪,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好在吉祥及时的扶住了他。   顾不得自己的脚,直接凑上前去触摸兄弟俩的鼻子。   散落一地的酒坛子,臭气熏天的酒气,无一说明兄弟俩只是醉死了过去。   那一刻他是又气又庆幸。   庆幸过后又是控制不了的发了一阵火,直接命人将伺候的小虎和大虎摁在来,打了板子。   许松山也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废话,两人懂得道理比他这个老头子多的去了,不顺心的说道:“爬起来去吃饭,然后抄五十遍家规给我,明日我要见到这五十遍家规,见不到你们知道后果的!”   就在许松山转身离开之时,许泽平兄弟才注意到他不自然的步伐。   他们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上前一人扶住了许松山的一只手。   到西禾院,才发觉席面摆在了院子中,看着席面上坐着的丁一强、钟晔以及他们的表弟钟华朗,他们才知许泽柔一家以及许松睿一家都到了。   看到父子三人都不利落的步伐,几人也都是识趣的避过原因。   因为兄弟二人昨晚的宿醉,今日许泽平他们这一桌席面上都没有上酒水,选择的是以茶代酒。   钟晔推了推身边的少年郎,“还不上前给你小表兄敬一杯茶?祝贺祝贺。”   说实话,对于这个表弟,不止是许泽平就是许泽礼都挺陌生的。   上一辈表弟不但早产,而且带着胎毒,身体一只不太康健,可以说是病歪歪的养活着的,出门的次数都不多....   这一辈子虽然说是身体康健,但他们相处的机会不多,也就每年许松睿夫夫来送节礼时,他们会见上一面,平日里,许泽平兄弟俩可以说都是忙着在读书。   而他们这个表弟被钟晔他阿娘像个宝贝一样紧在身边,许松睿能够带出来的次数巴掌可以数的过来。   再加上这个表弟又不是个爱读书的,如他阿爷性子如出一辙,是个酷爱经商的,像是钱眼里一样,导致他们在一起也不大能够聊到一起去。   钟华朗跟在钟晔身边走南闯北的做生意,自然也不是个蠢笨的,相反还很精明。   他一直都不太喜欢同舅舅这边来往,是因为阿奶说,舅舅他们这边没少从他们钟家扒拉财物回去...   这就让他很不喜欢许家,所以每次礼表兄同他找话题聊天,他就不是故意装傻岔开话题就是不接礼表兄的话,这使得礼表兄也就收起了对他的聊天欲望。   他知道礼表兄人很聪明,也猜得出礼表兄估摸看出了什么。   但他就是喜欢这样,他才不想和算计他们钟家财物的人家来往。若不是他年纪还小,他定要阻止阿爹回许家!   所以在博表兄和平表兄的双秀宴上,他才会找借口不来参加.... 第218章 青云路18(捉虫)   钟华朗模样并不随他阿爹,倒是随他阿父,圆头圆脑的,像钟家人多一些。   若是笑起来,那必定也是十分的讨喜。   只不过他现在笑不出来,拿着茶杯,干巴巴的说道:“恭喜小表兄高中举人,华朗在这里道喜了。”   许泽礼背杆子挺直,垂下眼帘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许泽平端起茶杯,温和的说道:“表弟的心意,表兄收到了。”   二人举了举手里的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听闻表弟跟着小叔父在做生意?”许泽平客气的搭话:“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生意?”   许泽平客气的搭话,在钟华朗的耳中,就是想要插手他们钟家的生意,好分一杯羮,心里就不爽快了,糊弄的说道:“小表兄,表弟愚笨也没有忙些什么生意,就是跟在阿父身后瞎忙忙家中的粮食罢了。”   关于钟家的生意,许泽平也是有所耳闻的,钟家以倒卖粮食起家,到钟华朗阿爷手里迅速发展壮大,扩张成为了东平县的第一富商。   钟家能够成为东平县第一富商,离不开两点原因:一是钟老爷子娶了一个得力的妻子,永安州王氏庶女;一个是他与当时的东平县令,也就是许家大伯许松林成为了姻亲。   王氏是大景朝的官商,每年都是要上供粮食给朝廷。   与王氏成为了姻亲,使得钟家在粮食这一块不怕短货。   而与许家结亲,在东平县的赋税上头,许松林还有有一定的小权限的...   许家发家初期,说实话,也确实占到了钟家的一定便宜,但那是双方的互惠互利。   比起钟家给予许家的小便宜,许家给予他的助力那才是真正落到了实处...   在许林松升迁永安州通判以后,钟老爷子看到了许家的潜力,将家主之位给了钟晔。   钟晔接手钟家以后,不但将生意开始往永安州扩展,还开始接触酒楼行业,这段时间也正带着钟华朗在监工修建新的酒楼。   许泽平听闻钟华朗的含糊其辞,心知他没有什么和自己聊下去的欲望,就收起了自己的话头,转身同丁一强聊起了天:“姐夫,你与阿兄什么时候动身去上京?”   钟晔也看出了泽平前后的反差,心里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十分的恼火,真是被阿娘教养的十分浅薄,就这点眼皮子,他还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的儿子!   话说他的心里有万千的怒火,还是得掩藏起来,笑意呵呵的同许松山搭话:“二哥,怎么泽博今日没来?”   “泽博不是办了个私塾吗?”许松山倒是没有将孩子们的小事放在心里,他乐呵的回答:“昨日来了一趟,惦念着私塾,连夜赶着回去了。”   “男子汉自当以事业为重,且这私塾还是为百姓着想,日后若是桃李满天下了,大哥也就不用为泽博发愁了。”钟晔圆滑的搭着话。   ...   “我与你阿兄相商了一番,欲在十一月动身。”丁一强端着茶杯,心里十分的不得劲,他真是想喝两口酒啊!   柔娘管的严,他难得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喝上两口酒。本来是想着来岳丈这里,趁着小舅子高中,光明正大的喝个够。   哪里想到...啧啧,这大小舅子真是坏事,偷摸喝酒都不知道告诉他。   十一月动身,估摸十二月到上京,二月春闱。   许泽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又关切的问道:“阿兄,你们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你在家中专心备考下一届春闱就是了,住的地方,我提前联系了大师兄,他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许泽平当然知道他们大师兄是谁,李程雪,官至翰林院大学士,是个名流清官。   许泽礼扫了一眼钟华朗,不得不说,这个表弟其实也是个能成事的,没有人搭理他,他也能够一人安之若泰的享用吃食。   不过可惜了,与他们许家并不亲近,日后没有意外,怕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想到小柔跟自己揣测的事情,许泽礼垂下眼眸...鸟为食,人为利,还真是白费了小叔叔为他筹谋的事情。   ...   “嫂子,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许松睿想了许久,还是想趁着这喜悦的气氛中来个喜上加喜。   虽说都是一家人,但孩子大了,总归是男女有别。   故而许泽平他们这一桌席宴是摆在院中的,而程哥儿他们这家家眷的席面摆在花厅中。   许林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打趣的笑道:“咱们叔嫂之间有什么不能够说的,有什么就直接说呗。”   许松睿知道娘家与钟家的距离逐年拉开,自己若是不助一把力,只怕日后华朗与表兄弟之间会越来越生疏,而自家小哥儿年纪又太小,今年才六岁。   若不是年纪太小,他都想要把小哥儿嫁回娘家。   “那嫂子,你就别嫌我厚脸皮为自己儿子保媒了?”许松睿笑呵呵的说道:“我观程哥儿十分的中意,嫂子你觉得他与华朗如何?”   许林氏一听十分的不自然,而程哥儿也是浑身僵住,他下意识的攥住了许泽柔的手腕。   许泽柔听闻小叔叔的话,心中了然,前段时间小叔叔给自己写了一封书信询问程哥儿是否在相看人家....她就知道小叔叔是动了联姻的心思。   钟家在富裕那又如何?在官宦人家看来,屁都不是一个。   一旦阿兄和平平考中进士,那他们许家二房也可换上官宦人家的门第,不单单是靠着大房了!   如此一来许家三人为官,这在永安州都是响当当的名头!   许泽柔可是知道程哥儿与平平早就心意相通,就是不知道,她也不想程哥儿嫁到钟家去,一个原因是钟家是商户,二一个原因是钟家的表弟与阿兄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厚,据许泽柔所知,都还不如读书时期的元章与阿兄。   说起来,还真是好笑,嫡亲表兄弟还不如读书的同窗。   正是这样的原因叠加,许泽柔才不想许钟两家再次联姻。在她看来,日后等阿兄和平平起来,有的是官宦子弟要求娶程哥儿。   永安州可有不少读书人家,明里暗里的想要通过她和许家联姻,都被她不动声色给摁下去了。   但小叔叔不是旁人,她知道阿娘与小叔叔的关系亲厚,这才事先与大哥通通气,一定要让他稳住阿父,只要阿父不同意,就是阿娘同意了,这还有缓和的余地。   许泽柔知道比起后宅的感性,前院男人更注重利益,否则当年小叔叔也不会被大伯做主嫁到钟家去。   许泽柔反手拍了拍程哥儿的手背,示意他安心下来,这门亲事她是第一个不同意。   许林氏前脚刚同意了小儿子的请求,后脚又如何能够反嘴?她笑着推辞:“程哥儿都十七了,华朗才十四,这年岁不大相符合呢。”   叔嫂多年,许松睿如何听不出嫂子的意思?只是他真的不想儿子日后损失了这一脉关系,继续说道:“这年岁怕什么,都说妻大三,抱金砖,相差三岁正正好。”   许林氏夹了一筷子蒜放到许松睿的面前,“睿睿,嫂子实话跟你说了吧,老幺中意程哥儿。”   蒜=算了。   许松睿看懂了嫂子的意思,再听到嫂子掏心窝的话,他叹息的摇了摇:“哎,是我们华朗没有福气。”   许林氏从来不把这个小叔子当外人,她将许松睿的手拉倒大腿上,安抚的说道:“嫂子知道当年的事,是大哥和我们对不住你,你放心,日后华朗有难处,我们这些做舅舅舅娘的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许松睿是个识趣的人,知道娘家对于自己还是心存愧疚的,现如今得了嫂子的保证,他立马调整了心态:“那这小定放在何时?”   泽礼还没有成亲,嫂子就是再想抱孙子,也还得顾着老大。   许林氏抿嘴一笑,示意许松睿看过去。   许松睿看着程哥儿红得不能够再红的脸颊,知道这个孩子打小就是个懂事羞涩的,哈哈一笑,就转移了话题。   ..   丁家就在清水镇上,故而在用过席面后,许泽柔一家就辞行了。   钟晔最近也忙着监工,手头上的事情也不少,所以许松睿他们一家也没有久呆,留宿了两晚后,就踏上了归程。   等到空闲下来,许泽平先是前往柳府拜访了柳淮之,陪他在柳府住上了两日,这才回到许宅打算将自己与程哥儿的亲事跟阿父提上一提。   因着许泽平向许林氏挑明了他与程哥儿的事情,现如今许林氏都不许他随便去西禾院溜达了。   许泽平心里那个苦啊,东耕院有阿兄盯着、西禾院又不准去,他在家中呆着也挺没有意思的,就自告奋勇的拦了吉祥的活,接过了他的食盒,打算去茶楼走上一走。   “平少爷,您怎么来了?”   许泽平刚下马车,走到茶楼的门口,小二儿就迎了上来问好。   许泽平打小就忙着读书,其实很少来茶楼,对茶楼的印象也不深刻,至于茶楼中的人手就更不清楚了。   这么一想,他好像就对阿父身边的吉祥熟悉。   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呐。   听阿兄提过,这间茶楼本来是阿伯为了赡养阿奶交给他们二房搭理的,日后是要收回给大房的。   阿父他们本来也是想着等堂兄成亲后,就还给堂兄,让他们夫妇自己打理。   却不想堂兄是个不想管事的,宁愿一年拿着那点红利也不想揽这头的事情,还放话说,日后他家老头子想打理就给他家老头子打理....   许泽平听这话,知道堂兄是怕伤了情分。   所以现如今,许松山还是继续管着这茶楼。   许泽平扬了扬手里的食盒:“我来给我阿父送吃食。” 第219章 青云路19(捉虫)   叩叩叩   许松山听着敲门声,估摸着时辰,应该是吉祥送午膳来了,想也没有想的就说了一句:“进来。”   许泽平进入茶楼小书房时,许松山正在拨弄着算盘,对着上一个月的账务。   听着沉稳的脚步声,许松山察觉不似吉祥,他抬了一眼就瞧见了自家老幺,含着笑意说道:“不在家里温书,来我这凑什么热闹?”   许泽平将食盒摆到许松山的面前,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想阿父了呗,阿父管天管地还管儿子不许想你不成?”   许松山一边整理案几,一边笑骂道:“打小就你喜欢贫嘴。”   许家虽说小有资产了,但也不奢侈,午膳一贯的就是两菜一汤,一道荤菜一道素菜外加一道骨头汤。   许松山虽说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但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故而在陈大夫的建议下,每日还是食补滋养,所以许家也就养成了炖骨头汤的习惯。   “没办法啦,阿父疼的嘛。”   许泽平将吃食一一摆在案几上,最后将竹筷递到了许松山的手上。   许松山接过筷子,问道:“午膳用过了没?”   “用了,在老师那里用过才回来的。”   “这两菜一汤,我一人也用不完。”许松山走到门外,让人拿了备份的餐具上楼,然后拿着餐具回来:“陪阿父再用一点。”   食不言寝不语,陪许松山用完餐,许泽平才讨好的走到他的身后,一边给他按着肩膀一边说道:“阿父,你可是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许松山隐下眼中的笑意,装傻的说道:“什么事情啊?”   “就是我的婚事啊。”许泽平停下手,侧过身子直勾勾的盯着许松山:“阿父,你不会忘记了吧?”   “力道还不错。”许松山拿乔的说道:“你要是这么一停,那我确实是忘记了。”   许泽平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直到他的手开始酸麻,许松山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说吧。”   “阿父,你看我同程哥儿相配不相配?”许泽平停了手,巴巴的看着许松山。   “我要是说不相配,你该如何?”喜娘早些日子就跟他提了这事,他的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虽说程哥儿只是他们收养的,没有血缘关系,但明面上那也是阿娘那边投靠过来的表侄子。   自古表亲联姻也算是常事,不一样的是,程哥儿长在他们家,所以这个定亲的章程,他们也还在和媒婆那边对接,看看哪样合适。   若是按着童养夫这样草草的礼仪,他与喜娘还是觉得委屈了程哥儿。   若是正常的三书六礼,聘书、礼书都在许家,日后怕程哥儿出去社交,又怕不知情的耻笑他。   所以他们也都还在筹谋,如何是好。   许松山能够这么深明大义,自然不是个迂腐的,他希望孩子们都能够找到自己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就像他和喜娘一样,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来,夫妇二人都不曾红过脸。   “阿父,你这样,程哥儿以后就不能够指导你下棋了。”   “你这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许松山直接破防了,拿起面前的账本就往许泽平的面上扔。   “阿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许泽平一边闪躲,一边开心的求饶,他知道阿父这是同意了。   “真是没个正形。”许松山没好气的瞪了自家老幺一眼,然后道:“过来好好坐着,有些事情跟你相商。”   许泽平乖乖坐到许松山的跟前,“阿父,你说。”   “你乡试前,阿父就跟你承诺过,等你中了举人,就给你名下买上和你阿兄一样的田产。当年你阿兄中举时,本来打算给他准备的五十亩上等水田的,但是村中只有上等水田二十亩,所以才折中买了三十亩中等水田。”   盛安帝上位以来,还算国泰民安,他们百姓日子好过了,卖田的人自然少了,这上等水田也就难凑。   许松山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现如今江平村别说中等水田了,就是下等水田也不多,我托你昌生叔在附近的邻村打探过了,恰好隔壁的桥村有个小地主的儿子染上了赌瘾,急着筹银子,要出售上等田十亩、中等田二十亩,下等田二十亩,你看如何?”   许松山这么提出来也是怕老幺会说他们偏心,所以才特意知会一声:“若是你看不上,我们可以在寻摸一下。”   桥村,许泽平知道,就在他们村的下边,相隔还挺近,很多农田都挨在一块。   “挺好的,阿父,我们就这么定了。”   见老幺没有生出不满,许松山也算是解决一桩心事。他继续说道:“我们家的这点老底,你也是都知道的,日后这镇上宅子是要留给你阿兄的...还有这绣坊是你阿兄出得主意,必定是要留给你阿兄的。”   对于许松山他们的安排,许泽平没有半点不满,相比起其他家,许松山夫妇对两个儿子已经算得上很公平了。   况且许泽平他自己也有生存的能力,所以没有想着在这点家产上争长短。   许松山一边说一遍观察着自家老幺的脸色,见他没有不虞,这才继续说道:“我同你阿娘相商过了,你也要定亲了,若是除去名下的田产就没有什么了,这不太好讨生活,就想着在盘个铺子,让程哥儿去打理,日后你两小夫夫也算是有个嚼头。”   其实这也是许松山夫妇思来想去比较好的法子,程哥儿名下有一进小院,日后小夫夫成亲了,也不怕没有住的地方。   支个铺子,平日里就有了生活来源。   再加上老幺名下的田产,只要不作妖,日后小夫夫衣食上也是无忧的。   比起长房他们两夫妇自是比不得的,英哥儿出嫁时,大哥大嫂不光在河洛县盘活一处宅子,就是永安州都想办法支了一个铺子,更别提东平县那处产业也是作为了英哥儿的嫁妆。   至于博小子这头,河洛县城中可是有两处铺子的,还有老宅以及村中的田产。   但是比起河洛县其他人家来说,他们两夫妇为孩子做的也不差了。   “阿父。”许泽平听着许松山对他的安排,嗓子眼都哽塞了,“其实,你们不用这么..日后,我们也不一定会在清水镇安家的。”   许松山拍了拍他的手背:“落叶都是要归根的,日后你就懂了。”   从茶楼出来以后,许泽平没有着急回家,而是迈着轻快的步伐拐进大街尾部的东斜小街上,他要去绣楼一趟。   因着阿娘不许自己去西禾院晃了,他回来这些时日还没有同程哥儿单独相处过...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绣楼瞧瞧。   “平少爷,您怎么来了?”   现如今许家绣楼里的东西物美价廉,在清水镇上生意好的不得了,许泽平踏进绣楼的时候,不少的客人在挑选东西。   不同于传统绣楼,许家的绣楼做了半自助的营销模式,所有的绣品都展示了出来,任由客人自己挑选试戴...   因着怕客人手脚不干净,所以会有绣娘跟在她们后头盯着。   好在花落娘的眼力劲不错,一眼就看见了许泽平,直接迎了上来。   许泽平眼神清明,没有左盼又顾,直接上了二楼:“我来寻程哥儿,阿娘让我跟他交代点事。”   搬出了许林氏,有了合乎的理由。   花落娘也不疑他,直接说道:“是。”   早些年绣娘不多,花落娘她们是做工和吃住都在二楼,现如今人数多了,许家就将绣楼后头的院子也盘了下来,整个二楼就改成了小作坊,一楼卖绣品,绣娘们住到了后头的大院里头去了。   程哥儿有自己专属的房间做绣活和管账,许林氏将绣楼放权给了程哥儿,程哥儿已经甚少做绣活了,大多数只要将绣活的帐管好就成。   叩叩叩   许泽平敲了敲房门,见里头一直没有回应,不由的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眼只见,程哥儿半倚靠在榻上睡得正香,手里还捏着一块半成品的红色盖头。   许泽平不知为何,整个心都柔软了下来。   轻轻的合上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小榻边,清晰可见盖头上绣的鸳已经成型、剩下的鸯已经绣出了翅膀。   许泽平怕绣针扎了程哥儿的手,想要扯出盖头,却不想这一动,竟然惊醒了程哥儿。   程哥儿一睁开眼,就见着许泽平在扯他手里的盖头,虽说私底下他较为的大胆,但现在碰上了平平见着他在绣盖头....还是有些臊意,水润的猫眼不满的瞪了许泽平一眼:“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许泽平满眼无辜:“我敲门了,是你自己睡的太熟了。”   程哥儿轻哼一声,将盖头叠好放到一边,然后昂起头,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我就是恨嫁了。”   “程哥儿,你真是太可爱了。”许泽平轻笑出了声,他弯腰捏了捏程哥儿小巧的鼻头:“我又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就急眼了呢?”   程哥儿羞恼的拍开许泽平的手,不满的扭过头:“对啊,我就是急眼了。有本事,你就..”   “我就什么?”许泽平好声好气的凑过去,眼中尽是柔情。   “我就亲你一口。”程哥儿侧过头,快速的在许泽平的侧脸上香了一口。   看着许泽平瞪圆的眼睛,程哥儿抿嘴偷笑,“上当了吧?” 第220章 青云路20(捉虫)   次次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得逞的小眼神,真是好笑又好气,最后只能够干巴巴的说一句:“你这哥儿还真是不知羞。”   说罢,就要直起身子站起来。   却不想程哥儿直接攥住了他的衣领,许泽平一个不慎,往前一趴...眼看要摔在程哥儿脸上了,许泽平及时的用手撑在小榻上,才使得二人避免来个面面相撞。   足够近的距离,让二人炽热的呼吸相缠。   而四目相对,是情愫相绕。   幽幽桃花香使得许泽平的心儿怦怦跳,他连忙起身。   程哥儿却不管不顾的抱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耳畔,嘴里还呢喃着:“平平,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不知羞了嘛~”   耳朵是许泽平的敏感区,这么一碰,当即举了旗。   “程哥哥,你还真是想让我现在办了你...”许泽平控制不住的将他圈在怀里,沙哑而又咬牙切齿的声音,让程哥儿心中一惊。   腿部与腹部相挨着,他能够感受到身上之人的变化。   他吓得心脏怦怦跳,乖乖的蜷缩在汉子的怀里,像一只犯错的小猫儿。   许泽平缓了好一阵子,才平息自己心里的燥意。低头看着小哥儿滴溜溜转的眼珠子,恨恨的说道:“下次你再敢乱来,我决饶不了你。”   “平平,我知道错了嘛。”程哥儿双手攀附上许泽平的脖子,乖乖的撒娇:“不生气了,好嘛。”   “你乖乖坐好,我就不生气了。”   许泽平原本打算亲自来同程哥儿分享自己中举的喜讯,虽说程哥儿已经知道,但毕竟不是自己亲口说的。   只是经过程哥儿这么一闹腾,反而想让他分享的就不是这个事了。   见着小哥儿乖乖坐好了,许泽平才眼含喜悦:“程哥儿,阿父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程哥儿满眼欢喜,又控制不住的想要扑上去,但是在许泽平眼神的制止下,只能够乖乖的坐着,他的嗓音是控制不住的欢快:“真的吗?”   “真的。”许泽平伸手将他翘起来的呆毛给捋平,“阿父和阿娘在跟媒婆对接小定的流程了,若无意外这日子会定在十月中旬,阿娘找人看过了,十月初十是纳吉的好日子。”   许泽平说到这里,程哥儿却听出了他话音中的难色,焦急的追问:“平平,可是哪里有不当的地方?”   许泽平垂下眼睑,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在茶楼的时候,许松山将他们与媒婆对接的流程将给了许泽平听,不管是按童养夫的流程还是正常的三书六礼,聘书、礼书都在许家....许泽平都不满意。   在大景朝,童养夫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地位,很多人看来就是个干活的半奴,大了就直接拉来拜堂成亲。   至于聘书、礼书都在许家,传出去着实不好听,爱嚼舌根的指不定怎么编排许家是不是没有规矩的乱lun....   思来想去,许泽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反正等纳吉以后,他与程哥儿就要分开住。   那就委屈一下程哥儿,让他提前住到西林大街那处小院中去。到时候聘书可以直接下在那处小院中,迎亲时也可以从那处小院迎回到许家。   等他们小夫夫拜堂成亲以后,就可以直接住过去。   西林大街基本上都是读书人家,治安也都不错。   加上丁家、柳家都是在西林大街上,相隔也就三五步的距离。   到时候再把姜麽麽请过去坐镇、然后让花落娘住到院中与程哥儿作伴,最后安排两个粗使丫头过去。   这么一合计,也不怕程哥儿住着不安全了。   许泽平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住过去,但是许松山说那处现如今是程哥儿的宅子,你们还没有成亲,你就直接住过去,这说出去不好听。   许泽平也不怕被人说吃软饭...但是许松山接受不了啊!   他再是开明,骨子里也还是个封建大家长。   “那我什么时候搬过去?”程哥儿眉眼弯弯,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只要能够和平平成亲,一切都可以克服。   许泽平忍不住的握住了他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着程哥儿的手背,勾的程哥儿心头痒痒。   “程哥儿。”   话到喉间,许泽平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是该说自己的不舍吗?   阿父阿娘没有同意之前,他愁的是他们不答应。   现如今阿父阿娘同意了,并且算好了日子,他愁的又是阿兄什么时候成亲。   长兄未成亲,他即使与程哥儿小定了又如何?照样行不了大礼,而且未知的时间才是最急人。   阿娘说得极是,阿兄是个不着急的,他总不可能随便拉个人就让阿兄成亲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脑海里想到了一个人,苏瑜姮!   那本小说中,阿兄的官配。   他的眼前突然一亮,阿兄不成亲,是因为他在等他上一世的夫郎!   如此,他心里的不舍得倒是浅薄了些。   他不知阿兄这辈子的走向是什么,但是他记得阿兄是被榜下捉婿的。阿兄即将春闱...   最迟明年会成亲!   理清了时间线,许泽平眼睛亮亮的看着程哥儿:“最迟盛安十九...程哥儿,等我春闱中了进士,我就回来和你行大礼好不好?”   “好。”程哥儿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搭在许泽平的掌心上,浅浅一笑:“说定了,不盖个章吗?”   看着掌心之上小哥儿白嫩的手背,许泽平的眼前好似闪过了当初自己醉意轻薄程哥儿的画面。   月光下,那醉意癫狂的少年扯着哥儿的手就往自己的嘴边凑,嘴里还念叨着盖个章。   “好,盖个章。”   许泽平低头,虔诚的在程哥儿无名指上轻轻一吻。   沙哑的嗓音,勾得程哥儿脸庞热乎乎的,整个人都很飘忽。   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是许泽平记忆中的老风扇一样,转一圈就是一日。   九月二十五,西林大街的小院已经修整完毕,因着家中无男主人,并没有挂上匾额,但敲锣打鼓热闹的声音还是让周围邻居知道,这里即将有新主人入住。   九月二十七,许林氏挑好日子以后,程哥儿带着姜麽麽搬进了新宅中。   起初,清水镇的人都很奇怪,许家的表公子在许家住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搬家了?   直到许林氏带着媒婆登门提亲,他们才知道原来许家的表公子要与许家嫡幼子议亲了,而这处宅子是许家仙逝老太太给她这个表侄子准备的嫁妆...   家中没有男主人,故而许泽平也不好跟着许林氏登门,只能够眼巴巴的在家中等着。   九月三十日,许林氏带着纳采的绢布、头面以及大雁正式踏入小院向姜麽麽过纳采礼。   纳采的红绢布、以及这套纯金头面,是许泽平在长湘府时就已经准备好的。   他早就存了娶程哥儿的心思,这些东西自然不想让阿娘他们破费。   至于大雁,也是他亲手射下来的。   大景朝哥儿的一套完整的头面其实不复杂:一簪一钗一璎珞、二坠二镯二对戒。   这些除去世家大族,其实很少有备全乎的,很多能够有一簪头、两只耳坠两个手镯都不错了。   但许泽平却将这头面都备完整了,这细心程度,让许林氏震惊,她才知道自家这个幺子用情有多深,也是庆幸自己没有阻止这桩亲事。   在程哥儿浅薄的记忆中,他隐约记得养母有很多头面,翡翠的、珍珠的、点金的..但这些,都比不上自己面前的这一套。   四季平安如意蝙蝠头面一套。   程哥儿看着媒婆止不住眼馋的笑意,他是止不住的甜,他要戴着这套头面与平平成亲。   十月初五,许林氏再次请媒人登门问程哥儿的名字以及出生年月...   尽管许林氏早就托人合过老幺与程哥儿的八字,但是这一步的流程不能够错过。   得到天造地设、和和美美的结果,许泽平笑的嘴角都合不拢了。   这是看得许泽礼格外的眼红,家中老二、老三、老幺一个个都有了对象,愈发显得许泽礼孤单影只了。   气的他都不出来晃了,整日窝在书房中温书。   当然啦,看着来自己面前晃的老幺,他会忍不住给他两拳爱的抱抱。   问名过后,就轮到了第三礼:纳吉。   纳吉礼便是交换男女双方的庚帖。   这纳吉礼的日子已经定在十月初十,所以程哥儿和许泽平都是在家中安心的等待着。   等待的这段时间,许泽平也想好开了什么铺子了。   阿父阿娘说要给自己支个铺子,他一直没有想到开什么铺子,直到昨日收到程哥儿的纸条,程哥儿纸条上写着他要给自己缝制喜服...   按着阿娘的意思,就是等自己与程哥儿文定后,为了避嫌,就不打算让程哥儿沾手绣楼里头的活了。   这绣楼日后毕竟是要交给阿兄的。   程哥儿心灵手巧,绣活是做的一等一的好。   以前他有绣楼里的事忙活着,日后若是闲赋在家,必定很是无聊...不如开个成衣坊,让程哥儿去打发时间,这样也不至于无聊。   况且自己还有科举,要是没有个事给他忙活,那得多空虚?   许泽平说干就干,想了这个主意后,就跟许林氏提了,许林氏思考了一日就同意了。   盛安十七年,十月初十,许林氏带着庚帖登了小院的门。   在交换了庚帖后,程哥儿又亲手为许林氏做了一顿饭,这纳吉礼就算是完毕了。   程哥儿送许林氏到小院大门口时,许林氏停住了步伐,看着乖巧的小哥儿,心疼的说道:“程哥儿,委屈你了。”   程哥儿摇摇头,“舅娘,我不委屈。”   “等老幺去上京春闱,我就接你回去住。”   “好。” 第221章 青云路21   经营的成衣坊日后是要交给程哥儿自己打理的,故而许林氏没有独断定下售卖的种类,而是在程哥儿与花落娘交接绣楼账薄的日子里,上门同他相商了一番。   在详谈时,许林氏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式已经完全跟不上年轻人了,索性就支会了两百两银票出来,让程哥儿自己全盘去操持。   还嘱咐程哥儿,若是银子不够,就差夏天回许宅说一声。   许泽平前前后后交到程哥儿手上的银票加起来可不下五千两了,再加上程哥儿这些年活跃在绣楼中,也卖了不少私货,其实他很富裕。   说实话,就光许泽平给他的那些银票,就超过了许家二房的身家。   故而就算许松山让程哥儿交出绣楼的管理权,程哥儿自己也有能力活下来。程哥儿并不想要许林氏给的银票,舅娘他们已经对他很好了。   比很多很多亲生父母都好。   许林氏见着他推脱,安抚的说道:“这是给平平经营的,日后平平出入官场要的是银子使,你可莫要拖平平的后腿。”   成衣坊的地址许松山这边都看好了,就是许家绣楼隔壁的糕点铺子。   许家绣楼这条东斜小街虽说只是一条岔路街道,但因着绣楼生意不错,也带来了不少的客流量。   这间糕点铺子之所以没能够经营下去,是糕点铺子的老板喜欢偷工减料,久而久之坏了名声,也就没有什么人光顾了。   糕点铺子老板是租的门店,现如今一关门,铺子的老板还没有遇到愿意接手的人。   许松山看好了铺子却没有定下来,是因为他想把铺子买下来,而非租下来。   铺子房租一年十七八两,买下来的话,压一压价格估摸一百两出头。   铺子也是上下两层,一楼售卖货物,二楼可以供程哥儿休憩。   虽说程哥儿已经有了经营方案,但是谈价格这时,许松山还是怕铺子老板欺负程哥儿脸嫩,所以还是由他操持着。   约莫磨了十来天的时间,这个铺子用110两的价格给盘活下来了。过户的时候填的是程哥儿的名字,许泽平已经考中举人,日后要为官,自然不好与商户挂钩。   而这铺子放在程哥儿的名下,说是程哥儿带过来的嫁妆,传出去也好听。   这成衣坊,程哥儿不打算做传统的铺子,他这这里只售卖姑娘、哥儿的衣物,从贴身衣物到穿着鞋袜一概都有。   他手头上的资金足够,平平也不怕他挥霍,这就使得程哥儿十分的大胆。   等到铺子一过户,他就投入自己的事业中去了。   这使得许泽平十天半个月都收不到他的一封信,想程哥儿了,也只能够远远的看上几眼,因为偷摸溜过去凑上去说几句话,就会被程哥儿赶回去念书。   程哥儿可是还记得平平的承诺,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平平赶快高中进士!   许泽平在家念书的日子也不算太悠闲,已经他已经接到了诸多读书人的邀约了,今日不是那个王秀才、明日就是那个李举人,甚至是永安州的一下小书吏都会邀约他去参加宴会,这让是许泽平十分的烦躁,体会到了当初阿兄的烦恼。   许泽平并不是个喜好附庸风雅的人,为了逃避这些宴会邀请,他打算回江平村躲躲。   也正好回去看看自己名下新入的田产,别到时候自的田产在哪里都不知道。   而回江平村,他就想到了许繁林一事。   从江东宝哪里知道真相这么久以来,他是真的没有想好怎么跟阿阳爷爷说这个事情。   又想到阿兄即将动身前往上京,许泽平想想,还是听听阿兄的意见。   “阿兄。”   许泽平进入书房时,许泽礼正在伏案写策论。案几上已经摆放着一踏稿子,这稿子上头都是一篇篇策论。   这些策论的题目都是历届春闱的考题,每一题都是根据时事的治国安邦题材。   看到许泽礼的策论,许泽平突然觉得自己的策论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许泽礼的策论不但用词圆滑精准,就连同他的观点就像是本该如此的浑然天成,最为点睛的就是通篇乌黑方正的馆阁体,让人过目难忘。   “可是有什么苦恼之事?”许泽礼瞧了一眼就知道老幺就心事,放下手里的羊毫,温和的说道:“说来看看。”   许泽礼不同于许泽平对于毛笔有偏好,他仿佛是天生的书法家,执笔就能够写出一手漂亮的墨宝。   许泽平不一样,比起软毫,他更喜欢用硬毫。故而他对狼毫十分的偏好,这也是为何乡试上他对长湘府准备毛笔不爽的原因。   大景朝市面上流行的软毫十分的低廉,基本上都是用鸡毛以及羊毛的边角料制作的。   倒也不是说许泽平用软毫写不出漂亮的墨宝来,怎么说呢,就像长期用钢笔的贵公子突然拿到了铅笔这般的憋屈。   许泽平将怀里的信封拿了出来,然后递到了许泽礼的面前:“阿兄,你先看过信后再说。”   许泽礼一行十目,很快就将洪东宝在信中所说的事情映入了脑海,不由的也皱起了眉头。   许泽礼上辈子浸淫官场十载,再是不济也知道一些许泽平不知道的阴私。   他就说许繁林好好的,怎么就莫名失踪了。   看来是卷入了洪家长房和二房的争斗。   老幺只能够看到信中的第一层意思,他却能够读懂第二层潜台词,若没有洪延沉的允许,李戍又怎么会“意外”的将这件事情的前后因果告诉洪东宝?   他可是知道繁林叔入了西河水军以后,深受少将军的喜爱,从一个无名小兵升到了百夫长。   最初他不确定这个少将军是谁,但从洪东宝信中清楚的说明了,当年器重繁林叔的是洪延沉,而繁林叔却不知好歹的背叛了洪延沉,与二房搅在了一起。   越想许泽礼心里也是越复杂,洪延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上辈子也见过几次,看着斯斯文文的,是个讲道理的儒将,但是他在后期可是敢公开叫板他阿父西河提督,支持皇太子殿下,还让西河提督以及皇长子一脉都拿他没有办法,又怎么会是明面上看起来的那般良善呢?   既然洪延沉都这般暗示了,许泽礼闭了闭眼,那许繁林应该是真的死了。   看着阿兄的神色变化,许泽平猜到他应该是知道点什么,想必牵扯到前世的事情,许泽平又不好询问,只能够试探性的说道:“阿兄,我该如何跟阿阳爷爷他们说?”   “就当你不知道这件事情。”   阿阳爷爷他们都这个年纪了,还是让他们怀着一点念头吧。若真是到了那一步,许泽礼闭了闭双眼,再让他们没有遗憾的去与繁林叔团聚吧。   许泽平明白了阿兄的意思,他颔首:“阿兄,我听你的。”   “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许泽礼瞄了一眼窗外,柔白的月光止不住的寒意,十月的下旬果真要迎来寒冬了。   “阿兄,那你也早点休息。”   正当许泽平转身准备离开时,许泽礼又忍不住的说了一句:“老幺,日后离洪家远点。”   许泽平迟疑了一下,他停住步伐,装傻的说道:“我观洪东宝也是讲义的汉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洪家的水太深了,长房和二房的争斗,我怕你受伤。”   许泽礼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日后洪家会分作两个派系的事情说出来,过早的下决定会让老幺生疑。   许泽平自然明白阿兄的意思,洪东宝沿路被追杀,那可不是说着好玩的,他这么装傻也是为了套话,不过看着阿兄这个意思,是不打算跟自己说了。   罢了罢了,日后阿兄想说的时候定会告诉自己的。   “阿兄,后日我送送你。”   许泽平听着老幺不舍的话语,眼神柔了下来:“好。”   盛安十七年十一月初一,许泽礼、丁一强二人在丁家镖行的护送下,踏上了前往上京的路途。   寒冷的冬月难得出现了晴空,闪耀的阳光下,许泽礼与丁一强挥手告别,二人一前一后钻进了马车中。   许、丁两家人一路相送,直至清水镇外,车马消失。   若是这一路遂意,等到他们归来,就能够喊他们一声大人了。   两家人含着美好期望,相视一笑。   在许泽礼上京赴考后,许泽平就躲闲回了江平村。   清晨会伴随鸡鸣声起床,然后用早膳,早膳后温习四书五经直至午时。   下午会背着箭囊上山冬猎,也不是日日都会有收获,偶尔会带一只野兔或者是野鸡下山。   空闲时还会客串客串夫子,给孩子们上上课。当然啦,还会偷偷的想一想那个调皮坏坏的小哥儿。   若是没有意外,在腊月初十,程哥儿的彩衫裳就要开门营业了。   听着孩子们朗朗上口的背诵三字经,许泽平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没有满月时,被阿兄逼着读三字经,那个时候心里是恨透了这个深井冰。   大骂这个人是傻子,甚至想着日后要这个深井冰好看...   而如今则是成了深井冰的小跟班,很多做不了决定的事情还得过问一下深井冰。   许泽平笑着摇头,还真是没有想到啊!   冬日寒风簌簌,房中已经生起了火盆,许泽平看着窗外寂静掉落的树枝,才恍然时间过得真快。   如今已经十二月初了,也不知道阿兄他们到没到上京? 第222章 青云路22   霹雳吧啦   盛安十七年腊月初十,热闹的炮竹声响起,程哥儿的彩衣裳正式开业。   有着锦绣楼的半自助营销的先例,程哥儿的彩衣裳也是跟着走半自助的售卖模式。   除去女子、哥儿贴身的衣物是叠堆在货柜中,其他的狐裘、披风、袄裙...这些不是一套套挂在了货架上就是展示在模特上面,精美独特的绣活引得往来哥儿、女子止不住的往里头钻。   程哥儿这种营销方式也是参考了许泽平的意见的,许泽平来自后世,虽说不爱逛街,但没也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啊。   当时程哥儿看着所谓的木头模特,看得整个人都怕怕的,因为庆云的手工太好了,雕出来的模特活灵活现,黑暗中一个不慎,还会被吓一大跳。   但是这些木头模特套上袄裙、披上狐裘,若只看背影,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克服了恐惧之后,程哥儿就能够平静的对待。   为了管理好货物,他按着模特的尺寸,通常会往上做大两个尺码,也就是平平所说的s、m、l三个尺码,模特穿最小的s码。   至于成套的鞋子,除去模特脚下所穿的作为打版,余下喜欢的就要定做。   程哥儿经营绣楼这些年,也知道清水镇百姓消费的潜力在哪里,故而在选用布料之时,七成是普通的粗棉布、二成上等的细棉、剩下一成才是缎面、绫、纱这些名贵料子。   华贵的披风、斗篷、狐裘这些更是寥寥几件,两个手指可以数的过来。   也幸得锦绣楼生意不错,使得程哥儿也认识了不少做布匹生意的老板,这使得他在经营彩衫裳才能够做到零碎拿货,不像多数成衣坊等打包拿货。   程哥儿不可否认,这是借了许家的势。   程哥儿离开锦绣楼时,带过来了三个绣娘,也是有这些绣娘的帮衬他才能够顺利出成衣。   通常程哥儿负责设计衣物花样打版,三个绣娘则是负责一人缝制一个尺寸的衣物。   因着彩衫裳的客人都是哥儿、姑娘,许泽平也不好多呆,在送上开业的贺礼后,同程哥儿简单的说上两句话,就离开了。   许泽柔、许林氏倒是没有这些顾虑,一边逛一边试穿,程哥儿陪衬在她们身边,时不时给她们搭配介意。   不得不说爱美是女子哥儿的天性,许泽柔与许林氏整整试穿了一上午,最后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家...   当然她们要给银子,被程哥儿佯装生气给驳回去了。   许泽柔瞪了程哥儿一眼:“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程哥儿乖乖巧巧的说道:“阿姐,这第一次就当是我贿赂你好了。我这么贿赂你,自然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做什么事情?”   “阿姐,你不是喜欢参加宴会吗?”程哥儿眼珠子转的溜溜转,小算盘在心里打的飞快:“我要你穿着最美最华贵的衣物就参加县令夫人办的赏梅宴,到时候...”   许泽柔会意,她点了点程哥儿的额头:“你还真是个小滑头。”   程哥儿抿嘴一笑,“阿姐,记得说,我这里还可以私人定制哦~”   “好好好,都依你。”   程哥儿将许泽柔和许林氏送上不同的马车,然后才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店里接过了夏天的活计来拨算盘,给这些爱美之人结账。   夏天才得空,和绣娘她们一起看顾客人。   许泽平回了镇上以后才恍然江南那边的年礼还没有备,幸得岑先生那头的年礼是托阿兄他们一路带过去的,这也省的他一桩麻烦事。   想着自己在江平村熏得腊鸡腊兔子,关于江南那边的节礼就有了主意。   回了一趟江平村,讲这些熏好的腊兔子腊鸡分人家打包好,又去了一趟河洛县城将这些东西托驿站寄出去。   也幸得今年不曾大雪封路,不然他还真怕这些节礼误了时辰。   这一通忙活下来,是该备老师这边的年礼了。   柳淮之这边的年礼,许家一直都是备着厚重的年礼,即使许泽礼、许泽平各有准备年礼,但许家这头,许林氏一年也都没有落下。   而今年许林氏却将年礼之事交给了程哥儿去打理,特意让身边伺候的丫头去请程哥儿来许宅。   原本许林氏没有这么着急教程哥儿操持这些的,而是这昨日收到了许泽礼的家书让她改变了这个想法。   许松山念家书时,眉眼含带着喜悦,信中的内容更是让许松山夫妇又惊又喜...   信中大致意思是,刑部苏尚书有意与他们结亲,这桩亲事由大师兄李程雪牵的线,若无意外,待命高中进士,刑部尚书就会在皇榜下捉亲。   刑部尚书可是正二品大官,若是老大能够取得苏家的贵公子,那日后的前程必定差不了!   皇榜捉亲,传出去也是一桩美事。   老大有意搏一搏一甲前三,许泽礼同许松山通过气,他自然知道老大的心思。   一甲前三,可入翰林院为官。   翰林院的官员最是清贵,做得好,日后成为阁老也不是不可能!   一旦入翰林院,那势必就要久居上京。   上一辈子许松山夫妇因为不成器的小儿子,害怕他在京中闯祸连累了老大,这才不肯去往上京。   这一辈子,许泽礼依然在信里透露了,希望他们去上京为自己主持婚礼,也希望能够阖家团圆。   老大的婚礼,许松山夫妇必定是要去上京主持的。   许泽礼身为嫡长子,许松山夫妇又怎么会让他遭到委屈?   只是在上京住着?   许松山夫妇对视一眼,他们并不是特别有意愿。原因有二:一,他们在这清水镇住惯了,也习惯了这平静悠闲的日子。   二,故乡总是要有个根基在这里的,不然日后老大他们回来,都没有个落脚地。   所以,也是因着许泽礼的这封家书,让许林氏觉得,程哥儿越早接触中馈越好。   日后不管老幺是在京中为官、还是出任地方,程哥儿才能够熟练的替他镇守后宅。   而且老幺的才学好,若无意外下届春闱定能够高中进士。   高中之后,两孩子就可以结亲了。   结亲后,程哥儿就可以同老幺赴任了。   这么一算,许林氏突然觉得时间还是有些紧迫。   虽说程哥儿与小柔一同被姜麽麽调教了很多年,但中馈这些事情还是过于的零碎,小柔也是跟在许林氏身边学习了一年多才彻底上手。   账务不难学,难学的是人情往来。而人情往来,一切都是要银子支撑打点着。   大嫂说,她刚刚跟着大哥上任那两年为着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没少头疼。   为人父母,总是免不了操心。   想到老大的婚事,许林氏又不得不和许松山开始盘算家中的银子了,上京寸土寸金,怕这宅邸他们是没有办法为老大盘活了。   唯一能够做到的,是想办法让聘礼传出去不丢人。   虽说近年来他们家的营收不错:先是茶馆,靠着大伯前后两次的升迁,也小赚了一笔。   再是绣楼,随着两兄弟先后中举,许家二房的门第也混进了士族。绣楼的这生意自然也不在局限,从前只敢小打小闹的薄利多销,而如今也是够得着官宦人家的高奢定制。   如此也是有时不时的大额进账,明面上一年好似也有千两银钱进账。   但开支也不少啊,老大老幺名下的田产、为老二程哥儿置办的嫁妆....这么一平衡,许林氏手上能够活动的银钱也只有千两。   这千两放在河洛县乃至永安州怎么置办聘礼都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往上一比就不成了,就好比前不久华湖知府嫁女,光抬出去的嫁妆都有六十四抬...更何况是上京尚书大人的贵哥儿?   总不能让人家贵哥儿为了迎合你家的聘礼,将嫁妆减成吧?   这说出去,岂不让人看笑话了?   许林氏突然为亲家身份太贵重而头疼了。   许松山走到许林氏的身后,轻柔的为她按摩起头部:“喜娘,你也不必过于的发愁了,我们在与大哥他们相商一番,再凑凑银子,争取凑个两千两出来。”   “我能不愁吗?日后你儿子可是要在京中做官,你家聘礼给少了,指不定其他官员怎么笑话你儿子攀龙附凤呢!”许林氏没好气的说道:“也就是你这个没心肝的阿父,吃的好睡得香。”   许松山被这么一骂,都快要没脾气了。   看着老妻都快要急上火的嘴角,叹了一口气:“苏尚书既然有意与我们家结亲,想必也打探过我们家的情况,只要我们诚意到了,他们也不会怪罪的。”   苏尚书看中可是咱们儿子的未来。   程哥儿看着手里的册子,密密麻麻记录着许家人情往来需要相送节礼的人家。   逢年过节都需要送的人家有平平的外祖一家、许家大伯一家、柳先生一家、钟家以及后面新添上去的岑先生。   接下来就是大节日要送、小节日可以不送的人家有:李程雪李家、欧阳绪欧阳家...   然后就是指年节相送的人家...   程哥儿看完这些册子内容,只庆幸许家的人脉并不复杂,抛开血亲以外,多数都是平平师友。   舅娘的意思是先让程哥儿知道这些人家,今年也准备柳先生的节礼,若是无意外,明年泽平这一边需要往来的人家节礼就都让他学着操持。   他揉了揉额角,看来明年彩衣裳必须调教一个管事出来,不然自己要监管两头人也吃不消啊。   突然怀念落娘姐姐了。   他敲了敲桌子,夏天就懂事的端了一碗热茶过来:“公子,可是渴了?” 第223章 青云路23   “冬天呢?”   程哥儿想要调教出一个管事,下意识的就是选择亲近之人。   夏天年纪太小了,今年才十三岁,不太沉稳。   冬天为人机灵又特别会看人眼色,年岁也合适,比自己小上一岁,今年十六了。最主要的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这绣活也算拿得出手。   唯一让程哥儿担忧的就是冬天还是个未婚哥儿,冬天与自己不一样,自己背后站着许家,即使是抛头露面,在这清水镇也没有人敢欺负自己。   冬天不一样,他只是个卖身为奴的下人。   做生意毕竟要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若是这么抛头露面,怕他在外头吃亏,日后名声有碍。   程哥儿还是想争取一下他的意思,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他不介意放冬天自由,成亲了以雇佣关系为自己经营铺子也成。   “冬天哥在厨房熬汤。”   住到这边来了以后,虽然自在了许多,但是冬天和夏天要忙活的事情也更多了。从前在许家,作为程哥儿的贴身侍童,他们只要负责程哥儿梳洗打扮就好了。   现如今来了这边,不但要跟着姜麽麽学习做饭还要学习认字,不要求有大才学,但基本的字要懂,日后可是要替程哥儿管理私库的。   姜麽麽大家族出身,有些事情要比许林氏有远见多了。   主君的私库和家中内库是要分来的,日后若是许泽平起来了,往来的人情才更为的复杂。   现如今的中馈,在姜麽麽看来,不过就是小虾米。   “去把冬天给我叫过来。”   约莫片刻,冬天匆匆忙忙的从厨房赶来,“公子,可是有什么指点?”   程哥儿示意夏天一眼,夏天就懂事的走了出去,守在外头。   “冬天,坐。”   程哥儿这么的郑重,让冬天有些心中慌慌,他回想这段时间有没有闯祸,仔细想想也没有给公子招祸事。   他半个屁股挨在小凳上,“公子,冬天若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就说。”   “冬天你别瞎想,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冬天一听,吓得眼圈都红了,他立马抱住程哥儿的腿:“公子,我就只剩下你了,你别不要我。”   程哥儿看着冬天哭的梨花带雨的,叹息一口气,柔柔的为冬天擦拭脸颊上的泪珠:"冬天,我没有不要你。我明年想把彩衣裳教给你来打理,但是你还是个未婚哥儿,我怕你吃亏,所以想给你找个好人家。"   冬天一听这才破涕而笑,憨憨的说道:“公子,我不成亲,我就跟你,我可以自梳做个老哥儿的!”   “你不想给你阿父留个后吗?”程哥儿轻轻的说道:“你阿父就你一个哥儿,你不怕百年后见到你阿父,被他怪罪吗?”   程哥儿是个传统的哥儿,在他的概念中,养儿育女是每个哥儿的责任。   冬天一听沉默了半响,他红着眼睛说道:“公子,我想嫁给吉祥。”   吉祥?   程哥儿一听就愣了,吉祥今年有三十了吧?   “冬天你怎么看上吉祥了?他比你年长这么多。”程哥儿蹙起了眉头,最主要的是吉祥没有成亲的打算。   “公子,当年我阿娘办丧礼之时,就是吉祥不顾安危,据理力争才帮我要回了属于我阿父的一块地....”   这才让他阿娘能够安稳落葬。   冬天这么一说,就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还是让平平问就舅父借的人去帮冬天操持他阿娘的丧事的。   这么大的恩情,却是让人难忘。   “好。”   熏得腊鸡腊兔子,许泽平这边也是特意留了一份出来给老师的。但就送这么一点年礼给老师,许泽平总觉得还是拿不出手。   前两年送的都是穿得,今年若是在添一件大氅就显得没有诚意了。   许泽平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长寿经】也就是【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这是当初在长湘府外的灵山妙寺背诵下来的,据说可以驱灾增加寿命。   但很快又被他否定了,年节送佛经还是觉得让他突兀,明年作为老师的贺寿礼还是可以的。   不如添个娱乐的小玩意吧?   许泽平想到了魔方,他虽然不知道魔方的制作原理,但是他相信庆云表兄那双巧手。   要知道当初程哥儿的服装店模特,他也只是比比划划的提点了几句,庆云表兄就做出来了。   许泽平刚为自己的好主意点个赞,小虎走了进来,“少爷,刚刚夏天传了口信过来,表公子约你明日午时在青山茶馆一见。”   许泽平看着窗外呼呼的夜风,估摸着时辰都已经戌时了,他道:“这么晚了,他一个小哥儿前来送口信,可是让人送他出去了?”   “夏天小哥儿是坐在马车过来的,安全着呢。”   许泽平听小虎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只是他在迟疑,程哥儿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这么连夜来传口信?   次日,许泽平提着食盒,准时到了青山茶馆。   “平少爷,可是来寻表公子的?”小二儿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表公子在二楼地字包厢候着您呢。”   许泽平将食盒递给小二儿,“麻烦你送到阿父那里去。”   许泽平是借着给许松山送饭的名头来的青山茶馆,事关程哥儿,总是让他格外的小心。   小二儿会意,许泽平转身上了二楼包厢。   敲了敲包厢大门,得了回应后,许泽平进入了包厢。   冬天和夏天在许泽平入包厢后,就走了出去在外头守着。   “程哥儿,可用了膳?”许泽平关切的问了一嘴,一边说还一边将手里的手炉往程哥儿的怀里塞,顺便摸了一把他的小手,还好,挺热乎的。   程哥儿指了指旁边的食盒,乖乖巧巧的说道:“想和你一起用膳。”   许泽平弯了弯眼眸,将食盒提到桌子上,打开食盒定睛一看,都是合乎自己的口味:“正好,我也没在家中用午膳。”   程哥儿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最近冬天学做的水晶蒸饺,包的是白菜鲜肉陷,等你尝尝看。”   “好。”许泽平一边应答,一边拿着小碗舀冬瓜排骨汤递给程哥儿。   还在私塾读书的时候,许泽平的午膳经常就是饺子配冬瓜排骨汤,那时候许家二房还没有如今这么富足,故而午膳也是较为的简单。   程哥儿接过排骨汤,用筷子夹了一筷子的清蒸鲈鱼到许泽平的碗里:“这是我做的,你看看好不好吃?”   狭长的猫眼闪过一丝娇羞,让许泽平忍不住的抬手触摸了他微卷浓密的睫毛。   痒痒的触感,直入他的心巴。   “平平,你可不能够偷懒。”程哥儿扑闪着灵动的猫眼,巴巴的看着许泽平。   许泽平的嗓音控制不住的暗哑:“好,都依你的。”   一荤一素一汤,外加一盘蒸饺,刚好供二人吃饱。   用过午膳,在许泽平收拾餐具的时候,程哥儿在沏茶。   此时,惬意的时光下,程哥儿才拐入正题,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到桌子上:“平平,阿娘今年让我准备柳先生的年节礼,你看看册子可成?”   程哥儿是按着许林氏往年准备的年礼来筹备,他吃不准许林氏的意思是连带着阿兄的那一份一起准备还是就光准备平平的这一份...为防止出错,他就来同平平通通气。   许泽平打开小册子,上面详细的记录了梨花酿两坛、五花肉五斤、干枣五斤、白糖三斤...他理了理种类,又翻看了往年的记录,清晰的记录了程哥儿在去年的基础上添了一成。   许泽平看向程哥儿:“这多的..”   许泽平的话还没有说完,程哥儿就接过了话头,他羞怯的说道:“是我送给柳先生的一点小心意,我还给柳先生缝制了一顶六合帽。”   “好,你的心意,我会转达给老师的。”   孝顺懂事的人儿,没有谁会不喜欢的。   程哥儿见平平没有生了端倪,他才道:“阿娘让我准备柳先生的年礼,但我吃不准阿娘的意思,所以连带着阿兄的这一份是一起准备的。”   “程哥儿,你想得很好,我们宁愿礼节重一点可不能轻了去。”   “平平,我可能还想托你做一件事。”   许泽平端起温了的茶水,轻轻的喝了一口:“程哥儿,你说就是了,整得这么生分作甚?”   “我想让你给冬天保个媒。”   “谁?”许泽平有点吃惊,在他的印象中,冬天还是跟在程哥儿后头的小屁孩,现在都要成亲了啊?   “冬天。”程哥儿有些犹豫,但是还说道:“冬天他看上了吉祥。”   吉祥?   许泽平也犯愁了,这不管是吉祥年长了冬天一轮多的问题,吉祥还是个不婚主义者,想当初阿父给他拉了不少的红线都被吉祥给拒绝了。   “冬天怎么就看上吉祥了?”   程哥儿如实的将当年冬天阿娘葬礼的事情说了出来,许泽平听完,沉吟了一息:“成,我想办法去会会吉祥,有了音讯,我就书信告诉你。”   吉祥跟在许松山身边这么多年,俨然就成了许宅的小管事。   到了年边,不是跟着许松山在收账就是张罗了筹备许家过年的年货,一天忙得都不见到人影。   一直到腊月二十五,许泽平给柳府送完年节礼,许松山这头才空闲下来。   阿父一空闲下来,许泽平知道吉祥那头应该也就不忙了。   就让小虎去请吉祥,如他所料,吉祥正好在他自己的屋中.... 第224章 青云路24   “平少爷,您找我啊?”吉祥拍了拍身上的雪子,憨憨的笑着,有些拘束的候在许泽平的身旁。   许泽平沏了一杯热茶放到吉祥的身边,温和的说道:“吉祥哥,这天寒地冻的,想必走过来还挨了不少的冻吧?坐下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吉祥心里有些打鼓,他不知道平少爷这么特意请自己过来是干什么。   “哎,谢谢平少爷体恤。”吉祥半个屁股挨着凳子坐下,双手捧着茶杯,吹了吹热气,才喝了一大口,一大口茶水下去,身子暖和了不少,喟叹的说道:“这可比小的小时候强太多了,那时候一过冬全家人都缩在屋里烤着柴火,哪有什么暖和的棉衣穿啊。”   事关吉祥的身世,许泽平还是清楚一点的,吉祥是被他亲生阿父阿娘卖掉的...家里太穷了,饭都吃上的日子,偏偏他的长兄害了大病,为了治疗他阿兄的病,他和他弟弟被卖掉了。   他还算幸运,被许松山买了回来。   而让弟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弟弟是个哥儿,被他阿娘卖到了外乡南风馆去了。   因为恨意,他直接将自己的姓和名都摒弃掉了,让许松山重新给他赐的名字。   吉祥也曾找过很多次他的弟弟,可惜一无所获。   “吉祥哥,这马上又要过年了。”许泽平笑眯眯的说道:“这到了团圆节,一个人吃饭,难免孤寂了点不是?”   “平少爷说哪里的话,这大过年的,小的们也能够聚在一起吃团圆饭,不会孤单的。”吉祥憨憨的挠头,像是没有听懂许泽平话中的意思。   许泽平不气馁,继续说道:“吉祥哥,就不想有个知热知冷的贴心人吗?”   “平少爷,您就别调侃小的了。”吉祥憨厚的脸上浮现一丝窘迫:“您看小的就是一介奴仆,那能够连累好人家的姑娘哥儿啊?”   “若是那人是和你一样的身份呢?”   吉祥脑袋一空,和他一样的身份?随即他立刻回过神来,一样的身份又如何?以后孩子生下来遭罪啊?   他不想自己为奴,日后孩子也跟着做奴才。   若当初他阿娘阿父能够为他打算一点点,也不至于将他卖做奴才....至少可以像石头他们一样,卖到许家做个长工,签署一份契约,等契约到了就可以回家去了。   “平少爷,小的哪能够敢乱想这么多啊。”吉祥低着头说道,“能够跟着老爷把事情做好就很不错了,不想日后成了家委屈了人家,也连累了后人...”   吉祥虽然说得很委婉,但许泽平也是能够品出一两分意思的。   “吉祥哥,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许泽平笑呵呵的说道:“你自己可以品品这个意思,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得不说,许泽平是给吉祥画了个大饼。   若是吉祥能够想的通,他自然会回来找自己。   若是想不通,那就让冬天另寻他人,可莫要为吉祥耽搁自己。   在许家耕耘这些年,吉祥也有了自己的小房间,不用在和粗使的长工下人们挤大通铺了。   躺倒床上的时候,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他脑海里还浮现着许泽平那句话的意思。   因为不想自己日后的儿女像自己一样为奴为仆,所以他才克制着自己不成亲,但他是一个壮年汉子,怎么会不想要一个知热知冷的人儿呢?   小虎守在外室,听着少爷和吉祥哥的谈话,心头也痒痒的。   等到吉祥一走,他就乐呵呵的跑进来:“少爷少爷,你也给小的说一房媳妇呗”   小虎的个头随他阿父,壮如牛。   十五岁的年纪,块头比许泽平也要大。   许泽平看着小虎这憨货,跟着他这些年吃得好体格那是蹭蹭的往上加,加上经常做体力活,那是十分的壮实。   可是在许泽平看来,再壮实,那也才十五岁。   “你一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去去去,一边去。”   “少爷,小的不是小孩子了!”小虎相当的不满,拍了拍胸膛:“小的都十五了,小的邻居大龙都娶媳妇儿,他十四都娶媳妇儿咯!”   许泽平翻了个白眼,糊弄的说道:“过两年再说,总不能你家少爷都还没有成亲,你一个书童就想着成亲了吧?”   小虎这么一听,也是这个理。   噼啪   大年三十卯时,许泽平还赖在床上,就听见外头热闹的炮竹声,吵得他也睡不着了。   只好爬起床,还真是想偷两回懒都不成。   冬日里穿的多,中衣、夹袄、交领棉袍、无袖羊绒褂、最后披上大氅,套上厚底棉靴,出门去西禾院。   院中往来的积雪已经被粗使婆子们清扫干净了,今日下午以后,除了签死契的下人,其他签活期的长工粗使丫头婆子都可以回家过团圆年,一直到大年初三以后回来做事。   所以往来的丫头婆子们都很欢乐,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许泽平刚到西禾院,就被许林氏指使去接程哥儿过来过年节。   许泽平玩笑的说道:“阿娘,现在这么想着我去接程哥儿过来过节了?不是跟防狼一样防着我嘛?”   “你这臭小子,还真是找打。”许林氏瞪了他一眼,若非不是住在镇上怕坏了男女大防的名声,真当她是个古板的老封建啊?   在她们村里可不讲究这些,大姑娘小伙子可没少挽着裤脚在河里一起捉鱼。   许林氏作势说道:“你到底去不去?你若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去去去!”许泽平嘿嘿一笑,连忙答应。   正好许松山走了出来说道:“快些回来,等你写对联呐。”   往年写对联这事,都是许泽礼来写。今年许泽礼不在家过年,这事自然就落在了许泽平的头上。   “好,晓得了嘞。”   许泽平看着飘零的小雪,本来是想打着油纸伞去接程哥儿的,若是能够在雪中共撑一把油纸伞,定然是诗情画意。   静谧的油纸伞下,他仿佛都能够嗅到那人身上幽幽桃花香。   可是凉凉寒风,还是吹散了许泽平的这一己之私。   “小虎,驾马车过来。”   “是!”   趁着小虎驾马车从后门绕到前门的功夫,许泽平回了屋子中取了手炉,正好等到他走到前门,小虎也停好了马车。   驾~   腊月二十六日,陈指挥使将老师接到州城过年去了。   许家马车经过柳府之时,许泽平看到寂静的大门,他还有些遗憾,好像有八九年没有跟老师过过年了。   在他五六岁之时,会被许松山夫妇送到柳府陪老师过年。   等到七八岁以后,柳淮之觉得他已经记事了,就不让他陪着过年了。   叩叩叩   “谁呀?”   “夏天,是我,小虎。”小虎听着夏天脆脆的声音,可开心了。   夏天一听就打开了大门,探出头来,看到停着的马车:“小虎,可是来接公子的?”   “嗯!”   “那快快进来。”   “少爷。”   许泽平与程哥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二人却没有共上一辆马车。许泽平将程哥儿扶上后面的马车后,才绕回到前面小虎驾过来的这辆马车上。   程哥儿隔着窗户与花落娘挥手,花落娘选择留下来与姜麽麽一起过年节。   这耽搁的时间不久,许泽平这么一来一回辰时三刻,一家四口一起用了个早膳。   早膳过后,要拉着许泽平去写对联,被许林氏制止了,他不明所以然的说道:“喜娘,你要做甚?”   许林氏才没有理会他,将果盘端到程哥儿的面前,关切的询问:“程哥儿,早上老幺去接你的时候,没有耽误你休息吧?”   “没有呢,前两日舅娘就传了口信让我一起过团圆年。”程哥儿乖巧的弯了弯眼眸:“所以我今日起的特别早。”   “先休息休息,等下去内厅帮老幺磨墨。”许林氏笑呵呵的说道:“我同你舅去忙活忙活吃食。”   因着厨娘她们下午就要回去和家人团圆,所以这边也来不及给他们两拨人做晚膳,许林氏就让厨娘趁着上午的功夫,将吉祥他们晚上的团圆饭做出来。   至于他们主家的,就由许林氏自己来张罗。   从年头到年尾,许林氏瞧着吉祥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也不容易,就给他们也放了这大半日假,让他们去活动活动。   按着清水镇这边的风俗,过年一般是六到十个菜。   许唐氏还在世的时候,家里热闹,过年都是准备八个菜。   这两年因着人少,反而家中准备的菜品还不如往年多了。   人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日子好起来了,嘴啊也叼了,都不爱吃剩菜,所以啊,这两年许家年节都是准备六个菜。   意思意思的,吃完大年初一,到了大年初二许泽柔回来走娘家,就备新鲜菜。   团圆肘子、五元神仙鸡、剁椒鱼头、萝卜炖猪脑肉、香酥扣肉、清蒸鲈鱼。   许林氏想好今晚要吃得六样菜品,就开始指使许松山生火...   程哥儿身边伺候的冬天和夏天也跟着小虎他们一块出去疯玩去了,所以程哥儿也觉得清净了下来。   他在花厅中磕了几颗花生就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去了正厅,此时,许泽平正伏案写对联。   程哥儿悄摸走到许泽平的身后,用手蒙住了许泽平的双眼,粗着嗓音说道:“喂,小伙子,猜猜我是谁!”   许泽平配合的说道:“小伙子猜是他的心上人。”   土味情话,最是让人上头。   说着,许泽平还将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扒拉了下来,在白皙的手背上亲了一口,转过身子来,灼灼看向程哥儿:“小哥儿,你说小伙子说的对不对?” 第225章 青云路25(捉虫)   许泽平将写好晾干的红色对联往篮子里放好,提着篮子就往外走。   程哥儿亦是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他的小篮子中放着糊封对联的浆糊。   二人有说有笑的,慢慢往前院走去。   许松山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将宅子中大大小小的门框,贴满对联。   在路经院中的一大一小的两颗橘树时,程哥儿坏心眼的踹了一脚小橘树,顿时,漫天的白雪散落。   ——啊。   冰冷的白雪洒了许泽平满身,让他下意识的惊呼了出来。   程哥儿看向许泽平吃瘪的模样,发出清脆得逞的笑声。   听着两个孩子嬉闹的声音,许林氏拿着锅铲从厨房走了出来,扬了一嗓子:“哎,你这两孩子都多大了?还玩雪,也不怕伤寒。”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许林氏,立马撒丫就往外院跑去,这让许林氏无奈的摇头,还真是玩心大,忍不住的嘱咐:“路滑,慢跑点!”   院中的两颗橘树,一颗是许泽礼出生时种下的,一颗是许泽平出生时种下的。   一大一小的两颗橘树每年都会结出甘甜的橘子,让许林氏对这两颗橘树十分的爱惜。   在她的眼中,这两颗橘树就象征她两个儿子茁壮的成长。   许泽平与程哥儿最开始糊封对联的就是前院的正大门,在程哥儿从篮子中取出对联涂浆糊之时,许泽平从前院杂物房把梯子搬了出来。   上联:瑞雪纷纷兆丰年   下联:春风暖暖迎盛世   横批:岁岁年年   此时二人一个贴对联,一个糊封就如同新婚的小夫夫,喜笑颜开。   “呦,许小举人帖对贴呢?”   许泽平回头一看,笑着打招呼:“是啊,董叔这是去哪呢?”   寒风中董老三不禁缩了缩脖子、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抱怨的说道:“还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女儿说要今日回来和我们过年节,现如今还没有到家,这不,老婆子焦急的让我去镇门口瞧瞧。”   看似抱怨,但是那眉梢上挂着的喜悦让人不可忽视。   邻里邻居的,董老三家的情况,许泽平还是知道几分的。   两夫妻就两个女儿,长女留在家里招婿,跟着董老三夫妇经营着那家小小的包子铺;小女儿恋爱脑,嫁到外县去了。   当年在他们这东安街也闹了个小笑话,董老三夫妇不同意,她就绝食威胁。   最后没办法,董老三夫妇也只好同意了。   好在那外县的男子也算是有良心,婚后,两夫妻经常到清水镇来过年节。   许泽平还记得小时候早晨去私塾读书,路过董老三家包子铺,董老三都招呼他吃包子。   “嗨,雨雪天是走得慢些。”许泽平放下手里的活,从篮子里拿出手炉塞到董老三的怀里:“天气还冷的,董叔,不妨将这手炉带上。”   董老三看着被细棉布包裹的铜炉,愣了两分,随即高兴的说道:“成,回头我给你送来。”   “都是小事,不打紧的。”   程哥儿站着门口远远的同董老三笑着点点头,董老三偷摸的对许泽平说道:“许小举人,你们可真是登对,日后可不要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许泽平满脸笑意:“定是不会忘了的。”   等把家中的对联都贴好,时间已经来到午时了。   许泽平看着还在厨房中忙的热火朝天的阿父和阿娘,挽起衣袖准备进去帮忙,被许松山赶出了来。   “君子远庖厨,你进来作甚?”许松山板起脸,严肃的说道:“快玩去吧。”   “大过年的,别让我骂你哈。”许林氏拿起锅铲,也是在一旁附和。   两夫妻一唱一和的,让许泽平都落不了地。   看这架势,他只好说道:“阿娘阿父,我饿了。”   许泽平这么一说,他们估摸着时间,已经午时多了。   六道大菜中,其中团圆肘子、五元神仙鸡、萝卜炖猪脑肉这三道大菜已经好了,满满的三大盆放在蒸笼中温着。   许林氏这么一听,从蒸笼的最下层捡了一碟饺子、又用拿了一个菜碗装了一碗萝卜猪脑肉汤放在食盒里递给许泽平:“喏,你先和程哥儿垫垫肚子,吃不饱的话,这隔壁放油米的库房里还有糕点干果,你记得自己去拿。”   许家库房就挨着厨房,许泽平提起食盒回去的时候顺道到库房拿了一个年糕和一些零嘴。   花厅中烧的火热的炭火整好用来烤年糕。   冬日白昼的时间总是短些,不过酉时,天色就已经昏暗了下来。   窗外寒风呼呼飘雪纷纷,屋内却是烛火大亮温馨团圆。   “今日开心,我来提一杯。”许松山已经喝的有些微醺,却是止不住的高兴:“平平,阿父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求你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许泽平刚想举杯喝了这杯酒,许松山又转头对着程哥儿说道:“程哥儿,你日后可要和平平和和美美的,我和你们阿娘一辈子都没有红过一次脸...”   许林氏知道丈夫这是喝高了,正想去厨房熬点醒酒汤,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就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回来了,压着兴奋的劲儿说道:“夫人,喜鹊去替您熬醒酒汤。”   许林氏清楚喜鹊来了,那应该是他们的团圆宴也散了:“熬汤的时候,不要忘记烧热水。”   除夕洗头又洗澡,来年健康又平安。   “是。”   在许唐氏仙去的第三年,在她住的南屋那边扩建了小厨房,用于节庆时候给丫头奴才们做饭,这样有了小厨房,也就不影响主家们使用大厨房。   在晚膳后,许松山在许林氏的服侍下用了醒酒汤。   他靠着小榻,才想起阿娘和阿父的年纸好像还没有烧,急忙准备爬起来,许林氏无奈的说道:“烧了,老幺都烧完了,现如今他们还在花厅守岁嘞。”   "那让我缓缓,等下再去给阿娘和阿父烧一炷香。"许松山一听,就不急了。   “缓什么缓,起来洗头洗澡,我衣服都给你找好了,就等着你人了...”   许松山到花厅时,许泽平与程哥儿都换了干净的衣裳、盖着毯子坐在罗汉榻上下棋。   看着二人认真的架势,许松山就觉得心头抓心挠肺的痒,看着精彩的局面,恨不得自己上。   许泽平执白棋、程哥儿执黑棋,彼时局面上看似白棋胜利在望,全面围堵着黑棋,但实际情况许泽平心里很清楚,若是让程哥儿看到左下角星位左边第一个坐落点...那么这局就胜负分晓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下了一步险棋,使得现在落了这么大个误差。   果不其然,许泽平的这个念头刚升起,程哥儿的黑棋就落到了他的致命点上。   “我输了。”   许泽平也没有挣扎,爽快的认输了。   许松山不解的挠挠头:“这不是还有这么多的回转余地吗?怎么就认输了?”   许松山下棋,从来都是还有一子能活,他就不认输。   “阿父,这不是让您来下棋嘛?”许泽平嘿嘿一笑,利落的坐到里头,将位置让给了许松山。   “好好好,算你小子有眼色。”   ...   许林氏还没有到花厅,远远的都能够听到许松山那夸张的悔棋声——   “错了错了,刚刚手滑了,我拿回来。”   “哎呦,不对不对,刚刚走神了,这棋下的不对。”   “不行不行,我刚刚喝水去了,重下重下这颗棋。”   许林氏走进来果然看到这老小子悔得认真,老幺和程哥坐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真是的,这么多年了,都还让孩子们看笑话。   除夕一过,已是新年初一,不少的孩子挨家挨户的敲门拜年。   看着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孩子们,许泽平都是好脾气的递给他们一把花生,然后看着他们蹦蹦跳跳的离开。   别人家的吃的总是香甜一些,许泽平还记得自己两三岁的时候,没少被阿姐忽悠着去江平村里头讨好吃食。   那个时候阿奶还在世,他们还喜欢在老宅过年。   想到阿姐那个小馋鬼,许泽平还真是拿她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爱吃。   初三之后,程哥儿就与许泽柔一同离了许宅,整个宅子明显寂静了许多。   许泽平明显也感觉到阿娘有些焦躁,最初他也只当阿娘是少了人做伴,想着过上个两三日习惯就好了。   可是当初七八以后,阿父也跟着有些上火,他才意识到事情应该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想从许松山这头旁敲侧击,但是许松山就是不接茬,还糊弄得告诉他没事。   他思来想去了很久家中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最终他能够联想到的也只有远在上京的阿兄。   莫非阿父阿娘这是考前替阿兄急了?   许泽平没有想通的问题,直到正月十六阿父收到关北寄来的匣盒……许泽平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匣盒不大,也就是普通妇人首饰盒大小。   许泽平没有偷看的习惯,他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那他是为何知道了真相呢?   因为许松山在收到匣盒以后,连夜就与许林氏收拾行李,要赶着上京。   他们上京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阿兄张罗亲事。   许泽礼也曾给许泽平寄了一封家书,信中内容很简单——若无意外,春闱结束后,会领个哥夫回来。   许泽平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哥夫就是阿兄的官配,苏尚书家的哥儿……   苏尚书家清贵,苏瑜姮的母族也是大族,嫁妆自然不会少。   所以阿父阿娘他们焦躁的是,家中银钱不够。 第226章 青云路26   按着大哥的意思,估摸会在上京举办一次大宴,然后回来在补办一次小宴请亲朋好友见证一下。   倒也不是说许泽礼看不起这些穷亲戚,不将他们邀请到上京去参加他的婚宴。   而是清水镇距离上京太遥远了,路途整整有一个多月,不管是让亲朋好友去上京又或是新夫郎从上京发嫁到清水镇成亲,都太耗费人力物力了。   还不如上京一次大宴,清水镇一次小宴,这对大家都方便。   许泽平明白阿父阿娘的窘迫,他趁着夜色,连忙驾马赶往西林大街...   叩叩叩   “谁?”   夏天听着急促的敲门声,有些惊慌,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敲门?他捏着木棒,在冬天的陪同下,壮这胆子开口询问。   “冬天,是我。”   夏天一听熟悉的嗓音,心里松了一口气:“平少爷,您可有什么事情?”   “我找你家公子有点事。”   ..   许泽平从程哥儿手里拿回了一千两银票,就匆匆回去了。   许泽礼之亲事中间还夹在着春闱,若是春闱许泽礼没有中,那么苏家大概率也不会考虑这桩亲事...所以因着苏家哥儿的名誉,他们也不可能把这个事情闹得纷纷扬扬。   故而这次上京许泽平与程哥儿并没有去,和许松山夫妇一同前去的只有许泽柔两母子。   许松山夫妇打着做了噩梦,梦见许泽礼生病了名头上京。   古人都迷信,相信梦中有先机。   故而他们要上京看望儿子,也没有人怀疑。   而许泽柔的借口就更好找了,小哥儿想阿父了。刚好父母要上京,她也不放心,就一同上京去。   等到许泽礼的婚事结束、这都尘埃已定,也就没有什么可说得,最多说上一句许松山夫妇太不够意思了,保密的这么严苛。   许泽平也遗憾不能够参加阿兄的大喜之宴,他在送许松山夫妇上马车时,将怀里密封的严严实实的锦盒塞到许松山的怀里:“阿父,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记得到了京中当着阿兄的面打开后。”   许松山看着巴掌大的小盒子也没有多想,只当盒子最多二百两银子。   当时老二成亲的时候,老幺也是给了二百银票的,所以他颔首:“你的心意,我一定会转告给你阿兄的。”   自古都是大的给小的添妆添聘礼,许家几个兄弟姊妹关系好,倒也不论这些。   程哥儿将准备好的包袱递给许林氏:“舅娘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春闱时间定在二月十八、二月二十一、二月二十四这三日,现如今都正月十七了,所以时间很紧迫。   许松山几人也没有寒暄几句,就让吉祥驾马出发。   这一次他们是到河洛县城以后,跟着商队北上若没有意外,会在二月二十一到达上京。   春闱结束后,大约会有半个月,春榜就会发放。   成绩出来以后,约莫四月初,就会进行殿试。   殿试由圣人主持,殿试只有一天时间,次日出成绩、第三日放榜。   殿试成绩,圣人有可能会根据春闱的成绩来排、也有可能根据自己的心情钦点状元...但许泽平知道八成几率,圣人是会参考春闱成绩的。   大景开国以来,历届状元多数出自春闱的一甲,当然不是说一甲第一就是状元了...也有可能是一甲第二和第三。   许泽平可是记得阿兄说过,在文景帝时期,他还会根据容貌来排殿试的一甲。   有一届殿试,有名明明是文采第一,但奈何他是一甲中容貌最出众的,就被文景点为了探花郎。   将容貌平平、文采居三的,点为了状元郎。   而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明里暗里都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位阁老,前者是江渊、后者是乔东海。   所以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两人的龌龊,从殿试就已经开始了。   许松山对许泽平的话信誓旦旦,直到到了上京当着许泽礼拆锦盒,一沓百元银票掉出来之时...   许松山夫妇以及许泽礼面面相觑——   许松山夫妇:老幺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许泽礼:老幺不会又放印子钱去了吧?   将掉在地上的一沓银票捡起来,数了数,整好一千两银票。   许松林夫妇凑了一千银票外加一套赤足金头面寄给了他们,加上他们手中的银钱也有两千两,置办出像样的聘礼也是可以的。   许泽礼听着许松山夫妇的盘算,哭笑不得:“阿父阿娘,你们..也是怪我,怪我没有和你们说清楚。”   上辈子许泽礼前期确实是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文人,自己当年娶瑜哥儿的时候,也是靠着阿父阿娘凑齐了聘礼。   但是官场沉浮十载,见惯了利益交易,又如何不知道银钱的重要?   不然他也不会引导着许松山置办锦绣楼,但是他置办锦绣楼的目的是为了让家中日子好过一点,也不用让阿父阿娘有那么大的压力。   至于锦绣楼日后给不给他,他都无所谓,他有他自己的生钱渠道。   “什么意思?”许松山的大脑也有卡顿了一下,他有些迟疑。   “意思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一进院,是我自己买的。”许泽礼柔和的说道:“阿父、阿娘,聘礼我都准备好了,我请你们来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让你们帮我置办婚礼,而且我信里说得也是真心话,我想真的想让你们和我一起住在上京。   虽然我现在还置办不起大宅院,但是我会努力的。”   上辈子他与瑜哥儿成亲后,是住在瑜哥儿陪嫁的三进院中。   这辈子选择自己买处宅子,是真的想把阿父阿娘接到上京。   目前他也不是说换不起二进院,只是他现在人微言轻,他并不想太高调。要知道这处宅院不算靠近内城,都花了他接近两万的白银。   都是换成二进院,少说也要五万两白银...   但是再过上几年,等到他有了官职实权,这些事情反而好解决了。   许松山夫妇宕机了:“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银子?你不会是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吧?”   许泽礼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阿父,你还记得小叔父曾说过的我字画得很好吗?”   “所以你卖你自己的字画去了?”   许泽平的目标可是入翰林为官,翰林可是出了名的清贵,他哪里能够干此等买卖之事?   先不说圣人会怎么看他,就是日后的同僚都会笑话他与民争利。   “也不是。”许泽礼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就是办了几场字画比赛,以字画做赌注,输了的把字画留下...然后我转手将字画就卖了。”   败给他的不乏字画大家,他们所著自然是价值不菲。   许泽礼没有细算过,但是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二三十万两白银总是有的。   所在老幺还在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打小闹时,他的大哥早就身家不菲了。   许松山夫妇也不懂太多,知道自家孩子没有犯罪就行。   他们把许泽平赞助的银票收了起来,还有许松林夫妇凑得的千两银票也装了起来:“你自己有主见,阿父阿娘也管不了你什么了,但是这千两银票你拿着,算是我们提前给你的家产。”   许泽礼要笑死,家产还有提前给的嘛?   他也拗不过许松山夫妇,最后将他一千两银票收了起来。至于其他,日后在想办法给还回去就是了。   三月中旬,从上京传来喜讯,盛安十八年春闱河洛县一共中了三个贡士,其中两个出自清水镇。   其中一个高中一甲第三,另外一个高中二甲三十,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许泽礼与丁一强!   纵观科举考试这么多场,唯有春榜是最为的特殊的。   因为春榜没有官差敲锣打鼓的报喜,至于原因乃是春榜过后半个月就是金榜...上春榜的贡士只要不作死,那金榜是妥妥有名的,唯一的区别只是排行的问题。   所以为了节约财力和物力着想,考中春榜的贡士不报喜,而是等到金榜题名后,官差统一报喜。   上头不报喜,架不住下头会有人打听啊。   当许泽礼高中一甲第三的消息从河洛县传到清水镇时,许泽平别说出门了,就是许宅门口日日都是门庭若市。   春榜高中,那可是妥妥的要当官咯。   许泽平只能够日日宅在家里温书,闭门不出,所有攀附关系的邀约一律以父母不在家他做不了主推辞。   而这喜悦连带着许家茶楼、绣楼以及程哥儿的彩衫裳生意都爆好,许宅,哦不,等许家大少爷不回来,这门匾就可以换成许府,这许府进不去,他们也可以到许家产业下沾沾喜气。   大景朝关于门匾是有要求规定的:当代有出过官员的,可称为府;三代以内,出过读书人的,可称为宅;庶民,只能够称为家。   这里的读书人,是指秀才以上身份。   大景朝的普通商人只能够称为某某家;成为官商以后,成为某某宅;成为皇商以后,成为某某府。   许家的门匾,从前是沾了许家大伯的名头,挂了个宅。   之所以没有换府,那是许松山他们的父亲已经仙去、许家虽说明面上没有正式分家,但家产已经留底公正了。   后来许唐氏仙去,正式分家,许泽礼已经考中秀才,故而有保留宅的资格。 第227章 青云路27(捉虫)   盛安十八年三月初十,春榜在皇城贴出,刑部苏尚书在皇榜下捉亲。   寒门贡士许泽礼与苏家长哥儿定下秦晋之约。   三月十三,许家父母请媒人登苏府,上门提亲。   三月十六,许松山夫妇以及许泽礼带着纳采的红布、头面以及大雁踏入苏府向苏家过纳采礼。   许泽礼准备的头面是一套赤金嵌玉凤头吉祥头面,不似纯金那般的庸俗、又没有整套白玉那般的珍贵,金中点玉正正符合许家如今的地位。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瑜乃美玉。   姮为貌美、纯洁、明亮之意。   苏瑜姮出生之际,正是苏尚书与苏夫人成亲后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出生以后,苏尚书并没有遵从祖训按瑾字辈取名,而是特立独行的以瑜作比,取名瑜姮。   希望他以后能够如同美玉一般的纯洁明亮。   不管是瑾还是瑜皆是指美玉,也不算太出格,所以苏老爷子也就随他折腾去了。   文人骨子里,最最是浪漫。   都说读书人薄情寡义,但是在苏夫人病逝以后,苏尚书却没有续弦,独自抚养两个儿子。   苏瑾珩生下来就体弱,苏家怕他养不住,就将他当做哥儿在养,以期望骗过老天爷不将他带走。   对外也一直叫他珩哥儿。   一直十二岁之后,苏瑾珩彻底长成,苏家人才不叫他这乳名。   三月二十,许松山夫妇再次领着媒人登门问苏瑜姮的名字以及出生年月。   请人合八字,得到了一句——前缘今生续,天赐有情人,长乐一世福。   这一句上上的祝福语令许苏两家都十分的满意,以为两人是两世注定的夫妻,日后肯定是和和美美幸福一生的。   但其中前半句的解读,只有许泽礼明白其的深意。   三月十六,挑好的黄道吉日,许泽礼与苏瑜姮交换了庚帖,纳吉礼结束,许家将聘书交给了苏家。   并且许松山夫妇与苏尚书约定了纳征礼的日子,定在四月初十,到时候许家将带着礼书来苏家过礼。   殿试的日子已经定下,在盛安十八年四月初一。   四月初一殿试,四月初三公布成绩。   那一日,所有春榜高中的贡士入皇城听候传胪宣读成绩,也称传胪大典。   不得不说,这传胪既是荣誉也是个倒霉活计。   金榜一甲前三称为状元 、榜眼、探花。   金榜中除去一甲前三有特殊的名头之外,也就是二甲第一传胪郎有这么特殊的美称了~   二甲第一,按金榜排名,也就是第四的进士郎。   为何说是个倒霉的活计,因为传胪郎要宣唱所有的进士名单,一两人或许是轻松、四五十人也能够接受,可是这金榜进士足有二三百人...这传胪大典下来,传胪郎的嗓子想想也知道会有多难受。   一甲三人,授予进士及第。   二甲一百二十人,授予进士出身。   三甲一百五十人,授予同进士出身。   大景有惯例,就是同进士出身之人,官职不超过正四品知府。   在朝廷这名利场上,很多东西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爬得足够的高位,就要足够的优秀。   四月初一,殿试。   四月初三,二百七十三名贡士进皇城。   奉天殿外从内而外站着二百七十名新科进士,盛安帝并未坐在那冰冷威严的龙椅上,而是站在大殿之上,笑眯眯的看着最前排的三位新科进士。   “几位爱卿,你们觉得谁是这次的状元郎?”   金榜未揭晓,众位新科进士仍是按着春榜的排名所站位。   春榜前三:汪舟游,伍添丁以及许泽礼。   汪舟游,太子的嫡亲表弟、前任汪阁老的嫡长孙,他阿父现为正三品大理寺卿,是忠诚的皇太子一党。   日后的礼部侍郎。   伍添丁,皇长子的嫡亲表弟,现在伍阁老的独孙....皇长子的忠实能臣,除去伍阁老,伍添丁可以说是皇长子一党臣子中最能打的一个。   日后的右副督察御史。   以上都是许泽礼身死前的记忆,之后的情况如何,许泽礼不得而知。   但是他现在的念头是,小心伍添丁。   “臣惶恐。”   现如今的情况是三人中,许泽礼最没有背景,汪舟游二人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   三人像下饺子一样,依次下跪。   盛安帝五十有九,今年八月马上就六十岁了。却因着常年习武,整个人的精气神很好,身子骨也十分的硬朗,好似五十出头之人。   三人都不出头,盛安帝也不恼,看向候在身边的翰林院大学士李程雪:“李卿,你这师弟可不如你这般的肆意,不如...还真是让朕失望。”   三人中,盛安帝谁也没有点,偏偏点了李程雪的师弟,而且这未说完的话,就让候在奉天殿观礼的老狐狸们心里面盘算四起,莫非圣人是恼了这许泽礼?   眼皮子浅一点的,只是在心里啧啧啧,同情这许泽礼也是倒霉。   三人中,不管是汪进士还是伍进士都是皇子的表弟,无论如何,圣人总是要给两个儿子的面子,自然不会落汪进士和伍进士的面子。   老谋深算一点的,倒是看得出苗头,圣人对这个许泽礼很是看重啊!   许泽礼低眉顺眼,他知道让众人以为他遭了厌弃是最好的选择。   现如今时局不明,他需要做的就是隐忍不发。   他已经有了自己清晰的规划,入了翰林院,有大师兄的关照,他的日子自然不会难过。   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三年内,将断层的史记修纂完成。   上辈子这断层的史记就是他立足朝廷的根,只不过上辈子因着利益,他修纂的很粗糙,而这辈子...   “圣人光辉,小臣这师弟就是刚出井底的蛙,怎么敢在圣人面前妄言?”李程雪圆滑的和着稀泥,将盛安帝捧得高高的。   同样李程雪出言的维护,也是敲打着一些眼皮子浅薄之人。李程雪知道圣人想说什么,不如之英那般英勇。   李程雪虽说官职不大,但是他这一脉在圣人的心目中可不凡。   李程雪之师,乃是先帝之师。   李程雪之师弟章之英,是圣人潜邸时的智囊,更是在登基前的关北战场立了大功的壮烈牺牲。   所以李程雪这一脉,只要不作死,不说荣华富贵,念着往日的情分,圣人总是会对他们额外看重两分。   盛安帝被李程雪捧开心了,转头看向张阁老:“既然这三位新科进士不着急,那么张爱卿就宣读这届的传胪郎。”   张阁老微微弯了弯身子,从盛安帝身后大太监手接过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东湘省长湘府陆继学文采出众,高中盛安十八年四月殿试第四,敕命为传胪郎。   张阁老语毕,陆继学挺直背脊走到奉天殿内接过张阁老手上的皇榜,:“臣陆继学,接旨。”   陆继学捧着皇榜,能够清晰的看到金榜前三的名字,但是他依照圣人的旨意,走到奉天殿外——   恭贺淮苏省淮湖林伟高中二甲第二,授予进士出身。   恭贺苏皖省金州市关冬高中二甲第三,授予进士出身。   ...   恭贺东湘省华湖丁一强高中二甲第十五,授予进士出身。   ...   丁一强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松了一口气,还好,比春闱名次向前面挪了挪。   青年响亮的声音在越往后越沙哑,但是他不能够停。   一直到——   恭贺东湘省华湖府许泽礼高中一甲第三,敕命为探花郎,授予正七品编修,赐进士及第,入翰林院。   恭贺燕京伍添丁高中一甲第二,敕命为榜眼郎,授予正七品编修,赐进士及第,入翰林院。   恭贺燕京汪舟游高中一甲第一,敕命为状元郎,授予从六品修撰,赐进士及第,入翰林院。   宣读皇榜结束,陆继学才敢大口喘气。   状元郎与榜样郎的排名如许泽礼所料,与前世一样。   探花和传胪则是因为他与陆继学,而挪到了二甲第二、第三。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陆继学给盯上了...哎,还真是无以表达这事情。   穿绯袍、插宫花,骑高马。   许泽礼突然想到了那首流传广泛的诗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御街夸官这样的美事,可不是哪位新科进士都能够享有的,而是只有的一甲前三的新科进士独有。   状元郎居中,榜眼居左,探花居右。   三人并骑,前后呼应着官差,一路敲锣打鼓哦。   ——啊!   ——快看快看,这个探花郎真的俊!   ——又白又俊,天呐,本小姐要将花投给他。   ——不成不成,他是我的未婚夫,谁也不许抢!   汪舟游和伍添丁也不说丑,五官端正又是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又怎么会难看?只说两人点子不太好,许泽礼生的俊朗,皮子又白,一双幽深的凤眼熠熠生辉,硬生生的压得二人出不了头。   燕京这满城的贵女哥儿有几个不爱美?   跨马游街,满大街都是惊叫探花郎的声音。   偏生这些声音都被一道霸道的嗓音给压制住了,苏瑜姮直接探出身子,手里的鞭子一甩,让众位娇小姐哥儿哑口无言。   然后他将手里准备好的红花往许泽礼的身前一扔,“接着!”   许泽礼凤眼含笑,温柔的应道:“好。” 第228章 青云路28(捉虫)   苏瑜姮在燕京彪悍的名声可是无一人不知,也正是如此,他接近双十的年华还无人敢上门提亲...   要说苏瑜姮这彪悍的名声是从何来的,还离不开他弟弟苏瑾珩的功劳。   苏瑾珩虽说体弱,但从小就是不安分的主,不爱诗词歌赋,就爱逗鸟遛狗的,没事就爱到燕京城里瞎逛悠。   苏成文兄弟姊妹不多,除去嫁入程国公府的长姐,也就还有个二哥。   苏成文二哥也是个体弱的文人,外放为官之时,害了一场大病没了,就徒留一个刚刚三岁的儿子。   所以说到了苏瑜姮这一代,加上堂兄,苏家孙辈也就三个。   可以说苏家三个孙辈,本就被众位长辈当眼珠子的疼着,而苏瑾珩体弱多病,哪里舍得苛责?   只要不做违法的事情,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说长哥为爹,长辈们对珩哥儿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苏瑜姮做不到,他知道若是没人压在上头,那珩哥儿得上天去。   为了督促弟弟上进,苏瑜姮没少挥着鞭子追在苏瑾珩身后。   苏瑜姮打的时候,那是真的打!   苏瑾珩经常挂着彩出现在国子监,轻一点的时候可能就手腕上挂着两道鞭痕,严重一点的就是肿着屁股、瘸着腿。   每次国子监的同窗一问,他是怎么了,都会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家里阿哥揍的。   久而久之,国子监的人都知道了苏瑾珩阿哥的凶悍,简直是一个母老虎嘛~   苏瑜姮这行为也不是说没有遭到苏家的规劝,但奈何苏瑜姮是个伶牙俐齿的。长辈一规劝,他就用各种大道理来应付,什么惯子如杀子,什么棍棒出孝子...巴拉巴拉的,让苏成文等人也是哭笑不得。   国子监中没有不透风的墙,燕京中的少爷们一传,上流官宦人家自然也就知道苏家长哥儿的难缠,议亲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避开。   当然,这些都是私底下的。   要说一战成名的,当属苏瑜姮十五岁那年,直接带领着家丁冲到了国子监,将李御史的儿子暴揍了一顿,打的李御史的儿子在床上躺了三天。   至于起因是什么?   是李御史的儿子李鹤在国子监中议论苏瑜姮像只母老虎,活该嫁不出去,看来日后只能够嫁给别人做继室。   说实话别人再是不认同苏瑜姮,人家好歹是个未婚哥儿,至多也就是在心里腹议,定亲时候避开就是了,哪有像他这样直接大咧咧的说出来的?   哪里想到这话就传到了苏瑾珩的耳朵里去了,气的苏瑾珩当场就跟李鹤对峙。   苏瑾珩本就比李鹤小了三四岁,加上又体弱,在争执中,被李鹤直接推到了荷花池中。   李鹤仗着自己年纪大,还威胁其他人不许去救苏瑾珩,让他在荷花池中多泡泡,免得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苏瑾珩在荷花池中泡了片刻钟,直到他堂兄苏瑾钰收到消息赶过来跳到荷花池中才将苏瑾珩打捞救起来。   苏瑾钰来不及与李鹤对峙,抱着苏瑾珩往国子监教谕哪里赶,当场就请了大夫...   寒冬腊月的,泡了片刻钟,苏瑾珩就起了高烧,普通大夫不敢下手乱开方子,只能够开开降温的汤药。   教谕派了马车就将苏瑾珩两兄弟送回去苏家,苏老爷子也是当即去皇宫请太医。   苏瑜姮从苏瑾钰这里得知事情的原委,就冲到了国子监...从而一战成名。   苏家和李家因着这一事情,可是在朝廷上闹了很大的动静,直到圣人出面,以李督察右御史教子无方的由头,削成了督察副左御史,这一件事情才告一段落。   苏成文可不如李副御史那么多儿子,若是这个独子没了,苏家要发疯了,李副御史估摸也得脱一层皮。   毕竟,苏瑾珩回到家,太医随时候着,也整整烧了三天才退烧。   许泽礼接住桃红色的迎春花,当着众人的面,折下一朵别在了自己的鬓角,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好看吗?”   苏瑜姮先是被这一抹笑容弄得五迷三道,随后凶巴巴的说道:“丑死了,不许笑了!”   燕京的小姐哥儿们,早就听说苏瑜姮跟一个一把年纪的寒门进士定下了亲事,心里可没少嘲笑他,指不定这个进士是又矮又丑所以才会二十四岁了还没有成亲!   现如今看着骏马上的探花郎,他们惊呼——他们也可以!   许泽礼没有恼,嘴角始终含着温柔的浅笑,与苏瑜姮挥手告别。   他还记得上一世,瑜哥儿也总是这么凶巴巴的让他在外头不许笑。要是他敢在外头这么笑,第二日胳膊上绝对会出现手指印。   “探花郎,别笑了,我们已经走远了。”汪舟游看着许泽礼这温柔的笑容,始终觉得不对劲,哪有正常人会喜欢那么凶巴巴的母老虎嘛?   在他看来,苏瑜姮美是美,但是真的太凶悍了。   整日挥舞着手上的马鞭,一想到着马鞭抽下来,他都觉得腿软。   瞧着探花郎这清瘦欣长的身子骨,他同情的说道:“探花郎,你要是被逼的你就直说,我去求求圣人,让他赐你一房温柔的良妾。”   伍添丁看着与许泽礼搭话的汪舟游,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手挽缰绳、一夹马腹,俊马应激的扭过马头。   汪舟游一个不慎,差点被撞了出去。   好在许泽礼及时的扶住了汪舟游,汪舟游愤怒的转过头:“伍,添,丁!”   伍添丁歉意的一笑,嗓音十分的难过:“状元郎,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夹了马肚子。”   当然众人的面,汪舟游不好发作,恨恨的一甩马缰,骏马加快了步伐。   然后伍添丁、许泽礼一前一后驾马跟上。   许泽礼、丁一强金榜题名的消息传到河洛县清水镇之时,已经是四月十八了。   敲锣打鼓的报喜声响彻清水镇,官差一前一后的向许家、丁家报喜。   许泽平接到报喜的响声,不吝啬的给两位官差打赏了五两银子。   两位官差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子,笑意盈盈的向许泽平祝贺:“恭喜贵府许泽礼老爷春榜高中一甲第三,贺喜贵府许泽礼老爷金榜高中探花郎,祝贺贵府许泽礼老爷日后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   许泽礼与两位官差寒暄完,又让小虎来撒喜糖,并且高声说道:“为庆贺我阿兄高中探花郎,明日我许家将在悦来酒楼大摆流水席三日,希望诸位邻里全来捧场!”   这个是许松山临走前交代的,若是他们没有回来,那就先摆个喜宴邀请众人吃席。   至于正式的开宗祠大宴,等到他阿兄归来之时,在挑选黄道吉日以慰告先人的在天之灵。   许泽平清楚大景新科进士高中以后,归家省亲祭祖的假期会根据路途而定,最久可达两个月。   按着清水镇到上京的距离,阿兄请两个月省亲祭祖的假期应该不难。   上一次上京来信,阿兄已经说过了他行迎亲礼的时间是定在四月十九。   纳征礼,定在四月初十。   请期礼,定在四月十三。   亲迎礼,定在四月十九。   十九亲迎礼前一日,还有苏瑜姮的出阁宴。   许泽平这么一算,三月初十的皇榜捉婿,到四月十九的迎亲大礼,这一场婚宴着实也是仓促了些。   但是清水镇距离燕京路途遥远,若是不抓紧时间一点,确实也不行。   许泽平算算日子,他们应该会在新夫郎归宁后的第二天就出发,所以应该在五月二十四、二十五日到家。   许泽博夫妇在收到小虎来传信时,连忙就跟着小虎上马车赶往清水镇许宅,帮忙操持第二日的流水宴。   而许松睿夫妇也是快马加鞭,第二日流水宴结束,赶到了清水镇。   许泽平在收到消息的前夕就与丁家父母相商过了,两家流水宴席错开摆,许泽礼身为长兄,先摆。   丁一强作为妹夫,后摆。   若是两家一起摆,怕是难以招架涌来的这些商户们。   许泽平都说了是流水宴来感谢诸位邻里的照顾,但还是架不住这些夹杂私心的商户,纷纷都各显神通的包装着重礼来贺喜。   大摆流水席这三日,钟晔负责登记过目贺礼,将这些礼品归门别类,等到许松山夫妇回来好清点送回去。   许泽平、许泽博以及丁一强阿父帮忙招待着外男。   蒋雅雅、程哥儿以及丁一强阿娘招待家眷。   许泽平想过热闹的场景,但是他没有想到华湖府、永安州的一些富商都来贺喜攀关系了。   起初他还想不到原因,直到钟晔母族的大舅说漏一嘴:“阿晔,你可真是找到了门好亲事,你那好侄子可是要娶苏尚书家的长哥儿了!许家要飞黄腾达起来咯~”   钟晔听闻这话,手腕一抖,一滴墨汁溅在了宣纸之上。   这句话在悦来酒楼掀起了大波浪,让河洛县这些商户们更加的谄媚。   华湖府以及永安州的商户都十分的客气,他们的目的是来混个脸熟,不求与许家关系有多好,至少结个良缘不得罪许家。   当然若是能够借着许家,与苏家搭上关系,他们求之不得。   钟晔知道许松山夫妇去往燕京为的是许泽礼的亲事,他最多以为是与许家门第相当的小官,却没有想到是出过阁老的苏家啊!   刑部尚书入阁那都是历来的规矩,所以说知道苏成文不作死,下一个阁老出自苏家那也是不为过的。   许泽平看着一个个笑意盈盈的商户,心里约莫是想明白了为什么...许家搭上了苏家,想必等到阿兄回来祭祖的大宴上头,必会有不少的官家,那个时候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商人可以来的了。 第229章 青云路29   许泽平盘算的日子正正好,许泽礼他们一行人是五月二十四日傍晚到达清水镇的。   不同于去时的寂静,归来时热闹非凡,许泽礼他们没有下马车,镇长就领着人放起了霹雳吧啦的炮竹声,往来迎接的百姓都口口相传——许大人和丁大人回来咯~   这热情的行为,简直是比许家和丁家都积极。   许泽平同丁父相视一笑,他们连个落脚得地方都没有,只好遥遥的同马车上的人打过招呼,在家等候。   程哥儿等在许宅的门口,一看许泽平是一个人回来的,连忙迎了上去追问:“平平,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舅娘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回来了,在镇门口了。”许泽平笑着回应:“这看探花郎的人太多了,我这不是没有地方落脚吗?所以就先回来了。”   程哥儿一听,脑海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场景了。   平日里,从清水镇镇门口到许宅坐马车也就片刻钟,今日许泽礼他们硬是走了半个时辰。   当三辆简易低调的马车停在许宅门口,许泽平和程哥儿连忙迎了上去。   第一辆马车上是许松山夫妇,第二辆马车上的是许泽礼夫夫,第三辆马车上是几个婆子丫头,许泽平心里有数,应该是伺候哥夫的下人。   “阿父阿娘!”许泽平满心喜悦,迫不及待的扶着许松山下马车,随后许林氏在程哥儿搀扶下走下马车。   “舅娘,路途辛苦了。”程哥儿眉眼弯弯,十分的乖巧。   许林氏拍了怕程哥儿手背,引导的说道:“快快见过你哥夫。”   程哥儿抬眸看着眼前的红衣哥儿,不知为何十分的有好感。   苏瑜姮就像是五月盛开的牡丹,长眉叶眸、高鼻月唇配以标准的心型脸,美艳又大气。   不同于程哥儿的半披发,苏瑜姮将乌发都盘了上来,梳着大景夫郎常见的随云髻。   “哥夫好,我是程哥儿。”   程哥儿微微上前半步,行了标准的万福礼。   苏瑜姮与许泽柔初见时,就见过了许泽柔标准的万福礼,所以对于程哥儿这标准的礼仪并没有意外,只感叹许家的教养却是不错。   他连忙上前扶起了程哥儿,从头上拔下来一支白玉点金簪头插到程哥儿发髻上,亲切的说道:“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作甚?”   许泽礼提议了一嘴,“阿娘,阿父,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到家中去寒暄。”   他心里却是装着自己的事情,本以为瑜哥儿与程哥儿见面,会认出程哥儿,怎么看这架势瑜哥儿好像并不认得程哥儿?   他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关于龙熙华的事情明明是瑜哥儿告诉自己的,他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错。   瑜哥儿说过龙熙华能够认祖归宗有三点原因:,一,神似逍遥王妃。二,祥云凤凰佩。三,金花茶。   金花茶室关西龙家哥儿的独有标志。   额,下面这一条自动忽视。   程哥儿还是未婚哥儿,并未成亲,自然不可能出现这个。   第二点,许泽礼也从未见过祥云凤凰佩,他也只能够说身份有别,程哥儿或许藏的好。   所以第一点是没有问题的,为何瑜哥儿会没有反应。   许泽礼与许泽平走在最后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着天,看着瑜哥儿与程哥儿一高一矮的背影,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一个误区。   瑜哥儿比自己小五岁,那今年才十九岁。   程哥儿比老幺长一岁,今年应该是十八岁。   逍遥王妃盛安元年就驾鹤归去,那年瑜哥儿未满两岁,他即使见过逍遥王妃这个表姐,他也绝对是没有印象的。   所以他知道龙熙华神似逍遥王妃只有两个渠道,一是见过逍遥王妃的画像,二是听长辈说的。   当然,许泽礼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圣人年事已高,逍遥王之子遗落已有十八年...这么久都没有出现的人,多数是找不到了,而为了避免勾起圣人的伤心事,这几年事关逍遥王一脉的事迹燕京城内的贵族都甚少提起。   许泽礼已经有些记不得上一世龙熙华具体是什么时候被找回去的,大致记得好像是在他为官的第六年。   这么一算应该是在盛安二十五年。   “阿兄,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许泽平唤了许泽礼好几声,许泽礼都没有给他回答,无奈,许泽平拉了许泽礼的衣袖。   “老幺,对不住了。”许泽礼方才回过神来,他抱歉的说道:“我刚刚算着祭祖的时间去了,你刚才说什么呢?”   “阿兄,我就是跟你说的是祭祖的时间。”许泽平一脸无语,他很想翻白眼,但是克制住了,这么失态的样子会被阿兄教训的。   许泽礼见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了,也没有慌,清了清嗓子,稳重的说道:“那你这边是看好什么日子?”   “博堂兄说,昌生叔请人都看好日子了,定在五月二十八。”   他们在出发前,苏家也帮他们看好日子了,五月二十七、二十八都是开宗祭祀的好日子,只是前一日会相对于赶一些,迟一日对他们来说相对于松宽些。   “好,那就定这个日子。”   许家的情况,苏瑜姮心里大致都清楚的,家风清正也没有什么阴私,而关于每个人的喜好仁之都跟他说过。   要说唯一特殊的就是程哥儿。   “哥夫好,我是老幺。”   在许父许母的示意下,许泽平朝着苏瑜姮见了礼。   祖母给苏瑜姮分析过许家的情况,虽说当前的许家放在燕京城不入流,但是依着许家发展的速度,日后绝对不会差,当然走到哪一步,就得看许泽礼兄弟两的能耐了。   苏家长辈谋求这门婚事,是为着苏瑜姮如今的处境而定。   苏瑜姮同意这门婚事,却是跟着心走。   或许很早很早,他就已经动心了。   所以才会在祖母跟他提起这门亲事时,才会止不住的高兴。   阿父说委屈他了,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他快乐着呢。   苏瑜姮从侍童手里接过一套文房四宝,然后递到许泽平的面前,大方的说道:“老幺,听仁之说你偏好狼毫、徽墨,这端砚和宣纸是我随意准备的,你可别嫌弃了。”   读书人都知道狼毫笔不如羊毫耐用,最多用个一两年,而且价格昂贵。普通一点的狼毫七八两一支,中等一点的十七八两一支,至于顶级狼毫更是名贵几十两到上百两不等。   苏瑜姮准备的这套文房四宝,许泽平一眼就看出了这支紫金狼毫出自大景东北,有关东辽尾之称的顶级狼毫。   至于其他的徽墨、端砚、宣纸都是上等好货,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今日许泽平是感受到了,真诚的笑容愈发的灿烂:“哥夫说什么玩笑话,弟弟都喜欢不得了,哪里还敢嫌弃?”   晚膳过后,许泽平将程哥儿送回了西林街小院。   许林氏让下人收拾着许泽平小时候的屋子,其实在他们回来前,许泽平就已经让人收拾过西禾院和东耕院了。   阿兄成亲了,他自是不好再住在东耕院。   虽说许泽礼夫夫估摸着也在家住不了几日,但为了避嫌,许泽平还是得搬到许松山夫妇这个院子来。   许泽平让下人收拾过了,许林氏心疼小儿子搬来搬去的,一边嫌弃这宅子小了不够住的,一边又添置着物件。   到了晚上,难免又跟许松林一通抱怨。   许松山听着她的碎碎念念,他也没有办法啊,这老宅是先辈修建的,当时资金有限只能够买到这有限的地皮,他又有什么办法?   但是为了自己安静片刻,只得糊弄的说道:“等过些年,积攒点银子,我们去西林街修个大院子,修四进院,可好?”   “修什么修大院子?你钱多烧的慌不成?”许林氏没好气的说道:“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将阿娘之前住的南屋修葺修葺,不就可以住了吗?”   这妇人就是这样子的,一会儿一个主意,心思难猜极了。   “喜娘说的极是,都听你的。”   盛安十八年,五月二十八。   ——开宗祠!   随着柳淮之洪亮的嗓音响起,沉重的大门打开,许家先辈的牌位缓缓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许家宗祠第二次为许泽礼而开,与第一场的秀才开祠不一样,这一次更加的复杂。   ——上贡品!   祭祖用的瓜果祭品这些,许泽礼亲力亲为,一一上齐。   祭祀仪式前的准备好了以后,柳淮之净手,从许松山手上接过香烛,尊重的行了一鞠躬,将香烛插到香坛中去,才开始唱礼:“今日柳某,有幸主持许进士祭祖大礼,实属千载难逢的良机。”   “今日黄道吉日,为许氏润华第六代世孙许氏泽礼传唱祭祖,世孙泽礼六岁开蒙、十二岁过童子三试、十...”   清朗儒雅的嗓音,让人能够清晰的知道柳淮之在念什么,这是在告诉祖先许泽礼中进士的一路历程。   柳淮之将长长的祭祖祷文念完以后,许泽礼净手,接过许松山上的香,走到祖宗牌位前:“世孙许泽礼谨遵老祖宗规训,清白做人、清白做官、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念完,行三跪九叩大礼。   然后,才将手中的香插进香坛当中。   繁琐的礼仪结束,已经是未时三刻。   趁着今日开宗祠的好日子,接着将许泽礼第二件大事做了,就是将他的夫郎名字添到许家族谱上。   等到他们回去之时,已是酉时一刻。   回许家老宅的路上,许泽礼的脑海中还是族谱上的记载——   许氏润华第六世孙许泽礼,配许苏氏、瑜姮。 第230章 青云路30(捉虫)   今日阿兄的进士宴,如许泽平料想的那般,人满为患。   华湖府内的官宦人家基本都送来了贺礼,路途近一点的,如河洛县令,都是本人到场;路途远一点的,如华湖府知府都是派得力心腹来送礼。   许泽平笑意盈盈的帮阿兄招待着这些重要来宾,心里也清楚他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搭上哥夫背后的苏家罢了。   热闹的庭院中,许泽平却清晰的看出了暗中是分着派系的,官圈、商圈以及皇商。   官商看似已经拨到了官圈,但是在这些真正的官宦看来,还是低他们一等的。只有站到皇商这个位置,才能够与官宦谈笑风生。   “呦,这就是许解元吧,都长这么大了。”王辉拿起酒杯,热情的走到许泽平的身边:“你小时候,我还给你送过小礼物呢,还记不记得我啊?”   王辉,钟晔母族的大舅。   钟晔的阿娘不过就是王氏的庶女,平日里都是头昂在天上...之前许家举办宴会,哪一次出现过?   今日阿兄的进士宴,才巴巴的来了。   想到这里,许泽平又想到了自己那个表弟,再听着王辉虚伪的话,只觉得恶心,还送过小礼物呢?   许泽平若非顾忌规矩,都想骂粗话了,去你m的,老子见都没有见过你。   “啊,是吗?”许泽平面上含着笑容,“多谢王世叔的关照,可能是许某年纪太小了,对这事没有什么印象。”   王辉的脸上一僵,随即哈哈大笑:“无妨无妨,许解元年纪不小了,想必也不喜欢小时候的那些小礼物了,不如世叔送你男子汉喜欢的颜如玉?”   听到这里许泽平总算知道王辉的目的是什么了,给自己添堵来了呢。   哥夫出自苏家,他不敢给苏瑜姮添堵,自然就不会跟许泽礼提起这茬子龌龊事。   “呦,许大人回来了~”   一声吆喝声,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许泽礼等人身上。   许泽礼笑着拱拱手:“许某,晚到了,让诸位贵客就等了。”   说罢许泽礼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爽朗的说道:“自罚三杯,以示诚意。”   许泽礼一出现,绝大多数人是盯着他的。   但少部分人是盯着他身后的柳淮之,比如许泽平、比如永安州知州。   永安州叶知州是这两年从燕京调任过来的大家族子弟,说实话就是来刷刷政绩的,他比很多本地官吏知道的内幕多很多,清楚的知道柳淮之的真实来历。   “柳先生,您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弟,许探花这是年少有为呐!”叶家与汪家交好,叶知州当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他想通过许泽礼将李程雪这一脉拉近皇太子党中。   叶知州笑眯眯的夸赞:“小官羡慕的紧,可惜小官年纪大了,不然还真想跟着柳先生读几年书。”   柳淮之正想干了这杯敬酒,被许泽平夺过了他的酒杯,许泽平抱歉的挡在柳淮之的身前:“叶知州,真是不好意思,老师他风寒才好,实在不宜喝酒,我来替他喝下这杯酒如何?”   柳淮之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许泽平一口将酒喝下,有点幽怨的咽了咽口水,自打换季得了风寒以后,他已经一个月没有沾酒水了。   昨日,许泽礼与许泽平就商量好了,今日许泽平负责盯着老师,不许他喝酒。   有着许泽平全程盯着,柳淮之喝不到酒,也觉得没有意思,用了几口晚膳,甩甩袖子就要走人。   老小孩老小孩,这话说得也没有毛病。   许泽平全程陪着笑容,将柳淮之交付到柳权的手里,还交代他今日老师没有喝到酒,回去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浅尝两口。   叶知州看着许泽平将柳淮之搀扶走出去这一幕,心里有了接近柳淮之的法子...   在进士宴结束以后第二日,许泽礼又办了一场家宴,隆重的介绍了一下他的夫郎。   家宴结束的第二日,也就是六月初一,许泽礼夫夫踏上了前往燕京的路途。   许泽礼夫夫离开后,许泽平又搬回来东耕院,开始专心备考来年的春闱。   圣人新增恩科的消息,是在太君后五月初八寿辰那一日,一同恩惠天下公布的。   夏来秋去,转眼已经来到冬月初十。   半年的时间,许泽平在家中苦读,不但将历届春闱考题做了个遍,还将历届一甲前三的策论、八股文进行归类总结,吸收其精华、去其糟粕,他的策论与八股文可以说完成了质的飞跃。   盛安十九年的春闱时间还没有定下来,许泽平害怕年后出发会误了时辰,他做出了和许泽礼一样的选择,提前动身前往燕京。   出发燕京的时间定在了冬月十三,正好在燕京数九寒天前到达皇城。   临近出发前,许泽平趁着夜色偷摸去了一趟西林街小院,任由程哥儿为他丈量身形。   许泽平的个子基本上已经定型,与程哥儿记录的数据大差不差的。   程哥儿将胸围这一块更改了一下数字,就让秋天将册子收起来了,等到明日就可以着手缝制平平的喜服了。   秋天是程哥儿新买来的侍童,在今年六月十二的时候,冬天与吉祥成亲了。   吉祥跟随许松山夫妇去了一趟燕京城,自然是见识到了燕京城苏家那些体面的家生子的日子,苏尚书身边伺候的心腹都有小丫头小厮伺候着....他自然而然的改变了想法。   等到日后两位少爷起来了,他再牢牢稳坐许府管事的位子,日后自家的孩子过得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在回来以后,他偷摸找了个机会,跟许泽平提起了这茬事。   许泽平出面向许松山提了提吉祥的婚事,许松山虽然不知为何吉祥想通了要成亲,但他不是个苛刻的主家,自然就同意了吉祥和冬天的这门亲事。   吉祥和冬天成亲以后,许松山还将南屋后面的两间厢房拨给了两夫夫使用。   冬天成亲后,程哥儿先是买来了秋天顶替了冬天伺候他的位置,然后就带着冬天开始接触彩衫裳的生意,教他如何做账..   在八月冬天准备正式接手彩衫裳时,却传出了怀有一个月身孕的好消息。   冬天很内疚,程哥儿却觉得是个好时机。   这么一算,大约明年的五月就临盆了。   等到冬天临盆后,拨个丫头去照顾孩子,冬天出了月子就能够掌管彩衣衫,而自己就可以与平平一起去赴任了。   平平跟他通过气,不想做京官想要去地方任职。   临别之际,程哥儿将新做的两身中衣装到包袱里塞到许泽平的手里:“明日我去送送你。”   “好。”   一直送到门口,程哥儿还不舍的盯着许泽平。   许泽平在准备上马车之时,又转过身子,嘱咐的说道:"太冷了,回去吧。"   “低下头。”   许泽平听话的弯了弯腰,将头低与程哥儿平齐。   程哥儿抱住许泽平的脸颊,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眼眶止不住的泛红:“平平,记得要想我。”   许泽平止不住的心疼,他微微叹息一声,将面前的哥儿抱进怀里,“不许哭,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你亲亲我。”程哥儿的嗓音微颤,显然也有些害臊。   “闭上眼睛。”   许泽平伸手捧着程哥儿的脸颊,看着他微微发颤的睫毛,温柔的在他双眼上一边亲了一下,嗓音也是控制不住的发哑:“好了。”   程哥儿见好就收,“那你记得想我。”   “好。”   见着自家公子这么腻歪,秋天和夏天都羞死了,躲在门后面不敢伸出头来瞧。   一直等到程哥儿走进去,他们才红着脸把门关上。   许泽平看着大门缓缓合上,才走上马车。   冬月十三辰时,许泽平在钻进马车前,笑着挥了挥手:“都进去吧,今日飘雪了,冷得很。”   许松山夫妇和程哥儿虽说是点头应好,但谁也没有抬腿,都看着许泽平。   许泽平知道自己不走,他们也不会回去,所以狠了狠心钻进了马车内,让小虎驾马前往河洛县。   “驾~”   马车驰骋,雪水四溅。   程哥儿三人看着飘雪中驰骋的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他们的眼中……   许泽平这次北上燕京选择的是跟随商队,从河洛县出发,走水路经过江南然后在一路北上。   他会将马车留在高岩哪里,让他帮忙看顾一下。   原本也是想租借马车去河洛县的,哪里想到今日飘雪了,没有去往河洛县城的马车。   许泽平在心里思索着,到江南会不会碰到张逍林他们?   这一年多以来,许泽平时常与张逍林等人有书信往来,自然也知道去年苏皖、淮苏的乡试情况。   淮苏去年的解元郎不是柳繁续、也不是游陆生,而是一个盛安十一年考中的秀才,听说也是因着守孝耽搁之人...听说叫莫止学?   柳繁续是淮苏的亚元。   而苏皖解元郎,如许泽平预期的那般是施华。   张逍林的成绩不算拔尖,位于副榜第一。   去年这些人都没有参加正科春闱,而是选择备考今年的恩科。   许泽平揉了揉额角,看来今年恩科春闱的竞争可不小...他却是在压一压成绩与搏一搏前三中作比较。   前三注定是要入翰林院的。   若是压成绩,被圣人看出来了,怕是要厌弃了自己。   一旦遭了厌弃,他如何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 第231章 青云路31(捉虫)   日出东山,长河滚滚。   许泽平站在码头上,看着湘江两岸还在为了生活奔波的百姓,暂且将心中的忧愁放下。   商队的管事站在货船上和船老大商量着什么,扛货的汉子们则是一个个有条不紊的将肩膀上的大木箱子放到甲板上,在得到船老大的准许后,才将这些大木箱扛到船舱中去。   这些木箱加上货物约莫有两百斤重,十多个箱子有两三千斤货物。   这商队是许泽平让高岩帮忙在河洛县城找的,最开始他也不知道商队是做什么的,直到接触以后,他才知是河洛县有名的大善人胡家的商队。   胡家在河洛县的口碑很不错,经常为百姓做实事,这次走商就是为了河洛县百姓组织的。   这些大木箱中装的都是腊肉,是胡家派人挨村从百姓手里收上来的,一共收集了两千斤腊肉...若无意外胡家会将这匹腊肉倒卖出去,然后带着满船的粮食回来。   许泽平看过管事手中记录的册子,很多人家只记录着半斤、一斤腊肉。   这才是最底层百姓最真实的生活。   “许老爷,上船了嘞~”胡家管事站在船板上,挥手吆喝了一嗓子。   许泽平看了一眼小虎,小虎就挑着担子跟随许泽平的步伐踏上了商船。   湘江奔流不息,一路南下,商船驶过淮河支流来到前领县。   前领县是胡家交易的第一站,在这里胡管事向看顾码头的官差孝敬了上好的五斤腊肉,然后用千斤腊肉换取了将近三千斤的粮食,又用五百斤腊肉换取了一千斤的咸鱼干。   许泽平倚靠在船舱中,将胡管事行事方式都看在眼里。   胡家这次倒卖是为了百姓组织的,有河洛县令批折子盖章,他心里清楚看守码头的官差也不会太为难。   江南有鱼米之称,在这里换取粮食是最好的选择,不但可以换到中上等的白米,而且还不会引起权贵的注意。   前领是作为北上南下的节点,日常交易都太频繁了,只要不太出格,鲜少会引起注意。   而燕京不一样,权贵太多。   到了燕京,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腊肉和咸鱼干抛售出去,然后带着粮和银子回来。   胡管事等人在前领县也没有呆多久,达成自己的目的,就直接北上。   所以许泽平想的与故友会面并没有发生,他总共就在前领县呆了两天,他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在商船、码头。   腊月十五,商船到达燕京外城的码头。   燕京从里到外,分为皇城、内城以及外城。   皇城与内城之间相隔着一条护城河,内城与外城之间相隔着一道巍巍铁墙,在这个铁器匮乏的年代,这道铁墙由铁汁筑浇而成。   一道道霹雳手段,为的就是打造固若金汤的皇城,守护龙椅上的那人。   许泽平站在北外城的大门下,看着高高的城池,心中只觉得阵阵压抑。   他不喜欢这巍巍的高墙,他喜好广阔的蓝天、喜欢无垠的土地。   “老幺!”   熟悉的嗓音回荡在许泽平的耳畔,他猛然直视前方,只见许泽礼一袭青色鸂鶒官袍从马车上走下来。   “阿兄。”   大虎帮助小虎往马车上装货物,许泽平跟着许泽礼走上马车,两兄弟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阿兄,你穿这官袍可真俊!”   许泽平说这话也没有错,在燕京一板凳下去都不知道要砸死多少个穿着青袍的芝麻小官,因着明哲保身,这些小官穿官袍之时都是战战兢兢的难免缺少一点自信,而许泽礼背脊挺直、气质沉稳,一袭青袍被他穿出了独有的风华。   许泽礼刚刚散值,收到家中下人的消息,出了翰林院,一路小跑到皇城大门外,从内城乘坐马车就往外城赶,身上的官服自然是来不及换。   “这才多久没见,就知道打趣你阿兄了?”许泽礼嘴角含笑,显然心情很好。   “阿兄,我哪里是打趣,明明说得是实话。”   许泽礼一脸拿你没有办法的样子,然后关切的说道:“这一路来,可还好?”   “阿兄,我吃得好、睡得也好,倒是你,我看着都清减了不少。”许泽平知道京官上班可不轻松,凌晨一二点就要起床,穿越半个燕京到皇城的午门前去候着。   大景寅时就开始早朝报道,按着蓝星时间算,就是凌晨三点。   虽说四品官员才有资格参与早朝,但是底下的这些芝麻小官也是要去自己上值的部门点卯签到的。   比起早朝的大官员来说,芝麻小官幸福的地方就是点卯结束就可以坐着了。   而早朝的官员要站着,一直到散朝。   “可是翰林院太苦了?”许泽平凑近许泽礼,声音压的低低的。   大景的官制跟明朝差不多,会不会也有明朝那样恐怖的锦衣卫?   传闻明朝时,有位官员散朝回去随意的吟了一首诗嫌弃上朝时间,发牢骚不想上朝,第二天这事就传到了老朱的耳朵里去了。   翰林院不苦,勾心斗角太苦了。   自许泽礼入翰林院以来,就开始与伍添丁斗智斗勇。   不是借着皇长子的名头,让自己起草文书;就是打着工部尚书的名头,让自己帮忙起草工部密件...   许泽礼知道他没安好心,但还是接下这两个任务,一个是因为已经不动声色拒绝了他很多个任务,这两大头头的任务肯定是要给面子的,二一个是他要借着这两件事情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他用心的完成这两份任务,当然他也留着心眼,两份初稿在递上去之前,他就借着让前辈指点的名头,在汪舟游以及李程雪哪里留了底稿。   果不其然,初稿递上去以后,皇长子那头说自己稿中有字眼冲撞了圣人的名讳...工部那头说自己将机密泄露了出去,两头都要将自己缉拿到圣人哪里去治罪。   最后在对峙时,李程雪拿出了初稿备份,两头又说是底下人搞错了,拉了两个替罪羊下来顶罪。   伍添丁这人最让人忌惮的地方是什么?那就是脸皮厚、心狠,他可以下阴招,但是面上又是很不好意思很抱歉。   一边能够让你踩坑,一边还能够和你谈笑风生。   许家与伍家本来就有仇,从前不能够明面上决裂,现如今借着这事情许泽礼就有光明正大的发作机会。   伍添丁会演戏,他许泽礼也不是不会。   对峙后的第二日,许泽礼就拖着病体来了翰林院点卯,当众与口腹蜜剑的伍添丁来了一场决裂。   伍添丁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许泽礼“凄凄惨惨”的诉说着,自己识人不清,相信伍兄是个好人,给自己在皇长子以及工部尚书哪里表现的机会。   伍添丁想要解释的时候,许泽礼竟然头一仰脖子一歪,直接晕过去了...   太医一来诊治,发现许编修这是在发高热啊!   许编修这一烧,竟然病歪歪的烧了半个月。   至此,翰林院众人知道许编修的心性高、气性小、身子骨还弱。   而伍添丁面对翰林院众人暗戳戳鄙夷的眼神,也没有脸在翰林院呆了,寻了个由头,从翰林院调到督察院去了。   许泽礼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自己的仇人剔出了翰林院,当然因着这名声,从此他在翰林院也坐上了冷板凳。   用身体做赌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许泽礼那也是真的受了不少的罪,每日夜里偷偷泡冷水...   现如今将将养了两三个月,才将身子骨养全乎。   坐上了冷板凳后,许泽礼就开始专心修编起了史书,整日泡在史书阁中。   许泽礼用食指戳在许泽平的额头上,将他摁回座位上,“少胡说八道。”   在阿兄眼神的震慑下,许泽平老实的闭嘴。   “你来京中的消息,我让人去你阿姐哪里送信了。”许泽礼说道:“今天晚上一起用个晚膳。”   与许泽礼不一样的是,丁一强并没有在京中买宅院,而是住在朝廷建造的官巷中。   这条官巷建造皇城外的长隆街,巷内皆是四四方方的一进院,可以说是朝廷对买不起宅子的官员一项福利。   官巷中的宅院,朝廷会象征性一年收取二十两银子的租赁费。   丁一强没有买宅院,一是京中宅子太贵,二是他想要去地方发展。   二人也通过气,最多两年,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丁一强就争取外放。   现如今他是分配在刑部观政,封了个从七品顶戴。   “省的。”   许泽平算着时间,从外城坐马车,约莫大半个时辰,才到阿兄买的宅院。   这处一进院距离内城大门走路半盏茶的时间,还算是近得了。   每日许泽礼前往翰林院,都是先乘坐马车到内城的奉安门,然后从奉安门走到皇城的午安门排队。   等到午安门一开,上朝的大臣去奉天殿上早朝,他们这些芝麻小官就去各部门点卯报道。   买得这一进院不算太大,后院除去茅房,一共四间房,一主屋两厢房一厨房。   前院进门就是小跨院,过了跨院就是连接后院的庭院。   在回家祭祖那段日子了,许泽礼请人在院中重新修建了一番,在跨院后头,建了一条游廊将前院和庭院分开了。   前头的跨院右边改成了停放马车的杂物房,左边改成大虎住的罩屋。   游廊与跨院之间的这空位,修建了两间小厢房,可供外男入住。   后院除去主屋没动以外,两间厢房也是做了断隔,改成四间屋子;厨房后头也是利用窄小的空间做了倒座屋。   每每看到这窄窄的一进院,许泽礼就后悔咋没有买二进院嘞? 第232章 青云路32   “你哥夫知道你要来,将这东西厢房收拾了一下。”   走过跨院以后,就到了游廊与跨院之间的对门对户的前院厢房,说实话,许泽礼也很是窘迫:“东厢房你哥夫收拾出来给你住,西厢房给你做书房,老幺,你瞧瞧可还要添置些什么?”   东厢房大一些,估摸有六七平方。   许泽平站在门口望了一眼,虽然不大,苏瑜姮还贴心的摆放着一架博古架将内外室分开了。   因着空间有限,外室就只摆放了一张罗汉榻,榻上摆放着一副白玉玲珑围棋。内室隐约可以看到火炕与衣柜,整体的采光也不错。   西厢房小一些,只有四平左右,也考虑到私密性的缘故,亦是用博古架隔开,外室做了个小茶室,内室看不真切。   “阿兄,哥夫收拾的很好,我挺满意的。”许泽平真诚的露出笑容,这比他上辈子租的房子可强太多了。   “委屈你了。”看着老幺无暇的笑容,许泽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两间厢房加起来还没有老幺在清水镇住的厢房一半大。   “阿兄,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许泽平板起脸,“燕京寸土寸金的,有这么两间厢房,就已经很不错了!”   两兄弟又寒暄了片刻,丁一强夫妇就到了。   “小沁儿,还认得我吗?”许泽平从丁一强手里,将大外甥抱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塞到丁二沁的手里。   丁二沁有一岁半了,正是认人的时候,但由于年纪小,只能够说认得不知道是谁。   他顶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了许泽平半响,然后看向许泽柔,歪着头说道:“阿娘,他是谁?”   气得许泽平捏了捏他胖乎的小脸,“小沁儿,你怎么这样?明明上半年的时候,你还尿过尿在我身上的!”   丁二沁已经听懂好赖话,听着这个陌生叔叔说自己尿尿在他身子,就挣扎着要出来,嘴里还念叨:“沁沁没尿,沁沁没尿!”   “就是尿了!”   “没尿,沁沁没尿。”   看着舅甥两嬉闹,众人笑得乐不可支。   “哇!”   丁二沁以为阿娘他们是在笑话自己,直接就放声大哭。   大儿子一哭,丁一强就心疼的不行,连忙抱起来哄:“好好,沁沁没有尿,是你小舅舅在骗人。”   丁二沁也是个好带的孩子,只要有人哄上两句,他就不会哭了。   窝在阿父的怀里,含着打转的泪珠,又歪头看向许泽平:“他就是小舅舅吗?”   “对,你不是说想看小舅舅吗?”   丁二沁有很多小玩具都是许泽平寄过来的,什么魔方、拨浪鼓、九连环...许泽柔就经常在他耳边提起,他自然对这个小舅舅很好奇。   “要不要小舅舅抱抱?”许泽平伸手,诱惑的说道。   “准备用晚膳了。”正巧,此时苏瑜姮领着侍童走了进来。   丁二沁一见到苏瑜姮就笑,“舅、舅父抱。”   丁二沁随了许泽柔是个爱吃的,他每次来许府,苏瑜姮就给他准备好多好吃的,自然而然就记住了这个漂亮舅父。   “好,舅父抱。”苏瑜姮最喜欢小孩子了,弯腰从丁一强手里,接过香香软软的小哥儿。   寒冬腊月,吃暖锅最是合适。   五大一小分了两个锅子,许泽平、许泽礼、丁一强三人吃着酸辣锅,许泽柔、苏瑜姮、丁二沁三人吃着鸡肚汤锅。   因着次日还要上值,丁一强夫妇就没有留宿,用了晚膳又呆了半刻钟,三人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第一次睡火炕,许泽平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没有想到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迷糊前,他脑海里还想着一件事情,是不是自己落了什么事?   次日一觉醒来,才想起来他突然想到临睡之前落下什么事情了....是想问问阿兄要不要压成绩的事情。   暖和的火炕,让许泽平不太想起床,还想在被窝里头赖一会儿,但还是人有三急,他只好穿好衣服起床。   在去茅房和去耳房马桶纠结了一会儿,许泽平选择了耳房。   他住的这间厢房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火炕后头做了个小隔间,一隔间又一分为二,一边放着如厕的马桶、一边放着泡澡的浴桶。   “少爷,您可是醒了?”   小虎坐在外室的罗汉榻打盹,一听见内室的动静,立马就问了一声。   “打热水进来,我要洗漱。”   “是!”   大景朝生活这么多年,许泽平也习惯有人鞍前马后伺候的日子。   用柳枝条洗了牙后,许泽平含了一口温热水吐出来,等去地方做官以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牙刷给做出来。   许泽平心里美滋滋的盘算,这牙刷可以作为他的第一步政绩。   接过小虎递过来的热毛巾,许泽平净了面。   “少爷,大少主君问您是去正厅用早膳还是?”   阿兄不在家中,许泽平自然是要避讳一些:“端到书房中去,我在书房用膳挺好。”   “是!”   “大公子,如您所料,姑爷这阿弟是个懂规矩的。”侍画站在苏瑜姮的背后,用梳子为他挽着乌发。   苏瑜姮透过铜镜瞧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侍画,你若是规矩没有学好,明日我就送你去陈麽麽哪里再学学规矩如何?”   侍画脸色一白:“主君,是小的说错话,请您原谅小的一次。”   弄月急忙打着圆场:“主君,侍画他刚刚坐月子回来,还有些不适应,请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苏瑜姮点了点匣合中的海棠簪头:“继续。”   侍画蹑手蹑脚的将金玉海棠簪插入苏瑜姮的鬓发头,神色惶惶,双手似乎是有些无处安放。   “侍画,你与弄月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苏瑜姮能够从铜镜中清晰得看到身后之人的神色:“所以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们,但是你要记住,我已经嫁入许家,我现在是许家妇,不再是苏家长哥儿了。”   苏瑜姮一提点,侍画就明白了,若是公子不在乎自己,怎么会将身边最得力的位置一直为自己留着?   “是!”侍画擦了擦眼角,“小的明白,今日的错误,小的绝对不会再犯。”   翰林院卯时签到,申时散值。   按着平日,许泽礼都会忙到酉时才会从史经阁中出来,今日看着许泽礼申时就收拾东西散值,负责记录翰林院官员考满的杂务官还好奇的说一嘴:“许编修,今日散值挺早啊。”   许泽礼眉目温和,嘴角含笑:“是,昨日老家的阿弟上了燕京。”   恰好此时李程雪从内署走了出来,听到了这一嘴话,自然的接了茬:“小师弟上燕京来了?仁之,你怎么都不吱一声?改明儿休沐,咱们师兄弟聚一聚。”   “好。”   “一道走吧。”   李程雪与许泽礼一前一后走出翰林院,直到出了皇城,到了内城的奉安门,李程雪才压着嗓音道:“史书修编的还顺利吗?”   “还行。”   “我向圣人提了这茬事,若你修编顺利,一个侍读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翰林院官员的位置有多难升,许泽礼不是不知道,但若用修编史书的功绩就换这么一个侍读位置...他还是觉得有点亏。   “师兄,谢了。”许泽礼心思沉稳,没有将情绪泄露半分。   “咱们师兄弟之间不讲究这些,好好做事,日后有机会起居...”李程雪扫了一眼远处,看到了程国公就闭上了嘴,“天冷,早些回去吧。”   李程雪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泽礼已经猜到他的下一句话,起居注一职,记录圣人起居,可旁听内阁大臣开小会。   许泽礼收敛眼神,“那师兄,我就先走一步了。”   李程雪看到程国公这个老狐狸有些狐疑,这个老狐狸称病多年不问朝务,今日来做什么?   在盛安帝与德惠贵妃之子争皇位之时,程国公府一脉支持的是德惠贵妃之子....若非他生了好孙女,程国公绝对不会这么安稳的活到现在。   逍遥王妃在身死之前,可是求圣人饶恕她母族。   饶是圣人念在逍遥王妃的面上饶恕了程家,但也只是饶恕,程国公这个世袭的位置被圣人削成了一代降一级。   看着这个老狐狸蹒跚的步伐,李程雪大概知道他是为什么事情来了。   算了算年纪,老狐狸也有九十有三了吧?   还真是能活啊!   “阿兄,你回来了。”   许泽平察觉身侧的阴影,自然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不错,策论进步了许多。”   许泽平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过奖了,阿兄。”   “对了,阿兄。”许泽平郑重的说道:“你觉得圣上是什么样的人?”   啪   许泽礼一巴掌拍在许泽平的后脑勺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议论起圣上来了。”   许泽平委屈的抱着头,“阿兄,你不要这么凶嘛,都要把我打傻了。”   “哼,该。”许泽礼白了一眼许泽平:“你想说什么?”   “阿兄,我不想做京官,燕京规矩太多了,让我感觉压抑和束缚。”许泽平如实相告:“你说,我若是压成绩,会怎么样?” 第233章 青云路33(捉虫)   许泽礼回头看了一眼大虎,大虎立马心领神会。   他拉了一把还处于游神当中的小虎,小虎反应过来,跟着他出了书房。   合上大门,二人守在门外。   “不想做京官?”许泽礼平静的看着许泽平:“确定想清楚了?”   “阿兄,我想的很清楚。”许泽平眼神坚定,“早在踏进燕京城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阿兄,这燕京的城墙真的太高了。”   “即使你为地方官,也会有被圣人诏回归京的那一日。”许泽礼说到这里,语气停顿了一息:“除非你甘愿碌碌无为一辈子...但阿兄知道你不是甘愿平庸、甘愿为他人铺路的人。”   “阿兄,那我就努力做到封疆大吏!”   “好,志气不错。”许泽礼先是给予了许泽平鼓励,随即话锋一转:“能够做到封疆大吏的无一不是圣人的心腹,你都不愿呆在燕京城,你又如何向圣人证明你的一腔赤诚?”   许泽平哑然,他想说他可以通过他的政绩。   许泽礼看着被自己说到短处的老幺,温润一笑:“平平,你该如何?”   “请阿兄教我。”许泽平儒慕的看向许泽礼,犹如小时候在油灯下读书的稚童。   “平平,人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做到随心所欲的。”许泽礼垂下眼睑,“燕京,既是高楼林立的牢笼,但它也是飞黄腾达的机遇。若你舍弃了这一条最捷径的道路,那你必将要选择一条艰难之路。”   说着许泽礼提笔挥毫,一个纯字跃然在洁白的宣纸上。   忠诚的保皇党,永远都是圣人坚定的拥趸,也是圣人最放心的臣子。   但若做不到,那么就做一心为民的纯臣,至纯至真,只为了天下百姓、只为了大景的江山社稷。   “阿兄,我明白了。”   “你该当何为?”   “万民伞。”   “孺子可教。”   为官之路许泽礼已经点拨,自然要言归正传,他说道:“压成绩这是最愚蠢的选项,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道,那就莫要怕。”   金榜题名后会有一场琼林宴,圣人当宴请所有新科进士。   而这场琼林宴,才是这场豪赌的关键。   “圣人喜欢胆大的臣子,而非畏缩之人。”许泽礼淡淡的说道:“金榜时你的表现要足够的亮眼,琼林宴你的表现要足够的大胆,能否前往地方为官,就看你够不够勇气了。”   “是,多谢阿兄赐教。”   许泽礼没有明说,许泽平却知道他的潜台词,给圣人下套。   时间悄然而逝,一晃就来到了腊月二十七,属于京官小春天来了。   大景年假是腊月二十八始,直至次年元宵节止,一共十八天。   在放假的前夕,盛安帝也宣布了次年春闱的时间:二月十五、二月十八、二月二十一这三日。   腊月二十八,许泽礼带着许泽平拜访了李程雪,顺便送了年礼。   许泽平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大师兄,一个儒雅的智者。   虽说已经步入耳顺之年,但性子却是肆意至极,能够与他们彻夜畅谈,温酒论英雄。   洒脱肆意的性子,和老师一脉相承。   当然年节了,许泽平也不忘前往内城探望岑先生。   腊月二十九,许泽平拎着年礼登上了岑天元的府邸。   与许泽礼买的一进宅院不同,岑先生的三进宅院是圣人恩赐。   不得不说,踏进岑府的那瞬间,许泽平承认他还是有丢丢羡慕的。   寸土寸金的燕京耶,一处三进的大宅院嘞。   “你小子,终于舍得来老夫这里了?”自打这臭小子来了燕京以后,岑天元就想着这臭小子什么时候来登门拜访?   却没有想到,他左等右等都不见这小子人影来。   现如今看着讨好的许泽平,他的白眼能够翻到天上去了。岑天元大刀阔斧的坐着,他倒要看看这臭小子能够编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这不是先生您平时日理万机,就留师姐母子在家中,我一个外男要避嫌不是?”   许泽平这话自然是鬼扯,没来岑天元这里,纯粹就是想低调一些,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么宅的情况下,总不至于祸从天降到头上吧?   “哼,你这臭小子,就给我编吧!”岑天元轻哼一声:“算了,大过年的也不想和你这臭小子置气,今年在我这儿过年吧。”   已经约了和阿姐他们一起吃团圆饭的许泽平:....   自己拒绝,会挨打吗?   突然许泽平眼前一亮,他急中生智的说道:“先生,明日除夕乃是国宴,学生想和您一起过年恐怕都不行了。”   许泽平这么一提,岑天元突然想起这茬了。   大景国宴若无特殊情况,各路公侯伯爵、六部给事中以及四品以上文官、三品以上武官都是必须参加的。   按着岑天元郎中职位肯定是不够资格参加的,但是他身上还兼着特殊的工部给事中。   “臭小子,不乐意就不乐意,还在这里跟我扯七扯八。”   “先生,许久没有和你下棋了,要不咱们过上两招。”   “来就来,难道老夫还怕你不成?”   岑天元何尝不知道许泽平这个臭棋篓子是在转移话题?   但人总是喜欢赤诚之人,岑天元也不例外,看着面前知进退的青年难免会偏爱上几分。   用了晚膳后,将近戌时许泽平才坐着马车回许府。   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暄。   春燕归来,转眼已是二月十五。   前朝春闱时间与秋闱是一样的九天,若无意外,大景也会承接前朝的政策。   但偏偏意外就发现了,开国第一届春闱,遇上了百年的难遇的极寒倒春寒,冷死的百姓没有八百也有上千。   文武帝推恩于天下,将九天春闱时间缩减为三日。   至此,大景历届春闱只考三日。   第一场考策论。   第二场考八股文。   第三场考试帖诗/律赋/算经,三选一。   春闱的流程和秋闱的差不多,在考试前的前三天,需要拿着自己的举人银铜牌去京都府衙核对报名信息。   核对通过后,就会拿到自己的考场信息。   然后在科举那一天,根据信息去京都贡院参加科举就是了。   许泽平在排队等待进小黑屋的时候,张逍林宽厚的手掌拍在了许泽平的肩膀上:“许泽平,好小子!还以为你这届春闱不来了,写给你的信,你都不回啊。”   “贡院禁声!”   “第一次警告,这位考生请按规矩排队,否则取消科举资格!”   往来巡逻的京卫一瞪眼,张逍林立马就闭上了嘴巴,噔噔噔跑到队伍的最后面排队。   咚!   辰时二刻,沉闷的钟声响起,许泽平知道盛安十九年的春闱正式开启。   他坐在号房里头,等待考官发放考卷。   春闱的时间虽说缩短了,但是规矩却是更为的严苛。   京都贡院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考点、每个考点两个考院,一共十个考场。   每个考场可容纳一千考生,但每个考场最多只安排五百考生,目的就是为的更好的监督考生。   若是说秋闱难熬的是时间,那春闱难熬的就是监视。   在主考官发放考题的这段时间,巡逻的京卫已经转悠了不下三次,每一次巡逻,那锐利的眼神就好像要将考生生吞活剥了。   春闱的每一份考题都是单独用油纸糊封的,所以考官也是现场拆封,由巡逻的京卫发放。   五百考生,配备了一百京卫监督。   许泽平在心里都笑了,这到底是考生在考试还是京卫在考试?   南有倭寇,今已造船,是国富民强还是劳财伤民?   许泽平看着这道策论题,脑子都嗡嗡的,这盛安帝简直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做了历代历届的春闱试题,还没有遇见过这么明晃晃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考题。   这题若是写后者,不用想,你百分百出局了。   历届春闱题,基本上都是由翰林院与内阁大臣拟题,最后经圣人点头。   看今日这题目,百分百是盛安帝自己出得考题。   他终于知道阿兄说的,圣人喜欢胆大之人是为何了。   盛安帝自己本人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言官不是上书说造船劳财伤民吗?那朕就将这劳财伤民之事搬到天下考生这里来,你们就看看天下考生是如何说的!   许泽平听阿兄说过言官上书说造船劳财伤民的起因是为何....   圣人已过六十岁大寿,也开始着手修建百年后的帝陵了,而修建帝陵最耗费的就是钱财。   户部这边一盘算,若是着手修建帝陵,估摸着造船之事得搁浅两年。   于是乎,户部尚书这边使了个坏招,将压力给到了言官。   言官也只能够硬着头皮上啊,硬着头皮也不可能责怪圣人一心只想着造船吧?所以只能够委婉的提点,这连年造船会劳财伤民。   ...   许泽平跟着先生经手过造船,当然知道大景的国库紧缺,前些年的税收在补缺关北城墙的漏洞。   这几年的税后要预备天灾人祸的余粮,这么一算,一年的税收国库也只能造出一艘大船。   许泽平深呼一口气,国库紧缺,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要增加国库收入。   只是如何增加呢?   许泽平想到了当初的秋闱题目,盐。   可是为何自己的策论和法子都已经递上去了,还没有传出海盐的消息来?   若说没有试验,许泽平是不信的。   要是没有试验,那么这个解元郎的头衔绝对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只提炼出了海水粗盐...   许泽平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写加工粗盐的办法。   额,还真是个美好的阴差阳错啊。   又可以让他浅浅的装逼一波了。   当然这不能够作为主写,毕竟考题是事关造船国富民强,所以这只能够暗戳戳的提一嘴。   最重要的是论述国富民强是出自造船…… 第234章 青云路34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许泽礼的策论从这句话提笔,同理,造船既可以是支出,也可以是创收。   强大而又能容的战船不光国家需要,商人也需要。   国家需要战船威吓倭寇,而商人需要战船震慑水匪。   所以为何不招募富商造船呢?   ...   利用富商造出来的大船,大景征收十年,十年后归还给商人。   一年一艘的战船,十年后,大景海上的军事力量都不知道发展到哪里了,又何惧这淘汰下来的战船归商人使用?   所以用商人的钱来造船,不但可以解决当前的困局,还可以达到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许泽平巴拉巴拉的一顿输出,等到他草稿拟完后,惊觉两个时辰已经过去。   春闱考试的时间是辰时二刻到酉时二刻,一共五个时辰。   现如今是午时二刻了,许泽平打开水囊浅浅的抿了一口,看着篮子中细碎的馒头,忍着厌恶,吃了两口,吊着自己不饿死。   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开始修文润色。   约莫一个半个时辰,许泽平将策论改好,才是誊写。   申时二刻,许泽平将答卷填好。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时辰,他将考卷放在桌子上晾晒,放空大脑开始游神。   咚!   沉闷的钟声响起,二月十五日的春闱结束。   “许泽平,好小子!”许泽平刚出南二考场,就被张逍林、施华拦在了贡院的大门前:“今日你不跟我们好好解释解释,你可别想走了!”   “好好好,我今天肯定和你们解释。”许泽平温和的笑笑,“但和你们解释前,我总得和我家人报一声平安吧?”   张逍林和施华顺着许泽平的目光看去,直接贡院大门不远处站着一青袍文官,俊朗的五官与许泽平有六七分相似,熠熠生辉的凤眼中含带着一丝笑意。   顿时,张逍林和施华就有些尴尬了。   仅仅一眼,他们就猜出了来人身份,上一届春闱探花郎,如今翰林的许编修。   当真人家属的面,拦截许泽平,还真是让人看了笑话呢。   张逍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朝着许泽礼拱了拱手:“许大人好。”   施华也跟着反应过来,问了一声好。   “你们二人应该就是老幺提起的故友施举人和张举人吧?”许泽礼寒暄的还了半礼,客气的说道:“也都是朋友,不必要这么拘束。”   “阿兄,那我晚些回去。”   许泽礼来接老幺,也是怕考题太难...现如今看着他这轻松的神色,看来应是不难。   “好。”许泽礼拱了拱手:“两位举人,那许某就先行一步了。”   “许大人慢走。”   “许泽平,我发现你变坏了。”张逍林一把搂住许泽平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阿兄在,你都不提醒一句,故意看我们出丑是吗?”   许泽平一脸无奈,“我一出来,你们都没有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好吗?”   “去你的,我不管。”张逍林无赖的撒泼:“今日你不喝上三杯向我们赔罪,这件事没完!”   施华同样是附和:“酒楼我都选好了,就等着你给我们赔罪了。”   哪成想他们刚出了贡院南大门,又撞上了从北院出来的柳繁续一行人。   “许师叔!”   “许解元。”   柳繁续与董中一前一后的打了招呼,随后他们身后的游陆生才反应过来,大步流星走到许泽平三人身前:“好巧啊,许解元,繁续不是说你今年不来参加春闱吗?”   许泽平有些懵,他什么时候说不参加春闱了?下意识的看向柳繁续:“柳世侄?”   柳繁续有些尴尬,他解释的说道:“许师叔,我给你写信了,你没有回我,我就以为你不来了。”   许泽平想到之前张逍林说也给自己写过信,瞪圆了双眼:“柳世侄,你也给我写信了?”   “嗯,年前写的啊。”   柳繁续信誓旦旦,可是随年礼一起回过去呢!   “许泽平,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竟然都不回我们的消息!”张逍林一把掐住许泽平的肩膀,佯装生气摇晃着他身子:“瞒着我们偷偷的来春闱,是不是怕我们跟你争夺状元郎的称号!”   “停。。”别摇了,我快要被摇散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传来幽幽的嗤笑声——   “呦,这些年了,许泽平你还是这么的目中无人呢。”江长寿好笑得打量着许泽平:“真当燕京城是东湘那个小地方呢?还状元郎跟你们?   呵,真当燕京的才子没人了?”   江长寿说完,还隐隐的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青年,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看着与江长寿有三分像的青年,许泽平约莫猜到了是江阁老家的嫡长孙江长福。   江长寿不过是江阁老的庶子嫡孙,而江长福却是嫡子嫡孙。   与被丢在江南的江长寿一脉不一样,江长福这一脉那可是一直跟着江阁老生活在燕京。   上一届春闱,阿兄的对手是汪舟游、伍添丁。   这一届春闱,许泽平要面临的对手是江长福、乔秧。   “呦,这么多年了,江举人还记得当年的小玩笑呢?”许泽平温和的含着笑容,清明的凤眼闪过一丝错愕,学着江长寿阴阳怪气了回去:“不过也是,小生等人之间玩笑话也能够被江举人当真了,也不怪江举人还一直心心念念着当年小生说您的富商做派。”   董中在江长寿出现那一瞬间,身形有片刻的不自然,眼神中含带着一丝的恨意,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   江长寿没有羞恼,而是看向了身旁的青年:“堂兄,你看他,竟然将我比作了商..”   “许举人倒是生的伶牙俐齿,希望你的文章也能够像你口才这边厉害。”江长福睨了一眼江长寿,没把他的这小伎俩看在眼里,平静的看向许泽平。   江长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将来是什么,说完也不顾江长寿,就扬长而去。   江长寿怨恼江长福不上钩,但是也没有办法,提着衣摆追了上去。   “这里不是好寒暄的地方。”柳繁续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再好好的叙叙旧?”   经过这遭,张逍林也没有说笑的心思。   几人一致同意了柳繁续的说辞,出了贡院后,就是燕京的外城。   除了董中,柳繁续和游陆生都参加过赏荷宴,所以张逍林和施华都认识。   又有许泽平在其中周旋,几人都熟络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把信寄到清水镇去了?”为董中引荐过后,许泽平将话头抛向了张逍林与柳繁续二人。   “不然呐?”张逍林将一筷子烤鸭咽下,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一个住址,不寄到清水镇去还能够寄到哪里去?”   “是啊,我的信是同年礼一起寄过去的。”柳繁续迟疑的说道:“难不成你们家没有收到我们寄过去的年礼?”   许泽平闷哼一笑:“也怪我没有和你们说,我冬月十三就北上了,年前就到了燕京。”   “啊?你来这么早来燕京作甚?”   “因为清水镇路远,泽平怕耽误。”施华很自然的接了话茬,一看这柳举人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一切都有人打点盘算。   想想柳家的基业,施华觉得也很合理,毕竟家宽才能够出少年。   “哦,也对。”柳繁续合计合计清水镇到燕京的距离,确实是挺远的。   这个乌龙解开后,几个人觉得光这么喝酒吃菜也没啥意义,于是乎就玩起了行酒令,输者要喝酒。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对于许泽平来说是最不太友好。   咳咳,毕竟施华和张逍林诗词再不济,现场作诗,十来首诗句也是手到擒来的。   到了最后,就许泽平一人喝的不知东南西北,怎么被人接回去的,都不知道。   次日,许泽平扶着脑袋从炕上爬起来,他发誓再也不和那帮文人卷诗词了!!   二月十八,春闱的第二场考试开始了。   咚!   沉闷的钟声响起,许泽平收到了春闱的第二份考卷。   王天下有三重焉   看到这考题,许泽平的脑海中就自然而然的补齐了后面的话——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   出自【中庸】   许泽平看完考题,心中就有了想法,提笔开始拟草稿。   酉时二刻的钟声响起,第二场考试结束。   二月二十一日,春闱第三场,如许泽平所料,乃是算经。   既然第一场圣人敢把造船之事搬到明面上来与言官争高低,那么造船之事,他就不可能放弃。   今年春闱,因着许泽平之故,李程雪要避嫌;江长福、江长寿之故,江阁老要避嫌;乔秧之故,乔阁老避嫌。   所以也不怪试题格外的大胆了,毕竟盛安帝亲自出题,完全就是一言堂嘛。   许泽平看着算经题,摸了摸下巴,完全就是岑先生的风格。   额,难不成岑先生出算经题,就不用避嫌了?   今有人持金出八关,前关二而税一,次关三而税一,次关四而税一,次关五而税一,次关六而税一,次关七而税一,次关八而税一,次关九而税一,并八关所税,适重2斤,问本持几何? 第235章 青云路35   许泽平写下九分之二十,然后坐等考试结束。   咚!   京卫将答卷收上去后,许泽平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贡院南门,遇上了候在南门外的张逍林和施华。   张逍林迫不及待的对答案,三人的答案一致相同。   三人对视一眼,看来是妥了。   三月初十,皇城放榜。   此次恩科参加春闱的举子是三千人,录取的贡士是二百八十人。   一甲前三:许泽平、江长福、施华。   二甲一百二十人:乔秧、莫止学、董中、柳繁续、张逍林...   三甲一百五十七人:江长寿..   许泽平远远的站在外围,听着小虎兴奋的尖叫声:“少爷,您中了!第一,第一名!!”   万物静寂,人群中嘈杂声通通消失,许泽平的脑海中只听到小虎的声音。   中了!   真的是第一名!!   饶是许泽平心中有预感,但结果真的出来时,他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连中五元,若没有意外,圣人为了博个好名声,一定会让自己六元及第的。   要知道上一个六元及第,还是在先帝时期。   绚丽的烟花在许泽平的脑海绽放,好似殿试这一天已经到来。   江长福两兄弟过路许泽平面前时,许泽平本以为江长福会放两句狠话,没有想到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恭喜!”   这前后的反差,让许泽平摸不到头脑,这是为何?   “同喜同喜!”许泽平反应了过来,马上回礼。   倒是江长福身后的江长寿,仍是挂着那不阴不阳的笑容,让许泽平心里作呕。   “青年人,你就是许泽平?”   许泽平回头,正想说是,他看到了那中年人身后的一堆家丁,心中警铃大作,灵机一动指向了不远处的柳繁续:“那才是许泽平!”   “谢了哈。”   许泽平的背脊都湿了,他知道这是在皇榜捉婿。稳重的看着中年人带着家丁冲向柳繁续,然后他拔腿就跑,都顾不上还没有回来的小虎。   “许泽平,程某看你人才出众甚是满意,你做我感恩侯的儿婿如何?”   柳繁续懵逼的看着围住自己的家丁,再懵逼的看着面前这个自称侯爷的中年人,十分的迷惑:“敢问阁下,你捉谁?”   “程某捉的是你,许泽平啊!”   “我?许泽平?”柳繁续笑了:“谁告诉你,我是许泽平的?”   “就那个青年人啊!”程东回头一指,看着撒丫狂奔的许泽平,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真的跑了!   他在看看面前的青年人,容貌俊秀,长的也不差,就问:“你家中可有妻室?”   “我儿已满周岁。”柳繁续一脸真诚,心中却是在狂打鼓。   程东也没有捉婿的经验,于是调转枪头:“算了,还是追许泽平吧!”   可惜,耽搁这几息,许泽平早就跑没影了。   燕京城的墙太高,一点也不保密,上午感恩侯捉婿扑了空的事情,下午燕京就传遍了。   苏成文听到这事,脸都黑了。   他知道自己这姐夫做事莽撞,却没有想到这么的蠢!   想要皇榜捉婿,都不知道事先跟人通过气吗?   真的是愚蠢至极,还连累家中哥儿的名声!   他又想到了上一代程国公、哦,不现在是程老国公做的愚蠢事,他就恼怒,真是一脉相传的愚蠢。   那个时候阿父提醒了他多次不要参与皇子的斗争,你程府的荣耀已经达到了巅峰,是时候退一退了。   程老国公不信,非要支持德惠贵妃之子上位。   结果呢?皇太子上位了。   若不是苏锦那孩子...   想到程苏锦,苏成文就有些痛心,外甥女走到时候,才十八岁啊。   那个时候蹦跶的最欢乐的就是程老国公以及他的庶子,现如今程家二房程西一房。   现如今呢?   苏成文想了想,程西被罢了官,他的儿子被贬到了文州做了一个同知吧?程西自觉地羞耻,跟着他儿子去了文州赴任,结果突发恶疾,病死在了路上。   他儿子这一脉,久久的团缩在了文州,也就逢年过节的能够回一趟燕京。   想到程家那点破事,苏成文就觉得头疼。   一个个没有一个长脑子的!   也幸亏仁之阿弟脑子聪明,不然被程东那个蠢东西捉回去,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许编修,今日心情不错啊?”   许泽礼难以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不在意的说道:“嗨,也就是家里那不成器的阿弟中了皇榜。”   “哦?那恭喜恭喜。”考满的杂物官想起来今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想到许泽礼不在意的语气,接了话茬:“有了您这个珠玉在前,您阿弟难免也有些压力,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嘛,日后有的是前程。”   “不知您阿弟考了多少名?”杂物官天真的想着祖坟会冒青烟,也不可能次次都冒着吧?   所以他问出了让自己后悔的话。   许泽礼在散值表上签完字,故作低调的说道:“嗨,也就是一甲第一吧。”   许泽礼说完,也不给杂物官反应的机会,潇洒的转身了。   看着许泽礼这潇洒骄傲的背影,杂物官:....他就不该问   许泽礼回到家中时,看着门口的洒落一地的炮竹灰,就知道已经放过喜了。不禁感叹,还是瑜哥儿会办事,家里里里外外都给他办的妥妥当当的,半点不用他操心。   “今日想吃什么菜?”踏进正门后,许泽礼努力的压制住自己上扬的眉梢,走过跨院到了许泽平的书房门前,见门没有关,就走了进去。   看着坐在茶室泡茶的老幺,他清了清嗓子:“想吃什么就说,我让你哥夫给张罗去。”   “阿兄,你安排就是了。”被捉婿的那人一折腾,许泽平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我的口味,你是知道的。”   许泽礼大拇指与食指忍不住的摩擦了一下,若不是燕京不宜太高调,他高低都得整上几桌摆摆宴席。   “你阿姐哪里,我让大虎去通知了。”许泽礼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干巴巴的嘱咐:“你还有殿试这一堂考试,可千万别骄傲啊。”   “是,阿兄,我都省的。”   “这还差不多。”   嘱咐完,许泽礼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他就控制不住的开始炫耀:“瑜哥儿,老幺他考中了一甲第一嘞~”   苏瑜姮将视线从帐本上抬了起来,看着礼郎这兴奋的模样,也是好笑,他自己高中都没有这么兴奋过吧?   “知道了,周围的邻里我都散过喜封了。”   “瑜哥儿,你可不知道,老幺可是我亲手带大的。”许泽礼满眼的自豪,嘴里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你不知老幺他小时候有多可爱,软软的手掌会紧紧的抓着你的食指,好似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知道知道。”   苏瑜姮的耐心有限,从最开始的配合到最后,控制不住的竖起了眉毛:“仁之,这件事情你应该跟我说了好多回了,你要是在念叨,我就生气了啊。”   “我不说就是了。”   这是许泽礼上辈子就要成的习惯,好的坏的,总是喜欢在苏瑜姮耳朵边上念叨几句。   许松山夫妇给许泽礼树立的典范太好,让他知道夫夫之间应该是相互扶持,没有什么不能够隐藏的。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通过在苏瑜姮耳边碎碎念在分散自己心里的压力,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碎嘴子的习惯。   “你要是无聊,就来给我对账本。”   算经一直是苏瑜姮的短处,看到这些账本就头疼,若不是阿奶千叮嘱万嘱咐每月要盘算一次账务,他是真的想将一切都推给侍画去打理。   苏瑜姮的外婆出自前朝的第一皇商家族,有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新朝建立,他外婆家族破落,留给他母亲的产业那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他母亲又只有他与珩小子两个孩子,分到苏瑜姮名下的能少吗?说实话,光铺子都有六七间,还不算陪嫁的宅子以及郊外的庄园。   再加上他出嫁时,苏家又添置了不少的嫁妆进来。   说着,苏瑜姮就将账本往许泽礼的面前一放,自己做了甩手掌柜。   看着瑜哥儿这架势,许泽礼将他摁在座位上,站在他身后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来教你算,听话,晚上都听你的。”   苏瑜姮眼前一亮,歪头看着那流畅的下颚线,舔了舔嘴唇:“当真?”   “真的。”   二人温馨相处的时间有限,约莫半个时辰,丁一强夫妇带着孩子就来了。   皇榜一放,殿试的具体时间,也在次日公布了,盛安帝定在了四月初二!   转眼一晃,时间已经来到了四月初二。   殿试辰时三刻开始,申时时三刻结束。   然,卯时一刻,所有新科贡士都等候在皇城午安门前,排队入皇城。   今日殿试,朝会为殿试取消。   太和大殿中,给贡士十个胆也不安作弊,这次排查主要是防止有人携带武器。   从头发到鞋子,没有一处漏掉的。   折腾一趟下来,正好赶在辰时,让所有贡士坐在太和殿中。   彼时圣人还没有到,但是大殿上已经坐着几位身穿绯色官袍的文臣,从官袍上绣的锦鸡补子,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份。   大景除去一品、超品的爵位,一品的官职基本上都成了虚设,二品大臣已经占到了实权的顶峰。   大景开国以来,可还没有哪位大臣册封过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这些职位...   许泽平想到关于副榜举人没有资格补官这一条件,暗自吐槽,龙家的皇帝虽说对百姓不错,但对于官职爵位来说是真的小气。 第236章 青云路36(捉虫)   “圣人到~”   宦官尖锐的嗓音响起,太和殿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朝着身穿明黄服饰的男人行了一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免礼。”   殿试考生的位置都是根据春榜成绩排的,故而位于第一排中央的许泽平能够很清晰的看着绣着五爪金龙的靴子,在盛安帝转身走向首位的太师椅时,许泽平偷摸的抬头瞄了一眼盛安帝的背影,然后就快速的低下了头。   盛安帝不算高也不算矮,一米七出头,算得上是大景的男子身高的正常水平。   挺直的背脊以及中气十足的声音,足以见得是个身体倍棒的老头。   “张爱卿,发考卷。”盛安帝坐在太师椅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一届春闱贡士。   若是旁人观察的仔细,就会发现他的视线唯独在许泽平身上留了三息。   张解递了一沓考卷到伍阁老的面前,笑眯眯的说道:“为了不浪费诸位贡士的时间,还劳烦伍阁老一起了。”   伍荣对于张解指使自己的行为没恼,而是又分了两沓考卷出来,往身旁两位御史的面前一放:“劳烦两位督察御史了。”   对于几位大臣的小争斗,底下的贡士都将头垂的低低的,好似谁也没有看见这一幕。   欲治天下,必先井田,不得已而限田。   许泽平看到这题,不由自主的垂眼瞥向江长福,看来圣人对江南隐田之事已经心生很大的不满了。   按照之前的推算,这个大问题应该交给下一任储君去清算,怎么圣人会在今日又提出来?   他摩擦了一下笔杆子,按蓝星历史的发展轨迹,这是明朝海瑞大大提出来治理的田策。   可是这井田制对于时代发展来说,并不明智,属于开了历史的倒车。   井田制最早出现于商朝,西周时期达到成熟。   井田属于周王所有,划分出来给庶民使用,庶民仅仅享有使用权...算得上是土地一切归国有。   海瑞大大的前半句是推行井田制,后半句是指若是井田制不成,那就是限制个人的土地数量,从而来清算隐田之事。   其实如今大景实行的屯田政策,算的上是小农社会巅峰的土地所有制。   所以这次考题对于前半段所说的井田制可以完全的忽视,要重视的是后半句话,不得已而限田。   这是敲打还是试探?   许泽平的脑子越乱,他的神色就越冷静,脑子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办法,但若是提出来,怕是会被江南淮湖一派追着打吧?   大景实行的屯田制,推行为民屯、官屯、军屯以及商屯。   民屯的上限是百亩、官屯的上限是千亩、军屯的上限是五千亩、商屯的上限是五百亩。   说实话也含带了海瑞大大所属的限量,只不过是没有明确到个人,这就会造成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发生。   而许泽平想说的就是实行土地登记制度,按照“田薄”制度,按照户口、土地以及赋税实实在在的落户到每一个人的头上,若是有不实的田产就充公。   许泽平想到阿兄说得,殿试要表现的足够亮眼,他一咬,被淮苏一派追着打就追着打吧!   研墨挥毫,不过半个时辰,一篇流芳百世的初稿已成。   彼时,许泽平才注意到身侧明黄色的身影,笔尖一颤,一滴浓墨洒在了洁白的稿纸上。   “可惜了。”   盛安帝幽幽的说了三个字,背手走向了下一个贡士。   彼时,许泽平才惊觉自己的背已经汗湿。   细细的观摩一遍初稿,还好没有冲撞圣人的字眼,不然。   许泽平用衣袖擦了擦自己冒汗的额头,开始垂头给初稿润色,修改锋利之词。   “张卿,你看中央那新科进士与许编修长的像不像?”   盛安帝在转悠了一圈后,回到了居中的太师椅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被张解四人听到。   张解的心思活络,当即明白了圣人的意思——   不管此人写了多么出格的文章,他也是在朕心上挂了号的!   虽说对许泽平写的文章很是好奇,但张解努力的压制住了自己心里的情绪,亦是压着声音说道:“圣人英明,那新科进士乃是许编修的幺弟。”   伍添丁等人听着“新科进士”这四个字,对这一届的状元人选已经有了猜测。   伍添丁殷勤的拍着盛安帝的马屁,“恭喜圣人又添一良臣。”   ...   殿试结束的当晚,张解就看到了许泽平的答卷,一手漂亮的馆阁体却束缚不了青年那锋芒的策论,看着这落到实处的治国之策,张解终于知道圣人为何要说出那句话了。   圣人爱才,毋庸置疑。   若是不当即表明此人简在帝心,保不住会被底下的人刷下去。   毕竟皇长子最近与淮湖一派走的可是很密切...   想想许泽平在春榜上提出的造船之法,张解在答卷上题写了一个鲜红的中字,真是好一个治国人才!   这法子在圣人看到的第二日,就被圣人颁布到了早朝上,由户部尚书去办这件事情了。   殿试除去盛安帝这主考官,还有四位副考官以及十位同考官。   这一届的四位副考官便是张解张阁老、伍荣伍阁老、以及两位左右督察御史。   十位同考官出自六部。   伍荣看到许泽平答卷上那鲜红的中字,暗自唾骂张解一句拍马屁的狗腿子,但也是麻溜的写下了一个“中”字!   一张答卷十四个“中”字,此等排面,那可是柳淮之都没有的!   四月初四,殿试放榜,所有贡士前往奉天殿听候传胪宣读成绩。   “几位爱卿,你们觉得谁是这次的状元郎?”盛安帝笑眯眯的问出了一年之前的问题,眼神却是打量着许泽平、江长寿、施华以及乔秧四人。   “小臣惶恐,却希望小臣能够夺得此次状元郎美称!”许泽平双手匍地,语气中既是虔诚也是畏惧。   “哦?”盛安帝看着冒头的许泽平,眼中含带着一丝笑意:“可是为何?”   “小臣希望压小臣阿兄一等!”许泽平不怕死的抬起头,如同刚出生的牛犊:“小臣自小被阿兄管束,三岁启蒙,就被阿兄逼着读这读那,在小臣的心里,阿兄就像是那日日打鸣的公鸡,只会在小臣这里抖威风。   小臣也想在阿兄面前,抖一抖威风 !”   奉天殿所有人都寂静了,听着许泽平大放厥词的编排他阿兄就像是打鸣的公鸡...他们是既想笑又不敢笑。   盛安帝却是听出了这小儿对阿兄满满的儒慕,三岁启蒙,就被阿兄如同养儿子一样养大...这就是寻常人家的兄弟情吗?   突然他的脑海里,想到了早逝的的逍遥王。   都说天家无情...   盛安帝收敛自己的情绪,大笑起来:“好好好,朕就让你如愿的压许编修一头!”   “张卿,宣读皇榜吧!”   “东湘省华湖府许泽平文采出众,高中一甲第一,敕命为盛安十九年新科状元郎,授予从六品修撰,赐进士及第,入翰林院。”   “燕京江长福,文采斐然深得朕心,高中一甲第二,敕命盛安十九年新科榜眼郎,授予正七品编修,赐进士及第,入翰林院。”   就在施华以为会念自己的名字时,张解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乔秧。   “燕京乔秧,容貌出众当属现世之潘郎,特赐一甲第三,敕命为盛安十九年新科探花郎,授予正七品编修,赐进士及第、入翰林院。”   施华垂眸黯然,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长的不够英俊,不然这一甲之位又怎么会与他痛失交臂?   就在他暗自神伤之际,张解继续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榜眼郎与探花郎年轻有为,简在帝心,朕特赐婚曰。   长荣帝卿,朕之爱子,身份贵重。自幼聪慧灵敏,旦夕承欢与太君后膝下...特招榜眼为帝卿驸马,择日成婚。   长安郡主,朕之爱侄,简亲王之女....特诏探花郎为郡主仪宾,择日成婚。   施华听到圣人这两道赐婚圣旨,整个人都傻掉了,心中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还好还好,自己没有被招婿!   在大景,皇室公主、帝卿、郡主、郡君他们的地位很高,一旦被他们招婿,别说纳妾了,就是想回籍孝敬父母都很难,就相当于入赘了皇室。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招婿,虽说有了爵位、能够被皇家荣养,但也丧失了实权,就等于失去了施展宏图的机会,这对于多少心怀壮志的才子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要说有没有既可以吃皇家软饭又能够施展宏图的皇亲存在?有,那就是县君县主。   一般被封为县君县主的,都是公主、帝卿、郡王之女儿、哥儿,这些不会威胁到皇权,相对于说,条件会稍微的宽松一点。   “小臣接旨。”   江长福与乔秧,一前一后,十分恭敬的接了圣旨。   看到江长福坦然的神色,许泽平突然想到了他的前后反应,或许他早就知道了自己会被尚驸马,所以...   想到了盛安帝殿试的考题,许泽平突然觉得盛安帝是个人情味比较重的皇帝了。   他已经决心要清江南隐田,但也体谅大臣多年来的功劳,所以将江长福招为驸马也是给江家的体面吧。   毕竟长荣帝卿,可是盛安帝与皇后的嫡幺子,也是皇太子的嫡亲弟弟。   若是将来太子登基,有了长荣帝卿这道保命符,江家也不会下场难看。   许泽平心里有了一个猜想,或许登记土地这事,会被圣人交给太子去办理.... 第237章 青云路37(捉虫)   “苏皖省金州施华,才思敏捷、满腹经纶,敕命为盛安十九年传胪郎。”张解的声音洪亮,“因恩科之喜,破格赐传胪郎正七品编修、入翰林院为官。”   “传胪郎,乐傻了?还不快快接旨!”   施华反应过来,立马接过张解手上的皇榜,站到奉天殿外宣读——   恭贺淮苏省淮湖莫止学高中二甲第二,授予进士出身。   恭贺淮苏省淮湖柳繁续高中二甲第三,授予进士出身。   恭贺苏皖省金州张逍林高中二甲第四,授予进士出身。   ....   听着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出现在自己的耳畔,许泽平却是想到盛安帝对施华的破格录用,不得不说,盛安帝还真的是个惜才的君王。   他将乔秧放入一甲第三,既是为了平衡之术,也是不希望乔、江两家势力太大。   不管是乔东海还是江渊,他们的下一任继任者都已经官至京官中高层,乔东海的长子目前担任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江渊的次子担任正四品鸿胪寺寺卿,看着这两个职位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权,但是再熬上几年,又是三品大员。   而江渊和乔东海再使使力,晋级二品尚书也不是不可能。   那时,这两人又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阁老!   官宦世家就是这么一代又一代传承来的,但盛安帝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他是明君,但他也是聪明的明君。   他绝不希望有能够影响他龙氏江山的权臣出现,所以他给了江、乔两家两个选择。   要么三代隐退,要么二代止于四品官员。   江渊与乔东海都是聪明的人,比起前途未明的三代,显然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的二代更为的可靠,所以他们做出了盛安帝最希望看到的选择。   盛安帝这一手平衡术虽说玩的极好,但他也知道影响到了寒门考生的利益,他体谅寒门考生的艰难,所以他愿意施加小恩惠,给予寒门考生破格的提拔。   许泽平垂眸,远远的能够看到龙椅之上那绣着金龙的黄色靴子,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一个极有人情味的明君。   也希望盛安帝选出来的继任储君,也是如此的英明、公正。   同时,许泽平也深深明白了一句话:万事万物都不可代代顶峰,真正的聪明人都是懂得急流勇退。   穿绯袍、插宫花、骑高马。   御街夸官,许泽平体会到了什么是万人空巷的繁华。   骑着白马从午安门出,一路鲜花一路欢呼。   许泽平都有一丝恍惚,他想到了蓝星上那些闪耀在聚光灯下的明星,怪不得他们会拼命得想红...   原来被人喜欢、被人追捧的滋味,真的是让人迷恋。   ——状元郎!看我看我。   ——哇哇哇,这届状元郎真的是太俊美了!   ——探花郎都黯然失色了,探花郎,你别恼,姐姐也爱你!!   燕京城经济繁荣,人文自然也是较为的开放。   乔秧骑在高马上接住四面八方的扔来的鲜花,他开怀的吹了一声口哨,又惹得四面八方的小姐哥儿们发出了惊叫:“啊啊,我要死了,探花郎怎么这么会撩!”   许泽平瞄了一眼,这些小姐哥儿们大多数都是戴着面纱的,虽说他们今日的行为很出格,但也都只是嘴上花花,仪仗着人多而自己又戴着面纱...   乔秧打小就生的俊俏,眉浓而长、眼清而又深邃,用蓝星的眼光来说,是有些异域风情的大帅哥!   他与许泽平是两个极端的类型,许泽平端雅清隽,是传统大气的美男子。   而夹在中间的江长福就惨了,不上不下的,只能够看着状元郎和探花郎发光发热。   在这热闹非凡的场景中,许泽平从怀里摸出了一朵用布做的红色迎春花,当着众人的面,将这朵鲜红迎春花插在了鬓角。   “你这迎春花还挺别致啊。”江长福看着许泽平这奇葩的举动,干巴巴的搭了一句话。   许泽平微微昂起下巴,抬高了嗓音:“那可不,小生未过门的夫郎做的!”   骄傲的声线,让围观的大片姑娘哥儿死了心。   ...   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   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   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   ..   琼林苑中灯火通明、乐师一曲流觞、皇家歌姬生姿摇曳、往来千官皆是华丽玉佩缠身,伺候的宫女行动间还能够听到铃铛撞击发出的声音....   许泽平看着这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就不由的让他想到了宋代文天祥大大的诗句。   只是这派景象,让他心生违和,圣人这欲意何为?   酉时已过,戌时的钟声响起。   这琼林苑举办的时辰明显是迟了,许泽平看看空缺的主位以及陪坐的左右座位,他又看看下席,某些新科进士是从紧张到镇定、再到放松、以及如今同歌姬舞女欢乐同游……   他的心里又有些想法了。   不过是小小的成就,就能够让这些眼皮子浅薄之人松了心弦...   他垂眸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他都觉得不堪重负,又何况是圣人呢?   听闻不如眼见,眼见又不如深交。   但是圣人何来的时间与你深交?   不过一个小小的考验,就让这些眼皮子浅薄之人乱了阵脚,哎,许泽平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花园之外巡逻的京卫,这些人怕是废咯。   “圣人到~”   “张大人、伍大人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众人立马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盛安帝看着一些慌乱整理衣冠的新科进士,没有丝毫的动气,笑眯眯的抬手:“各位爱卿请起。”   在新科进士们都回到座位以后,盛安帝正经了神色,他坐到首位,慢悠悠的接过太监奉上来的龙井,轻轻的抿了一口,眼神才扫向下方:“刘简刘进士、花垣花进士、林奇林进士...朕这苑中的歌姬可美?舞娘可柔?”   盛安帝一口气点了十五名进士的名字,而这十五位进士无一不是刚刚与舞女一同作乐之人。   “圣人饶命!”   盛安帝的声音不大,却让这十五人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仓皇的从座位上爬了出来,跪在了盛安帝的面前。   看着这十五人狼狈的样子,围观的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的压力,汗液已经湿透他们的背脊,这一刻,他们感受到了什么天威,什么是天子之怒。   众人不敢直视首位上的圣人。   直到盛安帝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张解才和稀泥的说道:“新科进士们,还不赶快谢恩?”   “皇恩浩荡,多谢圣人饶恕之罪!”   “皇恩浩荡,多谢圣人饶恕之罪!”   十五人抖抖索索的从玉石铺垫的地上爬起来,这一刻,他们不在认为这皇城有温柔娇媚的颜如玉了...深深的恐惧压在他们的头顶,让他们喘不上气来。   直到他们很多年后,头发花白的从微末的官位上退下来,他们才看清自己一辈子兢兢业业却郁郁不得志的根因在哪里。   “今日琼林苑宴,应当欢声笑语。”盛安帝扫向众位新科进士,“只是朕年事已高,有些记不得众位新科进士的名讳,不如就从状元郎开始,先自我介绍一番。”   “圣人安,小臣姓许,上泽下平,年十九,东湘华湖人氏。”   ...   在这一通轮流自我介绍下,众人刚刚的不安已经消散。   而琼林苑宴,也算是正式开始。   各方进士开始争芳斗艳,什么行酒令、飞花令、投花壶轮流登场..   而只要有进士来找许泽平比试,他都是来者不拒。   从行酒令到飞花令,渐渐的这些新科进士已经品出了状元郎,这诗句是不太行啊。   而许泽平也是双颊通红、喝的“醉意朦胧”。   在“酒劲”上来那一刻,许泽平开始“发疯”,“去去去,不和你们玩了!你们都欺负我诗句不好,有本事你们就跟我比一比算经!”   状元郎已经说醉话了,引得众人好笑,其中张逍林最是来劲,他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比就比,你都喝成了这个样子了,我还怕你不成?”   许泽平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张逍林,不屑的摇头:“没意思,我才不和你比,你都是我教出来的,有几斤几两难不成我还不知道?”   听着状元郎这话,盛安帝只觉得有意思,他看向张解:“张爱卿,状元郎这话为何意?”   “圣人,老臣听闻这状元郎曾游学到博文学院,岑郎中点了他为助教。”即使张解已经将许泽平上下三代都摸清了,但他也还只是“听闻”,“想必那时候教习的就是师进士他们吧。”   “这状元郎还真是年少有为呐!”盛安帝含着笑容,十分的满意。   “你不跟张进士比,不如跟我比比?”江长福看着失了方寸的状元郎,只觉的有趣。   “跟你比?”许泽平一屁股坐在地上,眯着眼睛打量着江长福:“不比不比,你是圣人的儿婿,圣人肯定偏心你。”   “哈哈哈~”盛安帝被许泽平这罪话逗笑,朗声大笑:“状元郎你放心,朕是最公平的,绝对不会偏心我儿婿。”   许泽平从地上爬起来,凑近的瞧着盛安帝,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可是当真?”   “朕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许泽平咕噜转着自己的眼珠子,摇头晃脑的说道:“要比也可以,但是没有彩头,我不干。”   盛安帝看着醉后这胆大包天的状元郎,再想到处事不惊、做事滴水不漏的许编修,只感觉得这状元郎还真是被家中保护的极好。   张解想要出口喊放肆,被盛安帝阻止了,“可,状元郎,你想要什么彩头?” 第238章 青云路38(捉虫)   “什么彩头?”许泽平迷蒙的呢喃,他昂着头想了许久,然后好似撑不住的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最后扶着自己沉重的脑袋艰难的开口:“若是我难住了榜眼郎,不如圣人就让我去做个地方官吧~”   “做个地方官?”盛安帝都被气笑了:“人人都想入朕的燕京,作朕的心腹能臣,你这厮倒好,一心只想逃离这燕京城,可是看不上朕的燕京?”   盛安帝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的心头一颤,今日这琼林苑怎么是非这么多?先有一群不知死活与歌姬厮混的新科进士...后有触及龙威的状元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许泽平歪歪扭扭的直起身子,然后匍匐跪在了盛安帝的面前,因着醉意手一颤直接歪了,然后就控制不住得趴到了地上。   好似他也意识到了失礼,撑着手臂想要爬起来,但终究因着这一趴……有什么要从喉腔中吐出来了。   没想到他只是擦了擦嘴角,当着盛安帝的面,又给咽下去了。   盛安帝看着状元郎这恶心的行为,知道他真的是醉糊涂了,无奈的摆摆手:“好了好了,朕算是被你恶心到了,出题吧。”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最小是几何?   许泽平含着醉意朗诵完,然后歪着脑袋看向了榜眼郎,骄傲的用手撑着侧脸:“榜眼郎,你说是多少?”   这道题出自【孙子算经】,大景正统的儒生都是学习【九章算术】,许泽平知道这题远远超纲,即使榜眼郎算的出来,也要时间去思索。   毕竟解方程的消元法,用于这题太复杂了。   许泽平的这个题一出,全场都寂静了。   张逍林和施华倒是若有所思,这个题型与当年老王头孩子归家很像,但是又有些区别,所以让他们一时间还没有抓到头绪。   如许泽平所料,江长福确实是被他难住了。   见江长福一直处于思索状态,盛安帝给了身边大太监一个眼神。   “圣人?”   “你去领状元郎去醒醒酒。”   “是。”   许泽平被大太监领下去灌了一碗醒酒汤,又洗了一把脸,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幽幽”清醒了过来。   许泽平惊恐的扯着大太监的袖子:“大人,下官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有没有惹圣人生气?”   “状元郎,您可别叫的小的大人,这可是折煞小的了。”大太监小心翼翼的就将今日许泽平在苑中的闹剧说了一通。   “完了完了,这下可得罪圣人了...”   许泽平一个劲的念叨,一边走还一边捶自己的脑袋,在大太监的面前好一通表演。   一直到大太监安抚的说道:“哎呦,状元郎,您放心圣人大人大量的,不会同您计较的。”   ....   许泽平离开后,盛安帝看着一个陷入沉思的新科进士,“你们可有谁解出状元郎的题目?”   “施传胪?”盛安帝见没有人回答,于是当众点了名。   “圣人,小臣愚笨。”   三与七的最小公倍数是二十一,二十一与五的最小公倍数是六十...施华像是抓住了什么,但是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圣人可要请岑郎中来?”伍荣虽然膈应岑天元,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罢了罢了。”   盛安帝摆摆手,就依了那小子算了。   半个时辰后,许泽平跟着大太监从偏厅走到这苑中来。   “榜眼郎,可算出答案来了?”许泽平恢复往常的端正,温润的看向江长福。   “请状元郎赐教。”   “23。”   听到许泽平的答案,施华恍然大悟,瞬间就懂了这题,其实按着他的想法没有错,3和7的最小公倍数是21,他们的余数是2,刚好21+2等于23.   而五五之数,剩余3.   4*5=20 20+3=23   他唯一没有转过弯来的地方,就是一个劲的去想着它们的公倍数了。   “何解?”江长福将这个数字代入进去,发现正好符合条件,但是何来的,他却是有些不明白,于是谦卑的请教许泽平。   许泽平淡淡一笑,“其实符合这三个条件的数字不少,唯一一个我卡了的地方是最小。   先看前面两个条件: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可以得出第一个结论,这个数的尾数应该是8或是3,为何?   因为3+3+2=8,5+5+3=13   再来看看三三数之剩二,七七数之剩二,这两个条件。他们有共同的一个条件,那就是他们数完,剩的都是二...   由【九九歌】我们可以推算出,3与7有同样的公倍数21。   所以得出第二结论,这个数与21存在倍数关系。假设这个数字是x,倍数是n,那么这公式应该是x=21n+2   再去结合上下两个结论以及题意,第二条件只能够是一倍关系,可以推出x=21*1+2=23   再去将23代入第一个条件验证,完美符合。”   许泽平看着满场叹服的神情,微微的勾起嘴角,嗨,又暗戳戳的炫了一把技。   “江某心服口服。”   许泽平收敛自己的情绪,转身跪向盛安帝:“请圣人满足小臣的醉后失言。”   盛安帝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青年,“既然如此,朕就依你,即日起许修撰降为七品县令,拨之岭北县!”   说罢,盛安帝拂袖而去。   琼林苑中的新科进士皆是为许泽平惋惜,好好的翰林院修撰不做非要去做个地方官,现如今得罪了圣人,被贬到了贫瘠的岭北县,这又是何苦?   大景有三大贫县:一是关北县、二是岭南县、三就是岭北县。   关北与岭南乃是因为战争,前者是关北省的最北边与游民相挨近、后者是南州的最南端与倭寇相隔着南海。   他们经常遭受贼匪的偷袭和杀伤抢掠,才造成的县城人口缺失、经济不繁荣。   岭北县却是因为气候环境,处于大景的东北最边上的县城,常年气候寒冷,十二个月中将近五个月处于冬季...   张解看着圣人那微寒的背影,微微叹息,他走到许泽平的身前:“许县令,此去经年你当好自为之。”   许泽平借着张阁老的手站了起来,“多谢阁老勉励,小臣会努力的。”   ...   “可是成了?”   许泽平回到府中,许泽礼就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这句话。   许泽平颔首:“阿兄,成了成了。”   “调任哪里?”   “岭北知县。”   许泽礼听到这四个字,舒展的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团,他预想过可能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差的地方。   岭北县的贫瘠可是常年位于大景倒数第三,天寒地冻且人口稀少,即使让他去接手,许泽礼都不一定有信心将这岭北县发展起来。   “阿兄,别担忧。”许泽平安慰的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会好好的。”   从燕京到清水镇有一个月的路途。   而清水镇与岭北,一南一北,将近有三个月的路途。   许泽礼算好时间,他将情绪收敛了起来:“等下你去写了归乡祭祖的折子,明日与我去吏部一趟。”   不管前路如何,当下的事情还是要做好的。   短短几息,许泽礼已经理清自己的思绪,他知道岭北县是老幺的机遇。   圣人此举,何尝不是对老幺的考验?   若是老幺能够凭借岭北县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那么他在大景的官途也就算是顺遂了。   吏部是江渊的地盘,虽说对于许泽平的策论恨得牙根痒痒——   今日圣人在朝堂已经提出了丈量登记土地一事,这事情还交给了太子殿下去查办,估摸这两日就要将随行的官员给候选出来了。   现如今江渊看到许泽平请假的折子,当然有想过直接撕了得了,但最终还是决定呈到盛安帝眼前去。   正常的归乡祭祖假,都是一律由江渊的吏部批折子。   但许泽平这折子上是请了五个月的假期,江渊不敢做主。   折子上详细记录了燕京到清水镇的路途、清水镇到岭北县的路途,以及许泽平归乡要解决人生大事。   人生四大喜之二: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盛安帝也没有压着许泽平的这喜事,朱笔一勾,批下来许泽平的这折子。   次日,许泽平收到了吏部的请假折子以及任命文书。   盛安十九年,四月初七,许泽平带着小虎踏上了归乡的之路。   五月初八,许泽平回到了阔别半年多的清水镇。   “状元郎回来咯~”   随着清水镇镇长的一声吼,往来两边响起了热闹的炮竹声。   许泽平感受了去年阿兄的无奈,欢欢喜喜的从马车上走下来与各个镇民挨个打招呼。   ——小毛,快快过来,与文曲星沾沾文气,日后好给为父考个秀才回来!   ——对对对,小文过来,来和许大人挨一挨。   随着那个喊小毛的家长一发话,不到片刻,许泽平身边已经围着一圈小萝卜头。这些小萝卜头有大有小,大的七八岁、小的刚刚会走,他们都迫不及待的往许泽平的身上蹭,搞得许泽平都不敢乱动,生怕踩着小萝卜头。   短短的片刻钟路,许泽平走了大半个时辰。   “阿父、阿娘,程哥儿,我回来了。”   远远地许泽平就看到了许松山夫妇以及程哥儿,所以他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大步流星的冲到许府的门口。 第239章 青云路39(捉虫)   “瘦了。”   半年不见,许林氏的慈母之爱那是无以言表的爆棚,从大门到后院,紧紧的拉着许泽平的手念叨着。   许松林与程哥儿那只能够靠边站,也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   许泽平在许林氏这一腔慈爱中那是脸都要笑僵了...此时,他真的需要有一个人来分担着沉重的母爱。   一直等到许泽博夫妇从东平村赶了过来,许林氏才收起这腔慈爱之心,去准备宴席。   许泽平遥遥的冲着程哥儿眨眨眼,程哥儿抿嘴一笑,表示知道了。   随后,许泽平与许泽博、许松山前往书房相商开宗祠祭祖之事。   许泽平还在路上之时,许松山夫妇就与程哥儿通过气了,他与老幺的大婚放在祭祖之后。   但他的族谱可在开宗祭祖那日,一起迁入许家族谱。   这也是为了不耽误老幺的时间,他们知道老幺的假期有限,等到二人大婚归宁后,就可北上任职。   “老幺,开宗祠祭祖的日子定在五月十一,请大师都看过了,是个黄道吉日。”许松山征求的说道:“你可有意见?”   “阿父,这些黄道吉日我也不懂,都听你们的。”   许松山颔首,又继续说道:“祭祖流程,你经历过你阿兄的进士宴,想必也不用我再提点了吧?”   “嗯,都省的。”   “好,那唱礼的司仪还是请柳先生吧。”许松山想着一事不烦二主,反正柳先生都是老大、老幺的老师,可不能够厚此薄彼了。   “是,明日我去同老师说。”   “平平,你到翰林院复职的时间是六月中旬还是下旬?”许松山在与许泽平说祭祖的时候,许泽博就盘算着时间,算一算堂弟的婚期放在哪一日最合时宜。   许泽平这才想起,自己去地方任职的事情还没有和家里通气,他挠了挠后脑勺,道出了与阿兄相商好的托词:“我不去翰林院入职,圣人拨了我去北方做县令。”   “不去翰林院?”许松山激动的立马站了起来,“你可是状元郎,圣人怎么能够让你去地方做县令呢?那岂不是折辱你吗?怎么能够这么欺负人?”   许松山的这三连问,早就在了许泽礼的预料之中,许泽平按着预设答案安抚许松山:“阿父,去地方这个事情呢,其实是我自己求的。翰林院已经有阿兄了,若是我两兄弟都在翰林院,你试想一下,等到我和阿兄的官越来越大,圣人能不忌惮吗?   所以啊,与其日后为难,不如我现在就退出。”   许松山也不是个蠢得,老幺这么一说,他好似就通了一点。   也是,老大已经在翰林院苦心经营了一年多,让老大放弃翰林院的差事退出来,那岂不是浪费根基了?   “北方哪个县城?”   许松山不做官,也没有出过远门,他对于政事上的局势以往都是来自许松林的点拨,现如今也是从老大的家书中了结一言半语的。   关于问是哪个县城,也不过是想着日后寄家乡特产好有个地址。   对于许松山的情况,许泽平了若指掌,尽管大胆忽悠就是了:“就是北方最富裕的岭北县,圣人拨我去哪里做官,是十分的看重我,我日后官做好了,三年升同知、六年升知府那都不是问题...”   许泽博听到岭北县这三个字,差点没有被茶水呛死……   又看着堂弟一边口若悬河一边给自己打眉眼官司,他沉默的闭嘴了。   聪明的人都知道沉默是金。   这场硝烟在无声中结束后,三人就将许泽平与程哥儿的婚期敲定了下来,定在五月二十日。   盛安十九年,五月十一。   ——开宗祠!   柳淮之洪亮的嗓音,好似将今日的情景拉回了一年之前。   晨曦的微光中,许氏祠堂沉重的大门在缓缓打开,许家先辈的牌位慢慢呈现在许泽平的眼中。   这一次站在最中心的人是许泽平。   他的身后站着许松山以及许泽博,为他推门的是东平村村长许昌生,而他左手前一步站着柳淮之为他传唱。   ——上贡品!   许泽平依次接过小虎奉上来的瓜果祭品,亲手将这些祭品一一放置祖宗牌位面前。   待祭祀仪式前的准备完成,柳淮之开始净手,从许松山的手里接过香烛,虔诚的行上一礼,在将香烛插于香坛之中,开始传唱:“今日柳某...   五月十一,乃是天赐黄道吉日,为许氏润华第六代世孙许氏泽平传唱祭祖,世孙泽平三岁开蒙、十四岁连中小三元、十六岁高中解元、十八岁六元及第高中状元郎...."   伴随柳淮之洪亮的嗓音,许泽平一路读书科举的历经呈现在了众人的耳朵里。   十八岁的状元郎,还真是少年有为啊!   柳淮之将长长的祭祖祷文念完以后,轮到许泽平净手焚香,他接过许松山递来的香,走到祖宗牌位前:“世孙泽平谨遵老祖规训,清白做人、清白做官、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恭敬的念完家训,然后行三跪九叩大礼。   最后,将手中的香插进香坛之中。   等到这繁琐的礼仪结束,已是未时三刻。   接着柳淮之为许泽平操办他的第二件大事,那便是将他的配偶名讳添进许家族谱。   ——许家先祖在上,许氏世孙泽平为官之期在即...   柳淮之巴拉巴拉的念完祷文,最后由许松山打开许家族谱,提笔在许泽平的旁边添上了他的配—许程氏、安意。   等到两场仪式结束,已是酉时三刻。   彼时许家老宅正如火如荼的展开着的宴会,几人扬起笑容,端着酒杯融入了此场喜宴当中。   五月十四,许林氏领着媒人上了西林街小院行纳征礼。   五月十六,许林氏再次登门,行请期礼,将程哥儿的迎亲礼过了一遍明路,日期定在五月二十日。   五月十九,程哥儿出阁宴。   此时西林街小院已经布置的红红火火,张灯结彩的挂满了红灯笼,这让清水镇的镇民都知道许家有多么的重视这个未过门的新夫郎。   许林氏站在卧房的大门前指挥着丫头们布置着院中的场景,抬头一瞧,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远远而来,忍不住的红了眼角。   许泽柔搀扶着梳头麽麽缓缓走到许林氏的面前,许泽柔用手指竖在嘴角比了一个嘘。   许林氏很快就明白了,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点点头。   此时,程哥儿正泡在耳房的浴桶中...   “冬天,将衣服拿过来。”程哥儿梳洗好了,将浴衣裹在身上,走到屏风后喊了一声。   当一双白皙的手捧着红色的喜服伸到程哥儿的面前时,程哥儿看着手指上那熟悉的红色丹蔻,他眼眶红了,颤抖着嘴唇:“阿姐,是你回来了吗?”   许泽柔听着颤音,从屏风前钻了进来,赶忙用指腹擦了擦他的眼角:“这大好的日子,可不许哭啊。”   看着熟悉的脸庞,程哥儿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泪水,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也不想的。”   许泽柔将喜服往屏风上一搭,垫着脚将程哥儿抱进怀里,轻轻的安抚:“好了好了。”   许林氏站在屋内,隐约能够听见耳房里的动静,轻轻咳了咳嗓子:“可莫要误了时辰。”   许泽平坐在铜镜前,许泽柔站着他的身后为他绞干长发。   之后,才开脸梳妆。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   一缕缕乌发被梳头麽麽慢条斯理的盘上去,很快一个漂亮的桃心髻就梳好了。   程哥儿本就生的清丽貌美,再将髻发盘上去以后,将他优越的脸型完全的显现出来了。   远山眉、悬胆鼻、点花唇,这三处精致的五官都不足以媲美他优越的心形脸,最为点睛的当属那一双璀璨星河的猫眼。   许泽柔惊艳的看着程哥儿,脑海里却觉得程哥儿的脸型怎么和大哥夫的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程哥儿的脸型偏精致、哥夫的脸型偏艳丽?   “阿姐、舅娘,好看吗?”程哥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几分害羞,他不好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好看。”许泽柔不吝啬的夸赞:“我们老幺真是好福气,能够娶得这么一个美娇郎~”   程哥儿脸瞬间就红了一片,“阿姐。”   “小柔,你再打趣,程哥儿就该钻到椅子下面去了。”许林氏看着冬天举过来的托盘,从上面取过要系的红绳。   系红绳、上头簪。   因为程哥儿乃是许家收养,他的亲朋好友与许泽平的几乎重叠,所以这场出阁宴办的很是简朴。   邀请的都是血脉嫡亲,许松睿夫夫、许泽博夫妇以及许泽平的外祖一家。   “吉时到,行大礼!”   程哥儿与许泽平这对即将大婚的夫夫缓缓登场,冬天与夏天跟在程哥儿的身后为他提着裙摆。   许松山夫妇并没有坐在高位,因为高位上摆放着许泽平阿奶许唐氏的牌位。   既然程哥儿是许唐氏的远方侄子,那么许唐氏就是他的娘家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家宜室。今日程家有子初长成..”   在梳头麽麽唱完礼,许泽平与程哥儿对视一眼,二人对着许唐氏的牌位三叩九拜。   ——程哥儿,我终于快要把你娶回去了。   在最后一拜即将起来时,许泽平忍不住的歪头看向了程哥儿,温柔似水的眼眸满满的都是眼前之人。   三书六礼,只余下明日的迎亲礼.... 第240章 青云路40   五月二十日,申时四刻,许泽平骑着高头大马从许家出发。   今日拜堂成亲的吉时是戌时整,许泽平算好了时辰,结亲往来半个时辰,在迎亲上面,都和庆云表兄商量好了,不许太为难自己。   庆云表兄反正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刁难自己的题目最多出两首诗句...这里的环节也算作半个时辰,等到迎亲回来,整整好拜堂成亲。   许泽平骑着高马跟在吹号角的迎客身后,他的身后是红艳艳的八台喜轿,喜轿之后跟着敲锣打鼓的迎客。   看着一路贺喜的镇民,许泽平拱手道谢,脸上灿烂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酉时一刻,许泽平迎亲的队伍到达西林街小院的正门前。   “喂,新郎官迎亲来咯~”媒人扭转红手绢,开始喊门。   此时,林庆云、钟华朗以及陈凯旋从正大门后走了出来。   “想要娶走新夫郎,可要过三关斩斩六将才行!”陈凯旋笑眯眯的看着许泽平,这架势大有许泽平做不到,就不让他娶走新夫郎。   许泽平看见陈凯旋,整个人都呆住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凯旋咧嘴一笑,得意的挑眉:“这义弟要出嫁了,还不许我这义兄来送嫁?状元郎,这天下可没有这规矩吧?”   陈凯旋与程哥儿认干亲这事,还是去年许泽平前往燕京春闱,他来给柳淮之送年礼时,定下来的。   当然认干亲这事,陈凯旋也是先问过了许松山夫妇以及程哥儿本人....许松山夫妇虽说对于陈凯旋的小心思有些膈应,但权衡一下,还是应下了。   认门干亲,对日后老幺的前程也是有帮助的。   “那就请陈义兄出题了。”许泽平加重了“义兄”这两个字,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陈凯旋拍拍手,两名壮汉一人托举着一个托盘出现,一个托盘上防着梨和心形玛瑙,另一个托盘上防着弓箭。   陈凯旋让壮汉把梨和玛瑙放到二米开外的桌子上,梨子重叠的安置在玛瑙上头。陈凯旋笑眯眯的看着许泽平:“新郎官,这到底是一箭分离还是一箭倾心,就看你咯~”   在陈凯旋的看来,许泽平就是个读书郎,这二十米的距离铁定能够为难住他。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来找他帮忙?   双手抱肩,一脸得意。   就这?   许泽平努力的控制住笑容,从托盘上取下长弓,微微的拉了拉弓,还好,是一石弓箭。   许泽平搭弓,利落的拉开长弓——咻!   一箭射穿玛瑙。   在陈凯旋不可思议中,许泽平眼睛都要笑成了一道缝:“哎呀,陈义兄,所谓君子六艺,我可没有丢人吧?”   “不过还得感谢陈义兄送来的大礼,毕竟一见倾心、乃是小生的三生有幸!”   “算你厉害。”大喜之日,陈凯旋还得扬起笑容说出违背内心的话。   “咳咳,新郎官,世人都说你才华横溢。”林庆云清了清嗓子,按照通过气的台词“刁难”许泽平:“请你当场作一首诗,来表达你对新夫郎的仰慕。”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虽说许泽平不太喜欢这个司马相如,但是他的这首凤求凰却是是千古求婚的名诗。   一首凤求凰,彻底征服来观礼之人,都纷纷鼓掌叫好。   拦门的陈凯旋与林庆云接连失败后,就只剩下钟华朗一人了。   自从去年许泽礼高中探花郎以后,对于钟华朗,许松睿也不在顾忌孝道不孝道的,直接把钟王氏安插在钟华朗身边的钉子全部都拔了,将钟华朗送到了别院去住,身边一律伺候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钟王氏要闹,他就让钟晔找他大舅好生说道说道。   钟王氏从前最得意的就是她出生官商王氏,家族富裕显赫,没少在两个儿媳面前摆谱。   从前大哥在永安州为通判时,钟王氏老实了许多。   自打大哥出任万利州知州之后,她又觉得许松林的手再长,也不能够及时的伸到永安来,所以她又抖起来了。   而许松睿是顾忌孝道、顾忌钟王氏身后的王家,他知道钟家不少的生意都与王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母族已经彻底起来,与燕京苏家搭上了关系。   钟华朗经过这么一年多的调教,性子也算是板正了一些。   对于这个外祖家,即使没有儒慕之情,但至少不排斥了。   “听闻表兄算经一绝,表弟这里有一题,不知为何,还请表兄解惑。”钟华朗将手里的金算盘往腰间一别,朗声说道:“昨日老三花了一百文买了三只鸡,一百一十文将三只鸡卖出;觉得不划算,又花了一百零五文买进,最后又一百二十文卖出。你说老三是赚了多少?”   “二十五文。”   这题其实就是小学学的脑筋急转弯题,没有什么难度,只是说七拐八绕的题目,一个没有听清,就可能会漏听。   钟华朗眼溜圆,他在迟疑许泽平怎么没有上当?   “表弟,我可有答对?”   “对了对了。”   “走,结亲去咯!”   程哥儿没有嫡亲兄弟来背他出门,所以这一环节改为许泽平亲自背他。   高岩跟在许泽平身后摸了摸鼻子,他就说嘛,完全没有他发挥的余地,跟来迎亲就是为了凑人数的。   等到了喜房,许泽平见着程哥儿盖着红盖头、手握红苹果坐在床上,清亮的眼眸瞬间就能够浸出水来了。   “程哥儿,我来接你去拜堂了。”   许泽平快步走到程哥儿的神情,转了一个身背对程哥儿,想要背他出门。却没有想到被夏天和秋天笑意盈盈的拉了起来,“少爷,不成不成,你还没有找到主子的绣花鞋呢~”   此时,许泽平才注意到程哥儿是跪坐在床榻上的,隐约还能够看到他身下白色的袜子。   陈凯旋嘿嘿直笑:“你以为就结束了?还有最后一关呢!”   许泽平看着陈凯旋贱贱的笑容,急的额头上都冒汗了,赶紧动员身边迎亲的看客们找鞋子。   从门口到桌底、再到床底、柜子...好生一通翻找,终于在横梁上找到了一只绣花鞋。   许泽平捏着手上的这只绣花鞋,就知道这一只是陈凯旋藏的,这满屋子里也就他身手最好。   可是现如今距离酉时三刻,快要四刻了,距离拜堂的吉时也只有一刻多钟了。   而从西安街到许府路程都要一刻钟,许泽平这个时候是真的急了。   汗珠止不住的从额角滴落,还有一只绣花鞋在哪里呢?   程哥儿盖着盖头,再是偷看,也只能够看到许泽平这一群人乱窜的双脚,他也急得不行,哎呀,平平怎么这么笨。   他再找不到,自己可就要腿麻了。   程哥儿忍不住的,低咳了一声。   许泽平听到程哥儿的声音,眼前一亮,立马转过身来走向程哥儿。   “公子公子,你可不许提醒呐。”秋天和夏天连忙出声阻止。   而冬天是不嫌事大的拦在了许泽平的身前,“少爷,你可还没有找到绣花鞋,你不许挨近公子。”   许泽平无辜的说道:“我就是想给程哥儿穿鞋子,我又没想做什么。”   听闻,冬天也不好说什么。   许泽平走到床榻前,偷偷的掀开喜服的裙摆,果然看到了另外一只红色绣花鞋穿在程哥儿的脚下。   他忍不住的闷笑一声,将手上的鞋子轻轻穿到程哥儿的脚下,然后背对着程哥儿:“我的夫郎,上来吧。”   程哥儿有些迫不及待的趴到了许泽平的背上,双手圈住了许泽平的脖子。   热热的气息洒在许泽平的脖子上,让许泽平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他终于娶到了自己心尖上的哥儿了。   许泽平背着程哥儿,稳稳的跨过门栏,沉稳的脚步迫不及待的奔向他们的幸福。   程哥儿将侧脸靠在宽厚的背脊上,眷恋的收紧自己的手臂,轻轻的嘀咕:“平平,你真笨。”   许泽平没有做出回答,一直到程哥儿上花轿,许泽平为他掀开花轿时,才低语了一句:“因为我的脑子里都是你。”   程哥儿听到这句话,盖头下的猫眼都圆了,忍不住的反驳:“自己才不笨。”   “起轿咯~接新夫郎回去拜堂成亲咯!”   一拜天地,佳偶天成!   二拜高堂,情如东海!   夫妻对拜,白头偕老!   清水镇这边没有闹洞房的习俗,所以在许泽平牵着程哥儿入洞房以后,客人们都是开开心心的去吃席了。   “程哥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吃些粥食垫垫,我晚些回来。”许泽平搬了个小桌子放到程哥儿的身边,将吃食放到他的身旁。   然后合上房门,就出去陪客人们应酬了。   许泽平知道今日可是自己的大好日子,当然不可能喝得醉醺醺的,所以在去前院之时,故意倒了一些酒水在自己的中衣里。   ..   约莫半个时辰后,许泽平在小虎的搀扶下,“醉意熏熏”回到了喜房。   回到喜房后,许泽平就支走了小虎,让守在内室的秋天和夏天也都下去。   许泽平用喜秤掀开程哥儿头上的红盖头,只见程哥儿顶着一双亮晶晶的猫眼含笑的看着自己。   “喝、喝合卺酒。”许泽平结结巴巴的开口,然后踉踉跄跄的走到桌子上去端酒杯。   两手相交,幽幽桃香。   程哥儿将合卺酒喝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趣事一般,得意看向许泽平:“平平,你在紧张?”   许泽平眼神发暗,声音有些低哑:“程哥儿、安置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   程哥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就被眼前之人用唇堵住了话语。   叮咚,随着合卺酒杯掉落的声音,大红色的喜帐被落下,掩盖住了哥儿娇滴滴的娇.喘。。。 第241章 青云路41   “醒了?”怀中之人稍稍一动,许泽平就察觉到了,感受到了程哥儿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许泽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温柔的询问:“可是难受了?”   程哥儿枕着许泽平的手臂,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中。   听闻温柔的嗓音,程哥儿止不住的脸颊发烫,他将脸颊埋进了许泽平的胸膛里,昨天晚上的事情都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许泽平体谅程哥儿是第一次,可能够会不舒服,所以前戏很长,动作也很温柔。一晚上也就要了二次...   咳咳,主要是第一次他有些激动,所以很短。   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当时出来的时候,许泽平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时低头看着程哥儿滚圆的猫眼,他都能够读出其中的含义——啊,这是真的吗?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许泽平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场子。   于是乎梅开二度,折腾了近半个小时方才休战。   战局结束时,程哥儿软的就跟一滩水一样,动都不想动了...   还是许泽平抱着他去耳房清洗的,恰好浴桶中之前备的滚水也已经温热下来,让二人舒服的泡了一个澡。   而许泽平当时看着程哥儿腹部盛开的金茶花,略带薄茧的指腹忍不住的划过,还吸引的程哥儿忍不住的发颤。   最后幸亏许泽平的自制力不错,没有再胡闹一次。   程哥儿现在回想起来,整个人都在发烫,他还记得自己不害臊的追问:“平平,金茶花好不还看?”   “好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看的花了。”   “那你要不要亲亲它?”   “好。”   ...   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他已经记不住了,他只记得平平亲了很久很久。   “不难受。”程哥儿白皙的指尖紧紧的攥着许泽平中衣的衣襟,他的声音犹如蚊吟:"就是怪不好意思的。"   许泽平低头就能够看见程哥儿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的闷笑:“现在知道害羞了?是不是有些迟了?”   “平平,你讨厌。”程哥儿就跟一个鸵鸟似的,始终不肯抬头。   惹得许泽平只想笑,他一个用力,二人的位置就颠倒了过来。   程哥儿被迫的抬起了眼睑,水盈盈的双眸,让许泽平的心中一颤,早起的二弟有些不受控制的举了旗。   程哥儿感受到了什么,他不好意思的咬着嘴唇:“平平...不行,这是早上。”   许泽平当即就笑了,还因为笑不受控制的覆在了他的身上。   "程哥儿,你就是个小。色。鬼。"许泽平含着笑意,他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程哥儿的耳畔:“我又没有说要做什么,你这么急色作甚?”   程哥儿听着这取笑的声音,忍不住的羞恼,恨恨的一口咬在许泽平的肩膀上..   “轻点,轻点。”许泽平小声求饶:“祥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程哥儿听到自己的小字,松开了自己的嘴,轻哼一声:“疼死你活该,让你笑话我。”   许泽平讨好的亲亲他的嘴角,“下次不敢了。”   “起来,我看看你的肩膀。”程哥儿推了推许泽平的胸膛,凶巴巴的瞪着他。   “其实不疼的。”   “那我也要看看。”   其实隔着中衣,程哥儿也是收着力道的,这一口并不严重,就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   辰时一刻,二人才一前一后从床上起来,梳洗穿衣。   这个时辰其实已经过了许府用早膳的时辰,但新婚燕尔的,许林氏又不是不懂,故而在卯时二刻时,就差遣了自己身边的丫头来交代夏天和秋天,让他们不要催促主子起床。   秋天为程哥儿梳了大景夫郎常见的随云髻,程哥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眼含春,已经退去了小哥儿的涩、意,有了已婚夫郎的风情。   程哥儿拿起匣盒中的四季蝙蝠头簪,让秋天为他簪上。   程哥儿除去许泽平送的这套完整的四季蝙蝠头面,余下的首饰头面不算琳琅满目但也是满满的一匣盒,当然啦,银制饰品占多数。   这些也都是零零碎碎添置的,有五六成都是长辈他们送的、两三成是程哥儿自己去首饰坊打造的、剩下的就是平平偷偷摸摸的送来的。   “少主君,就光戴这簪头会不会太寡淡了点?”冬天成亲后,程哥儿身边得意人就变成了夏天。   夏天跟着程哥儿历练的久了,脑子也变得灵活了。   这不程哥儿成亲第二天,还没有点拨他,他就知道换称呼了。   “那把耳钉戴上吧。”   大景朝的哥儿也是穿戴耳坠、耳钉的,只不过他们与女子有些区别,他们是在右边耳朵上打两个洞,所以通常是一钉一坠。   夏天觉得新婚就该隆重些,所以又给程哥儿戴上了璎珞。   等到这么一折通,许泽平与程哥儿到西禾院敬茶时,已经辰时四刻了。   “阿父,请喝茶。”   程哥儿与许泽平一同跪下,程哥儿端着茶敬给许松山,许泽平则是拿着托盘跪在程哥儿的身边。   许松山接过程哥儿递过来的茶,浅浅的抿了一口,然后拿出红封放到许泽平举得托盘中,这才说道:“夫夫之间,最讲究的就是信任,夫夫之间有什么就坦诚说出来,可莫要憋在心里。   程哥儿你入了我许家的门,就是我许家的人。日后老幺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尽管写信告诉阿父,一切有阿父为你做主。”   程哥儿乖乖巧巧的应道:“都听阿父的。”   轮到给许林氏敬茶之时,她促狭的对着程哥儿和许泽平笑笑:“舍得来敬茶了?”   程哥儿举着茶杯,羞臊的唤了一声:“阿娘,请喝茶。”   许泽平倒是跪得腰板挺直,没羞没臊的说道:“那不是想让阿娘你早点报上孙子嘛~”   许林氏捏住帕子的手,忍不住的戳了一下许泽平的额头:“好一个不知羞的小子!”   许泽平没有丝毫的心里负担,厚着脸皮笑了笑。   许林氏这才含笑的接过程哥儿敬的茶,同样是浅浅的抿了一口,同意将一红封放到了托盘上面。   这才说道:“程哥儿,阿娘也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女,这里才提点你几句。不管是夫妻还是夫夫,两口子之间感情都是经营出来的,但若是有一天你若是觉得这段感情不值得你付出之时,一定要保持自我,目光向前看。”   婚姻之间,向来是他们这些家眷吃亏一些。   许林氏能够当着许松山、许泽平说出这番话来,也算是敲打敲打自己的儿子吧。   当年老二出嫁之时,她说的体己话也是如此。   若是感情不值得你付出之时,那就自强自立保持好自己的初心,该吃吃该喝喝,把自己的儿女培养好。   她们这些家眷是依靠男子没有错,但若是精神独立起来,在哪里都能够活的很好。   “是,谢谢阿娘。”   许林氏只是笑着拍了拍程哥儿手背,“起来吧,免得把膝盖给磕青了。”   第三日归宁时,许泽平陪着程哥儿到了西林小院住了一晚上。   趁着归宁这一日,程哥儿将彩衫裳的事宜全权交给了冬天。   拿货的注意事项以及账务,都里里外外跟他又复盘了一遍。   冬天才出月子不久,害怕自己记不住,所以程哥儿是一边说一边写。最后嘱咐了一遍,若是他记不住,就拿着册子去找许松山。   程哥儿也不知道岭北县在哪里,只知道路途遥远,所以关于彩衫裳的账务他让冬天每隔两个月去与许松山对一次即可。   五月二十五,许泽平与程哥儿带着小虎、以及夏天和秋天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从河洛县走水路到江南、再从江南一路北上到燕京、最后从燕京北上到辽北州,这一路跟随商队他们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时间的舟车劳顿,几人都轻减了一圈。   但是距离他们的目的地岭北县还有三日的路程,岭北是辽北州最穷的一个县城,少有商队前往。   许泽平他们跟的这个商队,也是终止在辽北州城。   到达辽北州已经八月底,彼时的辽北已经秋凉,绵绵秋雨裹挟着寒风,让人止不住的打颤。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削瘦的脸颊,十分的心疼,拢了拢他披在身上的斗篷,又将他微凉的手掌紧紧的握在掌心中:“程哥儿,跟着我,让你吃苦了。”   “不苦。”程哥儿眉眼弯弯,“到了岭北,我可就是官夫郎了,我哪里苦了?”   一路上,程哥儿没有半句抱怨,总是这么眉眼弯弯,许泽平止不住的怜惜。   “好,我们先找个客栈安顿一晚。”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许泽平不敢赌,因他对州城到达岭北的路途是未知的...既然没有商队前往岭北县,那么他就决定求助辽北州的知州大人。   不管如何,他都是新上任的岭北县令,日后也是知州的下属,自己只要无赖一点,总不可能不管他吧?   许泽平将程哥儿安顿好了以后,拿着官牌就前往了辽北州府衙。   “什么?岭北新任县令求见?”正在用晚膳的徐知州手一顿,似乎是想起了这么一茬事情,岭北老县令要卸任了。   他前两个月就收到了皇城圣人的敲打,全权配合新任岭北县令的政策。   能够让圣人这么惦记的人,到底是什么底细?   既然圣人重视,又怎么会发配到岭北这个地方来?   徐知州年轻的时候也曾憧憬过得到圣人的重视,只是他能力有限,颠颠撞撞的摸爬打滚在官场上,吃了不少的暗亏,最终被拨到了辽北这个贫瘠的州城来了,做着这既不糊弄也不聪明的知州。   十年如一日的日子,让他已经失去了年少的冲进。   只想安安稳稳的做到退休养老。   所以对于岭北的新任县令,并没有打听底细,将自己的满腔的疑惑藏在了心底。   今日,他知道自己的疑惑都要解开了。 第242章 青云路42   “下官许泽平见过知州大人。”   许泽平看着坐着的文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徐知州听闻许泽平这三个大字,他心里约莫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本应该入清贵的翰林院,却不知为何得罪了圣人,被贬来这贫瘠的辽北州...圣人惜才,所以才敲打自己。   看着许县令这端方恭敬的礼节,徐知州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持才自傲之人,怎么会被圣人贬来磨性子呢?   “许县令多礼了,快快请起。”徐知州站起身来,抬了抬手,好似将行拱手礼的许泽平扶起:“这一路来,想必舟车劳顿了,许县令请这边坐。”   “谢大人。”许泽平顺应徐知州的话,落座在他的下首。   “不知许县令前来所谓何时?”   “大人,下官此次前来也是厚了一回脸皮,请大人莫要笑话。” 许泽平为难的说道:“下官对于前往岭北的道路未知,大人可否借上几名捕快送上一回下官?下官拖家带口的,实属是不易。”   大景对于地方官下属的捕快都是有数量限制的,知府府衙捕快十六人、知州府衙捕快十二人、县令府衙捕快八人。   这些属官的俸禄皆是出自地方府衙衙库,可由府衙管事的官员决定去留,并没有品阶,不属于吃皇粮的范畴。   但因为是为官府办事,在地方上面也算是体面人,富裕的地方也会出现父传子的事情发生。   不富裕的地方,如岭北县,估计连限制人数都达不到。   能够提出这要求实属是脸皮不薄了,但看着青年那希冀的眼神,徐知州还真是不好拒绝,“也可,等下我拨出两个捕快出来...只是这来回的吃食?”   “下官全包。”许泽平笑眯眯的说道:“大人两个捕快还是不够,不如拨四个捕快给下官吧?来回这一趟旅途,下官还可拨给他们一两的劳务费!”   按官职,知府月俸禄白银十两、米粮十五石、猪肉二十斤。   知州月俸禄白银七两、米粮十石、猪肉十五斤。   县令月俸禄白银三两,米粮七石、猪肉十斤。   一石大米约莫一百十二斤,县令一个月可以领八百四十斤粮食,折合如今的粮价3—5文钱来算,换成银钱也就是三四两白银。   现如今徐知州听着许泽平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心里一咯噔,莫非这许县令还出自那一个豪门大族不成?使这般的银钱也不心疼?   徐知州在辽北呆了这些年,能够每年差使的奉银根本就拿不到八十四两,因为辽北真的太穷了。   好些的属官的银子都是从他的俸禄里支出的。   “也成。”如果许泽平愿意出劳务费,徐知州自然也愿意拨给他捕快使用:“那明日本官的捕快去哪里接应许县令?”   “下官如今住在东和客栈,明日下官打算辰时出发,还请徐知州费心了。”   许泽平交代了时间和地点,又同徐知州寒暄了一番,约莫戌时他才从府衙离开。   富裕的地方官多数都会另购宅邸,而徐知州一家却是住在府衙的后院,许泽平大抵能够想到岭北县的情景了。   许泽平从府衙出来的走到正街之时,又下起了毛毛细雨。   贫瘠的城镇,夜生活都是不繁华的。   大街上除去寥寥几家酒楼还亮着灯笼,大部分铺子都已经关门休息。   许泽平看着迷蒙的夜色下,他产生的念头是,想要盘活整个辽北州就必须招商引流来,大的商行或许引不来。   但是可以先从走街窜巷的货郎开始。   在蓝星之上,许泽平没有读过太多的书,对于农业生态这方面他根本不懂,可说关于杂交技术就是他的短板。   若是他有农学方面的从业经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培育出抗寒的粮食物种出来...又或是创造出堆肥粮种的肥料来。   正是这些短板,让他想出的办法只有一个粗略的招商引流。   “怎么都淋湿了?”程哥儿看着浑身湿透的许泽平,满眼心疼,连忙将他拉到椅子上,一边接过夏天递过来的细棉布为他绞干头发,一边指挥秋天让小二送热水上来。   许泽平泡过澡后,程哥儿不放心的提了一嘴:“可是吃了?”   前头许泽平安顿好程哥儿他们后都已经酉时二刻了,他怕太晚叨扰知州大人不太好,所以急急忙忙就去了府衙。   而与徐知州寒暄那一通...额,徐知州瞧着他吃个出手大方的主,想必也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自己那简略的粗茶淡饭也就没有好意思邀请许泽平用膳。   主家不邀请用晚上,许泽平也只当是徐府已经过了晚膳的点,也没有多想。   程哥儿这么一提点,许泽平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用晚膳。   “还有吃的吗?”许泽平想到东和客栈好像戌时就停止供食了,下意识的说道:“算了,我也不是很饿。”   “再忙也得吃。”程哥儿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我这边跟掌柜的借用了客栈的厨房了,一直让夏天温着粥食的,你要是下次再忘记用膳了,我定不饶你。”   程哥儿对官场也是一知半解,他温着粥食,就是怕知州大人给平平下马威不邀他用膳...现如今这情况,平平说事情已经办妥了,但也没有用晚膳。   程哥儿也不好多问,转身去让夏天将温着的鲜肉粥端上来。   用过粥食,许泽平吹灭了蜡烛,夫夫二人也该休息了。   都说饱暖思yin欲,许泽平也不例外。   一路的舟车劳顿,路途上也不好做什么,素了三个月,现如今安稳的躺在客栈中,又抱着自己香香的夫郎,许泽平当然起了心思。   略带薄茧的手从中衣的下摆游进腹部,让程哥儿瞬间就软了腰肢,这腹部就是他的敏感地带。   “平平..”黑暗中,程哥儿咬了咬嘴唇,十分的难受。   许泽平微微带了带力气,程哥儿就由背对变成了面向。   “祥儿。”许泽平亲亲他的耳尖,声音十分的低哑:“客栈厨房可还有热水?”   程哥儿攀附他的脖颈,用气音回答:“嗯。”   窗外秋雨绵绵,屋内情意绵绵,一曲高歌,半响雨歇。   事后,许泽平让夏天送了热水上楼。   他为程哥儿清理后,夫夫二人满意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卯时三刻,徐知州拨过来的四个捕快都到了东和客栈,许泽平这头招呼他们一起用了早膳。   约莫辰时,小虎那头也驾着买来的马车到了东和客栈。   起初许泽平也是想着租佣马车的,但是想着到岭北县他们也是要用马车的,索性就让小虎拿着官牌去寻了一户商户买了二手的马车。   赶着时间,想要上好的马车那是不大可能。   “劳烦几位走上一道了。”许泽平在扶着程哥儿上马车后,他下马车与四位捕快寒暄了几句。   “大人这是多礼了。”   寒暄几句话,许泽平上了马车坐在甲板上,小虎压着速度驾马而行,四位捕快则是大步流星的跟上马车的轨迹。   用早膳时,许泽平就与四位捕快寒暄了一番,对于这四位壮汉也都有所了解。   林大、林二是两兄弟,阿父是个猎户,他们随了他们阿父的体型,生的牛高马大的,得了家中亲属的点拨,上了州城参加考核做了衙役。   徐四是徐知州族人,按理说来也算的上有点血缘关系。   江元,算是子承父业,他阿父是退了休的老捕快。   马车出了州城以后,道路就开始变得泥泞了起来,原本三日的路程,走走停停的硬是第五日才到达岭北县城。   如许泽平所料,岭北县城确实是很穷。   河洛县算不上富县,但是他们还有稳固的夯土城墙、还有青砖铺垫的道路。而这岭北县..   许泽平看着岌岌可危的县城城墙、大有撞上一撞就要倒了的架势,深呼吸一口气,也是庆幸这辽北没有外敌,不然就凭着这城墙,怕是仅一夕之间,将全城覆灭。   入了县城以后,马车所到之处皆是夯土铺成,没有看到半点青砖。   也怪不得没有商队愿意前来这岭北县。   县城都是如此的贫瘠,更何况是底下的村镇呢?   岭北老县令听说新县令到了,就迫不及待的来与许泽平交接。   许泽平看着清瘦的老县令,再看看他破旧的青色官袍,也是十分的心酸:“李大人。”   “哎,是许大人吧。”   老县令也算是个和气的人,见着许泽平拖家带口的,就先安排家眷入住府衙的后宅。   后宅是二进院子,在府衙三堂的右侧,分为东西两院。老县令早早收到有新县令要上任的消息,所以在早半个月以前,他的家眷什么都归乡了。   东院也收拾出来,留给新县令一家暂居。   至于西院,等老县令一交接妥当了自然也就空出来了,到时候新县令要怎么安排也就他自己的事情了。   县城府衙占据着一个县城最中心繁华的地带,且占地面积也是极为的广阔,约莫有2万公顷。   从县衙大门到后院大致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县衙大门-仪门,这之间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左边是牢房、右边是衙神庙、土地祠这些地方。   第二个部分是一堂,是县衙六房(兵、刑、工、吏、户、礼)、吏舍、以及县令办案审问的地方。   第三部分是二堂,前头两个门房分别是钱谷师爷和刑名师爷办公的门房、过了门房就是主薄衙和县丞衙。   第四部分就是三堂,左边是衙门的库房,右边是后院住房。 第243章 青云路43   三堂的左右两边是小菜园隔开的,往菜园左边走就是府衙的库房,往右边走就是县令的后宅。   老县令看着小菜园生长的油青的时蔬,眼中带着些许的念想,半个月没有见到老婆子了,也不知道她进来用饭可香?   许泽平没有错过老县令眼中的念想,玩笑的说道:“徐大人,这时蔬长的可真不错。”   “拙妻闲不住,折腾出来的。”老县令双手背负,不在意的说道:“许大人若是喜欢,可以让人采摘些,这白菜叶子嫩的很。”   “那就感激徐大人了。”   “好说好说。”   “从这小菜园过来的这门,算是府上的后门。”老县令慢慢悠悠的为许泽平介绍着后宅的布局:“从后门进去是个小花园,往年拙妻想要折腾出葡萄就做了葡萄架.. ..小花园左边是大厨房,右边是茅厕。   从中间穿过,就可以到达东西跨院,东西跨院都有自己的小厨房。   许大人因着老朽家中人丁并不兴旺,所以这大厨房一直就搁浅着,若是你们要用,可能得自己收拾一番了。”   “哎,多谢徐大人提醒。”   老县令领着许泽平一行人到达东、西跨院分离的凉亭处,就停止了自己的步子,含笑的分别了,只是提醒着他前院也都收拾好了,若是想去转悠,也可以去转转。   二人约定了明日辰时开始交接政务,又稍稍的寒暄了一番,就真的止了话题。   东跨院整理都比较干净,除去这两日庭院中落下的枯叶,其他都挺好。   许泽平扫视了一圈,一共五间屋子外加一间小厨房,主屋居中,左右两边各两间厢房。   小厨房在入门的左手边,小厨房外还有一方水井,想来日常用水都在是从这里来。   府衙的后宅院修葺的自然都是比较官方,远不如自家修得院子来的惬意舒适。   但是程哥儿却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院落,在秋天他们收拾房间时,他拉着许泽平就开始计划着要在这院落右手边的空地上种些什么花花草草了。   还想在小院子中修个小凉亭出来,日后若是有了孩子,他可以带着孩子在这里乘凉..   许泽平听着程哥儿的碎碎念念,满眼的欢喜:“都听你的。”   东院他们住着,等日西院空出来,可以将厢房改成下人房。   而等他们的孩子大了,就可以搬到西院主屋住着。   不得不说,程哥儿勾勒出的画面,已经映在了许泽平的脑海中,让他都忘记了身在官场,能否在一个县城久居都还是个未知数。   三人收拾始终是慢了些,到后来,许泽平与程哥儿也参与了忙碌当中。   等五人将一切都归位好,已经未时三刻了。   “许大人,小的来替主子跑一趟,可要用一同用粗茶淡饭?”   徐大人的老管家恭敬的候在东跨院的庭院中,垂着眼帘,并不敢直视许泽平身边的家眷。   “多谢徐大人的好意了。”许泽平温和的说道:“这是许某初来此地,需要备的东西太多了,今日打算出府转转,采买些物品。”   许泽平这话不假,初冬的厚衣服他们都备了,但是厚得被褥这些还是缺得很。今晚肯定是要采买起了,不然晚上就得挨冻。   他们进来时,是将马车停在府衙正大门处的。   那时,许泽平也与州城捕快结清了劳务费,所以在许泽平他们入了府衙后,林大四人也就踏上了返程。   因着采买的东西不少,小虎得先去府衙那头驾马车。   许泽平与程哥儿几人则是从东跨院往后宅的前院走,出了东跨院后就是分隔前后院的游廊,过了游廊就到了前院。   前院的位置还是比较宽敞的,庭院中栽种着几颗桂花树,或许是因为岭北天寒,这里的桂花开的也晚。   八月底的日子了,树上还是零星的花骨朵。   庭院的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厢房,过了庭院就是小跨房。   左边是安放马车的杂物房,右边是供守门仆从打盹的休息室。   整体来说,房子是很宽敞的,只不过建筑灰扑扑的很是破败。   “等空闲了,让小虎去集市上转一转,看看有没有桐油果买卖。”许泽平记着桐油果是八到九月成熟,但是根据地理环境的不一样,成熟的期日是有差距的。   程哥儿知道许泽平的意思,应承了下来,这前院也是该用桐油刷上一刷了。   跨院连接着正大门,出了跨院就来到了前大门。   前大门上的匾额已经取了下来,隐隐还能够看到挂匾额的印迹...   不得不说,老县令似乎是不太恋慕权势之人。   耽搁这片刻,小虎已经驾着马车到了。   “程哥儿,不如我们二人单独逛逛吧?”   “甚好。”许泽平提起这茬,程哥儿就来了兴趣,他眉眼弯弯就一口应下来。转身,他与秋天夏天交代了几句,就与许泽平一同离开了。   府衙位于岭北县的县城中央,岭北县的城市建筑自然也是围绕着府衙而建,他们住的这块后宅当然是十分的优越。   左右两边都是些高门宅邸,许泽平估摸应该是岭北县有权势的人家,再看看左右两边宅邸的匾额,左边是陈宅、右边是杨宅?   许泽平想了想关于阿兄查到的岭北县消息,岭北的主簿姓陈、县丞姓杨。   县丞正八品官职、主薄正九品官职。   他们是官职人员,宅邸却挂得是宅而非府,许泽平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应该是子承父业的举人...   在很多贫瘠小县城,都是如此操作的。   这些小县城过于贫瘠,根本就没有油水,这让诸多春闱高中的进士们都瞧不上。但是书吏官职又要有人干....于是乎,就有了子承父业的操作。   但是子承父业,也是得需要条件的,那就是高低要有个身份。   如主簿、县丞这种有品阶的,得要有举人的名头。   六房不入流吏官,得要有秀才名头。   “平平,过两天举办个宴会吧。”   这是程哥儿第一次要求举办宴会,往年河洛县贵妇们的宴会,程哥儿是能躲就躲。   许泽平知道他是想为自己办点事,握紧了他的柔夷:“别勉强自己。”   “当然不是勉强自己。”程哥儿笑着摇头:“平平,我有意开绣楼,自然也是想要探一探这岭北县的水。”   岭北县本来就贫瘠,许泽平想要将县城发展起来,肯定是要与县城的几位同僚齐心协力的。   当前有子承父业的情况,许泽平自然而然就会担心会有人在其中架空他的权柄。   要知道人在很多时候,把持一个东西久了,就会以为这个东西是他的。   官职这个东西自然也一样。   而人一旦有这种念头生成,那么很多不可控的邪念欲望就会横生。   被县丞和主薄联手架空的县令,可是不在少数的。   “开绣楼的事情,先不急。”许泽平想要盘活这岭北县城,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盘活经济第一步:他要招商引流。   而引流的第一个物品就是牙刷!   牙刷的牙柄好制,但是牙刷的毛不太好制,许泽平浅薄的记忆中明朝有位皇帝曾经用过野猪毛制过刷毛。   但是野猪的毛过于的粗硬,不适合长期使用,所以这不是最优解。   牙刷是引流的第一步,但不是持久的引流源。因为这个小东西一旦造出来了,就很容易被模仿。   所以他要拿到牙刷制造的“独有权”,而拿到独有权的关键就在圣人了。他得让圣人的圣旨昭告天下,独有权是属于他的。   其他人想要制造牙刷就得从他这里买卖版权,而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制作牙刷的作坊挂在岭北县府衙的名下,也就是说作坊生产出的所有利润尽数归于岭北府衙的库房!   这样以来,利润=岭北赋收=大景国库赋收。   引流的第一步做到,那么第二步就是扩增经济交易。   使得牙刷买卖的同时,有其他的附赠品同时被采买。   岭北有什么,许泽平暂且不知,但是他知道他可以生产什么——   程哥儿这一手精湛的绣活就是关键!   蓝星上有虚幻的初音未来,那么他们岭北为什么不可以从自己的颜如玉呢?   许泽平手里可是有一本爆火的【白狐公子】,从前没有想过让【白狐公子】的主角实体化,现如今...   程哥儿大概猜出平平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但外头不是议事的好地方,所以他乖乖的点头:“平平,都听你的。”   他们并肩而行,出了这条长巷,就到了岭北县最繁华的正街,吉岭街。   说是最繁华,许泽平与程哥儿逛一逛,只觉得这条街与清水镇的东安街差不多的...   三两家的大型酒楼,余下的都是一些杂食铺子、布匹铺子。   “两位客官这边请!”   忙碌了一下午,二人也是有些饥肠辘辘,当下自然是得先填饱肚子,再谈其他。   小二看着穿着上等细棉布的许泽平与程哥儿,十分殷勤的迎了上来。观摩二人亲昵的举止,便知道他们是一对夫夫。   酒楼上下两层,许泽平夫夫也没有想着去上二楼的包间,于是就在了一楼的大厅寻了个座位坐下。   他们一坐下,小二儿就询问:“不知二人是想吃些什么?”   “你这里有些什么?”许泽平温和的开口。   许泽平一开口,小二儿听着南方口音,就知道他们是外地来的,于是骄傲的开始报菜单:“我们这里有锅包肉、地三鲜、溜肉段、猪肉炖粉条...”   “所有的菜色都全乎吗?”   许泽平一开口,小二儿身形僵了僵,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也有些菜没有..”   酒店管理的经验,让许泽平了解过北方菜系,有些口味偏甜,程哥儿与他都不太爱甜口,于是乎锅包肉就自动过滤了。   他想了想,说道:“来一份地三鲜、再来一份猪肉炖粉条。”   在许泽平记忆中,北方菜系的分量都挺足。   两道菜,估摸也够他们二人吃了。   若是不够吃,正好可以尝一尝这里的特色小吃... 第244章 青云路44   夫夫二人花了两个时辰,粗略的将岭北县城情况过了一遍。   岭北县城四街八巷,皆是呈井型将县城府衙拥护在最中心。   府衙正大门所对的是吉北街,也就是岭北县的书香门第一条街,岭北的私塾几乎都是集中在吉北街。   府衙后门、也就是许泽平他们即将入住府邸的正大门所对的就是吉岭街,吉岭街属于岭北的经济交易地带,酒楼、杂食、布匹...这些生意都是集中在吉岭街。   府衙东面所对是吉东街,吉东街是米粮油一条街,这里的生意基本是是被岭北县秦、曹、赵三家所垄断。   据夫夫二人打听到的消息,秦、曹、赵三家都岭北县远近闻名的大地主,每家每户名下都有将近二百亩的田地。   民屯田地的上限是百亩,若是有二百亩,说明这些天地要么并非集中在一个人名下、要么就是含有隐田。   但岭东街百姓这么人人都知道的情况下,许泽平觉得是前者可能性大。   府衙西面所对是吉西街,吉西街属于岭北的闹市,基本上都是贫苦百姓摆摊交易的场地,据说早市上贩卖的菜比较新鲜。   至于八巷因着时间的缘故,夜色茫茫,他们也不敢在乱逛,就没有在逛下去了。   回到府邸之时,都已经戌时三刻。   “少爷,您们终于回来了。”   小虎搬着小板凳一直坐在大门口守着,急的额头上都冒汗了,见许泽平夫夫回来了,也是急忙的就迎了上去:“您们再不回来,小的都要去找徐大人寻人了。”   “岭北县还挺有特色的,这不就逛的久了些。”许泽平摆摆手说道:“可莫要大惊小怪。”   夫夫二人回到东跨院后,洗漱洗漱也就准备休息了。   许泽平手里拿着一本书籍,半靠着软塌看着...但若是仔细观察,许泽平的视线是不聚焦的,显然心里是在谋划些什么。   程哥儿则是坐在铜镜前,夏天为他拆解着发髻。   等到夏天疏解了程哥儿的髻发,退出了主卧,夫夫二人才准备躺下。   程哥儿先上床,等到许泽平熄灭了蜡烛摸索的躺到床上,他就自然的依靠到了许泽平的怀里,将头枕在许泽平的手臂上,嗓音里充满了眷恋:“平平,你这绣楼想怎么弄?”   “程哥儿,明日我与徐县令交接,势必会见到岭北县府衙的三班六房以及县丞、主簿这些官员。”许泽平拢了拢被子,亲昵的将怀里的人圈紧:“我们初来乍到的,我也摸不清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自古官商都是千丝万缕的,也不清楚这岭北县与三大家族之间的关系,我之所以说让你的绣楼缓些开,是因为...”   随即,许泽平将自己想要盘活一个牙刷作坊的事情告诉了程哥儿。   并且在摸索制作牙刷的过程中,希望程哥儿能够大量招募工人绣制白狐公子的手帕、荷包这些小物件,小物件一面绣白狐公子的原型九尾白狐、一面绣人物图,为的就是【白狐仙旅】这场大戏造势。   是的,他要将【白狐仙旅】这话本改编成戏剧!   小物件这些绣活会随着牙刷畅想大景各地,只要是话本的书粉就势必会好奇这些物件来自哪里。   在及时的将戏剧搬上荧幕,自然会引得这些书粉来到岭北县。   先不提演得好与坏,只要有大量的书粉涌进岭北县,从他们的吃喝玩乐造成的经济链就能够为岭北县的百姓带来大量的收入。   今日与程哥儿逛四街,他注意到了很多百姓的衣裳都是打了很多的补丁,而且这些衣衫都很薄,穿了很多件,也难以掩饰它们是夏衫。   真是穿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他不知今年岭北的局势又是何景,但既然来到了岭北县,做起了这方父母官,那他就得想办法让这些人活下来。   每年岭北县因饥饿交迫死亡的百姓,不在少数。   程哥儿要帮他做的有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摸清岭北县富商们与官圈背后的利益纠葛,第二件是摸清几大家族的家风。   因为许泽平要拉一个愿意给他提够资金的商户进来,至于这个商户是谁?许泽平更倾向于是愿意为百姓某点福利的良心人家。   像河洛胡家那样的厚道商人。   夫妻本一体,通过后宅来打探虚实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平平,我困了。”程哥儿听完平平的筹谋,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十分的清晰了,奈何睡意上了头,眼皮子十分的沉重。   “祥儿,辛苦你了。”许泽平亲了亲怀中之人的脸颊,安抚的低语:“安闲吧。”   次日卯时三刻,许泽平蹑手蹑脚的从床上下来。   穿戴好了衣物,走出了内室,一直到主卧大门口才交代秋天和夏天,不要吵醒程哥儿。   等到程哥儿舒服的睁开眼,已经是辰时二刻了。   连日来的赶路,终是让他的疲惫感爆发,睁开眼都还不想起来。   一问时辰,就知道平平他已经去府衙了。   许泽平看着二堂两边坐着两三人以及左右两边稀稀散散站着的“三班”,他都傻眼了,这三班六房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个人?   他想过岭北县穷,但也没有穷成这个样子吧?   三班:站班皂隶(上限八人)、捕班快手(上限八人)、壮班民壮(上限三十人)。   要知道这三班可是县令依仗的的武装力量,而如今细数一下,三班加起来也就七八人,皂隶两人,捕快四人,余下的两人勉强作为壮班吧。   为何勉强?因为花白的头发看上去都快六十了,估摸再来几年,得许泽平给他们咳咳,收敛白事了。   再来看看六房,孤零零的站着一位年近四十的长袍书生...   据老县令说,六房吏官辞退的被辞退了、死的死了、跑的跑路了,总之留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了。   至于县丞六十有七,一袭破旧的官袍戴着有些不合适的官帽,拘谨的露出一抹笑容....   据老县令所说,也是没有人接班,有人接班他早就退休咯。   接下来主簿,十八九岁的模样,顶着一双稚嫩清澈的双眼....   老县令说灵小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十八岁就中了举人嘞。若不是他阿父身体不好,去年没了,灵小子也不至于赶鸭子上架,还能够多读两年书。   在往下柳师爷,笑呵呵的就跟个弥勒佛一样。   这大猫三两只的情况,许泽平的内心真是无以言表,总而言之,他是真的把岭北的这滩水想的太深了。   “见过许县令!”   许泽平身着一袭崭新的青色官袍与徐县令并坐在案台之上,温润端正的气质给这破败陈旧的二堂之中注入了一股新生的契机。   那青色的官袍,就像是春日盎然新生的翠竹。   很多年后,陈灵都不能够忘记初见许县令的场景。   他一袭青色官袍,皮肤白的就不像是个凡人,好似下来普度众人的神仙。   “免礼免礼,诸位。”许泽平温和的抬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笑着说道:“本官初来乍到得也不了解诸位同僚,不如诸位同僚介绍介绍?”   “小官姓杨,单名一个杰字,是岭北县的县丞。”   “小官姓陈,单名一个灵字,是岭北县的主簿。”   “小吏姓袁,上长下运,担任岭北县六房书吏。”   ...   一通介绍下,许泽平大概将岭北县的在职人员都了解了一番,除去吃皇粮的县丞、主薄,余下属官都是凭靠府衙税收过日。   大景采取的是两税法,分为夏收和秋收。   而地方税收大致分为田税、商税、工匠税、关税以及盐税。   每种税收不一,有高有低。   但是岭北县能够收到的也就只有前三种,且许泽平还翻看一下老县令递给他的户房宗卷,府衙的税收主要来自田税。   大景田税不算重,总体上面是十取一。   但是岭北气候特殊,说是两季秋收,实际上就只有一季...   而地方上收到税收以后,要交七成于国库。   也就是说,地方府衙要靠着剩下的三成养活府衙的属官以及应对天灾。   说实话,许泽平看到户房宗卷时,头皮都是发麻的。   今年夏收上来的粮食三万石,余下三成,也就只剩下九千石粮食。   看着九千石粮食还挺多,但是仔细算一下,一石粮食=120斤粮食,一斤粮食约莫3到五文钱,置换成银子也就只有7000两左右。   其中县令一年俸禄84石粮食、三十六两白银、一百二十斤猪肉。   县丞一年俸禄75石粮食、二十五两白银、八十斤猪肉。   主博一年俸禄70石,十八两白银、七十斤猪肉、这些是固定的开支。   现如今一斤猪肉十五文左右,这么一细算,还觉得多吗?   至于商税,小农社会,商业并不发达。   每年能够收到了商税约莫六七千两,能够留下来的也就只有几百两。   这也是为何书吏们跑路的原因。   县令、县丞、主薄在怎么说也有固定的标明的俸禄,而他们...呵,那就得看府衙库中剩下的粮食和银钱了。   多数时候,各房书吏都拿不到一两银子,所以这样的日子他们留下来干什么?   而书吏都拿不到一两银子,更何况是三班们呢?   很多时候都吃不饱饭,久而久之也就都散了。   老县令将三班六房的宗案都交接给了许泽平以后,又将岭北县令的官印、行移文书这些当着众人过了一遍明路交给了许泽平。   盛安十九年九月初四,许泽平正式上任岭北县令,这一年他十九岁。 第245章 青云路45   许泽平上任的前三天什么也没有干,他这三日除了摸清了府衙的银库和粮库的情况,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观察府衙的这几人。   柳师爷一天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那是因为喜欢看小人书,没事的时候,就偷偷摸摸的躲在门房中看小人书。   杨县丞一天就爱好喝茶和指使陈主簿,整个人就跟条咸鱼一样,窝在自己的衙房中喝点小茶,有活了就让陈主薄上,名曰其名灵小子年纪还小,好需要历练。   陈主簿整日就是跟在杨县丞后头转,每当有什么活计,都是屁颠屁颠的冲在最前方,就是办公室中生嫩的小青瓜。   至于袁书吏,每日都是顶着空洞的眼神泡在吏房中,美曰其名是整理县衙中的宗卷案子,实际上是只字未动。   至于三班这几人,勉强就捕班四人勤快一点,一天按时出去巡逻两趟。   皂隶两人每天清扫清扫府衙的卫生,然后坐等下班。   壮班两人,从报道以后就开始念叨中膳吃什么,今日晚膳要吃什么...嗯,就是来养老的。   许泽平看着这些清闲咸鱼的同僚们,简直是哭笑不得,既是庆幸他们没有什么权谋的心思,又是恨他们毫无上进之心。   哎,不过想来也是,有几人确实也是到了退休的年纪。   目前来看他手上可用的人也只有陈灵了,年纪小,心思也不坏。   上任第四天,许泽平将府衙所有人都聚集了起来,重新制定了上值规则。   从前县府衙遵循的都是上逢十休假的休沐制,现如今除去大景国假,改成了上六休一的休沐制。   且每日上值的时间也重新规划了一下,从辰时到酉时,其中午休有一时辰。   上值到府衙后,开始签到。   签到结束,开始晨会,晨会需要对今日自己所做的事情做出计划,次日晨会复盘。   这么调整下来,也符合蓝星的八时制。   许泽平在修正规则的时候,也考虑过会不会太卷了,但是一想到他们这么咸鱼的生活,还是狠了狠心,要是不做点制度,这些人都会废了的。   众人听着许县令的制度,眼睛都开始放光了,他们知道府衙真的要迎来新生了!都是一致赞同。   许泽平看到众人放光的眼神,都在怀疑自己了,难不成是自己想岔了?其实他们都是上进的有志青年?   实际上许泽平也没有想错,杨县丞和袁书吏、皂隶等都是跟了老县令很多年了的老人,这些习惯也是跟着老县令养成的。   老县令是个不恋权势的,同时也是个不太有政务心的。   整日里就是想着养花养草,在他看来岭北县自几百年都是这样的情况了,前人都改变不了的情况,他又何需要努力?好好的过着他悠闲的日子就可以了。   久而久之,底下的人受了他的影响,也就开始摆烂了。   许泽平在如火如荼改革府衙制度之时,程哥儿这边也开始热热闹闹的举办桂花宴。   这两日还算暖和,西跨院种植的几棵桂花树纷纷开花,这就让他有了举办宴会的筏子。   “诸位有礼了。”程哥儿梳着贵气的元宝髻、穿着一袭华美的直领绿撰白袄裙,脸上洋溢得体完美的笑容。   袄裙上精美别致的桂花图样,看得岭北县的上流富贵的夫人主君们目不暇接,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们真的是想上手摸一摸县令主君袄裙上的图案了!   天呐,真的真的是太好看了!   尤其是这绿袄白裙的搭配,怎么可以这么的仙气!   在看看县令主君这得体的礼仪,他们都有些窘迫了,跟县令主君一比,他们真的是像村里来的一样。   “许主君,您真是多礼了。”身着浅紫色袄裙的中年妇人先反应过来,麻溜的接了话茬。   程哥儿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他们打心里对自己生出仰慕、敬慕之情,这样自己才能够更好的拿捏人心。   他的这些位置都是圈子排的,左边手三个位置是岭北县的官圈,右手边三个位置是岭北县的商圈。   身着浅紫色袄裙的中年妇人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程哥儿立马就清楚了她的身份,杨县丞的继室杨柳氏。   第二个位置是陈主薄的夫人陈杨氏,第三个位置是袁书吏的夫郎袁江氏。   杨县丞的原配早亡留下一女,这一女就是陈杨氏。   他的岳父岳母怕外孙女被继室磋磨,就将大柳氏的妹妹,小柳氏嫁给了杨县丞作继室。   也就是说,现在的杨柳氏是陈杨氏的姨娘。   至于袁江氏,没有什么背景,农家出来的哥儿。   再来看看右边三个位置,坐在第一个位置的中年妇人是岭北赵家夫人赵秦氏。   第二个位置是中年夫郎是岭北秦家的主君秦赵氏。   第三个位置妙龄夫人是岭北曹家的夫人,曹周氏。   曹家是岭北县最大的富商,名下有将近三百亩的良田、且几乎垄断岭北的油业,因为曹家有一大片的茶油山。   赵家与秦家虽然不敌曹家,但是他们有联姻关系,赵秦氏与秦赵氏是嫁个了彼此的兄长。   这个位置一出,果然如他所料,曹周氏恨不得用眼睛将赵秦氏戳成了筛子。而赵秦氏的头颅都要昂天上去了,一派得意。   程哥儿垂眸拿起茶杯挡住了自己微微勾起的嘴角,果然如他所料,这三家的关系很微妙。   “是啊,许主君。”赵秦氏随后就附和的说道:“您能够邀请我们来参加宴会,乃是我们的三生有幸,其他人想参加还参加不了呢~”   程哥儿听着他们你一眼我一语的附和,暗自打量着商圈与官圈是否有交集。   但据他观察,一旦有商圈哪位夫人开口,官圈这几人势必是闭上嘴巴的。   相反官圈这几位开口,商圈是立马附和接话头,但是官圈的就是不搭理他们。   士农工商,看来岭北县的阶级观念很重的呐。   “这些时日都是跟着丫头们忙活着后院之事,故而才疏忽了诸位夫人主君们的邀约,诸位可不会同我置气吧?”程哥儿放下手里的茶杯,玩笑的同众人打了趣。   程哥儿这么一打趣,反倒是让宴会的气氛松弛了下来。   “许主君这说哪里的话?”杨夫人讨巧的试探:“您不远千里的来到我们岭北县,日后我们可都要仰靠您跟许大人了,我们可还怕您看不上我们呢~”   “杨夫人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程哥儿佯装收敛了笑容,“本来是还想送你们我亲手绣的小物件,你这么一说,我可就生气了。   身处同一个县城,如此生疏的,还怎么指望着和你们一起发展岭北县?”   程哥儿这话更多的是试探,几人在家中的地位。   “一起发展岭北县?那不是汉子们该干得事情吗?”杨夫人有些迟疑,脸上也是十分的疑惑。随即,注意到自己似乎是失态了,立马反应了过来,笑着圆场:“许主君,这又是在说玩笑话了,我们对你绣活早就心生仰慕了,您可千万别因为老妇这几句不该说的话而收回了礼物啊。”   “许主君,我阿娘她向来快言快语的,时常被我阿父指点。”陈夫人也是马上就下来圆场,“您可别生她的气,她真的是无心的。”   杨夫人脸上的疑惑以及众人同样的神情,程哥儿都没有错过。   在加上陈杨氏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明白这里的家眷更多的都是依靠家中男人行事...   程哥儿心里很失望,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管是姜麽麽、还是阿娘又或是平平,他们好像都没有束缚过自己与阿姐的思想,更是支持他们拥有自己的产业。   但程哥儿情绪表情管理的很到位,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哎呦,我是与你们开玩笑的呢。”   “秋天,呈上来吧。”   程哥儿命令一出,秋天就端着托盘出来了。   “小小心意,还请诸位莫要嫌弃。”   秋天依次将绣好的帕子献给了众位贵人,然后规矩的退场。   程哥儿帕子选用的是上等柔缎,帕子上的绣活也都是名贵的苏绣,一面绣着九尾白狐一面绣着彩狸,独特的手艺让众人目不转睛。   他们个个女红自然也不差,但如此精美绝伦的双面绣还真是让他们望尘莫及。   “这是苏绣?”   “小时候家中麽麽教的小手艺,有些见不得台面。”程哥儿笑着转移了话题:“今日天色挺好,正巧桂香十里,不如我们就以桂花为题,玩个飞花令如何?”   “飞花令?”陈夫人蓦然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识的看向了阿娘,见她也是瞪圆了眼睛,在扭过看向商圈了几位夫人。   只有曹周氏俏生生的说道:“许主家,妾身倒是想和你玩,只是这两人玩着倒也没有趣,你说呢?”   岭北县众家眷的表现,让程哥儿明白了一件事情,看了很多人家都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啊!   曹周氏淡定的模样倒也是让程哥儿改变了对她的印象,搭话说道:“曹夫人,几岁开蒙的?”   自打先去程哥儿的试探,就让曹周氏起了心思,现如今这飞花令一出,曹周氏就知道这许主君是个有筹谋的。   她知道曹家如今的局面有救咯。   “妾身阿父是个读过两本书的酸秀才,妾身小时候跟随他读了几年的书...”   许泽平一进主卧就听到了程哥儿哼小曲的声音,进内室一瞧,只见程哥儿一边哼小曲一边绣着帕子,这帕子上双面绣不同于今日程哥儿送出去的手帕。   是一面绣着九尾白狐,一面绣着身着官服的神君。 第246章 青云路46   【白狐仙旅】这话本的结尾,是白狐公子飞升成神,被天帝册封为守护百姓的灵慧武神。   也正是如此许泽平才敢大胆的让程哥儿绣手帕和钱袋这些...精美的物件最先引起注意力的势必是爱美的家眷们,若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出现在他们的手帕或是钱袋上,可想而知他们的后果。   但换做是守护平安的武神君,那么就不一样了,人们第一个涌上心头的就是祈求平安。   不论这个人物是否真实,但一句古话说的好,心诚则灵。   事关灵慧武神的形象,许泽平也是修修改改了好多次,最终采用了蓝星二次元动漫人物的画风。   灵慧武神一袭鲜红神君官服,白发棕瞳、威严却悲天悯人。   “遇上什么趣事了,这般的开心?”许泽平支开守在程哥儿身后的秋天,将床头边明亮的蜡烛挪到程哥儿身边的案几上:“天色暗了,少动些针线,对眼睛不好。”   程哥儿放下手里的帕子,弯了弯眉眼:“今日遇上了个有趣的人...”   巴拉巴拉的一通说,程哥儿将自己了解到关于岭北这有名望几家的情况都说了一通。   岭北的阶级观念很中,基本上都是士圈与士圈联姻,商圈与商圈联姻,许泽平所担忧的官商联姻不存在。   而且岭北没有富商大世家,这里最大的三大商户也就是秦、曹、赵三家,说是商户,嗯,其实也就是个大地主。   本质上他们三家所依靠的,都是家中的田产,有能力组织商行的没有。   曹家看似在岭北的风头最盛,其实处境很微妙。   因为曹家老爷子偏宠妾室生的幺子,他的原配就是被他活活给气死的。   所以曹老爷子将名下大部分的田产都划分给了他的幺子,现如今虽说曹家长子曹康当家,但是他的名下也就只有五十亩水田以及一片茶油山。   其他的一百多亩的水田,都被曹老爷子幺子曹建的名下。   而如今秦、赵两家联姻就是想要吞并曹家的产业,曹家还之所以能够抗衡两家,是因为曹老爷子还活着。   一旦曹老爷子死了,那曹家必将一分为二。   今日与程哥儿搭讪的曹周氏,正是曹康的夫人。   曹周氏话里话音的都表明了一个意思,她有支持程哥儿的本钱,她的阿父虽说只是一个秀才,但他阿父只有她一个女儿。   虽然家中的田产明面上不能给她,但只要她需要,他阿父可以变卖银子支给她。   听完程哥儿总结的情况,许泽平对于岭北已经全部掌握。   许泽平半躺在罗汉榻上,拍了拍身边的榻:“祥儿,过来。”   程哥儿脱了鞋子,麻溜的往许泽平的怀里一窝,温软的捏了捏他的脸颊:“又想让我做什么?”   哼哼,都使上美男计了。   许泽平握住他作乱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没想让你辛劳了,只是明日我要下乡了,归期未定。”   程哥儿下意识的瞪圆了眼睛,“怎么这么突然?平平,你的牙刷作坊不弄了吗?”   “今日我与陈主簿在岭北县城转了一圈,已经找到了能工巧匠。我这边的图纸给他看过,他保证能够在三个月之内将成品制作出来,契约也都定下来了。”许泽平微微紧了紧手臂,也是有些不舍:“至于戏剧的事情,我交给杨县丞去盯着...所以这空闲的时间,我想去看看百姓们的生活。”   “我知道了。”程哥儿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许泽平的腰带,反问的说道:“那我就不能够跟你一起去嘛。”   许泽平从陈主簿哪里了解到,岭北县下面很多地方都是不通大路的,想要进村子都是靠走路。   “说什么傻话,你不是还要修葺东跨院吗?”许泽平微微带了带力气,将人带到与自己平齐,“听话,就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我不听话,一点都不想听话。”程哥儿翻身坐在了许泽平的腰上,骄横的看着他:“你每次都让我等你,可是我”不想总是看着你的背影..   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堵住了嘴。   许泽平一手勾住他的腰肢,一手解着他衣襟上的盘扣,一直亲到程哥儿喘不上气来...   程哥儿小脸微红,双眼迷离。   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剥干净扔到了架子床上。   “我不”要。   话音还没有说完,就又被堵上了嘴。   这一夜,程哥儿终于体会到坏男人又全力,他是什么感受了。   好似飘在巅峰就没有停止过,脑海中总是处于空白的状态。   快乐的娇哼,就没有停止过。   就算是累昏过去,也会被这个坏男人给折腾醒。   从架子床到浴桶,程哥儿已经记不住有多少次了,只记得最后是坏男人粮尽弹绝,才是真的放过他。   “额。”   次日程哥儿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都难受酸痛,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话本中说的吃苦头。   想要坐起来,却总是使不上劲来。   他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伸手摸着冰凉的被褥,程哥儿狼狈的转了个身子,暗骂一声,混蛋玩意。   还不知道给他穿好衣服!   夏天听到内室的动静,连忙小跑了进来:“少主君,可是醒了?”   “嗯。”程哥儿有些不情愿的应了一句,然后干巴巴的说道:“把衣服给我拿过来。”   夏天听着程哥儿那破锣嗓子,小脸红的不行,昨日是他守的夜,屋内折腾了多久,他一清二楚。   从架子上将干净的中衣递了到程哥儿身边,“少主君,给您。”   然后他清晰的看到了——从被褥中伸出来的那只手,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的吻痕。   斑驳的痕迹,让夏天都不敢想象少爷那么斯文端方的皮子下..怎么会这么的疯狂?   程哥儿费力的坐起来,然后被褥从他的胸膛滑落,露出了青青紫紫的香肩。   抬头就能够看到夏天已经瞪的圆溜的双眼和嘴巴。   “出、出去。”   程哥儿窘迫的不行,恨不得把那混蛋玩意拉过锤死。   折腾了片刻,程哥儿终是穿好了衣物,从床上起来走到了梳妆的铜镜前。   “进来吧。”程哥儿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勾人魅惑的眼眸,便知道是被人喂得有多饱。   夏天乖顺的伺候程哥儿梳洗,一直等到程哥儿问话——“平平,几时出去的?”   “少主君,少爷他是卯时三刻起来的,辰时一刻和小虎一同出门的。”夏天说得很详细,努力的回想着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是陈主簿家的马车来接的,一同下乡的还有陈主簿以及周捕头、曾捕快。”   “他们是穿官服去的吗?”   “不是,都是常服。少爷带出门的常服,多是葛布。”   程哥儿垂眸,他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了,哑着嗓子说:“我想用膳了。”   ..   此时被程哥儿惦记的许泽平已经出了岭北县城,到达了岭北县下面的第一大贫镇小满镇。   岭北将近十万人口,有一百九十五个村,许泽平算了算平均人口,差不多一个村五百人,按五人一户算,也就是一个村一百户。   当然这只是许泽平算的平均数,不为实数。   老县令政务倦怠,人口户籍登记也有很多是不实的。   这主要还是跟重男轻女有很大的原因啊!   从岭北这严重的阶级观念以及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讯息来看,不难看出一些苗头。   许泽平的第二步计划便是等到经济安稳下来,他要来一次大的人口普查,将岭北县真的人口数量统计出来。   岭北的镇落划分还是按照传统,三十个村为一镇。   岭北共有七个镇:大吉、大利、大喜、大顺、小吉、小利以及小满。   其中大吉镇算是最为富庶,每年人口都有递增,将近有两万人口。   小满最穷,据人口宗卷记载,不到八千人。   小满镇年年都有人冻死饿死,去年将近折损了百八十人。   “灵小子,你还好吧?”   因为下雨,马车只能够停在镇上。   许泽平想要查看小满镇的良田的情况,只能够披着蓑衣下到村镇来看。   陈灵他们又不放心许泽平一人下乡,自然都是纷纷要跟上。   走到半路,许泽平看着脸色苍白的陈灵,不禁发问。   陈灵摆了摆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县令大人的体力这么好,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都还气定神闲。   他快要撑不住了:“大、大人..大哥,我得缓一缓。”   他们下乡是隐藏了身份来的,陈灵说道一半突然想起了这茬。   “天色很黑了,看着架势,等下可能会下暴雨。”许泽平隐约能够看到前面有人烟了,“灵小子,坚持一下,前面就是村庄了。”   陈灵看向周捕头,“周叔,搭把手。”   最后陈灵靠着周捕头,他们在暴雨到来之际,躲到了一户农人的屋檐下。   他们运气还算好,刚到农人的屋檐下,就霹雳吧啦的暴雨淋淋。   叩叩叩   许泽平敲起了院门,等到一个老伯撑着拐杖来开门时,许泽平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老伯,我们几兄弟是来小满镇游玩的,不小心迷了路,可否容我们进来歇歇脚?”   王老头看着许泽平与陈灵一副书生打扮,再看看身后的周强与曾龙这人高马壮的模样,约莫猜得出应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他后退了两步:“进来吧,只是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哎,谢谢老伯了。” 第247章 青云路47   “天气怪冷的,来灶屋烤烤火吧。”王老头拄着拐杖打着油纸伞走在前头,许泽平四人慢悠悠的跟在他后面。   许泽平看着不大的小院,虽说小,但收拾的很干净。   成堆的木柴被堆积在灶屋外头,袅袅的青烟从烟囱飘入混黑的高空。   “老头子,是谁来了?”一个穿着破旧袄子的老太从灶房中探出头来,见着王老头跟着四个年轻汉子,惊恐的缩了缩身子,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老婆子年轻时候,有些不好的遭遇,就害怕生人。”王老头将半掩的灶屋门推开,先一步跨进去。   许泽平听着王老头这话,若有所思,不好的遭遇?   随后四人一前一后脱了蓑衣,跟着王老头进了灶屋。   王老头坐在灶门烧火,王老太沉默的低头切着土豆,将三个土豆切成了两半,放到蒸笼中去蒸...   而许泽平四人各自找了个小凳子,围着灶台烤火,将烧火的王老头拥护在最中央。   土豆是高产食物,按理来说,只要好好育苗、小满镇是应该不会出现饿死的情况。   许泽平仗着自己的视力好,瞄了一眼王老太切成两半的土豆,额,不大,只有婴儿拳头大小。   “老伯,灶屋外的那些木柴够你们过冬吗?”许泽平懂得利用自己的皮相好,讨巧的露出了长辈们最喜欢的笑容。   “那木柴啊?”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老头看着许泽平那乖顺的笑容,自然也不好冷着人:“那是远远不够的,年轻人,我们这里很冷的,过了十月份温度就猛然下降,缸子里的水都会结冰的。”   “过了十月份就开始大降温了?”许泽平看过宗卷记载,自然晓得岭北是怎么个情况,正常是九月初或者是中旬开始冷,十月开始大降温,一直到第二年三四月份开始回春。   也正是这样的情况,五月份才能够水稻育苗,六月份才开始插秧,七八月份秧苗开始成熟收割。   回春的时间太晚、寒冷的时间又太早,让他们只能够收种早稻,中稻和晚稻根本就来不及种植。   南方早稻成熟的时间是七月上中旬、中稻是九月中下旬、晚稻是十月上中旬。   许泽平装傻的说道:“那你们的粮食岂不是不够吃?”   说起粮食,王老头沉默的拿起了身边的焊烟,重重的吸了一口然后又吐了出来:“小娃子,你不是北方人吧?”   “是啊,老伯。”许泽平嘿嘿一笑,实诚的说道:“我是从南方来的,对你们北方十分的好奇,这不就邀着几个兄弟出来逛一逛,哪晓得迷路了。”   “南方好啊。”   说起南方,王老头就想起了村长说的南方的粮食都是吃不完的...要是有机会了,他也想去南方看看。   “我年轻的时候这里夏季雨水充足,我们这儿啊,靠着这土豆混着些粥食还能够吃饱饭。”   就在许泽平以为王老头不在说话时,他又吸了一口旱烟,幽幽的开口:“这些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夏季总是不下雨,雨水不足,种植的土豆收成不好,粮食自然就不够吃了。”   岭北气候原因,土豆育苗与水稻育苗差不多是同一时期,种植的时间自然也是一前一后。   豆苗五月中下旬,水稻是六月上中旬。   夏日雨水不足,他们的重心会下意识的放在水稻上头,这样..很多豆苗因为缺水旱死了。   一些活下来的豆苗,收成也不是很好。   土豆不但少,且个头还小。   听完王老头的话,许泽平对于这里的情况也大概了解了。   “小娃,吃口热乎的吧。”   王老太摸了六个瓷碗出来,一个碗里舀了瓢米粥。   王老头挨个将碗递到几人的面前,最先递给的就是搭话的许泽平。   许泽平看着稀稀拉拉的米粥愣了一下,随手接过了王老头递来的瓷碗:“谢谢老伯。”   王老头分了粥后,又从蒸笼里拿出那分成两半的土豆,给他们一人分了半边。   许泽平左手拿着粥、右手拿着半个土豆,心里是热乎乎的。   “吃吧,小娃。”王老头喝了一口热乎的米粥,说道:“天冷,吃两口热乎的正好暖暖身子。”   说实话,在大景十多年来,除去乡试中难以咽下的馒头,这可以说是他最为简朴的一顿了。   但是喝着这没有几粒米的粥食,他的眼眶是湿湿的。   咬了一口土豆,沙糯的口感,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因着王老头点出了许泽平南方人的事实,为了更好的贴近事实,陈灵三人就没有开口,保持着沉默。   身为底层的官吏,知道百姓苦。   他们更是知道这几个土豆代表着什么。   听着屋外噼里啪啦的雨声,王老头开口说道:“看样子今晚上大雨是难得停了,小娃,你们就在我家歇一晚上吧。”   “那就多谢老伯了。”   “睡前泡个脚会暖和一些,小娃,你们泡个热水脚吧。”   王老头说着就将王老太支出去找洗脸泡脚的盆,许泽平看着走路不利索的老太,马上起身说道:“老伯,你告诉我们放在哪里,我们自己去就成。”   陈灵劳碌一日早就熬不住了,在泡完脚的时候都是哈欠连天。许泽平看着他这样,就让周捕头送他去睡觉。   许泽平觉得精神头还不错,就坐在灶前靠着余温和王老头唠家常。   从王老头这里了解到了他家的人员以及他们这个村里的情况,王老头一共有三个孩子,老大没养大、三岁的时候病死了,老二是个女儿,老幺是个儿子。   为了儿子娶亲,将老二卖了。   老幺娶亲后,他们两口子除去农耕时候会在家里务农,其他时候就带着婆娘去镇上讨生活。   王老头的儿子在镇上做店小二,他儿子的婆娘就给人洗衣服。   而他们这小王村绝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情况,要一直等到实在找不到活计了,他们就回来过年节。   小王村大概有三百多人,约莫有七十户人家,是个小村庄。   “老伯,明日的时候,可以去看一下你们田地吗?”许泽平笑眯眯的说道:“我对你们北方的田地挺好奇的,我在南方的时候,可是听说你们这里都是黑土地,土质都肥沃极了。”   “哈哈哈,哪里来的黑土地。”王老头哈哈大笑,“要真是有那么肥沃的黑土地,我们还至于吃不饱饭吗?不过让你去看看,也是没有问题的。”   次日卯时三刻,许泽平从暖和的被窝中爬起来。   瞅了一眼还呼呼大睡的陈灵,伸了一个懒腰,推门走出了屋子,去后头的茅厕解决了一下三急问题。   王老头的小院不大,除去灶房,也就睡觉的屋子就三间,王老头夫妇一间、还有一间是他们儿子儿媳的屋子,许泽平四人自然也不是不知趣的,所以四人挤在了后头的罩屋。   “大人,您起来了?”周捕头见许泽平从茅厕出来,压了嗓音打了招呼。   “嗯,我等下跟王老伯出门转悠转悠,你们就别叫陈灵起床了。”许泽平将自己的安排告诉周强:“等转悠回来,过个早,我们就去下一个村子。”   “是!”   “还有,记得往枕头下压点碎银子。”   许泽平当然也知道周捕头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出发前交代了,但凡是对公花的银子,只要合理都可以回去报销。   陈灵一觉醒来都辰时了,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挠了挠头走出门,看见在帮王老太劈柴火的周捕头,打了哈欠:“周哥,大、大人呢?”   王老太听着陈灵的口音,抱柴火的手僵了一瞬间,马上又反应了过来,若无其事的从周强身边将劈好的柴火往柴堆边抱。   周强是个练家子,眼神敏锐,他自然也注意到了王老太的不自然,回头瞪了一眼陈灵。   这时,陈灵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摩擦着双掌,然后讪讪走到灶房打水洗了一把脸。   至于许泽平这头,他跟着王老头从村头一直转悠到了村尾的后山,看着后山一丘丘梯田,大概也知道问题所在了。   岭北并非他想象中的平原,这里气候类似蓝星的东北,但是地势却是类似广西丘陵地貌...   一丘丘的梯田好似龙脊,却是很美。   但是美不能够当饭吃,夏季一旦干旱,只能够靠人力从村头前面的河流挑水过来灌溉梯田中的秧苗。   许泽平扭头在看向与梯田平齐的地,同样是这样的情况。   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的开出渠道引河水到村后山来,在建造出灌溉田地的水转筒车。   开渠引水好办,许泽平跟着岑先生造船,也接触过水利这方面的东西,只要画出小王村的平面图这些,他就能够算出合理的渠道。   主要是水转筒车,许泽平也只是见过,具体的数据他还得去摸索一下。   小王村的问题和思路,许泽平已经知道了,等到他回到王老头的家中想要记录下来之时,才发现没有带笔墨纸砚。   额,这还真是个尴尬的问题呢。   头一次,许泽平也暗自羞恼自己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   最后他们兵分两路,许泽平和曾捕快赶往下一个村落,陈灵以及周捕头回镇上去笔墨纸砚。   等到许泽平他们离开后,王老太在收拾床榻时,摸到了一角碎银子。   她颤颤巍巍的拿着银子找到了王老头,又将今早上陈灵喊大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老头拿着旱烟的手哆嗦了一下,他们这是要遇上好官了吗? 第248章 青云路48 (捉虫)   许泽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小满镇二十七个村都寻访了一遍,二十七个村子基本上遇到的问题都是和小王村差不多,因为夏季少雨,庄稼干涸、他们只能够顾上一头,另外一头就顾不上了。   为何说差不多,而不是一模一样?   因为有十七个村子的河流就在梯田下方,只需要造出水转筒车就能够帮他们解决最大灌溉问题。   而剩下的九个村子,和小王村一样,需要挖沟引渠,将河流引到梯田下方。   寻访完成以后,许泽平并没有回岭北县城,而是就住在小满镇上,他时不时会去观察小满镇河流的动态。   二十七个村落共用的是辽北州的母亲河辽河,辽河从岭北而下贯穿整个辽北州。   辽河源于辽河山脉,自岭北、岭河一分为二,岭河占据了辽河的主河流,岭北占据了辽河的第一支流。   这也是为何岭河县比岭北县富裕的缘故,虽说两地的气候环境差不多,但是岭河粮食总量却比岭北多出一倍。   许泽平寻访小满镇地势最高的高山村时,曾经爬到高山村的后山上,向岭河县的方向瞭望,就发现岭河县的百姓比岭北百姓聪明多了,他们的耕田是依着河流而生的平原,而他们住的地方是在丘陵高地之上。   耕地在平原上,辽河汛涨期时,确实有被河水覆盖耕田的可能。   但许泽平翻阅岭北水利典籍,发现辽河的汛涨期多数是在四月中下旬天气回暖、冰层融化之际。   这就完美的与岭北、岭河的农耕时节所避开。   逼近寒冬,辽河也渐渐到了枯水期,许泽平明显发现小满镇这一条东岔河的水汛变小。   他知道适合挖沟引渠的时机到了,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将九个村子最适宜河沟的方向和宽度设计了出来。   此时已经到达了十月中旬。   小满镇已经被冰雪所覆盖,昨日傍晚他又去观察了一下东岔河,如他所预期的那样,河岸两边已经干枯。   他们最先要将东岔河这条岔河的水引入小王村前那条溪流,让河流水与溪水融合为一,一端通向小王村的后山,一端通向大王村后山的溪流...这么依次挖通汇合,才能够保证水源最缺的高山村,人们能够用到足够多水流。   但是这是一项大工程,必须所有人都掺和进来才行。   不然许泽平没办法保证,能够在明年河流汛涨期来临之前,完成这项工作。   “陈主簿呢”   半个月的赶数据,使得许泽平推开房门那瞬间还有些恍惚,看着站在门口的周捕头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人,杨县丞来了,陈主簿去镇口迎接去了。”周捕头看着脸色苍白的许泽平,关切的说道:“大人,您可要保重身体啊!您是我们岭北的希望,您可千万不能倒下了。”   许泽平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敷衍的说道:“行了行了,大早上的你就别咒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给我端点包子上来,我都快饿死了。”   跟着许泽平走访各村子这么久以来,周捕头是打心眼佩服这个年轻的县令,不管多苦多累的路程,许县令没有半句怨言,总是走在最前方观察着各村百姓的生活。   然后回到住的地方,也总是挑灯将每个村子的情况记录下来。   他知道只要许县令在,他们岭北的百姓总会过上好日子的。   陈灵与杨县丞到达客栈时,许泽平刚好将八个包子吃完,灌了一大口茶水下去,只觉得舒坦极了。   “大人..”   陈灵两人见房门没有关,走进来就见许泽平半靠着椅子,歪着头睡着了。   杨县丞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灵捂住了嘴巴,“嘘,别说话。”   陈灵给周强使了一眼色,两人轻手轻脚的将许泽平抬到了床上。   这半个月以来,为了计算出合理的沟渠数据,许泽平基本上都只睡三四个小时,这些都是被陈灵和周强看在眼里的。   高强度的运转,是个人都会绷不住的。   或许是许泽平的脑海中始终紧着一根弦,他也没有睡多久,约莫一个时辰他就醒了。   一醒来他就忙于工作,先是去让周捕头将小满镇的镇长请来,然后他这头就让杨县丞给他汇报县城里的事情...   “大人,您让张工匠制作的牙刷,他这边已经制作出来了。”杨县丞如实的汇报:“只是这猪鬃毛过硬了,若是呈现给圣人使用、怕伤了圣人的龙体,所以张工匠还在配比合适的刷头。”   “嗯,很好。”许泽平想了想说道:“你让张工匠务必做三个等级的牙刷出来,我们要将最高等级的献给圣人使用、还有在刷柄上雕刻上金龙;然后第二个等级是要售卖给上流人家使用的,而最后一个等级可以次一点,日后是卖个平民百姓的。”   许泽平这么一点拨,杨县丞就明白了,最高等级的是非卖品,只有圣人能够使用。   第二个等级是用来赚富贵人家的银子的,最后一个等级才是给贫苦百姓的福利。   “对了,制作出来以后,要等献给了圣人使用以后,才可以售卖。”   “是,下官知道。”   现如今盘下的小作坊虽然挂着岭北县衙牙刷厂几个大字,但杨县丞知道全部是许县令出的银子,许县令说了,等日后牙刷厂挣钱了,是要先把他的本钱还回去的。   至于牙刷厂的红利,要等年后圣人点头后,才能够见分晓。   当然杨县丞也有疑惑,为何不先用府衙库房里的银子顶上?   县衙虽说穷,总归是还有八千石粮食以及五百两白银的。   他记得县令大人回答是——库房里的粮食还有他用。   “戏剧编排的怎么样了?”   “大人,我请来了我们岭北出名的梨园戏班,他们这个戏班的班主是京剧大家。”杨县丞笑眯了:“这班主一眼就看上了您这本子,信誓旦旦的说道,若是能够让他们戏班来出演,他们不要钱都成。”   按照【白狐仙旅】原话本演,那绝对是不成的,毕竟话本有一百多万字,涉及的人物也多。   所以许泽平在原话本的基础上又提炼改编了一下,把白狐公子每遇到的反派人物编成了单元剧,这样就变成了白狐公子在追寻大道的同时每一场戏就会智斗、武斗一个反派。   提炼改编的基础下,就形成了一部二十集的连续剧。   “但我们可是正气凛然的府衙,怎么能够做出这么丧良心的剥削事情来呢?”杨县丞很是会给自己加戏,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所以我就跟他们说,只要他们这戏唱好了啊,我们得到的红利跟他们四六分成,这不梨园班主那是喜笑颜开,麻溜的就开始找角拍戏,现如今都排到了第十场了。”   杨县丞说完,许泽平的心里又生了一个好主意,他问道:“这年前能够排完吗?”   “估摸应该可以。”   “好!”许泽平朗声说道:“你让梨园戏班好生排着,挑出最好的一场戏,等到今年国宴献给圣人!”   杨县丞一听,激动的腿肚子都在颤动,他拍了拍大腿:“大人,这能成吗?”   “只能够试试看。”许泽平其实也不敢保证,但是他知道国宴之时,每个地方都会献上贺礼,他们今年打算献上的就是牙刷,仔细想想在献上这么一出戏也不为过,万一被选上了呢?“你得先说服梨园班主,毕竟要是去往燕京献戏,那就得十二月初就和贺礼出发了。   还有辽北知州那边,我得同上峰通过气。”   “说服什么说服?给圣人献戏那是多大的荣誉!”杨县丞叭叭叭的说道:“还有说服?他们怕是睡觉都要笑醒了!放心吧,大人,既是没有被选上,那也是他们没有福气。”   “那你保证他们得了浮名以后,好愿意回岭北县来发展吗?”许泽平深深的看向杨县丞:“你要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大人,我都知道!”杨县丞红着眼眶:“我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你让戏班去献戏,都是为了打响我们岭北的名声,让更多的人愿意来岭北看戏剧,从而来增加岭北的经济效益。”   “知道就好。”许泽平双手背负,他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压着嗓音、幽幽的说道:“但若是梨园班主因为圣人的赏识,留在了燕京,那我所努力的一切都白费了。”   “我知道梨园戏班班主的弱点在哪里,他是个孝顺的人,为了他阿娘他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手段有些下作,但是为了岭北的经济发展,杨县丞会好吃好喝的请戏班班主的母亲来家里做客的。   嘎吱一声,许泽平的房门被打开。   陈灵恭敬的前来汇报:“大人,周捕头将小满镇的镇长请来了。”   按照大景律令,各镇的镇长也属于府衙的编外人员,一年也是有一两银子以及一百二十斤粮食的俸禄。   说实话俸禄不多,也就是意思意思。   毕竟大家心里也都清楚,镇长绝对不是靠这个俸禄过日子的。   “大人,不知您请小吏过来有何事吩咐?”小满镇的蒋镇长也是个滑溜人员,他早就知道县令换人了,只是他在纳闷为何县令不将他们这些个镇长请去“喝茶”呢?   历任县令上任,他们可没少孝敬喝茶费。   “看看。”许泽平让陈主簿将图纸放到蒋镇长的面前,没有多言。   各镇镇长也都是有身份的书生,自然也是识字懂图的。   蒋镇长看完这挖沟引渠的图纸,脸激动的通红:“大、大人,您您您”   您了个半天也没有说出下文。   许泽平无奈的开口:“明日午时,让小满镇二十七个村长来开会,可有信心?”   “有,必须有!” 第249章 青云路49   次日午时,许泽平和陈主簿准时出现在了蒋镇长的书房中,他看了一圈眼前老老少少的二十八人,十分满意蒋镇长这办事效率。   “草民/小生/老夫见过许大人!”   虽说他们不敢直视新来的县令大人,但是凭借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众人还是知道走在前面的是县令大人。   低头垂眸行礼,隐约能够看到许泽平身上的葛布夹袄以及黑色的布鞋。从淡蓝色的夹袄来看,不难猜出县令大人的年纪不大甚至是偏小。   “大家都免礼吧。”许泽平抬手,朗声说道。   听着县令温润清朗的嗓音,更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许泽平走到上首的位置,看着老老少少的众人都穿着读书人的长袍,询问的说道:“可都读过书,有过功名?”   “读过书,老夫乃是一届老童生。”   “读过书,只是草民读书多年都没有个功名。”   ..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许泽平大致听得都是识字的。   这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说道,“回回大人、草民没有读过书,不识得字。”   高山村老村长窘迫的站了起来,垂头丧气的,显然很是自卑。   “高老村长,抬起头来看我。”   高村长听着含笑的嗓音,只觉得有些耳熟,他悄摸的抬头,苍老的面容露出惊讶:“是你,年轻人!”   高村长一出声,引得众人都看向了许泽平,然后纷纷错愕,这竟然是前段时间到他们村子“游玩”的年轻人。   所以这县令大人是来暗访民情吗?   众人立马心里回想,希望自己村子可没有犯什么大罪,不然可都是要下大狱的啊!   “老村长没有读过书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今日前来问你们是否读过书,也是为了更好的实行挖沟渠的政策。”许泽平声音略带威严:“都安静些!”   许泽平一皱眉,众人瞬间不敢在议论,立马安静了下来。   “蒋镇长,可都有跟你们说今日会议的主旨?”   “说了说了,蒋镇长夸您是一位好官嘞~”   “是啊是啊,是您画了图纸,要来给我们修沟渠!”   ..   七七八八的声音吵得许泽平耳膜疼,他一拍桌子,“都安静些,否则本官就回去了!”   见县令大人真的是生气了,众位村长吓得纷纷跪地:“大人,请见谅。”   轻了不长心眼,重了又求饶。   许泽平第一次当官,发现这官威还真是不好拿捏,他瞥了一眼陈主簿,只见陈主薄两眼发光的看着他,一脸崇拜。   显然这孩子也没少遇到这个问题。   许泽平真是无语,然后看向蒋镇长。   显然蒋镇长比他圆滑多了,赶紧下场和稀泥:“你们都起来吧,大人有大量,只要你们安静的听大人的安排,大人不会和你们一般见识的,都起来吧。”   在蒋镇长和稀泥下,众人才依次起来坐到位置上。   许泽平又看了一眼陈主簿,这下陈主簿反应了过来,从衣袖里掏出了二十多份图纸开始依次分发。   “你们手上的这图纸是这条齐心沟渠的一部分,都仔细看好了。”许泽平想了许久,决定还是用粮食和银子作诱饵:“你们每个村子都需要完成图纸上画的这一部分,率先完成的村子本官奖励你们村子五百斤粮食以及十两白银,最后一个完成的村子,本官要罚你们村子明年出二十个劳动力,来让本官差使一年,都听明白了吗?!”   “都明白了!”   二十七位村长同时拿到图纸,二十六人都仔细的观摩着手里的图纸,看着图纸上记载的内容和数据,那些地方是需要避开的...   唯独高老村长拿着图纸眼神无措,看着图纸上熟悉的环境无从下手。   “老村长莫怕,到时候本官会让人去协助你挖沟引渠的。”许泽平走到他的身后,温和的出声安慰。   “今日你们回去集结人手,三日后,我们正式开工!”   许泽平说的让人协助自然不是开玩笑的,他回到房中思来想去,最合适监工的莫过于还处于优哉游哉的柳师爷了。   杨县丞这一把年纪了都还得忙上忙下的,凭什么正直壮年的柳师爷偷着闲?   “陈灵,去让曾捕去把柳师爷请到小满镇来!”   “是!”   至于许泽平为何不自己去监工?因为他还要算水转筒车的数据图。若无意外,等到数据图算好了,还得画出图纸来,去找合适的工匠来打造。   许泽平忙里偷闲,写了三封书信,一封寄往燕京向许泽礼告诉自己的戏剧计划,希望他那边帮忙操作一番;一封寄往辽北府衙,诚挚的问候了一番辽北知州,然后向他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最后一封是寄给程哥儿的家书,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不日就能够回到岭北县城了,还望他照顾好自己。   许泽平之所以寄书信给许泽礼,乃是一个月前,许泽礼修编的【史书策】完成,因功绩升为正六品侍读兼从六品起居舍人。   别看不起起居舍人这是个六品小官职,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殊荣。   记录圣人的衣食起居,换而言之,那就是圣人的心腹。   多多少少是能够窥探圣意的,当然这是许泽平心里想的话,若是说出来,那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跟在圣人身边的殊荣,许泽平知道阿兄这是熬出来了,也是在燕京站稳了脚跟。   再熬上两年,升为六部郎中那也是指日可待。   他可是记得阿兄日后是有大前程的首辅,许泽平想到这里就乐弯了眼眸,其实以前想的也没有错,若不想奋斗了,靠着阿兄做条咸鱼也不是不可能。   许泽平这边忙的如火如荼,程哥儿这边自然也没有闲着,他先是将院子修葺成了自己喜欢的风格,再是派小虎打探秦、曹、赵三大地主的品行...并没有因为对曹周氏的青睐而莽撞的就和她达成了协议。   曹、秦、赵三家虽说都有宅院在岭北县城,但是他们三家的祖宅却不是岭北县城的人,他们的百亩良田也都不在岭北县城的郊外,而是在他们祖宅附近。   曹家在岭北第一富庶的大吉镇、秦家和赵家分别在大利和大喜镇。   在小虎打探消息的这段时间里,程哥儿觉得家中人手不够使唤的,又买了两个粗使丫头回来。   小虎打探消息回来,曹、秦、赵三家中,曹家算是最为良善的了,与佃农的契子是四六分,曹家四、佃农六。   秦、赵两家不说好,但也不说坏,就是大景律令上的五五分。   小虎还怕自己打探的消息不实在,还特意下到三家所属的村子去转悠,每个村子问了一二十户的人家,确定消息属实以后,他才敢回来禀报少主君。   “那这三家可有欺男霸女之恶事?”   “那些村民见我是个生面孔,也不敢多说,想必是怕小的是地主派来打探消息的线人。”小虎如实相告,“小的倒也没有听闻什么丑陋龌龊事,只是见着村里的孩童们都挺可怜的,面黄肌瘦、好似风吹一般就跑了。”   听闻小虎打听到的事情,程哥儿对这个曹家也还算满意。   盛安十九年十月二十日,是个难得好日子,飘雪已止,天空升起了秋冬难得一见的艳阳。   柳师爷带领小满镇二十七个村子的村民站在东岔河支流的沙案上,他们的面前是一座祭台。   ——拜河神,祭龙王!   随着柳师爷的唱礼,众人跟随柳师爷行鞠躬礼。   ——今日小满镇民挖沟引渠以灌溉来年庄稼,还望河神龙王多多包涵,无怪罪我等凡人之冒犯...   ——放炮竹!   ——开工!   炮竹声响起的同时,伴随的是一声响亮的开工声。   许泽平看着逐渐枯竭的东岔河,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敬畏。   敬畏神灵、也敬畏大自然。   小满镇镇长暗搓搓的将锄头递给许泽平:“大人,这第一锄您来,希望您能够为我们铲除邪祟、带来平安和希望。”   许泽平没有扭捏,接过蒋镇长的锄头,一锄深深而下,淤泥下的河水涓涓涌出,好似附和着蒋镇长的话。   看着涓涓河水,小满镇的村民大声叫好!   随之而来,便是你一锄我一锄的开始动工挖渠...   修建沟渠本就是利于村庄的好事,再加上许泽平的粮食与银子的趋势,那真的是每个村庄的男女老少小孩齐上阵。   小满镇将近八千人,除去镇上居住的一千人,二十七个村有七千多人。   再抛出二千多个没有劳动力的人,剩下四千多人在许泽平的指示下,用了三天时间挖通了东岔河河岸十米宽、二米深的沟渠出来....   越到后面,沟渠越浅,到达小王村前的地方,深度只有一米左右,这目的就是为了减少不慎失足死亡的概率。   这沟渠一路挖到小王村村前的流水溪,二十七个村村民才开始解体,各自回去挖通属于自己的村那一部分....   许泽平盯了三天,一切都顺利,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柳师爷去盯梢了。   至于他自己,则是要去与工匠相商水转筒车的事情。 第250章 青云路50   许泽平画出水转筒车的图纸以后、用了三天的时间琢磨出筒车的数据以及零部件,修修改改的四五日还是不满意。   最后找来了小满镇有名的木匠鲁师傅,两人一起摸索实验,从筒车的立式水轮、竹筒再到支撑架、水槽以及零零碎碎的小部件,二人用了半个月,终于将大景第一架水转筒车造出来了!   将筒车造出来以后,二人就迫不及待的抬着筒车去东岔河做试验。   哗啦   看着河水被筒车带到高处然后喷洒到四周,鲁师傅高兴的就像是个孩子,他一把掐住住许泽平的肩膀,“大人,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许泽平看着筒车喷洒一圈的直径大概在十米左右,在脑海里默默地计算着,筒车的支撑架半径还可以调整,这喷洒的直径还有扩展的空间。   他看着鲁师傅花白的头发,笑着回应:“对,我们成功了!”   哗啦啦的流水声,也引来了小满镇村民们的围观,他们都欢呼着涌了过来——   “啊!”   许泽平以及鲁师傅一个不注意,就被这些村民们抬着抛了起来。   他们二人控制不住的发出了惊呼声,喜悦在这一刻,彻底的释放!   事关这水转筒车,起初许泽平也是打算将它作为岭北县衙的一项收入的。但是当鲁师傅一起掺和进来造筒车时,他就知道这不是他一人能够做主的。   最后与鲁师傅相商一番,关于筒车的利润,两人七三分成。   筒车图纸这些是许泽平想出来的点子,鲁师傅也只是参与到了改进与制作。   许泽平制造水转筒车的初衷是解决小满镇二十七个村子的庄稼水资源短缺问题,而非挣钱,所以按照约定,鲁师傅要免费为二十七个村子造出一架水转筒车!   当然啦,关于这些筒车的用料,都是二十七个村子自己去准备。   筒车虽已经造出来,但效果还不是最佳。   许泽平与鲁师傅二人又花了半个月改善效果,最终在十一月二十日,造出了第二架水转筒车。   彼时,这架筒车喷洒的直径达到了二十米,达到了许泽平预期的效果。   而齐心渠也已经到了收尾工作,第一个完成图纸计划的是小王村、接着是大王村...现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高山村。   高山村的地势偏高,绕行的山陂也较多,故而进度最慢。   许泽平依照约定,将粮食与银子赏给了小王村。   然后他又去巡视了一番高山村的进度,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按照现如今的速度来看,最多还有半个月能够收工!   一个多月来的监工,柳师爷圆润的脸蛋也削瘦下来,日日顶着寒风,脸上也是沧桑了许多。   “大人。”   “嗯,师爷辛苦了。”许泽平将腰间的水囊取了下来,然后递给柳师爷:“喝口水,休息休息。”   柳师爷读懂了许泽平的意思,跟着许泽平走到了寂静的稻草堆后。   “柳师爷,本官也出来两个多月了。”许泽平郑重的说道:“想必县衙中也积压了不少的政务,也该回县衙了。这里,一切交给师爷办理,可行?”   “是!”   “还有关于二十个劳动力的惩罚,高山村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人丁不兴旺,很多家庭都指着壮年劳动耕种吃饭。”许泽平看向雾蒙蒙的天空:“到时候你就挑些半大小子,那些小伙子正是精力旺盛、上跳下窜的时候,也正好给本官来折腾折腾。”   “庸书知道了。”   “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小虎看着许泽平从马车上走下来,提着这衣袍就往后院跑,都不顾及许泽平马车上还有行李。   最后还是车夫帮助许泽平把行李提了下来,然后许泽平把账结清。   看着小虎那急促报信的样子,许泽平摸了摸下巴,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小虎是被祥儿策反了呢。   约莫片刻,程哥儿就小跑了出来。   他看着风尘仆仆的许泽平,瞬间就红了眼眶,顾不得秋天他们还在现场就扑了到了许泽平的怀里,柔软的指腹挨着许泽平的眼角的疤痕:“还痛不痛?”   这是第一组装筒车时,被竹筒砸下来划破皮肉留下来的疤痕,这道疤痕也就指甲盖长度...不算深,浅浅的一道,不仔细盯着看,是不会注意到的。   “不痛了。”许泽平捏着程哥儿的手,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天气冷,我这衣裳好些时日没有洗了,离我远些。”   出门在外,许泽平也就带了两身替换的葛布袄子,十一月以后气温到达了零下六七度,袄子洗了难得干,故而他身上的这身袄子穿了近半个月。   “我又不嫌弃你。”   程哥儿听着这话,就想到这混账东西的不告而别...就瞬间来了脾气,想要甩手离开。   但二个多月没有见面,那那步子始终是迈不开,只能够恨恨的瞪着他。   许泽平约莫也是知道他在哼哼什么,好脾气的牵起他的手掌,然后十指相扣。   “外头冷,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好言好语的,让程哥儿根本就硬不起脾气,只能够被人牵着往后院带。   许泽平回到后院的第一时间就是洗澡。   解衣宽带,整个人泡在热腾腾的水中,不由的喟叹了一声。   靠在浴桶中,隐约能够从耳房未合上的门中看到内室程哥儿忙碌了身影。   许泽平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程哥儿抱着干净的衣裳走到了耳房,将衣裳搭在屏风上头,低头边挽起袖子边说道:“平平,我来给你洗头搓背吧。”   许泽平自打走路起,就没有让人伺候过洗头搓背,现如今...   额,洗头搓背是假,检查他身体有没有受伤是真吧?   还好自己也就是组装筒车时,被划了一道伤疤。不然,看这架势铁定得挨训啊。   许泽平坦然的站起来,他看向程哥儿,坦然的说道:“来吧。”   程哥儿也没有想着这混账男人会站起来,猛然的抬头,就看到了结实胸肌、腹肌以及再往下看...不能说的。   他刷的一下,小脸通红,想要捂住双眼,手又控制不住的露出大大的缝隙,正好是眼睛大小。   程哥儿那是盯着目不转睛...   许泽平勾起嘴角,“好看吗?”   程哥儿反应过来,将手里的沐巾往许泽平胸口上一砸,凶巴巴的嘀咕:“快坐下,不然我就不给你搓背了!”   见人要生气了,许泽平乖乖的怀揣着沐布坐到浴桶里。   “头仰一下。”   许泽平听话照做,看着程哥儿解开他的长发,然后将温热的水浸湿在自己的乌发上。   白皙的手指沾着胰子按摩着许泽平的头皮,许泽平看着眼前之人圆润的下颚,眷恋的开口:“程哥儿,怎么突然想着来给我洗头了?”   程哥儿用染着泡沫的手揪了一下许泽平的耳朵,凶巴巴的说道:“你管天管地管百姓,还能管我给你洗不洗头不成?”   “祥儿,你误会了。”许泽平顶着柔情似水的眸子盯着他,“我就是怕祥儿你这么好,会被人抢走。”   “少胡说了。”程哥儿最是顶不住眼前这人说这么甜蜜的话,让他根本无力招架嘛。   只能够干巴巴的说道:“快步闭上你的眼睛,不许再盯着我了。”   “好。”   程哥儿轻柔的将许泽平的乌发洗干净,洗完以后,看着许泽平还乖乖闭着眼睛..微微颤抖的眼睑,让他都觉得很可爱。   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在许泽平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平平,你怎么能够这么乖。”   “要亲就亲”   许泽平睁开眼,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就伸手抱住了程哥儿的脸,然后凭借棒棒的腰杆,直接亲住了程哥儿的唇。   呜,再怎么说,许泽平也是个端方君子,最起码没有做出白日宣yin的事情来。   也就一个翻身,将他的小夫郎亲的眼含春水、腰肢泛软罢了。   许泽平搂住腿软的小夫郎,暗示的捏捏他的腰:“先饶了你。”   夏天听着耳房哗啦啦的水声,急忙的就退出了内室跑向小厨房,他一边跑还一边拍脸颊,啊啊啊,他就不应该贪图偷闲来伺候主子。   他都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够让他听这种戏啊。   “夏天,你不伺候主子,来小厨房做什么?”秋天一边切菜,一边指导灶台边炒菜的小丫头放作料。   “主子哪里不需要我伺候了,我这才来看看秋天哥你要不要我帮忙吗?”   等到程哥儿回到内室,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就知道夏天应该是误会什么了..忍不住回头埋怨的看了一眼许泽平,许泽平倒是脸皮子厚,很自然的坐到榻上,“祥儿,你要不要给我绞干头发?”   “想的美!”   前面不是还好好的嘛?   哎,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许泽平看着变脸的小哥儿,默默的为自己绞起了头发,他看呐,这小哥儿也差不多。   用过晚膳,程哥儿突然想起来哥夫寄过来的信件,他看着走进内室的许泽平,从匣盒中拿出了信件,欢快的奔向了许泽平:“平平,你知不知道,哥夫他”   “程哥儿,两个月不见,你都不想我吗?”许泽平一把打横将他抱了起来,走向架子床。   程哥儿想到了在耳房的暗示,白皙的手指攥紧了许泽平的衣襟,声如蚊吟:“想。”   “那我们今晚就不说别人了好吗?” 第251章 青云路51   从额心、到眼睑、再到粉唇、温柔似水的前戏,勾的程哥儿有些难受。   洁白的双臂攀附住眼前之人的脖颈,平日璀璨的猫眼此时一片迷离、就如同薄雾遮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只能够依靠着他的郎君。   “够、够了。”   程哥儿修长白皙的腿自然的盘橫,粉粉的指尖都泛了白,压抑着自己破碎的嗓音,艰难的开口:“平平,进、进来。”   许泽平没有回答,却是温柔而又强势的霸占了他。   温柔又强势的力道,让程哥儿彻底的沉沦。   一夜三次郎,许泽平是彻底的将程哥儿伺候舒服了。   抱着程哥儿去耳房清洗的时候,程哥儿软的跟春水一般,手指都懒得抬一下。   “还想不想?”许泽平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额头,露出了自己内心的恶趣味。   程哥儿翻了白眼,将头一缩,整个人窝在他结实的胸膛里,慵懒的像只小猫:“不想了,你就是个混账玩意。”   “祥儿,你好坏,把我用过了就丢。”   程哥儿修剪圆润的指甲微微扣入许泽平的胸膛,羞恼的用力:“你要是在说这混账话,我就让你好看。”   许泽平被他这“威胁”吓到了呢。   闷哼一笑,老老实实将两人身上的水珠擦干净,然后抱着他的小祖宗回到架子床上躺着。   彼时被褥已经被值班的秋天换好了干净的,许泽平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温柔的替小祖宗穿中衣。   等到忙活完,才发现怀里的小祖宗已经睡着了。   静静地看着程哥儿的睡颜,许泽平是满腔的柔软,略带薄茧的指腹想要触摸一下程哥儿光滑的侧脸,最终还是压制了自己的动作,低头亲亲他的眉骨,缱绻的说道:“程哥儿,好梦。”   程哥儿一觉醒来,昨日之人已经不在身旁。   看着又被霜雪所覆盖的窗户,感觉到的却不再是孤独,而是满满的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敏感,总之平平不在身边,他总是睡不踏实。   “平平几时出去的?”   程哥儿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自然的走到梳妆台前,让夏天伺候他挽发。   “少爷他是卯时三刻起来的,用了早膳后,就去府衙办事了。”夏天在秋天的调教下,手艺已经越发的灵活了,三下五除二就将程哥儿乌发盘好了:“少爷说今日午时来陪您用饭,同你商量一下绣坊的事情。”   “现在几时了?”   “离午时还有半盏茶。”   程哥儿一听有些惊讶,“我睡了这么久吗?”   “少主君,今儿个温度又下降了,正是猫冬的好时节呢。”夏天一边将海棠银簪插入程哥儿的鬓发,一边打趣的说道,“您多休息片刻,我们不也正好多偷闲一会儿吗?”   许泽平辰时入得府衙,一进衙门就招了袁书吏与杨县丞、陈主薄过来开了个小会。   袁书吏汇报了府衙近来的开支、杨县丞对牙刷以及戏剧做了汇报、陈主薄则是将小满镇二十七个村子的民生问题做了总结。   小会开完,大家最近二个多月的事情也都有了清晰的了解。   “等到柳师爷回来,会再将齐心渠的成功做一遍总结的。无事的话,就都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吧,”许泽平将今日会议要点进行了总结记录好,放下手里的毛笔,看向杨县丞:“对了,杨县丞你留一会儿。”   等到陈主薄和袁书吏走后,杨县丞轻声询问:“大人,不知您有何嘱咐?”   “县丞,我们府衙六房书吏仅袁书吏一人,人手终究是不大够,你这边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府衙人手不够,杨县丞怎么会感觉不到?   只是这...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岭北穷,读书人少的可怜。”杨县丞为难的说道:“好不容易出些个读书人,也都安排县城下面去了。”   各镇镇长以及村长,都是需要些读书识字的人来担任的。   岭北很多读书人考中秀才就不往上读了,是有两个原因,一是供不起、二是岭北的教育资源有限。   岭北县学也就老教授是个举人,余下的学正、教谕以及训导都只是秀才。   许泽平听闻现状,沉默了片刻:“也罢,待到明年经济好些了,去外县招募几个书吏吧。”   “是!”   “张工匠哪里的牙刷制作的如何?”   “张工已经将三等牙刷全部制出来了,第一等用的是马毛、山羊毛以及獾毛三种配比混合而成、十分的柔软。   第二等用的是马毛、山羊毛以及猪鬃毛混合制成,较为柔软。   第三等用的是羊毛以及猪鬃毛合成,比单独用猪鬃毛的软和一些,也不伤牙齿。   现如今张工正在雕刻圣人牙刷的手柄,按大人您的要求,势必会雕刻出一条威震八方的五爪金龙来。”   听着杨县丞详细的回答,许泽平十分的满意,明年高山村那二十个半大小子他就是要用到牙刷厂子里头来。   一是抓劳动力,二是让他们学门手艺。   日后他们要是在厂子里做事,那就按契子给他们算工钱;若是他们想自己单干,但就买卖分成,他们按着自己的利润抽上三成交给府衙库房。   “马上就要十二月了,张工能够将牙柄雕刻好吗?”许泽平刚说完这句话,又马上说道:“算了,下午我们一起去一趟厂子吧。”   “是!”   结束谈话后,等到杨县丞出了衙房,许泽平这才处理起堆积在案几上的政务。   岭北县虽说穷,但胜在清净,没有什么太多的勾引斗角,大多数的折子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东家长西家短。   许泽平快速的将这一摞的折子都过了一遍,没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就撂一边了。   现在事务繁忙,许泽平抓大不抓小,自然也没有什么空的心思来理会这些小事情。   第二摞折子的时候,许泽平眼神就严肃了些,这些折子基本上都是镇长递上来的,基本上都反应了一个情况——大人,您可不能够偏心,您扶持了小满镇,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许泽平拿起毛笔,开始回复——不急,本官总会来的。   一手漂亮的柳体与折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字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许泽平看着这些字都气笑了,十本里头都挑不出一个有风骨的字体来。   写完重复的话,许泽平将折子往旁边一扔,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绪。   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从最穷的开始治理,力求全县达到吃喝能够温饱的水平。   等到将这些折子看完以后,许泽平才注意到压在下面的的信件,注意到时间是十月三十日,寄件人是徐知州...   他的心头一跳,坏事了。   立马打开信件,抽出信纸一看,一目十行。   好在没有要紧事,就是徐知州同意今年年礼献戏的事情了,只不过他有一个要求的就是献戏的地方加上一个辽北州,也就是由岭北县联合辽北州共同献上。   对这个要求,许泽平思来想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岭北小小的一个县太单薄了些,加上辽北州倒也醒目些。   反正许泽平只是借着这出戏,打响岭北的名声,借力一波辽北州,也算是合作共赢了!   随即提笔,给徐知州回信。   忙碌了一个上午,直到小虎过来请他回去用膳食,许泽平才回过神来已经午时了。   “大人,要不要来一起用午膳?”   刚开始上值那几日,杨县丞他们也是等着许泽平一起用午膳的,但等到许泽平制定了上值条例以后,他们跟着许泽平上了两日的值,也感受到了许泽平是个不拘小节的县令,自然而然也就去除先前的旧规矩。   许泽平摆手说道:“不了,今日我回去用膳。”   杨县丞促狭的打趣:“是啊,年轻人嘛,总是小别胜新婚。”   许泽平清了清嗓子,坏笑的回应:“杨县丞,你要是老不羞,本官就让你今年下乡过年。”   “小官知错了,大人您可要大人有大量。”   寒暄了两三句,许泽平领着小虎就出了府衙,往府邸的后宅方向走去。   府衙连接着府邸的后宅,许泽平为了节约时间,也习惯了抄近道。   许泽平看着奶白色的鲫鱼汤,有些惊讶:“程哥儿,哪里来的新鲜鲫鱼?”   鲫鱼豆腐汤,自然是要用新鲜活鱼才好吃。   程哥儿舀了一碗鱼汤放到许泽平的面前,一双猫眼弯弯,骄傲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岭北有个好县令,这不,经常有百姓拿着钓上来的活鱼啊、逮着的活野兔子啊往这边转悠。”   许泽平一听就明白了,他追问的说道:“那可有给他们银子?这些人的生活都不是很好过。”   “给了,你放心吧。”程哥儿怕他难为情,又加了一句:“都是按着市面价给的,不会贪了百姓的这些好东西的!”   “祥儿,你果然是个妥当的好夫郎。”   程哥儿含羞的瞪了他一眼:“好好用膳,少说这些混账话。”   豆腐鲫鱼汤、岭北地三鲜、外加一道酸豆角,吃得许泽平肚儿滚瓜圆。   在外头这些时日,都没能够吃上一顿饱饭,今日算是吃满足了。   程哥儿瞧见许泽平这姿态,什么也没有说,就是默默的给他夹菜添汤。   等到午膳结束,许泽平缓了片刻,才醒神,这人果然不能够吃得太饱,不然就容易犯困。   缓过神来,许泽平才想起要与程哥儿说的正事。   “程哥儿,这秦、曹、赵三家你觉得如何?” 第252章 青云路52   程哥儿将小虎打听到的事情说与了许泽平听,“从租契上来看,曹家最为的良善,也算是积善人家的。   只是这主家的品行,终究是没有面对面的相处过,平平,我倒也不敢武断的下结论。”   “程哥儿,你觉得曹周氏如何?”   “是个机警、活络的。”程哥儿想起那日曹周氏的言语举止,相对于秦赵氏、赵秦氏来说,他对曹周氏的感观不错。   “做生意这事,我倒也不太懂。”   程哥儿现如今身为官家夫郎,总是抛头露面的与民争利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所以在外头总是需要有个人为他出面。   若是在自己的地盘,人手倒也可以慢慢培养。   许泽平在大景生活这些年,自然也知道家生子最可靠,但问题是不在自己的地盘。   最重要的一点是,按照他与阿兄的相商的筹谋来说,岭北只是他的跳板,不可能一直蜗居在岭北的。   所以他才会建议程哥儿与岭北的商户强强联手,不管是当下情况还是长期发展都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当下有他们的辅助不怕绣坊起不来;日后他们离开了岭北,当地的商户既然能够扎根在岭北这些年,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手段的,那么程哥儿也不愁绣坊的利润。   许泽平微微一笑:“只提点一句,程哥儿你觉得你能够拿捏住曹周氏吗?”   程哥儿摩擦了一下手里的茶杯,垂眸吹了吹杯中的热气,然后抿一下一口茶水。   程哥儿没有说话,许泽平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哥儿,过两日院中的梅花要开了吧?”   “是,瞧着梅花开的正好。”程哥儿弯了弯眼眸,“我瞧着约曹周氏赏一赏梅也是极好的。”   “是极好。”   “平平,我听小虎说小满镇很多孩子都是吃不饱饭、瞧着面黄肌瘦。”程哥儿郑重的说道:“我想他们也怪可怜的...我想将绣坊的两成利润拿出来做布施,你觉得怎么样?”   “绣坊既然是程哥儿你的产业,自然都随你安排。”许泽平温柔的看着程哥儿:“就像程哥儿你支持我一样,我也永远都支持你,我会站在程哥儿你的身后的。”   事关布施,许泽平又为他提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将日后绣坊的两成利润单独拿出来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请专门的人来管理。   这个慈善基金会的目的是造福岭北县的孩子们,所以管理基金会的人就由岭北县的孩子们来投票选举,票数最多者担任。   基金会若是银钱多那么还可资助学子读书,若是银钱不多那就只管布施两到四次。   许泽平给程哥儿做出了一个大概的规划,详细具体的让程哥儿自己去落实。   程哥儿托着双颊,看着侃侃而谈的平平,他觉得平平这一刻都在放光,让人根本就挪不开眼。   许泽平说完以后,看着还呆呆的程哥儿,不禁好笑,走到程哥儿面前说道:“怎么了?我说的这么枯燥吗?让你都发起呆来了?”   程哥儿赶紧摇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在许泽平的腰上,嘟囔的说道:“才不是,我觉得平平就像是拯救苍生的白狐公子一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幸运。”   许泽平愣了一下,随后摸了一下程哥儿的发髻,温柔的笑笑:“原来我在程哥儿的心目中就跟白狐公子一样吗?那看来,我还得努努力,毕竟白狐公子最后可是封神了呢。”   午休的一个时辰看似很长,但实际上一晃也就过去了。   未时一刻,许泽平与杨县丞出了府衙,前往制牙刷的厂子。   牙刷厂子离府衙有点距离,在岭北城郊的庄子,选在城郊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地皮便宜。   地皮连带庄子,许泽平花了五百两银买下来的。   庄子也挺大,差不多有十亩空地。   许泽平买下庄子以后,张工带着他几个徒弟也就住进去专心摸索制作牙刷。   二人乘坐马车,约莫半个时辰,到了庄子外。   随行的周捕头从马车下来,敲响了庄子的大门,很快张工的小徒弟张小龙就机警的探出了脑袋,看到是周捕头立马就展开了笑容:“周捕头,是你呀?快进来。”   师傅说了,在圣人未使用上牙刷以前,他们所做的事情谁也不可以泄露出去!   张小龙一边说,一边拉开大门。   周捕头上马车将马车驾进庄子,张小龙立马合上大门。   庄子除了张工师徒四人,还有两个捕快会日常巡逻,迄今为止,牙刷这件事情被岭北府衙这几个人还保密的挺好。   事以密成,这事情也关于岭北的经济问题,他们自然也知道重要性。   “大人!”   张小龙看着许泽平和杨县丞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要行礼。   “免礼了。”许泽平阻止了张小龙,转身就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庄子里做事的作坊。   “许大人。”   张工以及他二个徒弟一见到许泽平,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要行礼。   “免礼、免礼了。”   许泽平走到他们身边,才看到他们手里的手柄。   张工手里的手柄雕刻着一头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他大徒弟手里的手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他二徒弟手里的手柄也是一只凤凰,只不过大徒弟的凤凰要大些、小徒弟的要小一些。   “这.”许泽平有些迟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大人,圣人以孝治天下,这太君后合该也有一只独一无二的牙刷。” 张工细心的说道:“而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又是圣人的结发妻子,我们理应一同献上。”   “还是张工你想的周到。”许泽平赞誉的说道:“多亏了你想到这一层,理应给你记上一分大功!”   “哪里哪里,是大人您给我的启示,否则我才想不到这一层上面去。”   说着张工将手里的手柄递到了许泽平的面前,“大人,您瞧瞧,哪里还有修改的地方?”   献给盛安帝的这只牙刷用的是有“帝王之木”称号的金丝楠,而太君后的用的是紫檀木,皇后娘娘的用的是黄花梨。   不得不说专业的事就得交个专业的人,许泽平看着手柄上威风的五爪龙,由衷的赞誉:“张工,你做的很好!”   “多谢大人赞誉!”   “张工,昨日温度又降了些,怕耽误献年礼,所以献年礼的队伍十二月初一就会往燕京出发,你这边近两日能不能将牙刷制作完成?”许泽平看着这五爪金龙也就差尾鳍没有雕好了。   “大人,您放心,后日您尽管来取货就是了。”   今日是十一月二十七,后日二十九,完全不耽误出发时间。   岭北县衙的人少,能够派出去的人自然也不多。   四位捕快中就周捕头的拳脚最好,在内部相商一番后,今年献年礼的人就由周捕头带头,曾捕快押尾,领着梨园戏班一同前往辽北州,和州府衙献年礼的人汇合。   最后这些人一起赶往西辽府,跟着西辽知府进京县里。   地方官员升迁到知府的位置上时,有三年进京一次的荣誉。   而今年,正好是西辽知府进京面圣的年头。   “不知张工可愿还收些小徒弟?”   张工拍了拍胸膛,爽朗的说道:“大人,我张长虎就是个大老粗,你有什么事情就交代,我能够做到的绝不会推脱。”   当初许泽平从众多工匠当中挑中了张工,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和张逍林的性子一等一的像,直爽又实诚。   “张工,你知道的,我们厂子日后可是要给全国各地生产牙刷的。”许泽平描绘起蓝图:“那时候可不是一只两只量,起码是几万几万的生产,而我又看中张工你,你到时候肯定是我们牙刷厂的厂长,想想那么大的量,你带着你三个徒弟岂不是要忙死?   所以我就想让你多收一些徒弟,日后好为你跑腿做活不是?”   在这个时代,许泽平深知师徒二字的分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不管是儒生还是工匠,对于徒弟那都是千挑万选的考核。   所以为了明年高山村二十个半大小子好入厂子,许泽平自然是得先做做张工的思想工作。   张工听着许泽平叭叭叭的蓝图,眼睛都在放光,那他张长虎的名字岂不是要响彻整个大景了?   一想到他们用起牙刷就想到了他张长虎,张工显然是飘了,想也不想的就说是!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许泽平拍拍张工的肩膀,“明年我就给张工送二十个徒弟来!”   等到许泽平转身走出作坊时,张工反应了过来:“哎,大人,许大人,你等等”这徒弟难道不是我自己挑吗?   许泽平一听他的声音,就加快了步伐,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张工的眼底。   坐到马车里后,许泽平注意到杨县丞一直盯着自己瞧,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县丞,你盯着我作甚?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   杨县丞摇了摇头,又摸了摸自己蓄的山羊胡,惊奇的说道:“自然不是,小官只是觉得大人您的口才极好,让小官十分的仰慕。”   许泽平:...大可不必。 第253章 青云路53   回到县衙已经到了酉时下值之时,许泽平顺势给周捕头以及看守府衙的曾捕快放了假,让他们二人趁着几天好好陪陪家人。   周捕头和曾捕快一走,县衙就更加的缺人了,许泽平只得一边招募壮丁、一边将皂隶的两人拨出去巡逻。   反正现如今府衙也不升堂,与其让他们闲着,还是出去跑跑腿巡巡逻也挺好。   将次日的事情安排妥当,许泽平也就下值回了家。   “平平,明日是不是该休沐了?”   程哥儿一边接过许泽平脱下来的大氅,一边开心的询问。   本来他是打算明日约见曹周氏的,但是在算日子的时候,发现明日是平平休沐的日子。   “嗯,想出去玩吗?”   程哥儿跟着他来岭北几个月了,除去第一天自己好好陪了他一天,余下时间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这么一想,许泽平就有些愧疚,也是该好好陪一陪程哥儿了。   “我们先用膳,用晚膳再说。”程哥儿将大氅挂好,然后就让伺候的夏天去传膳。   岭北冬天的物资短缺,自然食物的花样也不多。   吃来吃去也就是那几样菜,程哥儿想要为许泽平换换口味,除去熬制的土豆骨头汤、酸豆角,今日他还特意跟着秋天学习了包饺子。   许泽平看着面前不是大一点就是小一点的蒸饺,弯了弯眉眼,夹了一只蒸饺吃下,十分虔诚的说道:“程哥儿,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饺子特别好吃?”   “有吗?”程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一双猫眼忽闪忽闪的,十分的害羞。   他的厨艺本来就是一团遭,从前还没少惹阿姐笑话。   阿姐总是调侃他,这么烂的厨艺,日后怎么找郎君?   “有啊,这个白菜肉馅调得特别的好吃。”许泽平夹了一只蒸饺放在程哥儿面前的碟子里,“你试试看。”   程哥儿夹了蒸饺放进嘴里,一口下去,只觉得十分寡淡。   他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忘记放盐巴了。   他在看看许泽平含笑的凤眼,羞恼的瞪着他:“平平,你怎么这么坏?”   许泽平强忍住笑意,正儿八经的说道:“我是真的觉得好吃,不然我把蒸饺包干了,你盛米饭吃?”   “我才不要,凭什么我包的饺子让你吃独食?”说着,程哥儿还夹了五六只蒸饺到碗里。   这顿饭的最后,终究是许泽平将程哥儿碗里的蒸饺包干了。   程哥儿自打被许家收养以后,吃的就很讲究,而许泽柔又是个好吃的,程哥儿日常跟在她身后,自然也不会缺好吃的。   所以这一两只没盐没味的蒸饺他还能够接受,吃上三只就受不住了。   用过晚膳以后,为了打发时间,二人下起了围棋。   在下棋的时候,许泽平突然想到了那日程哥儿没有说完的话,起了话头:“程哥儿,你昨日说哥夫他来信说了什么?”   “平平,哥夫他怀宝宝了!”程哥儿见许泽平提起这事,自然也想到自己没有说完的话,开心的比划:“平平,你要做叔父,我要做叔叔了。”   许泽平的眼前一亮,也甚是欢喜:“那我们要给他准备小玩具、小衣服了。”   说起小衣服,程哥儿下围棋的心思也没有了,噔噔噔的跑到内室,打开了衣柜,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件浅蓝色小夏衣:“平平,你看这是我给宝宝绣着的,好不好看?”   他们哥儿生不出女宝,生出来的宝宝不是哥儿就是小子,而不论是小哥儿还是小子,浅蓝色都适合。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手里的两件绣着腾蛇的小夏衣,眼神十分的柔和,明年盛安二十年,是蛇年。   宝宝的生肖属蛇,和阿姐是同一个生肖。   小夏衣是用最细致的上等细棉,柔软又吸汗。   “好看,我瞧着这小夏衣都欢喜。”   “哥夫说了,应该是明年初夏临盆。”程哥儿说着说着,声音有些低沉了下来:“平平,你说我们的宝宝什么时候来?我好想好想和你有个宝宝。”   “祥儿这事是靠缘分,急不来的,你看哥夫和阿兄成亲近两载才开怀不是?我们成亲才多久?”许泽平安慰的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脊:“而且你不想多过过二人世界吗?要是有宝宝了,你就会围着宝宝转,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吃味呢。”   “少胡说了。”程哥儿听着许泽平捻酸的语气,反身捂住了他的嘴巴:“平平,你怎么成亲后就这么没脸没皮了?”   明明以前,牵一下手都畏畏缩缩的,还经常害着自己主动。   许泽平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背放在嘴边亲了亲,然后诱惑性的引导:“祥儿,你真想知道为什么?”   程哥儿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总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坑里,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嗯。”   “一个是婚前孟浪,怕吓跑了祥儿你。”许泽平温柔的低下头,含笑的凑到他耳边说道:“二一个是我不端着一点,祥儿你怎么送上门?”   程哥儿诧异的瞪圆了眼眸,扭过头想要质问许泽平,却没有想到正中许泽平的下怀,直接吻在了许泽平的侧脸上。   “哎呀,祥儿你总是这么热情,可是让我有些吃不消呢。”   许泽平看似满眼无辜,实则是不老实的将人固定在了自己的腿上,还大义凛然的说道:“既然祥儿你都这么热情了,那我也的回报你一下不是?”   在程哥儿来不及反驳的情况下,许泽平低头吻住了面前之人的粉唇...   从最初青涩到如今成熟的吻技,许泽平无师自通,短短几息,就让程哥儿溃不成军。   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被剥了干净扔到床上。   这一切太快,都不在程哥儿的意料中。   他伸手撑住许泽平的胸膛,想要拒绝一下。   却被许泽平拉住了手腕,许泽平诱惑性的盯着程哥儿:“祥儿,你不想生宝宝了吗?”   “想。”   魅惑勾人的凤眼,让程哥儿无法拒绝。   酣畅淋漓的结束。   既然要生宝宝,许泽平也没有急着去清理,拿过床头备着的棉布为程哥儿擦去身上的汗珠,然后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平复余温。   屋里备着两盆烧着的炭火,这让屋内还是比较温暖的。   也怕人着了凉,许泽平将辈子给程哥儿盖好,平日里清润的嗓音也多了两分低哑:“程哥儿,想好明日去哪里玩了吗?”   “还没有想好呢,要不我们去宝月楼吧,去给宝宝打平安扣。”说着,程哥儿侧过身子,习惯性的窝在许泽平的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平平,抱我去清洗,黏黏的,我一点也不舒服。”   “夹着。”许泽平拍了拍他的tun,含糊的说道“这个可以让你早些怀上宝宝。”   程哥儿听着可以早些怀宝宝,也不闹腾了。他枕在许泽平的手臂上,习惯性的将手搭到许泽平的胸膛上,感受着肌肤的温热,便就昏昏欲睡起来。   许泽平看着他恬静的睡颜,他知道程哥儿为什么很想有个宝宝。   因为程哥儿他想要有一个血脉亲人呐。   许泽平算着时间,约莫半个时辰,许泽平穿好亵裤去耳房用盆将温下来的滚水端进内室,给程哥儿清理干净了,后将水倒回耳房,这才回来休息。   许泽平一躺进被窝,程哥儿就自发性的滚进了他的怀里。   不得不说,程哥儿在许泽平的呵护下,越发变得娇气。   “平、平。”程哥儿睡意朦胧,下意识的蹭着面下的肌肤,含糊不清的嘀咕。   “我在,睡吧。”   在轻柔的安抚下,程哥儿顷刻就熟睡了起来。   许泽平在进入梦乡前,只觉得东跨院这耳房还挺好,有一小门通着小厨房,这才能够及时用上热水。   今日值班的是秋天,他才确定主子们睡着后,轻手轻脚的撤走了内室的一盆炭火,又通了通外室的窗户,这才回了厢房休息。   看着呼呼大睡的夏天,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小孩强。   秋天脱了衣服躺回床上,睡前的愿望也是能够像冬天一样做个体面的管事头头。   次日辰时,程哥儿从睡梦中醒来,难得还窝在许泽平的怀里。   他支起身子,伸手捏住许泽平的鼻子,想要捉弄捉弄他。   却没有想到刚捏住,就被人逮住了手腕。   许泽平睁开清明的凤眼,无辜的说道:“程哥儿,你怎么能够这么坏?亏我还好心的想要给你暖被窝呢。”   程哥儿快速的将手缩了回来,催促的让许泽平起床:“平平,快起来,我们还要去给宝宝打平安扣呢。”   自己宠着的人,还能够怎么办呢?   当然是依着他。   许泽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起床穿好衣服。   然后夏天端着热水进来伺候程哥儿洗漱,看着程哥儿还在用柳枝刷牙,许泽平这才想起,他好像还没有给程哥儿和自己准备牙刷。   唔,今晚上画个情侣牙刷图纸,他要给程哥儿一个惊喜。   用过早膳后,二人撑着油纸伞走出府衙。   虽然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几度,但今日难得出了一回太阳,暖和的阳光下,停了寒风,也算是出门逛逛的好日子。 第254章 青云路54(捉虫)   许泽平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牵着程哥儿,二人慢悠悠的走在吉岭街上。   寒冷的冬日,即使升起了难得的暖阳,街上晃荡的人也不多。   平日还算热闹的吉岭街现如今也是较为的安静,往来行人都是缩着身子往来匆匆。   “糖葫芦嘞,卖糖葫芦嘞。”   许泽平二人在匆忙的行人中,显得格外的打眼,一是因为二人披着厚实的狐裘,二是因为他们悠闲的步伐。   又是仔细观察,还能够隐约看到夫郎怀里揣着的手炉。   就在行人对二人避之不及时,一个穿着旧袄子的小男孩拿着两串糖葫芦,不顾身旁老人的劝阻,直奔许泽平夫夫的面前,扬起大大的笑容:“两位贵人,你们吃不吃冰糖葫芦?我们自家做的,可甜了嘞!”   许泽平低头可以看到男孩眼里的害怕和拘谨,也能够看到他身后老人的担忧。   “这个糖葫芦怎么卖?”程哥儿看着小男孩冻得脸颊通红,放柔了嗓音。   “贵人五个铜板一串,您要是买两串,我还可以给您们便宜一个铜板。”   “那就给我来两串吧。”   “好嘞。”   小男孩接过程哥儿递过来的十个铜板,愣了一下,有些傻傻的盯着面前温柔的夫郎。   程哥儿伸手揉了揉他的西瓜帽,弯了弯眉眼:“多的一枚算是我给你的奖励吧,我喜欢为自己争取的小孩。”   “谢谢贵人!”小男孩露出大大的笑容,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向身后的老人。   “阿爷,我把糖葫芦卖出去了!”   有了小男孩的试探,四周卖烤红薯、烤土豆的摊贩们都盯上了许泽平夫夫,在他们经过时,都大起胆子吆喝。   程哥儿也来者不拒,一样买一点,不到片刻,许泽平的手里就提起了大包小包。   程哥儿想让许泽平牵住他,所以就说:“平平,太阳不大,你将伞收起来吧。”   “不怕晒黑了?”闻言,许泽平取笑的看着他。   “冬日的太阳晒不黑人。”程哥儿眼咕噜一转,开始狡辩。   许泽平温和的笑笑,好脾气的收起油纸伞。   将东西挂在伞柄上,他左手拿着伞柄,右手牵住步伐轻快的程哥儿。   程哥儿咬了一口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弥漫他的口腔,立马酸的他眯起了眼眸,然后踮起脚,将还剩四个的糖葫芦杵到许泽平的面前:“平平,可好吃了,你试试看。”   “我不想吃糖葫芦。”许泽平知道程哥儿不太受不住酸,小时候吃到微酸的橘子,就偷摸要往自己嘴里塞,更何况是这糖葫芦?   所以故意的扭开头,微微的拿乔。   “吃一口嘛,就一口。”程哥儿巴巴的看着许泽平,眼中的讨好撒娇是肉眼可见。   许泽平没办法的咬下一颗,咽到嘴里后,酸酸甜甜的也还算能够接受。   于是乎,这一口就变成了再来一口,最后这一串就被许泽平包圆了。   看着剩下的一串,许泽平只觉得牙酸。   “这串拿回去让夏天他们分食了吧?”程哥儿还算有点良心,看着许泽平发愁的眉头,乖巧的给了个提议。   “好主意。”   许泽平一举同意,然后将冰糖葫芦放到了油纸中包好。   程哥儿虽说不是个贪嘴的人,但有人兜底的情况下,他总是忍不住的这里吃一点那里啃一下,这就让跟在他身旁的许泽平撑的肚皮滚瓜圆。   本就才用了膳不久,出门又是糖葫芦、又是红薯和土豆,再是糖人,他真的吃不下了。   等到了宝月楼的门口,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不用再吃了。   “这位主君,想要买些什么?”   程哥儿与许泽平一前一后跨进宝月楼的大门,马上就有一侍童热情的迎了上来,笑眯眯的向程哥儿询问。   看着二人得体的打扮,就知道他们不缺银子。   瞧瞧着精美的狐裘,当真是比曹家夫人还要贵气呢!   “我要打造一枚镶金平安扣,你们这里的大师傅在不在?”   宝月楼是皇商寇家的产业,全国各地都有分号,程哥儿跟着阿姐去河洛县参加宴会时,也曾去逛过。   所以进来以后,很是熟稔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在在在,主君这边请。”   一听要打造镶金平安扣,侍童就知道是大客户,连忙邀请许泽平夫夫前往会客室。   不到片刻,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就走了进来,客气的询问:“两位贵人,不知你们要打造的平安扣是自己带了图纸还是我们这边给你们设计?”   “我自己已经画好了图纸。”程哥儿从怀里拿出图纸,递给老者:“可打造的出来”   图纸上的平安扣,是由一条胖乎乎的小蛇首尾相衔而成。   栩栩如生的图纸,都还能够看出小蛇上勾勒的鳞片。   “没问题。”老者摸了摸胡须,“就不知贵人材料是想要怎么用料?”   “小蛇的身躯用纯银,而胖头和相衔的尾巴用赤足金。”   “打造费五两,材料费十两,一起十五两。”   老者报出价格,程哥儿没有异议,于是他们定下了契约。   这是程哥儿他们夫夫送给宝宝的洗三礼,所以也不着急拿现货,只是嘱咐一定要做的细致些。   在走出宝月楼之际,许泽平不经意间瞟到了柜台上的摆放的锦鸡腰坠,他拉着程哥儿走到柜台边,让侍童将这坠子拿出来。   他将坠子放在手心上把玩了片刻,和田玉材质,成色也不错,没有什么杂色。   然后将腰坠吊在程哥儿的面前,欢喜的询问:“程哥儿,喜不喜欢?”   许泽平生肖属狗,而程哥儿长他半岁,是先一年十月出生的,生肖正好属鸡。   锦鸡又胖又圆乎,圆圆的肚子就像是揣着一窝的崽崽。   程哥儿看着也生了欢喜,“喜欢。”   许泽平蹲下身子,将腰坠系到程哥儿的腰间。   乳白色的腰坠和今日程哥儿穿的鹅黄色的圆袍,十分的相配。   “多少钱。”   “二十两!”侍童知道这单铁定能够成,响亮的报出价格。   许泽平正准备拿出私房钱付款,被程哥儿拉住了,程哥儿笑眯眯的说道:“这白色和田玉最是不值钱了,小童子你喊二十两,不就是忽悠我们不懂行情吗?最多十两,价格合适,我们就买了。”   说着程哥儿作势要取下腰间的坠子,侍童有些慌张,“哎呀,主君,你说这价格还不够我们材料费嘞,十八两,我瞧着你们也是诚心做生意的。”   “十二两!”   “十七两。”   “十三两!”   “十六两。”   经过两轮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十五两成交了坠子。   “许主君?”   许泽平夫夫携手准备出宝月楼之时,迎面撞上了曹周氏从马车上走下来。   曹周氏迟疑了片刻,快速的向程哥儿问了好。   “曹夫人,好巧。”   曹周氏看着并立在程哥儿身边高大俊朗的男子,就猜出了许泽平的身份,低头行了个粗略的万福礼:“许大人。”   曹康系好马车的缰绳,他走过来时,正好瞧着自家夫人与一对出众的的夫夫在寒暄,瞧着自家夫人得体大方的姿态,曹康就十分的骄傲。   那男子满身的书卷气,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   自家岳丈是有身份的读书人,曹康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夫人家那边的亲戚。   走到曹周氏的身边,亲昵的开口:“夫人,不知这两位是?”   曹周氏回头看见曹康走了过来,也是满眼的欢喜,“康郎,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许县令许大人,这位是他的夫郎!”   曹康听到曹周氏的介绍,也赶忙行礼:“草民曹康,见过许大人、见过许主君。”   也不怪曹康不识得许泽平,实在是许泽平太忙了。   许泽平初到岭北县那几日,就以要整理政务为由,推了所有宴会。   而之后,就跑到了小满镇,一呆就是两个多月。   这让岭北县的富贵人家都只知许泽平其名,不知其人。   至于程哥儿是家眷,虽说也办了两场宴会,但他们这些外男那能够去凑热闹?   “免礼。”许泽平和气的说道:“这在外头倒也不必这么拘束,也不过是碰巧寒暄几句。”   虽说这般说,许泽平也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曹康,眼色清明,虽说有两分商人的世故,倒也算的上是个正气的青年。   曹康微微垂眸,不敢直视许泽平。   许大人来到岭北这些时日,他自然也能够听到许大人做的事迹,知道他是个好官。   “琬婷,我侍童送的帖子,可是收到了?”   曹周氏笑着回应:“收到了,感谢主君您的赏识。”   “那明日,我就期待你的光临了。”   程哥儿与曹周氏寒暄了几句,就提出了离开。   曹康看着携手离开的县令夫夫,不由的感慨:“许大人可真是看重他的夫郎。”   “许大人和许主君可是竹马,而且许大人就只有这么一位正君。”   曹康听着曹周氏幽幽的声音,立马保证:“夫人,你放心,我曹康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位夫人!”   曹家有宠妾灭妻的先例,若不是曹康的亲阿娘是曹周氏阿娘的手帕交,周家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曹周氏的阿娘身体打小就不太康健,小时候多得手帕交的照顾,所以感情十分的要好。   故人之子的求亲,终究是难以拒绝。   曹周氏轻哼一声,“你要是敢学你阿父,我就断了你的根!”   曹康一听,只觉得下身一凉,连连保证不会。   “平平,你觉得这曹康如何?” 第255章 青云路55(捉虫)   “宠妻子的男人,一般都不会差。”   程哥儿用圆润的指甲轻轻的挠了挠许泽平的掌心,乖乖的颔首:“我知道了。”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次日。   许泽平看着还在熟睡的程哥儿,穿好了官袍,出门洗漱。   用过早膳后,就到了辰时。   “许大人。”   “许大人。”   许泽平刚跨进府衙,呼啦啦的一群人就迎了上来,个个都殷切的问好,吵闹的声音惹得许泽平儿耳膜生疼。   陈灵羞愧的走到许泽平的身边,“大人,抱歉,小官没有拦住他们。”   许泽平看着这十二三人中有六人都是穿着长袍的,约莫能够猜的出来做主的是那几个人,他冷下脸:“都肃静!”   威严的声音响起,除去穿长袍的六人,其他人都呼啦啦的跪了下来:“大人饶命!”   许泽平一甩袖子,坐到了高堂之上,一拍案几:“尔等在府衙中,大肆喧哗,成何体统!”   “大人,饶命!”   这下穿长袍的六人也都慌了,不是说新来的许县令很好说话吗?他们相互看一眼,难不成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他们连忙作揖认错:“县令大人请饶恕我等小命,我等前来,也是求大人帮忙的。”   “升堂!”   许泽平一拍案几,皂隶立马拿起官杖准备喊——威武!   其中一个长袍老者连连说道:“大人,我等乃是岭北县城下面的镇长,我等来寻大人并非是为了冤情,而是我等想要请大人帮忙治理田地。”   “请大人帮忙治理田地!”   老者一发话,余下的十几人都相互附和。   一个个巴巴的看着许泽平,眼里的渴望是藏也藏不住。   许泽平冷笑:“你们这是求人帮忙吗?简直是将刀架在了本官的脖子上!”   许泽平倒也并非是蛮横之人,但他知道他是一方父母官,若是没有点脾气,绝对压制不住的这帮人的。   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   他都还没有召这群老小子,这群老小子倒好,竟然明晃晃的闯进了他的府衙。   “大人饶恕!” 老者苦着脸说道,“请大人见谅,实在是我等的不是。从前的新县令上任都是要请我等喝茶..大人上任两个多月,还未招呼我等喝茶,就劳心劳力的为小满镇操持田耕,这让我等实在是心慌。”   许泽平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也明白他们的心思。   他赴任之时,阿兄就提醒过他,若是银子不够使,初次可招呼县中官吏吃一次茶。   这种事情虽说不光明,但也算是默许的吧。   毕竟多数寒门子都是囊中羞涩,比起贪污国库...这种剥削小官小吏不太过分的事情,顶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是许松林上任之际,也都是做过这样的事情。   只是许泽平骨子里的自傲,不容许他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在杨县丞提议摆吃茶宴的时候,被他直接拒绝了。   他有能力赚银子,也有能力保证他的家眷不愁吃喝,才不需要行这种龌龊事。   更重要的是岭北穷,若是他这县令都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下面的镇长和村长呢?   朝堂上确实是水至清则无鱼,他也不能够保证他来了以后,岭北县会杜绝这样的事情,但是他能够保证的是自己不会同流合污。   “呵。”许泽平冷笑:“所以你再教本官做事?”   “老夫不敢!”   老者都不敢擦已经冒汗的额头,再次弯腰认罪。   见许泽平一脸冷酷的模样,老者跟来的这一群人也都不敢劝慰,一个个呆若木鸡,傻傻的站在原地。   许泽平知道也不能够太过火,就看了一眼杨县丞。   杨县丞这个老狐狸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下场和稀泥:“曹镇长,今日之事本就是你们冲动了,也不想想这府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我们官员办案的重地,有什么事情咱们私下里都好沟通不是?   这么吵吵闹闹的喧哗到府衙里来,岂不是丢人现眼?哎,曹镇长,快快快给县令大人好生认个错。   咱们县令大人最是和善人了,脸皮子又薄,只要你好好认个错,保证下次不犯这样的事情了,县令大人定然能够原谅你。”   杨县丞叭叭叭的一顿输出,那语速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看得陈灵都傻眼了。   怎么回事?平日里杨县丞不都是说自己嘴皮子不好使,让自己上吗?怎么现如今这么会说?   在杨县丞的输出下,被他称为曹镇长的老者也反应过来了,什么我们这番闹事也都是为了镇里的百姓着想、若不是百姓快要活不下去了,他们也不会闯进府衙的……巴拉巴拉的开始卖惨。   反正是要多可怜就说得有多可怜,最后红着眼保证下次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一通折腾下,许泽平这官威也立起来了,也就将架子放下来询问:“曹镇长,咱们日后也都是共事之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来此地的根因是什么?”   曹镇长枯黄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红意,他搓了搓手,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这个嘛,许大人,小满镇的鲁工匠不是造出了水转筒车吗?   那个、那个,鲁工匠也免费为小满镇二十七个村子造了一架,我们大家伙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帮忙说说情,让鲁工匠也帮我们每个村子造一架?   当然我们也不是说让他免费送,就是那个费用能不能便宜点...一架水转筒车五两银子,真的是太多了。”   曹镇长等人前来,也是知道筒车一事有县令大人的手笔在内的。   都是许大人的子民,他们几个镇长联合起来商量一番,还是决定从许大人这里入手。   他们每个镇下面都有二十多个村子,每个村子安排一架,那得一百多两银子啊!   想想他们也是愁苦,这一时间哪里凑得齐那么多的银子?   若是去问地主老爷借的话...怕又要背负上一身利子钱了。   五两银子?   这个收费倒也算合理,一架水转筒车的使用年限差不到二十年,折合下来,一年也就两钱五十文。   这种木工税,许泽平没有记错的话是十取一。   也就说说,鲁工匠到手的实际银子是四两五钱。   按照他与鲁工匠的七三分,鲁工匠的纯利润是一两三钱五十文。   “这样吧,本官给你们镇长一人一封书信,你们拿着书信去找鲁工匠,他拿到书信了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六个镇子下面每个村子的第一架筒车,许泽平都将自己的利润让了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每一架筒车只需要支付一两八钱五十文铜板。   当然啦,材料需要他们自备。   一听到只需要支付一两八钱五十文,堂下十多个人都激动的不行,一个劲的给许泽平磕头跪谢。   许泽平赶忙让杨县丞他们将这十多个人拉起来,将这通事情解决以后,曹镇长又期期艾艾的看着许泽平:“大人,您什么时候来我们镇子巡视巡视?”   “是啊,大人。”小利镇的胡镇长搓了搓手,局促的附和:“我们镇子也很困难。”   "你们放心,本官既然是岭北的父母官,就不会放任你们不管的。"许泽平保证的说道:“本官治理岭北,是从最苦难的镇子开始。岭北的每一个镇子,本官都不会放弃的。”   ...   许泽平离开后的两刻中,程哥儿也醒了。   他想着与曹周氏约定的午时小宴,他也没有多耽搁,就立马从床上起来,开始准备小宴的膳食。   秋天跟着姜麽麽学了些糕点手艺,这两日梅花开的也正好,程哥儿眼前一亮,不如去采些梅花,让秋天做花糕?   虽说前任县令在仕途上没有什么作为,但是在养花这一道上也真是不赖。   春有郁金香、夏有荷花、秋有桂花、冬有梅花。   程哥儿住在这宅邸,最不缺的也就是这些花花草草了。   忙活一通下来,正好赶在午时前,将小宴上的膳食准备好。   “哇,许主君,您这里的糕点也太精致了吧?”   曹周氏看着摆盘上各色的花糕,双眼都流露出了两个字——想吃!   许主君不愧是南方来的,不管是穿着还是吃食,比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岭北就是精致。   程哥儿抿嘴一笑,客气的说道:“也不知道曹夫人你爱吃什么,我就让秋天甜口的、咸口都做了些。”   说着程哥儿用竹筷夹了一个小小的梅花糕放到曹周氏的碟中:“我自己最爱吃这些淡甜的花糕,曹夫人,你试试。”   曹周氏迫不及待的夹起来放到嘴里,扑香的梅花香在她的口腔绽放,瞬间就俘虏了她的味蕾,好吃。   “许主君,若不是知道这些厨子都是您从南方带过来的,我还真想从您这里带回去了。”曹周氏知道在上位者的眼皮子底下就是要真实,所以她不敢玩心眼,很实诚的将自我都摆放在程哥儿的面前。   “若是曹夫人感兴趣,可以让你家的厨娘过来学习学习。”   “真的可以吗?”面对程哥儿释放的善意,曹周氏十分的欣喜,不可置信的捂住嘴。   “当然。”   糕点再好吃,也不能够做主食。   不到片刻,秋天就端着熬制好的银耳燕窝桂花粥来了...   膳食过后,程哥儿约着曹周氏下棋。   伺候的秋天和夏天主动退下,曹周氏就知道正事来了,她挥退身前伺候的贴身丫头。   程哥儿拿起身前的黑棋下在棋盘的正中央,看着窗外绽放的梅花,淡淡的说道:“不知道曹夫人,对刺绣怎么看?” 第256章 青云路56(捉虫)   曹周氏的心脏砰砰跳,她知道机会来了。   “许主君,妾身就如同这白棋,不懂什么棋局、什么刺绣,心思就跟白棋一样浅薄,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挨着黑棋而活。”曹周氏稳住心神,拾起面前棋罐里的白棋挨着黑棋而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您若是愿意教授妾身刺绣这门手艺,妾身当以你马首是瞻!"   不得不说,曹周氏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她心里很清楚程哥儿找她为的是何事,她早已经过了学习刺绣的合适年纪,但她还是这么说,自然是以退为进,让程哥儿这个高位者来说出合作的事情。   且她这段话又表明了,她对程哥儿的忠诚。   程哥儿是个聪明人,他也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又接连下了几个棋子后,白棋的步伐始终是跟着黑棋走,低微的姿态无一不说明它就是黑棋的附属品。   程哥儿笑了,他歪头看向曹周氏:“曹夫人,若是将来我为了往上爬,需要有一女子为我身先士卒的攀附权贵,你当如何?”   曹周氏的瞳孔一缩,下棋的手颤抖了一下,白棋砸落在棋盘之上。   她听懂了许主君的意思,哥儿一生只能够孕育两个孩子,自当是掌中宝...而他想要的就是自己能够献出自己的孩子,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曹周氏从榻上猛然起身,行了一礼:“那许主君,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曹周氏聪明也有心机,但是她做不到卖女求荣。   说罢,曹周氏就要走人。   “说得极好,但是曹夫人,别急着走啊,你不是还没有听完我说的答案吗?”程哥儿一把攥住了曹周氏的手腕,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也喜欢有底线的聪明人。”   曹周氏猛然回头,对上了程哥儿清亮的瞳子,她反应了过来,许主君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在哪里。   “刚刚失礼了。”曹周氏有些羞赫,她坐回位置上,很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睑。   “无伤大雅。”程哥儿不紧不慢的从棋盘上将黑棋捡回棋罐,他温和的说道:“我与曹夫人一样,家人是我不可碰触的底线。”   如此二人也算是正式的交了心,这话题自然就拐到了正题上面。   程哥儿拍了拍手,夏天将他早已经准备好的规划册子递了上来。   程哥儿将册子放到了曹周氏的面前,“曹夫人,我想与你合作这绣坊生意,你看看这规划如何?”   册子上详细的规划了绣坊的建设以及利润分成,由他们二人共同出资建立、二成利润拿出来成立孩童慈善基金会,剩余的八成他们五三分,她五、程哥儿三..   也就是说许主君将他自己利润的那部分,抽了二成出来捐献给他们岭北的孩童。   关于慈善基金会也是有详细的规划,交给岭北孩子们投票选出来的善人打理,若是每年基金会的银钱超过了一百两,那么就资助一名成绩优异的孩子读书;若是超过了二百两,就资助两名;依次类推...直到一千两。   若是每年银钱超过一千两,就建立一所孩童基金会私塾,请先生来教愿意读书的孩子开蒙。   若是每年基金会的银钱不足一百两,那么就每月布施两到四次,让吃不饱饭的孩子们吃饱饭。   看完这些规划,曹周氏十分的敬佩许主君,她说道:“许主君,既然是为我们岭北建设,自然不能够让您一个人出大头,这样,余下的八成利润,你我二人四四分成。”   将曹镇长他们送走后,差不多就到午时了。   许泽平知道程哥儿今日邀请了曹周氏赏梅,所以他就在府衙与杨县丞他们一起用午膳。   大景官员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但凡是上值,都是管午膳的。   经济富裕的府衙都是有专门的厨娘,而不富裕的,像岭北县...嗯,他们都是壮班兼炊班。   反正壮班这两人,闲着也是闲着,拨到炊班去忙活,也有点事情干。   许泽平咬了一口齁咸的瘦肉,立马抱着面前的白粥喝了一大口,这手艺还得加油啊!   看着许泽平激动的模样,壮班的老王还腆着脸说道:“大人,是不是很好吃?您别急,厨房还有呢,您要是想吃,小的再给你盛一碗上来。”   壮班老李则是说道:“大人,多吃些白肉,白肉吃了壮实,这精肉没啥吃的。”   说着,老李还想夹上一块放到许泽平的碗里。   许泽平连连摆手:“本官自己来。”   陈灵见到这画面闷笑,老实的低头干饭。   他刚来时,老王叔他们也是这样。   用过膳食后,许泽平灌了一大口茶水,清了清自己的嘴巴,真的是齁咸齁咸。   “县丞,你不觉得菜咸了些吗?”   “大人,您出身应该还不错吧?”杨县丞琢磨了一息,委婉的说道:“您家想必口味会淡一些。”   许泽平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他瞬间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古代盐确实是不便宜,但是在物资匮乏的地区,还是习惯性将口味调的重一些...因为下饭。   就是这样的习惯,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习惯了重口。   咸了大不了多喝点水就是了,肉菜难得,省一省可以吃上好几顿呢。   怪不得杨县丞、陈主薄他们几人,能够面色如常的吃菜喝粥。   “杨县丞,休息休息,我们下午去张工哪里。”   杨县丞想了想今日是十一月二十九了,他颔首:“是!”   趁着午休的时间,许泽平将情侣牙刷的图纸画了出来。   画的是唐老鸭和他的女友黛丝,顺便还画了情侣牙杯的图纸,当然啦,也就是将唐老鸭和黛丝的图案画到杯子上。   反正这里也没有米国,不怕侵权。   未时三刻,许泽平与杨县丞坐着马车到达郊外的庄子。   顺便,许泽平将图纸交给张工。   他想要支付手续费,被张工拒绝了。   张长虎虎目一瞪,“这多大点事儿啊,许大人你这么客气,倒是见外了啊!”   许泽平见张工这么说,也就没有坚持。   取了雕刻完成的牙刷,将它们放置在豪华奢侈的锦盒中装好,他们就乘坐马车回到了府衙。   回到府衙后,许泽平就连忙将使用牙刷的说明书给画了出来。   然后开始写折子,将折子与说明书一起放在锦盒中装好。   次日,许泽平将锦盒放在周捕头的包袱中,嘱咐他随身携带。   周捕头也知道这小小锦盒的重要性,向许泽平保证包袱在人在。   送周捕头他们离开后,许泽平松了一口气,可以筹备下一次下乡了...   只是他刚回到府衙,袁书吏就来寻他了:“大、大人。”   “什么事?”   袁书吏抠了抠脑袋,有些窘迫的说道:“大人,今年的粮食可能不太够了。”   “跟我进衙房。”   袁书吏跟上许泽平的步伐,二人大步流星的走进衙房。   “详细说说。”   “大人,我们粮仓还有七千五百石左右的粮食,按照往年的惯例我们要拿出三千石粮食出来布施百姓。”   正常成年人三十天能够吃10-20斤的大米,而布施却不是按照正常吃米饭的数据算,而是熬粥,所以吃掉的粮食是按对半算。   五斤。   三千石粮食,就是三十六万斤粮食。   岭北最难熬的就是开年的头两个月,一是寒冷、二是饥饿。   很多贫村百姓们的粮食只够他们吃到寒冬腊月,开年以后,就得看运气熬。   如果官府不拿出粮食来布施,那么很多熬不住的百姓就会跑到山里去找吃,然后被活活冻死在山里。   袁书吏说的这三十六万斤粮食,正是开年头两个月用来布施这些百姓的。   按每人两个月吃掉的十斤粮食算,三十六万斤粮食能够保证三万六千百姓活下来...   而岭北有将近十万百姓。   等到开春以后,他们还需要准备500石的粮食借给百姓们去换粮种..   等到夏收以后,这些百姓在将借回去的粮食还回来。   抛出这些必备的粮食,他们还能够动用的粮食还有四千石。   许泽平一年俸禄是84石,划分到每个月是7石,从今年十二月份算起,到明年的九月,要给他留出63石。   杨县丞一年俸禄75石,划到每个月6.25石,到明年九月56石。   陈主簿一年俸禄70石,划到每个月5.83石,到明年52石.   剩下的就是他+皂隶两人+捕快四人+壮班两人,一共九人,九个月算100石。   然后是七位镇长,九个月算50石   全部刨除还剩下3679石。   许泽平听他算到这里,觉得也还好,还能够撑着,还有预备灾害的救济粮。   然后陈主薄抛下重击,“大人我们的城墙该修了,去年张工他们就提出来修建城墙一事,前任县令觉得修建需要花费五千多两银子不值得,于是就将这件事情搁置了。   大人您知道的,我们的城墙下雨已经在掉土了,这事已经拖不了太久了。”   许泽平揉了揉额角,不到四千石的粮食最多换1500两的白银,距离修建城墙的费用还差一大截。   关于城墙其实他有别的想法的,他想要把水泥研究出来,直接将夯土城墙砌成水泥城墙。   “最多还能够撑多久?”   “四个月。”今日在送别周捕头他们时,袁书吏就注意到城墙已经在摇摇欲坠了,他不过轻轻的锤了一拳头,就落下来一大块泥土。   “那么我们就来以工代赈吧!”   许泽平只能够搁浅水泥的想法了,“当时按五千两银子算,是指材料费还是人工材料一起?” 第257章 青云路57(捉虫)   “只算是人工费,至于材料...张工他们也没有推倒重建的想法,所以选择的还是黄土夯实。”   若是推倒夯土城墙,重建为青砖墙,不仅费用多、且时间也长,他们承受不起。   听完袁书吏的话,许泽平陷入了沉思,也摒弃了青砖墙的想法。   当下这情况,就按照张工他们的思路走,修建夯土墙。   至于人工,许泽平想到就是以工代赈,明年开年后,参与修俭城墙的百姓,管中饭和午饭。   等过上一两年,岭北的经济稳定了,他会把水泥捣鼓出来。   到时候直接用水泥贴着夯土墙浇灌一层,岂不是美哉?   “无事,本官有解决的办法。”许泽平安抚的说道:“今年先让百姓过一个好年,明年初六,我们开工俢检城墙!”   “大人,您真的有办法?”   “有,你想一下,只要我们今年呈上去的年礼被圣人采纳。”许泽平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转移到了牙刷这里:“放心吧,我们不会愁银子的。”   袁书吏听这话,立刻收起了愁苦,是啊,他们可是还有牙刷这样好东西嘞!   这么一想,袁书吏只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   结束一天的政务,许泽平回到家中,看着程哥儿弯弯的眉眼,只觉得所有的劳累都不翼而飞了。   “平平,你猜今天晚膳吃什么?”   程哥儿算着许泽平回家的时辰,在许泽平从外院拐进后院之时,就欢快的迎了上去,很自然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许泽平下意识的摸了摸他的手掌,热乎乎的,他这才放心。   “是吃锅子吗?”   程哥儿瞪圆了眼睛:“平平,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闻到了香味了,是酸菜鱼的香味。”   “平平,你的鼻子真好使。”程哥儿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没有难倒你。”   许泽平他们刚进东跨院正厅,秋天就将锅子端上了桌,随后夏天帮忙将蔬菜端上了桌。   冬日的蔬菜不多,仅一碟土豆、一碟大白菜。   许泽平先是解下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搭在手上,然后接过了程哥儿手上的大氅,自然的放到了架子上搭好。   “平平,我来就好。”   许泽平示意程哥儿坐下,“这都是小事,你坐下烤火。”   他们二人也不需要人布菜,所以在锅子和蔬菜上好以后,秋天与夏天也就退下用晚膳去了。   许泽平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程哥儿的碟子中,好奇的问道:“今日这鱼还是从百姓手里买的吗?”   程哥儿将快要蔫了的白菜放入锅子中,回应道:“不是,是曹夫人今日过来,带来的小礼。   曹家老宅不是在大吉镇吗?家中有池塘,这两日正好在备年礼了,开始在捕捞杀鱼了。”   听到程哥儿的话,许泽平突然眼前一亮:“程哥儿,还多亏了你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程哥儿一脸疑惑的看着许泽平,他刚刚说什么了吗?   “稻花鱼!”许泽平开心的说道:“可以让老百姓们在稻田里,养鱼苗!”   在蓝星稻花鱼虽然是一项失败的商业模式,但是在大景,这种模式却不是为了商业,而是为了多增加两口吃的。   稻花鱼对于水质要求高,而大景的稻田还没有遭受过农药的洗礼,水质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至于鱼的品质参差不齐,那就更不是问题了,许泽平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百姓吃饱不饿死。   那一两口鱼肉,在食物短缺的时候,都是救命的东西,谁还管鱼肉口感好不好?有没有土腥味?   “可以嘛?鱼也可以养在水田里?”程哥儿睁大了眼睛,提出了一个问题:“那等到稻谷收获之时,鱼怎么办?那么多一下子也吃不完呀?”   “当然可以,鱼还可以帮忙吃秧苗上的害虫。”许泽平越想越觉得行的通,“至于收获了吃不完,那就晒成咸鱼干、或是像熏腊肉一样,熏成腊鱼。”   越想越激动,许泽平就起了写策划案的心思,准备动身去书房...   当然啦,最后还是被程哥儿压下来用晚膳。   一顿酸酸辣辣的锅子,吃得两人都十分的满足。   吃饱喝足以后,许泽平在座位上休息了片刻,就去了书房写关于稻花鱼的规划。   许泽平也只是知道稻花鱼这事,具体他也没有干过,所以也不能够大规模的去实行,只能够先盘几亩田下来试验试验,看看哪种鱼苗适合养殖以及鱼苗要在秧苗那个时间段去投放...   所以要规划出三到四个水田出来,一个田养鲫鱼、一个田养鲤鱼、一个田养鲫鱼和鲤鱼、另外一个田什么都不养,作为对照组。   等到许泽平奋笔疾书过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亥时。   他放下毛笔,看着明亮的月亮,只觉得未来可期。   “还没睡呢?”   许泽平到了主屋门口,就让伺候的小虎回去休息了。   等到小虎提着灯笼转身后,许泽平才推门进去,他看着还倚靠在榻上看话本的程哥儿,贴心的将油灯拨亮一些。   “你不在,我睡不着。”程哥儿放下手里的话本,张开手示意许泽平来抱他。   “下次别等我了,熬夜对皮肤不好哦。”许泽平好脾气的捏了捏他的鼻子,然后一个公主抱,轻松的将他抱起走到床边。   程哥儿才不听他的,狡黠的坏笑:“你折腾我的时候,可没有说熬夜对皮肤不好。”   "真是不听话。"许泽平都气笑了,羞恼的想要拍了拍他的屁屁。   程哥儿一滚,就滚到了里侧,傲娇的将脱下来的外衣扔到许泽平的手上:“打不着吧~小平子,给本公子把衣服放好。”   此刻的程哥儿就像是一只傲娇的小猫猫,很快,他就会得到自己的报应。   许泽平利落的将他的外衣以及自己的外衣挂好,然后一个饿虎扑食,就将人圈在了自己的怀里,用长出来的胡茬蹭着程哥儿娇嫩的脸颊,扎的程哥儿一个劲的求饶:“平平,痛死了,我错了。”   “呜,我真的知道错了。”   “下次不敢了。”   许泽平看着怀里泪眼朦胧的小哥儿,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还敢不敢叫我小平子?”   “不敢了。”   许泽平轻哼,嘀咕的说道:“宫里的太监才是叫什么小平子、小桌子、小凳子的,我是真男人。”   听着许泽平的嘀嘀咕咕,程哥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嗯嗯,我们平平是真男人,这个我深有体会。”   要说为何许泽平对太监这么忌讳,还得将功劳归功于许泽礼。   小时候许泽礼可没少吓唬许泽平,只要他不听话、不好好念书,就将他送去宫里当太监。   听闻笑声,许泽平挑眉:“笑话我?”   说着修长的手指挑开程哥儿胸前的盘扣,“可是要试试?”   程哥儿马上就闭上了眼睛,乖乖的说道:“我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程哥儿的睡眠质量还算不错,合上眼不到片刻,就睡着了。   许泽平看着怀里安然入睡的小哥儿,点了点他的额头,真是磨人的坏家伙。   轻轻的抽出手臂,走下床去熄灭了油灯。   等到他回床上躺下,程哥儿就自发的滚到了他的怀里,许泽平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脊,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又是次日。   程哥儿醒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一件事情,昨日他好像忘记跟平平说今天他要与跟曹周氏选址了...   程哥儿有过经营绣坊的经验,对于绣坊的选址以及流程,他心里很是清楚。   他与曹周氏相商的是在七天内敲定绣坊的选址,然后在年前去乡里选出第一批绣娘。   挑绣娘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眼神好、手巧、能够吃苦,第一批绣娘是程哥儿手把手带着曹周氏去挑,等到第二批以后就会交给曹周氏全权去处理了。   当然,这刺绣的手艺,也是程哥儿去教习。   他选择教习的是蜀绣,至于为何不是苏绣?那是因为苏绣是姜麽麽的独门手艺,非她允许,程哥儿自然不敢外传。   蜀绣不一样,落娘姐姐说了,她的家都没了,何必在在意这门传承?   与其让那些贼人独占,还不如传出去,至少还能够让穷苦女子们谋求个活计活下去。   第一批绣娘,程哥儿也不多挑,只打算选四个出来。   他的精力有限,多了也兼顾不了。   日后将这四个培养成绣楼的管事麽麽,让他们去教第二批绣娘。   预期在三个月内,将第一批绣娘培育出来,所以在基本条件中还得加一个有女红功底。   三个月只能够算是速成班,粗略学些简单绣技。   至于精湛的,程哥儿看着铜镜中明媚的哥儿,挑出一支石榴簪头戴好,那就得看看她们有没有恒心向上学了。   程哥儿还记得自己为了学这门手艺,经常在绣坊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   程哥儿早慧,他知道想要在许家安然活下去,单靠乖巧懂事是不行的,他得聪慧有能耐,因为没有人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对一个陌生人好。   冬天心疼他被河洛县令的小妾掌掴辱骂...但是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真正走进舅舅、舅娘的心里。   当许家动用人脉,县令押着小妾到他面前下跪求原谅之时,他知道他的棋走对了。   后来他在许家越过越好,吃的、喝的、玩的、穿的甚至是嫁妆都和阿姐一模一样,他知道舅舅、舅娘真得把他当亲生哥儿来养了。   “少主君,早膳好了。”秋天走进内室,轻声提醒。   “嗯,呈上来吧。” 第258章 青云路58(捉虫)   因为来年要俢检城墙,许泽平一上午就在看岭北城墙的平面图。   整个儿岭北县是呈现正四方形,城墙周长约莫2500米,边长500米,高5米、城基厚5米。   需要检修的有三个城墙,他们正大门的东面、后门的西面以及左手的北面。   至于为何右手的南城墙不用修,据袁书吏所说,是因为南面挨着他们的东岔河,滚滚河流,是他们的保护墙。   许泽平听了却不认同他话,当然他也没有反驳,而是生了别样的想法,若是将南城墙修成码头,那是极大的便利了岭北百姓南下。   所以南城墙要修,还要修得最为坚固!   上午观看平面图,至于下午,许泽平起了实地考察的心思。   等到他忙碌了一上午,刚准备出衙房回去用午膳,小虎就急匆匆的跑到了衙门:“少、少爷。”   小虎一边哈着气一边搓着自己的手掌,片刻缓过神来他才凑到许泽平的耳边说道:“少爷,少主君今日和曹夫人在县城选址去了,他让我来告诉您一声,让您在府衙用午膳。”   “好的,我知道了。”许泽平看着外头茫茫大雪,又看了一眼小虎冻得通红的脸颊,细心的嘱咐:“让你家少主君看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冻着了。”   “哎,秋天哥那边备着三个手炉的。”   “快些过去吧。”   “是!”   小虎裹紧自己身上的披风,蹭蹭蹭的跑到马车上驾马按原路折回。   “大人,今日这红薯蒸的可甜了,您快来试试。”   陈灵这段时间跟着许泽平磨炼、又看着杨县丞忽悠众镇长,显然脑子开窍了,殷勤的捡了两个红薯放到许泽平的碟子中。   然后老李头则是盛了一碗猪肉粉丝汤放到许泽平的跟前,小心的试探:“大人,今日这汤咸淡正合适,您试试。”   许泽平端起热乎的肉汤喝了一口,果然味道淡了许多,虽然还有些咸味,但也能够入口了。   “老李,你们不需要顾忌本官,本官不挑食。”   热乎的肉汤暖和了许泽平的胃蕾,他一边剥红薯的皮子,一边笑着说道。   老李头含糊的笑笑,“哎,晓得晓得。”   吃了两个红薯,又喝了一碗粉丝肉汤,许泽平很是满足。   今日风雪大,巡逻的皂隶也早早的回来烤火了。   老王将灶锅里留着的红薯以及肉汤端到两位皂隶的面前,招呼他们吃午饭。   袁书吏跟着许泽平回了衙房,“大人,今日的风雪太大了,还出去考察吗?”   "不出去了,等明日再去。"   “是。”   风雪交加,许泽平歇了考察的心思,将袁书吏三人招进来开了个小会。   “今日的计划因为天气发生了变化,本官招你们过来开个小会,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看谁对本官的这份稻花鱼策划感兴趣。”   这里官吏多为读书人,名下自然不缺田产。   许泽平琢磨了一下,与其去盘活别人的水田,不如先让陈主簿他们试试水...   策划案许泽平只写了一份,所以他这册子从杨县丞开始、到陈主薄、再到袁书吏三人轮流看。   杨县丞三人看完,眼里都放了光,他们一致的说道:“大人,我愿意来开这个头。”   杨县丞三人都不是一个地方的,杨县丞是大利镇人、陈主薄是大喜镇人、袁书吏是大顺镇人,三镇的地理环境也有些许的微妙变化。   既然三人都愿意做这个开头之人,许泽平就都同意了,做过生物小实验的人也都知道,多样性的实验组才能够得出精准的答案。   许泽平下值回到府邸的时候,看着空落落的东跨院,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孤寂。   粗使丫头看着县太爷凝重的脸色,也都不敢吱声,只是低头将火盆端到许泽平的身前。   “平日少主君在家中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许泽平将手搭在罗汉榻上的棋盘边,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擦着冰凉的棋盘角,声音染上了些许的低沉。   “看看话本、绣绣花样、然、然后修整院子。”粗使丫头不然隐瞒,将她知道都如实禀报。   东跨院已经有很大的变化了,院子中心已经修葺了一座凉亭,进来的入口也修葺了一排花坛,程哥儿还在上头种植了耐寒的水仙花。   从前该规整的旧物,也都被他清理了出去。   还用桐油将东、西跨院都重新刷了一遍,使得院落的建筑也都跟新的一样。   许泽平突然想起程哥儿的话,明年想给东西跨院盘炕...想到程哥儿说话时那亮晶晶的眼眸,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平平,我回来啦~”   约莫酉时三刻,程哥儿提着裙摆欢快的进了东跨院。   看着站在主屋门口的许泽平,欢快的小跑了过来。   许泽平看着湿漉漉的青石路,生怕他摔了,急忙张开双手迎了上去。   程哥儿一把扑进许泽平的怀里,开心的看着他:“平平,我们今天找到了一个特别棒的位置,就在吉西街的正中心,那楼上下有三层,还带着后院。   正好一楼做大堂,卖一些寻常平价的物件。   二楼就做高端的屏风、摆件。   三楼做绣娘们的小作坊,后院可以让绣娘们住   ...”   许泽平听着程哥儿的碎碎念,没有半点的不耐烦,温柔的将他揽进怀里,往内屋走。   许泽平将程哥儿身上半湿的狐裘解了下来,递给后头的伺候的夏天。   秋天和夏天跟在后头,看着夫夫二人亲昵的日常,他们的心里都露出一丝羡慕。   他们希望自己日后,也能够找到少爷这么贴心温柔的郎君。   羡慕归羡慕,他们自己的职责自然不会忘。   比起打骂奴才的主家,他们的处境可是非常不错了。   夏天接过狐裘挂到通风的地方去,秋天则是转身往小厨房的地方走去,准备操持今日的晚膳。   “我还和曹夫人说了【白狐仙旅】这个话本子,我们打算将二楼单独拨一个包厢出来展示有关白狐公子的物件,嗯,就像平平你说的那样,做个主题包厢。”   程哥儿说的起兴,许泽平也听着的认真,在程哥儿准备动手画绣坊的平面图时,许泽平还给他研墨。   许泽平温柔认真的模样,让程哥儿心头痒痒的,他用还未沾墨的笔尖沾着清水在许泽平的额心点了点,然后绽放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平平,你真好。   你就是我的白狐公子呀。   程哥儿藏着星星的眼眸,倒映着许泽平温柔而又认真的样子。   “你也很好,我的小狸奴。”   程哥儿的平面图画好之时,秋天也将晚膳准备好了。   “少爷、少主君,可以用膳了。”秋天站在外室,轻声的提醒。   “来了。”程哥儿扬起嗓音,回了一声。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平面图,由衷的感叹:“祥儿,你的画技越来越好了,比我的强太多了。”   许泽平的书法是虔心学的,所以他有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但是他的诗画以及棋术,都是在长辈们的念叨下学的。   典型的理科生,对于这些诗画,许泽平真心没有多少兴趣,以至于他的画只能够说拿出去不丢人。   程哥儿弯了弯眼眸,他说道:“是哥夫告诉我的,我们经常书信往来,你不知道哥夫不愧出自书香世家,诗书字画样样都很精湛,我好多画画技巧都是他教得呢。”   “祥儿很喜欢哥夫吗?”   “嗯,喜欢。”程哥儿认真的回答:“哥夫给我的感觉和阿姐很像,都是我很亲近的长辈。”   许泽平在燕京生活了小半年,自然见识到了苏瑜姮的长歌袖舞、八面玲珑,相处下来,确实也是值得深交之人。   他牵起程哥儿的手往外室走,“那就多多向哥夫学习。”   “好!”   晚膳结束以后,是夫夫二人的夜生活时间。   缠绵的结束运动,程哥儿白皙的手指捏着许泽平炽热的耳畔,商量的说道:“平平,等到吉西街那铺子谈下来,我想和曹周氏去一趟乡镇。”   许泽平将程哥儿的手拉倒被子里面来,怕他冻着了。   “去招募绣娘?”   “平平,你真聪明。”   “让她们想要应聘绣娘的人直接来岭北县城,不是更省事吗?”许泽平自然也知道天寒地冻的,让那些百姓来岭北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但人心是偏着长的,比起百姓,程哥儿在他的内心分量更重。   他自己可以挨冻受冷,也可以下雪天往乡里头跑,但是程哥儿不行。   “平平,你明明知道现在这天有多么的冷。”   许泽平不接他的话茬,还故意的说道:“不许动,不然宝宝就要流出来了。”   程哥儿一听,急忙调整自己的动作,加紧屁屁。   “平平,你这是无理取闹。”   许泽平不听他的话,任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我听不见了。”   程哥儿磨了磨牙,他压住自己的小脾气,亲昵的凑到许泽平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平郎,我有点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呀?”   许泽平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程哥儿那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翻过身子,将人压在怀里:“想。”   次日卯时,许泽平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妖精,头一次知道了枕头风的厉害。   情难深处,一切都是小问题。   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就应了程哥儿的要求…… 第259章 青云路59(捉虫)   许泽平“恨恨”的捏了捏他的侧脸,忍不住的在心里嘀咕了两句,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别闹..”程哥儿嘟囔的拍开许泽平作乱的手,然后扭过头,将后脑勺对着许泽平。   许泽平哂笑,收回了手,穿好衣服起身。   心里还是不放心程哥儿跟着曹周氏下乡,决定还是跟程哥儿一起去下乡,就当是体会民情了。   程哥儿与曹周氏磨了那铺子老板五日,终于将铺子以四百八十两的银子买了过来。   程哥儿与曹周氏的利润是五五分成,这出资自然也是。   铺子的持有人名字,填的也是程哥儿与曹周氏的名字。   铺子盘活了下来,就开始寻人装修。   曹家在岭北是地头蛇,对于人手这一块自然要比程哥儿来的熟络,程哥儿也就不插手。   他将平面图交给了曹周氏,这一块装修的事情就由曹周氏去操持。   下乡的日子定在十二月初十,因着曹周氏的私心,挑选绣娘的地址会定在大吉镇。   程哥儿对这事倒也没有异议,反正他的目的是挑出合适的人选来。   恰好这一日也赶着许泽平休沐,许泽平就要同他们的一起去瞅瞅。   等到从乡镇回来,就要操持年礼了。   长辈们体恤小夫夫辛劳,早早的就来了书信,让他们不用准备今年的年节礼,这也给程哥儿省了一大堆的麻烦事。   在许泽平的安排下,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毯子,随行的汤婆子以及手炉也是备了三四个。   程哥儿在秋天的搀扶下走上马车,看着马车内的情景,也都惊讶极了:“平平,这,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现如今已经有零下二十多度了,许泽平不觉得有丝毫的夸赞,“谨慎一点为好。”   为了防止车轮打滑,小虎还用麻绳在马车轮子上缠绕了三四圈。   顶着寒风,小虎披着斗篷驾马驰骋。   曹家的马车早早就等候在了岭北城门下,当许家的马车到达县城门时,两家寒暄了几句,就踏上了前往大吉镇的路途。   程哥儿与曹周氏通过气,故而曹康也是陪同曹周氏下乡镇的。   出了县城以后,气温明显的在下降,从车窗涌进的寒风让程哥儿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许泽平拿起狐裘给他裹好,温和的说道:“别冻着了。”   在岭北县城时,程哥儿上了马车后嫌弃热乎,就将狐裘给脱下来了。   现如今许泽平给他披上狐裘,他也不闹腾了,默默的裹好。   许泽平从马车里递了手炉和汤婆子到外头,小虎将身上温了的手炉和汤婆子递了马车里来。   许泽平打开手炉,往里头加了碳。   至于汤婆子,他就放到了手炉的上头,希望通过手炉的温度将汤婆子里的水烧到沸腾。   被冰雪覆盖的道路,十分的打滑,两家马车都行驶的很慢。   原本两个时辰的路,他们硬是走了四个时辰,才到达大吉镇。   许县令要来大吉镇的信儿,早早的就被曹家通气给了曹镇长。   所以戌时,许泽平刚下马车,就看到了曹镇长那张笑成菊花的老脸:“许大人、许主君,老夫听康小子说您们要来大吉镇,昨晚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现如今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们盼来了嘞。”   许泽平回头瞧了一眼曹康夫妇,他们不太好意的转过身子去了。   实在是镇长的辈分太高,他们也拗不过啊。   曹家能够在岭北县扎根这些年,自然有它生存的法门。   像大吉历届镇长,基本上都是出自曹家。   现如今的镇长曹德仁,就是曹康实际的大伯爷,名义上的堂爷爷。曹德仁是过继出去的,过继的原因就是他聪明伶俐,是读书的料子。   曹氏一族两脉,一脉走仕途、一脉守家业。   曹康这一脉就是守家业,曹德仁如今的这一脉走仕途。   关于岭北各镇长的背景关系,在许泽平与老县令交接行移文书之时,老县令也给他留了大致的关系图册,所以曹镇长与曹家的关系,许泽平心里门清。   故而赵、秦两家想要将曹家吞并,也还有些难度,除非这两家能够出个读书人,或是有门得力的姻亲。   岭北的阶级观念比较的重,周家是读书人家,能把女儿下嫁给曹家...   起初程哥儿还看得不真切,当曹镇长来迎接时,程哥儿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利益关系。   “有劳曹镇长你等候了。”许泽平客气的敷衍了曹镇长两句,然后转身将手伸到程哥儿的面前。   程哥儿将手搭在许泽平的手掌上,借着许泽平的力道,从马车上走下来。   程哥儿露面之时,现场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一息,众人情不自禁的将目光凝聚在了程哥儿的身上,无他原因,这个夫郎真的太白了。   白皙的肌肤、清丽的容颜,与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曹镇长终于知道为何康小子说,给县令大人送小妾这条道是行不通的了...   如此佳人,难怪县令大人愿意守着他一人过。   许泽平不悦的扫视一圈众人,很快曹德仁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将目光挪开。   “许大人,您这说哪里的话,若不是托您的福气,我们大吉镇可用不上水转筒车嘞。”曹德仁殷勤的搭话:“等您们,都是我们自愿的。”   来时,程哥儿与曹周氏也明确的表达了不住他们曹家的宅子。   所以这次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大吉镇最好的客栈有福客栈。   曹周氏注意到许主君不虞的脸色,脸上臊得慌,她狠狠地掐了一把曹康的腰。   曹康痛的脸都变形了,还只能够陪着笑脸。   他心里多少也是有点埋怨大伯爷的,真的是读书读傻了。   处事怎么这么不圆滑呢?   怪不得他的同年现如今都爬到县丞的位置上去了,他还在这小镇长的位置呆着。明确的跟他说了,县令这次是微服出访,他还把阵杖搞得这么大。   “堂爷爷,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曹康麻溜的走到曹德仁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吓得曹德仁脸色大变。   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同许泽平告罪:“许大人,老夫家中突发急事,来不及招待许大人您了,老夫就先行一步了。”   曹德仁一走,他带来的村长们想要跟许泽平搭话,却又缺少一个引路人,只得期期艾艾的看向了曹康。   曹康立马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这帮子村长也总算是看懂了眼神,一个个都提出来辞行。   曹康夫妇将许泽平夫夫送进客栈,就着曹德仁备下的酒席,向许泽平夫夫好生赔了一顿不是...   得了许泽平首肯表示无伤大雅后,曹康这才将话题拐到了正题:“许大人,几日前,我大伯爷就到各村通知了绣坊招募绣娘的事情,也约定了挑选的时间定在明日辰时,至于地点,大人您看是定在曹某的宅子还是这有福客栈?”   曹德仁虽说处事不圆滑,但也算是为村子谋福利的好镇长了。   今日领着村长们过来,也是想着从许泽平这里打探打探口风。   他们大吉镇虽说比其他几个镇子过得好些,但也有些村子已经有几户百姓吃不上饭了。   许泽平最初的目的是趁着程哥儿他们选绣娘的时机,带着小虎下大吉镇的村子转转。   大吉镇共有二十八个村子,其中有个乔村每年粮食的收成和小满镇很多村子的收成相差不多...他本想去看看是何原因的。   但经过曹镇长这么一折腾,这些村长也都记住了他,想必是也不成了。   “这客栈也就巴掌大的地,选绣娘的事情嘈杂,可莫要耽误了人老板做生意。”   “哎,都听许大人您的。”   吃饱喝足后,曹康夫妇也提出了辞行,并且约定明日辰时亲自来客栈迎接。   出了客栈后,曹周氏好奇的询问:“康郎,你到底跟大伯爷说了什么?让他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回去了?”   “还能说什么,就说他家那个老童子勾搭的风尘女来闹了。”曹康嗤笑一声,然后又自嘲的说道:“你说老爷子这么讨厌我,怎么不把我过继出去?过继了出去,说不定我也能够考科举有个体面的身份呢?”   曹康这一脉的资产早就达到了商籍的要求,所以在曹康阿爷那一代,他们的户籍就变成了商籍。   而商籍子弟,是不能够考科举的。   这也是为何他阿爷会将长子过继出去,留了个不成器的次子守家业。   曹周氏眼神暗了几分,有了筹谋:“康郎,我们把枫儿过继给我早逝的弟弟吧。”   曹康一听,眼神一亮,随即他想到了什么,为难的说道:“老爷子怕是不会同意。”   曹周氏有个没养成的弟弟这件事情,曹康是知道的。   他的岳母身体不太康健,头胎生的孩子还行,第二胎生的就不行了,生下来就病歪歪的,不到三岁就夭折了。   曹周氏捏紧了拳头,眼神狠了下来:“不行,就让我阿父出面。”   枫儿今年才四岁,就能够跟着阿父将【千字文】背诵下来了,阿父可是没少在自己耳边念叨可惜曹家是商籍。   康郎的圆滑聪慧,曹周氏看在眼里,她不想日后枫儿会有他阿父这样的遗憾。   小二儿将热水送进许泽平夫夫的房中,就恭敬的退下来。   因着乡下冷,保暖措施也一般,所以今日夫夫二人就打算简单的洗漱一番。   热水有限,夫夫二人打算共用一盆水泡脚。   热气缭绕的氛围下,程哥儿脱下自己的靴子和袜子,将白皙的脚掌踩在许泽平宽大的脚掌上,忍不住的踩了踩许泽平的脚背,掀起四溅的水珠。   滴答滴答的水珠,也砸在许泽平的心巴上。   看着程哥儿调皮的笑容,许泽平也只是温柔的注视着他。   “平平,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第260章 青云路60   “我为什么要生气?”许泽平坐在小凳子上,弯腰将程哥儿的脚脚搓了搓,然后将他的脚脚放到自己的腿上,用事先放在腿上的棉布将程哥儿的脚脚擦干。   程哥儿将擦干的脚脚收回来盘好,双手拖着下巴看着许泽平搓着自己的脚板,无聊的嘟囔着:“平平,你好没意思哦,都不知道配合我一下。”   “是是是,我很没有意思,将你的脚放进被窝里头,别伤寒了还得请大夫。”许泽平将脚板擦干净,然后趿着鞋子去倒水:“我要是回来,你还没有躺好,我就让你知道我有没有意思了。”   程哥儿立马将自己外裤和外衣袄子脱了,被子一卷,就把自己塞进了被窝,就留一双眼睛在咕噜咕噜转着。   等许泽平回来,程哥儿都已经睡熟了。   他反身将合好的拴好,走到床边一看,人已经睡着了,弯腰用食指点了点他的侧脸,无奈的摇头:“还真是个小猪呢,说睡着就睡着。”   屋内没有炭火供应,被褥也不过十斤重,还不是纯棉花,许泽平害怕睡到半夜冷,他就将挂在衣架上的狐裘取了下来罩在棉被上方。   吹灭油灯,往床上一躺,程哥儿就自发的往他的怀里钻。   “平平..”   小猪的小脸蛋自发性的蹭着许泽平的脖颈,含糊的嘟囔了两句,然后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进入了深度睡眠。   “嗯,我在。”   许泽平习惯性的将手搭在程哥儿的腰上,等到他不嘟囔了,自己也就合目休息了。   许泽平的体温很高,程哥儿挨着他睡,睡得可香了,唯有梦里出现了两条胖乎乎的小粉蛇非要跟着他回家,他赶都赶不走,最后只能够一手揣一个往家里走。   等到他回家之时,黑乎乎的天空突然大亮,他睡意朦胧的睁开眼,哪有什么小粉蛇,呜,程哥儿失落了说道:“天亮了呐。”   “才卯正一刻。”许泽平估摸着时间,他安抚的说道:“还可以眯一刻钟,再睡会儿。”   “嗯。”程哥儿往许泽平的怀里一钻,迷迷瞪瞪的又睡了过去。   “程哥儿,醒醒,该起来了。”   卯正二刻,许泽平穿好衣服,将搭在屏风上头的程哥儿的棉袄、褙子这些放到床边,轻声推着程哥儿。   “好困,不想起来。”程哥儿一个劲的往被子里缩,嘟嘟囔囔的侧过身子,不愿意搭理许泽平。   许泽平无法,任由他多眯一会。   等到他洗漱好,将热水端到房间,又把早膳端进房里,这才把睡意朦胧的程哥儿从被子挖出来。   程哥儿靠着许泽平的胸膛,仍由他穿衣服折腾。   平日在府邸他都是睡到辰时二三起床,对于他的作息许泽平也有数,见着他这么犯困,也没有当回事。   好脾气的将他的衣服穿好,又去绞干了毛巾,给他擦脸。   等到程哥儿做到铜镜前,望着镜中给他梳头的许泽平,整个人才清醒了过来,接过了许泽平递来的梳子:“平平,我自己来。”   “醒了?”   看着许泽平含笑的样子,程哥儿有些不大自在,狡辩的嘀咕:“肯定是昨天睡得太晚了,所以我才没有睡够。”   昨日是戌正一刻结束的饭局,戌正二刻他们回房洗漱的,算上时间,最多戌正三刻他出门倒水的。   睡了将近十一个小时...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一本正经的模样,他也只能够强忍着笑容,冬眠嘛,他能够理解的:“对对对,昨天睡得太晚了,我们今日早些睡。”   程哥儿见许泽平神色特别的诚恳,满意的颔首,然后为自己挽了一个漂亮的随云髻,将桌子上的石榴簪头递给许泽平:“帮我簪上呗。”   “好嘞。”   用过早膳,正好辰时整。   他们走下楼,曹康夫妇已经等在了大堂内。   寒暄了几句,许泽平夫夫上了马车就准备出发去曹家的老宅了。   因着小虎对路程的不熟悉,所以曹家的马车在前头带路。   约莫一刻钟,他们就到了曹家的府邸。   曹家的府邸修得很气派,四进四出的大宅子,许泽平夫夫下面的时候,就看到了曹家大门外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   长长的队伍有姑娘也有哥儿,他们的年纪都不算大,小的五六岁、大的十三四岁,一个个都裹着棉袄,等候着挑选。   程哥儿看着他们一个个已经冻得绯红的小脸,蹙起了眉头:“怎么都在外头排队?”   “许主君,里头站不下来。”曹周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挑选绣娘的事情,不知道是哪个走漏了风声,隔壁镇上有好些人也过来了。”   许泽平他们一现身,马上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   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妇人,连忙将队伍中一个五六岁小姑娘拎了出来,冲到他们的面前:“曹夫人,选我家的丫头吧,她可能干了,洗衣做饭样样都成!”   程哥儿看着小丫头畏畏缩缩的佝偻着身子,低着通红的小脸不敢吱声。   “这位大娘,我们是选绣娘,不是选伺候人的丫头。”曹周氏强忍的怒气,她上扬起眉毛巡视一圈躁动的人群,然后客气的看着这位妇人:“要是小姑娘不会绣活,就领回去吧,别把人冻坏了。”   “曹夫人,您行行好,就选我丫头吧。”   曹周氏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两个婆子,婆子们立马就下来要扒拉那妇人。   妇人见婆子们要架着她离开,立马拉着小姑娘就往许泽平夫夫这里冲:“贵人,贵人,我这丫头真的很能干,求您就收留她吧。”   许泽平紧了紧拳头,他看着围观的长队伍,知道也不是发善心的时候。   程哥儿不忍的暼开眼神,跟着曹周氏的步伐进了曹府。   果然从大门到回廊,都如曹周氏所说,全部都是人。   进了正厅,曹家两房以及曹德仁一房都厚着呢。   “许大人、许主君,昨日多有得罪了。”曹德仁昨日回去没见到康小子说的风尘女,就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不,当晚就让各村的村长回去了。   “嗯。”许泽平颔首,“曹镇长,本官这个外男不宜与家眷多呆,不如你带我转转曹府?”   许泽平说得十分直白,曹德仁明白了这事有事要点拨自己啊,立马麻溜的就说道:“好嘞。”   曹康眼咕噜一转,“大人,恰巧曹某杵在这多余,不如曹某为你清理清理路上的积雪吧。”   “可。”   曹康的弟弟自然也是想要攀附关系,被曹德仁一个眼神,就给吓回去了。   曹老爷子小时候没少挨这个大哥的打,自然也不敢为着这个庶子去得罪了老大哥。   许县令这些外男都走了,曹老爷子这些大男人也不敢杵在这里,出了几房家眷,也都清空了。   许泽平领着曹德仁以及曹康那也没有去,就上外头溜达了半个时辰,冻得曹德仁那是瑟瑟发抖啊。   曹德仁抖索着嘴皮子,“大、大人,我们这要什么时候回去啊?”   “等挑选绣娘结束了,我们就回去。”   曹康倒是看懂了许泽平的用意,说了句他有点事情处理,先行告退一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长队的旁边就支起了两个烧的火旺的火堆。   尽管在这寒冷的温度下,不能够完全驱走寒冷,但给这些渴望被选中之人一丝温暖。   其实在他们溜达这半个时辰,程哥儿让曹周氏就出来传过话,让不懂女红的哥儿姑娘们先回去,别在这里挨冻了。   可是没有人愿意回去,他们都想等一等,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曹镇长,这些孩子们也都是大老远的从村子里赶来的吧?”在火堆升起以后,许泽平终于是开口了。   “是、是的。”   许泽平已经注意到有些人垂头丧气的从大门走出来了,见曹镇长实在是板正,也就直接开口了:“曹镇长,你们现在的土豆是怎么价钱?”   “因着食物短缺,现在的土豆是五文钱一斤。”   “这样吧,本官向曹家买百斤土豆、五十斤大米,你们煮食了,让这些落败的孩子们,吃顿热乎的再回去。”   曹镇长这一听,立马就明白了县令是嫌他们没把事情做好,立马就吩咐人熬粥、蒸土豆。   那些要走的人也被曹家婆子们招呼着先在火堆边烤火先别走,本就落败了心里丧到了极点。   又想起了曹家人之前让他们走,现如今又让他们留下来,心里的那股火气直接就上来了。   一个个红着眼睛要同曹家婆子干架,吵吵闹闹的声音引得曹德仁瞩目。   他马上就跑了过去,怒斥的说道:“都吵什么?!”   曹德仁毕竟是一镇之长,平日里积威着,众人也就不敢闹腾了,瞬间哑火。   “若不是县令大人怜悯你们,想让你们吃顿热乎的回去,你当我们想拦着你们不成?”   曹德仁这话一出,那些人哪里还能够忍得住?   怒火化作了对自己的不甘,有些泪腺低一点的,都呜咽的抽泣了。   远远的,许泽平看到这场景,也是忍不住叹气啊,他想了许多,最后低头走进了曹府。   曹康留意到许泽平朝这边来了,也是麻溜的就迎了上来...   程哥儿挑选绣娘一共两轮:第一轮考眼力、考女红:眼力不行的、女红不成的,直接淘汰。   他觉得还成的,就留下来进行第二轮。   第二轮比的是耐心和毅力:从大豆和花生中,将白米挑出来。 第261章 青云路61   第一轮刷下去的基本上都是女红不行,他们的眼力考核基本上都是过关的,不管是二十五米以外的人还是一尺之内的线团都能够看清区分。   在女红这一块,程哥儿拿出早就绣了一幅蜻蜓戏荷图,让考核的这些人照着他的这幅图绣,最后只有六人勉强达到了他的要求。   六人中有两个是一对姐妹花,是大吉镇小地主的一对双胎女儿,叫曹菲、曹芳,她们因为家里富裕接触的女红早,自是有绣活功底。   剩下的四个中,叫乔云的哥儿是跟着阿娘给人缝补衣物为生,女红底子也不错。   王莺莺这小姑娘是因为她阿娘从前在辽北的一个绣楼中当过绣娘,可以说是有些家底渊源的。   至于剩下的曹琴以及王叶,只能够算得上是程哥儿做的备选,她们虽然没绣出花样来,但最起码勾勒出轮廓来了,也算得上是小有天赋的农家女吧。   之所以程哥儿会做备选,他是料定了那对姐妹花可能吃不下苦。   出身小地主家,也算得上是个小姐了,家中必定有人伺候着。让她们去做伺候人的事情,怕是没有多少耐心...   果然如程哥儿所料,在第二轮耐心考核中,这对姐妹花就像是屁股长了针一样,没坐上一个时辰,就叫嚷着太费劲了,她们眼睛要花了。   这场四个时辰的考核,落下了帷幕。   最终留下来的四人是乔云、王莺莺、曹琴以及王叶。   程哥儿、曹周氏当众他们家长的面,将契子读了一遍——   契子的大致内容是,四个月的学习期,学习期之内要达到师傅的考核,若是考核成功,他们要在五年内给绣坊做事,绣坊会每个月给他们开出一两的月银。   若是考核不成功,仍是按照考核期间的约定,包一日三餐的饭食以及一个月10文铜板的辛苦费,直到他们考核成功!   五年后,若是不愿意在绣坊做事了,则按照契子要求,三年内不得从事相关行业。   五年后若是继续在绣坊做事,重新拟照契约,月例升为三两。   四家人听着这契约,知道他们的孩子也算是熬出头了!争相让自己的孩子去按手印画押。   他们高兴的都要哭了,一两银子啊!   一年就是十二两,攒一攒那是多少银子啊。   四个孩子也都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四个月通过考核!   “契子签好了,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辰时到有福客栈去找我,我领着你们去岭北县城。”程哥儿温和的看着四个孩子,日后这四个孩子也算是他的小徒弟了。   “是!”   “许主君,妾身这边准备了膳食,让孩子们用了晚膳再回去吧。”今日许县令的行事,曹周氏也听康郎说了,知道县令夫夫都是和善人,自然也愿意表表心意。   “甚好。”   曹周氏给身边婆子一个眼神,婆子就笑意盈盈的领着四家人下去用膳。   而曹周氏这边也就有了由头,将程哥儿他们留下来用席面。   “许大人,曹某这边特意让厨子去学习了一下东湘菜系,不知正不正宗。”曹德仁笑呵呵的举了举杯:“还请您多多指点指点。”   剁椒鱼头、辣椒炒肉、血鸭、外婆菜、腊味合蒸...   许泽平看着眼前的十道家乡菜,温和的说道:“本官来岭北这些日子,也是好久没有吃过家乡菜系了,今日可是难为曹镇长了。”   然后,他提杯回敬曹镇长。   曹镇长得了夸奖之后,笑得跟朵花似的:“大人能够赏脸,那都是曹某的三生福气。”   “曹镇长有心了,这份心意本官记在心里呢。”空头支票,是许泽平最近新学的手艺。   “哎哎哎。”曹德仁激动的手舞足蹈:“大人,曹某也不求您记得曹某的心意,只有大人能够偶尔想起我们大吉镇,就是我曹某唯一的所求了。”   “是啊,老鸭子这些可都是镇民们献给大人您的。”曹康适时的接话,圆了曹德仁的话头。   曹建想搭话,又苦于没有人穿针引线,他只能够和曹老爷子坐在角落干巴巴的望着。   酒过三巡之后,话匣子也算打开了。   曹建觉得是时候出击了,他端着酒杯走到许泽平的面前,恭敬的敬酒:“许大人,小人倾慕您许久了,今日可是有福气来向您敬酒了。”   曹康可是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呢,他借着喝酒的时机,用袖子掩住了自己脸上的笑容,鱼儿终于上钩了。   许泽平约莫明白曹康夫妇的布的局了,怪不得总是想留他们在曹家用膳,原来是想借着自己这把刀啊!   不过看着曹康这么会办事的份上,他也愿意给他这一份脸面。   “你是?”许泽平故作迟疑,装作不识得曹建。   “小人是曹建,是曹康的弟弟。”曹建殷勤的回答,笑得十分的得体。   “弟弟?”许泽平恍然大悟:“哦,你是曹康的庶弟。”   曹建的脸色一僵,勉强的回答:“是,但我与长兄关系十分的要好,从小一起长大。”   “关系好?那怪不得了。”许泽平啧了一声:“这关系好到能够罔顾律法,平分家产,也是难得。”   曹建的腿脚一软,立马跪在了地上。   曹老爷子也是额头上的冷汗支流,他求助的看向曹德仁。   曹德仁听起这茬,也是后背发凉,当是分家产的时候,他这不成器的弟弟可是背过他直接找上了前任县令,给了前任县令好些的好处。   前任县令看着是家事,也没有闹出人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了过去。   曹德仁看得清局势,正当他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曹康麻溜的接了话茬。   “哎,大人您有所不知,小人前些年得了大师的批言,三十岁前不宜财力过盛,不然有碍子嗣。”曹康圆滑的和稀泥:“阿父为了我子嗣着想,就说先把田产放在小建名下,等小人三十岁生辰一过,就还回来。”   大景律法有明文规定,庶子与嫡子分家,嫡子占七成;若是嫡子无男嗣,庶子可与嫡子平分家产。   曹康不但是嫡子,而且还有健康的两子,所以曹建占五成家产这事放到哪里去都是说不过去的。   曹建见曹康嘴皮这一张一合就要夺走他名下的田产,气的要吐血,但是他也不敢造次啊,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大伯爷帮腔。   “是啊,康小子这话说得没假。”曹德仁也害怕曹家受到牵连呐,“上个月康小子过了三十的寿辰,德怀还在念叨这两日去把田产过一下户籍,德怀你说是吧?”   曹德怀见提起了他的名字,他也不敢在装鹌鹑了,急忙说道:“是啊是啊,明日小人就上衙门。”   ...   家眷这头的宴会,曹周氏也是接着程哥儿的威风,好好的将昔日压在自己头上的妯娌给奚落了一番。   许家和睦,且许泽平两兄弟又不住在一起,程哥儿自然也没有体会过妯娌间的勾斗。   他倒也听姜麽麽说起过宅斗,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尤其是两个兄弟不是一个肚皮爬出来的,那就更是险恶。   程哥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他想到了阿兄和平平,他希望日后有宝宝了,宝宝也能够像平平他们两兄弟一样,相互扶持。   席面结束以后,曹康夫妇恭恭敬敬的将许泽平夫夫送回了客栈,然后诚恳的道了歉,表示下一次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并且又道了谢,感谢他们的出手相助。   许泽平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曹康夫妇离开后,两夫夫洗漱一番也就准备休息。   等到许泽平倒水回来,想要跟程哥儿说两句话,竟然发现这小猪又睡着了。   许泽平无奈的笑笑,还真是冬眠啊。   一夜好梦,又是次日清晨。   许泽平好脾气的将被窝里的小猪穿好衣服,重复昨日的事情,直到卯正四刻,程哥儿坐到铜镜前挽发才清醒。   今天他没有找借口了,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就是困想睡觉怎么了?”   许泽平用拳头掩饰自己的笑容,温柔的说道:“祥儿,我又没有说什么,你这么激动作甚?”   程哥儿轻哼一声:“我想解释一下,不成啊?”   “成,都依你的。”   许泽平这么好脾气,这让程哥儿心里的这口气倒是没有地方撒了。   挽好发髻,也不想让许泽平给他簪头了,直接将桌面上的石榴簪头让自己发髻上一别,就气呼呼的要下楼。   “我特意让掌柜的煮了几个水饺,赏个脸用了呗?”许泽平厚着脸皮凑到他的面前,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好不好嘛?”   程哥儿接过许泽平递过来的筷子,凶巴巴的说道:“没有辣椒。”   “早膳不宜过辣,需要养胃。”   “可是我就想吃辣的嘛!”程哥儿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十分的委屈,一下子控制不住就酸了鼻子:“没有,我就不吃了!”   看着小哥儿这么泪眼婆娑的,吓得许泽平一下子手足无措,他连忙哄着:“好好好,我马上去找掌柜的要辣椒。”   “要油辣椒。”   “好好好。”   听着这话,程哥儿方才破涕而笑。   等到他下楼时,就看到了四个娃儿已经被家里人送到客栈来了,十二三岁的年纪,都很拘束的站在客栈的大厅。   “你们吃了早膳了吗?”   许泽平不说还好,一说四个娃儿肚子都咕咕叫,乔云大着胆子说道:“大人,现在还早,没到吃晌饭的时候,我们不饿。”   曹家的马车还没有到,许泽平就让掌柜的给四个娃安排四碗面,而他自己也是要过油辣椒就往楼上走,还得去哄小祖宗。 第262章 青云路62   “我要交给你们的绣种,是蜀绣。蜀绣呢,有130余种针法,粗略概括为12种大类,如晕针、滚针、铺针等...”程哥儿看着面前坐着的四个娃儿,最大的乔云十三岁、最小的王叶才十岁,但这些娃儿都很认真的在听他讲解。   程哥儿花了半个时辰,将关于蜀绣的针法讲解完,然后他看向乔云和王莺莺,郑重的说道。   “除去琴琴和叶叶,云哥儿,你和莺莺都是有女红功底的,所以我要求你们跳过描红从针法学起,每日必须学会一种针法,你们可做得到?”   乔云和王莺莺认认真真的点头:“先生,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程哥儿颔首,他看向王叶和曹琴,“至于琴琴和叶叶,你们二人这一个月内就学习描红,下一个月开始就跟着云哥儿他们学习针法。”   程哥儿采取的法子是大的带小的,然后他在从旁指正。   时间紧迫,他估摸会留四个还在岭北县过年节。   因为绿绣楼还在装修,四个孩子都是安排在西跨院的。   出发前,程哥儿就交代过夏天和秋天将西跨院收拾出来,四个孩子的住房倒也不拥挤。   乔云和王莺莺这两个大的住一间厢房,曹琴和王叶这两个小的住一间厢房。   昨日一回来就四个孩子挑选了个厢房,反正两件厢房也就是挨着的,物件也都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就是一个厢房在前、一个厢房在后。   安排妥当后,就一起用了一顿晚饭,让他们早些休息。   这不次日,程哥儿就开始教导他们开始学习刺绣了。   不管是针法还是描红,程哥儿早些都准备了样品出来,这些样品多数是按着落娘姐姐教的他赶制出来、还有少数是他改良过的。   今日他安排云哥儿和莺莺学习的是晕针,先是将这晕针的样品交给云哥儿和莺莺。   然后又挑出还算简单的描红样品,教给王叶和曹琴。   都安排妥当,他就坐到软塌上想要依靠着休息会儿...结果就迷糊的睡过去了,最后还是乔云大着胆子将他唤醒的:“先生?先生?”   程哥儿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眼:“怎么了?”   “您看下我和莺莺的针法,有没有什么问题?”   程哥儿接过绣活,脑子清醒了些,他揉了揉额角,然后温和的说道:“云哥儿,你看你的针脚应该落在这里...”   程哥儿一边讲解一边还手动帮忙拆线,重新落针,在经过他的改造以后,针脚果然是好看了几分。   讲解完乔云的针法,他又扭过看向王莺莺的绣活,细心指点。   程哥儿害怕自己在睡过去,所以就起身去检查两个小的的描红情况...   许泽平从府衙下值回来,看着空唠唠的东跨院,他碰上在准备晚膳的秋天:“程哥儿呢?”   “少主君在西跨院教云哥儿他们绣活呢。”   许泽平本来想去瞧瞧,又收回了脚走向了书房,小虎说收到了阿兄寄来的书信,他已经放在书房了。   入了书房,挥退了小虎。   许泽平打开许泽礼寄来的书信,信中许泽礼详细的告诉了他朝中近来发生的大事。   一是,皇太子圆满的完成了江南隐田之事,顺便提了一嘴皇太子在路上遇了几个歹徒。   皇太子江南之行,清丈出来万亩良田,其中江阁老族中隐田最为之多,高达五成...其他淮苏官员亦是多少占着几百亩。   现如今江南淮苏一派现如今是风雨飘摇中,江阁老自愧族人行为不端,生了请辞之心。   圣人体谅他为国操持一生,劳苦功高;又念其嫡孙与帝卿举案齐眉;特保留其职位,让他停职休整家族,待明年迎春花开之时,再归朝廷。   许泽平看到这里就读懂了阿兄信中的隐晦意思,江阁老一走,淮苏一脉将群龙无首,这些连带侵占隐田的官员必定会被圣人追责。   轻者降职处理,重者直接罢官或是下大狱!   但按着圣人对江阁老的处置,许泽平摩擦着指腹,只要这些官员本身没有触碰到圣人的底线,最多是罢官不在录用。   而这些官员被清理,那么恩科录用的新进官员怕就要真正踏进官场为官了。   来年新春,姐夫铁定能够捞到外放的职位,就是不知道姐夫会外放到哪里。   接着许泽礼又说明了哥夫有孕,家中开支增多,如今的俸禄有些周转不开来....许泽平看到这话也不傻,他哥夫的嫁妆丰厚至极,绝对不可能会银钱不够用。   而是阿兄在暗示他,来年他要升迁了。   许泽平会心一笑,看来阿兄是十分得圣人看中啊,升迁到六品侍读,这不到一年又要升迁。   阿兄重点提了俸禄,那应该是要入六部为官了。   看样子,极有可能是正五品礼部郎中。   第二件事情是南洲都指挥同知于十一月初提炼出了名为海水盐的上等雪花盐,快马加鞭在送往了京城,呈现给圣人。   圣人食用后,龙颜大悦,当即将南洲都指挥同知升为从二品都指挥使。   随即,燕京的盐价大跌。   许泽礼在信中轻描淡写提了一句,圣人宴席醉后在他耳边说了一声:令弟是个人才。   许泽平看到这里眼眶充血,压下心里的激动,看来真如他与阿兄推断的,岭北县就是圣人给他的一个考验。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有许泽平参与的痕迹,只是他不知道这个赏赐会什么时候到来呢?   许泽平看完信纸,就用油灯将信纸焚烧。   他从第二件事情上推断出了一个消息,南洲新上任的都指挥使洪延沉是圣人的人!   或许圣人还支持洪延沉参与洪家两房的争斗,许泽平看着地上的灰烬,他终于明白为何阿兄不让他与洪家走得太近了。   这一盘棋,真得是暗藏杀机。   西河提督与伍家联姻,必然是皇长子一脉。   而洪延沉是圣人之人,先前虽说没有站队,但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暴露了出来,圣人寓意何为?   让西河提督与洪延沉父子反目?   还是说让皇太子、皇长子下场拉拢洪延沉,让两兄弟的争夺再次升级?   看到皇太子遇刺,许泽平起初是怀疑过淮苏一派的。   但联合第二件事情来看,应该是皇长子的手笔。   毕竟江阁老的孙夫郎是皇太子的嫡亲弟弟,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江阁老也不会允许手底下的人干出这样子的蠢事。   屋外寒风簌簌,积雪掉落,沉重的雪块或许是砸在了一只野猫的身上,惹得野猫发出了应激的尖叫。   听着野猫惊叫,许泽平原本没有想通的点通了。   这积雪好似皇长子,而野猫就是皇太子。   沉重的雪块砸下来,不光是砸痛了野猫,也砸痛了野猫身后的老猫。   若是无意外,皇太子会成功拉拢到洪延沉。   盛安帝不会允许皇长子用这么阴损的招数,得到皇位的。   想通以后,许泽平摇了摇头,这些皇长子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皇太子白白得了一脉武官的支持。   叩叩叩   书房外传来敲门声,许泽平收敛自己的情绪:“谁?”   “少爷,少主君让我来叫您去用晚膳。”   许泽平听到秋天的声音,回了一句:“来了。”   四个娃儿也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所以并不与许泽平一起用膳。   许泽平看着桌上的香辣的菜系,什么酸辣土豆丝、酸辣椒炒鸡丁、剁椒鱼头,他咽了咽口水,“程哥儿,都是你点菜?”   程哥儿招呼许泽平坐下,然后边盛饭边说道:“嗯呐,最近觉得自己嘴巴淡淡的,就想吃些辣的、酸的。”   他将饭递给许泽平以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夹起一筷子的酸辣土豆丝一口吃下,幸福的眯起了眼眸,嗯,真好吃!   再来一筷子!   鸡丁闻着也香,来一口。   哇,这些太香了吧。   程哥儿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的那叫一个香。   从前一碗饭的肚量,他今天硬生生的吃了两碗饭,吃饱以后,还控制不住的大了一个饱嗝。   等到他注意到对面许泽平诧异的眼神,有些不好意的抹了抹嘴,打着哈哈:“秋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这不是没控制住吗?”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碗筷,郑重的看着程哥儿:“祥儿,你实话实话,是不是今日忘记吃中饭了?”   "没有,真的是秋天的手艺好,我没有控制住。"   许泽平狐疑的看着程哥儿:“真的?”   “真的!”程哥儿举起三个手指头:“我发誓,我中午吃了午饭的,不信,你问问秋天。”   “少爷,少主君中午吃了两大碗肉汤面。”秋天一个没留神,将实话都秃噜了嘴。   说完,秋天天呐,他怎么就将实话都说出来了。   “程哥儿,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这不光是食量猛增,而且还嗜睡,让许泽平有些控制不住的担心。   前两日大吉镇,程哥儿总是睡不够,许泽平其实也没有太放心上,只当冬日是东困了。   可是昨日他们是申时二刻到的家,最多申正三刻用得早晚饭,因为路途远,一路上四个多时辰也没有吃顿热乎的,回来自然是得早吃些饱饱腹。   用过膳,许泽平还想拉着他溜达溜达消消食,等到他转头一看,程哥儿竟然倚靠着椅子睡着了。   然后今日许泽平辰时出门前又进屋看了他一眼,还没有醒。   算算时辰,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了,真的是不太正常。 第263章 青云路63   对于自己的身体变化,程哥儿也是有数的。   他现在的症状和阿姐当时怀小船儿是一样的,嗜睡、吃不饱,只是哥儿不会像女子那样有明显的特征,女子一旦有孕月事就会停止。   哥儿怀孕的前期只能够靠大夫来诊治。   程哥儿也害怕自己的希望落空,他搪塞的说道:“平平,今日也晚了,明日我让秋天请大夫来瞧。”   程哥儿的明日又明日,一直到腊月二十七他在教导四个娃儿突然晕倒了,才真正请来大夫。   地方官员的年假与京官一样,都是腊月二十八开始,到次年的元宵节,一共十八日。   二十七这一日,许泽平正在宣布明年年初的安排,哪晓得就看到小虎焦急忙慌的来报,少主君晕倒了。   许泽平也顾不得其他了,将册子递给县丞,让他宣布接下来的事情,说了一声抱歉,就跑路了。   等到许泽平跑到东跨院,正好看到大夫在诊脉。   他也不敢打扰大夫,只能够焦急的看着大夫诊了左手又诊右手。   大夫弯腰贺喜,“恭喜县令大人,主君这是有了。”   许泽平的脑子瞬间宕机了,他傻傻的看着大夫:“有什么了?”   秋天看着已经傻掉的许泽平,捂嘴抿笑:“少爷,还能有什么?有小少爷了呗。”   许泽平在秋天的调侃下,反应了过来,大手一挥:“赏赏赏,通通有赏!”   许泽平高兴的合不拢嘴,当即从荷包里取出银子感谢大夫。   很快,许泽平从喜悦中反应了过来,询问:“大夫,我夫郎他怎么晕倒?是不是营养跟不上?要不要进补些什么?”   大夫也是开心的接过一两多的诊金,他安抚的说道:“主君的身体很健康,胎儿也很健康,说实话也是老夫行医这么久以来,算得上是很康健的孕夫了。”   “那我夫郎怎么会晕倒?”许泽平有些担忧的追问。   “胎儿会与母体争夺养分,这可能早就母体营养不够,从而气血不足,若是呼吸不畅通,就会晕倒。”大夫继续说道:“大人,您莫要着急,老夫会开些温补的药食,让主君进补着气血。   然后您一定要记得,孕夫要少吃多餐,这样也有利于控制胎儿的体型,让胎儿不至于发育的过大,影响生产...”   大夫说得很细,许泽平害怕自己记不住,于是立马让人拿来了纸笔,大夫一边说他就一边记。   ...   大夫嘱咐完以后,又开了药方。   许泽平将药方递给小虎,让小虎送他回去,顺便取药回来。   忙完这些,程哥儿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了。   他还隐约记得,当时自己只觉得屋里太闷,然后眼前一黑就晕倒了...   看着面前一脸喜色的许泽平,他似乎是确定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平平,我这是怎么了?”   “祥儿,我们有宝宝了!”许泽平开心的握住他的手,开心的分享着这喜悦。   当日夜期待的事情变成事实,程哥儿有一瞬间不知道作何感想,滚烫的热泪从他的眼眶流出,他直起身子圈住了许泽平的脖颈,将头埋进许泽平的胸膛,反复的念叨:“平平,我们有宝宝了。   我们,真的有宝宝了。”   等到程哥儿情绪平复以后,他才问道:“几个月了?”   “大夫说两个半月了。”许泽平隔着被子抚摸着他的腹部,温柔的说道:“正好过完年,也就稳妥了。”   大夫说怀孕前三个月是最不安稳的,他也是庆幸这段时间忙着总结年底寄给上峰的折子,也没空风花雪月。   不然出点事情,他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   程哥儿听着许泽平的话,脸色突然的发白,颤抖着唇:“平、平,这时间怎么对不上啊。”   程哥儿记得平平下乡回来是十一月初七,今日才腊月二十七,这满打满算也才五十天,怎么就两个半月啊。   他紧紧的扣住许泽平的手腕,“平平、我、我发誓,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程哥儿没有生养过,对于这些孕期事情,确实也是一窍不通。   虽然看着阿姐开怀,但许泽柔也不会跟着未婚哥儿去说这么私密的话题,多少也是张不开嘴的。   许泽平将他搂在怀里细心的安抚,耐心的跟他解释孕期的算法:“正常女子怀胎是从最后一个月月事的第一天算起,而不是从同床的日子算起,说是十月怀胎其实也不是特别准,因为准确的日期是二百八十天。   哥儿不像女子有月事,但是你们每月也有固定的特殊日子,用大夫的话来说就是暗经。   所以大夫诊脉,确定你们怀孕后,就会根据脉象推算出你们暗经的日子,然后结合这个日期,才能够得出准确的怀孕日子。   程哥儿,别胡思乱想了,会让我担忧的。”   “嗯,我知道了。”程哥儿枕在许泽平的怀里,真的真的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平平。   程哥儿怀孕后,恰好也到了放年假的日子,家中的中馈许泽平就接到了手里。   次日,他就在程哥儿的指导下,做着家中的支出开销:日常的开销、下人的月钱、以及岭北圈的人际往来...   算完开销,程哥儿又让他看家中的各个帐薄。   先是程哥儿的私库、也就是他的嫁妆彩衫裳,这里的帐薄只算到今年的五月,也就是他们北上的时间。   许泽平没有细看,就大致瞟了一眼,帐上挂着一千两。   唔,果然女人的钱就是好赚。   然后他们的家中的公账收入主要来源于四项:第一项是许泽平在清水镇的免税七十亩田产、第二项是许泽平成亲前给程哥儿的稿费以及这半年来许泽平陆续还收到的零零碎碎稿费、第三项就是他的俸禄、第四项许泽平与鲁工匠的水转筒车。   许泽平已经是大景官吏,他名下的田产可以划分为官屯,官屯可达上千亩...但许家的日子已经过得富足,许泽平夫夫也不缺银子使,也就没有去搞这特殊。   所以许泽平名下的田产还是七十亩,许家的契子一直都是与佣户四六份,许家占四、佣户六。   许泽平名下的是三十亩上等水田、二十亩中等水田、二十亩下等水田,两季水稻全部置换成银子后,约莫是三十五两。   许林氏害怕小夫夫在外头银子不够使,就将粮食全部换成了银子,寄给了他们。   这第二项才是他们小夫夫的大头所在,抛除各项开支,还余四千两白银。   要知道许泽平买庄子以及程哥儿与曹周氏的绣坊走的帐,也都是从这项使。   第三项就是许泽平的俸禄,每月发放的粮食够他们一家的嚼头还有余、然后银子除去许泽平会留下三两以外,剩下的交到到公中。   而这余下的银子就会被程哥儿放在府里使用,蔬菜水果开销、下人的月例、日常的打赏、换季的衣服。   小虎、秋天、夏天每月的月例是一两;两个粗使丫头的是五百文。   第四项,还没有进收、自然就没有记账。   程哥儿做的帐很细,他的私库不动,接着就是公账的第一项也是不动的。   公账第二项是大头支出以及人情往来、公账第三项是小额支出。   等到第四项有进账以后,程哥儿就打算将人情往来挪到第四项。   至于日后的绣坊,就是他们家的第五项收入,要怎么去安排到时候去看利润。   牙刷厂的事情,他听平平提起过安排,所以他也没有规划进来。   程哥儿悠哉的躺在罗汉榻上,看看话本、喝喝茶、吃吃瓜子水果,他看着忙碌的许泽平,哎呀真好。   许泽平做完帐就看到了悠哉悠哉的程哥儿,十分的怨念,他决定让程哥儿也体会体会劳累。   “祥儿,我看今日没有下雪了。”许泽平拿起挂在旁边的大氅走到程哥儿身边,“我扶着你去散散步吧。”   程哥儿近来格外不想动弹,他一听要散步,头一歪就佯装睡着了。   许泽平可不惯着他,将他半抱起来,然后把大氅系在他的脖子上,再给他穿好鞋子,然后再将手炉往他手里一塞,就半抱的将他带到了外头。   院子里的积雪被粗使丫头都清扫干净了,至于东跨院外的积雪被四个自告奋勇的娃儿铲除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许泽平才敢扶着程哥儿出来溜达溜达。   冰凉的冷风一吹,程哥儿骨子里的乏意倒也是散了。湿漉漉的路面让他格外的谨慎,挽着许泽平的手,两人走的格外的慢。   许泽平也不烦,耐心的陪着他走着这条走过上百次的路上。   慢悠悠的背影,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岁月静好。   夫夫两人也就是从东跨院走到西跨院再折回去,这么反复打转,后院的积雪较多,清理也不是那么细致,自然两人也不打算拿宝宝开玩笑。   来回三趟,活动量也差不多够了,许泽平自然也不折腾这个小孕夫了。   嘭!   热闹的烟花声响起,绚丽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   “哇,放烟花啦。”   乔云他们四个娃儿,看着这绚丽的烟火,激动的在小院里奔跑。   许泽平与程哥儿相视一笑,这是两夫夫婚后过得第一个年,明年他们的宝宝就会和他们来一起过年啦!   “好了好了,一起吃年夜饭吧,不然菜都要凉了。”秋天从正厅探出脑袋来,招呼他们用团圆饭了。 第264章 青云路64   许泽平夫夫热热闹闹的在过年节,燕京的皇城亦是如此。   “圣人,据说辽北州今年献上了一出贺岁大戏【话白狐之助常仙化龙】,小臣甚是感兴趣,不知道圣人可否满足小臣这心愿?”   李程雪望着高位上的盛安帝,笑意盈盈的拱手行礼。   许泽礼虽是官职卑微,但因为这起居郎一职,自然也是有幸来参加国宴的。   且他的位置还很靠前,能够看清盛安帝的神色以及听清的盛安帝的话语。   只见他提笔写到——   盛安十九年十二月三十日国宴,翰林学士向盛安推崇辽北贺岁大戏,圣人神色淡然:“可。”   盛安帝对于许泽平在岭北的所作所为都有所耳闻,对于他筹备的这出戏也是有些许的好奇,说实话别的县令上位不是想着治理田地、就是想着惩治腐败,他倒好,竟然排起了大戏。   他倒也看看这小子,要唱哪一出大戏。   锵锵锵   随着锣鼓喧天的音乐响起,一狼妖和一蛇妖登场。   狼妖手持狼牙棒,脚下是被他杀死的百姓。   蛇妖手持剑,怒目而视。   ——大胆狼妖,竟然伤天害理的残害百姓,看吾柳遇春不将你绳之于法!   ——哈哈哈,小小蛇妖竟敢在本狼王面前班门弄斧,看本狼王不吸了你的修为化为己用。   说罢,一狼一蛇就打斗了起来。   热血的缠斗伴随着激烈的鼓声,看得众人目不转睛,看着二妖的争斗无一不为常仙捏一把汗。   文官还好,武官恨不得自己上场,替着常仙将这狼妖斩杀。   伴随越来越快的比斗,蛇妖渐渐败下阵来,被狼妖一狼牙棒挥开,口吐鲜血。   看着脸上煞白的蛇妖,狼妖发出了仰天大笑:“哈哈哈,小小蛇妖,拿命来!”   噔噔噔   就在众人以为常仙要陨落之时,一身着鲜红官袍的俊朗神君从天而降,手持长枪,仅仅一枪就将狼妖击败。   狼妖匍匐跪地祈求饶命:“请灵慧神君饶命,小妖再也不敢了。”   看到这个场景,一些权贵子弟反应了过来,纷纷惊呼——是白狐仙旅的番外篇!   ——白狐公子!   ——灵慧武神!   惊喜的声音覆盖大殿,盛安帝看得起兴,他不悦的扫视底下,这些子弟立马闭上了嘴巴。   “狼妖你为害一方,乃是天地不容!”灵慧武神淡漠的看着这狼妖:“本神君今日要为天地除害,收了你这祸害。”   灵慧武神一掌拍下,狼妖瞬间倒地而死。   随即,灵慧武神转身看向蛇妖:“常仙你修行千年,积善行德,天帝派本神君前来助你飞升圆满。”   说罢,灵慧武神一团金光拍向蛇妖。   ——嘶~嗷   袅袅青雾升起,一群七彩神女从天而降,她们弹奏其玲玲仙音。   在这悦耳仙音中,长蛇化龙,从蛇鸣化作了龙鸣一跃升天。   ——好!   伴随盛安帝的一声叫好,李程雪也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表演的戏班名角全部登场谢幕,扮演化龙的武生捧上锦盒跪下——   “恭贺圣人万寿千秋,小的代表岭北百姓,将县令大人研发的宝物呈现给圣人。”   盛安帝给身边大太监使了一个眼神,大太监心领神会,走下台接过武生奉上的锦盒。   盛安帝打开锦盒,锦盒中放着一本折子、一份折叠好的宣纸以及三个叠放的小锦盒。   他情不自禁的挑眉,呦呵,这小子花样还不少嘛。   盛安帝习惯性的拿起了折子,他越看脸上越是控制不住的喜色。   折子上阐述了献上的宝物名为牙刷,乃是为了清洁口腔所制。   盛安帝已经年迈,牙齿自然也是不如从前的强健,时常会有所肿痛。   许泽平在折子上写明了刷牙的好处...最后写明了自己的请求。   圣人在上,小官惟愿圣人为牙刷正名乃是岭北县府衙牙刷厂所制造,今后有商人想要制造牙刷必须向岭北县府衙牙刷厂上交而二成利润,如有违抗当诛九族。   盛安帝看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紧皱,哎呦,这小子的单子不小嘛。   可是看到许泽平接下来的话,他觉得二成太少了。   因为折子上明明白白写着,牙刷厂的纯利润全部归府衙所有。   而关于厂里人员的月例,许泽平也清晰的记录了...   在折子的最后,许泽平留下了常用的话。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臣许泽平敬上。   看完折子,盛安帝打开折叠的宣纸。   宣纸上清晰的画着六幅图,这六幅图便是牙刷的使用方法。   最后盛安帝打开最上面的小锦盒,是一支雕刻着五爪金龙的牙刷。   打开第二、第三个锦盒,是各雕刻着金凤的牙刷。   以金凤的大小,可知是献给太君后和皇后的。   他合上锦盒,满意的看着岭北县跪着的戏班众人:“岭北许县令,深得朕心,当赏!”   盛安帝细想许泽平在岭北县做的实事,深知他是治国的人才,若非岭北县还需要持续治理,他真想破格将这样的人才拨回燕京。   而在看着端方儒雅的老二和野心勃勃的老大,盛安帝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老二终究是被他养的太端方了点。   好在性子良善、是个守成的明君。   日后有这帮良臣辅佐,他倒也能够放心的去见皇祖父了。   “恭喜父皇得此宝物。”皇太子龙熙和儒慕的望向盛安帝,满腔欢喜的祝贺着自己的父皇,就如同寻常家的父子。   皇长子龙熙阳对于这个只会拍父皇马屁的弟弟十分的看不起,三十多岁了还只会做这样的小儿姿态,真是让人不爽。   “晋王可是有何不同的看法?”   盛安帝坐在高位,很轻易的就将长子龙熙阳的神情映入了眼底。   对于这个长子他自然是抱有重望的,经历过权利倾扎的他,深知长子与嫡子之间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   所以对于两个儿子,他都是给过机会的。   至于为何会偏向老二,是他了解自己儿子的心性,老大上位,他底下的弟弟怕都不会有活路。   太子遇刺一事,固有太子诱敌之手笔、但晋王下阴手涂蛇毒于箭上想要置太子于死地...   这是盛安帝最忌讳的,皇位可以争,两个儿子他都给权利让他们去争。但唯独一点,阴私手段是他最看不得的。   龙熙阳收敛自己的情绪,恭敬的说道:“儿臣自是不敢,只是儿臣想着如此人才,父皇何不招进京中来?”   许泽礼垂下眼睑,犹如一鹌鹑,将自己遮掩于大太监身侧。   近来京中风浪不止,已经有数位淮苏官员被圣人清算、降职的降职、罢官的罢官,其中还夹杂着太子与晋王的私利争夺,不少职位都被两脉官员所占。   许泽礼看好的礼部郎中一职,亦是被两脉虎视眈眈。   当年翰林院一事,许泽礼要就被晋王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若非他凭借修编史书立足得了圣人的青眼,只怕...   看着如今打上老幺主意的晋王,许泽礼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不论如何,晋王不能够登基!   “将人招进燕京来,何人替朕治理岭北?”盛安帝目光温和的看着龙熙阳,笑意盈盈的说道:“要不晋王你替朕去分忧?”   龙熙阳也算是反应及时,立马跪了下来:“儿臣惶恐,请父皇见谅。”   龙熙阳再狂妄,他也不敢在盛安帝面前造次。   晋王这回答着实不算高明,若是许泽礼他就会以退为进的谨遵圣意,愿意去与能臣共同建设岭北。   下一秒,太子龙熙和跪了出来:“父皇,儿臣虽不才,但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儿臣愿意前往岭北与能臣建设岭北,以求早日将能臣召回燕京为父皇效力。”   太子教科书的回答,简直是赢麻了。   盛安帝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儿子,摆了摆手:“都起来吧,岭北哪里轮到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去祸祸。”   ...   燕京城因他刮起了龙卷风,许泽平自然是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还在与他的小夫郎花前月下。   “噔噔噔。”   许泽平将早就准备好的锦盒拿了出来,一脸兴奋的看着程哥儿。   程哥儿看着这四四方方的锦盒,双眸弯弯:“平平,这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   程哥儿打开锦盒,只见盒中放着两个杯子以及两只牙刷。   杯子的图案以及牙刷的图案,都刻着造型可爱的鸭子图案,他的眼睛亮亮的:“平平,这是?”   “这是我专门找张工定制的,杯子和牙刷的图案是唐老鸭和他的夫人黛丝。”许泽平温柔的说道:“喜不喜欢?”   “喜欢,我真的太喜欢了。”   平平一套、他一套。   是专门的夫夫同款耶。   程哥儿高兴的抱住了许泽平的脖子,然后亲昵的赏了一口在许泽平侧脸上:“给你的奖赏。”   四个娃儿因为困,早早的就去西跨院休息了。   夫夫二人倒是留在正厅守岁。   程哥儿将新年礼物收起来,然后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新年贺礼,是灰白色的毛帽套。   上次下乡时,他就注意到平平被冻得通红的耳朵。   所以这几日特意抽空,给他做了这毛帽套。   “所以这就是你这几日躲躲藏藏的原因?” 第265章 青云路65   程哥儿开心的弯了弯眼眸:“因为我想给平平一个惊喜呀~”   程哥儿原本是打算给许泽平缝制一套新的冬衣的,但是遭到了许泽平的拒绝,理由是不希望他太劳累的,故而程哥儿就单做了这毛帽套。   “我很喜欢。”   说着,许泽平就迫不及待的从罗汉榻上下去,快步走向卧室,将圆帽拿了出来往头上一戴,再把头伸到程哥儿的面前:“祥儿,帮我戴上。”   程哥儿看着许泽平这迫不及待的模样,抿嘴一笑,然后将毛帽套围着帽子戴好。   “俊不俊?”许泽平一脸喜悦的看着程哥儿,眼里充满着期待。   “俊,我的郎君是最俊的。”   小夫夫蜜里调油,渡过了他们婚后的第一个大年夜。   “少主君、少主君,今晚有元宵花灯节。”夏天兴冲冲的提着蓝菜子跑进后院,大声嚷嚷着,显然是很兴奋。   过了初八后,街上也会出现三三两两的小贩出来买卖东西。   家中有个孕夫,自然是很注重饮食搭配。   所以初八后,夏天和秋天就会轮流出去采买,买不到新鲜的蔬菜水果、能够买到活鸡、活鱼这些也好。   家中有供给的猪肉,但是常常吃猪肉,程哥儿也觉得腻。   今日夏天很幸运的买了两只活鸡回来,他看着小贩挑着的三只活鸡,本来是想要包圆了的,但恰好遇上了县丞家的丫头来采买,就将另外一只公鸡让出去了。   将两只老母鸡买了回来。   老母鸡一般都是放在家中下蛋用的,若不是真的缺吃的,一般是难得遇见的。   买了活鸡,又碰到买卖黄鳝的,他又称了两斤。   买到了难见的东西,夏天只觉得开心。恰好回来的时候,又听见今日元宵节,县城会举办花灯节,这不,马上就往家里冲。   程哥儿听到夏天开心的叫嚷声,他也很开心,花灯节耶。   他放下手里缝制的小衣服,看向许泽平:“平平,我们去花灯节好不好?我保证我不去人群中凑热闹,就在边缘瞧瞧。”   程哥儿怀胎三个月余,除了嗜睡、贪嘴了些,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所以他养的极好,从前尖尖的下巴也变得圆润了。   整个人充满着阿爹的光辉,让人看上去就欢喜。   夏天还没有挨近主卧,就被秋天给逮住了,“好小子,嚷嚷什么?吓着少主君了怎么办?”   见着秋天哥这严肃的样子,夏天缩了缩脖子,乖乖的跟着他去厨房打杂。   “好。”   程哥儿看着鼓鼓的肚皮,温柔的拍拍肚皮:“宝宝,今晚阿爹带你去见世面好不好?”   许泽平听着程哥儿这话,也止不住的乐弯了眼眸,看花灯节=见世面。   他起身走到程哥儿身前蹲下,像许多爸爸一样,将脑袋贴在孕夫的肚皮上,想要听一听宝宝的反应。   结果,只听到了程哥儿肚皮咕噜咕噜的声音...   程哥儿嘿嘿一笑,用手指点点许泽平的侧脸:“宝宝,说他饿了~”   程哥儿的肚皮会比寻常三个月的孕夫肚皮大一些,但也不夸张,还没有到显怀的地步,所以夫夫二人也没有多想,只当是程哥儿胃口好,宝宝发育的好。   晚膳过后,除了两个粗使丫头,秋天、夏天、小虎都跟着许泽平夫夫出门去看花灯节了。   元宵花灯节是曹、秦、赵三家商户共同出资举办的,地点在岭北牡丹巷。   许泽平他们到达的时候,牡丹巷已经张灯结彩的挂起了红灯笼,远远的就能够听到兴奋叫好声,不用凑近就知道有多热闹。   “是在表演杂技!”   小虎惊喜的指着前方,若不是碍于走在前面的许泽平夫夫,他们都想冲过去了。   许泽平牵着程哥儿,无奈的摇头:“罢了,你们去热闹热闹吧。”   许泽平一放话,小虎、秋天、夏天就跟松了缰绳的野马,立马就撒欢了。   “程哥儿,要不要去看看杂技表演?”   程哥儿看着扎堆的人群,摇了摇头:“不了,我看见前面有卖元宵圆子的,我们去瞧瞧?”   元宵节吃汤圆自然是应景,今日家中,倒也不是说没有元宵圆子,但那个时候程哥儿说他一点都不想吃元宵圆子。   现如今出门了,又想吃元宵圆子。   这孕夫的口味,还真是一会一个变化。   “好。”   卖元宵的小贩是一对老年夫妇,他们支着简易的桌椅,用小炉子煮着手工的元宵。   见客人上门了,老伯笑着张罗:“两位贵人,可是要来两碗元宵圆子?”   “有什么口味的?”程哥儿嗅着空气中微微泛着酒香,勾起了他肚里的馋虫。   “有酒酿圆子和红枣圆子。”因着是手工圆子,也是现做的,所以小贩夫妇也没有多做口味。   “我想要酒”酿。   “一碗红枣圆子,老伯。”   程哥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泽平打断了。   “老伯,多少钱?”许泽平尽量不看程哥儿气呼呼的神色,温和的向摊主咨询价格。   “七文钱。”   “好嘞。”许泽平从钱袋中数出七个铜板交给摊主,然后牵着程哥儿走向座位。   “程哥儿,等下我带你去买花灯怎么样?”许泽平用指腹轻轻勾勾他的手掌,“不生气了好不好?”   “哼。”程哥儿也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吃酒酿圆子,所以绝对不是他想吃的,是他肚里的宝宝想吃:“不是我想吃的。”   “知道知道,我们程哥儿这么乖,怎么会想吃酒酿圆子呢?”许泽平温柔的摸摸程哥儿未显怀的肚皮:“都是宝宝不听话,不乖的撺掇着阿爹吃酒酿圆子。   程哥儿,你放心,等宝宝出来以后,我帮你教训他。   先打他几巴掌,让他老实老实。”   程哥儿听着许泽平认真的语气,眼咕噜转的飞快,立马说道:“啊,宝宝应该是听话了,他说他又不想吃酒酿圆子了。”   就在小夫夫玩笑间,老伯已经将煮好的元宵圆子端上桌了。   一个个胖乎乎的圆子看了就让人有胃口,程哥儿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递到许泽平的嘴巴:“平平,你试试甜不甜?”   就着程哥儿的手,许泽平吃下了这个胖乎乎的圆子,软糯、微甜,正好适合程哥儿口味:“甜度适宜,正好适合你。”   这时候的糖金贵,汤圆里头自然也不会加很多,也正是这般情况下,全乎了他们这些微甜口味的人。   程哥儿一口咬下,眼睛瞬间放光、软软糯糯还伴随着红枣的清甜,真的好吃!   汤圆中含有糯米、不宜消化,许泽平也没有让程哥儿多吃。   让他浅尝了四颗,剩下的就自己包圆了。   元宵过后就要上值了,当时候要忙着修检城墙,怕是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忙,所以许泽平想趁着今日,好好的陪程哥儿玩的尽兴。   “平平,你看哪里有猜灯谜!”程哥儿指着高台上挂着的那盏琉璃花灯,眼里透露出的无一不是——想要、好想要。   “那我们去瞧瞧?”   “好呀。”   “各位看官老爷,猜灯谜比赛开始。”曹老四摇着他手里的折扇,笑眯眯的看着台下的众多书生郎:“报名费仅需五百文哦,获胜者不但可以领走这盏琉璃荷花灯,还可领走2两白银。”   许泽平看着穿着长袍的读书郎,不说多的,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这么一合计,琉璃荷花灯算它五两,外加领走的2两白银,怎么也不会亏。   果然他一开口,八成的读书郎都踊跃报名,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   许泽平自然也是排队去交了报名费。   ——第一轮,请各位老爷从箱子中一人拿取一张纸团。每个纸团上是一个字谜,答出者可以进入第二论,没答出者淘汰。   在曹老四的引导下,包括许泽平在内的三十个读书人依次从木盒里拿出一张纸条。   许泽平站在第二排左手边的第一位,倒也不着急。他看着手里的谜语--走在上面、坐在下面,思索三息,心里就有答案了。   想想到手的十多两银子,曹老四就觉得这门生意划算,他笑呵呵的看着各位读书郎:“现如今字谜都已经拿到手上了,请能够答出答案的书生郎留下、答不出答案的书生郎走下来。”   三十个读书人,主动退下的有五个。   “好,现在从第一排左手边第一位开始,依次念出你的字谜以及答案。”   ——半个月亮,胖。   ——出多一半,岁。   ...   ——走在上面、坐在下面,土。   第一轮在对答案之时,又删掉五个。   进入第二轮后,又删掉十个。   第三轮后,台上只剩下许泽平与一个穿着泛白长袍的年轻书生。   这书生看着仔细从容的许泽平,有些没底,他能够参加这花灯节,自然也是倚靠着肚里的那点墨水。   “曹老板,这第四轮怎么出题?”年轻书生,看向曹老四先提出了问题。   曹老四微微一笑:“第四轮,我不出题,由你们自己二人对答。”   “小生姓乔,单名一个毅,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乔书生微微一躬,谦逊的行礼。   “在下姓程,单名一个许。”许泽平微微一笑:“叫我程书生就好。”   许泽平注意到人群中捂嘴笑的程哥儿,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第266章 青云路66   二人相互见礼后,开始相互出题。   许泽平观他带着简易的竹冠,就客气的说道:“乔兄,程某观你已加冠,你当年长,请你先出题。”   乔毅闻言大惊,他观程书生气质不凡、谈吐都十分的稳重,本以为他会年长几岁,却不想他还未加冠...迟疑片刻,他说道:“皇帝新衣。”   “袭。”许泽平随意的说道:“三十六个时辰。”   “晶。”乔毅继续道:“八九不离十。”   “杂。日月当空。”   “曌。种花要除草,一人来一刀。”   “化...”   二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的斗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没有分出胜负。   精彩的文斗,也引得围观来看的人越来越多。   远远的许泽平也看到了涌过来的杨县丞,他也怕自己的身份显露,那就没得玩了。   于是他提议的说道:“乔书生,我们议和吧,程某要的只是那盏琉璃荷花灯,当然程某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程某可以补你二两银子。”   乔毅连连摆手的说道:“程书生,补银子就不用了,你喜欢琉璃荷花灯你就提走吧。”   曹老四看着他们有商有量的,本来还想说不合规矩,但是在许泽平威严的眼神下,原本的到了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等到更多的人听说有两位书生精彩的文斗涌过来时,许泽平已经扶着程哥儿离开了。   程哥儿提着漂亮的琉璃荷花灯,满眼的欢喜,“平平,这个荷花灯我要留着,好好的收藏起来。”   最好,日后作为他们合墓的陪葬。   “好。”   “前面还有放荷花灯的耶。”程哥儿眼睛亮亮的,“平平,我们去看看吧。”   “好。”   “老板,这荷花灯怎么卖?”   在牡丹巷的街尾有一条小河流,这条河流会通过岭北县城的暗河汇入东岔河。   岭北县百姓在元宵节当天,也有放荷花灯祈求今年风调雨顺的习俗。   故而卖荷花灯老板生意还不错,他的店面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圈的人。   赵老五听着询问声,大声的说道:“最外面的竹灯2文钱一盏、中间的纸糊花灯5文钱一盏、靠里面的荷花灯十文钱一盏。”   许泽平听着这价格也算是十分的公道,竹子做的荷花灯最为的畅销,2文钱一盏城中穿的稍微体面一点的百姓,都会给孩子买上一盏。   中间所谓的纸糊花灯,就是在竹子做的荷花灯上浆糊上油纸,然后在油纸上勾勒出简易的图画。   买卖这花灯的多数为年轻男女,互表心意。   最后靠内的灯做的比较精致,虽说也是竹子和油纸原材料,但是做工这些都很细腻。   买卖的人并不多,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贵妇人买上一两盏。   许泽平在程哥儿指挥下,蹲下身子挑选着荷花灯,最终敲定了两盏荷花灯:一盏荷花灯画着的是蝶戏合欢花、一盏荷花灯画的是五谷丰收。   合欢花寓意阖家欢乐、美满幸福。   五谷丰收寓意百姓不愁吃喝、安居乐业。   “老板,可否借你墨宝一用?”   在付过钱后,许泽平向老板提出自己的小请求。   “自然是可以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程哥儿在红色的粗布上写上这一句,然后嘱咐的说道:“平平,你不许偷看哦。”   赵老五看着夫郎熟练的落笔,倒也有些诧异,岭北县识字的男丁都不多,何况是家眷呢?   倒也不知道,是那户书香人家培养出来的哥儿。   看着这对夫夫不凡的气质,倒也是般配。   程哥儿写完以后,将粗布系好放进了荷花灯中,然后他才将笔墨递给许泽平。   家旺业旺人丁兴旺   国强民强社稷富强   许泽平的想法一惯朴实无华,他写了一副上下对联,写完以后还问程哥儿看不看?   程哥儿摇了摇头,“这个秘密,等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在交换好不好?”   走到河边,放下荷花灯,看着渐渐远去的荷花灯。   程哥儿微微的依靠在许泽平的胸膛,漂亮的眼眸盯着河流中漂浮的荷花灯。   许泽平也不多言,享受着独属于二人的浪漫时刻。   一盏、两盏、三盏...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漂亮的愿望河,带着人们最美好的祈望奔赴未来。   “平平,你说人会不会有今生来世?”   在回去的路上,程哥儿静静的提出了这个问题。   “或许有吧。”许泽平想到自己的这离奇经历,有些含糊的应答。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可能跟祥儿说,其实我们生活在一本话本中吧?   “那如果有来世,平平,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许泽平与程哥儿的手十指相扣,二人跟着人流往家的方向走,他回答的很真诚:“程哥儿你这么好的人,我生生世世都不想放手。”   “我也一样。”   程哥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个问题,或许是在荷花灯聚集他们二人静静依靠之时,他脑海中冒出来的那句话——你怎知今生的相遇不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呢?   “少爷,少主君,我们在这里!”   远远的小虎就站在牡丹巷口拼命的挥手,他一边挥手还一边大声呼喊,生怕许泽平夫夫没有看到他们。   在接应到许泽平夫夫后,看着许泽平手里提着的琉璃荷花灯,小虎立马殷勤的上前接过荷花灯:“少爷,小的来给你提着吧?”   看着小虎这壮实的身材,许泽平突然想到他当年说要娶漂亮媳妇的戏言,算算小虎也有十八九岁了,在大景朝,也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好生提着,要是磕着了,我拿你是问。”   小虎一听,哪里还敢提着?立马抱在了怀里,生怕自己被责罚。   看着小虎孩子气的这一幕,倒是把许泽平几人给逗笑了。   回到府中,看着四个娃儿可怜巴巴的蹲守在东跨院...   “先生,花灯节,你们怎么都不带我们出去?”   “先生,你偏心,你都带秋天哥哥他们出去!”   ...   这时,几个无良的大人才想起,他们是偷摸溜出去的,原因就是花灯节都不想看顾孩子。   程哥儿看了一眼秋天,只见秋天跟变戏法一样变出了四朵头花,然后将四个娃儿推着往西跨院走:“哎呀,你们看着头花好不好看?我特意给你们买的哦~”   元宵节结束,许泽平又开起了轮周转的模式。   盛安二十年正月十六,许泽平一到府衙与同僚们相互见礼以后,就将他们招进了衙房,相商起以工代赈的政策。   上工时间由上午的辰时到下午的酉时,中间有半个时辰的休息。   上满一个工,他们包工人的三餐,保证都是扎实的粮食,且每餐都有一个肉菜。   上满三个工,奖励一枚铜板,等到工程结束一起结账。   许泽平也知道这些有点坑,但是没有办法,衙门就是穷。   ...   经过衙门众人的相商后,预期在五月春耕前,将城墙检修完成。   这个政策一直通过后,许泽平、袁书吏、杨县丞就书写公告。   至于陈灵,则是去请张工过来相商城墙检修的详细工作。   等到张工过来时,许泽平三人已经写出了几十份公告了。   许泽平与张工相商城墙的时期,杨县丞他们就是拿着公告下乡镇颁发公告...   许泽平这边忙着俢检城墙,程哥儿这边自然也不闲着。   绣坊那边都已经装修完成了,为了赶工期,曹周氏那边可是派人监督着,据说整个装修的工匠整个年节就休息了三日。   大年三十、初一、初二。   初三,他们就开始工作了。   乔云和王莺莺的进度很快,不过半个月,他们就将针法学完,已经能够跟着程哥儿开始用蜀绣绣简单的图案。   王叶和曹琴的进度也不差,她们学的很认真,现在也开始接触针法了。   过了元宵节,程哥儿就将四个娃儿安排到了绣坊住着。   绣坊里看守院子的健壮婆子们以及巡逻的长工,都是曹家的人。   绣娘的手很重要,所以程哥儿很郑重的交代曹周氏,四个娃儿不能够做粗活。   曹周氏自然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保证四个娃儿的衣食住行都会由婆子细心照料。   此后,程哥儿每日会在辰正三刻来绣坊教导四个孩子绣活、然后每日在酉时三刻回去...   正月二十二辰时,巨大的炮竹声响起,许泽平拿起锣锤往锣鼓上一击,听着响亮的锣鼓声,许泽平扬声高喊:“开工!”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两万百姓拿着碗开始自发性的排队去打饭。   在他们前往的空地上,有两口大锅在运作着,面食清香的滋味引得许多面黄肌瘦的百姓肚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开工饭是一个馒头、一碗肉粥。   古代的徭役很苦,轻者挨饿挨打、重者丢了小命。   许泽平以为自己这项政令下来,不说遭到群众的反对、但也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壮丁。   毕竟以工代赈的政策看着是美好的,但也只是空壳的理想。   但是他没有想到,开工第一天就有两万壮丁自相赶来,其中有五成是小满镇的镇民。   小满镇一共也就八千多人,他们这次前来,相当于出动了所有壮年劳动力。   另外三成是来自大吉镇,因为曹家招募绣娘一事,让那些招募绣娘的家眷们见识到了县令的善心。   还有两成是大吉镇临近两镇的百姓,他们也听说了招募绣娘时发生的事情。   他们相信,这么善良的县令,真的会做到他公告上面的事情。   当胖乎乎的馒头和热乎的粥食出现在他们的手里,他们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第267章 青云路67(捉虫)   许泽平穿着一身短打跟着队伍出城拉黄土,既是监工也是劳力。   经过张工的考察选址,俢检城墙需要的黄土有两处选址:一处选在岭北郊外的浅陵湖,浅陵湖与枫叶林交界,沉积的地方有他们需要的粘性土壤;第二处选在辽河山脉,辽河山脉有大量的植被,从这里挖土也不担心引发后续的坍塌的问题。   许泽平跟的这队,有上千人,都是20-30岁的壮丁,他们的目的就是前往路途遥远的辽河山脉拉土。   日夜兼程,他们不敢耽误,终于在第五天傍晚到达辽河山脉。   日夜的赶路,众人都疲惫不堪。   但是谁都不喊累,因为他们的县令大人都不曾抱怨过半句。   在许泽平的指挥下,众人安营扎寨。   然后趁着众人安营扎寨的功夫,许泽平背负弓箭,带领十多名壮汉进山打猎,他想要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给撞到一两只野兔子。   他们的这行人运气还不错,撞见了一只饿极出来找吃食的野猪。   ——咻咻!   许泽平搭弓射箭,两支利箭一次性齐发,直接射中野猪的两只眼睛。   ——嗷呜!   野猪惊叫一声,开始凶猛的乱窜。   众汉子在许泽平的示意下,都按捺住自己的心中的躁动,控制不住的吞咽口水。   这只野猪少说也有三百斤,够他们大伙好生吃上一顿饱饱的大肉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野猪终于是累瘫了,   然后许泽平等人围上去,给了这头野猪一个痛快。   “许大人,您这箭术也真是太高超了!”   “是啊,没有想到大人您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却是练家子啊!”   许泽平听着几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笑着跟他们说起了自己年少时前往江南的游学的经历:“我并非是个练家子,只是君子六艺中的箭术也不错...”   从许大人这里,他们知道了什么是君子六艺。   而许泽平精彩的游学经历,也给他们贫瘠的世界增添了一道光芒,他们暗暗的发誓,他们也要将自己的娃儿培养成许大人这样优秀的人。   ——许大人,他们回来了!   ——许大人,他们带着大野猪回来了!   巡逻的汉子,看着许泽平他们等人抬着大野猪回来,兴奋朝着营寨报信。   然后扎好营地的汉子们,都涌了出来,自发的收拾起了这头大野猪。   拔掉野猪脖子上的匕首,用盆接血。   因为人多势众,这些汉子们倒也不怕有野物过来,都痛痛快快的放血煮肉。   倒是许泽平还生着一份警惕,将难得处理的胰脏让人找个地方埋了。   这些汉子看着腥臭的胰脏,有些可惜,若不是路途遥远他们还真的想带回去。   吃了一顿饱饱的晚饭,许泽平就上半夜巡逻和下半夜巡逻的队伍分拨了出来....   许泽平躺在大通铺里,听着酣睡的呼噜声,倒也不是睡不着,而是盘算起接下来的事情。   他与张工实地考察城墙时,张工说东墙的木骨出了问题,需要更换新的“紝木”,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更换成功了没有?   若不是没有府衙没有合适的人选来监工,他还真不想亲自上阵过来辽河山脉。   杨县丞年纪太大,不适合长途奔波。   袁书吏,文弱书生一个。   陈主簿,年纪轻,想法稚嫩,压不住阵。   柳师爷胖乎乎的,走上三两步气喘吁吁。   哎,就别提那些皂隶了,终是镇不住场子。   周捕头不错,但是被他派去燕京了。   混乱的思绪在许泽平的脑海中旋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睡着的。   等到他睡醒后,发现这些壮汉们已经在自发的挖起了黄土。   仔细一看,人群中一个方脸大汉挖的最起劲。   他招来人盘问了一番,知道这个大汉姓王名贵,小满镇小王村人氏,也是他第一个提出挖土的。   他们这次前来,拉了四五百个板车过来。   一个板车能够装四百斤左右的黄土,他们这一趟能够拉回去二十万斤黄土回去,也就是100吨。   这一百吨黄土混上黏土、砂砾,不说修葺四面城墙,修葺两面城墙也是够了的。   千人轮流挖上了三日三天,终于达到他们需要的产量。   在第四日的下午,休息一上午的众人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二月初七,许泽平他们这支队伍终于到达了岭北县西门下。   许泽平刚一到达城门下,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就被杨县丞火急火燎就往马车上推。   “杨县丞,怎么了?”   “大人,终于是将你盼回来了。”上了马车后,杨县丞说道:“燕京恩赏的人到了,为了会你的面,已经在县城住呆了三日。”   杨县丞想要派人去寻一下大人,却被黄司正阻止了,他说正好他要看看岭北的风光。   黄司正可是正五品阶的大太监,又是圣人身边的得意人,他发话了,杨县丞哪里敢说不?   只好小心的陪衬的。   黄司正问什么,杨县丞就答什么,差不多将许泽平在岭北县所做的事情都答了。   许泽平指着自己的这身粗麻衣,蹙起眉头:“这也不好去见客,不如我回去换身衣裳吧?”   “大人,这样去也挺好的。”   杨县丞也是有私心的,像许大人这么好的官,就应该往上走,这样才能够给百姓做更多的实事。   更何况许大人也不是装模作样,的确是外出劳累回来。   只是他们的马车刚从后门驶到城中心,就被县衙的捕快拦住了道路,说燕京的大人去东门看百姓修葺城墙。   杨县丞只好命令车夫调转马车,向东门出发。   约莫一盏茶时间,他们的马车停在了距离东门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许泽平一下马车就看到蓝色袍子的黄司正,相对于旁人来说,黄司正的皮子相对的白皙,加上做工精致的棉袍,让人很难不注目。   “黄大人。”   许泽平大步流星走到黄司正的身后,恭敬的拱手。   黄司正听到略微熟悉的南方口音,回头见到了一身粗布麻衣的许泽平,习惯性的想要甩一甩拂尘...扬起手,才发觉自己今日是穿着常服,清了清嗓子,缓解了自己的尴尬:“多礼了,许县令。没有想到阔别一年,你倒是壮实了不少。”   听闻约莫有些耳熟的声音,许泽平直起身子,才发觉这黄司正正是那日琼林宴给自己喂醒酒的大太监。   “小官这模样,倒是让黄大人您见笑了。”许泽平搓了搓手掌,也有些许的窘迫:“皆是因为回来的仓促,还没有来得及梳洗。”   “挺好的,没有辜负圣人对你的期望。”   就在许泽平想着怎么接这句话的时候,黄司正突然说道:“许县令,陪杂家走走吧。”   “是!”   “许县令,想何时回燕京城?”   许泽平打着哈哈,“黄大人,莫要调侃小官了,这燕京城哪里是小官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许县令,杂家这句话是代圣人问的。”   许泽平听到这句话,背脊一凉,他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发颤。   “许县令,你莫要紧张。”黄司正笑眯眯的说道:“圣人是个惜才之人,不会难为你的。”   “后年的考核,小官听候圣人的差使。”   许泽平饶是心中掀起了波涛巨浪,明面上还是笑意满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但他知道他不能够拿家人与仕途去赌。   所谓的自由,不就是在规则与权力之间的游戏吗?   黄司正看着身边年轻人清明的双眸,黑白分明的眼眸很干净,没有染上权力的欲望。   与他阿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同,圣人说的很对,小许大人若是沾染上了权欲,是真的很可惜。   “许县令,一月十六你阿兄升迁为正五品礼部郎中,这喜讯想必你还没有听说吧?”   许泽平听闻这个消息心中一喜,眉梢轻扬:“还多谢黄大人的报信,小官确实还没有听到消息。”   ..   许泽平陪着黄司正寒暄,直到午时用膳,二人才回县衙门。   用过膳食后,黄司正让许泽平先回去梳洗一番,下午好接旨。   许泽平刚回到府邸,就看到程哥儿挺着个肚子等在后院中。   不过半个月未见,程哥儿的肚子就涨了一圈,圆滚滚的肚皮有寻常五个月妇人的大小,吓得许泽平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酸臭味,就要去搀扶他。   程哥儿温柔的笑笑:“平平,你回来了。”   “祥儿,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了?”许泽平算算时间,都不到四个月,想到这里他不免的担心:“是不是你这段时间没有管住嘴?”   程哥儿摇头,他扬起喜悦的笑容:“没有,大夫说我肚里有两个宝宝。”   两个宝宝?   许泽平双眼一亮,开心的说道:“真的吗?”   “那还有假?”程哥儿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痛吗?”   许泽平龇牙咧嘴的回答:“痛。”   洗了澡、又绞干了头发,许泽平终是没有忍住,他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程哥儿圆滚滚的肚皮上。   怦   怦   一前一后的两道心跳声在许泽平耳畔绽放,许泽平此时就是个傻爸爸,他开心的看向程哥儿:“祥儿,我听到宝宝的心跳声了。”   程哥儿催促他赶紧挽发,“好了,快些起来,黄司正还在衙门等你呢。等你晚上回来,我让你再好好听宝宝的心跳声。”   在程哥儿提醒下,许泽平才想起这正事。 第268章 青云路68(捉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岭北县令许泽平赤诚清正、下为民谋福、上为府衙创收、实乃高风亮节....简在帝心。   朕推恩其父为河洛县广义员外郎、推恩其母为五品宜人。   钦赐。   许泽平听着圣旨内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杨县丞不动声色推了推他的腰,许泽平这才反应过来了,他上前捧过圣旨:“小臣谢主隆恩。”   等到许泽平接过这份圣旨以后,黄司正又从衣袖中取出第二份圣旨。   许泽平不敢有所迟疑,立马跪下,继续听黄司正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岭北县令许泽平制造宝物牙刷当属上天恩赐,特昭告天下宝物乃是岭北府衙独属....   若有私造不给岭北府衙进贡利润者,诛九族!   钦赐。   “谢主隆恩!”   许泽平上前将第二份圣旨捧到手里,然后转身交给杨县丞,嘱咐他这份圣旨一定要呈放在公堂上以示效尤。   “许县令,继续接旨。”   许泽平有些麻木了,盛安帝这究竟是下了多少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辽北州献戏....让朕龙颜大悦,实属当赏。   恩赏辽北知州白银两千两、粮食千斤。   恩赏岭北县令白银千两、粮食千斤。   钦赐。   “还有吗?”许泽平巴巴的望着黄司正:“黄大人,你就一次性宣读完吧,免得小官起来了又要跪下。”   黄司正被许泽平的话逗笑了,“许县令,你当圣人这圣旨是白纸呢?一道又一道的?还不赶快过来接旨。”   许泽平嘿嘿一笑,赶紧起身去接旨。   最后一道圣旨宣读完,黄司正说道:“许县令,你父母的恩赏,圣人可是特意下了两道,另外一道携着恩赏已经送往了河洛县了。”   “多谢圣人恩赐。”   黄司正甩了甩自己手里的拂尘,他道:“许县令你只要好好为百姓办事,圣人是忘不了你的。”   三道圣旨宣读完,黄司正也就没有逗留的由头,当即提出了辞行。   许泽平以天色渐晚,进行挽留。   黄司正却说圣人身边离不得人,加强回去的理由。   说到这个份上,许泽平就没有再挽留。   与杨县丞,一起将黄司正送到了城门外。   黄司正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俢检的城墙,然后放下帘子,闭目说道:“出发!”   许泽平看到突然现身的两名锦衣卫,也终于知道为何黄司正敢趁着夜色赶路。   许泽平将恩赏的银子和粮食,让两个捕快搬到衙门库房中去。   周捕头不解的问:“大人,这明明是圣人赏赐给你的,为何要搬到库房去?”   许泽平笑着回应:“圣人对于本官的恩赐已经推恩于父母,这赏赐不过是圣人借着赏赐本官给予百姓的救济罢了。”   对于许泽平的说辞,周捕头没有去推敲,反正听大人的就是没有错。   因着天色晚了,许泽平也不好盘问周捕头他们在燕京的经历。   等到登记好库房的银子和粮食,就让他们下值了。   在回府衙的路上,许泽平回想着盛安帝御人的手段,真心佩服。   打一棒子,给两个甜枣。   当然,许泽平也是十分感激盛安帝的推恩于父母。   这样的殊荣,无一不是说明盛安帝看到了牙刷的潜在利益。   前朝,员外郎也是正儿八经的编制官员,与六部郎中相当,都是圣人的近侍官之一。   新朝建立初期,朝廷物资困乏,不少富商捐官,文武帝就封他们为某某员外郎。   士农工商,士族是打心眼里排挤这些捐钱得来官位的员外郎。   御史谏言,圣人重商抑文,看不起他们这些文官。   有了这一开端,到文武帝后期员外郎这一官职就淡漠出了六部。   等到文景帝时期,员外郎更是被贬成了驻外官员,成了联系乡绅与朝廷的纽带。   而到了盛安帝这一时期,员外郎更是被削成了编制都没有的外派人员,剩下的只有面子上的尊称。   嗯,对于许松山来说起码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好处就是可见官不跪。   更重要的是,县令见了他都还得行个作揖礼。   毕竟员外郎在明面上还是朝堂的五品外派官员,只是没有俸禄、没有实权。   相对于许父这尊称的荣誉,许母这五品诰命夫人才是实打实的恩赏,不但有俸禄、朝服,还有进京面朝国母的机会。   虽说大景诰命夫人、诰命夫郎从高到低有七个品阶,但官员想要递折子为家眷申请诰命,还得做到五品官才行!   五品以下官员是没有资格为家眷申请诰命,除非是官员做出了巨大贡献,朝廷会推恩于其家眷。   许泽平父母就是当下的情况。   按照惯例,许母根据许泽平的官职,最多敕命为七品孺人。   但盛安帝根据牙刷潜在利益以及许泽平提出的多项政策,他给予了破格提拔。   反正许父被封为了员外郎,许母根据丈夫的官职敕命,也不算为过。   官员申请诰命,也还有潜规则。   因为大景以孝治天下,若是母亲(阿爹)健在,官员申请的诰命只能是母亲(阿爹)。   只有母亲(阿爹)不在,方可为正室申请诰命。   盛安帝的这一出推恩圣旨,倒是给许泽平解决了一遭潜在的难题,若是他日后迁升成五品官员,他就直接能够为程哥儿申请诰命。   想到这里,许泽平扬了扬眉眼,着实是好事一桩。   许泽平捧着两道圣旨,脚步轻快的踏进了府邸后院。   到家后,他立马让小虎去收拾正堂,他要焚香将圣旨好好的供奉起来。   程哥儿看着两道圣旨也是诧异:“平平,怎么会是两道圣旨?”   “程哥儿,是三道圣旨。”   随即许泽平将三道圣旨的内容都说给了程哥儿听,程哥儿听了也是欣喜不已,他为公婆得封,打心眼里高兴。   其中的关键点,他当然是能够领悟的。   等到小虎带领粗使丫头将正堂收拾出来,许泽平夫夫这才将圣旨焚香供奉到正堂。   活忙一通下来,都到戌时了。   夫夫二人,这才有空用晚膳。   或许是胎儿已经稳固,到了孕中期,程哥儿口味恢复了正常。   许府的餐食都是跟着孕夫的食谱走,所以他们的口味也清淡了起来。   许泽平盯着程哥儿的餐量,严格按着大夫的册子来执行,少吃多餐。   程哥儿在许泽平的眼皮子下也不敢贪多,吃了四个水饺,喝了小半碗的鸡汤。   倒是许泽平自己,又快又香的用了两碗饭,看得程哥儿直流口水。   用过晚膳,程哥儿半倚靠在罗汉榻上,他将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呈现在许泽平的面前,开心的指着肚子:“平平,你要不要来听听宝宝的胎动?”   胎动也是程哥儿这几日感受到的,算算日子也符合大夫所说,孕期四个月时,宝宝会出现胎动。   这时候宝宝的胎动并不频繁,一日或是几日会碰到一次。   等到五个月往后,会愈加的频繁。   许泽平靠了过去,但他不是听宝宝的胎动,而是将人半抱到自己的怀里,用手揉着程哥儿的腰,为他缓解腰部的疲惫。   指法是先前许泽平私下用枕头练习过的,不算专业,只能够说是有心。   约莫小半个时辰,许泽平问道:“好些了没?”   “平平,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泽平松开人,起身活动活动自己的手指,他说道:“吃饭的时候,我看你换了好几个动作。”   既然如此,程哥儿也不客气的说道:“平平,床头里面有个蓝色的小瓶子,你给我拿过来。”   许泽平没有问为什么,起身向内室走去,打开床头的匣合,果然看到了一个蓝色的小瓶子。   拿着瓶子走到外室,坐到程哥儿身边,“可是脚浮肿了?来,我帮你脱鞋。”   程哥儿瞥了一眼卧室的门,“不是。”   许泽平领会,他起身去关门,等到折回来,就看见程哥儿已经解开了上袄的,露出了圆滚滚的肚皮。   昔日雪白的肌肤上,有了淡淡的粉色纹路。   与哥儿腹部美丽的金茶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哥儿有些不自在,“平平,是不是很丑?”   “没有,好看的。”   许泽平在程哥儿指导下,打开瓶盖,倒出一点膏油在手心,两手摩擦生热以后,他才就着膏油给程哥儿肚皮抹着。   膏油还带着淡淡香气,并不难闻。   许泽平抹的很认真,从下往上推。   怦   怦   一前一后的两只脚脚踢到了许泽平的手心,就像小鱼游动时,不经意撞进你手里那般,轻轻的。   等到许泽平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两只脚脚已经收回去,懒懒的不动了。   许泽平惊喜的看向程哥儿:“祥儿,你感受到了吗?是宝宝,是宝宝在跟我交流。”   明明就是宝宝犯懒的动了动自己的脚丫子,程哥儿心知肚明,但开口却是:“是呀,宝宝真懂事,还知道和他阿父做小活动。”   许泽平听着这话,眉开眼笑:“那以后,我每天都给祥儿抹药膏。”   “好。”   对于许泽平主动接下的这个差事,程哥儿笑着答应了。   等到亥时,程哥儿又用了一碗燕窝粥,两人这才上床歇息。   许泽平习惯性的想要搂住程哥儿睡,被程哥儿一把推开了:“不要,热死了。”   “这还是二月份,哪里热了?”许泽平很委屈,外面温度还零下四五度呢。   “我反正不要,你别挨着我。”   许泽平本就像个火炉,体温高。   而程哥儿怀孕后,与寻常孕妇一样,也是体温高。   两个火炉挨在一起,能不热吗?   许泽平只能够委屈巴巴的看着程哥儿的后脑勺,他就想挨着自己的夫郎贴贴,他有错吗?   程哥儿很快就打脸了,他熟睡以后,习惯性的窝到了许泽平的怀里,   许泽平抱着香香软软的夫郎,满意了,忍不住的在夫郎脸上亲亲几口...   然后换来一个巴掌。   最后,许泽平就老实了。 第269章 青云路69   俢检城墙一事,因着食物给的充足、连上三日还给一个铜板,在口口相传中,自愿来报名俢检城墙的人数越来越多。   许泽平都是来者不拒,他让各个村的村长将参与俢检城墙的村民们名字以及上工日子都记好,等到俢检城墙完成,拿着账本来结工钱。   当然,若是有造假弄虚者,被查出来后仗打八十打板!   三月初时,前来俢检城墙的百姓达到了三万之多。   在三万劳动力的齐心下,进度自然是很快,原本预计四月底五月初俢检完成的城墙,预计四月初就会完成。   俢检的队伍中,也有过偷奸耍滑的老油条,被捕快们抓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好生毒打了一顿。   有了这个杀鸡儆猴的例子,原本起了偷懒心思的人也都老实了下来。   三月中旬时,俢检城墙的百姓达到了四万人,这工程的进度更是加快。   在三月二十九日,工程就完工了!   这让后来参加俢检的人后悔不已,早知道伙食这么好,每顿都能够吃的饱饱的,他们就早些来了。   巍巍城墙在众人的努力下焕然一新,这让参与俢检的百姓们都格外的自豪!   许泽平站在城墙上面,看着密密麻麻的数万百姓,他高声说道:“这一次俢检城墙,本官要奖赏三个人:第一个,我们的张长虎张工匠,是他的仔细和负责,让我们岭北县才能够有这么牢固的城墙,本官要奖赏张工五两白银。   第二个,是我们的小满镇小王村王贵,不怕苦不怕累、不管是最长途的拉土还是....他总是第一个到达、最晚一个下值,本官要奖赏他一两白银。   第三个,是我们的岭北商户曹家,在我们俢检城墙期间,自愿捐出五十两白银、百斤鱼肉、五百斤粮食,为我们的伙食添砖添瓦,本官要奖赏曹家一次官商提名!”   这围观的人,不光有参加俢检城墙的百姓、还有看热闹的百姓。   “现在有请张工、王贵、曹家家主曹康上城墙来领奖。”   伴随许泽平慷慨激昂的声音,现场的气氛拉到了顶峰。   热烈的鼓掌声,让三人多少是有点激动。   他们也没有想到许县令还会有这出,可以说,多少有点手足无措了。   张工在徒弟们的簇拥下,踉踉跄跄的走向城墙。   王贵也不比他强到哪里去,两颊通红,黑呦的汉子就像是一只熟透的虾米。还是他的老父亲王老头先反应过来,用拐杖敲敲他的脚背:“还不快上去,别人许大人等急了。”   “哎,哎,这就去。”   小王村的村民看到激动不已的王贵,也十分的骄傲,可是给他们小王村大大的长脸了!   倒是曹康稍微镇定一些,好歹他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地主老爷。   看着曹康的背影,秦、赵两家的家主牙都咬碎了。   早知道他们也捐银子和粮食了,现在让曹家这马屁精捡了个大便宜!   ——最佳工匠奖   ——最佳劳动奖   ——最佳善人奖   许泽平还亲手写了三张小奖状,当然众人的面,将小奖状颁发给了三人。   “辛苦了。”   四月岭北渐渐回春,乡野中被冰雪所覆盖的土地,也在渐渐解冻,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在黄司正离开的第二日,许泽平回到府衙上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周捕头他们在燕京发生的一切。   周捕头不敢有所隐瞒,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许泽平。   在梨园戏班表演以前,一切都如许泽平预想的那样,他们这些献礼、献戏的人员都是集中生活在皇宫梨园之中。   因为他们老实不出头,倒也过得安安稳稳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直等到翰林院大学士引荐戏目以后,他们辽北梨园戏班一炮而红,很多的达官显贵都前来找梨园戏班班主说要买卖这出戏...   甚至是皇家都点名要拿下这出戏的版权,梨园戏班班主都谢绝了。   这便遭到了这些贵人的怨怼,甚是有一皇家贵人诬告戏班班主偷了皇家的东西,要将他们一众都拉下去关进大牢。   好在最后是翰林院大学士赶来及时,他说圣人要再看这出戏,才将危机解除。   在表演完成以后,戏班班主厚着脸皮请圣人评公道。   圣人了解前因后果后,派人去调查,果然没有在他们的房中找到那赃物,于是就开口说道:“你们想要买卖戏谱,人家班主不肯,你们就诬告,当朕的皇宫是什么?是菜市场吗?!”   也正是有了盛安帝的这番话,这才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出了皇城....   周捕头将这些前因后果了个遍,他忧心忡忡的说道:“大人,我们岭北欠了翰林院大学士这么大个人情,日后可是有碍于你?”   “无碍。”许泽平摆摆手说道,“翰林院大学士李程雪,是本官的同门大师兄,想必他出手,应该是我阿兄向他通过气了。”   周捕头一听讶然,翰林院大学士是许大人的同门师兄...许大人的阿兄又是燕京六品官员,那许大人又何至于被派遣到他们这穷乡僻壤来?   许泽平看出了周捕头的震惊之色,倒也没有开口道明其中的隐晦,只是说道:“想要买卖这出戏的有哪些达官贵人?这皇家又是何人为难你们?”   “想要买卖这出戏的多为一些世族公子哥,大多数都是冲着平安先生这个名头来的。”这趟燕京之旅,让周捕头也从这些世族少爷们的嘴里知道了话本界的传奇人物平安先生。   平安先生,第一书开创了大景话本界修仙流的仙河,且一书成神,拥有数十万的书迷。   第二本书,开创了大景话本奇幻流,初看让人云里雾里,但再看那又是一个神话巅峰。   只可惜,平安先生两本话本后,就不在出书。   且拓印平安先生话本的书坊直接表明的缘故,平安先生已经封笔归隐。   此话一出,惹得话本界的少爷们纷纷痛哭。   “他们的目的,其实也就是先从班主这里套出关于平安先生的线索来。”说着说着,周捕头脑回路迥异的问道:“大人,你不会就是平安先生吧?”   许泽平哈哈大笑:“周捕头,你还真是有趣。本官三岁开蒙,不是在埋头苦读,就是在游学教书,本官哪里来的精力写话本?”   周捕头想想也是,对啊,算算时间许大人那个时候才多大啊,十五六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精力呢?   又是读书又是教书,还要骑马射箭,想想也是不大可能。   最重要的是,那些富贵少爷都在盛传平安先生是三十多少的壮年汉子。   许泽平面前哈哈大笑,实际内心的想法——好险,差点掉马了。   “那大人,您怎么有平安先生的授权改编?”   许泽平清了清嗓子,他说道:“这个本官跟你偷偷的说,你不许告诉别人。”   周捕头立马举手发誓:“大人,你讲,属下保证打死都不传出去!”   “本官年少游学时,偶然救下了一落魄书生,给了他些救济。”许泽平惋惜的说道,“那时候他手里正拿着【白狐仙旅】的话本子走投无路,本官便玩笑的说道,用十两银子买下他话本的授权改编权以防他将来火了,本官还能够蹭一蹭喜气。   早知道他会火,本官就应该跟他定个契子,将他所有话本的改编权拿到手里。”   周捕头一听,也是十分可惜,但他也知道这是大人好心好报,换做他人才不会去接济一个落魄书生。   “大人,那平安先生长的俊吗?”   自己夸自己,那哪里好意思?   许泽平睁眼说瞎话:“男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吗?都一个样,哪有什么俊不俊一说。”   “哎,那是大人您自己长的俊朗。”周捕头道:“若是像我这样五大三粗的,能被人夸做俊朗吗?”   许泽平看了一眼宽面大耳的周捕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是比你周正些。”   周捕头:....我的心要碎了。   “说正事,皇家是何人难为你们?”许泽平睨了一眼心碎的周捕头,严肃的开口。   “具体何人,不好说。”周捕头挠了挠头,“据说当时带人来抓我们的是东宫大太监,说我们偷了东宫太子妃娘娘的玉手镯。   可是到后来,又说那大太监是假传太子妃娘娘的话,被圣人给处死了。”   其他的,周捕头也不敢在乱说话。   许泽平约莫能够明白皇宫栽赃陷害那一套,能够被圣人处死,想必是这个大太监做了什么背主的事情。   等到燕京的事情了解七七八八,他下午就开展了府衙小会,将三项事情同时进行:第一项,是俢检城墙。   第二项,是张工的大徒弟们领着他的二十个小徒弟们制造牙刷。   第三项,是彻底打响岭北梨园【白狐】这出大戏。   第一项事重,还要修建南门码头,所以就是许泽平亲自盯着。   第二项事情,许泽平让杨县丞跟进。   第三项事情,许泽平让陈主簿派人到辽北的各个地是宣传,并且让他找岭北的小货郎们去四季春进一些手帕啊、钱袋啊这些小物件去各地贩卖。   起初陈灵还以为许大人是为许主君的绣坊造势,直到他看到小贩们贩卖的手帕花色,他就明白许大人的良苦用心了。   这些帕子上的图案,分明就是【白狐】中的神君灵慧武神!   多方操纵,在三月二十九日城墙俢检完成后的第一日,他们岭北县迎来了【白狐】的第一场开幕式——话说白狐。 第270章 青云路70   ——万狐山下,住着一名修行千年的白狐。   行善事、除邪祟、斗恶事、抱不平。   世人称之为白狐公子。   在旁白落幕,一名身着白衣的俊朗武生缓缓登场...   【白狐】第一场大戏,安排在城楼之上。   数万人观看,不卖票、不收钱、只是单纯的为城墙修葺完成而献戏!而且要连献三日,第四日才会移步岭北县城的梨园楼继续上演第四场。   可是真的不收钱吗?   看着这大声叫好的数万观众,许泽平扶着程哥儿坐在城楼下,看着往来小孩子穿着叫卖小吃食,他笑而不语。   早在城墙要修葺完成的前五日,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让陈主簿派货郎去各县城吆喝【白狐】三月三十日即将在岭北县城城楼上开场。   第二件事:他让曾捕快挨家挨户通知岭北客栈收拾好房间以及通铺、商户准备好吃食。   第三件事:他让各镇长通知各村村长集结村里的吃食,土豆、冻梨...这些有的都准备好。   若是村中没有的也可以到府衙来借,等到大戏结束后,可用银子来偿还。   大人总是对小孩子的防备心最为轻巧,所以许泽平给各村百姓如何卖吃食又出了主意,那就是让各村找一个胆子大、嘴巴甜的小孩出来买卖吃食。   一切都如许泽平预料的那般,昨日傍晚岭北县城的三家客栈全部爆满,吉岭街上的吃食铺子也都是红红火火。   昨日颁奖仪式结束后,许泽平就去吉岭街上转悠了,前来看戏的游客们,无一不是穿着上好棉袍的富贵少爷老爷,对于吃食也都是极为的大气豪爽。   “糖葫芦嘞~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嘞”   “烤红薯嘞~香香甜甜的烤红薯嘞~”   ..   孩童们清脆的叫卖声穿梭在人群当中,回应他们的是叮叮咚咚的铜板声。   许泽平看到这些场景,眼里的笑容愈发的深切了。   “平平,要不要吃烤红薯?”程哥儿戳了戳许泽平的软肉,闻着香甜的烤红薯,馋的很。   怀胎五个半月的程哥儿,肚皮愈发的滚圆,远远看上去就好似怀孕七个月的妇人,这使得他每次出门,许泽平都胆战心惊的。   若不是大夫说怀着双胎,一定要时常的锻炼,不然怕生产时有风险这话,许泽平都不想让他去绣坊了。   为防止什么意外,许泽平又买了两个伺候人的丫头回来。   每次出门,程哥儿身边至少要跟着四个人...也是如此,许泽平才放心。   程哥儿这小心思,许泽平哪里不知道?   他连忙招来了叫卖烤红薯的男孩:“小孩,给我来一个烤红薯,多少钱?”   男孩笑着摇头:“许大人,我给你两个,不要钱。”   “这哪里行,我听着是三文钱一个红薯,我给你六文钱!”   就在许泽平掏钱的时候,男孩放下两个红薯就跑路了。   他蹿进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瞬间就不见了。   许泽平拿着两个烤红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连续三日的大戏,让岭北各村百姓不说赚的盆满钵满,但也是成功渡过了接下来半个月的粮食短缺的问题。   而三日精彩的演出,非但没有让这些游客们离去、反而是吸引来更多的外地游客。   第四日清晨,已经有游客从辽北州乃至府城赶来。   同时,外来商队也跟着游客进入岭北县。   看到这些情景,许泽平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天恩赐,他终于将岭北的经济盘活了。   经济活了,许泽平倒是可以松缓一段时间,也不着急去下乡走访各个乡镇了,因为他要给自己的夫郎陪产。   身怀双胎,大夫说胎儿很难在娘胎里呆到足月,基本上都是早产。   哥夫的预产期在五月初,所以四月初三的时候,许泽平就陪着程哥儿前往了宝月楼将定制的平安扣取来,并且又重新让师傅打造了一对一模一样的平安扣。   将平安扣取回以后,下午就将平安扣与几件小衣服一起打包寄往了燕京。   因为游客的暴增,四季春的生意也是爆好,程哥儿四个徒弟中只有两个能够上手,另外两个还在学针法当中,且程哥儿又肚子大了,无奈只能够从外面花五两银子高价聘请了两名绣娘。   请了两名绣娘回来,就让她们专门绣有灵慧武神的钱袋子、手帕以及团扇。   生意瞬间爆好,周期太短,是曹周氏一下子没有预想到的。   再将绣娘请回来以后,她就连忙下乡招选第二批绣娘。   第二批绣娘,直接招选了十人。   【白狐】一共二十场戏,每一场戏都是精彩绝唱,让人看了欲罢不能。   在经过口口相传以后,吸引到的游客越来越大,岭北县城每日的游客都是络绎不绝,显然这座城市在许泽平无意的引导下,成了一座旅游城市。   原因无他,就是【白狐】原著有大批的书粉。   经济一发展,岭北县地皮、商铺的价格暴涨,每日都有买卖岭北地皮商铺的人,这让县衙收契税都收得盆满钵满。   现如今大景的契税是百分之四!   许泽平每日去上值,都能够见到拨算盘拨得不亦乐乎的袁书吏。   “许大人,招到了来应聘书吏的人,您去瞧瞧?”   许泽平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就被杨县丞请去应聘书吏。   因着俢检城墙一事,不少的百姓对府衙心生好感,即使府衙发不出银钱也要来应聘三班。   许泽平与杨县丞挑挑拣拣、考察了他们的品性后,挑出了十名壮汉塞到了壮班、两名壮汉塞进捕班、两名壮汉塞进皂班。   之前壮班的那两人,就直接给他们拨到了炊班中,让他们做饭养老了。   现如今库房充裕,养三班二十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三班中只有捕班的月俸禄是最多的,一两银钱加十斤白米、一斤猪肉。   壮班和皂班都是半两银子、五斤大米、半斤猪肉。   现如今府衙就剩下六房空虚了,昨日许泽平还在念叨何时招募来书吏,没有想到今日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走,去瞧瞧。”   “小生见过许大人!”   等到许泽平与杨县丞一前一后走到一堂,一个身着泛白长袍的书生连忙弯腰作揖行礼。   听着约莫耳熟的声音,许泽平仔细瞧瞧,果然是那日花灯节上与他猜谜的书生乔毅。   “乔秀才,抬起头来,本官瞧瞧。”许泽平坐在高堂之上,语气中充满笑意。   乔毅一听,下意识的抬起头,只见高堂之上坐着的官袍青年,赫然就是那日与他猜谜之人!   乔毅大惊,连忙作揖说道:“那日不知是县令大人,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杨县丞听闻对话,惊讶道:“大人,您们认识?”   随即许泽平将他与乔毅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杨县丞说道:“倒也是缘分。”   "乔书生,你有好好的功名不去考,何至于来应聘书吏?"   乔毅叹了一口气:“年前家母病重撒手人寰,家中薄田为家母医病早就卖了个精光,现如今家无余粮...又正值孝期,便来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够应聘得上书吏。”   听完前后因果,对于这个乔书生也是十分的同情。   “六房书吏,你想应聘那房书吏?”   “小生礼记略有精通,想要应聘礼房书吏。”   当即许泽平考验了他关于起草文书和审核公文这些内容,乔毅答的都还算不错。   许泽平也挺满意,就让杨县丞拟契书,将他聘为了岭北府衙礼房书吏,后日开始上值。   许泽平是个心细的人,所以在乔毅主动开口前,让杨县丞提前支了一个月的月俸禄让他渡过这段时间的窘迫。   程哥儿月份大了以后,许泽平是准时上值、准时下值,从不在府衙多呆片刻。   他一下值,就直奔府邸。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经到了八月二十七。   此时程哥儿已经怀胎八个半月,肚子大的就像是塞了一个大西瓜,低头都看不到脚尖。   许泽平那日是日日都坐立不安呐,古人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他也不知道缘由是何,但暗暗祈祷着一定要挺到九月十二以后。   就连稻花鱼产业的大丰收,都不能够冲喜掉许泽平内心的不安。   杨县丞、陈主簿以及袁书吏三人分别在自己的水稻田里养殖稻花鱼,根据不同的时间段去投放鱼苗。   杨县丞是在秧苗下田一个月以后,投放鱼苗。   陈主簿是在秧苗下田一个半月以后,投放鱼苗。   袁书吏是在秧苗下田的两个月以后,投放鱼苗。   事实上证明,在八月中旬水稻成熟之际,杨县丞的鲤鱼、鲫鱼混养的鱼养的最好,每只都有两斤左右。   其他单养品种的鱼苗,不知是品种单一还是何缘故,反而没有混养的健康扎实,长成的鱼也只有一斤多重一点。   其次是陈主簿养的鱼,最后是袁书吏养的鱼苗,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晚,收获时,鱼大多数都只要半斤到八两之重。   但三者也算是成功的典型案例,他们已经敢大胆向百姓去推广稻花鱼的养殖方法了。   这期间许泽平夫夫也收到了燕京来信,苏瑜姮在五月初四产下一名六斤重的大胖小子。   距离许泽平的生辰只有两天。   五月初六是许泽平的生辰,当然也是他的加冠礼。   因为长辈都不在身边,加上程哥儿又行动不太便利,他的这场加冠礼办的十分的简略。   加冠礼结束,许泽平才算是真正成年,他也有了自己的字——远之。   乃是柳淮之所取,他希望自己的小徒弟性情平和、胸襟远大。 第271章 青云路   许泽平每日算着日子,惴惴不安。   倒是程哥儿这孕夫十分的坦然,该吃吃、该喝喝,时常指使许泽平给他揉腰抹药膏。   因着许泽平日日给程哥儿肚皮抹药膏,这使得程哥儿的妊娠纹没有在扩展,只有前期留下来浅浅的几道粉色纹路。   大夫说,等程哥儿生产后,他开上新的药膏抹上一月,纹路自然会消失的。   程哥儿听了以后,心情愈发的畅通,脸色也变得极为的红润。   在许泽平日日的祈求中,程哥儿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平安来到了九十三日,这让许泽平松了一口气。   稳婆、奶娘,在八月底时,许泽平就将她们请到了府上。   九月初时,许泽平还将大夫也请到了府上,让他日日为程哥儿把脉,为的就是预估最准确的生产日期。   九月十三日,许泽平小心的候在大夫身边:“高大夫,如何?”   高大夫两只手都诊了个遍,最后摸了摸胡须:“估摸就在这两日了。”   果然如老大夫所预料的那样,九月十三日傍晚,小夫夫在房中商讨两个孩子的姓名。   “平平,宝宝的名字你有何想法?”   许泽礼的长子取名许烐牧,取自——魏征【谏太宗十思疏】   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盈,则思江海下百川。   希望他的小牧儿,不管身处何地,都要自我约束。   看阿兄信中的意思,估摸有二胎的话,二胎宝宝也会从他阿兄取名。   许泽平倒也不想让自己的宝宝有那么大的包袱,只希望他们能够实实在在的、脚踏实地就行。   所以他给两个宝宝的名字就出自一句谚语——   “一年之计,惟在于春;一日之计,惟在于晨。”许泽平摸着程哥儿圆滚滚的肚皮,温柔的说道:“我们的大宝就叫烐韵、二宝就叫烐晨。”   春季又叫韵节、淑节、阳春,许泽平本来是考虑过叫烐阳的,但是想到大皇子叫龙熙阳,怕阳字冲撞贵人,于是就取韵字。   当然啦,他也是觉得春字,有点点俗气,他怕大宝会嫌弃自己的名字。   “烐韵、烐晨。”程哥儿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也很满意,不管是小子还是哥儿,取这名都好听。   或许是两个宝宝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在程哥儿念完这个名字以后,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尿意...   然后没有控制住,一股湿意袭来。   程哥儿下意识的捏紧了许泽平的手臂,“平平、我、我好像是尿了。”   许泽平低头一看,知道是羊水破了,连忙去西跨院请稳婆和大夫。   程哥儿是先破羊水后宫缩。   稳婆和大夫一来,连忙让下人烧水,他们这边将孕夫扶进产房准备生产。   整个东跨院就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井然有序的进行自己手头的活。   只有许泽平这个傻爸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挨近产房看看吧,还被两个小丫头挡在了门外,嘴里念叨着大人,你进去会影响主君生产的。   许泽平连忙发誓,他不进去,他就是听着里头没有动静,慌得很。   他在电视上看到产妇顺产都是哇哇叫,现如今里头一点声响都没有,他急啊,脑海中的各种不好的事情轮番上阵,越想越害怕。   将耳朵往门上一贴,只听到里头稳婆说用力、用力。   而程哥儿是一点叫声都没有。   许泽平心里慌死了,又被脑海里的画面一个吓唬,他一个没有站稳,直接坐在了地上。   小虎见着自己少爷这么没出息的样子,连忙是上来搀扶他起来。   许泽平有些颓废的说道:“小虎,我腿使不上劲了。”   小虎:。。。。   瞧你这点出息,我真的是不想唾弃。   历经三个时辰的等待,子时破晓,一前一后两道哇哇哭声响彻云霄。   许泽平的两个儿子,呱呱坠地。   稳婆一手抱着一个胖娃娃,喜滋滋的走了出来:“恭喜许大人,主君产下一对四斤重并蒂哥儿。”   许泽平看着她手上抱着的这对红彤彤的团子,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柔情的用两只食指分别逗弄了一下他们,脱口而出的是:“圆圆、满满。”   希望他们的人生圆圆满满,故取小名圆圆、满满。   在他食指被两个娃儿抓住的那一瞬间,许泽平突然意识到这人世间依靠他的人儿又多了两个。   哇~   哇~   圆哥儿、满哥儿一前一后的啼哭起来,稳婆知道他们是饿了,连忙就抱他们去找奶娘喝奶。   在丫头通知许泽平可以进产房时,许泽平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   他进去之时,程哥儿正倚靠在床头,秋天在喂他喝鸡汤。   程哥儿生两个娃儿,耗费了太大的体力,需要进补点流食,稍微补补体力。   许泽平示意秋天把碗给他,然后他端着碗坐到床边,将剩下的小半碗鸡汤喂给程哥儿喝完。   “程哥儿,还好吗?”   许泽平接过秋天递来的热毛巾,将程哥儿脸上以及额头上的虚汗都擦拭干净。   “还好。”程哥儿此时的眼神其实还有些涣散,他道:“有些脱力,得缓一缓。”   约莫片刻,程哥儿开口说道:“平平,我想看宝宝。”   程哥儿在产下双胎后,极度的脱力、不是很想说话,随后又在稳婆的按压下排出体内的恶露...   又遭了这么一桩罪后,他更是不想说话,所以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宝宝的性别。   看着许泽平熟练的一手抱一宝宝,程哥儿还有些惊讶,他也想早点看看宝宝,等到看着两个红红的团子,本来是想问宝宝的性别的,但脱口而出的却是:“真丑。”   就像两个瘦猴子,还没有眉毛。   “程哥儿,他们在新生胎儿里面已经很好看了。”听着亲阿爹扎心的话,许泽平极力为宝宝辩解:“你看他们的长长的眼线、再看看他们卷翘的睫毛,喏,在看看他们挺翘的小鼻子,真的真的是很漂亮的宝宝。”   若不是手空不出来,许泽平真的要手舞足蹈的比划了。   宝宝除了脸型的轮廓以及唇形与程哥儿有几分相似,其他五官都是随了许泽平,日后是个高鼻梁的美人。   在许泽平的极力解释下,程哥儿忍不住的笑了:“嗯,我知道了,是很好看很好看的两个宝宝。”   见程哥儿同意了自己的看法,许泽平才开怀的咧了咧嘴。   “给我抱抱。”   许泽平害怕程哥儿第一次抱这种软体小东西会抱不好,还特意将二宝放到床上,才转身将手里的大宝递到程哥儿的手里。   许泽平是因为上一世经常抱妹妹,所以才养成了这么熟练的抱娃姿势。   见程哥儿有些抱不稳,他还帮他调整姿态:“程哥儿你的手肘稍微下来一点,对,就是这样,不然宝宝会不舒服的。”   程哥儿在他的指导下,成功的将大宝抱稳了。   二宝似乎是察觉自己被忽视了,忍不住的啼哭了一声。   许泽平连忙将他抱到手里,温柔的拍着他的背脊:“哦,我们的满满最乖了,不哭不哭。”   听着许泽平嘴里的小名,程哥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要问的问题:“平平,他们是小子还是哥儿?”   其实,程哥儿潜意识中还是希望有个小子的。   不是说他轻视哥儿,而是小子才能够考功名、延续平平的荣耀。   “是对并蒂哥儿。”许泽平温柔的注视着程哥儿:“谢谢我的祥儿,为我诞下这么一对漂亮哥儿,我很幸福。”   程哥儿见平平都没有一丝芥蒂,他也放下了心里的隐晦,点了点大宝的小鼻子:“大宝的小名叫什么?”   “圆圆。”许泽平抱着满满坐到程哥儿的身边,笑着说道:“我希望我们的宝宝一生圆满,平平安安。”   “圆哥儿,满哥儿。”程哥儿幸福而看着这对宝宝,心里默念的真好。   辰时上值,许泽平带了满满的一筐红鸡蛋去衙门,逢人就发四个红鸡蛋。   不到一上午,整个衙门都知道许大人昨日得了一对并蒂哥儿。   古人对于生辰八字很是看重,许泽平随了大流,也不特意解释自家哥儿其实是九月十四生辰。   养了一日,程哥儿就能够看出自家两个宝宝的大致性格。   大宝较为的稳重,除了饿了会嚎几声,余下时间即使是拉臭臭了也只会是闭着眼睛埋头大睡。   若不是奶娘解释,他都要称之为睡神转世了。   二宝就比较贪图舒适,饿了会嚎、尿了也会嚎、拉臭臭了那更是恨不得嚎彻云霄,总是你让他不舒服了,他就嚎给你看。   在坐月子的第二日,程哥儿就有了涨胸的感觉,他有些难受,忍着羞耻将这件事情跟奶娘说了。   奶娘笑着调侃:“等到许大人午时回来,你让他帮忙一下,就可以给小公子们喂奶了。”   哥儿自然也是有奶汁的,只不过多数不如妇人充裕,基本上都是奶孩子三个月左右就没有了。   程哥儿听着奶娘的话,脸色爆红,这、这怎么帮忙?   奶娘倒是厚脸皮,不知羞的说道:“主君你红什么脸?哪个两小口,房事的时候不唆几口?你就闭着眼睛就成,一下子就通了。”   程哥儿:拉个人把她拉下去吧!这是能够说出口的话吗? 第272章 青云路72   程哥儿将宝宝生下来后,许泽平这颗悬挂的心才落到了实处,这也才有时间来翻看几年的夏收情况。   岭北县的水稻总收可以说是翻了一倍、土豆产量翻了三倍。   土豆本就是高产粮食,往年是因为干旱大部分秧苗被旱死了、且水资源补给的不及时才会造成低产。   今年的水转筒车问世,基本上解决了各村夏季干旱农作物缺水的问题。   去年水稻+土豆的总收是三万石,今年除去水稻产量的四万石、光土豆的产量就达到了三万石!   许泽平算是七万石的粮食,三成落实到府衙,也就是二万一千石粮食。   许泽平呼出一口气,七万石的税收能够达到大景一个中县的水平了。   上县粮食税收是十万石以上、中县粮食税收是五万石-九万石之间、下县粮食税收是五万石以下。   今年粮食猛涨的是小满镇,他们的粮食总收基本上可以与大吉镇持平了。   粮食产量最差的是小利镇,只比去年粮食产量增加了三分之一。   许泽平翻阅了一下县志,看到了小利镇与小满镇的类似的地势图,就知道了小利镇也是需要挖沟引渠的,他在纸上写下了团结渠三个字。   齐心渠的成功,让许泽平有信心帮助小利镇修建团结渠。   等到程哥儿出月子,许泽平打算下小利镇去考察实地。   看完了春收税收,他又掉头看起了岭北的商税...   经济的发展,最先拉动的就是房地产价值的暴涨,光是这项契税,就让岭北县衙库银涨了一万两的白银。   再是牙刷的利润,短短半年的时间,就给岭北县衙创收十万两白银!   许泽平还没有往下看,就明白为何杨县丞的腰杆子为何越来越直了。   衙门有钱,走出去自然不慌。   这几个月来,许泽平对于政务确实松懈了些,这让他对这些税收也只有个大致的了解...   最后瞥了一眼衙门的库银总账,十五万七千白银。   距离年底还有将近三个月,按照如今的进度,应该是达到二十万白银不是问题。   即使上交给国库七成,留在府衙的也还有六万。   按照如今发展速度,不出五年,岭北就能够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县!   办公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午时。   许泽平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来到了午休的时间,他自然是要回家去陪他的亲亲夫郎。   许泽平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主卧。   今日许泽平上值前,将程哥儿从产房抱到了卧室,正是开启了程哥儿坐月子的时光。   许泽平一进入内室,奶娘就低着头退出了卧室。   程哥儿则是红着脸,不吭气。   这气氛怎么如此微妙?   吵架了?   也不像是啊。   许泽平低头看了一眼摇篮中的大宝和二宝,也是安安静静的熟睡着,一切都挺如常的。   他凑到程哥儿面前,温柔的说道:“程哥儿,怎么了?”   程哥儿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撇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有些涨胸了。”   听这话,许泽平显然是没有听懂程哥儿的潜台词,神经大条的说道:“那我去把大宝、二宝摇醒?”   程哥儿白皙的手指紧紧的绞着被褥,臊红的小脸低着头,艰难的说道:“不是...平平,你怎么这么笨。”   许泽平看着他这模样,慢了半拍的脑子终于转动了起来。   起身去将窗户的帘子放了下来,整个内室瞬间暗了下来。   透过昏暗的光线,许泽平能够清晰的看到程哥儿红的不成样的脸颊。   这事,好似比第一次房事来的更为的羞耻。   为了缓解程哥儿的紧张,许泽平表现的很自然,他坐到床边,放下床帐,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心,温柔的说道:“祥儿,放轻松,第一次当阿爹都是这样过来的。”   随即他解开衣襟的盘扣,露出绯红色的肚兜。   不得不说白色的肌肤,这冲击力让许泽平有些扛不住。   程哥儿孕中期的前两个月,二人还能够舒缓qing事。   到了后期,完全就是互助了。   这么一算,是真的有小半年没有吃到肉了。   许泽平眼色微微发暗,太阳穴的青筋明显跳动的很快.   程哥儿深知这是平平qing动了,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他的双眸,羞涩的呢喃:“不许看了。”   黑暗中,幽幽香气从程哥儿身上散发开来,这让种种缠绵时刻在许泽平的脑海浮现,让他的气息紊乱了起来。   许泽平炽热的手掌扣住了程哥儿白皙的手腕,微微带力,程哥儿整个人就被他扣在了怀中。   许泽平亲昵的将头抵在了他的发丝上,声音十分的沙哑:“别动。”   约莫片刻,许泽平才冷静下来。   然后在沉默中,完成了这场任务。   结束后,许泽平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微微发颤:“等大宝、二宝醒来,就可以正常喂食了。”   程哥儿的声音犹如蚊音:“嗯。”   暧昧的情愫环绕,许泽平也不敢多呆,丢了一句穿好衣服,然后就狼狈出了内室。   程哥儿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衣襟没有扣,颤抖着手将盘扣系好。   等到冷静下,他的脑海中仍然是刚刚那吞咽的声音。   闭上眼眸,白皙的手指绞着被褥。   他同样的难捱。   恰好,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   伺候的小丫头秋月从外室匆匆的进入内室,秋月先是将床帘挂上去,然后转身准备去抱摇篮里的两位小公子。   却没有想到,程哥儿已经从床上下来,不熟练的将满哥儿搂进了怀里。   圆哥儿很好哄得,程哥儿只是摇了摇摇篮,他就安静了下来,只是闭着眼睛一直吧唧着嘴巴。   程哥儿知道这是饿了。   但是满哥儿,你不将这小祖宗抱起来哄,他是能够一直的哭。   程哥儿让秋月去叫奶娘,他自己这头,解开衣襟,将食物往满哥儿的嘴里一塞,他就不哭了。   小小的手有劲的抓着程哥儿衣服,然后就吭哧吭哧的吸食着自己的食物。   奶娘也来的很快,眨眼的功夫,她就跑了过来,将圆哥儿抱进了怀里喂食。   程哥儿在给满哥儿喂奶的时候,注意到了他耳垂上面有一颗粉色的小痣。   等到两宝吃饱又睡着的时候,程哥儿看了看圆哥儿的耳垂,惊讶的发现,也有一颗小痣。   不过圆哥儿的小痣在左边,满哥儿的小痣在右边,这样倒也很好区分他们了。   等到许泽平下值回来时,程哥儿特意跟许泽平提了此事。   许泽平一听,十分的欣喜,他开心的用手指点了点两宝的小脸蛋:“都说了耳垂有痣,吃喝不愁,我们的圆哥儿和满哥儿,真有福气!”   大宝还好,二宝察觉到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指,不舒服的哼哼几声,紧蹙的眉头好似在酝酿着大情绪。   许泽平哪敢在作弄?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程哥儿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我们二宝这性子是随了谁,这么大的脾气。”   “小孩子嘛,都是这样。”许泽平此时就是个儿吹:“等日后开蒙了,再好好教教就是了。”   “饿了没?”许泽平看着摇篮中的两个红团子,越看越欢喜,直到秋天进来说可以用晚膳了,他才抬起头看向程哥儿。   产后,许泽平询问过大夫关于坐月子时产夫的饮食情况。   大夫说产夫的饮食依然要根据怀孕前的少吃多餐,一是为了宝宝进食,二是为了调整产夫的身体,等到出了月子,慢慢调整过来,就可以跟正常人的情况一样了。   程哥儿颔首:“有些饿了。”   许泽平就让秋天把餐食布置到主卧来,然后许泽平盛了小半碗米饭、又舀了半碗的鱼汤,将鱼肉剃了鱼刺放到碗里,又夹了些时蔬和豆腐。   “吃吧。”许泽平自然的将碗递给程哥儿,这才回到外室又端了一碗饭过来。   说实话,在大景二十年,这是许泽平第一次在家中干这么出格的事情。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阿爹和阿兄也不在,即使自己不坐在桌子上吃饭,他们也不知道。   他已经习惯了和程哥儿同桌用餐,不看着程哥儿,他总是觉得有些空空的。   用过膳以后,两夫夫又商量起了正事,就是关于两个宝宝的洗三礼。   这是他们的爱之结晶,即使长辈们都不在身边,他们也不会亏待了他们去,一定隆重的操办。   两夫夫一合计,决定将衙门几位同僚都要请了。   至于商圈,等宝宝们的满月礼,在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就一并请了。   这两日,夫夫二人也陆陆续续收到长辈寄过来的洗三礼。   柳淮之寄来一对赤金长命锁,希望宝宝长命富贵。   许泽礼夫夫分开送的洗三礼,许泽礼送的是一对如玉镯,希望他们事事如意。苏瑜姮送的是一对玉葫芦,希望宝宝富贵长寿。   许泽柔夫妇亦是分开送的洗三礼,许泽柔送的是一对平安扣,希望他们平平安安。丁一强也是送的一对长命锁...   清理着长辈们送给宝宝们的洗三礼,程哥儿笑弯了眼眸,他捏捏大宝的小脸:“你们呐,还真是不愁吃穿呢。”   除了许松山夫妇的洗三礼还没有收到,其他长辈的礼物都已经收到了,程哥儿也没有多想,只当他们的洗三礼应该是耽误了。   直到九月十六卯时,小虎匆匆从前院跑了进来,敲响了主卧的大门:“少爷、少主君,老爷和老夫人来了!”   许泽平倒是穿戴整齐了,正准备去洗漱。   程哥儿完全是还在睡梦中,被吵醒以后,夫夫二人诧异的对视一眼。   许泽平让程哥儿好好的躺着,他自己则是大步流星的向外院赶去,然后再前院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许松山夫妇。   “阿父、阿娘!”   看到一年多未见的父母,许泽平也难免酸了鼻子。 第273章 青云路73   “黑了、也壮实了。”   许林氏拉着许泽平的手腕,仔仔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一遍,含笑的语气中是透露出难以言说的心疼。   “阿娘,这里不是寒暄的好地方。”许泽平任由她打量,直到她开口说话,才说道:“我们去正厅说话。”   “平平,程哥儿生了没?”   自从年初收到程哥儿怀孕的消息后,许松山夫妇在家中就坐不住了。   两个儿夫郎都有孕了,一个在上半年预产、一个在下半年预产。   他们两一合计,三月中旬就从清水镇出发前往了燕京,在四月中下旬赶到了燕京。   五月初,迎来了他们的长孙许州牧。   许林氏在燕京照顾着苏瑜姮坐月子,看着小牧儿一天一个变化,别提多高兴了。   若不是惦记着即将临盆的程哥儿,他们夫妇两真的是照顾着小牧儿不撒手咯。   八月初,许泽礼收到了许泽平的家书,家书上写着大夫说双胎有早产的风险..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许松山夫妇一听哪里还能够坐得住?   原本打算等到小牧儿百日礼后再前往岭北县,经过这遭事情,连忙就轻装上路了。   就连许泽礼夫夫寄的洗三礼这些东西,许松山夫妇都是让他们从驿站邮寄过来。   跟着商队紧赶慢赶到达了辽北州,在辽北州他们打听到了关于岭北县的详细情况...一听到岭北县是个狗都不愿去的穷乡僻壤,两夫妇心疼的是整夜难眠。   虽说知道两兄弟都不跟他们说实话是为了不让他们操心,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疼痛。   他们都不晓得自己身上的恩赏,老幺是吃了多少的苦,才为他们争取来的。   想想夫妇两又抱头痛哭,他们宁愿不要这份恩赏,换取老幺调离这岭北县。   真的见到老幺的时候,两夫妇又哪里狠得下心来苛责?   “生了。”许泽平难以掩饰心中的骄傲,他一脸开怀:“九月十四子时,程哥儿生了一对并蒂哥儿,阿娘你们正好赶上今日的洗三礼。”   “那我们还真是幸运!”   许松山夫妇都是从养孩子这个阶段过来的,孩子真正的生辰八字不示人,他们也懂。   听着两个宝宝已经出生,到了正厅,两夫妇也没有空搭理许泽平了,连忙让人将孩子抱过来瞧瞧。   不到片刻,秋天和夏天一人抱了一个宝宝就从主卧中走了出来。   两个宝宝刚好吃饱,身上还染着奶香,不哭不闹的让人抱着,真的是让许松山夫妇笑的合不拢嘴。   这两日已经渐渐褪去胎红,变得粉白。   粉粉嫩嫩的两小只,这让许松山夫妇又怎么能够忍住不抱?   当即就从秋天二人的手里,接过了宝宝,嘴里还止不住的询问宝宝叫什么名字?   “回老夫人,大公子大名许烐韵、小名圆哥儿;二公子大名许烐晨、小名满哥儿。”秋天笑得讨巧,口齿伶俐。   许林氏不懂诗文,不过听着这圆满二字就欢喜,“圆圆、满满。”   许松山止不住的点头,韵、才学也;晨、旭日也;希望两个哥儿都能够才学渊源,如同这冉冉升起的旭日,朝日蓬勃。   “怎么进来了?”程哥儿正坐到铜镜旁边,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杂乱纷飞的头发,见许泽平走了进来,下意识的问了嘴:“怎么不陪陪阿娘他们?”   程哥儿年轻,怀胎时也呵护的好,所以也恢复的快。   就产后有些脱力疲乏,养了这两日,身子骨也渐渐地恢复了起来。   “阿娘他们可是有了孙子忘记儿子,没空搭理我呢。”许泽平笑着摇头,他见着程哥儿在梳头发,连忙说道:“这是作甚?”   程哥儿嘟囔的说道:“梳洗梳洗,不然阿娘进来了见我这邋遢样子,我怎么见人?”   还好岭北已经秋凉,不然这么天天的躺在床上,程哥儿都会觉得自己发臭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招呼许泽平过来闻闻。   “闻什么?”   “当然是闻闻我身上有没有味,你又不准我洗头、也不准我洗澡。”程哥儿叹气的说道:“等下阿娘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不要笑话我?”   许泽平示意秋月出去。   等到秋月离开内室后,他一把将人抱起,往床上走去:“我天天搂着你,有没有味我岂能不知道?你就放一万个心,保证都是香香的。”   程哥儿抬起自己的胳膊嗅了嗅,都闻到酸味了,他气呼呼的瞪着许泽平:“骗子!”   许泽平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阿娘不会笑话你的,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你就放心吧。”   “好好听话,我去安排洗三礼的事情了。”   说着,许泽平还吧唧了一口他的唇上。   “哼,真是不知羞。”程哥儿白了他一眼,然后卷着被子就面朝了里面。   等到许泽平的脚步声消失,程哥儿红着脸又抬起手在他留下的地方摸了摸,他决定等今天晚上已经要报复回去。   宝宝的洗三礼定在了辰时三刻,地点安排在了前院。   宴席这一块,许泽平是昨日和春和酒楼对接好的,特意请大厨来府中做膳食,算算时辰,这个时候也到前院了。   “添盆咯~”   许松山夫妇一手抱着一个哥儿,站在收生婆子,听她吆喝。   最先添盆的就是他们这嫡亲祖父、祖母。   许松山添了一对纯金长命锁,希望他的两个乖乖孙儿,长命百岁。   许林氏添了一对羊脂玉如意,希望他的两个孙儿,事事如意。   ...   随后是许泽平待宝宝的各个长辈们,添盆。   看着许家对这对并蒂哥儿添盆的架势,不难看出这对哥儿是极为的受宠。   甚至是许林氏为了给她的孙儿们镇场子,还特意翻出了圣人赏赐的诰命夫人的朝服!   许松山夫妇对于三个孙子都是一视同仁,他们的添盆礼也是一模一样的。   从前是为了孩子攒银子,现如今看到了三个大孙子,他们夫妇二人又起了为孙子攒银子的想法。   “见了这对并蒂哥儿,下官就欢喜。”杨县丞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一对银葫芦,他说道:“今日下官也就厚着脸皮,给两位公子添个响盆,祈求他们福气满满。”   杨县丞一向就是会圆场子的高手,他说这话,主家自然也不好阻止。   有了杨县丞的开头,其他人也是一一添盆。   “响盆咯~”   收生婆子从许松山的怀里将襁褓中的圆哥儿抱了出来,然后一边念着一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洗吉祥富贵、万事如意。   一边在用温热的清水在圆哥儿的头上、胸脯上洗着。   直到最后拍了拍他的屁股,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收生婆子笑成了菊花脸:“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然后满哥儿又按照流程,在她的手上过了遍流程。   等到两个宝宝的洗三礼结束,就已经到了午时,许泽平邀请男人们在外用席。   许林氏这头带着家眷们到西跨院去用席。   许林氏听着岭北县的官太太们不是一口一个老夫人有福气,就是一口一个老夫人有个孝顺的儿子...   许林氏心里那个美呐,还不经意间的纠正:“老妇啊,可是有两个孝顺的儿子,大儿子在京做礼部郎中。”   许林氏这话一出,这些恭维的人就更加起劲了。   程哥儿听着外头热闹的声音,倒是十分的平静,他看着抱回来的两个宝宝,关切的询问秋天:“可没有冻着吧?”   “主君,盆里的都是温水,收生婆子的动作也利落,就四五息的时间。”秋天细心的留意着过程:“回来的时候,我和夏天还特意摸了摸公子们的体温,一切如常。”   程哥儿将脸一一贴在圆哥儿和满哥儿的额头上,确实是常温,他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见圆哥儿开始吧唧嘴,就知道饿了,一边解开衣襟,一边让秋天就叫隔壁的奶娘。   果然他刚把食物喂到圆哥儿的嘴里,满哥儿就开始嚎了。   两哥俩作息这些都是一致的,比起闹腾的满哥儿,程哥儿还是心疼懂事的圆哥儿多一些。   满哥儿知道要,圆哥儿则是迟钝些。   好在奶娘来得及时,满哥儿没嚎上两句,就被奶水填满了,然后就吭哧吭哧喝起了奶。   等到两宝吃饱喝足,程哥儿将他们从摇篮里抱到了床上。   看着哥俩恬静的睡颜,忍不住一人给他们香了一个,真是可爱。   申时,宴席结束。   许松山也宴席上听了不少老幺在岭北做的实事,心里是既骄傲也心疼,这不,宴席结束就邀着他去书房谈心。   许林氏这头,则是来了东跨院。   叩叩叩   许林氏敲响了房门,“程哥儿,阿娘可以进来吗?”   “阿娘,你进来吧。”   进了内室后,许林氏感觉里头有些闷,她微微将窗户推开一丝缝,转头对程哥儿说道:“程哥儿,你怎么跟你哥夫一样,窗户关的死死的?大夫说的是不能够吹风受冷,但还是要留点空隙,这样对身体好。”   程哥儿嘿嘿一笑:“这不是让阿娘来指点指点我嘛?”   “没事,头胎都是这样。”许林氏温和的一笑:“等二胎你就有经验了。”   “哎,省的了。”   许林氏坐到了程哥儿身边,细细的跟他嘱咐了许多月子的事情,程哥儿都是一一听着。   最后许林氏提了一嘴:“还有一个事情,阿娘必须提点提点你一下。”   程哥儿见许林这么的认真,竖起了耳朵:“阿娘,你说。”   “出了月子不许和平平行房事,起码要在等上一个月。”   程哥儿一听小脸通红,他终究是脸皮子薄,旁人提起这茬子事,他难免有些害臊。   他也不敢问为什么。   许林氏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听话,对你身体好,别什么事都依着平平。”   “嗯..我知道了。”程哥儿眼神闪烁,显然是不敢同许林氏对视的。   “都当阿爹了,怎么还跟个未婚哥儿一样?”见到程哥儿这模样,许林氏忍不住的调笑。   程哥儿:...   想起从前他勾勾搭搭平平的时候,他以为他已经算得上脸皮厚的。   但是遇到这些成了亲的妇人,他真的是觉得小巫见大巫,至少这些私密话,他真的难以开口。 第274章 青云路74   话题聊得差不多了,许林氏才将话拐到自己的正题上来,她握住了程哥儿的手:“程哥儿,阿娘有些话也藏在心里很久了,今日还是想问问你,圣人推恩于为娘,你可是心里有不舒服?”   程哥儿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阿娘会在这个问题上有所顾虑,他的心里暖暖的,笑着说道:“阿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圣人推恩于你们,本就是我们许家的荣誉,我有什么好钻牛角尖的?   再说了,等日后平平升迁了,他自会给我去请折子,我这个做晚辈的,岂有和娘置气的?   娘这么想,这传出去,外人还指不定怎么去编排我的不是呢!”   许林氏见程哥儿没有半点芥蒂,心里那边小担忧也就散了。   许林氏长于乡野,见过不少婆媳之间的丑事,闹得家宅不宁。她与婆母许唐氏相处的极好,虽说未嫁进许家之前,确实是许唐氏反对,但是嫁进来之后,许唐氏也是将她当成女儿对待,对于妯娌间也是一碗水端平,她极为的庆幸。   所以她对于两个儿夫郎,也是希望能够像她与婆母那样相处。   也怕因为这点事情,让程哥儿生了埋怨。   “你这臭小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一进书房,许松山还是忍不住朝着许泽平摆了冷脸:“都学会撒谎了!”   “阿父,消消气,消消气。”许泽平殷勤的将茶杯奉上,满脸笑意。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许松山端过茶轻哼一声:“你是觉得你翅膀硬了,阿父没有资格知道你的事情了?”   许泽平讨好的捏着许松山的肩膀:“哪有,打小就阿父对我最好了。我没有说,不也是害怕阿父你担忧吗?要是因着担忧伤了身,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我会心疼的。”   许泽平的软言软语,让许松山紧蹙的眉头渐渐舒缓,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滑头,这鬼话不知跟人说了多少遍!   小时候你阿姐给你零花钱的时候,你就说你跟阿姐天下第一最最好。   你阿娘给你裁剪新衣服的时候,你就说阿娘从小疼你。   ..”   听着阿父这碎碎念的声音,许泽平就知道阿父这是消气了,笑着说道:“还是阿父宽厚大量。”   “臭小子,真是该让你吃吃苦头。”   “阿父,其实我真的过得挺好的。”许泽平正经的说道:“现如今岭北县的经济势头大好,百姓也算是不愁吃喝了,明日阿父出门逛逛就知道真是情况了。绝对不是外人说的那么不堪!”   “哼,那还不是你改造的好。”许松山心里门清,若不是老幺做的实事真的惠及了百姓,圣人绝对不会推恩于他们。   不升老幺的官,还将老幺留在岭北,绝对是还没有榨干老幺的那点劳力。   当然这话他也只是敢在心里吐槽,若真是说出来了,那就是砍头的大罪!   “阿父,我是真心实意的想为百姓做点事情,所以您也就是别为我心疼了。”许泽平说起了与阿兄第一次前往河洛县城的事情...“那时候看着坑坑洼洼的官路,阿父,我就想要为百姓们修建一条平坦的道路,可是阿兄说,想要为百姓做事,你就得好好读书,得身居要职,才能够造福百姓。   我到现在还记得阿兄告诉我的话——达者方可兼济天下。”   许松山听着老幺的话,沉默了,他知道老幺第一次跟老大进城不到四岁。   “阿父,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许泽平目光坚毅,他道:“若是我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又何意言说造福百姓?”   许松山叹息:“是阿父狭义了。”   “非阿父狭义,阿父是心疼我。”许泽平柔下眼神。   “圆哥儿和满哥儿没发热吧?”   今日因为宴席散场的晚,家中的晚膳也晚,用过晚膳都已经戌时了。   许泽平回到主卧最先问的就是两个宝宝,今天虽说没有下雨,但也已经秋凉了。   程哥儿看着身边呼呼大睡的两个宝宝,温柔的说道:“没有,每个半个时辰,我就用脸颊量量他们的体温,一切都正常。”   “那今天晚上就将宝宝放到里侧吧,过了明日,我们在把他们放到摇篮里去睡。”   程哥儿弯了弯眼眸,他笑着说道:“阿娘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还真是母子同心。”   许林氏原本是想把两个宝宝抱到西跨院去,再让奶娘住到西跨院去,晚上好给两个宝宝喂奶,目的也是想着程哥儿他们夫夫晚上睡个整觉。   但是被程哥儿拒绝了,孩子不在眼皮子底下,他更睡不踏实。   许泽平边笑边脱了外衣,又想起了什么,他问:“程哥儿,你饿了吗?”   程哥儿一日至少要用四顿,算算时辰也到了他吃第四顿的时间了。   程哥儿摸了摸自己还肉嘟嘟的肚皮,若不是体谅身边这两个小东西要吃食,他还真是不想吃。   “有些饿了。”   听他这话,许泽平又穿好外衣向外头走去。   因为饮食得当,程哥儿的奶汁也算是充足,晚上也能够勉强让两个小家伙吃饱,于是奶娘的任务就变成了白天喂奶。   “今日阿娘给你炖了黄豆猪蹄,来尝尝看。”   许泽平将食盒提到内室,打开食盒,一碗奶白色的猪蹄黄豆汤就出现在了程哥儿的面前。   许林氏害怕程哥儿吃鸡蛋、母鸡这些厌烦吃腻了,吩咐了秋天去采买了猪蹄以及老鸭,今日给他炖了猪蹄,明日打算煲老鸭汤。   程哥儿看着奶白色的猪蹄汤食欲打动,舀了一勺喝下,眼前一亮:“好喝,还是阿娘的手艺好。”   秋天他们是第一次照顾产夫,每个经验,每次放盐都不敢多放,这让程哥儿每次喝汤都像是喝水一样。   而许林氏自己生了三个孩子,自然将这个度拿捏的到位。   “好喝就多吃些。”说着许泽平将食盒中的小半碗粥端出来,夹了一些肉丸子和时蔬,等到程哥儿将小半碗汤以及碗中的猪蹄吃完,他又将粥递了过去。   等到他吃完,秋天才端了热水进来,让他用毛巾稍稍的擦拭一下。   秋天退出去后,许泽平才躺倒床上,他将程哥儿搂在怀里,淡淡的说道:“程哥儿,你觉得小虎怎么样?”   “平平,你的意思是?”   “小虎只比我小一岁,算算年纪也有十九了。”许泽平商量的说道:“也是该给他说门亲事了。”   说起小虎,程哥儿也想到了秋天这个哥儿。   秋天比他小三岁,算算年纪,今年也有十九了。   三个伺候的贴身侍童中,秋天虽然是最后买来的,但他是最聪明的。   冬天懂事贴心、夏天天真爱偷闲,只有秋天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   现如今冬天已经成家,也成了体面的管事麽麽,现如今他身边就剩下夏天和秋天了。   夏天才十六岁,多数时候还在想着吃喝,完全是不想事。   但秋天不一样,他约莫能够猜出秋天的想法,也是想成为一个体面的管事麽麽。现在院中的丫头侍童们,哪个不是听他指挥?   若是将秋天说给小虎,也不是不成...   毕竟哥夫说的话还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只有家生子用起来是最放心的。   日后圆哥儿和满哥儿身边,总是要知心的人陪着出嫁的。   但是想到秋天这么尽职尽责,他还是有点不忍心,心里微微叹息一口气,他道:“也确实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就是不知道小虎成日的在外头跑上跑下,不知道有没有心仪之人?”   哼哼   哼哼   就在小夫夫商量事情的时候,传来了两娃哼哼唧唧的声音。   程哥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圆哥儿、满哥儿这是饿了。   未免满哥儿干嚎,他侧过身子解开衣襟,撩开蓝色的肚兜,给满哥儿先喂食。   一边喂食,还一把轻轻的拍着圆哥儿的背脊,安抚着他,让他别哭。   圆哥儿吧唧着小嘴,哼哼唧唧的用小手抓着空气。   许泽平起身,从床尾绕过去,将圆哥儿抱到怀里哄着:“乖乖,马上就轮到你咯。”   等到满哥儿吃的差不多了,两人交换了怀里的宝宝。   两小只吃饱以后,又尿了。   然后许泽平起身,到摇篮里拿了两块干净的尿布过来,两夫夫给两小只换好尿布。   呀~   换好尿布,程哥儿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圆哥儿睁开了雾蒙蒙的眼睛,挥舞着白白的小手,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程哥儿惊呼:“平平,快看,圆哥儿睁开眼睛了。”   呀~   程哥儿刚说完这句话,只觉满哥儿也睁开了雾蒙蒙的眼睛,同样是一个无齿笑容。   这无疑是双重暴击在小夫夫的心巴上,让他们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程哥儿,你看圆哥儿和满哥儿的眼眸,他们的颜色不一样。”   许泽平一指,程哥儿这才注意到两小只的眼瞳颜色确实不一样。   圆哥儿的眼瞳随许泽平,偏黑,与眼白一对比很清亮。   满哥儿的眼瞳随程哥儿,偏琥铂色,十分梦幻,像闪耀的星星。   两小只就像是逗弄他们的阿父阿爹一样,在睁开眼不到三息,又闭上了眼睛还是呼呼大睡。   “他们怎么这样?”程哥儿捏捏两小只的手手,愤愤的说道:“都还没有看看阿爹呢,怎么就睡觉了?”   “圆哥儿他们还小,等到他们再大些,就能够天天看着他们的阿爹了。”许泽平玩笑的说道:“说不定,那时候程哥儿你还不想他们天天看着你呢。”   “怎么会?”程哥儿将他们的小手放进小被子里头,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才不会怕他们缠着我玩的。”   程哥儿是不知道,在几年后的某天他就后悔了,他就想收回这句话。   小萝卜太黏他了,真是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一天天他的脑海里,就充斥着两道喊阿爹的声音。   阿爹,我要尿尿了~   阿爹,这里有毛毛虫耶~   阿爹,我不要秋天叔叔抱,我要你抱~   一道声音响起,铁定会有另外一道声音附和。 第275章 青云路75   后院有了阿娘的帮衬,许泽平倒也是轻松了许多,他也能够分出大部分的心神在政务上面。   对于牙刷厂,他管理这一块他是完全交给张工、账务这一块他将乔毅拨了过去打理。   牙刷厂子的利润极高,现如今厂子中主要售卖的是两款牙刷,一款轻奢绿色牙刷、一款平价清洁牙刷。   绿色牙刷一两一支,净赚五钱。   清洁牙刷十文钱一支,净赚五文钱。   两者售价天差地别,但前者的销量远比后者来的大。   对于新事物,永远是上流社会最先尝试。   且牙刷又有盛安帝代言,这些达官显贵又怎么不会跟紧步伐呢?   说实话,即使许泽平在黑心一点,将绿色牙刷定制在十两一支,都会有大把的送钱过来!   绿色牙刷用的材质是马毛、山羊毛以及猪鬃毛。   清洁牙刷用的材质是羊毛以及猪鬃毛。   牙刷的大卖,自然是需求大量的原材料,而这又拉动了畜牧业的发展。   层层的推动,使得岭北的经济进入迅速的发展时期,可以说是一天一个变化。   “大人,这路您想怎么重修?”   杨县丞、陈灵以及周捕头跟在许泽平身后,跟着他考察岭北县城的四条大街。   岭北四条大街,都还是夯土路,下雨天,路上总是坑坑洼洼的,十分的泥泞。   “修成青砖路!”   县衙库银充足,与其年底上交给国库,还不知支出一部分出来修建岭北的县城的道路。   关于税收,田赋税是在秋收后,就直接上交到国库。   而商税则是一年的毛收入刨除支出以后,纯利润的七成上交给国库。   从前的岭北商业不发达,全部指着田赋税这点嚼头,当然没有什么肉可吃。   现如今岭北经过许泽平的这么一改造,经济迅速发展,县衙的库银有多富足,从杨县令他们身上的崭新的官袍就能够看出来。   从前的官袍那是一身穿数年,现如今的官袍可谓是一季四套,杨县丞等人一口气将四季十六套官袍都赶制出来了。   水泥路这事,许泽平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盘算,但他觉得还不到成熟的时候!毕竟他的上头还压着知州和知府。   修建水泥路,必定是要向上峰递折子的。   如此,又怎么不会被上峰分功?   许泽平摩擦着指腹,所以他还要按捺一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等到他再往上爬一爬,到时候还可以直接凭借水泥路这功劳直接向圣人递折子,为程哥儿请封诰命。   他承诺过程哥儿的。   “是!”   许泽平这话,也让杨县丞他们格外的开怀,他们岭北终于要有青砖路了!   从前只有羡慕其他县,现如今他们的县也可以修建了。   “我回去写折子递给知州大人,你们寻合适的匠人来考察街道、然后核算费用。”   “是!”   几人正打算回县衙时,正好撞见了在吉岭街溜溜达达的许松山...   “阿父!”许泽平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小摊前和小贩交谈的许松山。   “老太爷好!”   许泽平一开口,杨县丞等人自然也是紧接着打招呼。   许松山听到熟悉的嗓音,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回头看向许泽平,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远之呐,你们这是?”   “我们出来巡视一下民情,不知阿父你一个人出来干什么?”   许松山正想着怎么回复这话,他面前的小贩就热情的替他回答了:“许大人,老太爷他是来打探民情,他问小的,新来的县太爷好不好?体训不体训百姓?   我就告诉他,新来的县太爷是顶顶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许松山听到小贩响亮的回答,真的是窘迫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县丞等人自然也看出了许松山的窘迫,纷纷都找理由离场。   很快现场就剩下许松山父子以及小贩,小贩约莫也知道自己嘴太快了,于是乎,低头整理着自己摊前的时蔬,好似刚刚的话,不是他说得。   “阿父,过些日子,要不要陪我去乡镇转一转?”往家中走的路上,许泽平率先递了台阶,“岭北的风光其实还不错的。”   有了台阶下,许松山倒也不是那么的不自在了。   “我和你阿娘商量了一下,等程哥儿出了月子,我们就回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希望能够赶回去过年节。”   “阿父,从岭北回清水镇,少说也要三个月。”许泽平不赞同的说道:“程哥儿出月子都十月十四了,你们哪里能够赶得回去?就留在岭北过年节吧,正好一家人过个团圆节。”   “家中还有各种年礼要回,这不回去哪里成啊?”许松山想到家中的产业以及人情往来,他总觉得不回去不太安心。   “大堂兄不是在家吗?就让他辛劳一下,明年你们回去再多多答谢一下就是了。”许泽平继续加大筹码:“再说了,我又政务繁忙,程哥儿一个人要看顾圆哥儿和满哥儿,定然是忙不过来的,你们就能忍心两个孙子吃得受罪?”   想到粉粉嫩嫩的两个大孙子,许松山这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就软下来了。   “我跟你阿娘在商量商量就是了。”   许泽平听这话音就知道阿父这是同意了,继续道:“阿父,你先回去,衙门这头还有些事情,我去处理处理。”   即将分路的时候,他又道:“阿父,我想着十月二十号下乡,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岭北的风光?”   “晓得了。”   含糊又不耐烦的回答,让许泽平一笑,阿父这是越活越孩子气了。   回到衙门,许泽平就开始写关于重铺青砖路的折子,写完以后就让人快马加鞭寄往辽北州。   看着昏暗的天际,许泽平伸了一个懒腰,打算下值了。   走出衙房的时候,看着主簿衙房还亮着灯,他敲了敲门,传来了陈灵清亮的嗓音:“谁啊?”   “是我。”   陈灵一听到许泽平的声音,立马说道:“大人,您请来吧。”   许泽平推门后,看着陈灵伏案写着什么,于是问道:“怎么还不下值?”   “大人,明年有县试,县丞让我定一定时间、然后过一过陪审考官的名单。”   陈灵这么一说,许泽平倒是想起了这茬。   童子试三年两试,上一届是在盛安十九年,下一届自然轮到了盛安二十一年。   县试流程这些,自是由主薄去拟定,再由县丞审核,最终由许泽平这个县令来敲定。   当然县试的题目,是由许泽平这个县令来出题的。   算算时间,距离明年二月份还有将近五个月,倒也不仓促,许泽平就道:“早些下值吧,天气渐凉,莫要风寒了。   这县试的事情,倒也不急,接下来这段日子,你专心应对便是了。”   许泽平这话,陈灵明显是听懂了。   接下来让他专心忙县试,不在给他分配其他的政务。   “是!”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县衙。   回到府邸,许泽平没有急着去后院,而是在前院的正厅候着。   不到片刻,小虎就匆匆的赶到了正厅:“少爷。”   小虎跟随许泽平的时间久,两人感情也算亲近,自然而然的许泽平就将他提拔成了前院的管事。   在圆哥儿他们洗三礼结束的次日,他又让小虎去牙市买了两个小厮,给他跑腿。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茶杯,柔下了神色:“坐。”   “哎。”小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少爷应该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商量,小心的坐到许泽平的下首,半个屁股挨着椅子。   “小虎,还记得吉祥成亲时,你就想娶媳妇儿。”许泽平眉眼含笑,“算算年纪,你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现如今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小虎挠了挠头,悄眯眯的看了一眼许泽平,又将头低了下来,害羞的说道:“小的瞧着主君身边的夏天挺好。”   夏天?   说起夏天今年才十六岁,许泽平第一印象这年纪也太小了点吧?   第二印象,是个贪嘴爱偷闲的小哥儿。   小虎是个稳重的,会看上性子闹腾的夏天,他还真是有些意外。   “你怎么就喜欢上夏天了?人小哥儿才十六岁。”许泽平揉了揉额角,自己抛出来的问题,又不能够拒绝。   小虎不好意思的说道:“当年晚上,夏天坐着马车替主君来给少爷递口信的时候...我瞧着他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小虎这一说,许泽平倒是想起了这茬事情。   盛安十七年腊月,程哥儿为给冬天保媒,让夏天递了一回口信。   那个时候夏天才多大啊?   算算年纪才十三吧?   许泽平一脸看变态的神情看着小虎,这也太神经了吧?   怪不得这死小子,一听到要给吉祥说去,就着急忙慌的喊着自己也要说媳妇!   小虎见少爷不吭声还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他挠了挠头,他说错了什么吗?试探性的说道:“少爷,您总不能忽悠小的吧?”   许泽平无语的摆摆手:“你喜欢夏天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过问一下主君。”   “那少爷,您一定要帮小的在主君面前多美言几句成不?”   五大三粗的汉子眼巴巴的望着,还真是让许泽平辣眼睛。   晚上休息的时候,许泽平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件事情。   倒是程哥儿看出了许泽平的为难之色,趁着给宝宝换尿布的功夫,他试探性的说道:“平平,怎么了?是照顾宝宝太累了吗?”   许泽平将脏尿布放到盆里,意外的看向程哥儿:“怎么会呢?照顾圆哥儿、满哥儿,本来就是我这个做阿父的责任。”   “那你怎么一晚上都紧锁着眉头,多次欲言不止?”   许泽平叹息了一口气,他有些为难的开口:“还不是小虎的亲事,这让我实在是不好开口。”   “怎么了?”程哥儿一边拍着圆哥儿的背脊,一边看向许泽平:“你不说出来,我又如何为你分担?”   “小虎他看中了夏天。” 第276章 青云路76   程哥儿听闻这话,也些诧异:“夏天?”   程哥儿将哄睡着的圆哥儿放到里侧,与睡着的满哥儿并排放好,并且给他们将小被子盖严实,这才扭过头看向许泽平:“他怎么看中了夏天?夏天就是个不懂事的毛孩子。”   夏天进许府早,他来时上头有冬天看顾、冬天出嫁后又得秋天的看顾,说实话真是开窍晚,现如今遇上什么事情还咋咋呼呼的。   在程哥儿看来,还没有云哥儿和莺莺稳重。   琬婷说云哥儿和莺莺成长的很快,现在他们能够独挑大梁了,一人也是带着五个小徒弟,最多明年就可以将高价聘来的绣娘辞退了。   上月他们绣坊接了一个州城来的大单,正是云哥儿和莺莺完成的。   可是赚了将近二百两银子,为了以示嘉奖,还给他们每人奖励了五两银子!   自打【白狐】这场大戏传唱四方以后,他们四季春的生意就一路高歌,短短半年时间就收回了投资,开始真正盈利。   现如今刨除开销这些,到程哥儿手上的净利润也有将近一百两。   这么一算,绣坊每个月的纯利润可达250两以上。   也不是没有竞争,秦、赵见他们合资开的绣坊生意好,在他们斜对面的位置上也新建了一座绣坊,取名迎春坊。   迎春坊的很多设计都是模仿他们的,这可是把曹周氏给气疯了,差点就带人去绣坊闹了。   当然,被程哥儿劝住了。   程哥儿说靠模仿东西,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事实上也如程哥儿所料,迎春坊果然没有他们的生意好,只能够靠着低价吸引那些贪图便宜的外地游客。   程哥儿让人采买过迎春坊的物件,价格虽然便宜、但是绣活很粗糙、没有什么灵魂,很多图案也是仿造他们绣坊的。   经此一事,程哥儿让曹周氏要把控绣活的品质,布料要好、绣活要精致,千万不能够因为赶工而粗制滥造!   只有良心经营,这门生意才能够长久。   虽说商场上面的事情不能够和慈善扯上关系,但程哥儿心中门清,只要他们好好经营生意,坚持做慈善事业,他们四季坊的口碑就差不了。   因为每个月有还不错的利润,他们慈善基金会也已经成立,如今基金会账上也积累了将近三百两银子。   按着当时的约定,年收入若是达到一百两就资助一名孩子读书、两百两就资助两名孩子读书....以此类推。   但是按照这个局势发展,等到下一年基金会的收入很有可能会超过一千两银子。   所以程哥儿与曹周氏一相商,狠了狠心,直接在岭北县租了二进的小院子,请了一位老童子办个私塾,取名希望私塾。   并且广而告之,但凡愿意去上学的孩子,只要通过了老童子的考核,就可以到私塾中去读书。   如今私塾中,已经有十来名孩童。   老童子的才学有限,仅够让这些孩子开蒙,但程哥儿他们的初衷也算是达到了。   他们相信随着时间的发展,总会请到才学渊博的先生。   许泽平随后将小虎看中夏天的前后经过,讲了出来。   程哥儿听到那句“我瞧着他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下意识就蹙起了眉头,虽说哥儿生儿育女是责任,但是听着这句话,他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让他感觉到了不舒服。   “这个我也得过问夏天的意思,明日我问问夏天的想法,可好?”   “好。”   许泽平将床边的蜡烛熄灭,然后躺回床上,将人捞回自己的怀里,亲昵的说道:“程哥儿,算算你出月子的时间,我觉得好漫长。”   程哥儿黑暗中,他红着脸颊摸上了那人的裤头,柔柔的说道:“平平、我替你缓缓吧?”   随后沙哑压抑的气息喷洒在程哥儿的耳畔,黑暗灼热的环境,让他也是生了虚汗。   或许是真的憋久了,出来的也快,半盏茶后,结束了这场情事。   许泽平随手脱了中衣,用中衣将程哥儿的手擦拭干净,然后才将人搂进怀里,蹭蹭他滚烫的小脸。   这时,程哥儿才期期艾艾的将许林氏交代的事情说与了许泽平听。   “我知道了,睡吧。”   许泽平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等到人睡熟后。   又控制不住亲亲他的耳尖,宠溺的呢喃一句:“小傻瓜。”   约莫卯时,许泽平睁开眼。   他轻手轻脚的绕到里侧,摸了摸尿垫子,果然两个宝宝都尿了。   圆哥儿还呼呼大睡,而满哥儿已经开始哼哼唧唧,好似下一秒,就要嚎出来。   为了避免吵到程哥儿,许泽平立马将人抱到怀里,一边哄着一边给他换尿布..   柔柔的轻哼声,还是惊醒了程哥儿。   迷茫的睁开眼,见着许泽平在哄宝宝,惊醒的梦境终于是抵挡不住沉重的眼皮,翻了身又将头埋进了被窝里头。   许泽平给满哥儿换好尿布,就注意到他开始吧唧吧唧的小嘴,知道他这是饿了。   麻利的给圆哥儿换好尿布,然后披上外衣,就抱着满哥儿走出外室,让已经候在外头的夏天将满哥儿抱到奶娘哪里去。   奶娘住在隔壁,也就两三步的路,夏天的速度也是很快,一下子就冲到了奶娘房中。   在满哥儿嚎叫前,奶娘成功将食物喂到了他的嘴里。   听着隔壁厢房的动静,许泽平这才缓了一口气,随后回房穿戴整齐,将已经开始皱着眉头的圆哥儿抱了出来。   在门口时,许泽平忍不住的戳了戳他皱起的额头:“像个小老头。”   恰好这句话被许林氏捕捉到了,她横了许泽平一眼:“说谁小老头呢?你才是小老头。”   畏惧亲娘的血脉压制,许泽平不敢多话,悻悻的将人教给许林氏,说着要去洗漱了。   许林氏抱着已经哼哼唧唧的圆哥儿,轻轻的拍着背脊往奶娘的房中走去,边走还边嘀咕:“我们的圆哥儿最漂亮了,可不听你那个阿父的鬼话,你阿父就是坏人。”   许林氏抱着圆哥儿走到房中,恰好满哥儿已经吃饱喝足,她就将圆哥儿递给奶娘,自己抱着睡着的圆哥儿往卧室走去。   入内室的时候,轻手轻脚的将圆哥儿放进摇篮之中,没有吵醒床上的人。   等到程哥儿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他回头看向床头,床头已经空空,他起身果然在摇篮中看到了睡得香香的两个宝宝。   许泽平到达县衙之时,就听杨县丞说已经找到了修路的匠人。   如此,就暂搁了今日的会议,直接将匠人招到了衙房,相商修路之事。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许泽平见到匠人后,恭敬的行了抱拳礼。   谭匠人立马作揖:“许大人莫要折煞老朽了,老朽姓谭,您叫老朽谭匠人就成。”   “谭匠,这个四条街的情况,你实地考察了吗?大概要用到青砖多少块?”   或许是提起了自己专业的行业,谭匠的眉头明显舒展了起来:“大人,我们四条大街的宽度和长度基本都是一致的,老朽特意去丈量了一下,长0.6里,宽0.006里。   而如今青砖的长7寸又2、宽三寸又三,所以老夫建议青砖竖着铺垫,这样不会浪费砖,自己核算了一下约莫铺完一条街要用到31250块青砖。”   听着谭匠的侃侃而谈,许泽平的眉头也是渐渐舒展,确实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1里=500米   长0.6里,也就是300米。   宽0.006里,也就是3米。   许泽平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既然说了要修路,自然是自己暗戳戳的算了一笔帐的。   1寸=3.33厘米   如下的青砖长24厘米、宽12厘米,许泽平对于横着铺青砖和竖着铺青砖也是计算过的。   横着铺,300/24=12.5块。   用12.5块青砖铺满3米宽的路,势必要多浪费一块青砖。   而竖着铺路,300/12=25块砖。   至于长度30000/24=1250块砖。   一合计正好是25*1250=31250块砖。   “继续。”许泽平眉眼温和,示意谭匠继续说。   “大人,当下青砖是7文钱一块,所以一条街道,我们需要购买青砖的费用是218两7钱5文。   至于工钱是二十文到三十文一天...”   算完各种费用,修建一条青砖路约莫需要二千两银子。   四条道路,费用需要八千两银子。   这价格自然是在许泽平的预算之内,他笑着将谭匠送出衙房,“谭匠,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等到上峰的一批折子,这件事情我们就动工!”   许泽平快马加鞭递上去的折子,审批的也很快,毕竟州下有这么一位得力干将,也是大大的给徐知州张脸了。   九月十八日,许泽平就收到了审批下来的折子。   九月二十日,祭过天地以后,这场修路大事正式开始...   从先前许泽平操作来看,就知道他是个喜欢全面开花的主。   所以在盯了将近半个月施工的情况以后,他就把监督的事情要交给了柳师爷以及杨县丞。   至于他自己,在程哥儿出了月子以后,带着几个捕头就下了小利镇。   同行的还有他的阿父,许松山。 第277章 青云路77(捉虫)   砰   砰   雪子溅在马车顶部的砰砰声,引来了许松山的侧目,他迫不及待的推开车窗,看着车窗外的雨夹雪子,震惊的张大了嘴:“远之,岭北这么早就下雪了啊?”   许泽平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夹雪子,笑着摇头:“阿父,还早呢。这才十月中旬,下点雨加雪子也不过是试探,等到十月底、十一月初,才是真正的下雪。”   “真神奇。”   “是啊,每个地方都有它独特的风光。”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他们的视线,故而马车行驶的很慢,一直到戌时,马车才抵达小利镇。   这一趟出行算得上是微服私访,许泽平并没有通知小利镇的镇长。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见着马车上陆陆续续下来的六个人。   连忙殷勤的走到门外,将他们往里头引。   “住店。”周捕头看着柜台上忙碌的掌柜,他道:“开两间上房两间下房。”   “且慢。”   即使是粗布短打也难以掩饰许泽平这身气势,故而许泽平一开口,掌柜儿就知道该听谁的了,“不知道客官,想怎么安排?”   “你们这里有庭院吗?”许泽平温和的开口:“我们少说也要住上一个月,包个一进院是最为划算。”   “有的有的!”   将这些办理妥当以后,几人用了膳食,也就到了休憩的时间。   租赁的一进院一共是四间房,许泽平将主卧让给了许松山,他睡次卧。   至于四个捕快,东、西厢房,他们每两人住一间。   许松山年纪大了,难免要晚上醒来起夜。   他起夜之时,透过窗户能够看到对面次卧亮起的油灯,朦胧的剪影下能够看到许泽平伏案的身影...   许松山微微叹息一口气,老幺邀他同游风光是假,让自己看到他坚定的初衷是真。   他看着夜空中被云彩遮挡中的月亮,算算时辰,已经亥时。   许松山在耳房解了小手,装作什么也不知的吹灭了油灯,回到床上睡觉。   漆黑的夜色中,似乎传来了男人幽幽的叹息声。   孩子大了,他们这些做父母的能够做的,就是全力支持他们。   朦胧的油灯下,许泽平在标记着小利镇的平面图。   从平面图上来看,小利镇主要用水是来自江叶湖。   地势上看来,江叶湖是内陆湖,小利镇各村基本上都是围着江叶湖而建。   许泽平大胆猜测,江叶湖的湖水应该是来自地下河以及地表径流、还有就是雨水。   挖沟引渠,能否从江叶湖引流,许泽平放下手里的毛笔,他还得去考察一番才行。   从可续发展这条道路上来看,若是将江叶湖的湖水用尽,对于后世子孙来说,那也是一件不妙的大事。   只有确保江叶湖有源源不断的地下河水,许泽平才敢修建团结渠。   推开案几旁边的窗户,簌簌的寒风袭来,让许泽平打了寒颤。   他看了一眼夜色,知道是到睡觉的时间点。   脱下外衣、靴子,躺到冰凉的床榻上...他只觉得怀里没有香香的夫郎,他好空虚。   最后还是将半床被褥压在了怀里,许泽平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昨日淅淅沥沥的雨夹雪已经停止,用过午膳,许泽平带着周捕头、曾捕快就准备下乡。   今日他准备去小江乡,小利镇一共有八乡,每个乡下面是三到四个村。   这种划分法,也是让许泽平涨了见识。   许松山本来想要一同前往的,奈何昨日淋了点生雨,他的喉咙有些不舒服,今日就开始咳了起来..   许泽平一早就给他请来了大夫,开了药方,大夫嘱咐他好生静养几日。   这不,他也只能够看着老幺坐着牛车离开。   “小兄弟,我瞧着你有几分眼熟,你打哪里来的?”袁老头一边驾着牛车,一边回想着,总是觉得车上的这几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既然是微服私访,许泽平几人也是做了伪装的。   许泽平粘上了山羊须,让自己的年纪看上去成熟了十来岁。   周捕头、曾捕快则是画粗了自己的眉毛,粘上了粗犷的络须胡。   “嗨,打小我阿娘就说我长得大众,或许是跟老伯你哪个熟人长得相似,所以你才觉得眼熟吧。”许泽平笑着打着哈哈,一边说还一边搓着手:“这天还真是越来越冷了,老伯你这早出晚归的不冷啊?”   “庄稼人都习惯了。”袁老头扬了扬手里的缰绳,让牛走的慢些,这样寒风也就小一些:“听小兄弟你这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外地来的?”   “是啊!”许泽平从衣袖里掏出一副画卷,缓缓的展示出来:“南方来的,自小酷爱画些山水画,听说你们这里有一江叶湖很出名,这不,就雇了两位护卫火急火燎的过来瞧瞧。”   袁老头粗粗识一些字,对于画的好坏他看不懂,他只觉得这壮年手里的画格外的真实,那落叶就好似要画里飘出来了一样。   对于读书人,尤其是诗词歌赋出彩的读书人,庄稼人总是格外的敬重。   当下,袁老头随性的语气就变得郑重了些:“先生,那您是来对地方咯!我们小江乡可是江叶湖的最源头,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最美的江叶湖...”   听着袁老头的滔滔不绝,许泽平知道自己的托词对方已经信了。   这幅画是他从程哥儿哪里借来的,他自己可没有这么高超的画技,一边收画卷一边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小江乡这条道上一共四个村子,从外小利镇而来,第一个经过的是小江村、其次是大江村、小袁村、大袁村。   许泽平他们很幸运,袁老头是大袁村的村民。   而大袁村便是最靠近江叶湖的村子,大袁村村后河水也是从江叶湖流下来的...只要翻过大袁村后山的桃竹山,就能够看到小利镇的母亲湖江叶湖。   大袁村正是占据了地理上的优势,所以他们村比其他三村都富裕。   充裕的水资源,让大袁村的庄稼收成好。   庄稼好,经济自然就好。   “老伯,你们村的环境可真好。”   一到达大袁村的村口,许泽平就好一顿吹捧:“小生想在你们村住上几日,不知道老伯方不方便给我们寻上一处落脚地?”   短短一个半时辰的相处,就让袁老头十分的欣赏面前的读书人,若不是看着他已至壮年,还真想将自己的孙女嫁与他。   “好说好说。”袁老头拉着牛车与许泽平并齐进村,他道:“我们村长家中空房子多,他人又和善,最是喜欢你们这些读书人了。   我去说道说道,铁定能够让你住下。”   既然说到这里了,许泽平不动声色的试探:“袁老伯,瞧你这么推崇你们村长,想必他也和你一样,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吧?”   被许泽平这么一顿夸,袁老头嘿嘿直笑:“我一个庄稼汉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我们村长确实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往年村民们没钱没粮的时候,也都是靠着他搭把手渡过难关的。”   寒暄间,他们也就来到了一处院子前。   不是许泽平想象中的青砖绿瓦,就是普通的四合院。   “哎,村长在家吗?”   袁老头一喊门,不到片刻,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中年汉子,这汉子正是大袁村村长袁兆。   袁兆一打开门,就热情的说道:“是四叔啊,四叔找我有啥子事?”   二人寒暄了一番,袁老头这才道:“我这里领来个读书人,他想去江叶湖画画风景,可惜没有个落脚地,这不,想你兆小子你家屋子多,就领过来了。”   话毕,袁老头侧过身子,将他身后三人全貌展现了出来。   袁兆一见到许泽平的全貌,只觉的十分的眼熟,再仔细想想,他心头一颤,这不是许大人吗?   他的脑子也算活泛,瞧着四叔这口气,就知道他不知道许大人的真实身份。   连连应承:“好说好说,都快些进来吧,外头冷。”   袁老头摆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再不回去,你四婶该数落我了。”   等到袁老头走后,袁兆合上院门,立马给许泽平行了作揖礼:“不知许大人微服私访,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这儿没有什么许大人,只有读书人许远之。”许泽平将袁兆扶了起来,笑着说道:“袁村长叫我远之即可。”   “那袁某就厚着脸庞,唤你一声远之了。”   庭院中的动静,引来了他家里人的观望,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厨房中快步跑了出来:“阿父,阿娘要我来问问是不是来客人了?”   客宿主家,许泽平三人也是十分的知趣,该帮忙的帮忙、不该走动的不走动。   袁兆在劈柴的时候,看着两位官爷走过来要帮忙劈柴,连连阻止:“哎,这使不得使不得。”   许泽平笑着解释:"袁村长,闲着也是闲着,给你搭把手也是极好的。"   因着客人来了,袁家也早早的开始备膳食。   等到膳食用完,天色尚且还早。   许泽平就道:“袁村长,不如带远之逛逛你们的村子?”   “哎,求之不得。”   袁兆领着许泽平三人,将大袁村前后逛了一遍。   对于大袁村的情况,许泽平大致掌握。   大袁村后山有一条三尺之高的瀑布,故而他们的田地都是挨着这条瀑布的流向而生。   从袁兆的嘴里得知,这条瀑布水流正是来自江叶湖,且江叶湖没有干枯期,一年四季流水潺潺。   许泽平在心里盘算,按照当下这样的情况,不说远一些的大江村,至少大袁村的邻村小袁村是不会缺水的才对。   “天色晚了,远之,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袁兆看着昏暗的天色,虽说有捕快跟着,但县令若是在他们这出了点事情,他也是要倒大霉的:“等明日天色大亮,远之你想去哪里,袁某定当陪同。”   “可。” 第278章 青云路78(捉虫)   “远之,这江叶湖的风光是不是很不错?”   “是啊,确实很美。”   清晨过了早,袁兆就领着许泽平三人往江叶湖出发。   想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袁兆本以为许大人会喊累,但没有想到,许大人全程没有一句抱怨,紧跟他的步伐,翻越桃竹山,到达江叶湖的堤坝上。   他们辰时出发,到达江叶湖的堤坝时都已经午时了。   周捕头从包袱中拿出干粮问许泽平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被许泽平拒绝了。   许泽平让他们饿了就先吃,至于他则开始围着江叶湖转悠。   得了许泽平的命令,周捕头、曾捕快就招呼袁兆一起吃。   “没事的,袁村长,吃吧。”   “大人,他不计较这些的。”   袁兆起初还不敢,在两人的强烈安抚下,也就一道吃了。   江叶湖一眼望去,好似没有尽头。   许泽平耐着性子绕着江叶湖行走了一圈,他一边走一边数步子,数完是一万零五步。   江叶湖大致呈圆形,因为没有带丈量的工具,他也只能够估算。   按照1万步算,成年人的一步是75厘米左右,按照75计算,就是7500米   利用圆周长公式l=2πr 可推算出江叶湖的半径r在1194米。   用他的面积公式,可推算出s=3.14*1194*1194=4476497平方米   1亩=666.67平方米   所以这湖的面积是6714亩,百亩1顷,也就是67.14顷。   按照这个面积算....   许泽平又看向袁兆:“袁村长,关于江叶湖的深度,你们可测算过?”   袁兆摇头:“具体无人来测算过,只知一些调皮的毛孩子想要到湖里叉鱼,将十尺竹竿扔进去不见底。”   袁兆边说还边比划,他比划的地方就是在一手之间。   十尺约莫3.3米,浅处都有3.3米,那深处自是不可估量。   按照这么预估,江叶湖的湖水养活小利镇一万百姓那是绰绰有余的。   “袁村长,我在绕行江叶湖之时,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就是每八分之一的地方挖了一条河道,这是为何?”   许泽平说起这事,袁兆忽然想起了仙逝老村长的话,他道:“大人,你看这江叶湖像不像一面镜子?”   “像。”   “这八条河道就是根据风水先生的要求所挖,据说是利用了什么八卦风水阵。”袁兆挠了挠头:“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只知道我们八个乡就是按照风水先生的话建立的,当然这些话也是老村长临死前告诉我的。”   八卦风水阵?   许泽平站到堤坝上,朝着八条河道方向望去,果然是看到了坐落在河道两边的村庄。   小利镇八乡共三十个村,八乡中只有源头的八个村子最为富庶,余下都是贫村...站在玄学的角度上来看,也是不应该的!   “既然如此,你们老村长还有什么嘱咐告诉你的吗?”   袁兆在脑海里搜寻半天,他突然想起了村长最后一句嘱咐——兆小子,关于这河道,四个村子轮流出人出力,每隔十年要清理一次。   袁兆是二十岁从老村长手里接过村长位置的,现在他三十有九,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清理....   这些年天降干旱,时常盛夏一连四五个月不见雨水。   却没有一个村百姓想着来清理河道,而是抱怨老天的不公平,天降惩罚!   他们大袁村因为是河道的源头,享受充足的水资源....享受了便利,贪图了享受,就更不存在去主动清理河道。   去年许大人与鲁师傅造出了水转筒车,更是让他们的庄稼大丰收。   对于下游几个村子缺水,也只是同情居多,何又来反思?   “大人...”袁兆表情悻悻,他说道:“老村长临终前,有交代我们每个村子每隔十年要轮流清理一次河道,而我们只顾着享受去了。”   袁兆这话一出,许泽平倒是了然。   同时,他心里也大为的轻松。   既然有前人开了河道,那么这治理起来就更好办了,不用担心过度开采会影响后世子孙的水资源。   “袁村长,明日你将中下游三个村子的村长集结到你们村,我们商议清理河道一事。”当即许泽平说道:“看看是需要清理,还是改道。”   “是!”   心头的事情解决掉,许泽平的食欲大震,他将剩下的干粮包圆。   正能量的人总是能够带动周围的人,给人积极向上的动力。   跟在许泽平身边的周捕头和曾捕快深有体会,再难的问题,许大人总是会想办法积极的去克服。   而不是抱怨。   下山的路上,他们沿着小江乡这条河道一路向下,一直到大袁村后山的瀑布,这条河道都是笔直畅通的。   河水哗啦啦流淌的就像一首欢快的小曲,让许泽平的心里也是一派的欢快。   上游没有半点问题,那问题应该是出自中下游,就不知道是改了道还是泥沙堵了道?   回到袁兆家里以后,许泽平按照自己脑海中的印象将江叶湖的平面图画了出来。   一共八条河道,他按照八乡命名为:小江渠、小叶渠、小湖渠、大江渠、大叶渠、大湖渠、江中渠、叶中渠。   盛安二十年十月十八日傍晚,小江乡四个村村长集结在了袁兆家中。   许泽平将关于小江渠的清理事项说了出来,平淡的看向小袁村、小江村、大江村的三位村长:“为何你们不按先辈的嘱咐,每隔十年去清理勘察一次河道?”   四个村长除去袁兆是壮年,余下三个都已至耳顺之年。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是在他们的脑海的犄角旮旯想到了这一句嘱咐,但随后还是颤巍巍的发言:“大人,我们镇出名的张神婆说是天罚...所以才会大旱、河道干枯。”   许泽平听着他们已读乱回的答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问你们为什么不清理河道,你告诉我是天罚?   合着在逗我玩呢?   气归气,责还是要责的。   “没错,就是天罚!惩罚你们的懒惰!”许泽平轻哼一声:“先辈们的心血你们不记在心里,老天爷不罚你们罚谁?我要是你们的祖宗,我泉下有知都得跳起来将你们打死!”   这一通话术下来,三个老村长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颤巍巍的跪下,祈求老天爷收回惩罚:“老天爷在上,我们知错了,请饶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只要你们改掉懒惰这个陋习,老天爷会保佑你们风调雨顺的。”许泽平清了清嗓子,他义正言辞的说道:“从明日起,我会先去小袁村视察,然后去大江村、小江村。   你们每个村子要将至少准备十名壮汉劳动力跟我去巡视河道,若是你们改不掉这懒惰的毛病,就等着老天爷更大的惩罚吧!”   “是是是,大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棍棒敲打下,三个村的村长连连应答。   “袁村长,你们整个小利镇有多少村子信奉张神婆?”等到三个村长坐着牛车回去后,许泽平才问起这个问题。   他在思考,小利镇八条河道的问题,是否与这张神婆有关系?   “估摸八个乡多多少少都是信奉的。”袁兆眉头紧皱,思索片刻,他道:“大人,您从这八卦风水阵上面来看,就应该清楚是祖上留下来的根。”   随后,袁兆说起了关于张神婆的一些传闻,知过去、晓未来、断生死...   令袁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小利镇庄地主家的事情,张神婆说庄地主的老父亲会在五十九岁死在大年宴上面。   果真她这话就灵验了,庄地主的老父亲就死在了大年宴上头。   当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时袁兆才十岁,现如今都过去二十九个年头了。   张神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炮而红,被人广为流传。   二十年前,夏季开始少雨干旱。   张神婆断定是天罚,因为他们小利镇有人做了天理难容的大罪,所以连带他们整个小镇受惩罚。   经她一算,是江叶湖的八卦风水阵被人以清理的名义动了手脚,挖开了江叶湖的龙脉...   此乃大罪,惩罚期限未定,想要减少惩罚,那就必须保持现状,要让龙脉自行恢复。   袁兆絮絮叨叨的说起这些事情,他是真的忘记老村长的嘱托了,但其他三个村长明显不是忘记。   他的神色悻悻,试探性的说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这神婆有鬼?”   许泽平冷哼一声:“袁村长,你说这天旱神罚,得利的会是那几个村子?”   袁兆背脊一凉,汗珠滴答滴答的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得利的只会是他们小利镇源头的那八个村子,因为其他村子缺水、那就会缺粮食,而他们八个源头的村子,有粮...自然能够卖得高价!   他连忙跪下来:“大人明鉴,草民、草民绝对没有参与!”   许泽平将袁兆扶了起来,他温和的说道:“袁村长,你放心,我是绝对相信你的。   不过,本官还得麻烦袁村长你一件事情。”   袁兆在许泽平的搀扶下起身,他咽了咽口水:“大人,您说!”   “你去帮本官调查调查张神婆的籍贯、年岁以及庄地主家的一些事迹。”许泽平的眼神发冷:“本官怀疑庄地主的老父亲死的不简单!”   这或许就是牟利的开端,为了打响张神婆的名声。   而让小利镇百姓不许清理河道一事,只是他们的顺势而为!   小利镇八乡有四个小地主,分别是江中乡庄家、大湖乡胡家、小湖乡陈家以及小叶乡高家。   这四个小地主还都是源头的村子,似乎还有些联姻关系? 第279章 青云路79   次日从大袁村离开时,许泽平问袁兆寻来了一副弓箭藏在牛车的坐垫下面。   对于这个举动,周捕头二人有些不解:“大人,这是为何?”   许泽平笑笑:“只是以防万一,不打紧的。”   以防万一?   周捕头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难不成这些村民还敢造次不成?   牛车刚到达小袁村门口,就涌现出来了一批汉子,他们围在牛车的前面,满眼警惕的盯着准备下牛车的许泽平三人。   远远的,许泽平还能够看到被人架在后面颤颤巍巍的小袁村村长袁山。   袁山嘴里喊着不许造次!   许泽平面色凝重,果然他心里预料的情况发生了。   “你们想要干什么?”许泽平顺手从牛车垫子下面将弓箭拿出来背在了身上,他面目严肃盯着这群人。   “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人群中一名瘦高的汉子站了出来,他双手叉腰,愤愤不平的说道:“我们因为张神婆才活的好好的,你这黄毛小子,毛才刚刚张齐,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这汉子一开口,立马有人附和:“是啊是啊,都是因为张神婆,我们才能够活得好好的!要不然早就像小满镇一样饿死一大片人了。”   “是啊是啊,也是因为张神婆,才能够找回我的儿子,不然我儿子早就丢了!”   ...   “滚出去!”   “滚出我们小袁村!”   众人的附和声一浪高一浪,其中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滚出去,从而就变成对许泽平三人的驱逐了。   周捕头看着这些无知的愚民,气的要死,他抽出腰间别的大刀威吓的说道:“哪个再上去一步,我就弄死他!”   “弄死我,你有本事弄死我啊!”最开始的瘦高汉子拍了拍胸膛,一脸无赖的冲了上来,直接将自己的胸膛往刀上冲。   周捕头哪里料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人,下意识的收回了手里的刀。   瘦高汉子看出了周捕头眼里的退缩,讥笑的咧了咧嘴。   只是他的笑容刚扬上去,一直利箭就从他的耳边擦肉而过,猩红的鲜血流出,他捂着耳朵哎呦哎呦的呻吟。   许泽平又将一直利箭搭在了弓箭上,他讥讽的看着这瘦高汉子:“在本官面前耍无赖?你猜本官这下一支箭会射在哪里?是你的腿上还是你的胸口?”   众人看着许泽平眼里的凶狠,也开始有些胆怯。   许泽平看着脚步微微后退的众人,他道:“你们笑小满镇饿死一大片?小满镇村民笑话你们蠢,今年小满镇粮食产收与大吉镇平齐!   你们镇长日日求爹爹告爷爷的要本官来,你们倒好。   见到本官不行礼,还要将本官往外赶,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太安逸了?!”   就是怕这种愚昧的情况发生,在来的路上,许泽平特意将贴在脸上的胡子取了下来。   在上辈子他可没少听说因为信奉仙娘仙婆,将自己孩子病情耽搁致死的事情。   对于玄学这些事情,许泽平不反对但也不提倡,适可而止。   似乎是看出许泽平是真的不好惹,这一群人犹豫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颤颤巍巍的袁山挣脱了两个汉子的束缚,走到前面来跪了下来:“草民袁山见过许县令许大人!”   有了袁山的开头,这些人才呼啦啦的跪下来:“草民见过许大人。”   就连最开始闹腾最凶的瘦高汉子,也是垂头跪在许泽平的面前。   “还算你们识相,没让本官将你们一个个押下去关大狱!"话说这么说,弓箭许泽平也是没有离身,他们三人势单力薄的,万一这群人真的不要命,他们估计也得剥层皮:“都起来吧。”   在得到了许泽平的松口后,袁山这才双手撑地起来。   他后面跟着的那群人,也陆陆续续爬起了身子。   许泽平也不跟他们纠结张神婆的事情,而是看向袁山:“袁村长,不知是哪几位跟着我们上山?”   袁山指了几个汉字:“袁七、袁八、袁石...你们跟着大人走一趟。”   被点名的十个汉子,也不大吭声,而是悄摸的看了那个被许泽平射伤了的汉子,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许泽平倒是看出了其中的猫腻,直接说道:“这些年冬日,不是官府给你们的救济粮,是你们村里这汉子给你们的?”   许泽平这话一出,十个汉子黝黑的脸瞬间涨红。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名叫袁八,他艰难的说道:“不、不是,我们还欠着袁刚银子。”   “哼,他要不来银子还不是找本官。”   恶人他自由恶人的法子,许泽平眉眼一扬:“还不赶紧带路!”   袁刚再敢耍横,有了先前的教训,也不敢在许泽平面前横了。   这不,袁七十人才敢带着许泽平三人往河道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们最先到达的是小袁村的后山,这是他们河流的承接处,约莫有三米多宽的河道。   河水缺失很浅,一眼可见底,许泽平估摸的看过去,最深处至多到人的小腿。   这还是秋雨季,若是到了夏日的干旱季,他都不敢想象水会有多浅。   许泽平问道:“从前这水位有多深?”   年纪最大的袁七估摸有四十岁了,他结结巴巴的开口:“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二十多年前,淹死过一个壮年汉子。   村长去找张神婆看过,都说是那汉子死得不甘心,才让河伯吸干了水。”   许泽平听了,只想翻一个白银。   河道里没有水了,不知道去上游找问题,在这里信河伯?   “你们没有为了求河水,让人献祭吧?”   听了许泽平的话,袁七弱弱的说道:“张神婆说了,村长没干,就献了牲畜。头天献的,当天晚上就被河伯享用了。”   “有用吗?”   袁七又弱弱的摇头:“没有用。”   “那张神婆怎么说呢?”   “张神婆说河伯消气了,但是那淹死的汉子没有消怨气,还是要惩罚我们一直到那人投胎为止。”   许泽平冷笑:“多少年了?他还没投胎啊?张神婆不是号称知过去、晓未来吗?”   这话,几人都不敢接茬,埋着头默默地带路。   从小袁村后山出发,一路往上,三米多宽的河流开始慢慢变窄,然后变宽,又在变窄,起起伏伏宽窄不一。   最为狭窄的夹道估摸也就一个成年人的手腕到手肘的距离,虽说窄,但是高度上却是极深的。   当然这高度指得是河底到路面的距离,而非河水的高度。   总体上来说,河道还是畅通的。   两个时辰后,他们接连翻越两座山,河道都是畅通,最多是淤泥夹杂着枯黄的杂草、在漂浮着藻类,但都还流着浅浅的河水。   连续的赶路,让体力不好的人有些跟不上了。   翻山越岭的,走了不少险峻的道路。   但许泽平不放话,他们也不敢吱声。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袁七说道:“大人,再过去就是大袁村的地界了,我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许泽平打断了他。   “你们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了没有?”   哗啦啦的流水声,明显比他们这一路来的潺潺溪水声要大很多。   众人咽了咽口水,“听、听见了。”   一路疾驰,距离大袁村交界的地带不到半里路的河道竟然一分为二....   被分出去的那条河道因着常年累月的流淌,还硬生生的积累出一个小池塘。   属于流向大袁村的这条道,还被人用石头和泥土给封了起来。   为什么说是人为封起来的呢?   因为自然形成的堵塞没有这么的平整,还会特意留出拳头大小的流水口。   看到这一幕,袁七等人眼睛都赤红涨血了,发疯的冲进狭窄的河道里挖土扔石头:“是谁?!是那个缺心肝的干的!”   等到他们冷静下来,被泥土、石头堵塞的河道也在他们十个汉子的挖掘下被疏通。   他们看向许泽平,第一反应就是:“许大人,肯定是大袁村干的!一定是他们干的,他们想要让我们没有粮食吃,饿死我们!”   许泽平摇头:“你们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是大袁村人干的,而是你们自己村子里的人干的呢?”   袁七等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不可能!我们村子里才没有这么坏心眼的人!”   “不可能?”许泽平引导性的说道:“那你们想想,这些年明明是一样的条件,谁越来越富了?又是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们清理勘察河道的?”   这两个问题一抛出,他们十个人脸色都发白了。   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选是袁刚!!   同样的情况下,村里人越来越穷,但他家确实越来越富,不仅修葺了青砖瓦房,还给他们借了不少的银钱。   袁刚嘴上说着都是靠他女儿在庄地主家做工得来的银钱,但仔细想想同样都是卖女儿去地主家做工,凭什么他女儿赚的最多?   而且这两年,也只见他女儿袁花回来探望他...   村子里的其他人家的女儿,好像都没有回来过一次。   每次询问,袁花丫头总是说大家都挺好的,吃好穿好的。   想到这里,袁七等人又是一惊。   这些丫头们,不会都... 第280章 青云路80(捉虫)   “既然问题找到了,那我们就引蛇出洞。”许泽平看着已经挖通的河道,他道:“袁七,你们现在把这边的河道堵起吧。”   袁七不理解的说道:“大人,这是为何?”   “我们今日回去,谁也不许透露我们已经找到问题所在,而是告诉村里所有人,我们只只到达东临山。”许泽平知道做贼会心虚的,而心虚就意味着这个贼有很大可能会回来检查自己做过的事情有没有暴露:“从村里后山到东临山的河道一直都是畅通的,没有再往前走,是因为本官乃是一介文人,体力太差,故而原路折回,等到明日休息好了,就继续越过东临山往东角山去勘察河道...   你们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袁七等人也不算太笨,许泽平把这个问题揉开、掰碎了讲给他们听,他们自然就明白县令大人的意思了。   回想自己小时候干过的坏事,总是会时不时的去确认一下有没有被发现。   等他们把河道复原成开始的样子后,一行人就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怎么样?发现问题了吗?”   十三人一回到小袁村,最先涌上来的就是袁刚了。   许泽平没有理会袁刚,而是走到袁山面前跟他讨论什么去了。   袁七按照许县令的话说了一遍,他紧紧盯着袁刚的表情变化,果然在他说完以后。   袁刚由开始的紧张,变得轻松了起来,他还不屑一顾的说道:“哼,我就说了是惩罚吧,那个黄毛”小子。   袁刚的话还没有说话,就注意到与村长交谈完的许泽平,他神色悻悻,不自然的停住了话头。   “大人,要不要属下去替您教训教训袁刚?”   周捕头自然注意到袁刚刚才的不屑,他凑到许泽平面前嘀咕了几句。   许泽平摇头,“好戏在后头。”   来时,许泽平就交代了袁七他们,吃过晚饭后,让人提前去埋伏到河道堵塞的地方去。   然后再派几个人,潜伏到袁刚屋子周围,注意他的行踪。   果不其然,亥时时分,夜静人深。   袁刚家中窸窸窣窣一阵声响过后,一个黑衣人提着灯笼走了出来。   看着这黑衣人的身形,袁七、袁八、袁石一眼就看出,是袁刚!   袁石偷摸从石头后面溜到村长的家中去报信,至于袁七、袁八则是小心翼翼的跟着袁刚。   从小袁村到达河道堵塞之处,有一条近道,袁刚走的正是这条近道。   看着袁刚走得道路,袁七和袁八愈发的愤怒,越愤怒就越平静。   他们谨记着县令大人的嘱咐不能够暴露行踪,远远的坠在他的后头。   许泽平这边接到袁石的报信,带上周捕头、曾捕快就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袁刚到达河道堵塞的地方,看着被封砌的位置没有什么变化,就松了一口气。   提着灯笼,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人,他才挽起裤脚准备下河道就把堵塞的地方挖开。   提前埋伏在这里的袁江、袁海也没有急,他们一直藏在河道上方的草丛中看着袁刚的举动,一直等到袁刚下河道开始挖河道,他们才跳出来,将袁刚抓了个人赃并获!   袁刚努力的挣扎,“你们干什么!”   “我们干什么?当然是打死你这个杂种!”袁江已经忍了许久了,现如今也不想忍了,在袁刚挣扎时,直接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袁刚因为疼痛,发出哎呦的声音。   他想要打回去,又被袁海制住了。   在袁江的发泄下,袁刚被打得哎呦哎呦的。   若不是袁七带着袁八,赶来的及时,袁刚估摸着会被袁江二人打死。   袁江两兄弟生的壮实,而袁刚偏生是个瘦子,他们二打一,袁刚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别打了,人要死了。”   袁七、袁八急忙把人拉开,看着哎呦哎呦呻吟的袁刚一点都不觉得同情。   相反他们那拿出了麻绳将袁刚的双手死死的绑着,推着鼻青脸肿的袁刚往回走。   等到许泽平四人到达半路时,一看这情况,也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了,开始折回走。   来回折腾这一趟,回到村子都寅时了。   众人也都是睡意上头,于是将绑好的袁刚关进了他们小袁村的祠堂,打算等天亮再审。   害怕袁刚逃跑,袁七、袁八还自愿承担起监工的活!   次日辰时,小袁村的男女老少们迫不及待的涌到了祠堂外面。   因为妇女们不可以进祠堂,她们就看着汉子们进去,将袁刚逮了出来。   袁刚被小袁村的众人绑在了村头的古树上,现如今他被不挣扎了,任由他们摆弄。   “袁刚,你这个杂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杂种,要不是你,我阿娘也不会因为缺粮饿死。我要打死你!”   “都是你,你这个祸害,害死了我们这么多的亲人!”   “我要你偿命!”   ..   小袁村的村民发疯了似的对袁刚拳打脚踢,袁刚昨日 /本就遭了一顿毒打。   现如今又被绑着任由村民们发泄怨气,很快就只剩下半条命奄奄一息的吊着了。   “许大人,求求你了,你快去救救我们家的刚子吧,他快要被打死了。”   袁刚的婆娘不顾其他妇女的拉扯,披头散发的冲到了袁山的院子中,一把跪在了许泽平的面前磕头。   “求求你了,许大人,我们家刚子再也不敢犯了。”   许泽平留着袁刚还有用,自然也不想他就这么被打死了,于是动身就往小袁村的村头走去。   袁刚的婆娘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就追上去了。   “杀人要偿命。”周捕头在许泽平的示意下,怒吼了一声:“你们都想被关进大狱吗?”   官爷放了话,小袁村的村民看着半死不活的袁刚,一人淬了口口水,就退到了两边。   “袁刚,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袁刚努力睁开眼皮,他嗤笑一句:“没人指使我这么干,我就是恶毒,想让他们都饿死。”   听了袁刚的话,小袁村的众人又怒火从心起,要扬起拳头往他身上砸。   “是吗?”许泽平挑眉,“既然如此,你婆娘是包庇你的从犯,袁七你们还不赶紧把她绑起来,一起打一顿!”   袁刚的婆娘一听就急眼了,看着要绑上来的绳子哭爹喊娘:“刚子,你说话啊!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说啊!”   袁刚看到自己的婆娘被绑,轻哼一声,扭过头坚持的说道:“没人指使,就是我自己干的。”   “打!”   ——啊!   许泽平一放话,小袁村的妇女们就撸起了衣袖,她们也忍袁刚婆娘很久了。   有事没事就喜欢戴着首饰出来晃悠,炫耀她女儿又给她送新礼物了,还指桑骂槐同样是在地主家做工的女儿,暗示她们女儿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趟。   听着自家婆娘哭爹喊娘的叫唤声,袁刚终于扛不住了,“我说,我说。是庄地主指使我这么干的...”   随后袁刚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吐露了出来...   这是要从二十年前的夏季说起,那时候袁刚才三十岁出头。   袁刚有个小喜好,那就是没事喜欢去镇上赌坊玩两把。   玩的也不大,输赢最多一两银子。   他有个在地主家帮工的女儿,他女儿袁花模样长的极好,十四五岁正是花样年华。   也因着模子长的好,所以袁花明面上是庄地主家的帮工,实际上是庄地主的通房丫头,还颇得庄地主的喜爱。   所以这一两银子,对于袁刚来说也拿得出来。   但是吧,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有一回,记得很清楚,是文景四十年七月十八,袁刚在赌坊玩上头了,输掉了十多两银子。   这下他急眼了,赶忙跑到庄地主家去找他女儿袁花要银子还帐!   袁花一听十多两,脸色都白了。   她在庄地主家看似风光,实际上哪一步不是举步维艰?庄地主不但有个强势的大夫人,还有个明里暗里吃醋拈酸的情人。   庄地主畏惧老婆,不敢同情人明面的苟合,只能够拉她出来顶缸。   每次庄地主在她房里宿一宿后,次日,她必定遭受大夫人的折磨。   她做通房第二日,就被灌了绝嗣汤。   十多两银子她还是有的,但是没了退路的她,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所以袁花告诉袁刚,她只有五两银子,要就拿走。   袁刚一听哪里肯干?还不上银子,他是要被砍断手脚的!   就在父女二人拉扯的时候,庄地主回来了,见着他们扯皮之际,就问了一嘴怎么一回事?   袁刚以为自己得救了,殊不知掉进了庄地主的计谋。   庄地主说:“袁老丈,庄某替你还银子可,但是你得帮庄某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袁刚一听有戏,就知道自己的手脚保住了,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庄老爷您说,只要你愿意替我还了这银子,别说是一件事情了,就是十件我也答应!”   “你去将你们小袁村的河道堵上一半,只要你将这件事做成了,我不但替你还上银子,我还多给你打赏一两银子!”   袁刚一听这话,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   而在他把河道封了不到半个月,镇上的张神婆就断定出有人挖了河道的龙脉,天降惩罚!   要想保住接下来的还流淌的水流,众人就要保持河道的原样,不得去勘察清理。   否则老天爷触怒,那必将让所有河道的水流干涸!   “袁刚,你真是个黑心肝的畜生!”袁山一听,气的两眼发白,直接往后倒下。   好在袁七站在他身后,及时扶住了他。   “请许大人做主,将袁刚和那个黑心肝的庄地主抓起来关大狱!” 第281章 青云路81   许泽平抬手示意他们噤声,他继续审问:“现在说一下你们村里的那些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吧?”   袁刚听到他这话,原本还有些血色的脸颊迅速变白,他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那些丫头片子都在庄地主家干活,我怎么知道什么一回事。”   “不承认?还要狡辩?你婆娘头上插着的那只银簪子是宝月楼的首饰吧?”   这是许泽平刚刚在她挽头发时注意到,那支纯银头簪的簪头有着宝月楼的标识。宝月楼因为名声显赫,所以他们家的物价会比寻常首饰坊的价格高出百分之二十,若是寻常妇人,宁愿加上一成银钱去买黄金首饰,也不会去买宝月楼的银饰。   正是注意到这一点,许泽平才会让小袁村的村民将袁刚的婆娘抓起来打一顿!   事关袁刚的行事,他婆娘不说一清二楚,绝对是有数的。   袁刚不知道许泽平这是什么意思,他强辩说道:“不就是一支银簪子嘛?!是宝月楼的又如何?不是宝月楼的又如何?”   许泽平瞥了周捕头一眼,周捕头上前一把就将纯银簪头拔了下来。   袁刚的婆娘看着自己头上的银簪子被拔,脸色也白了,她约莫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了,也不敢在哭嚎。   “寻常这一支纯银簪子,少说也要八两,而宝月楼的价格要上浮百分之二十左右,至少要卖九两六钱。”许泽平将一簪头放在手上掂量一下,然后说道:“我还不知道一个村妇愿意花高价去买一个标识,来,你给我解释解释原因。”   袁刚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婆娘,又狡辩的说道:“老子有钱,你管不着!”   “有钱?”许泽平冷哼一声:“你给我解释一下,你的钱哪里来的!”   “老子的女儿在地主家做工来的!”   “做工?第一个地主家的帮佣能有几个钱?”许泽平眼神一冷:“本官后院的大丫头都才一两银子一个月,莫非这庄地主比本官还豪横?   能够让你们住的起青砖瓦房、买的起宝月楼的首饰?   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说实话,那本官就要上大刑伺候了。”   在许泽平步步的盘问下,小袁村的诸多村民们也反应过来了,小小的庄地主怎么比得过县老爷富足?   想到袁刚从前对他们的糊弄,很多卖女儿的村民们脸色都很难看,他们心中隐约知道自己女儿可能...   但也不敢过早的下决定,只能够捂住自己的嘴巴,死死的不发声,他们还在祈求一个机会。   “我说。”袁刚也知道自己这些是彻底完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些丫头片子,在被卖进庄家做事以后...长得好的,都会被庄地主转手卖进县城的各大妓院;长得差的,就会被庄地主留下来伺候帮他做事的农人、打手,就如我这样的。   而我这些银钱,也都是买卖这些丫头片子得来的..."   “啊啊啊,袁刚你这个杂种,老子要杀了你!”   袁刚一说完,小袁村的村民们都疯了,他们的女儿啊!   一个个赤红着眼神,就冲了上来。   “袁刚只是一个小喽啰,罪魁祸首还没有落入法网。”许泽平眼神冰冷,他示意这些百姓冷静:“本官会还你们一个公道,按照大景律法,诱拐买卖良家妇女者,当斩!   包庇及参与者,流放三千里!”   说罢,许泽平转身对周捕头说道:“周捕头,你速速回县衙去带衙役过来缉拿罪犯!”   周捕头连忙躬身:“是!”   “老曾,你这边务必保护好大人。”   曾捕快颔首:“一定完成任务。”   周捕头嘱咐好曾捕快,他就驾着牛车一路驰骋小利镇。   “将袁刚夫妇绑了押下去。”许泽平看向袁村长,交代的说道:“他可是人证,你们可千万别让他死了。”   “哎,对对,袁七把你的臭袜子塞到他嘴里。”袁山想到了什么,连忙指挥袁七脱袜子,“可千万不能让他咬舌自尽咯。”   将罪犯关押妥当以后,袁山又将壮年劳动力们派去修补河道。   至于许泽平这头,则是在跟袁山相商这袁刚的不义之财:“袁村长,袁刚这些财产本是不义之财,按照律法应该充公,本官怜悯那些被卖的女子。   想必她们归来也没了个落脚之地,不如就将这屋子给她们住着,屋里还剩的钱财也就给她们差事。   这边你去请一些村民过来,我们当面清点财产,也算是做个公正。”   女子本就处于弱势,现如今又没了清白,正经人家岂又会娶她们为妻?   小袁村买卖女儿的少说也有一二十户,他们本意是将女儿卖进庄地主家作帮佣,等到签订的契子时间一到,女儿就可以回来嫁人生子。   现如今..   许泽平这话一出,很多围观的妇女们都止不住的流泪。   就是一些汉子,也是绷不住的转身抹了抹眼角,都是他们这些父母不中用,连累自家闺女。   “是。”   说完这茬,许泽平突然想到了村民们买卖女儿的契子,“你们哪些卖身契,可是还有?”   大景关于卖身契,是有严格的管理制度的。   比如买卖良民,这卖身契乃是一式三份:买主一份、卖主一份、县衙备案一份。   县衙备案,证明这是双方自愿的,若无衙门备案,那买卖是不成立的!   若非是贱籍买卖,就会稍微宽松一点,仍是一式三份,但是这三份是买主一份、卖主一份以及保人一份。   这个保人指的是有良民担保。   许泽平这话一出,那些妇人赶紧抹了抹眼角,连忙说道:“都在家呢,大人,我们这就拿过来。”   趁着这些妇人们去拿契子,他这头也跟袁山清点着袁刚家里的财产。   袁刚夫妇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袁花在庄地主家作帮佣,小女儿袁草也已经出嫁。   老村长说,袁草跟家里的关系很不好,自打嫁出去了以后就没有再回过娘家。   袁刚名下有十亩良田,许泽平的意思是这十亩良田就留给那些苦命的女子耕种,等到她们老死以后,在按照律法来处理。   除去这些良田,许泽平还在袁刚家中翻出了二十份契书,看着契约上面的名字,许泽平眼角赤红,他终于知道袁刚他们是怎么做到让这些村民十年如一日的信服了。   他与庄地主欺负这些村民不懂法,用买卖贱籍的方式买卖良民。   由袁刚担任保人,让契书一式三份。   契书上的内容,清楚的记载了村民(某某)自愿卖女儿三两银子,任由庄地主如何处置他们的女儿(某某)。   许泽平将契书拿个袁山:“袁村长,这个契书你知道吗?”   袁山看到契书也是两眼一黑,他颤巍巍的发誓:“大人,老朽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买卖女儿,我也只是有所闻,没有亲眼证实过契书内容!”   很多时候,这些人买卖女儿都是背着袁山的。   只有等事后,袁山才从这些人的嘴里听说此事。   袁山听着他们说契约都是一式三份,也以为他们留了一份去县衙备案了,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没有想到第三份是在袁刚这里!   袁山怒其不争啊,两眼一白,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曾志,快去找人请大夫过来!”许泽平将袁山抱起来放到床榻上,让还在翻找东西的曾捕快。   等到这些妇人们将契子带过来之时,曾捕快也背着赤脚大夫跑了进来。   也算是袁山运气好,曾捕快刚跑出去将遇上了回来取锄头的袁石,袁石一听就带着曾捕快去找他们村尾的赤脚大夫。   曾捕快嫌弃赤脚大夫走路太慢,直接背着他就一路狂飙。   赤脚大夫检查一番,又用了银针给袁山扎了针,袁山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村长这是急火攻心了,等下我开点药方,给他喝上两副就好了。”   袁山一醒过来,看着屋内站着的二十个妇女,就破口大骂:“一群不想是的猪脑子,干事都不用脑子想。合着遇到你们这些父母,也是丫头们倒霉!   倒了血霉,才生在你们家里受苦受难啊!”   这些妇女们也从曾捕快这里听来了前因后果,一个个就跟鹌鹑似的,并不敢跟袁山犟嘴,任由他教训。   至于她们的汉子,则是跟着大部队去修河道去了。   等到袁山骂完了,许泽平才道:“袁村长,我这头清理了一下,袁刚家中还剩下的银钱有□□两,他婆娘的首饰也还有好几个银镯子,都理出来,你做公正,可莫要让人贪去了。”   “是是是,大人,你放心。”   许泽平想到那些被买卖的女子,也是叹息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记恨她们的父母?   哎,一切等到周捕头带领衙役过来去缉拿庄地主了。   明明是勘察河道,却没有想到遇到这茬恶事,还真是天理昭昭!   许泽平也是个闲不住的,这头的事情干完了,他就想去看看汉子们河道修理好了没有。   于是,就带着曾捕快去看进度。   嘿咻、嘿咻!   许泽平到达河道修补处之时,小袁村的汉子们正在袁石的指挥下挖土填补河流的分道处。   只不过因为小水塘的水太深了,总是要将他们填充的泥土给冲散。   于是许泽平提议,“袁八,你们就索性挖通这小水塘,将这小池塘里的水引导河道中来。”   许泽平勘察了一下地势,挖通小水塘,最多也就是加宽这个地带的河道,其他也没有什么大碍。   将小水塘一挖通,然后水流引过来,再把小水塘面前的自然形成的小河渠一堵死,水流就自然流到小袁村这头来了。 第282章 青云路82   周捕头的办事效率很好,次日巳时,连带周捕头一共十一名衙役赶到了小袁村。   从他们微湿的衣衫,不难看出他们是连夜赶路来的。   他们知道被卖进窑子的姑娘们,多呆一日就是多受一日的罪,所以周捕头不敢耽搁片刻。   回了县衙,也就扒了一碗饭,就带着壮班十名衙役就往小袁村赶。   恰好这时,大袁村村长袁兆也驾着牛车赶到了小袁村。   “大人,许大人,打听到了。”袁兆急匆匆的下了牛车,拦住了准备上马车的许泽平。   许泽平停下脚步,又下了马车,请袁兆进了袁山的屋中。   “袁兆村长,你先喝口水。”   坐到里屋后,袁山沏了茶水端到许泽平与袁兆的面前。   许泽平也不催促,示意袁兆先喝口水缓一缓。   袁兆喝了一口水,缓过来说道:“我打听到张神婆,乃是大湖乡小张村一户猎户家的女儿,约莫是文景二十年出生的,大名叫张彩女。   张彩女打小生的貌美,约莫十五六的时候,被她爹娘卖给了大湖乡胡地主的大儿子冲喜。   胡地主的大儿子本来就是病歪歪的,哪晓得她这么一嫁进来,直接把人给冲死了。   胡地主一家就嫌弃晦气克夫,就要给她发卖了。   不想被前来奔丧的庄地主(现任庄地主的老父亲)庄富龙看中了,庄富龙是小利镇公认的老色鬼,大人,且去打听听到,都知道。   庄富龙本就是胡地主大儿子的舅舅,现如今他要买外甥的婆娘为妾,这说出去也难免的不好听。   于是,胡地主就出了个主意,让庄富龙以丫头的名义把张彩女买回去。   就这样,张彩女就这么辗转成为了庄家的帮佣丫头。   然后约莫在文景三十八年,据说张彩女梦到庄家后池塘的莲花一夜之间全开了,从此之后她就得了知过去、晓未来、断生死的本领。   她次日醒来,就断定庄富龙会死在五日后的三孙女的满月大宴上。   得了这个批命,庄富龙也是又恨又恼,当即就要将张彩女吊死。   可是看到张彩女那楚楚动人的身姿,庄富龙又不忍心,只好让人把她给关起来...   果不如然,庄富龙就死在了五日后的大宴上头。   庄家的其他下人们,都说她这是得了何仙姑娘娘的点拨。   从此以后,张彩女就成了庄家的仙女娘娘。   得她披命会死的人,果然就会死。   当然也有不信命的庄二少爷,在张彩女披命会死在他父亲的葬礼上,然后事实也是,滚进了坟坑里,被庄富龙的棺材压死了。   张彩女说是庄老太爷疼爱二少爷,舍不得二少爷,所以要将他带在身边。   于是,这消息就这么传了出来....   庄富龙死后,庄富龙的嫡长子庄显贵继承了庄家的土地,庄显贵成了新一任的庄地主。   他将张彩女奉为神婆娘娘,于是,张彩女的名声大震,成了江中乡的张神婆。”   说道这里,袁兆喝了一口茶水。   停顿了片刻,他道:“接下来的事情,大人,你应该也有了解了。   文景四十开始,岭北夏季开始干旱。   到了盛安元年,就有了张神婆断言,有人挖了八卦风水阵的龙脉...”   听完这些,许泽平对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大致清楚。   “此番还真是辛苦袁兆村长了!”   袁兆连连摆手:“大人,您说哪里的话,能够为父老乡亲解决了这些恶人,也是袁某人的福气。”   “捉拿恶人在即,本官就先行一步。”   “袁七、袁八,你们带上几个人也去瞧一瞧。”袁山想到了庄地主家养的那些长工,他觉得小心为上。   袁七、袁八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村长的意思,当即领着十个汉子就跟上了衙役的步伐。   马车行驶约莫一个时辰,来到了江中乡老庄村。   老庄村的村长一看到县令大人亲自领了官差来了,吓都吓死了,连忙迎了上来:“草民庄树见过县令大人!”   在看到县令队伍后头的一排农夫,其中有那么一对两兄弟,他只觉得格外的眼熟。   仔细想想,他猛然大惊,不正是前些年来他们村子吵着要见自己姑娘的两兄弟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是小袁村的两兄弟吧?   最后好像是被显贵老爷的家丁以惊吓了太太为由,赶出老庄村的...   他身后跟着的一排村民们也是呼啦啦的跪了下来,“见过县令大人!”   “行礼就罢了。”许泽平坐在马车上并未下车,他掀开帘子,淡淡的看着老庄村的村长,“庄显贵的宅子在哪里?”   “不知许大人找显贵老爷做啥?”庄树悄悄的看了一眼许泽平,连忙又耷拉下了眼皮。   “大胆!”周捕头一抽佩刀,“小小刁民,还敢质问大人不成?”   “草民不敢。”庄树连忙应答不敢,“显贵老爷的宅子在我们村的村尾东边,许大人,就容小的领你们前去。”   “你们这些长舌妇还不散了去。”   庄树一边领路,一边挥手呵斥往来看热闹的妇人们。   周捕头注意到一名神色有些慌张的小童子朝着东边的小路跑了,他连忙招来了跟在后头的袁七、袁八:“跟着那个小童子。”   袁七、袁八自然也是想到了什么,朝着袁江、袁海两兄弟比了眼色。   于是四人就跟着小童子尾随而去,刚走跟到村尾的梨林,有两名汉子从林子中钻出来拦住了他们:“喂,你们几个外乡人想要干什么?”   袁七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来三个铜板,“兄弟,我们四人迷了路,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想要去前面人家讨口水喝,还请行个方便。”   袁江则是在袁七寒暄的时候,绕到了一个汉子的身后。   “三个铜板还想糊弄本大爷?哄叫”花子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袁江就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脖子处。   剩下一个,四打一,将他放倒了。   如袁七他们所料,穿过梨林,就看到了一处大院子的后门。   看着面前修得宏伟的大宅子,袁七他们猜到了,应该是庄地主家!   他们四人刚到达庄家后门,原先那慌张的小童子就领着一大肚腆腆的富贵老爷往这边走。   袁江咬牙切齿的说道:“庄地主庄老爷?你要往哪里跑啊?!”   袁江两兄弟这么恨袁刚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就买卖过女儿....   自然也是得见过庄显贵的。   想到先前的旧事,袁江的恨意从心中升起。   “哎呀,是小袁村的兄弟啊?”庄显贵露出憨厚的笑容,“嗨,这不想起村里还有些帐没有对清楚,这不,这小子拉我去他爷爷哪里对账。”   “对账?”袁江冷笑一声:“倒是个好由头,只不过在你对账前,应该先请许县令许大人吃茶才是。”   庄显贵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状若惊讶:“啊?许大人来了吗?许大人在哪里?说起许大人,庄某合该去请他吃茶。”   “那么庄老爷,请!”   庄显贵瞥了一眼袁江四人,心思周转几回,憨笑的说道:“好好好,这就走。”   等到他们一行人绕到前院时,许泽平正大刀阔斧的坐在庄家前厅中神定气闲的喝茶。   “不知许大人前来,庄某人真是有失远迎呐!”   许泽平没有理会庄显贵,风轻云淡的睨了庄家管事一眼,轻笑道:“你说庄老爷不在,这不是来了吗?”   庄家管事刚想回话,只听坐上之人一拍桌子:“周捕头,还不将这恶人速速拿下!”   “是!”   不等庄显贵反应,周捕头一个反手就将他摁在地上,上了枷锁。   许泽平的这一出,谁也没有料想到。   那个官员办事,不讲究个起承转合?   哪有一上来,就套枷锁的?   “来人呐!许县令强闯民宅、扣押良民呐!”庄显贵愤愤不平的含着冤枉,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到一会儿,一群拿着棍棒的护卫们就从四处冲了进来,将许泽平等衙役围在了中央。   庄显贵的家眷们一个个从后院跑了过来,更是哭天喊地的说没天理了。   许泽平看着这些场景,很是淡定的看着哭天喊地的庄显贵:“周捕头,告诉我们庄老爷,圈养私兵,按照大景律法如何?”   “圈养者当诛九族!”   周捕头扫向这些护卫:“至于为兵者嘛?人头落地。”   听到衙役这话,这些拿着棍棒的长工心底也有些胆怯了,他们是拿银子办事,可也没有想到人头落地啊。   庄显贵看着许泽平一上来就将这么大个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大声高喊冤枉:“明鉴呐,大人!他们不过是我家中的长工,是因为庄某喊冤枉,才跑进来的护主的!”   “冤枉?等到了公堂之上,你再跟本官喊冤吧!”许泽平看了一圈这些护卫,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将庄显贵、袁花给我抓起来,至于这些威胁朝廷命官者,等处置了庄显贵再来棍棒加持也不急。”   大景律法:殴打侮辱朝廷命官者,轻者流放、重者砍头。   许泽平这淡淡的一眼,让这些护卫心生恐惧,情不自禁的松了手上的棍棒。   敢威胁朝廷命官?   看来是这封建王朝还没有教会这些反骨仔社会规矩呐。   “是!”   随后许泽平从怀里掏出一沓卖身契约,“庄家藐视大景律法,将良家子以贱籍买卖,漠视律法、漠视君王威严,周捕快,将庄家人都给我扣押起来!”   “冤枉呐!大人,我们没有。”   庄显贵看到许泽平手里的那一沓卖身契,心都凉了,他傻傻的坐在地上不敢在喊冤。   他以为自己暴露的是河道之事,却没有想到这茬。   许大人在挖沟引渠这方面是一把好手,他早有耳闻,但是他的心里一直抱有一丝期望,许大人不会来小利镇。   即使来了小利镇,发现有各大河道被堵也没有证据是他们做的!   也正是如此,庄显贵才能够堂而皇之的享受着这生活。   “织金锦缎云披?”许泽平看着穿着奢华的贵妇人,冷笑一声:“你若不穿这一身,我还真当你是冤枉!”   贵妇人见许泽平道破了她身份服饰的秘密,也不敢再喊冤枉,悻悻的坐在地上。   关于服饰,大景律法有明文规定:五品官员以下身份及家眷,不得使用金绣、锦绮、金丝和绞罗等贵重材料制作衣物。   周捕头得了许泽平的示意,走到袁七等人的身旁交代 :“袁七,你们去将你们村里的丫头们领回去。   明日午时,记得将袁刚带到县衙。大人要公开审问庄显贵!”   “是!”   庄家老老少少一共三十口人,全部被套上了脚铐。   衙役将庄家贴上封禁,随后赶着庄家众人跟上马车的步伐。   老庄村的村民们看着昔日风光无限庄老爷被衙役带走,他们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的简单。 第283章 青云路   ——升堂!   许泽平一袭青色官袍高坐在大堂之上,一拍惊堂木,严肃的喊了一句。   ——威武!   ——威武!   许泽平上任的第一次公开办案自然是引来了诸多老百姓的围观,若非是城中在修建青砖了,只怕前来的百姓更多。   庄地主拐卖良家妇女一案过于的恶劣,自然是引来诸多人的讨论。   百姓们看到大堂内跪着的庄地主夫妇,不由的伸手指指点点。   许泽平垂眸看向庄显贵:“庄显贵,将良家子充作贱籍买卖,诱拐良家妇女为娼,这罪名你认还是不认?”   庄显贵看着诸多围观的百姓,知道大势已去,但也想强辩几句:“大人,草民不认!是小袁村的村民自愿将女儿买卖给我,任由我处置的!”   “狡辩!”   许泽平看了柳师爷一眼,柳师爷立马意会:“上人证!”   庄显贵以为上的人证会是小袁村的村民,却没有想到第一上场的是,是他的启蒙先生,江中乡江阳私塾的老秀才庄先生。   庄先生撑着拐杖颤颤的走到大堂上,“小生庄钟,见过许大人。”   许泽平防止庄显贵狡辩,自然是作了万全的准备:“庄老秀才,你可认得堂下所跪之人。”   “小生认得,是小生文景二十年的学生庄显贵。”庄钟从怀里掏出一踏宣纸,“小生这里还有庄显贵读书时的作业。”   柳师爷拿到这些作业,然后将作业以及卖身契上的字迹进行比对,“大人,字迹吻合。”   “庄显贵,你说小袁村的村民自愿将女儿买卖给你?”许泽平眼神冰冷的盯着庄显贵:“那你可说清楚契约内容?你既有先生为你启蒙,读书识字,当知律法!   而小袁村村民目不识丁,就连他们的签字皆是以手印画押,这一事,你又何解?”   “大人,冤枉啊!”庄显贵诡辩:“契约并非草民起草的,草民只是醉意下签下的字迹,契约乃是草民的管家拟定的,草民也只是在他的诓骗下,喝醉时签的字。”   “诡辩!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许泽平继续说道:“上人证!”   袁刚夫妇、袁花、小袁村村民、被买卖的苦主、庄家管家庄三以及岭北县三大娼院的老鸨,同时被衙役带了上来。   庄县贵看到这些人,知道是彻底的完了。   他头一低,颓废的说道:“草民认罪。”   “庄显贵、袁刚乃是诱拐买卖良家子的主谋,漠视国规,按照律法当斩!”   “袁张氏(袁刚婆娘)、袁花、庄林氏(庄显贵婆娘)以及庄家上下三十余口人、庄三以及娼院老鸨乃是包庇从犯,按照律法流放三千里!”   “庄林氏公然违背律法,以商人之妇穿戴织金锦缎云披,藐视律法,罪加一等!按照国规,当斩!”   就在众人以为这个案子就要完结之时,许泽平继续审案:“庄显贵,袁刚、袁花指认你联合张彩女勾结恶意堵塞小利镇八乡河道,此罪名,你认还是不认?”   庄显贵看着高堂之上许泽平那双清明的眼神,心中咕咚一声,许县令果然都知道了。   柳师爷适时的提点:“庄显贵,你可要仔细的回答,想想你那刚刚嗷嗷待哺的幺孙。”   “我认。”事到如今反正是一个死字,庄显贵憨厚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怨怼,与其他一人下地狱,还不如多拉几个垫背的:“草民还有指控大湖乡胡邕、小湖乡陈萍、小叶乡高金与草民一同商量出此等恶事...”   随后,庄显贵将这桩埋藏近二十年的恶事吐露了出来。   庄、胡、陈、高四家本就是姻亲,四家基本上都是相互嫁女,利益共同体。   商人追逐利益,本就是不择手段。   一切都要从文景四十年那个冬天说起。   文景四十年夏季,岭北开始干旱。   突如其来的旱季,打得岭北百姓措不及防,很多百姓因为缺粮都饿死了。   小利镇因为河道,虽说有波及,靠着往年的银钱再买进一点粮食,日子也能够熬得过去。   当年冬季,庄胡陈高四家因为干旱赚了一点小钱,但不多。   毕竟岭北他们只是小地主,而不是大地主。   要比起秦、曹、赵几家那是差的远了,像岭北这些百姓们更愿意去买秦、曹、赵几家的粮食,一个是因为他们的粮多价格便宜、二是因为秦、曹、赵几家在岭北县城都有产业,路途也近。   他们四家的地盘基本上都是在小利镇上,能够做的也只有小利镇一圈的生意。   四家聚在一起,恶从胆边生!   既然要赚钱,那就赚一笔大的!   所以四家联合起来,就打上了他们这河道的盘算。   至于要怎么合理的才能够将河道给封砌起来呢?   他们就想到了庄显贵的情妇张彩女,被庄显贵包装成仙女娘娘的神婆!   庄家那档子丑事,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庄老爷以及庄二少爷,哪个的死没有张彩女和庄显贵的手笔?   四家联手做了两件事:一是由开赌场的胡家做局,将袁刚这等赌徒引进笼子;二是四家让手下到各乡抓捕孩子关起来,再让张神婆掐算指点这些父母去哪里找孩子。   两件事一做,彻底打响张神婆的名声。   四家在暗处看着对张彩女感恩戴德的老百姓们,他们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那就剩下最后一件事情,由张神婆断言风水八卦阵的龙脉被挖。   文景四十年,张神婆断言龙脉被挖断,想要恢复龙脉就必须保持河道现状。   有反抗的人,四家就去抓他们的孩子藏起来...   再或是让张神婆断言他们的寿命还能够活几天,然后让赌徒去下毒药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小利镇的镇民将张神婆奉若神明。   ——你这恶鬼,怎么还不死!   ——去死吧!狗杂种!   ..   庄显贵将恶事吐露出来以后,围观的百姓已经忍不住开骂了,近一点的直接朝他身上吐口水。   “大堂之上,安静!”   “将堂下所跪恶人押下去。”许泽平一拍惊堂木:“来人,去捉拿张彩女、胡邕、陈萍、高金恶人归案!   明日我们在公开审理此重案。”   昨日许泽平归来时,就快马加鞭让人把此事上报给了上峰徐知州。   按照如此重大恶事,徐知州怕也是坐不住的。   他摩擦着惊堂木,若无意外,明日徐知州绝对是会出现在公堂之上。   堵塞河道,不知会害死多少无辜百姓。   许泽平长叹一口气,因一己之私谋害百姓,严重影响地方粮食、治安等问题,按照律法当满门抄斩!   自古恶人都是人人得而诛之,所以衙役一出发,这些围观的百姓们就争相跟着出发,生怕张彩女、胡邕、陈萍、高金这些恶人跑了路。   许泽平看着堂下跪着的小利镇镇长,“江镇长,你这属于职责失误、当剥夺镇长一职,具体如何,待我禀告上峰再做决定。”   回到家中,许泽平看着咿咿呀呀的两个小家伙,原本的燥意都一扫而空。   “啊~”   “啊啊?”   将近两个月的小家伙已经会微笑和展示自己的面部表情了,圆哥儿和满哥儿睁着无辜的凤眼,朦胧的视线让他们看不清面前的东西。   但他们会随着摇晃的拨浪鼓摇晃着自己稚嫩的爪爪,啊呜啊呜的说着什么。   今日大堂上的案子程哥儿他们也有所耳闻,知道许泽平身为一方父母官得知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许松山看了许林氏一眼:“喜娘,去做些拿手好菜,让孩子高兴高兴。”   “你这个老头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一起去。”   “你这老婆子,怎么越老越是喜欢指使我?”   许松山嘴里说着抱怨,步伐确实一刻都不犹豫,转身就跟着许林氏去了小厨房。   婴儿玩闹的时间总是有限的,陪着许泽平逗趣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就打着哈欠,开始闹觉了。   听着小家伙开始哼哼唧唧,许泽平下意识的就抱起了满哥儿开始哄。   而看着摇篮中另外一个小家伙,他眼神止不住的开始求助。   程哥儿适时走进内室,抱起了圆哥儿,哼起了小曲。   不到片刻,两兄弟就一前一后进入了梦乡。   二人将宝宝轻手轻脚的放进摇篮,然后才悄悄退出了内室。   关于两个宝宝,程哥儿以及许林氏都认为亲力亲为比较好,这样孩子才亲自己。所以他们是能自己带就自己带,尽量不麻烦丫头和奶娘。   这样或许是累了一点,但程哥儿和许林氏都甘之如饴。   这或许就是他们骨子里所带的小民思想,没有因为富贵而忘了本。   程哥儿沏了一杯热茶在许泽平的面前,“天气凉了,喝口热茶吧。”   许泽平看着窗外呼呼刮着的寒风,止不住的呢喃:“程哥儿,你说为什么人总是贪心不足?”   程哥儿从背后抱住了许泽平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宽阔的背脊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只想和平平经营好我们的小家,看着我们的宝宝健康成长。”   “是啊,贪心不足蛇吞象。”   温暖的怀抱,总是让人治愈。   许泽平转身,将人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一切如许泽平所料,次日卯正三刻,就有衙役着急忙慌的来报徐知州来了! 第284章 青云路84   徐知州看着手里的两张案卷,气得的脸色发青,他一拍案台:“岂有此理,当真是目无王法!”   “徐大人息怒,天理昭昭,恶人落网也算是为蒙冤百姓报仇雪恨了。”   许泽平将一杯热茶端到徐知州的面前,谦逊的宽慰。   从徐知州泛青的眼底也不难看出,他收到消息后,是连夜赶来的。   徐知州看着身边的青年文官,怒火压下了了些,他夸赞道:“许县令,你很好。”   自打许县令来了岭北县,一心发展岭北县的农业和经济,去年年底更是用贺岁大戏引得圣人的龙心大悦,这使得今年年初徐知州的考级得到了上峰的中级,这让徐知州如何不欢喜?   大景对于地方官员的评级,与寻常朝代不一。   县令、知州及下皆是一年一考评,三年考满,由吏部决定是否升迁。   知府三年一考评,九年考满,由圣人决定是否升迁。   这考评如何,都是决定着他们的仕途。   考评有六个等级:下下、下级、中级、中上、上级、上上。   往年徐知州的评级都是下下、下级,所以他在这辽北州一呆就是十多年,着实是因为政绩太差了。   至于为何说评级与寻常朝代不一样,是因为县令在当年的年尾由知州或是知府评级。   而知州则是在第二年年初,由知府以及布政司综合整年的情况评级。   今年岭北县的突出税收,更是将岭北从一个贫县带到了中上县,这对于徐知州来说都是卓越政绩啊,如何让他不高兴?   说实话,由着目前的局势,评个中上那绝对是囊中之物。   但如今的这两件案情一出,徐知州那是心力交瘁,这事传上去,别说上峰了、就是圣人都会迁怒他御下不严,治理地方不力,所以才会导致胡、庄、高、陈四家作威作福十多年!   这一记挂落下来,简直是冲掉了他整年的欢喜。   但也算是庆幸许县令亲力亲为,发现的早,不然还不知有多少百姓无辜惨死。   来的路上,徐知州既是恼怒也是庆幸。   幸亏许县令上报给了他,而不是越级上报。   “大人,您舟车劳顿,十分的辛苦。”许泽平得了夸赞,表现得十分高兴,他继续宽慰的说道:“不如先到下官府邸休息一番,等午时开审,下官再请您出来?”   这一年多的从政生涯,使得许泽平愈发的圆滑,这些场面话在无形中学会。   “甚好。”   盛安二十年十月二十九日午时,小利河道堵塞一案正式进入审问。   庄显贵看着高堂上坐着的中年文官,身着青色白鹇官袍,而昨日的许县令只是旁听在下首,他意识到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   他的心里也生出了悔恨,想到了嗷嗷待哺的幺孙,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升堂!   ——威武!   ——威武!   随着皂隶的呼喊,张彩女、高金、陈萍、胡邕等人被带到了大堂上。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放开本老爷,一群狗衙役,放开本老爷!”   ...   在见到当下威严的局势后,原本嚣张跋扈的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虽然不认得徐知州,但看到许县令都只能够旁听时,他们也知道捅得篓子大了。   周捕头一脚踹在胡邕的屁股上,“还不快见过知州大人!”   周捕头这么厌恶胡邕不是没有原因的,去前往大湖乡抓捕胡邕的路上,他可是没少听说胡家在大湖乡所做的恶事。   胡家不光是大湖乡的地主,名下开办着赌场。   自古嫖赌不分家,多数赌徒还不上债了,他们就直接抓人家的儿女来抵债,可想而知这危害了多少的百姓。   在抓捕胡邕之时,他还大言不惭头顶上有人,甚至是指使打手来与周捕头对抗。   好在周捕头身手了得,带去的同僚也多,加上围观百姓的帮忙,才在数十打手的手里将胡邕给逮捕了。   张彩女等人虽有反抗,倒也没有胡邕这么叫嚣,敢跟衙役对着干。   “草民胡邕叩见知州大人。”   “草民张彩女/陈萍/高进叩见知州大人。”   徐知州一拍惊堂木,厌恶的盯着堂下跪拜的四人:“庄显贵指认,尔等勾结做局堵塞小利镇河道、毒害百姓、抓捕百姓孩子等数项罪名,尔等认还是不认?”   “草民冤枉啊!”胡邕唾弃的看了一眼庄显贵:“知州大人明鉴,草民一片赤心上青天,绝对不是这么恶毒之人。是庄显贵怨恨胡某撞破了他与张彩女的私情,所以才会冤枉草民。”   “是啊!”陈萍紧接着附和:“谁人不知我陈某是小湖乡出了名的善人,陈某怎么可能干这种恶毒的事情?一定是庄显贵与张彩女的私情被我们撞破了,他无言愧对他夫人,他才攀咬我们的。”   接着高金也恶狠狠的瞪了庄显贵一眼,愤怒的说道:“知州大人,您千万不要被庄显贵这种弑父弑弟这样的恶人所欺骗,我们都是好人,您可千万被他骗了。”   “大人,您可要明鉴。”张彩女凄凄惨惨戚戚的抹着泪水,她也没有料想到昔日这些好友会直接攀咬她和庄显贵,“奴家是清清白白的,一点恶事都没有做的。”   ..   徐知州看着堂下恶人狗咬狗,心里也是十分的痛快,这还真是证据没上,就开始相互攀咬了。   “肃静!”徐知州再拍惊堂木。   在衙役水火棍的威吓下,胡邕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敢造次。   “庄显贵,他们说你诬告,你有如何辩论?!”   “大人,小人书房书桌底部有个暗格,暗格中藏着这些年我们四家哄抬粮价的帐薄、以及四家买卖良家女的契约。”庄显贵面对胡邕几人的叱骂没有丝毫的怒意,相反他很平静,“至于堵塞河道一事确实是口头约定,我拿不出证据,但是我有四家用毒药谋害百姓的证据以及为四家办事的赌徒名单。   毒药用的基本都是砒霜,因为砒霜买卖很是特殊,我们四家都是轮流采买的,我害怕事后,这些人反口,所以每次买砒霜的方子我都是留着的。   这些方子和名单,都和契子这些放在暗格中。   那些赌徒在我这里拿过药,大人,你们将他们抓来一问就知。”   听着庄显贵这话,张彩女等人也是心中一凉,瘫在了地上,他们没有想到庄显贵这是真的要拉他们垫背!   “闭嘴,庄显贵你这个畜生,给我闭嘴!”胡邕爬起来,要爆锤庄显贵。   “啊!”   胡邕还没有碰到庄显贵,就被周捕头一脚踹到了一边。   “知州大人,你不可以动我。”胡邕含着鲜血爬起来,嘴里念叨着你不可以动我。   徐知州眯着眼眸,“不可以动你?你头上可是还有人?”   胡邕对上徐知州的眼眸,浑身一震,清醒了过来,颓废的坐在地方不吭声了。   “来人,去缉拿赌徒!”   徐知州一下令,岭北县的衙役以及他所带来的衙役兵分两路,一路去庄家拿证据,一路则是去小利镇缉拿庄显贵记得的赌徒。   许泽平坐在下首旁听,他意识这件事情牵连甚广,或许还有官员夹在其中。   不然胡邕原先的态度不会这么嚣张!   事实上,也如同许泽平所想的。   整个案件一共审了十日,最后还惊动了西辽知府。   因为这件事情不光是小利镇四大地主,还牵连到了辽北州的通判行贿。   辽北州的通判是小利镇湖中乡人氏,与胡邕是表兄弟,也正是有他在上头压着,这件事情也能够发酵十多年,还不被上任县令察觉。   或许也曾察觉,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暴露出来。   最后事情的结局是胡、陈、庄、高四家满门抄斩,财产充公。   张彩女、袁刚等赌徒,一同被斩首。   这些赌徒的家人,流放千里。   辽北通判因行贿害一方百姓喊冤而死,斩首示众!   其家人家眷送入教坊司,男丁流放。   这件恶事也算是盛安帝上位以来,地方上牵连盛广的案子了。   西辽知府御下不严,被牵连罚了一年的俸禄。   辽北知州虽说御下不严,但因审问有功,算是功罚相抵了。   小利镇的镇长被剥夺镇长一职,新任镇长由辽北知州交给许泽平去选举。   至于整件事情最大的功劳者岭北县令,到最后却无声无息,无赏也无罚。   辽北知州本以为许县令会愤愤不平,但见着青年文官依然是温和谦逊有礼的姿态,他知道此子绝非池州之物。   案子一结,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许家后院却是堆放了诸多小利镇镇民们送来的感谢礼物,多是一些粮食蔬菜之类的吃食。   程哥儿按着市场价,都折算给了镇民们。   当然也有不愿意要的,但都会被程哥儿以各种理由让他们收下。   江镇长职务虽然被剥夺了,但一时间也没有接替他的人选,许泽平有事情也只能够让他先盯着。   江镇长自知自己失责,对于县令大人安排的事项也绝不推脱。   在江镇长的盯梢下,小利镇八乡河道全部被清理通畅....   “许大人,这又在忙活着什么呢?”   程哥儿凑到许泽平的跟前来,许泽平才反应了过来。   许泽平点了点他的额头,玩笑的说道:“走路无声无息的,你是要吓死我好守寡不成?”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程哥儿不满的瞪着他,愤愤不平的说道:“明明是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我才凑过来的!”   “好好好,是我的错。”许泽平识趣的认错,“不生气了成不?”   “少说这些不吉利话的,不然我让阿娘收拾你。”程哥儿没好气的瞅着他:“快些起来,该用晚膳了。”   “哎,我这就起来。”   案子一结束,又要准备明年的县试。   虽然他记忆超群,但别说,一朝不碰书籍,关于一些启蒙的书籍,有好些内容还当真是模糊了些。   关于小利镇的镇长,许泽平欲从这次县试上头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苗子。   一镇之长,怎么着也得识些字吧?   也怪杨县丞这边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一事接着一事,这地方父母官也不是个轻松的差事。 第285章 青云路85   盛安二十一年二月十八辰时,岭北县第一场县试开始。   许泽平看着考场内不到五十人的考生,这些考生有老有少,年长者已经白发苍苍、年少者也已经加冠....   许泽平县试下场时的年纪才十一岁,且与他年纪相当者少说也有十一二人。   他还记得当年他参加县试之时,是九十人,而岭北才河洛县的一半。   微微叹息,他已经知道他今年的任务在哪里了。   是发展教育。   想到程哥儿他们创办的希望私塾也确实该扩建了,许泽平一边打开糊封的考卷,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盘算。   第一场县试考的是默译。   许泽平在岭北县呆了将近两年,对于岭北的情况也大致清楚,所以第一场的县试考题都较为的简单,全是出自【幼学琼林】、【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四本启蒙书籍。   四书内容,都是留在了后头的策论和八股文上头。   县试的过考率是一半,许泽平怀揣着希望,怎么着也会有二十个考生通过县试吧?   但是当许泽平下考场转悠之时,他知道自己错了。   唐德宗之饥年,醉人为瑞【——】   填词、译文   正确答案是【梁惠王之凶岁,野莩堪怜。】   但是后半句话,那是错误百出。   有写野浮的   也有写野符的   更有写野莩堪拎的   ...   别说译文了,就是这错字。   哎,许泽平止不住的叹息,转悠一圈,估摸五十人不足二十人写对。   这第一场县试下来,只怕刷下去的考生都有一半多。   县试连考五场,每一场考试都在当天上午,因为下午放榜,榜上有名者方可继续参加第二天的考试。   辰时开考、未时考完,考试时长一共三个时辰。   第一场考试结束,许泽平收好考卷回到府衙批改试卷。   结果如他所料,直接刷下去三十名考生。   陈灵、杨县丞看着县令大人不太好的脸色,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一致决定还是不要开口说话了。   许泽平提笔,将二十名考生的名字写在红榜上。   “陈主博,去放榜吧!”   “是!”   “杨县丞,你去把蒋书吏、柳书吏喊进来。”   蒋书吏与洪书吏,是今年县衙聘进来的。   他们都是外县人氏,听说岭北县衙的政治十分的明清,县令大人为人也公私分明,故而前来应聘。   他们都有出任书吏的经历,许泽平大致考校了他们一番,就见他们录用了。   “大人?”   蒋书吏、洪书吏一入衙房,也不知道大人突然请他们过来作甚,不敢直接追问,试探性的行了礼。   “坐。”   许泽平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说道:“不知两位听没听过希望私塾?”   蒋书吏与洪书吏对视一眼,他们同时点头。   蒋书吏赞赏的说道:“小吏听县中百姓说,是商户曹家做善事,开办的私塾,只要有孩子想要读书,都可以去旁听先生讲课。”   “此举当真是打破了小吏对商户的印象。”洪书吏亦是一脸的赞誉。   “若是让你们去私塾授课,你们有何感想?”   在考场时,许泽平就在心里盘算好了希望私塾的事情。   如今希望私塾中的孩子将近三十人,孩子们的进度也有快有慢,但始终都是老童子在授课。   这就导致很多孩子们都在原地踏步踏,因为翻来覆去的总是拿几本启蒙书籍。   程哥儿看着也着急,但确实是找不到合适的私塾先生。   岭北县除去他们开办的希望私塾,还有两家私塾,程哥儿这头也让派人去打探过了,这两所私塾先生都没有合并的意愿。   即使是程哥儿开出了高价买课,他们也不愿意来希望私塾授课。   起初程哥儿跟许泽平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许泽平有些感悟但总是够不到根因,今日在考场上,看着考生们花样百错的答案以后,他忽然想到小时候的他与阿岩的一件小事情了。   那就是关于记简笔,当时阿岩问的是——我可以学习你的办法吗?   而在自己思绪忧愁,会不会固化他们的思维之时,明显看到阿岩眼里的担忧。   自己当时也明白阿岩是在害怕自己不准他学习这个办法,但并不明白这背后的底层逻辑。   现如今回头去看这件小事,其根因是在很多地方,知识就是一块蛋糕,它是有限的。   在有限的资源当中,人们是不愿意分享的!   因为一旦分享,就会给自己创造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也正是因为这样闭塞的思维,使得知识越学越有限。   而想通这一点,许泽平对于两所私塾先生的行为,有了最深刻的理解,也有对应之策。   既然你们不想踏出交流学习这一步,那么就由他这个县令来推动这一步。   至于岭北县学中的先生,许泽平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改革需要的代价过大,他还是顺应大流不去打破这个规则。   在教育资源充裕的地方,县学只选去生员。   而在岭北这种教育资源贫瘠的地方,县学最低也要是个童生。   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许泽平自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去私塾授课?”   蒋书吏和洪书吏都很诧异,这是为何?   “对,去私塾中授课。”   “大人,小吏可以问问原因吗?”蒋书吏并不认为自己作为书吏,有这个职责去授课。   “因为知识需要交流,岭北县城的学风较为贫瘠闭塞。”许泽平指出了当前最重要的弊端:“若是我们官吏,不能够打破这个闭环,那注定我们岭北将来的人才只会越来越稀少。   若是你们作为官吏,能够身先士卒去给希望私塾给这些孩子们授课,一定会引来诸多人的好奇....   你们想想若是你们是百姓,一边是免费官吏教学的私塾、一边是收费秀才老爷教学的私塾,你们会选择哪里?”   “自然是官吏教学的私塾!”   许泽平点头,“那这样的结果是什么?”   “岭北的两所私塾先生,必将会收无可收。”   “对,这样就直接打破县学之间的平衡。”   这就是许泽平目的的第一步,他的第二步,就是将两位私塾先生收编到希望私塾中来。   而第三步,就是将希望私塾改为希望学院。   让两位私塾一人担任院长、一人担任教谕。   至于希望学院的宗旨就是——交流学习、知识育人。   当然关于希望学院教育经费这些也不会让慈善基金会全部承担,慈善基金会仍然向从前那样承担它们承担的那部分即可,剩下还缺得则是由府衙来出。   府衙如今手握着牙刷这道保命符,并不缺银子。   去年的牙刷厂子的年度纯利润达到了二十万两,再加上七七八八的商税,扣除各项支出,都还剩下将近二十五万。   许泽平的年度考评,直接从上级,变成了上上。   除去交到国库中去的税收,府衙还余七万五千两。   年度给府衙各个官吏发放福利时,个个嘴巴都是歪的,为何?因为笑歪的。   按照如今的趋势发展,只要后来的官吏不腐败,每年支出一万银子用于希望学院的教学那是绰绰有余的。   在阐述完自己的规划以后,许泽平笑眯眯的看着蒋书吏、洪书吏:“两位可愿意做身先士卒的第一人?这可是流芳百世的美差。”   “我们愿意!”   “好,那等本官过几日去找曹家家主提提这事。”   “大人,这私塾是曹家夫人办的,你找曹家家主作甚?”蒋书吏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然后洪书吏推了一把他:“你傻啊,大人是个外男,如何去见人家眷?”   蒋书吏后知后觉想起了这茬事,憨厚的嘿嘿一笑。   ——放榜咯!   考生们拥簇而上,都围在榜前看红榜。   看着红榜上那二十人的名字,人群中传来止不住的呜咽抽泣声。   落榜了。   又落榜了。   ....   许泽平下值回到府邸,看着空唠唠的后院,他只觉得十分的落寞。   二月初时,许松山收到了清水镇寄来的家书,是许泽博寄来的。   看完家书,许松山夫妇就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要赶往清水镇。   没有别的原因,是因为许泽平的外公林天石病重了。   想到那个高瘦老人,许泽平也是止不住的心焦,若不是大景丁忧不包括外祖这一条律,他都想跟着阿父阿娘一道回去了。   这个时候程哥儿提出了,他代平平回去尽孝。   程哥儿一直记得那个将他抱上马车的外公,也记得他喜欢带着他们这些小孩下河捉鱼捉泥鳅。   孩子离不得阿爹,所以程哥儿一回去,自然也将两个孩子带回去了。   许泽平知道他与外公的这一别,真的是生离死别。   习惯了程哥儿他们的陪伴,他们这一回去,总是让许泽平的心头空空的,饶是十多天多去了,他都还没有适应。   “小虎、小虎!”   小虎听着许泽平的呼喊,立马跑了进来:“少爷,什么事?”   “还是将晚膳摆在前院吧。”许泽平从座位上起身,空唠唠的后院总是让他时常想起那两个闹腾的小家伙:“圆哥儿他们不在,我还是不习惯,今晚我还是宿在前院。”   小虎看着许泽平的背影,撇了撇嘴,说什么小公子不在不习惯。   实际上...   哼,男人这点花花肠子只有男人最清楚。   再看着少爷欣长挺拔的背影,小虎挠了挠头,下意识瞅了一眼自己的...壮实、健美,是不是这些哥儿丫头们就喜欢文质彬彬的读书郎?   可是他小虎也是读书识字的啊?   这么壮实健美,不好吗? 第286章 青云路86   五场县试完,最终通过县试的考生只有五人。   这五人,说实话还是许泽平大大放水的结果。   若是按照许泽平做助教时出题的水平来,那必将全军覆没。   二月县试、四月府试、五月院试。   时间都是比较紧促的,按照许泽平这对五名学子的推测,最多一人能够通过府试,至于院试只怕是无一人上榜。   即使是许泽平有心帮助这几人,也是有心无力,因为他们的基础太薄弱了,八股和策论很多都是语句不通。   “大人?”   杨县丞看着眉头紧蹙的县令,试探性的说道:“可以放榜了吗?”   “可以。”许泽平放下手里的毛笔,“让陈主簿去放榜吧,杨县丞,你留下来,我有点事情要跟你相商。”   一般县令大人如此郑重,就是有大的动作安排。   等到官吏都走出衙房后,杨县丞恭敬的说道:“大人,不知您有什么要吩咐?”   许泽平拿出自己画好的学院平面图,他递给杨县丞:“杨县丞,你觉得这学院如何?”   杨县丞看着手中的学院平面图,赫然的睁大了眼眸。   这副平面图与寻常的私塾有很大的区别,上下一共四层楼。每层楼划出了三间房间,其中两间为课室、一间为先生的书房。   且平面图的细节处理也很到位,每个课室画了四十套桌椅、先生的书房也是画了两套桌椅。   “大人,您是?”   许泽平随后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杨县丞:“杨县丞这个希望学院,是本官根据曹家资助的希望私塾所规划的,这个学院一共四层,这四层代表了学子的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本官称之为一年级,这个年级的学子刚刚启蒙,要熟读熟记【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以及【幼学琼林】。   第二个阶段,本官称为二年级,二年级不但要学会一年级所学,还要背会【九九乘法口诀】以及学会【诗词韵律】,开始初步学习作诗、做八股文。   第三个阶段,本官称为三年级,三年级要掌握二年级所学,开始增加四书内容,背诵四书内容默写四书内容,学以贯通,增加律赋、策论。   第四个阶段,本官称为四年级,四年级要掌握三年级所学,并且学习【九章算术】第一、二章节。”   听着县令大人的宏图,杨县丞忍不住抹了抹眼角,他控制不住的跪了下来:“大人,我代岭北百姓谢谢你。”   许泽平看着猛然跪下来的杨县丞,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将杨县丞扶了起来:“杨县丞,你这是干什么,本官是岭北的父母官,这些本就是本官的分内职责。”   杨县丞摇头:“从民生到经济、再到如今的教育,大人你真的我们岭北的救赎。”   若是前任县令有您的高度,我们岭北又何至于贫苦这么多年?   “杨县丞,你说这话,我们之间就生分了。”许泽平拍拍他苍老的手背,“你想你这个年纪了,依然在为百姓奔波,何尝不是百姓的救赎?”   “杨县丞,你听我继续说。   孩子们上这希望学院自然也是有要求的,每个年级到了年底都有年度考核。   这考核就跟我们官员制一样,每个年级都是一年一考核,三年考满。   连续三年考核得到下、下下,就视为不及格,到第四年按照规定就会被清退。若是不想被清退,想要继续在希望学院读书,就要交束脩了。   而连续三年考核得到中、中上,还是要在原年级读书。   只有连续三年考核为中上、上及以上,方可升一个年级。   等到四年级修满,就可以下场参加童子三试。”   教育并非一夕之间就能够建成的,许泽平所做之是为后来的接任者铺垫结实的基础,能否成功,就要看上天厚不厚爱岭北了。   他将自己所有的布局告诉杨县丞,也是希望即使他不在岭北了,杨县丞这些官吏也能够将他的初衷发展下去。   “是!”   因为家人不在身边,许泽平也觉得寂静,就一行扑在政务上面。   他这头交代杨县丞有留意岭北有无合适的地皮,有合适的地皮就圈出来,准备修建学院;另外一头,让陈灵去约谈县试中榜的五名考生,看看他们对出任镇长有何看法;至于他自己则是要筹备一到四年级的教案。   他这一措施,无异于打破岭北传统的教学,自然要将模板给他们规划出来。   许泽平有助教的经验,对于编写教案,自然也有自己的新得。   回到府邸,许泽平喊来小虎。   “少爷,有何事吩咐?”   “前两日让你去曹家送帖子,约曹康明日酉时一刻来府中,你可将帖子送去了?”   “少爷您放心,小的办事绝对牢靠。”小虎耍宝的说道:“前日二月二十日,小的就将帖子送过去了,约见的时间小的还核对了三遍,定的时间是二月二十三日酉时一刻。”   许泽平落实了事情后,就让小虎传晚膳。   草草的用了晚膳,许泽平就钻进了前院的书房,开始编写一年级的教案...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次日酉时。   “许大人!”   许泽平一下值就往府邸走,刚踏进前院,就见到了候着的曹康。   曹康听到脚步声,就扭过头赶紧给许泽平行跪拜礼。   “起来吧,曹家主。”   许泽平上前,将曹康扶了起来。   “坐。”许泽平边说,边邀请曹康坐下。   因着许泽平夫夫,不管是曹康夫妇、还是曹家都赚到了不菲的收益,曹康对于许泽平是十分敬重。   “不知大人请草民过来,所为何事?”   “你妇人与我夫郎做善事办了个希望私塾,这事你可知?”许泽平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的点了题。   “哎,说起这事,草民还得感谢许大人您们提够的机会。”曹康圆滑的捧着许泽平:“若不是您们,我们曹家哪里来得这么好的名声?”   现如今曹家因为这名声,十里八乡的那个不赞叹他们曹家是积善人家?   曹家名下的生意,也是愈发的红火。   “因为我家夫郎有事回了家乡,这事就不好同你家夫人相商。”许泽平轻抿一口茶水,他郑重的看向曹康:“是这样的,本官根据他们这希望私塾的构想,打算办一所希望学院.....”   许泽平将自己的规划阐述完,然后道:“这开办希望学院的资金,他们这慈善基金只需承担他们原来出的那部分,余下的由县衙来出资,关于这个事情,希望曹家主帮我转达你家夫人,若是你家夫人没有意见,你就来县衙同我说一声。   我呢,这边就安排书吏去私塾授课了。”   “是!”   一切都在许泽平的预料之中,次日,曹康这头就来传话说曹周氏已经同意。   二月二十五,许泽平就安排蒋书吏、洪书吏去了希望私塾授课。   陈灵这边也将五位考生都约见完了,他如实将情况都禀报给了许泽平:“大人,五位考生中,只有两位有意向出任小利镇镇长一职。   余下三位都不愿意,一心向往圣贤书。”   “是哪二人?”许泽平摩擦着指腹,其实对于陈灵说的这二人已经有了猜测。   “柳愿、常容。”   听到这两个名字,许泽平眼神中闪现的是果然如此。   因为比起郭子兴三人的文章,柳愿、常容二人的文章明显贴合实际一些。   县试八股文的题目,许泽平出得是上致君,下泽民。   出自【三字经】,破文应该是引用——幼而学,壮而学。上致君,下泽民。   柳愿文中有写他农耕的经历,并叙述这几年家乡的变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庇护一方,隐晦的表明了向许大人一样造福百姓。   常容格局较为大,先是写了县城墙修葺、再是写了关北城墙,以小写大,从地方论国家,阐述了自己对于上致君,下泽民的理解。   而郭子兴三人的文章纯粹就是自己的浮想联翩,没有半点的实际论述,在许泽平看来,完全没有观察民生民事。   至于柳愿与常容,许泽平判定他们秀才无望,非他们文章内容不行,而是他们词句不够清晰逻辑,断句用词都还需磨炼。   “他们是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愿的?”   “柳考生说,能够出任镇长,为百姓办实事,是他求之不得的福气。   常考生说他自知秀才无望,要是能够为出任镇长,也算是好事一桩。”陈灵按着记忆中的回答,不敢说错半个字。   许泽平品了品两句话,他更倾向于柳愿。   一是因为柳愿更为的圆滑,二是因为较柳愿而言常容确实能够更进一步,在常容的文章中他能够感知到常容的家国情怀。   “你差人去柳愿村中打探打探这人的品性。”许泽平又用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至于这个册子,你让人送给常考生去,能否过府试、院试,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册子是许泽平当年童子试的心得,也算是助人为乐吧。   “是!”   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在六月五日之时,许泽平收到了家中来信。   他外公林天石在五月初二,在睡梦中长逝。   他的外婆因为伤心过度,也缠绵于病榻。   许泽平虽说早有准备,但看到这个消息,也是止不住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外婆也将近七十的年纪,这一病,许泽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第287章 青云路87(改个时间)   许泽平顺应时代,穿上了素服,家中撤下了荤腥。   他要为外祖守孝半载。   父母之丧,丁忧三载。   祖父母之丧,丁忧一载。   外祖父母之丧,律法并没有明文规定需要丁忧,但盛安帝以孝治天下,许泽平又处在官场这个名利场上,他自然也不想被人抓到痛脚。   许泽平按照夺情者的情况,日常执素服、不着荤腥、出门不参加宴庆。   他这一做法与他阿兄乃是一模一样,约莫半个月后,他就收到了许泽礼的书信,提醒他圣人以孝治天下,万不可做出格之事。   次日,许泽平着素服上衙门。   众官吏联想到县令主君归乡尽孝之事,便知县令的外祖应该是过身了。   但见县令如常神色,只是眼眶微微浮肿,想必昨日是在家中哭过一场,众官吏心中戚戚,感慨县令大人真是孝顺之人。   “大人,这几日希望私塾中慕名前来的学子越来越多。”洪书吏小心说道:“您看如何处理?”   许泽平没有急着回答洪书吏的话,而是转头看向杨县丞:“杨县丞,城郊的学院建立的如何了?”   原本许泽平还是打算买卖地皮建立学院的,结果杨县丞在翻阅县中的地皮产权之时,偶然发现了去年抄四家家产之时,胡家有一块地皮在岭北的城郊,足有十亩之大,正适合用来建立学院。   他将此事说与许泽平听,二人一合计,就拍板定在这里了。   “大人,只余下四楼还未完工。”杨县丞如实将情况汇报出来:“按照如今的进度,半个月内完工不是问题。”   学院的建筑都乃纯木建筑,倒也不用担心甲醛问题,一旦完工,可直接使用。   “待六月农假结束,将这些慕名前来的孩子们连同私塾中的学子,一起迁往城郊希望学院。”   顺应地理环境发展,南方农假在五月,岭北的农假是在六月。   六月农假,洪书吏和蒋书吏也回了县衙任职。   五月府试,也如许泽平所想,他们岭北通过的考生只有一人,也就是常容。   常容虽然过了府试,但成绩并不算太好。西辽府一州十县,一共十四个县,将近三百考生,科举大年录取率是百分之十。   常容排在第二十八名,以吊马尾的成绩被成功录取。   在府试中了以后,他还带了一些特产来特意的感谢了许泽平,他坦言若是没有县令大人的指点,他这次也是中不了童生的!   因为不佳的成绩,常容更是坦言,要再磨练三年,欲在盛安二十五年下场院试。   今年是科举大年,有童子三试、乡试。   明年盛安二十二年二月,还有春闱。   阿岩来信,若无意外,明年他将下场春闱。他这头拜托自己找阿兄说说情,上了燕京,还得让阿兄收留他些时日。   许泽平回信将他笑骂了一顿,说他生分了。   当然许泽平也不放心他一人北上赴考,在信中阐明,若是他不介意,可跟着许家家眷北上。   外祖父病重,哥夫也是带着孩子回乡尽孝。   现如今这情况,只怕....唉。   而另外一头也是回信,将这个情况同阿兄说明了。   都是同乡士子,许泽平相信阿兄不会拒绝的。   在柳愿落榜以后,许泽平让陈灵这边就安排他去了小利镇,跟着老镇长先学习些处理事务的经验。   因着守孝,诸多事情,许泽平也不在幕前晃了,而是转为幕后指挥。   希望学院在六月二十日建成,在建院立碑之时,许泽平让杨县丞将程哥儿的名讳添了上去,许泽平要为程哥儿争取属于他的利益。   在这碑的背后,程哥儿与曹周氏不再是谁的夫郎、谁的妻子,他们拥有自己的名讳程安意、周婉婷。   众匠人,听着杨县丞讲着希望学院前身希望私塾的故事,看着碑后那两个名讳,都是十分的敬重。   因为有他们的奉献,才有了如今的希望学院。   这一刻,他们也不再觉得哥儿、女子是那么的无用。   若非时代的束缚,或许这些哥儿女子也并不比他们这些汉子差。   七月初一,希望学院开收蒙童。   因为第一年开放,师资有限,只收了三十个蒙童。   这三十个蒙童,有十五个是来自岭北另外两所私塾。   新收的三十个蒙童、加上希望私塾原先的三十个学子,希望学院如今就有六十个学子了。   许泽平在开学后,出了一套考卷进行摸底,将六十个学子分成了三个等级。   目不识丁的,乃是三等蒙童,由希望私塾的老童子给他们启蒙。   一知半解的,乃是二等蒙童,由洪书吏给他们授课,学习一年级的内容。   考卷全部答对的,便是一等蒙童,由蒋书吏给他们授课,正式学习二年级的内容。   七月中旬,两个长袍秀才找到了县衙。   这两个长袍秀才不是别人,正是岭北两所私塾的先生,王蒙和蔡文学。   “许大人,您这样做,岂不是砸我们的饭碗?”   王蒙和蔡文学一见到许泽平,行了作揖礼以后,就忍不住开始控诉。   现如今他们两手里的学子,只剩下一半,另一半都跑到希望学院去了。   剩下的这一半学子,听着他们原来的同窗说希望学院新颖的教学方式   ——先生们会根据每个人的学习的进度,分配不同的班级。   不但有国文课、还有算经课,国文就是学习【千字文】、【百家姓】这些书籍,算经课就是学习先生从来不教授的【九章算术】。   且他们还有射箭的健康课,不像从前那样,只会关在课室里背书默译。   这样新颖的教学,引得这一半学子也是心动不已。   已经有不少的学子父母,向他们打探退课退束脩的事情了。   许泽平对于他们的控诉装聋作哑,温和的说道:“两位秀才,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本官怎么听不懂?”   “大人,您别糊弄小生了。”王蒙直白的捅破了事实,“我们知道这希望学院就是府衙出资同那曹家商户一起办的,不收取学子的束脩,这不就是针对我们这两家私塾吗?”   “何为针对?”许泽平听这话,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凭借优越的身高直视着二人:“难不成不收束脩就是针对你们?若是你们真的学业精通,知识渊博,又岂会让学子离开?若你们能够教出个秀才举人出来,还怕这些学子会跑去希望学院吗?!   要知道博文学院,半年束脩达五两乃是十两银子,那照样是大把的学子带着银子去求学,你们可有这个本事?   若真的有这个本事,本官办的希望学院又岂会给你们造成麻烦?!”   论嘴皮,说实话,许泽平还真的没有怕过几个人。   在许泽平缜密的逻辑下,二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县衙。   看着威严壮阔的县衙,他们二人头一次觉得不能够这么坐以待毙,若是这样下去,他们真的是会饿死的。   于是二人对视一眼,争斗了将近半生的死对头,起了结盟的心思。   盛安二十一年九月,岭北从前视若水火的两所私塾合并成了一所私塾,取名精诚私塾。   私塾中的学子轮流去王先生、蔡先生家中上课,比如:   今日十四名学子在王先生这里上课,明日十四名学子就去蔡先生家中上课。   许泽平听着陈灵的汇报,简直是要笑哭了。   他以为的合并,是二人统一在谁家上课,却没有想到是让学子们轮流去他们二人的那里上课...   这样所谓的合并,不过是口头上的合并罢了,合并迟早是会崩盘的。   二人终究是还没有领悟到,交流知识的深层感悟。   不过也罢,也算是达成了许泽平的初步目标。   时隔小半年,十月初六许泽平再一次收到家中书信,他的外婆李元娘在九月初九重阳节那晚于睡梦中安然长逝。   许泽平看到书信,抹了抹眼角,这辈子他的三个祖辈都先后离世了。   在三个祖辈这里,许泽平都是真心实意感受过他们的宠爱。   阿奶会拿着蒲扇,抱着他和阿姐坐在橘树下讲故事....   外公外婆,每年都会给他们这几个孙辈寄晒干的蕨菜、菇子,还会给他们送他们养的土鸡土鸭...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书信,推开窗户任由寒风拂面,吹散他不舍的遗憾和愧疚。   看着那茭白的月亮,许泽平觉得自己也是十分的不孝顺,外公外婆那么疼惜自己,而他却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   如许泽平预料的那般,王蒙、蔡文学所合并的私塾在十月底崩盘。   原因无他就是两名学子在争论【九章算术】中的方田问题,各执一理,而这两人又分别是王蒙、蔡文学的得意门生,自然认为自己所讲都是正确的。   事实上,王蒙与蔡文学是文景时期的秀才。   而算经是在盛安帝上位以后,抓起来的学科,所以他们自己对【九章算术】都是一知半解。   两个先生都是一知半解,又何况教出来的学生?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之时,他们曾经的同窗休月假归来,正好看到他们在这里争论简单的方田问题,就一口道破了答案。   二人见从前不如他们的同窗,现如今能够轻而易举的说出答案,心理上也是不能接受的,于是纷纷跑回去找王蒙和蔡文学...   这不,这场私塾合并崩盘。   王蒙和蔡文学听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控诉,这意识到县令大人他们所办的希望私塾是真的不容小觑,他们再想到县令大人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突然间就信心崩塌了。   二人大受打击,私塾也不办了,课也不上了。 第288章 青云路88   许泽平听到这个消息,本来是想亲自上门拜访王蒙、蔡文学两位秀才,但念在自己一身素缟,怕两位秀才的家眷忌讳。   于是,他一封书信,让杨县丞上门游说。   杨县丞踏上王、蔡两家,本以为还有费力的游说一番,却没有想到大人的一封书信,让二人信心大作,竟然直接同意了加入希望学院教学。   “大人,不知您在书信中写了些什么?竟然二人如此爽快答应加入了希望学院?”   杨县丞一回县衙,就迫不及待的向许泽平求解。   “读书人无非就是要名要誉,本官倒也没有说什么,就是先赞誉他们这么多年为岭北教育行业奉献了无数读书人才,劳苦功高人们也都是记在心里,然后又为自己当日的无礼指责做出了道歉,最后又将他们同比了孔圣人。”   许泽平笑眯眯的看着杨县丞,丝毫不为自己的胡扯感到脸红:“孔圣人还驾车周游各国,取长补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呢?所以啊,本官告诉他们交流知识不可耻,相反还是为我们岭北培养新的人才,注入新的栋梁。”   这套组合拳下来,那个读书人不迷糊?   “高,实在是高!”杨县丞竖起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   岭北的有功名的读书人并不多,所在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许泽平只能够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都联合起来。   王蒙、蔡文学一入希望学院,他们余下的学子自然也是要入希望学院的。   对于这十四个学子,许泽平照样是让他们进行学前摸底,将他们分出等级安排入一二年级。   十一月初三,再将十四个学子排进一二年级以后。   十一初四,许泽平又让杨县丞将王蒙与蔡文学邀进了县衙。   许泽平重新出了一套院试等级的考卷,让王蒙与蔡文学做。   起初王蒙与蔡文学还有些不满,认为许县令这是看不起他们,明明信中还在将他们同比孔圣人,见了面又开始羞辱他们。   许泽平以对政事、考题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由头,好说歹说让二人进行答题。   果不其然,二人开始答题,一答一个不吱声。   看着二人的模样,许泽平隐约猜出了什么,以口渴为由,出了衙房。   约莫两个时辰以后,许泽平回到衙房,开始收他们的答卷。   此次许泽平的这套考卷,一共三题:一题关于关北虫灾的策论、一题关于江南隐田的八股文、一题关于鸡兔同笼的算经。   关北虫灾,还是许泽平乡试时考过的策论题,这多少年了?二人还是一头摸瞎。   江南隐田也是这些年讨论的大热考题,对于这一点,他们也是一知半解。   最后一题算经题,二人不懂许泽平心底也有数,毕竟他们是文景时期的秀才郎。   从县令大人的神色,王蒙二人也能够猜出他们的答题是不太理想的。   许泽平扬起笑容,温和的说道:“王秀才、蔡秀才,我们读书呢,不光是要读课本书籍上的内容,我们身为教育者,还要紧跟各年各届考题,了解时政,这样才能够给学子们押考题,你们说本官讲得对不对?”   “大人,说得极是。”   两位秀才低垂着头,涨红了脸。   “好,说道这里,那我们就来讲一下关北虫灾的历史背景。   这是如今关北府通判许松林,在万利任知州时遇到蝗灾时,如何为百姓渡过的.....”   等到许泽平将三题都分析完以后,两人自然也是大彻大悟,毕竟许县令都是捏碎了说给他们听的。   关于二人的短板,许泽平也彻底的拿捏。   所以在他们出任希望学院夫子前,许泽平要针对各届考题以及这几年的时政,对二人进行一番梳理。   有了今日的考题洗礼,二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从十一月初五开始,只要是上值日,王蒙二人每日下午未时准时到县衙报道,许泽平给他们上课,直到酉时回去。   为何是下午?   因为上午许泽平要处理各项县衙政务。   若休沐日,他们二人就下午未时到许家府邸报道。   二人风雨无阻,一直到十二月二十八日官员年假,许泽平才宣布他们已经毕业。   明年二月十五,他们就可以去希望学院授课。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二人策论、八股文精进了一大步,也达到了许泽平的要求。   至于【九章算术】,许泽平修编的教案上面,多数将这些内容译文成了大白话,按着他教案来授课,学会前三章应该不难。   而前三章足以让他们应对童子三试。   若是他们有幸过了童子三试,就有了进入县学的资格,到时候能否更近一步就看命了。   因为许泽平留在岭北的时间并不多了,在教育这一块,他已经为岭北打下了基础。   许泽平是盛安十九年九月,正式上任岭北县令。   如果没有意外,明年盛安二十二年九月,他的调任书就要下来了。   经过两年多的发展,岭北的农业、经济全面发展。   今年岭北的总体农税收又上涨了,总粮税达到了九万石,原因无他,乃是小利镇八条河道全部疏通,使得小利镇的粮食产量猛涨。   九万石的粮税,在中县里头都是上上级的。   再加上稻花鱼的全面推广,今年岭北百姓过了二十年来第一个富足年。   再说经济,岭北各种商税+牙刷利润,库银又干到三十万两。   今年许泽平的考评,自然又是上上。   剩下九个月的时间,许泽平想要为岭北再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落实人口普查。   “回来了?”   许泽平踩着积雪走到东跨院,听着温柔的嗓音,舒缓了心中的不舍。他抬头一看,就是程哥儿牵着大小团子,候在门口等着他,他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回来了。今日放年假了,我们可以好好过个团圆年节了。”   程哥儿带着圆哥儿、满哥儿是十二月中旬回来的,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圆哥儿和满哥儿还哭了好些天才适应下来。   这里没有小船阿兄,也没有沁表哥,还没有牧堂兄..陌生的环境,对于两个小家伙来说,十分的无聊,每天睁开眼就是含着要去找哥哥他们玩。   一岁多的孩子,又正是爱动认人的时候,若不是身边有熟悉的阿爹,他们都能够嚎出天际来。   初初见到许泽平时,两个孩子更是不愿意要他抱,也不愿意喊他。   在他们认人之时,就没有见过这个陌生的阿父。   所以许泽平一抱他们,他们就哭。   圆哥儿还好,最多是瘪瘪嘴,强忍不掉金豆豆。   但满哥儿,那是又哭又嚎,不情愿的时候还要上手抓头发。   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两个孩子,对于他们的成长更是没有奉献过什么,许泽平也自认为理亏,自然也是小心的哄着。   好在经过半个月的情感培养,两个孩子总算是对他有了亲近之意。   “阿父抱!”圆哥儿眨巴清亮的大眼睛,伸着胖乎乎的小爪子就要人抱。   “阿父抱我,抱满哥儿。”   满哥儿不扒拉程哥儿的大腿了,抬着圆乎乎的小脸蛋开始跟哥哥争宠,浅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讨好。   两个孩子都是比较伶俐的,说话也比较早,九个月就开始吐字,现在一岁零三个月说话已经十分的清晰。   奶娘在跟着程哥儿回到岭北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回去了。   当然对于这一年多的情谊,程哥儿也是给予了丰厚的报酬。   赏赐了五十两银子,放奶娘归家去了。   没了奶娘的帮衬,两个孩子多数是缠着程哥儿的。   现如今看着他们要缠着平平,他感觉自己总算要解放了。   许泽平也没有辜负他的祈祷,一手抱一个,就往内室走去。   “阿父,可以一手一个,将你们抱起来,厉不厉害?”   “厉害!”   “阿父最最厉害。”   “不对,阿父是天下第一厉害。”   “圆哥儿,你不要开口,让我来说。”   “我不要,我就要说。”   “圆哥儿你坏,我不和你好了。”   “满哥儿你才坏,你个小气鬼。”   “你才小气,我不要你在阿父的怀里。”   “我不,你下去。”   ..   听着小家伙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许泽平开心坏了,哎呀,他真值钱,小家伙都喜欢他。   就在许泽平高兴至极,两个小家伙一致将矛头调转到了他这里:“阿父,你说你最爱谁?!”   看着两双相似的凤眼,许泽平深知要做到公平公正。   “阿父最爱的是...”许泽平故意拿乔的说道,“是谁,你们想知道吗?”   “想!”   “那你们给阿父香一个,阿父就告诉你们。”   圆哥儿和满哥儿对视一眼,争相在阿父的脸上响亮的吧唧了一口。   “是不是最爱圆哥儿(满哥儿)?”   “不是,阿父最爱你们的阿爹呀。”许泽平可不觉得忽悠小朋友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他笑眯眯的说道:“因为阿父爱你们的阿爹,才会有你们呀。”   “哼,阿父骗人!”   “不和你好了!”   说着,两个小家伙就挣扎着要从许泽平的怀里下来。   许泽平顺势放下两个小家伙,“阿父没骗人,不然你们去问问你们阿爹?” 第289章 青云路89(捉虫)   两个小家伙站稳以后,就朝着身后跟进来的程哥儿扑去。   程哥儿看着他们颤巍巍的脚步,连忙蹲下,等着两个团子扑到了怀里,他才温柔的拍了两个团子的小屁股:“这么急作甚?要是摔了怎么办?”   “阿爹,阿父坏。”满哥儿抱着程哥儿左手,就开始不满的告状。   “是哒,阿父坏,骗我们香香。”圆哥儿开始附和。   许泽平看着这两个小没良心的,前一秒还是阿父最最厉害,下一秒就变成了阿父坏。   从最值钱,到不值钱,这才多久?   “阿父怎么坏了?”程哥儿就这话题,开始评判公平了。   满哥儿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晚上睡觉的时候,阿父说,我是他最爱的宝宝。”   “阿父说的是我们,不是你。”圆哥儿不满的嘀咕,“满哥儿,你不许骗阿爹。”   “不骗不骗,圆哥儿你别说话。”满哥儿一双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今天阿父就变了,阿父说最爱阿爹,阿爹,阿父骗我们香香。”   听着童言童语,程哥儿有些脸红,他不满的瞪了一眼许泽平,真是的,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就在程哥儿想着怎么回复的时候,许泽平走了过去,将等待评判公平的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   他抱着两个小家伙坐到罗汉榻上,慈爱的跟他们解释:“圆哥儿,阿父没有骗你们,你们是阿父最爱的宝宝,但你们阿爹是阿父最爱的人。   这是两个不冲突的答案,因为阿父爱你们阿爹,才会有你们两个的宝宝。   阿父对你们的爱,是两种不一样的爱。”   “不一样的爱?”   两个小家伙昂着头,天真的看着许泽平,显然以他们目前的智慧来说,并不能够理解阿父嘴里所说的不一样的爱是什么。   “是的。”许泽平摸了摸他们圆圆的脑袋,“你们还小,等你们大了,就知道这不一样的爱是什么。但是阿父没有骗你们,你们就是阿父最爱的宝宝,无论何时。”   两个小家伙下意识的看向程哥儿,想要从他这里获得答案。   程哥儿笑着点头,坚定的告诉他们:“你们是我和你阿父最爱的宝宝,无论何时。”   孩子们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在得到阿爹坚定的答复以后,两个小家伙又扬起了笑容。   圆哥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罗汉榻上扭着屁股要下去。他上身趴在榻上,软乎乎的小腿开始够地面,确定自己已经踩稳,他才扶着罗汉榻期待的看着许泽平:“阿父,我们去堆雪人吧?”   “是哒,阿父,你昨天说要给我们堆大大的雪人。”   听着哥哥说起这个事情,满哥儿也想起了昨天晚上阿父说的话,他扭着屁股也要下榻。   生怕许泽平反悔,圆哥儿还哒哒哒跑进内室,拿着一双小小的皮子手套:“阿爹给我们缝哒。”   今日两个孩子闹着程哥儿要去玩雪,程哥儿怕他们伤寒,就糊弄的说道——光着手玩雪容易生病,所以要戴着皮子手套玩雪。   为了玩雪两个小家伙,翻箱倒柜的找皮手套。   没有找到手套,就开始磨程哥儿。   为了两个小家伙不闹人,程哥儿就给他们一人缝了一双皮手套。   皮子是今年县衙发下来的羊皮,因着畜牧业的发展,县衙税收上头自然也是收到不少的皮子。   羊皮保暖,许泽平做主,就将这些皮子做福利,给官吏们都发了不少。   当然为了稳住两个小家伙,皮手套程哥儿也是缝了一天,踩着许泽平下值的时间完工的。   满哥儿见圆哥儿拿了一双手套出来,他哒哒哒的也要去拿手套,结果一个不注意,撞在了屏风上头,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   许泽平夫夫本以为他要哭的,没想到他径直撑着屏风站了起来,红着小眼睛委屈的哄着自己:“满哥儿不疼,满哥儿不哭。”   看着小家伙这样子,无良夫夫努力的忍着笑意不笑。   满哥儿拿着皮手套哒哒哒的走到许泽平面前,将自己手上的皮手套展示给他看:“阿父,堆、堆雪人。”   答应带着小家伙去堆雪人,许泽平也没有想着反悔,弯腰给圆哥儿和满哥儿戴上手套,就领着他们走到庭院中去。   冬日寒雪,此时,东跨院庭院中已经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程哥儿推开主卧外室的窗户,倚靠在罗汉榻上,正好看到玩闹的父子三人。   许泽平先是用水桶装满结结实实的一桶雪块,然后将这一桶雪倒在地上,堆砌出雪人的身子。   再滚出一大团雪球,将雪球摁在身子上。   看着成型的雪人,许泽平想着去花坛中,拔两根树枝插在雪人身上。   “手手。”圆哥儿似乎是看出了许泽平的意图,指挥的说道:“阿父,雪人没手手。”   “嘴巴。”满哥儿则是上手去扒拉雪人的大脑袋,要将雪人的嘴巴抠出来。   圆哥儿见着满哥儿上手,自己也要争着去,结果——啪!   两个小家伙急着上手,没走稳,被冰雪一滑,直接撞倒了雪人。   同雪人一起摔在地上,两个非但没觉得疼痛,还觉得十分的刺激好玩。   他们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好玩,再来~”   许泽平听到动静,扭过头一看,两个小家伙趴在雪堆里还扒拉起来雪球了。   而抬头一看,小家伙们的阿爹还饶有兴趣的拿着毛笔开始作画。   ——啪。   就在许泽平游神这瞬间,小家伙们竟然捏起了小雪球丢了起来。   在看着小雪球砸在对方的瞬间,两个小家伙猛然睁大了眼睛,像是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于是也不闹着要堆雪人了,捏着小雪球往彼此砸去。   就像洗澡时,若是将两个小家伙放在一个浴桶中,必定是要打上一场水仗。   寒雪砸在棉袄上,会浸湿衣袍感冒发烧。   许泽平自然也不会由着两个小家伙久闹,在小家伙们经过两轮玩闹后,他就一手提溜一个,将他们提溜进内室,让秋天送热水进来。   两夫夫给小家伙洗了一个热水澡后,正好就到了晚饭时间。   在满一岁之时,两个宝宝就断奶开始吃辅食。   现如今一岁零三个月,已经不闹着喝奶了,一日三餐都是辅食。   虽然满哥儿会娇气些,但是规矩这一块,他和哥哥一样,都被程哥儿他们教的很好。   餐前的小半碗姜汤,也都是忍着小脾气,乖乖喝完了。   “辣辣~”   两个小家伙放下碗,皱着小脸开始控诉。   程哥儿拿起手帕为他们擦去嘴角的汤渍,然后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子:“玩雪就要喝姜汤,你们以后还玩不玩?”   圆哥儿和满哥儿对视一眼,十分的纠结,犹豫了半响,两人才做出了回答:“那我们就一、二、三...十天,玩一次?”   看着两个小家伙艰难的数着手指头,许泽平很骄傲,只教了一次。   两个宝宝就知道十个手指头代表数字十了,这股聪明劲肯定是遗传他!   程哥儿倒也没有反对,反正这个时候的宝宝也不记事,也许过两天就不记得这个事情了。   他将两份半碗鸡丝粥依次放到圆哥儿、满哥儿的面前,又接过许泽平递来的小木勺放到碗里:“准备吃饭了,我们接下不可以干嘛。”   “阿爷说的,吃饭不许说话!”   “对啦,非常棒。”程哥儿奖励性的亲亲圆哥儿。   圆哥儿骄傲的将小脸伸到阿爹的面前,在得到一个个香香,圆溜溜的凤眼都笑眯了。   他今天又赢了弟弟,开心。   满哥儿不服气的舀了一勺粥放嘴里,暗戳戳的发誓,明日他一定要抢先回答,这样他就可以得到阿爹的亲亲。   这是程哥儿给两个小家伙立的规矩,谁先说出用餐的规矩,他就奖励谁一个香香。   久而久之,这就变成了餐前小活动。   两个宝宝有荤腥,但是许泽平他们餐食是没有的,一共四样素菜。   一道酸辣土豆丝、一道地三鲜、一道蒋侍郎豆腐、一道蒸南瓜。   既然是守孝,自然是要诚心。   为外婆守孝半载,于情于理,说出去都是美名,不怕人指摘。   到了明年三月初九,也就出了孝期。   “该嘘嘘咯。”   两个小家伙闹了一天,显然是电量不足,挨着床就要睡。   许泽平自然不能够就让他们这么睡过去,睡前一定要嘘嘘,不然晚上要尿床。他将二人摇醒,轻声细语的说话。   圆哥儿和满哥儿不满的推脱,“阿父,你抱满哥儿(圆哥儿)去。”   即使两个小家伙不满,也被许泽平一前一后抱去了嘘嘘。   等到程哥儿卸了发髻,两个小家伙的睡前嘘嘘都被许泽平安排妥当。   小家伙睡着后,终于到了两夫夫的独处时间。   因着守孝,两夫夫也不能够做太出格的事情,至多也是亲亲、抱抱缓解一下相思疾苦。   躺在许泽平的怀里,程哥儿突然笑了出来。   许泽平侧过身子,撑着手臂,捏了捏他的鼻子:“笑什么呢?刚刚为夫没有发挥好?”   程哥儿看了一眼熟睡的两个小家伙,见他们没有醒,这才说道:“少胡说了,才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程哥儿伸手抱住许泽平的脖子,亲昵的将他压在身下,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我就傻笑一下,不成嘛?”   “成。”许泽平拥紧双手,“就我们二人,你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明日还要贴对联,早些睡吧。”程哥儿想起明日还有事情要做,也不和他闹腾了,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   程哥儿的睡眠质量好,说睡觉那也是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泽平看着怀里之人,呆呆的盯了片刻,这才熄了蜡烛,进入梦乡。 第290章 青云路90   为了大年三十能睡个懒觉,二十九日夫夫二人就在忙活今年最后一件事情啦。   程哥儿拨着算盘,在对今年的总账。   他先是对了一遍自己的私库,彩衫裳虽然没有扩张开分店,但因为质量好、做工精致,彩衫裳也累计了一大批的老顾客,每年的收入都是十分的可观。   刨除冬天他们的开支以后,账面上也累计了将近五千两银子。   私库都对完了以后,他开始对家中的公账。   第一项田产,两年来的累积,田产账目将近八十两银子。   第二项稿费,因着许泽平已经封笔,基本上都是吃着老本,刨除大头的开销,账目上只剩下三千五百两银子。   第三项是俸禄,许泽平的俸禄不多,但每月的粮食够一家人嚼头有余,交上来的银子扣除家用、下人月例,一年到头账面上也就五两银子。   第四项是水转筒车的红利,许泽平与鲁师傅的利润是七三分,鲁师傅卖五两银子一架,许泽平占了大头自然包揽木工税。   扣除木工税,许泽平的纯利润是四两银子一架。   今年鲁师傅出售了八十架水转筒车,所以账目上是三二百二十两。   第五项是四季春,现如今四季春每个月的红利都有一百两以上。   一年下来,账面上的银子已经累计了一千五百两。   所以公账上面,总账是五千四百零五两。   比起去年,他们家今年一年攒了一千四百两银子,差不多利润是出在四季春上头。   程哥儿算盘拨得十分的响亮,他和平平都不是奢靡之人,比起平平,他的花销会大一些,毕竟哥儿爱美,他总是会忍不住的添上几件首饰,算下来一年也至多百两开销。   平平好似没有什么花销,一心扑在政务上头,也不爱应酬,他的花销好像更多的是花在自己身上,每年自己的生辰他都会准备礼物...   程哥儿放下手里的毛笔,看着玩闹的父子三人,止不住的撑住下巴,看似是在看他们嬉闹..实则是在游神。   因为他的脑海却是在算一笔账,按照这样发展下去,等到圆哥儿、满哥儿出嫁,他们就可以给他们兄弟二人准备一大笔嫁妆。   许泽平在磨墨写对联,两个小家伙坐在他的腿边玩纸船。   明明是两个不大的小家伙,偏生一天的精力可旺盛了。   睁眼就要玩,都闲不住一刻。   “小船、小船游。”圆哥儿拿着小纸船比划。   “游。”   两兄弟比划了半天觉得不过瘾,开始扒拉许泽平的衣袍:“阿父,游,小船游。”   许泽平看着扒拉他衣袍的两个小家伙,知道他们也是要闲不住了,就放下手里的毛笔,将他们提溜了起来,然后许泽平蹲下身子平视他们:“圆哥儿、满哥儿,阿父教你们写对联好吗?”   两个小家伙双眼清澈,不解的盯着许泽平,显然不知道写对联是干什么。   许泽平抱起圆哥儿,将他的左手放在砚台里,然后将的他胖乎乎的小手按在上联上面。   圆哥儿看着纸张上出现自己的手印,兴奋的拍手:“好玩,阿父,好玩。”   许泽平今日用的是传统药墨,没有毒,甚至有些癖好之人还会喝这种墨水,故而才大胆的将孩子的手放进砚台中。   满哥儿听着哥哥说好玩,也着急的不行,他一个劲的扒拉许泽平的腿:“玩,阿父,玩。”   许泽平将圆哥儿放下来,抱起满哥儿,然后他将满哥儿的右手按进砚台里,最后将满哥儿的胖手手摁在下联上。   满哥儿看着自己胖乎乎的掌印印在上面,开心的拍手:“阿父,手、手手。”   “阿父,圆哥儿还要来。”   圆哥儿双手扒拉许泽平的衣袍,成功将黑漆漆的手印印在了素白色的棉袍上头。   “嘿嘿~手手。”   圆哥儿看着这一幕,开心的拍手手。   等到程哥儿回过神来,就看到这一幕,哪里还坐的住?他立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圆哥儿,不许在印了。”   此时的圆哥儿只想听自己想的听的话,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阿父素色的长袍,嘿嘿一笑,又扑了上去。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上扬的嗓音,心中一图,大概知道自己是要挨批斗了。   立马一手揣一个,就往庭院冲去。   “停住!许远之,你给我停住!”   程哥儿害怕他又带着两个小家伙去闯祸,忍不住的怒吼。   两个小家伙被搂着腰肢往前跑,只觉得十分的好玩,他们甚至还扭过头拍手掌:“好玩,阿爹,来。”   许泽平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袍已经印满了手印,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回头,他直奔小厨房。   花费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两个小家伙的胖爪爪洗干净。   领着嘎嘎欢乐的小家伙往书房走去,许泽平的长袍,下摆已经被水湿透,寒冷的冬日甚至开始结冰,他下意识的抖落了一下。   听着哗哗水冰掉落的声音,两个小家伙凑了过来,睁大了眼眸,发出惊叹声——   “哇,阿父,你的衣服会下雨耶~”   “阿父,你好厉害耶!”   远远的许泽平就看到了程哥儿凉凉的眼神,他哪里敢乱说话,干笑两声:“你阿爹更厉害。”   说着,就推着两个小家伙往前走。   “还敢回来?”程哥儿站在书房门口,凉凉的睨了许泽平一眼。   “阿爹,手手干净了。”   “阿爹,你看。”   两个小家伙记得阿父的嘱咐,一靠近就抱住了程哥儿大腿,伸着胖乎乎的爪爪给阿爹看。   程哥儿低头看着两个小家伙的红扑扑的胖脸,第一件事就是摸摸他们的额头,第二件事就是领着他们进屋检查他们的背有没有出汗。   而看着想要进屋的许泽平,轻哼一声:“出去!今日我不想看到你。”   许泽平看着歪头看热闹的两个小家伙,憨厚的挠了挠头:“程哥儿,我进来拿写好的对联,拿了就走。”   当初本来是想盘火炕,但因为各种事情,这项事情倒是落了下来。   故而他们到现在,还是用火盆烤火。   但因为有了两个好动的小家伙,害怕他们被火烧着,火盆上头是罩着用竹子编的火笼。   两个孩子的背脊有点微湿,程哥儿喊了一声秋月,秋月立马拿了两块赶紧的棉布走了进来。   程哥儿虽然背对着许泽平,但是还是能够瞥到他蹑手蹑脚的背影,忍不住的提点了一句:“快去换衣服,小心风寒了。”   许泽平听到这话,脸上瞬间就灿烂了:“哎,我知道的!”   程哥儿听这话,轻哼一声,又不搭理人了。   “阿爹,困困。”   程哥儿刚给两个小家伙背上理好棉布,两个小家伙就歪着身子要往他怀里扑。   算算时间,确实是到两个小家伙睡午觉的时间了。   程哥儿一个人抱不住两个小家伙,于是就抱住了娇气的满哥儿哄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脊,然后让秋月抱起圆哥儿。   “不、不要,要阿爹抱。”圆哥儿扭着身子,要从秋月的怀里挣脱出来。   “阿爹,阿爹。”   圆哥儿伸着胖乎乎的小手,红着眼睛要往程哥儿的身上扑。   “秋月,就叫少爷进来。”   平日里圆哥儿好哄的很,今日是怎么了?   程哥儿千想万想都不会知道,今日圆哥儿闹腾是许某人指使的。   秋月将圆哥儿放下来,圆哥儿坐在小圆墩上就歪着身子往程哥儿的身上扑。   “程哥儿,你喊我作甚?”   许泽平穿着一身干净的棉袍走了进来,忍着笑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程哥儿睨了他一眼,用嘴型说道:“哄圆哥儿。”   许泽平弯腰抱起圆哥儿,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脊:“乖乖,睡觉。”   圆哥儿嗅到熟悉的气息,安心的蹭了蹭阿父的胸膛,嘀嘀咕咕的两句:“阿父,困困。”   “好好,困困,睡觉觉。”   哄睡了两个小家伙,就近将他们放到书房的小床上睡觉。   程哥儿弯腰为两个小家伙盖被子,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被人搂进了怀里。   挨着炽热的怀抱,程哥儿用手肘推了推这人,凶巴巴的说道:“干嘛?让开。”   许泽平凭借优越的身后,将头搭在程哥儿的肩膀上,讨好的蹭着他:“程哥儿,我知道错了,下次不带宝宝们玩墨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让开,我不想看到你。”   “我错了嘛,我真的知道错了。”许泽平厚着脸皮,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手。”   “混账!”   “哎,程哥儿你骂的对。”   听到这话,程哥儿都气笑了,一脚重重的踩在许泽平的靴子上。   ——唔。   怕吵醒两个小家伙,许泽平只能够忍痛闷哼一声。   “不要脸。”程哥儿忍不住的淬了他一口,没好气的说道:“让开。”   许泽平腆着笑容,“那你原谅我了吗?”   “你脸皮这么厚,我能不原谅吗?”程哥儿又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他的软肉,恨恨的说道:“药墨那么贵,你带着两个孩子玩,也不怕带坏了他们?日后他们要是要玩怎么办?   还亏你身为一方父母官,也不知道浪费可耻?”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给孩子们树立节约清明的榜样。”许泽平竖起三个手指头:“我发誓。”   在哄好了自家小夫郎以后,许泽平这才拎着篮子去贴对联。   内院的对联都是许泽平亲手贴的,外院的对联他交给小虎去贴了。   小虎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子,他巴巴的望着许泽平:“少爷,您能不能把这个簪子给少主君,让少主君给夏天?”   许泽平将银簪子放在手里颠了一下,少说也要七八两银子,看着小虎巴巴的样子,他挑了挑眉:“真的忘不了?”   小虎没好意思,他别扭的说道:“小的觉得夏天能吃能喝,真的挺好养的。”   许泽平无奈的将银簪子往怀里一揣,“晚上我过问一下你少主君,看他的意思,若是不行,我把簪子再退还给你。”   “哎,谢谢少爷!” 第291章 青云路91   晚上二人躺在床上,等哄睡两个小家伙,许泽平向程哥儿提起了这茬事,并且将银簪子给他看了。   程哥儿看着面前的这支簪子,倒也感受到了小虎的诚心....算算年纪,夏天这个哥儿也有十七八岁了,也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自家的贴身侍童是如何性子,程哥儿还是估摸得到的,平日里相处,夏天的性子也没有多少改善,贪吃贪玩,确实是不像想要成亲的样子。   “我明日问问夏天自己的意思,这哥儿我也拿捏不住。”   程哥儿在心里盘算,小虎也算得上是个好去处。   小虎现如今是前院管事,他把前院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下对他也是十分的满意。   若是夏天自己立得起来,他们二人一人管着前院小厮,一人管着后院的粗使婆子们,倒也算登对。   但如今的情况是,后院粗使婆子们都是秋天在管辖。   夏天这哥儿,让他管厨房这一亩三分地勉强够格。   想到这里,程哥儿也是恨铁不成钢。   关于秋天和夏天这两个小哥儿,其实程哥儿也是有盘算的。依着他们的性子,他是想将秋天拨出去打理产业,而将后院的内务交给夏天管辖。   秋天干练,管外面的产业吃不得亏。   至于夏天,内院有自己压着,他在后院吃不了亏。   日子相处久了,也生了情感,倒也希望这两哥儿过得舒服些。   现如今秋月也调教差不到,完全能够顶替夏天这个一等侍童的活计。   许泽平听程哥儿这口气,明白他已经松口了,不像去年,那是开口就婉拒了。   后来即使说是去过问夏天的意思,实则是问都没有问。   许泽平将银簪子往床头的柜子上一放,然后转身将程哥儿往怀里一搂,难得的为小虎说了几句好话:“程哥儿,小虎这小子虽然憨厚也不大会说话,但心眼不坏,又识文断字的,配夏天也是登对的。”   “我知道的。”   程哥儿今日下午给两个小家伙一人缝制了羊头帽,明年是羊年,在大年三十自然是要让两个小家伙都穿戴新的衣服帽子鞋子,配套的衣服鞋子这些,程哥儿早就缝制好了,今日也就是为帽子收了个尾。   不得不说,两个孩子一出生,程哥儿的心神绝大部分都在同他们兄弟二人身上。   每个季度的衣服,从里到外,必定是要为他们一人做三四身新的。   反观许泽平的衣服,外衣几身素缟轮着穿,贴身的中衣这些捡旧的。   许泽平都有些吃醋了,他本想抱怨两句,却没有想到怀中之人打了个哈欠要睡觉了。   “平平,困。”忙碌了一下午,程哥儿也是有些疲惫了,他将头埋在许泽平的胸口,打了个哈欠,嘀咕着要睡觉。   看着他恬静的侧脸,许泽平磨了磨后槽牙,也不忍心去闹腾他。   俯身亲亲他的侧脸,温柔的说道:“睡吧。”   随后许泽平熄灭蜡烛,一同进入了梦乡。   “尿尿。”   “尿尿。”   许泽平听到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的叫唤声,猛然睁开眼睛,衣服都来不及穿,顺手拿过床头的外衣披上,顺势将圆哥儿包在毯子里,带他去嘘嘘。   等到折回来,准备去抱满哥儿嘘嘘的时候。   满哥儿嘿嘿一笑,“阿父,嘘嘘好了。”   掀开满哥儿的小被子,果然一块大大的地图已经画好。   这会儿动静也把程哥儿吵醒了,他转头看着嘿嘿笑的满哥儿,就知道这臭小子已经尿了。   他接过许泽平递来的外衣披在身上,然后将要起身的圆哥儿塞进被窝,这才将满哥儿尿湿的裤子扒了下来。   “阿爹,凉凉~”   “知道凉凉,别动。”程哥儿用干净的棉布擦干净满哥儿的屁屁,将他塞进被窝,等许泽平送来干净的裤子。   “满哥儿,嘘嘘,臭臭。”圆哥儿从自己的小被子中钻出来,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尿垫。   “才不臭臭。”满哥儿搂着程哥儿的脖子,确认性的说道:“阿爹,满哥儿香香,对吧?”   “香香,圆哥儿也香香,你们都香香。所以乖乖的不要动,躺在被窝里。”   程哥儿敷衍的糊弄两句,用手拍拍满哥儿光溜溜的屁屁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他抬手将旁边的两层尿垫拾起来扔到床下的篓子中。   好在尿垫子垫了两层,底下的被褥没有被尿湿。   两个小家伙听到阿爹的夸奖,都嘎嘎乐。   等到许泽平将干净的亵裤、中裤拿过来,程哥儿已经将床铺拾到好了。   给满哥儿换好干净的裤子,时间尚且还早,程哥儿又躺了回去,他侧头看向许泽平:“在睡一会儿?”   “不睡不睡,起床玩。”   “玩,玩。”   两个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蠕动着胖乎乎身躯就要往程哥儿的被褥中钻。这副架势,显然是续航已充满,迫不及待的要起床了。   看着天色差不多也到卯正三刻了,许泽平也没有啥睡意,他索性就穿好衣服,朝着两个小家伙伸手:“来,阿父给你们穿衣服,带你们去玩。”   等到许泽平抱着两个小家伙出去,主卧回归寂静,程哥儿打了哈欠,决定睡一个回笼觉。   “起床第一件事情,要干什么?”   “漱口口。”   “洗脸脸。”   “真棒!”许泽平鼓励性的说道:“我们圆哥儿、满哥儿是最最香香的宝宝。”   得了夸赞的两个小家伙特别配合秋月的动作,许泽平在一旁刷牙洗脸,他们也接过秋月递来的小木杯,含了一口盐水咕噜咕噜的漱口,然后吐掉。   等漱口完毕,他们又昂起头,任由秋月给他们洗脸脸。   “我们圆哥儿、满哥儿,今年几岁啦?”   “一岁零三月。”   “大名叫什么?”   “我叫许烐韵。”   “我叫许烐晨。”   闲暇时,许泽平会有意识的培养兄弟二人对于自我信息的认识。在提问结束以后,许泽平这才从木箱中拿出他们的玩具。   “小狗狗,阿父,我要小狗狗。”   “猫猫,阿父,我要小猫猫。”   木箱中都是小家伙的玩具,在他们的有限的记忆中,只有回答对了阿父、阿爹的问题,他们才能够从木箱中扒拉玩具出来玩。   所有玩具中,圆哥儿最钟爱的就是狮子狗布偶,满哥儿最钟爱的是奶牛猫布偶,但凡这两个布偶出现,他们就能够自娱自乐的玩上一上午。   “狗狗汪汪叫,猫猫喵喵叫。”   “汪汪~”   “喵喵~”   许泽平一手拿着一个布偶,先是学着狗狗叫,然后学着猫猫叫。   逗的两个小家伙嘎嘎乐,模仿着许泽平的声音汪汪、喵喵叫。   ..   年节三十,难得好天气,冬日里升起一抹暖阳。   难得的偷闲,程哥儿辰时三刻才悠悠起床,这时候一家四口一起用了早膳。   早膳过后,程哥儿让秋月喊夏天送热水进来,他要给小公子们洗澡。   等到夏天领着两个粗使丫头送热水进来以后,程哥儿将许泽平到书房去了。   看着程哥儿让夏天留下来帮忙,许泽平就意会了他的意思。   大年三十,洗头洗澡,洗去旧年晦气,迎来新年新气象。   “阿爹,我要你给我洗毛毛。”   “我也要,我不要夏天叔叔给我洗。”   耳房内,传来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嚷嚷声。   程哥儿无法,只好先将圆哥儿放倒大腿上,一只手拦着他的背脊,一只手用棉布轻柔的打湿他的头发,不经意间的看向夏天:“夏天,瞧你经常带圆哥儿他们疯闹,挺喜欢小孩子的吧?”   夏天还在和满哥儿逗乐,听到这话,下意识的藏好了手里的小风车,他啊了一声,然后嘿嘿一笑:“还挺喜欢的。”   夏天觉得跟小孩子一起玩很快乐,没有什么弯弯曲曲。   他自知自己几斤几两,不像秋天哥那样能干,所以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若是要你自己生上两个呢?”程哥儿一边将胰子揉入圆哥儿细软的发丝上,一边无意的挑起话头。   “少主君。”夏天虽然没心没肺,但也是个未婚哥儿,自然是不好意思,他又羞又想哭:“您是不是要把我许配出去了?”   从前冬天哥出嫁的时候,少主君也是私下问过他的。   "什么是许配?"满哥儿圆溜溜的眼眸盯着夏天的脸颊,一脸好奇。   夏天想过有这么一天,他知道一旦为奴为仆,就没有自己的自由...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吃饱穿暖还有月例可拿,他并不想改变。   满哥儿见夏天叔叔不回答他,又看向了阿爹,他不玩手里的头花了,扒拉到程哥儿背上,一脸好奇:“阿爹?”   程哥儿将圆哥儿头上的泡沫洗干净,然后用棉布包好他的头,将他递到夏天的怀里,这才回头捏了捏满哥儿的胖脸:“这是个秘密,满哥儿长大了就知道了。”   “阿爹,坏坏。”   程哥儿一手托着满哥儿的背脊,一手用水打湿他的柔软的发丝,温柔的说道:“阿爹坏坏吗?阿爹坏坏,就不给你洗头了。”   夏天见程哥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些忐忑,但又不敢再问。   夏天忍着慌张,用手里干净的棉布为圆哥儿绞着头发。   耳房中早已经摆了两盆火态,温暖的环境中,程哥儿不担心两个孩子会冻着。   “那阿爹不坏。”满哥儿小嘴一嘟囔,马上就变卦了。   “闭上眼睛,阿爹要给你毛毛涂香香咯。”   等到满哥儿安静了下来,程哥儿这才道:“夏天,你觉得小虎怎么样?”   夏天听着这个名字,立马明白了少主君的意思。   小虎,是少爷的书童。   现如今少爷前院的管事,听说他把少爷的前院管理的井井有条。   后宅的粗使丫头婆子们可没少巴结他,就是希望小虎能够给他们采买些吃的、用的、玩的进来。   夏天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因为小虎给她们带东西的时候,都会他分上一份。   程哥儿回头看着夏天若有所思的神情,也没有急着要答案,而是道:“我床头的暗格中有一只荷花银簪头,若是你中意就将簪头带走。” 第292章 青云路92   程哥儿给满哥儿洗完头后,这时,他看着被夏天已经绞干头发的圆哥儿,他就将夏天支出去了。   “去把秋月叫进来帮忙!”   夏天听到少主君的交代,明白了这深层含义,他行了一礼,低头退了出去。   等到秋月进来时,程哥儿已经将两个小家伙脱得光溜溜放进了浴桶中。   两个小家伙一进入浴桶中就控制不住的兴奋,两双胖乎乎的小手吧嗒吧嗒的拍着水面,看着四溅的水花,发出银铃的笑声:“玩、好玩。”   程哥儿用手帕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水珠,他严肃起神色,他盯着圆哥儿、满哥儿:“圆哥儿、满哥儿,阿爹跟你说过什么?”   程哥儿低压的嗓音,让两个小家伙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好像知道阿爹是不高兴了。   于是他们捏着胖乎乎的小手,两双相似的凤眼左顾右盼,下意识的看向门口的秋月,他们不敢对上程哥儿威严的眼神。   “秋月叔叔帮你们,也会挨揍的。”虽说孩子还小,但是一些规矩,程哥儿还是要立起来的,不能够惯着他们。   “洗澡澡不可以玩水水。”圆哥儿顶着委屈的眼神,他呆呆的扒拉着浴桶。   “玩水水,会打屁屁。”满哥儿下意识的捂住屁屁,上一次挨打的教训他还有印象:“阿爹,满哥儿乖乖,不打不打。”   镇住了两个小家伙,程哥儿开始他们洗澡。   不动容易着凉,所以在给圆哥儿洗澡的时候,他害怕满哥儿肩膀漏在水面上会风寒,他就将澡巾浸湿热水,披在满哥儿的背脊上。   将圆哥儿澡洗好以后,立马递给秋月。   秋月赶紧用干净的澡巾将圆哥儿包好,擦干净圆哥儿身上的水珠以后,这才给他穿衣服。   等到两个小家伙洗好澡,穿着崭新的大红色袄子出来时,时间都过去一个时辰了。   圆哥儿摇了摇头,只听见羊头帽上挂着的两个小铃铛发出了清脆的铛铛铛的声音。   “阿爹,好听。”圆哥儿迫不及待回头牵着身后程哥儿的手指,他指着自己的头,十分的欢喜。   “听,给阿父听。”   圆哥儿是显眼包,满哥儿也不甘示弱,他拉着程哥儿的另外一只手,抬着胖乎乎的小手,就要往外走。   铛铛铛~   “阿父~”   “阿父~!”   许泽平打开书房的门,就见到两个红团子,哒哒哒的跑向了他。   花棉鞋、红棉袄、可可爱爱羊头帽。   铛铛铛,清脆的铃铛声,每一步都踩在许泽平的心巴上。   许泽平害怕他们跑的太急,立马蹲下来,张开手,等着两个糯米红团子扑进怀里。   “阿父,圆哥儿香香。”   “阿父,满哥儿才香香。”   两个显眼包一扑倒许泽平的怀里,就开始自卖自夸。   “听,好听。”   “满哥儿的更好听。”   两个小家伙的一句接一句的嘟囔,让许泽平乐弯了眼眸:“香香,圆哥儿和满哥儿是最香香的宝宝。”   程哥儿看着父子三人相似的凤眸,弯了弯眼眸,看来小家伙们这厚脸皮是遗传了平平。   此时也差不多到了午时,程哥儿将两个小家伙交给许泽平,就吩咐秋天开始聚集后院的下人们。   年节到了,粗使的丫头、婆子们,给她们每人赏了半个月的月钱。   秋月算作二等侍童了,给他赏了一个月的月钱。   至于夏天和秋天,则是给他们赏了两个月的月钱。   前院的赏赐,昨日许泽平就让小虎给赏下去了。   后院的赏赐发下去后,程哥儿示意秋天他们可以忙活团圆饭了。   跟随程哥儿久的下人们都知道,只要将主家的团圆饭备好,他们今日就可以休息了,一个个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开始忙活手上的活计。   因为晚上的团圆节,所以午膳也没有准备的太多,一粥两菜,随便对付了两口。   接下来许泽平夫夫就轮流照顾孩子,然后他们开始洗澡洗头...   很多粗使婆子们都是岭北的本地人,她们来许府做帮佣,签订的都是活契而非奴契。   看到县令夫夫这日常的做派,就好似寻常的百姓夫夫,充斥着他们底层的烟火气息,而不是像一些高门大户...就没有把他们这些下人,当成人看过。   冬日天色总是暗的快,不过申时四刻,已经燃起了蜡烛。   本地的丫头婆子们都回家过年节去了,就连夏天、秋天、秋月三人也都结伴出去看花灯去了。   当然,随行的还有前院的小厮们。   “阿爹,肉肉。”   “阿父,满哥儿要鱼鱼。”   今年的年节特殊,年节的八道菜,除了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两道荤菜,余下的六道菜都是素菜。   程哥儿用筷子将鸡腿夹到碟子中,害怕圆哥儿不好啃,还特意用小剪刀将鸡腿剪碎放到他的小碗中。   而许泽平则是夹了一块鲈鱼,检查了没有鱼刺后,才放心的夹到满哥儿的小碗中。   “今日是特殊的日子,所以阿爹允许你们吃饭说话哦。”   “特殊的日子?”   两个小家伙懵懂的看向程哥儿,有些不明白。   “是呀,特殊的日子。”程哥儿温柔的解释:“这个日子叫除夕,是人们一年一度的团圆节,在团圆节中,百无禁忌。”   “百,无?”   “禁,忌?”   或许是百无禁忌这几个日过于陌生,两个小家伙艰难的将字吐露了出来。   “百无禁忌的意思,是之没有什么要忌讳的,所以我们可以小小的出格一下。”   听着阿爹的解释,两个小家伙一脸懵懂,像是听懂了但实际上是一点也没有懂。   但是这认真听讲的样子,又值得鼓励。   许泽平具象化的打了个比方:“这个日子,就像圆哥儿满哥儿的生辰一样特殊。”   说起生辰,他们已经不大有印象了。   但他们好像记得那日有好多好多人...   这一刻,他们好像知道除夕和生辰一样特殊。   夜空上绽放的烟花,照亮了一家四口的脸颊。   烟花明亮而又绚丽,成功吸引了两个小家伙的注意。   他们抬起胖乎乎的爪爪,指着灿烂的烟花,开心的大叫:“美、美!”   绚丽的夜空下,夫夫二人都扬起了幸福的笑容,很美。   这是他们一家四口,渡过的第一个团圆节,很美。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元宵节一过,许泽平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小家伙们又大了一丢丢,他们隐约知道了什么是念想,每当下午的时候,他们就会指着东跨院的院门,喊阿父。   春日料峭,他们的早晨又觉多,等到他们睡醒后,许泽平早就去上值了。   而开年的政务又多,为了准时下值回来陪家人,许泽平中午都是在县衙用膳。   这么一算,两个小家伙都会一白天看不到阿父,而之前他们是一睁开眼就看见阿父...   这与先前的日子形成了鲜明的对面,让他们会时不时嘴里就念叨两句阿父。   这段时日,许泽平除了要处理各类政务,还要忙着做计划去落实人口普查。   比起让各村汇报各村的人口,许泽平更倾向上村挨家挨户的登记。   而上村挨家挨户登记,就会消耗巨大的时间和人力。   但是目前的情况,又好像没有别的途径。   关于这个问题,这些天他们也是开了好几次的晨会,却都没有商量出合适的对策。   因为在杨县丞他们的概念中,关于户籍这些登记,都是各大镇长上赶着来登记,哪有他们这些官员亲自上门登记的道理?   而关于他们疑问,许泽平也是耐心点拨,如有拐卖、冒名顶替何解?   如此点拨,杨县丞、陈灵等人也不是个傻子,脑子也就转过来。   再回想小利镇四家买卖良家妇人一事,杨县丞等人心里也敲响了警钟。   所以就这个问题,衙门众官吏一致认为,拿着黄册,从岭北县城开始,向各镇、各村逐级登记...   许泽平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有采用这个办法。   太祖为了管理人口,编造黄册,由各村村长登记本村的人丁户籍、事产等问题,整理成册,递交给各镇镇长。   镇长进行汇总,再将册子递交给县令。   县令审阅汇总以后,再将黄册往上级递交。   如此黄册便是从村-镇-县-州-府-省,形成严格的把控。   每一级的黄册都是一式三份,如村级是村长手上一份、镇长手上一份、县衙一份。   镇级便是镇长一份、县衙一份、知州一份。   如此就是以防人口的买卖,黄册十年一更新,按着蓝星上的说话,就是每隔十年进行一次普查。   按着规训,许泽平其实是可以偷懒,不用往自己身上揽这么麻烦的事情的。   但他决定亲自落实人口普查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小利镇的良家妇女买卖一案;第二个原因是岭北的教育落后;第三个原因是上一任县令对政务的懈怠。   教育落后,就意味着很多村民对于律法根本就不了解。   政务的懈怠,让许泽平翻看黄册、鱼鳞册,两本册子都已经有二十年没有更新,呈给上峰的汇总也不过是糊弄。   初到岭北时,就想要着手跟进。   但因为粮食和经济问题,许泽平只能够先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让他们能够吃饱饭。   “阿父、阿父。”   两个小家伙看着熟悉的身影,从东跨院院门进来,兴奋的就要往前冲。   一月冰雪还未融化,程哥儿怕两个小家伙摔跤,只能够紧紧拉着他们的腰带,不许他们动。   许泽平看着他们父子三人滑稽的样子,笑出了声,倒是把他心里的烦恼都排除了去。   大步走到屋檐下,将两个小家伙抱进怀里,讨巧的问道:“想不想阿父?”   “想!”   “那就给阿父香一个。”   随即,他得到了两个香香。 第293章 青云路93   “少爷、少主君,可以用晚膳了。”   夏天敲了敲书房的大门,轻声提示。   程哥儿这才放下手里的毛笔,看着还没有画完的全家福,他抬起头看着抱着两个小家伙的许泽平:“平平,还差满哥儿和我没有画完,明日我们再继续。”   许泽平放下两个小家伙,凑近一看,果真他与圆哥儿已经画好...   他坐在葡萄架下,圆哥儿坐在他左腿上要去扑蝶,而他的右腿上已经画出了满哥儿坐着的下半身。   栩栩如生的画像,充斥着父子间的温馨。   “程哥儿,你的画像我来画如何?”   程哥儿想着平平那中规中矩的画技,他摇头:“不要,我要自己画。”   许泽平听到这回答,有些许的遗憾,他还想和祥儿共创一幅画日后流传给孩子们。   但看着程哥儿这坚定的神色,知道目前是达不成自己这愿望了。   “好吧,那你自己要画在哪个位置?”   “这是个秘密。”程哥儿眨了眨眼睛:“好啦,我们该用晚膳了,明日画出来,你就知晓了。”   “阿父,饿饿。”   “饭饭。”   两个小家伙摸着咕咕响的肚肚,催促着两个家长去吃饭饭了。   许泽平虽说好奇,也只好作罢。   走出书房时,许泽平瞥到了夏天发髻上那一支荷花簪头,恍然想起了小虎拜托自己的事情。   又想到年节那日他们结伴出去看花灯节的事情,许泽平心中了然,怪不得这小子不追着自己要答案了,看来好事将近。   等到晚膳过后,许泽平向程哥儿问起了夏天和小虎的事情。   程哥儿看着坐在罗汉榻内侧玩弄着玩具布偶的两个小家伙,见他们玩的尽兴,这才回答许泽平的问题:“平平,三月初九我们才出孝期,我的意思是,等到三月底在给他们办上一场喜事,冲冲喜。”   “甚好。”许泽平算算时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前院如今也还空置,等到他们婚后,就将前院的南厢房以及后头的倒座房拨给他们夫夫吧。”   前院的事情,程哥儿向来只了解个大概,余下都是平平去做决定,他自然也不会反对许泽平的安排:“可以。”   “那你这边的人手可还够?”   “等到夏天成婚后,我这边人手是不大够的,因为我决定将厨房采买这一块教给他全权负责。”程哥儿一边说着自己的安排,一边注视着两个小家伙。   婚后,夏天是真正的大人了,程哥儿自然是要将他培养起来,做一个合格的管事。   这样,他的身边就只有秋月这一个一等侍童。   因为有两个小家伙要看顾,那他们二人自然是忙活不过来的。   许泽平也明白程哥儿的顾虑,出了孝期,他要下乡普查人口这事,程哥儿也是知道的,到时候有少了一个帮衬的人,要看顾两个孩子、又要打理中馈,程哥儿自然吃不消。   “后日休沐,我们去牙市买两个顺眼的侍童如何?”   “好!”程哥儿虽然也想平平守在两个小家伙身边,但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平平是一方官员,要做得事情太多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已经来到了三月初九。   夫夫二人简单的办了一场出孝仪式,脱下了素缟换上了常服。   孝期结束,程哥儿开始着手操办夏天的婚礼了。   看了下黄历,三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于是程哥儿就将夏天的大礼定在三月二十六。   夏天和小虎都是奴,要说三书六礼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热闹的大礼,主仆一场,程哥儿自然也是要补给他们的。   从一月十八到三月初九,五十天的时间,陈灵带着周捕头终于将县城四千五百人登记完成。   这比他们现有的黄册上多了将近一千人,这一千人中有外县迁徙过来的商人、有大户人家买卖的奴才、还有流浪黑户的流民、从乡镇移居县城的百姓...   陈灵等人将登记出来的一百多流民领到了县衙,等待县令大人安排。   许泽平第一时间是检查他们的身份文书,看这些流民是来自哪个地方。   又细细盘问了一番,确定这些人都是良民,这才想着给他们编攒户籍。   从这些流民的嘴里,许泽平也了解到他们的来历,原来去年河东省大旱,百姓民不聊生,而当政者又腐败,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基本上都剥削完了...   河东多数百姓都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朝着各地逃命去了。   流落到岭北的这一百多百姓,有八成来自文州、二层来自化州。   文州和化州都是隶属河东省。   听闻百姓遭遇,许泽平也不经叹息,当政者腐败,苦的只会是百姓。   按着许泽平对大景的地图印象,河东省隶属中北部、和河东与辽河中间只隔着河北省。   河东省上面是河北省、下面是安南省、左边是幽州、右边是凉州。   百姓四逃,首选的是这两省两州。   而幽州与凉州是直辖州,隶属燕京管辖。   若是有流民逃到幽州和凉州,两州知州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幽州和凉州还有皇室郡王压在头上。   那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通往幽州和凉州的道路,已经被河东官员封死。   流民只能够向南或是向北逃亡...   许泽平看着面前这瘦骨嶙峋的流民,心中的思绪万千,向北、向南逃亡的流民还没有将这个事情暴露出来,只有一种可能,安南、河北、河东这三省的官员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尔等可还想回归故乡?”许泽平温和的说道:“若是愿意回去,本官可向上峰递折子,让衙役护送尔等回去。”   “大人,草民们愿意留在岭北县。”   他们这些人一路北逃,吃了很多的苦,也见了很多事情,只有流落在岭北的这半年中,让他们感觉到了安定。   官府会在冬日布施,给贫苦百姓发放粮食。   托着岭北官府的福,让他们蹭了好些吃食...   “求大人不要将草民赶回河东。”   许泽平见众人这么坚定,于是给他们编赞户籍,分到了七个镇。   而转身,许泽平就书写一封书信,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信告诉了许泽礼。   阿兄已经在户部站稳了脚跟,若是这件事阿兄能够利用得当,再往上爬一两个品级绝不是问题。   户部郎中已经是燕京的实权官员,而在往上,那就将是中流砥柱。   姐夫在阿兄的运作下,如今已经是苏灵县令。   苏灵隶属苏皖省华湖府,亦是出了名的上等富县,县内将近十五万的人口,对于寒门举子来说,是很高的起点了。   因为苏灵与前领相邻,是很多人争相前往的富县。   在盘查出流民事件后,岭北上下官吏原本还有些的疑虑彻底打消,彻底的服了县令大人这人口普查的政策。   针对于岭北下面的七个镇,许泽平分成了三块——   第一块是大吉、大利两镇,地势平坦,是岭北的中部,交给杨县丞去普查登记。   第二块是大喜、大顺、小吉三镇,是邻北的南部,交给陈灵去普查登记。   第三块是小利、小满两镇,岭北的北部,许泽平负责。   按照黄册记载,大吉、大利两镇生活着近四万人口;大喜、大顺、小吉三镇生活着近三万五人口;小满、小利两镇生活着将近一万八人口。   至于是否属实,就要看这次普查了。   如今已经三月,许泽平至多在岭北呆上半年。   若非这时间紧迫,这次普查许泽平也不会亲自上阵。   程哥儿知道许泽平要下乡的事情,所以在三月初十的白日就为他收拾起了行礼。   等到许泽平下值回来,就看到了内室里摆放的木箱中整整齐齐的衣物。   “祥儿,辛苦你了。”许泽平看着还在忙碌缝补鞋子的程哥儿,蹲到他的身边,感动的握住了他的手。   程哥儿将绣花针插在鞋垫上,摇了摇头:“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夫郎的失责。”   今日收拾衣物的时候,程哥儿才发现平平已经很久没有添置新的鞋袜、衣服这些了。   若是他能够早些发现,不至于临时赶着做靴子。   小利镇、小满镇的路况不是很好,平平长途的跋涉,自然需要几双好穿舒适的靴子。   “没有,”你做的很好了。   许泽平的话还没有说完,程哥儿就打断了他的话:“圆哥儿、满哥儿被春月、冬月呆在花园中遛弯,你要不要去陪陪他们?”   “我想跟你呆会儿。”许泽平拒绝了程哥儿的提议。   许泽平就这么认真的看着程哥儿为他缝制着靴子,二人没有交谈,气氛却是十分的温馨。   一直到秋月来提醒他们用晚膳,二人才走出卧室,走向用餐的正厅。   “阿父,花花~”   “阿爹,花花~”   圆哥儿和满哥儿一人捏着一朵鲜艳的冰凌花,在春月、冬月的看顾下,欢快的跑进正厅。   “好看。”   两个小家伙分别扑进许泽平和程哥儿的怀里,胖乎乎的小手捏着冰凌花向他们展示。   两个小家伙吐字清晰、走路稳固,身高将近三尺,四十斤重,是两个胖墩墩的糯米团子。   若是不知他们的真是年龄只有一岁半,说出去是两三岁的宝宝,都无人质疑。   当然了,这也侧面证明,夫夫二人把这两个小家伙养的极好。   “阿父,给你把这花花别到毛毛里好不好?”粉白的糯米团子,让许泽平看了就欢喜,他接过圆哥儿手里的冰凌花,眼里是藏不住的慈爱。   “好哒。”   许泽平将冰凌花别进圆哥儿的包包头上,赞美的说道:“真好看,是好看又香香的宝宝!”   满哥儿一听就急了,他激动的将花塞到程哥儿的手里:“阿爹,别、别花!”   等到程哥儿把花别进他的包包头上,他昂起圆嘟嘟的小脸,迫不及待的追问:“阿爹,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们的满哥儿和哥哥一样,好看又香香。”   得了夸赞,两个小家伙这才说道:“饿饿、洗手,吃饭饭。” 第294章 青云路94   “阿父,困困。”   “睡觉觉。”   玩闹了一日,两个小家伙洗漱完,在挨到架子床后,就止不住的犯困。   许泽平听着耳房的水声,按捺住心里的躁动,素了一年多,现在好不容易出了孝期,他又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说没有想法那肯定是骗人的。   “阿父就在这里,快些睡觉觉。”   许泽平半躺在床上,轻轻的拍着两个小家伙的背脊,哄他们入睡。   不到片刻中,两个小家伙就已经睡着了。   “咳咳。”   许泽平走到耳房门口处,故意的清了清嗓子。   顿时,耳房中的水声停止,传来程哥儿有些不自在的声音:“怎么了”   程哥儿白皙的小脸被热气蒸的有些绯红,夫夫二人之间的那点事说不期待也是假的,只是一年多没进行了,这让他又有些臊意,捏紧了手中的澡巾。   “程哥儿,我想给你搓背。”许泽平这个大尾巴狼开始套近乎,“我进来啦。”   三息过后,许泽平没有听到拒绝,直接推门而入。   看着屏风内朦胧的背影,许泽平只觉的鼻腔一热,有两道液体流了下来...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挡,只见手背上流淌着猩红的血液。   程哥儿听着脚步声进入耳房,又没了下文。   他还是忍不住的将头从屏风后探出,然后就看见了许某人狼狈的在找手帕擦鼻子。   看到这一幕,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着急忙慌的将澡巾围在身上,取下屏风上干净的棉布,趿着鞋子就往许泽平扑。   幽静的桃香扑入许泽平的鼻腔,再加上在这光洁的肩头,让他的鼻血流淌的更汹涌了。   程哥儿急的团团转,拿着外衣披上,就要去请大夫。   许泽平昂着脖子,艰难的说道:“别去,我就是有些火气旺。”   折腾了片刻点,终于是止住了鼻血。   许泽平没大好意思的背过身子,十分的狼狈的坐在小圆墩上。   这时程哥儿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他忍不住笑意,从背后抱住了许泽平的脖子,亲昵的蹭着某人的耳畔,柔声的说道:“我去让秋月重新送热水进来好不好?”   “程哥儿,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约莫三息,许泽平才从窘迫中出来,他闷闷的掩面,真是太丢人了。   “春宵苦短。”程哥儿忍住臊意,光洁白皙的手指揉着许泽平的耳垂:“平平,你要跟我浪费这时光吗?”   暧昧的声音,让许泽平的眼神一暗,他从苦恼中清醒过来。   仅仅一个转身,程哥儿就已经落到他炽热的怀中。   看着祥儿粉中带羞的脸颊,许泽平忍住了自己冲动,扬起了嗓音,让秋月换热水。   秋月也是十分的知趣,将滚烫的热水送到屏风外,然后低着头离开耳房。   甜腻的声音混着呼啦的海浪声,在热切的夜空谱写出一曲不停歇的乐章。   从亥时一直折腾到丑时,许泽平还将软成一滩水的小夫郎抱到架子床上。   程哥儿真是累的手都不想抬一下了,他挨着床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倒是得到了餍足的许某人,还把玩了他白皙的柔夷小半盏茶,才吹灭蜡烛,抱紧他进入梦乡。   等到次日程哥儿从睡梦中醒来,架子床上只剩下他一人。   程哥儿将旁边的枕头揽入怀里,嗅着上头熟悉的气息,他才觉得圆满。   许泽平最先到达的是小满镇,到达小满镇以后,他也就是吃了一顿午膳的功夫,下午就带着周捕头、曾捕快开始挨家挨户的普查登记。   许泽平为小满镇做出的贡献,小满镇的百姓们都有目共睹,所以关于这次的普查,他们也是相当的配合。   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许泽平将小满镇上将近二千百姓普查完毕。   看着手中黄册上涂涂抹抹的名单,许泽平心里充满了欣慰,小满镇上除去迁入的村中百姓以外,没有拐卖发生。   四月初二,许泽平三人踏上了前往小王村的路途。   “许大人来咯!”   “许大人,普查来咯~”   许泽平三人乘坐牛车刚到达小王村的村口,就见一群村民热情的迎了上来。   关于人口普查,他们都已经有所耳闻。   “许大人吃晌饭了没有?要不要上草民家去吃上一顿热乎饭?”   “去去去,许大人,您来我家,我家特意杀了只鸡,老根他家没啥吃食。”   许泽平看着争相邀请他去吃晌饭的百姓,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百姓们吃喝不愁,这才是父母官的骄傲。   “感谢感谢,本官是吃了饭来的,现在还不饿。”许泽平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等下本官挨家上门登记。”   “是啊,你们可别妨碍大人办公了。”小王村的村长站了出来,帮忙劝说。   在村长的劝说下,这些百姓方才离开。   小满镇二十七个村子,黄册上记载的小王村是九十三户,三百四十人。   许泽平第一家普查的就是村口的老王头家,他们一进去,就见到老王头一家五口整整齐齐的候在院内。   “草民王老头/草民王贵/民妇王乔氏/民妇王李氏,见过县令大人。”   “都起来吧。”   许泽平让他们都起来以后,瞧了一眼王李氏抱着的襁褓婴儿,随口说道:“这孩子多大了?”   王贵道:“托大人的福,三个月了。”   前些年日子苦,他们两口子也不是没有生养过,但因为粮食短缺,老大和老二生下来吃食不足,都没有养住。   说着王贵就从婆娘怀里包过小儿子,递到许泽平的面前,憨厚的说道:“正好还没有取名,大人,您知识渊博,还请给小儿取个名吧。”   许泽平看着襁褓中睡得香甜的胖娃娃,还时不时的砸吧一下舌头,看着这可爱的模样,许泽平道:“旭日东升,霞光盈空,就取名王旭光。”   旭,太阳也。   光,耀眼也。   希望这个孩子日后如太阳般,耀眼光芒。   “草民替小儿谢过县令大人!”   “老伯,大名叫什么?”   许泽平拿出厚实的黄册,找到小王村的户籍,开始搜查。   “就叫王老头。”王老头有些拘谨,他憨厚的笑着:“我阿父说我出生的时候像个小老头,索性就叫老头。”   离谱而又炸裂的取名方式,贯穿在许泽平的脑海。   他翻阅了一番,果然在户籍上找到了王老头一家的信息。   王老头,配偶王乔氏,招娣。   儿子王贵,儿媳王李氏,翠花。   许泽平看到招娣这个名字,又停顿了一秒,他想到初次来这里时,王老头不经意的说过,他老婆子年轻时候有过不好的遭遇,害怕见到生人...   许泽平不敢多想,只怕是与原生家庭有关。   他在户籍后面添上了其孙,王旭光。   更新了黄册以后,他又拿出了鱼鳞册比对:“老伯,你名下在你们村尾有五亩中等水田、一亩旱地是吗?”   王老头忍不住的吸了一口旱烟,“现如今只有二亩中等水田、一亩旱地了。”   “那另外的三亩中等水田呢?”   “年轻时候为了娶老婆子,卖给同村的王大龙了。”王老头豁达的一笑,将以前的旧事说了出来。   王乔氏家中极为的重男轻女,她娘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备受婆母、家公的谩骂。   甚至是她的丈夫都忍不住的辱骂她娘,为了日子好过一些,她娘拼命生孩子就是为了生个儿子出来。   终于在第六胎生了一个宝贝儿子,为了这个宝贝儿子日后有出息,乔家一家就想着要送他去私塾读书。   ..   乔招娣是家中的长女,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的六弟五岁了。   为了给这个五岁的弟弟上私塾,他们的家中就打上了卖了女儿的想法。   这个卖女儿可不是小袁村那样卖给地主家做奴婢,而是她的父母直接领着窑子里的老鸨上家中挑选。   老鸨看上哪几个,他们就卖哪几个。   乔招娣长的清秀,年纪又大小合适,这老鸨一眼就看中了,愿意花二十两高价买卖。   乔招娣自然知道进了窑子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不从,在夜里就跑了。   她要跑去姨娘家,求姨娘收留她。   她的姨娘不是别人,正是王老头的阿娘。   王老头对这个小自己两岁的表妹很是喜欢,他想娶这个表妹。   在乔父带着窑子打手上门拉扯乔招娣的时候,乔招娣不小心掉进了门前的溪流中,摔伤了腿。   但即使是看着血流不止的乔招娣,乔父还是没有半点心软。   这个时候王老头也冲了出来,他放言愿意出二十两银子娶乔招娣。   ..   听完旧事,许泽平也是十分的唏嘘。   他将黄册与鱼鳞册更改后,从王老头家离去,往下一家走去。   历时十天的时间,许泽平将小王村的黄册和鱼鳞册更新完成。   小王村的户头由原来的九十三户增长到了一百二十户,人口也从原来的三百四十人变成了四百五十人。   由好二十多户都是镇级黄册有记载,县级黄册是没有的;余下的户头是这两年分家,还没有来得及去登记的。   黄册倒还轻松处置,主要是鱼鳞册上的田产,有好些划分不明,村里的村民争相土地,为了更好的登记,许泽平还得给他们评判,重新划分田埂界限。   正是这样摩擦的琐碎事情,才使得耗费时间过大。   小满镇将近二十七户,许泽平普查完了,也不敢耽搁时间,直奔下一个村子。   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许泽平将小满镇二十七个村子的黄册和鱼鳞册更新完毕。   鱼鳞册上的田产倒也没有增加,因为没有官府的批准,百姓都是不允许进行开荒的。   大片的荒地,让许泽平也觉得可惜。   黄册上的人口由原来的八千九百人,增加到了一万三千人。   增加的人口六成是粮食经济发展出生的,余下四成是县级黄册没有登记的黑户头。   许泽平看着县级黄册新添上去的户籍,心里有了别样的想法,没有户头意味着交上去的税等于白交....   所以从前的税收哪里去了?   许泽平想到了之前自己与前任县令交接时,他的家眷可是先行离开的。   许泽平眼神一暗,这其中可是有玄机? 第295章 青云路95   在出发小利镇以前,许泽平将县级黄册没有登记的黑户标记了出来,将近三百户。   黄册十年一更新,他招来小满镇的镇长,让他把前后三十年的镇级黄册拿过来。   小满镇的蒋镇长一听许县令要查看前后三十年的黄册,人都腿软了,但是他不敢不从,强装镇定的回答:“大人,蒋某那不争气的孙子前段时候调皮,不小心将先前的宗卷给弄丢了...   蒋某想着那宗卷也没有多大一回事,这便也没有去找。”   许泽平听着这话,没有动怒,而是温和的笑道:“无妨,那本官就多花费点时间,去将各村前后三十年的村级黄册收上来,也不是不行的。”   许泽平的嗓音温和而又坚定,深邃的眼眸盯着蒋镇长,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蒋镇长的心头突突,他看到了许县令的决心。   他连忙赔笑:“那蒋某回去好好盘问一下臭小子,看看他有没有印象将这黄册丢哪里去了。”   又寒暄了几句,蒋镇长弓着身子走出了客栈。   “周捕头,你去盯着蒋福。”   等到蒋镇长离开以后,许泽平招来了周捕头。   周捕头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办了。   许泽平推开客栈的窗户,正好看着蒋福圆滚滚的背影,先去他没有想明白的问题,现如今终于想清楚了。   前任黄县令一个人绝对是不可能办到这吞没税收的事情,毕竟粮食收上来可达成千上万斤,他一个人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批粮食消化呢?   除非有人帮衬。   至于这人是谁?   他在脑海想了一圈,将县衙官吏逐个分析了一遍,都觉得不大可能。   陈灵太年轻了,也没有这个胆子谋划,更重要的是,他入县衙的时间太短。   杨县丞虽说有点城府,但也是一心向民。   至于柳师爷与袁书吏,他们并没有实权。   之前他是从上想这个问题,现如今他才知道,问题是在进县衙以前就发生了。   正常的税收流程应该是:各村村长挨家挨户将税收粮食称重出来,然后登记汇总,送到各镇镇长手里。   各镇镇长比对过村级黄册和鱼鳞册以后,再将这些粮食送往县衙。   而这件事的发生,却是蒋镇长将标注的黑户税收粮食扣押下来,将其他登记的户籍的税收粮食送到县衙。   许泽平冷笑一声,就是不知道这县级黄册三百户黑户是从何时开始抹除的呢?   蒋福在这扮演的角色又会为要这么做的?   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如实登记镇级黄册吗?   若是有上峰翻开黄册,找出了关键所在,他可以直接拿出镇级黄册,说自己都如实登记吗?   这么一推四五六,就可以将罪名都推到前任黄县令身上去了?   许泽平或许是模拟出蒋福的心里想法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的讥讽,若是有这个聪明劲,为何不用到正道上去?!   虽有万千怒火,许泽平能够做的还是只有忍着。   因为整个人口普查还没有查完,究竟有多少镇参与了这场恶事,还有考究。   周捕头一路尾随,直到蒋福回了他的宅子。   因着天色大亮,他不好上蒋家的屋顶。   所以在思索片刻,他在蒋家对面的酒楼租佣了个包厢,正好将蒋福家的正门映入眼底。   守着正门,周捕头自然是不放心的,故而他又花了半两银子,让店小二去蒋家后门守着。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从未时守到酉时,天色渐渐昏暗,蒋福还是没有出大门。   周捕头都已经喝了两壶浓茶了,就是防止自己犯困疏忽。   看着蒋家紧闭的大门,周捕头又看了一眼还剩下的一壶浓茶,直接一口气灌下,包厢费,就溜上了蒋家的屋顶。   夜色大黑,只要他小心一点,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一直到亥时时分,拿着火把的蒋家父子,一人各拎着一坛酒,他们鬼鬼祟祟的从后门走出。   周捕头眉头紧皱,这二人是要去干什么?   他悄悄跟在后头,跟着二人绕了一大圈,穿过各种巷子,来到了迎客来客栈后门。   这迎客来客栈不是别的客栈,正是许泽平入住的客栈。   “阿父,我怕。”蒋实看着后门的木门,哆嗦着大腿,还是不敢往上爬。   蒋福自己也怕啊,一双手颤抖着不行,他啐了一口:“不烧死许县令,死的就是你老子!”   蒋实咽了咽口水,将酒坛放在地上,软着腿艰难的向墙院上爬。   就在他准备跳入后院之时,蒋福叹了一口气:“算了,实小子你下来吧。”   蒋实看着漆黑的客栈,心思周转了许久,一咬牙:“阿父,你不能死,我们烧死许县令算了。”   蒋福攥住了蒋实的脚脖子,沉重的说道:“许县令是个好官,错的是你老子我,若不是我自己不够有毅力,也不会上了贪官的当。”   说着,蒋福把蒋实拉了下来。   周捕头藏在暗处,将蒋家父子二人的对话都听见了耳朵。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县令大人让蒋福去找镇级黄册,蒋福就起了杀心?   等到蒋家父子往回走的时候,周捕头也来不及细想,直接跃上了客栈的墙头,然后趴在屋檐上,看着蒋家父子离开的背影...   他还隐约听到,蒋福的嘱咐——若是事情败露,你就将所有的事情推在我身上,你老子这把年纪,也活够了。   许泽平并未睡着,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就知道周捕头已经回来了。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许泽平用火折子点燃蜡烛,他道:“进来吧。”   随后周捕头推开门进来,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许泽平听。   听着蒋家父子...许泽平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看来也不是坏到骨子里的人。   他挥了挥手:“下去吧,今晚上没事了。”   “是!”   等到周捕头离开后,许泽平吹灭蜡烛,沉沉睡去。   次日辰时三刻,蒋镇长捧着三本厚厚的镇级黄册、三本厚厚的镇级鱼鳞册来到了客栈。   许泽平看着六本册子,没有多言,只是让蒋镇长先回去吧。   蒋镇长看着和颜悦色的县令大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当然他更不敢多问,颓废的离开了。   这三本镇级黄册【鱼鳞册】,分别是文景三十七年、盛安七年、盛安十七年的。   前任黄县令是盛安四年上任岭北县令,盛安十九年退休,正好十五年的时间,也就是他连任了五届岭北县令。   对于黄县令之前在哪里任职,他也不清楚。   而调查前后三卷册子,也是确认这户籍问题到底是在哪一任县令手上出现的。   若是文景三十七年就有的,那就得追责上上任县令。   因为事关重大,许泽平其次起的也早,卯时三刻,他就起来开始核对...   翻看文景三十七年的镇级宗卷,有很清晰的标记出来十户黑户户籍,上面有标明原因:因为分家,没有来得及上报。   而到盛安七年,标记的黑户户籍就更多了,一共七十户,原因:未明。   盛安十七年,标记黑户三百户,标注原因的有一百户,因为分家;未标记原因的二百户...   许泽平透露黄册的比对,能够清晰推算出是盛安七年五十户黑户分家出来的。   细看盛安七年标记黑户户籍的五十户明细,户籍中都有三至四个儿子....   怪不得盛安十七年的黑户户籍会猛然增加这么多,因为父亲的户籍没有登记,他的儿子们的户籍自然也不可能凭空出现。   十年的时间不足以成长一代人,除非在盛安七年之前,这七十户就是黑户,是带着家眷们流浪到小满镇的。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毛笔,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在脑海中回想这些年的重大事件。   一个是文景四十年,现任盛安帝、当年的皇太子北征。   二一个是盛安三年,盛安帝修建关北长城。   不管是前者的战争,还是后者的徭役,皆是十分的动荡,也是产生黑户的重要原因...   人死亡,都会销户。   而动荡的时期,人口是生是死不能够确认,大多数时候都会按照死亡处理,销除户籍。   若这些人是参加过这两件事情的,也就不难解释这一原因了。   想到原因,许泽平也坐不住了,立马走出客栈,让周捕头准备马车,他要下乡确认...   花了三天时间,许泽平走访最初的七十户黑户户籍的家庭,挨家拜访挨家询问,最终证实了他的猜测。   百分八十的户主,是参加过当年的关北之战的。   当然很多原来的户主已经死亡,很多事情都是从他们孩子哪里听来的。   他们多数是逍遥王手下的兵卒,当年逍遥王的领地正是这辽河省,他们随逍遥王的下面的将领征战关北。   最后一战,他们被游牧民族包围,为了掩护皇太子突围,逍遥王战死,而他们这些兵卒也是流落草原各地。   几经周折,和草原女子结为了夫妻。   一直等到皇太子继位,他们才陆续归乡。   余下的户主,是盛安三年参加徭役的壮丁。   青壮年到达关北修建长城,与当地女子共结伴侣,中老年才回归故土。   逍遥王身为文景帝的幺子,虽说不盛宠,但也是深受喜爱。   当年他封王之时,辽河省算得上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故而文景帝才将辽河省这么一大片封地划分给他。   回去了路上,许泽平也不知为何会替逍遥王感到惋惜。   或许是他一生充斥着遗憾吧,英年早逝、王妃即将临盆,连自己的子嗣都未见上一面....   听闻逍遥王唯一的子嗣,因为皇权之争,至今下落不明。   回到客栈休整了一晚,次日七月初七,许泽平带领两名捕快乘坐马车直奔小利镇。   许泽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日夜寻访,将小利镇一万五千人全部登记完成。   比起小满镇,小利镇并无未登记的黑户产生,即使是新增加的两千人口,也是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出生的新生儿。   九月初八,许泽平带着一路的风尘,回到了岭北县城。 第296章 青云路96(捉虫)   许泽平刚回到县城,第一时间的就是赶往县衙,打算将这几个月整理出来的黄册和鱼鳞册放置妥当。   哪曾想到,刚踏进县衙的大门,就见到了言笑晏晏的黄司正。   “又见面了,许大人。”黄司正率先打了一个招呼。   这时许泽平反应过来了,“下官见过黄大人。”   “许大人公务繁忙,可是让杂家好等。”黄司正上前一步将许泽平扶了起来,熟络的寒暄。   “是下官的错,不知黄大人前来,有失远迎了。”   看着许泽平又要作揖道歉,黄司正连忙扶了起来,他甩了甩右手上的拂尘,含笑的说道:“许大人,快些回去洗漱,将你夫郎带来,一同领圣旨吧。”   许泽平一听这话,心中狂喜,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当然不管心中如何欢喜,他明面上依然是端庄得体:“那还请黄大人休憩片刻,下官回去片刻,立马就来。”   随即,许泽平吩咐周捕头将黄册这些文书放入衙房,他自己则是大步流星的朝着府邸行去。   “少爷,回来啦!”   许泽平一敲响大门,小虎就迎了上来。   许泽平也来不及与他寒暄,直奔后院。   他到达后院的时候,程哥儿正和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毽子。   当然是程哥儿在玩,两个小家伙坐在一旁拍手叫好。   后院的侍童丫头们都是站在小家伙身后,以防他们摔倒。   程哥儿听闻熟悉的脚步声,立马就回头了,看见黑了一大圈的许泽平,踢上天的毽子也来不及顾,直接就扑了上去:“平平!”   半年未见,许泽平就如何不想他的小夫郎?   也是张开双手抱住了扑来的人儿,克制的说道:“我回来了。”   两个小家伙看着这个黑黑的人,很是好奇,为什么阿爹要抱住这个人?   他们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走向许泽平,歪着脑袋看着这个男人,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好熟悉。   二人拥抱过后,立马分离。   许泽平看着认真打量自己的两个小人,蹲下身子说道:“圆哥儿、满哥儿,不认识阿父了?”   程哥儿也是温柔的介绍:“圆哥儿、满哥儿,这就是你们天天念叨的阿父呀,快叫阿父。”   小孩子的忘性极大,不过半年不见,他们就有些不认得许泽平了。   这人跟阿爹画的阿父很像,不过他好黑。   圆哥儿仔细观摩了一下,试探性的喊道:“阿父?”   满哥儿见哥哥开口了,他迟疑了片刻,他跟着喊了一句:“阿父。”   听着两个小家伙软软糯糯的嗓音,许泽平开心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哎!来,让阿父抱抱。”   说罢,就张开手,一手一个小团子,他将两个小家伙搂进了怀里。   许是亲缘关系,又或许是熟悉的怀抱,被抱进怀里的两个小家伙并没有挣扎,还因为自己一下子变高了,变得十分的开心。   “阿爹,我们变高了耶!”   “比阿爹高了!”   熟络过后,程哥儿问道:“平平,这趟出行可还顺利?衙门的公务可都处理完了?”   程哥儿提起公务,许泽平猛然想起了被他安排在县衙休憩的黄司正。   他立马起身说道:“快快快,程哥儿,我们快些洗漱一番,你随我去县衙领接圣旨。”   都是家中太温馨了,让他差点将正事给忘记了。   小半个时辰过后,许泽平夫夫来到了县衙一堂,跪下迎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岭北县令许泽平,为官清廉,政绩斐然。   一为大景造出海盐,使得百姓用盐便捷。   二为大景清算隐田...   三为岭北百姓开渠引水、鼓励农田养鱼...   特加封广南省长南知府,黄马褂加身,以示皇恩,钦赐。   这道圣旨详细介绍了许泽平这些年的政绩,从国家到地方,所做之事,盛安帝皆有阐明,以此公正,眼前这文官之位绝对是以实力得来的。   从正七品县令到正四品知府,连升六级,足以见得盛安帝对眼前文官的看重。   许泽平千想万想,也只当圣人会给他升为从五品知州,因为只有五品文官才能够给其夫郎申请诰命。   却没有想到,盛安帝大手一挥,直接将他升为了正四品知府!   要知道正四品知府,已经是地方上的高官了!   再进一步不是三品京官就是地方布政司使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可以说是权利的中心了。   “许大人,傻眼了?”黄司正清了清嗓子,“还不快快接旨?”   许泽平猛然回过神来,他直起腰杆,上前接旨:“微臣接旨。”   杨县丞等人跪在身后,听到这道圣人,忍不住的抹了抹眼泪,他们既是为许大人感到喜悦,也是为分离感到难过,这道任命文书一下。   许大人最多在岭北呆上半个月,等到新任县令一到,许大人就要动身前往广南省了。   广南与岭北,一南一北,若是没有意外,他们也终将此生不复相见了。   共事一场,岭北县衙这些官吏真的很喜欢这个清正廉明、有勇有谋的县令大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长南知府许泽平赤诚清正、简在帝心。   其夫郎程安意孝瑾恭贤、爱护地方百姓....   破格赠尔为四品恭人,赐尔朝服以示皇恩浩荡。   钦赐。   这道圣旨夸赞了程哥儿的孝顺贤惠,又赞誉了他与商户共创私塾的无私,故而才能够破格被封为四品恭人。   这里为何会说破格呢?   因为许泽平其母只是五品宜人,大景以孝治天下,按理来说,程哥儿的等级不宜高过许林氏,但念在他为地方做贡献,故而破格提拔。   “臣夫接旨。”   程哥儿恭敬起身,谦卑的接过圣旨。   在黄司正递过圣旨那一刻,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程哥儿,只觉得这夫郎极为的眼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但因为眼前之人乃是朝廷命夫郎,他也不敢多打量,立马收回了眼神。   在圣旨宣读过后,黄司正提了辞行,他其实是九月初三就带着圣旨到达岭北县的。   现如今圣旨和官员铭牌、文书这些都已经交给许泽平,他自然也不好在逗留。   许泽平心知黄司正深受圣人倚重,自然也不好多留,就客气的将他送到了县城之外。   “许大人,您是不是要离开我们岭北县了?”   正当送别完黄司正之后,许泽平掉头往县衙走的时候,一群百姓围了过来。   许泽平看着一双双追问的眼神,含笑的说道:“你们哪里听来的谣传?没有的事。”   从前许泽平是考虑过万人伞,但是真的相处下来,他却不想利用百姓们的真心了。   许泽平镇定的糊弄着这些城中百姓,然后淡定的回到了县衙。   尽管许泽平不承认他要升迁走了,但是许县令要离开岭北的消息终究是传开了...   新任县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剩下的这段时间,许泽平也没有焦躁,每天都是认真的到县衙上值。   他将人口普查的结果,一一修正。   七个镇中,有两个镇的黄册有问题,这两个镇分别是:小满镇和小吉镇。   小吉镇和小满镇是一模一样的问题,都是镇级黄册有记录,到达县级黄册就没有记载了。   只不过小吉镇黑户户籍没有小满镇这么多,仅一百三十户。   通过名对户籍信息以及陈主簿的详情调查,这一百三十户黑户也是由盛安七年五十口黑户分家衍生出来的...   而这五十口黑户的户主,也都是服徭役回来的。   通过人口黄册以及鱼鳞册,许泽平推算出,他们这些年贪污农税的银子应该是五千到一万两。   十五年的任期,为贪污这点银子落得性命不保,许泽平不知道黄县令是悲哀还是愚蠢?   流民一事既然上报给了阿兄,那这普查之事...许泽平思索了片刻,还是书写了一封信给辽北州徐知州,至于决断就等新县令上任,让他和徐知州一起来处理。   也算是给后来的接任者,一个站稳脚跟的由头。   九月二十日巳时,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了岭北县衙的门口。   许泽平一听衙役说新县令到了,他也是热情迎接了上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了县衙大门口。   许泽平欣喜的出声,“阿岩!”   高岩亦是热情的相拥了上来,他麦色的肌肤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远之,见到我惊不惊喜?”   许泽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要来岭北也不告诉我一声!”   说着许泽平看了一眼马车:“嫂夫人也一同来了吧?”   “来了。”说着高岩就要让他夫人下马车来见人,被许泽平阻止了。   许泽平道:“恰好也要到吃饭的点了,不如到府中叙叙旧事?”   “甚好!”   许泽平交代了杨县丞等人几句,就领着高岩往府邸走去。   马车则是与他们随行,不到片刻,就来到了府邸的大门口。   此时,府邸的牌匾已经取下。   这半个月的时间,程哥儿也将府中的侍童丫头们都清算了一遍,活契的都解了契子,放他们归家。   奴契的,愿意一道离开的,就一道带着他们离开。   不愿意离开的,也可以帮他们改成良籍,放他们归家。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奴契的人都不想回去。   西跨院已经收拾出来,东跨院的东西也都已经打包好,随时可以离开。   程哥儿听闻新县令携带着他夫人到了,也是从后院迎了上来。   见着有些熟悉的面孔,他惊讶道:“是阿岩兄吗?”   高岩幼时得过许家的帮扶,做过账房的活计,自然也是与程哥儿打过照面的。   “多年不见,程哥儿你还是这么光彩依旧。”他见着程哥儿憨厚的一笑,随后他看向自己的夫人孩子,介绍的说道:“这是我夫人高黄氏彩娘,这是我的长子黄清、次女黄洁。”   程哥儿养着孩子,也能够看出两个孩子的年纪,黄清约莫五岁,黄洁约莫一岁。   “嫂子好,我是远之的夫郎。”程哥儿落落大方的一笑,“这是我的一双并蒂哥儿,圆哥儿、满哥儿。”   ..   见礼后,两家人聚在一起用了膳。   膳后几个孩子玩闹做一团,大人们则是说着这些年的趣事。   次日,许泽平与高岩交接行移文书这些...   等到隆重的介绍完新任县令,许泽平将高岩带到衙房,着重的给他讲了县级黄册的问题以及前任县令与两名镇长贪污行贿之事。   讲完这些,又嘱咐了几句岭北县的教育问题。   盛安九月二十二日卯时,许家的两辆马车低调的走出县城。   却不想两辆马车刚出城门,就见两道百姓争相欢送。   成百上千的百姓顶着风霜露水,夹道欢送,马车前方更是竖立着一把绸周长两丈、宽六尺三、绸面宽二尺三的万民伞。   许泽平见此场景,也不由的现身:“许远之在此谢过岭北百姓,我们高山流水,有缘再见。”   本欲低调而去,不想还是打搅各地百姓。   “祝愿许大人一路平安!”   “祝愿许大人顺风顺水,平安健康!”   “祝愿许大人夫夫万事安平,一切安康!”   ...   高岩夫妇站在城墙之上,挥手告别。 第297章 广南行1   看着渐渐消失的城墙,许泽平将车帘放了下来。   要说在岭北还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憾?   那便是岭北的南门码头了。   因为码头已经修建,还没有造出属于他们岭北的远航船。   “阿爹,饿饿。”   两个小家伙一大早就被他们从床上抱了下来,现如今折腾了一清晨,小肚肚自然是咕咕叫。   小孩子不禁饿,饿了就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在出发前一天,秋天做了不少软糯的桂花糕。   现如今正好拿出来,让这个两个小家伙顶一顶饿。   因为有孩子,他们选择了更为便捷的水路。   九月二十六日到达辽北州城,九月二十七日上午,他们直接走水路下江南。   十月三十日,历经一个多月,终于到达了前领县城。   前领距离苏灵,走水路也就一日的路途。   许泽平已经三年多未见阿姐,所以小夫夫商量了一番,决定前往苏灵县探亲。   在船上呆了一个多月,下船踩在陆地上,他们只觉得腿都是软的。   行走小半盏茶的功夫,他们才有了踩在陆地上的踏实感。   许泽平对于前领还算熟悉,他将小虎等一众人下人安排在客栈中,就领着程哥儿以及两个小家伙去逛逛前领县。   前往苏灵县的船只,许泽平在码头的时候,就找好了。   时间约在明日的辰时。   “程哥儿,这县城有家成衣坊的料子还不错,我们去逛一逛如何?”   两夫夫一人牵着一小只,漫步在前领县城中,感受着属于前领的繁华。   现如今已经秋凉,往来的百姓穿着厚实的秋衣,秋衣的料子随处可见的都是上等细棉布。   往来的小孩,也是个个手里不离零嘴。   许泽平想到多年前买狐裘的铺子,回想着这两年,程哥儿也没有添一件狐裘、大氅,如今得空,正好去逛一逛。   程哥儿眉眼弯弯,他温柔的笑笑:“好。”   “阿爹,猫猫。”   “阿父,圆哥儿要糖人。”   就在两夫夫达成一致时,两个小家伙早已经将目光瞄在了糖人小摊上。   圆哥儿一眨不眨的盯着小狗狗糖人,而满哥儿则是巴巴的指着小猫猫糖人。   贩卖糖人的小贩,看着穿着得体的许泽平夫夫,热情的吆喝:“贵人,来两串吗?”   “来两串。”程哥儿指了指小摊上的小狗狗糖人和小猫猫糖人。   许泽平适时的补充,“再来一串小彩鸡。”   等到程哥儿将两串糖人分别递给两个小家伙以后,许泽平再将手里的糖人递到了程哥儿的手里。   程哥儿无奈的说道:“我都是大人了。”   “程哥儿在我的眼里,就是小孩。”   “讨厌。”程哥儿有些害臊,他捏着竹签,瞪了一眼许泽平:“不许当着孩子胡说!”   许泽平为了让他更好的吃糖人,就一手牵住了一个小家伙。   他蹲下身子看着两个小家伙,温柔的说道:“甜不甜?”   两个小家伙舔舔糖人,相似的凤眼笑成一道缝:“甜,阿父可甜了!”   程哥儿轻轻咬了一口糖人,他愉悦的弯了眼眸,他也觉得甜。   付清买糖人的银钱,他们正准备走时,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他们身后,一道温柔空灵的女声响起:“是许泽平吗?”   许泽平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看向程哥儿,见程哥儿脸色正常,这才回头。   有些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回想了一下,道:“是元家小姐?”   元灵灵看着昔日俊美端方的少年郎,心中的遗憾终于平息,从前她不知为何少年郎看不上自己。   自己不但长的貌美,还家世出众。   但如今看到他身旁登对的夫郎,她有了答案,或许自己天生就不是他的中意的性别。   有些男子天生就钟爱哥儿,不爱女子。   元灵灵抱着手里的小姑娘走下了马车,她温柔的笑笑:“现在是柳元氏了。”   许泽平越看元灵灵抱着的小姑娘,越觉得她的眉眼相熟,仔细回想一番,那不正与荣生一模一样吗?   许泽平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与荣生?”   元灵灵温柔的应答:“缘分巧合罢了。”   “程哥儿,我来为你介绍,这是荣生的夫人。”许泽平心里有些了然,怪不得当年柳繁续寄来书信说他要成亲,许泽平问他是谁家千金,这小子左言右顾的,想来是知道些什么:“荣生是我老师大侄的嫡幼子。”   “小师叔。”   正当程哥儿想着怎么理清这关系的时候,元灵灵率先打了招呼。   元灵灵娇俏介绍自己:“我闺名灵灵,你唤我灵灵就好。”   “灵灵。”   寒暄过后,元灵灵道:“难得一见,许师叔,你们就随我回去用个晚膳如何?”   想着故人相逢,许泽平夫夫倒也不好拒绝。   采买了些礼物,就随着元灵灵去了柳家宅邸。   一路上,从元灵灵与程哥儿的聊天中,许泽平大致推算出了柳繁续这几年的官途。   当年殿试,荣生高中二甲第三,授予进士出身。   加上柳家缘故,柳繁续起点并不低。   在六部观政以后,直接入吏部做了正六品的主事。   之后许泽平收到他的来信,说要成亲了...   而前年下放到了前领为县令,许泽平估摸应该是与江阁老被停职有关。   不管如何,柳家乃是淮苏名门望族这是不争的事实。   淮苏一派被削,他自然也是要明哲保身。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柳繁续任前领县令这一点不能看出。   到了柳家大门口,恰逢柳繁续下值。   柳繁续穿着一身青色官服,白皙的皮子,与当年的文质书生并没有两样。   他看着坐在马车外头与车夫并坐的许泽平,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连忙迎了上来:“许师叔,你怎么来了?”   许泽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还了半礼:“本欲前往苏灵探探亲,半路遇见师侄你夫人,才知你已经来到前领县,这不就来看望看望你?”   柳繁续看着元灵灵与一夫郎一前一后下马车,他有些奇怪:“许师叔,你没有见过内子,又如何与她相识?”   许泽平听他这话有些诧异,“你不知我与你夫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柳繁续起初不明所以然,再想想,忽然他记起了许师叔曾在博文求学,而他岳丈当年时任金州知州..…这么一想,他好似知晓了几分。   当然他也没有多想,自家夫人的品性与许师叔的品性,他都是了解的。   “着实是不知。”柳繁续腼腆的笑笑,“看着天气也要下雨了,我们快快到家中叙旧。”   “阿父,抱。”满哥儿娇气的攥着许泽平的裤子,他巴巴的说道:“腿腿痛。”   满哥儿一喊抱,圆哥儿自然也是不甘其后:“阿父,抱。”   许泽平一手一个,顺势就将两个小家伙一把抱在了怀里。   三个团子,刚才在马车内玩的极为的和谐。   现如今见着圆哥儿和满哥儿被他们的阿父抱的高高的,小姑娘自然也是朝着阿父张开了手,急切的看着柳繁续:“父,抱,抱。”   柳繁续用帕子擦干净手,将自家女儿抱进怀里。   小姑娘一进阿父的怀里,就笑了。   程哥儿与元灵灵跟在他们的后头,看着小孩子这天真笑容,相视一笑。   程哥儿养育两个小家伙,自然知道小孩子看着天真无邪,其实他们也是知道争夺宠爱的。   他们都希望自己是阿父阿爹最喜欢的宝宝,所以程哥儿能够做到的就是一碗水端平。   晚膳后,家眷们在后院聊天逗趣。   许泽平与柳繁续却是在书房中下棋...   "荣生,当年你寄来书信说你成亲了,我回信问你娶的是谁家千金,你为何闭口不谈?"许泽平自是好奇这一点,当然他也不会大大咧咧的说出欧阳师兄要拉郎配的囧事。   “嗨,元家不是与洪家有姻亲吗”柳繁续落下黑子,看着逐渐包围自己的白子,不禁摸了摸鼻子,这些年来,许师叔这棋术大有长进啊:“而洪家又与伍家是姻亲,盘根错节的,相当于跟大皇子扯上了关系,而泽礼师叔又与皇太子走的近...我怕你有些避之不及,故而就不好明说。”   “我阿兄与皇太子走的近?”许泽平眉头一皱,阿兄怎么没跟他提起?是不想让他担心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繁续看着许泽平这神色,就知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悻悻。   “荣生,你就实话实说,我又不会生气。”许泽平的眼神锐利,气势十分的强劲。   柳繁续挠了挠头,“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盛安二十年的皇陵案以及今年年初春闱案,皆有泽礼师叔的手笔。”   这两件案子,许泽平也有所耳闻。   在盛安二十年七月,太君后崩。   盛安二十年十一月,盛安帝百年后的帝陵开始动工。   许泽平不敢乱猜测,也只能够说,盛安帝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不年轻了吧?   修建帝陵这一事本来是交给皇长子晋王去办理的,却没有想到十二月时就传出了晋王吃酒狎妓的丑闻...   盛安帝上位以后,明文规定官员不得狎妓寻欢,一旦查出罢官处置。   现如今堂堂皇子狎妓,盛安帝盛怒,直接将晋王削成了晋郡王,且圈府关押半载。   晋郡王一关押,这个差事后来落到了皇三子怡王的身上。   怡王的名声不显,不爱权不爱贵,就爱那点铜臭黄白之物。   这差事交给他自然也是恰当。   今年年初的春闱案,许泽平垂眸,也是晋郡王接手的。   圣人本欲让晋郡王办了这差事,得了好名声,顺势恢复他晋王的爵位。   却没有想到,竟然爆出了同考官买卖考题行贿的丑事.   圣人嫌弃晋郡王办事不利,直接将他轰回王府享清福去了。   后来这春闱由太子接手,重新出了一套考题...   许泽平以为晋郡王蠢笨,现如今听着荣生的话,不是他笨,而是他的对手团太强大了。   阿兄的八百个心眼子,许泽平是心有体会。   “荣生,你怎么知道这有我阿兄的手笔?”   柳繁生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是我离京前上大师伯哪里吃酒,大师伯不小心酒后说漏嘴的。”   许泽平当然知道这个大师伯是谁,是李程雪。   想到大师兄那潇洒不羁的做派,倒也是合理。 第298章 广南篇2   “许师叔,你说你前往苏灵探亲?”柳繁续有些奇怪:“你不应该在岭北当差吗?”   说完这句话,他又反应过来了,惊喜的说道:“可是升迁了?”   许泽平又落下一字,他这子落下,吃下了柳繁续一片黑子。在捡拾柳繁续的死棋之时,他才平缓的说道:“德蒙圣人看中,时任长南府知府。”   “我就说以许师叔你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只蜗居在岭北那个小地方,江长寿那个小人还嘲笑你被圣人厌弃了,哼!我看坐冷板凳的是他才是!”柳繁续眼前一亮,大为惊喜,他一拍桌子:“多少年了,还呆在照磨所那个嘎啦里坐着九品小检校,说出去就让人好笑!”   听着柳繁续这爽朗的笑声,许泽平无奈的摇头:“荣生,这落井下石的话可莫要说了。”   柳繁续不在意的摆摆手:“就你我二人,我又不在外头说。对了,许师叔,你广南省的情况可了解?”   “倒也是打听过,知道广南省为三府一洲,这三府一洲分别是:广越府、东南府、南洲以及长南府,从地理位置上,长南府居大景的最南端。”   大景如今两大贫县的岭南县,正在长南府底下。   广南省的南洲是直辖州,隶属圣人掌管。   而南洲则是洪家的地盘,如今简自心的阿父就在南洲下面一个小州做通判,许泽平想到这里,他捏紧了拳头,这个仇他还没有忘记呢!   如今他是还没有权利插手南洲事宜,但如果他做了广南布政司使...   柳繁续见许泽平对广南省只有粗略的了解,就忍不住的提点了几句:“许师叔,你这次前往长南府,可千万要与洪家搞好关系。”   许泽平眉头一拧,他道:“有何说法?”   柳繁续咽了咽口水,他道:“我听闻这次岭南县县令之死,就是因为西河水军发兵太慢了,让岭南县令死在倭寇的手里的。”   元家与洪家有姻亲关系,元灵灵与洪东宝关系又好,这让柳繁续对七月倭寇来袭的事件知道些详情。   这次岭南县令为城中百姓,死守城门的。   结果死在了城楼上,是被倭寇的箭射死的...   原因是洪家二房与长房的争斗,这次大战,本应是洪延沉领兵出征。   洪家二房为了争夺功劳,给洪延沉的酒里下了蒙汗药。   要说洪延沉掌兵这些年,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只是没有想到二房的阴狠,这蒙汗药是下在践行宴的酒壶中,且酒又是由西河提督洪江湖提杯的。   亲生父亲提杯,洪延沉倒也没有太过防备,毕竟洪江湖也知道事态的重要性。   结果可想而知。   西河水军延期出发,岭南县损失惨重。   洪江湖为掩盖自家的龌龊事,只能够说是天下暴雨,路上遭遇了山体滑坡挡了去路。   许泽平想要进一步追问实情,柳繁续不愿意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只是含糊的说道:“许师叔,你一定要和洪家搞好关系。”   许泽平见柳繁续实在是不愿说出情况,也就没有勉强,他抬了抬手:“多谢荣生提点了。”   戌时,许泽平夫夫二人提出了辞行,做上柳府的马车回到了客栈。   哄睡了孩子后,许泽平有些歉意的搂住了程哥儿,他亲亲程哥儿额头:“抱歉,今日应承你的事情没有做到。”   程哥儿不在意的摇头,他双手抱紧许泽平的腰,依赖的将自己的脸贴在许泽平的胸膛上:“无碍,不过就是没逛成衣铺,没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今天在柳府,我和灵灵玩的挺开心的。”   “听灵灵说,她们江南姑娘、哥儿们都会玩蹴鞠,还会时不时的举办蹴鞠活动。”程哥儿有些羡慕,他就没有玩过,突然想到当年许泽平寄来的银蹴鞠,他抬起头说道:“平平,当年我生辰你寄来的小蹴鞠,我都忘记问你,是有何由来?”   “那蹴鞠是为夫的荣誉哦~是当年在博文,蹴鞠比赛的奖励...”随即,许泽平将当年蹴鞠比赛的事情娓娓道来,讲完以后,他眨眨眼:“这种荣誉,我不与旁人分享我只想跟程哥儿分享。”   程哥儿用手掌捂住许泽平那含情的眼眸,嘟囔的说道:“油嘴滑舌。”   许泽平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背放在嘴边亲了亲:“等到了长南府,我来教祥儿踢蹴鞠怎么样?到时候让圆哥儿、满哥儿一起学,我们把蹴鞠作为我们的亲子活动。”   “好。”   因为次日要出发苏灵,两夫夫也没有说太久的小话,约莫亥时,就熄了蜡烛一起睡了。   许泽平夫夫常年住在县衙后宅,对于宅院的分布也是比较了解的,害怕丁家没有过多的厢房,所以他们夫夫只带上了伺候两个孩子的春月、冬月,余下的侍童丫头们交给了秋月以及小虎看管。   并且他们与秋月、小虎做了约定,那便是十一月初三在苏灵县下一站金陵县码头集合。   今日十月三十日,也就是说,许泽平夫夫只打算在苏灵呆上两日。   嘱咐好了这一切,他们夫夫带着孩子侍童就踏上了出行的商船。   辰时出发,未时就到达了苏灵县码头。   “这也没有递帖子,突然的登门拜访,也不知道姐夫会不会怪罪?”   下了商船,看着往来的行人,程哥儿有些忐忑。   “嗨,小舅子来了,姐夫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敢怪罪?”许泽平弯腰抱起求抱抱的满哥儿,他道:“要是姐夫敢怪罪,定会被阿姐揪耳朵的。”   程哥儿听着玩笑话,倒也松了一口气,顺势将扒拉衣角的圆哥儿抱了起来。   “两位贵人,需要坐车吗?”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码头时,一辆牛车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憨笑的询问。   “我们要前往县衙,你这牛车能够进入城内吗?”   汉子一听,有些憨厚的挠了挠头:“贵人,我可以将你们送到南门的苏河街,到了苏河街,你们只需要从双柳巷穿过去,就可以到底县衙了。这样子,您们看成吗?”   反正对苏灵县也不熟路,终究是需要个向导的指路的。   在相商价格后,汉子驾着牛车就将他们送到了苏河街。   苏河街是苏灵县的闹市区,吃的、喝的、玩得、穿得应有尽有,街外也停着诸多的车辆,有马车、牛车、也有人力车。   看到这人力拉车,许泽平不禁睁大了眼睛,果然是经济创造工作岗位,苏灵都已经出现人力车了。   这人力车与民国时期的黄包车很像,但不一样的是,全部是由纯木头制作的。   “这车还挺新颖的。”程哥儿看着这奇特的人力车,不禁睁大了眼睛。   “感兴趣,我们等下去试试?”   程哥儿没坐过这种车,有些害怕:“不要了,我们还带着圆哥儿、满哥儿了呢!万一,得不偿失。”   听闻如此,许泽平倒也没有勉强。   他们采买了一些拜访的礼物,就按着那个汉子所说,穿过双柳巷果然就到达了苏灵县衙。   苏灵县衙可比岭北县衙雄伟多了,整条街除去县衙的大门,空无一物。   看着这情况,许泽平有些尴尬的笑笑:“还真是失策了。”   不管是岭北县衙又或是河洛县衙,县衙正对着的地方都是有私塾和书铺的,许泽平就理所应当的想着到了在打听县令府邸的位置。   程哥儿掩饰自己的笑容,还真是难得看见平平吃瘪呢?   “无碍,我们再回苏河街就是了。”   “这乃县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正当许泽平他们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两名皂隶从县衙的仪门走了出来,进行驱赶。   看着这两皂隶,许泽平倒是换了个思路,与其自己去找,还不如让姐夫领他们回去。   许泽平掏出官牌递了上去:“劳烦两位通报一声,就说长南知府来拜访苏灵县令。”   两位皂隶听这话有些许的怀疑,虽然他们也不清楚长南府在哪里,但是他们表示不可置信,知府大人出现会这么低调嘛?   不过如假包换的官牌,让他们也不敢造次,一人陪着笑,一人麻溜的跑进公堂通报。   此时,丁一强正在审问杀夫通奸案,犯人林白氏拒绝承认犯罪,现如今有人证却没有物症。   听到皂隶来报,心中十分的狐疑,长南知府?   那不是广南省的官员吗?   他又不与广南省的官员相熟,他怎么会不请自来?   又看看堂下跪着的林白氏,丁一强摸了摸下巴,莫非这林白氏的情夫是长南知府?   官员都是要调动的,丁一强也害怕这长南知府成为自己的上峰,于是就停了案子,让皂隶们将这罪妇拉了下去,至于人证也一并给遣散了。   随后丁一强出了县衙,出门迎接长南知府。   正当他想着如何问候时,他看到了熟悉的妻弟,他惊讶的锤了锤许泽平的肩膀:“你这死小子,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在这里等候什么呢?!嫌弃没有冷风吹?”   皂隶弱弱的发声:“丁大人,这就是长南知府。”   丁一强大为震惊,什么?长南知府?   许泽平微微上扬了声线:“姐夫,你不大行呀,都让我跑你前头去了。”   丁一强白了他一眼:“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夫!我收拾不了你这个臭小子,你姐还收拾不了你吗?”   皂隶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也默默地退开了,反正神仙打架都是一家人,还是莫要祸害他们这些小虾米了。 第299章 广南行3(捉虫)   妻弟来了,丁一强也没有心思上值了,难得提前一次下了值。   “夫人,平少爷来了。”   彼时许泽柔正倚靠在榻上给老二缝衣服,自打生了老大以后,多年不再开怀,所以别说婆母和公公了,就是她自己也是十分的着急。   即使是元章安慰她子嗣这个事情急不来,她也安心不下来,毕竟元章都已经三十有四,膝下就只有沁儿这么一个哥儿...   许泽柔私底下也偷摸找了不少的大夫,都说她身体很好,不用吃坐胎药,放平心态顺其自然就行。   既然大夫不愿意开药,许泽柔就拜菩萨捐香油钱。   或许是香油钱到位了、又或许是许泽柔自己的心态放平了,今年七月终于再次诊出了喜脉。   如今已经三个多月,开始显怀。   因为这胎来之不易,家中的中馈就暂且交由翠果两姊妹去打理,许泽柔平日里也就是做拍个板,剩下的都是安心养胎。   这不无聊了,倒是拾起了她多年不折腾的绣活。   许泽柔在缝制小衣服的时候,丁二沁就在一脸苦涩的在旁边学习古筝。   比起哥儿们玩弄的这些玩意,他更喜欢拳脚功夫,但是阿娘说哥儿要文静要学规矩,不然日后走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丁一强对于自家哥儿没有太多的束缚,一直都是由着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他们丁家本就是靠拳脚功夫起家的,所以时常背着许泽柔教沁哥儿练习丁家枪。   当然事后,也只有挨骂的份。   现如今听说许泽平来了,比许泽柔更高兴的就是丁二沁了。   不光是因为许泽平经常给他寄玩具,这还代表他可以不用学习这恼人的古筝了!!   许泽柔刚起身,丁二沁就麻溜的上来搀扶她,甜甜的一笑:“阿娘,我们去迎接小舅舅吧!”   丁二沁是盛安十七年七月出生的,现如今有六岁了,因为喜好拳脚,身子骨十分的康健。   红扑扑的鹅蛋脸是继承许泽柔,英气的虎目却是继承他阿父。   相对于来说,丁一强的眼睛更为的粗犷,丁二沁的眼眸综合了许泽柔的杏眼更为的英气。   瞧着这家伙兴奋的模样,许泽柔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告诉你,晚上你还是要跟着麽麽学古筝的,别以为你小舅来了就有人给你撑腰了。”   丁二沁糊弄的应答:“阿娘,我们快快迎上去,别让小舅久等了。”   “圆哥儿、满哥儿!”在大人还没有开口之时,丁二沁就兴奋的冲了出来,他活泼的打着招呼:“你们也来了呀?太棒了,我刚好新得一副九连环,我们一起玩呀?”   丁二沁的小嘴就是机关枪,突突突的一阵扫射,倒是冲散了时间的淡漠。   “阿爹?”   圆哥儿和满哥儿下意识的看向程哥儿。   圆哥儿和满哥儿即使记性再好,一年多的时间,让他们早就不记得这个表哥哥了。   当年外公、外婆病重,许泽柔也是前往侍疾的,只不过她终究是丁家妇,相对于程哥儿与瑜哥儿这对妯娌,她呆的时间要短多了去。   若说程哥儿和瑜哥儿各自侍疾了半个月,那她就只有五天,除了孩子们相聚玩闹的时间,她多数时间还是呆在丁家老宅中。   等到丧礼结束,他们各自就踏上了返程。   “这是你们的沁哥哥呀?”程哥儿蹲下身子,温柔的介绍:“沁哥哥还给你们送过风筝,一个小狗狗风筝、一个小猫猫风筝,你们不记得了吗?”   小家伙虽然是记不得了,但阿爹说过,遇见不认识的人...也要装做认识,他们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但都很乖巧的说道:“沁哥哥好!”   “哎!”难得碰上地位差不多的小伙伴,丁二沁自然是高兴,他一手拉住一个小家伙,开心的说道:“沁哥哥,带你们去解九连环!”   正当丁二沁牵着两个小家伙要走的时候,许泽柔眼疾手快的提溜住了他的衣襟:“沁儿,你的礼貌呢?”   此时丁二沁才想起了叫人,他嘿嘿一笑,甜甜的喊道:“小舅父、小舅舅!”   “哎,是乖孩子。”   许泽平夫夫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即使许泽柔阻止,他们也戴到了丁二沁的身上。   程哥儿送了璎珞、许泽平送了腰坠,从成色上看都是上好的和田玉。   “姑姑!”   圆哥儿和满哥儿想着阿爹的教导,亦是开口唤了人。   等到许泽柔想着要回礼的时候,他们就让二沁领着小家伙去玩,还说着阿姐肚子大了,不适合弯腰这种事情。   等到孩子离开后,几个大人回到正厅寒暄。   丁一强想着姐弟几人应该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所以他就主动出去张罗饭菜。   “阿姐,几个月了?”程哥儿坐到许泽柔的身旁,贴心的剥开橘子递给她。   橘子在北方难得,再剥了个橘子递给许泽柔以后,他自己又剥了一个吃。   “快四个月了。”许泽柔幸福的摸了摸肚皮,“不知你们南下了,当时报喜的书信寄到北方去了。”   “无妨,反正我们现在也知道了!”程哥儿开心的弯着眉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关切的询问:“姐夫公务也繁重,阿姐你身边又没有个妥当麽麽,当时候临产了怎么办?”   虽说翠果两姊妹手脚麻溜、做事也妥当,程哥儿还是觉得她们的经验欠缺了些。   他的月子有阿娘看顾指导,就坐的很好,没有落下什么月子病反而更为的康健。   从前到冬月时,睡觉总是觉得有些手脚冰凉,也是喜欢挨着平平睡。   因着月子坐的好,现如今把这个毛病也养好了。   大夫也说是月子坐的好,将幼时亏空的气血都养回来了。   “元章往家里寄了家书,婆母回信说,等明年临产了她来帮忙看顾我坐月子。”许泽柔将手里的橘子吃下,接过程哥儿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你照顾两个孩子也不容易,莫要替阿姐操心了,阿姐这里一切都好。”   虽说这些年为了不开怀操心,但是许泽柔回想起来,她其实比大景朝百分之九十的妇人都过得幸福,夫君爱重她、娘家又有两个得力的弟弟,即使婆母因为她无子有些闲话,但也不敢到她的面前嚼舌根子。   也最多是指使指使丫头婆子们,在自己耳旁说两句话。   只要她肚里这个是带把的,今后这日子也算是真正过顺了。   许泽柔瞥了一眼杵在旁边的许泽平,睨了他一眼:“不去同你姐夫说正事,难不成要听我们妇道人家的阴私不成?”   阿姐都开始赶人了,许泽平摸了摸鼻子,悻悻离开。   许泽平离开后,许泽柔才压低了嗓音:“何时打算要老三?圆哥儿他们虚岁也有三岁了。”   说起这个问题,程哥儿也不禁的皱起了眉头,他叹了一口气:“阿姐,哥儿一生就只能够孕育两胎,两胎以后孕囊就消失了。   因为圆哥儿、满哥儿是双胎,我害怕出什么变故,就偷摸的让大夫看过了。大夫虽说没伤着身子,但孕囊比寻常夫郎生完一胎后要薄许多,建议我养上三年在碰碰运气...”   从程哥儿这絮叨小话中,许泽柔也听出了一个潜台词,二胎估计难怀。   她拉着程哥儿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她温柔的宽慰:“宝宝会给小舅舅带来好运的,一定会生个胖小子。”   程哥儿被她的话逗得笑了,笑过之后又难得拧着眉头:“阿姐,你说老三再是个哥儿怎么办?我一点都不想把平平分给别人。”   “放宽心,我们阿娘不是那么苛刻的婆母。”许泽柔柔声分析:“你瞧外公,还不是无子招婿的?若老三真是个哥儿,大不了就做小子养,等日后给他寻上一房好拿捏的郎君。”   即使阿父会有些遗憾,但只要阿娘和平平的立场坚定,阿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在阿姐的宽慰下,程哥人拧起的眉头松快了:“阿姐,我倒是让你这个孕妇来宽慰我了。”   许泽柔疼惜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从小就这么心思重。”   程哥儿将自己的头枕在许泽柔的脖颈处,含着鼻音:“谁让阿姐疼我。”   “这次怎么南下来了?”   姐弟二人寒暄半天,才想起这茬事来。   “阿姐,平平升迁啦!”程哥儿眉眼弯弯,他开心的在许泽柔的耳边说道:“阿姐,我被圣人封为四品诰命夫郎啦。”   “真的?”许泽柔止不住的惊喜,她捂住嘴巴,这么一算,那平平应该是升迁到四品知府了!   她止不住的为程哥儿高兴,这真是真真熬出头了。   “千真万确!”   “太好了!”许泽柔反复的念叨太好了,她拨了拨程哥儿落下来的碎发:“我们程哥儿出息了,比阿娘还威风。”   程哥儿握住阿姐的手,他坚定的说道:“我们阿姐日后肯定也会成为诰命夫人的!”   “好,一定会成为的。”   许泽平寻到丁一强时,他正蹲在树底下数着蚂蚁,今日这个杀夫通奸案整整拖了半个月了,还没有找到物证,真是愁死他了。   许泽平听到丁一强沉重的叹息声,不由上前询问:“姐夫,你这是为什么发愁呢?” 第300章 广南行4   丁一强正想得入神,猛然听到身后许泽平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一个不慎还坐在了地上。   许泽平看着他这狼狈模样,坏笑:“莫非姐夫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阿姐的坏事?这么心虚?”   “去去去,你这臭小子别瞎扯,我要是赶去睡书房了,你也别想好过。”丁一强虎目一瞪,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   丁一强想到小舅子这好使的脑瓜子,或许找这个外援也不是不成。   他一把攥住许泽平的手腕,就将他往书房拉。   说实话,丁一强五大三粗的,又是练家子,这力道许泽平还没有挣开,只能够被他往书房中拉。   攥到书房以后,丁一强将一张诉状放到许泽平的面前:“远之,你帮姐夫看看这问题。”   许泽平拿起状纸,一目扫去,将整件案件经过就映入了他的脑海中...   十月十五日晚上,灵鹤镇林地主被人杀死在房中,他身死之时,只有他的妾室林白氏在身边熟睡。   次日家中下人去请林地主用早膳时,推开门,只见白姨娘惊恐的蜷缩在床脚,身边还有一把血迹未干的匕首。   而林地主已经死亡。   林地主家的正妻林叶氏,状告白姨娘通奸杀夫。   白姨娘的侍女小燕也指控白姨娘通奸林家账房陆海,还亲眼见过账房陆海买过一把匕首交给林白氏。   现如今看似物证、人证俱在,但是账房先生陆海下落不明、林白氏是个哑巴、肚里还怀着孕,且林白氏拒不画押认罪。   按照律法,婴儿无罪,即使林白氏有罪,那也得产后受刑。   而按照林叶氏以及人证小燕的供词,林白氏肚里的并非林地主的孩子,而是账房先生的孽种。   看完诉状,许泽平又接来了丁一强整理的人物关系图。   林地主,一妻两妾,分别是正室叶氏、良妾董氏、贱妾白氏。   董氏乃是叶氏的陪嫁丫头,在叶氏怀孕时,拨给林地主为妾的。   白氏是林地主去探亲时从扬州带回来的瘦马,哑疾也并非先天就有,而是来了林府以后,高热伤寒后变哑的。   虽说变哑,但因为其貌美的容貌,极为受林地主的喜爱。   林地主更是在她怀孕后,放言等她生子以后,要花钱将她的贱籍改成良籍。   而他目前的三女一子,皆是妻子叶氏所出。   看望诉状和人物关系图,许泽平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单看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糊涂县官肯定会直接判了林白氏的罪,然后下令逮捕账房先生陆海。   但仔细一推敲,杀了林地主,对白氏有什么好处?   林地主就是她的依靠,只要她生下孩子,那么她就可以改换户籍,变成良籍。   将这一套逻辑理下来,好似最后得利的应该是林地主的妻子叶氏吧?   “姐夫,我觉得这个叶氏有问题。”   “怎么会?我寻访林家,家中的长随婆子一致都说叶氏贤惠大方,她怎么会有问题?”丁一强诧异,他震惊的说道:“况且人证、物证俱全,若不是白氏有孕不能够东刑...”   “难不成你还想严刑逼供?”许泽平看向他,眼中尽是戏谑。   “那也不是,我本意是想找到这个账房先生陆海,只要陆海承认,那么这件事情就成为定局!   只是这情夫陆海,好像就人间蒸发了。我也是派人寻了半个月,还有部分衙役蹲守在陆海的村子,始终没有见到他,想必是畏罪潜逃了。” 丁一强摸了摸鼻子,他下意识的找着由头:“这种行为,还真是白瞎了村里人对陆海的赞誉。他们都说陆海是个极为孝顺之人,但如果真的是孝顺之人,又怎么会丢下自己年迈的父母不管?”   “姐夫,案子之上不能够对户籍有所偏见。”许泽平忽略掉他姐夫的由头,语重深长的说道:“不然成了杀害好人的刀,那就不值得了。”   小舅子这么明晃晃的点出他的错处,让丁一强也是有一丝的羞愧,他确实是对贱籍出身的林白氏没有多大的好感,认为贱籍的娼妇没有几个好东西。   这与他小时候的一件旧事有关——   那时候他还小,约莫就五六岁,有个很疼爱他的小姑姑。   上树抓鸟、下河游泳捉鱼,就没有小姑姑不会的。   小姑姑不光厉害,还会偷偷给他好吃的、好玩的。   因为丁家的糕点铺,丁一强幼时又是个贪嘴的,所以打小就是胖墩墩。   他阿父阿娘为了他瘦点,就禁零嘴。   他小姑姑总是会背着他阿父阿娘,给他塞吃的。   他们姑侄的感情特别好,直到他的小姑姑出嫁....   那是丁一强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他大年初二,他们明明是在等姑姑来拜年,却没有想到姑姑贴身侍女来报丧的讯息。   丁一强不知道为何健康爽朗的姑姑会出嫁一年不到就没了...   他整整哭了三天三日,家里人为了小姑姑的丧事,也难以分身乏术,直到他发烧昏厥。   在阿娘阿父照顾他时,他听到了几个关键字眼。   姜承【他姑父】迷上了一个妓子,要和依依【姑姑】合离。   依依受不住打击,早产、难产。   ..   再大一些,他就能够理解阿娘阿父嘴里的话了。   随着记忆的模糊,他的小姑姑在他们家已经成了最不能够提起的禁词,因为太痛了,很多人都不想在撕开这道伤疤。   所以遇到这起案子,他会下意识的忽略到不对头的地上,站在正室叶氏这边,断定白氏就是杀人凶手。   许泽平自然也不知道丁家的旧事,但他观姐夫的神色,想必他也是相通了些,这才到:“姐夫,你有没有想过陆海的另外一种可能?”   丁一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猛然听到问话,他下意识的说道:“什么?”   “有可能已经死了。”许泽平幽幽的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够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完这句话,许泽平继续说道:“还有那把杀人的匕首,确定是陆海交给林白氏的?这匕首又是陆海从哪里得来的?若是能够这么隐秘的杀害林地主,他们二人为何不索性一起解决林地主的正室?”   许泽平的三连问把丁一强问懵了,同时他也打开了思路。   是啊,这段时间他一直围绕着林白氏是凶手的思绪在走。   却忽略掉了许多问题,杀害林地主的那把匕首还镶嵌着赤金,按着陆海的那贫瘠的家世根本就买不起这样的匕首,官差去陆海家中时,他的家里就是两间草屋。   打听之下,才知陆海的阿娘身体不好,常年要喝药。   而陆海的阿父上山寻山药卖,摔断了腿,干不了重活。   故而陆海才撤学,去做了账房先生。   也是因为家穷,陆海三十来岁了,还没有成亲。   若真是他交给林白氏的,那他哪里来的银子买这匕首?   这把匕首,又是陆海从哪里买来的?   “多谢远之提点!”丁一强郑重的向许泽平行了一礼。   许泽平哪里好受他的礼,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心结被戳破,丁一强反而对这件案子信心十足。   许泽平夫夫在丁家小住了两日,十一月初二午时,许泽柔挺着大肚子走到家门口,将他们夫夫送到家门口。   两个小家伙以及丁二沁都哭的眼睛红红,因为要分开,他们都十分的舍不得。   “圆哥儿、满哥儿,你们这次一定要记得沁哥哥哦!”   “嗯,沁哥哥要记得想圆哥儿。”   “也要想满哥儿,满哥儿会想沁哥哥的!”   依依不舍的分别后,许泽平将两个小家伙报上马车,再扶着程哥儿上马车后,自己挥了挥手,然后狠心的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许泽柔擦了擦泪水。   马车内的程哥儿,同样抹了抹眼角。   刚刚分别,他又开始想阿姐的。   因为布局的问题,马车出了巷子,正好就拐进了县衙正对的大街..   程哥儿掀开帘子,恰好看到了一个微微挺着小腹的女子走出县衙大门,温和的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像是看到了新生。   而程哥儿看到这貌美的女子,却是忍不住的将目光锁在了女子额头上的指甲盖大小的梅花烙印上...他捏紧了许泽平的手臂。   这女子...   这女子是当年花船上的琳姐姐!   程哥儿很想掩藏自己那段愚蠢不堪的过往,但是回想当年在花船上的经历,他还是想要去看看这女子。   因为...要不是要不是琳姐姐,这个梅花烙印就戳在他的额头上了。   当年花船上,模样最好的就是他和琳姐姐,所以他们被关在一个屋子里。   琳姐姐年长他五岁,对他很关照。   再停留一个港口时,看守他们的船老大,接到一个消息,需要一个印着梅花烙的瘦马...   当时船老大最先看上的是自己,琳姐姐却主动站出来推销她自己...   他还记得琳姐姐当时说的话——我年纪大,再长两年就可以接客了,不比这个瓜娃子好?   被戳了烙印的琳姐姐,即使是痛苦,蜷缩在他的怀里,依然是安慰他:“姐姐知道你是富贵人家的好孩子,逃出去、一定逃出去。   你告诉你阿父阿娘,我们就得救了。”   ...   后来自己因为目睹别人被打死,惊厥高烧不退,也是琳姐姐守在他的身边,求他们给点药,不然人就烧死了。   船老大想着死了也晦气,才给他弄了一点药。   再然后,他就被卖进了花老妇的窑子。   可是他答应琳姐姐的事情,食言了。   这么多年,为了自己能够好好的活着,他都是刻意忘记那些过往。   许泽平关切的询问:“怎么了?”   “停车。”程哥儿狭长的眼中续满泪水,“平平,我好像看到故人了。” 第301章 广南行5   白琳看着走向自己的夫郎,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低头让开了路。   “琳姐姐。”   白琳听着遥远而又陌生的称呼,猛然的抬起了头,一双柳叶眸紧紧的盯着程哥儿这张清丽绝伦的脸,好像要从他的脸上找出曾经熟悉的记忆。   “是我,我是程哥儿。”程哥儿忍不住的攥住了白琳的衣袖,声音沙哑,满含泪水。   白琳的眼眸瞬间睁大,是程哥儿?你还没有死?   白琳想要张口,但是张了半天嘴,还是没有发出一个声。   哭笑一声,果然还是没有适应自己已经变成哑巴了的事实、   白琳张开手,将程哥儿揽入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程哥儿情绪平复下来,从白琳的怀里退了出来,他说道:“琳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白琳用白皙的手指在程哥儿的手心写着,说来复杂,很开心你还活着。   当年程哥儿高热退下来,人就不太康健了。   船老大洪三害怕死了不划算,就将在湘江附近的港口,将程哥儿卖个了一个暗娼老妇。   比起暗娼,白琳宁愿程哥儿与自己被卖去做瘦马。   毕竟出名的瘦马,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一些鸨母,为了自己的“女儿”、“哥儿”更值钱,还会从小培养琴棋书画,使得他们色艺绝伦。   而暗娼是什么?   低俗下流的人士才回去的地方。   白琳哭着说程哥儿会养回来的,不会死,请求船老大多宽限程哥儿几日...   她的请求自然是被驳回去了。   为了避免她的哭喊声吵到别人,洪三将她嘴巴堵起来,绑在了船舱中。   然后,白琳眼睁睁的看着程哥儿被带下了船。   而白琳之所以知道的比程哥儿多,乃是因为她的亲阿娘本就是瘦马。   只可惜她阿娘遇人不淑,虽说被人赎了身,但也只能够沦为外室...   后来她阿娘死了,白琳又被正头娘子给发卖给了牙婆。   牙婆见白琳的容貌好但是性子倔,她难得调教,又转头卖给了洪三。   在程哥儿被发卖以后,她就被洪三卖给了扬州的刘牙婆。   白琳经过花船那一遭之后,人就变得圆滑了起来,人一圆滑,嘴巴自然就甜。   人美嘴甜,她深受刘牙婆的喜爱,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很多关于花船的消息...   花船每年从北到南会发一次船,每年发船的时间都不定,但每次要发船了就会给她们这些牙婆牙公下通知。   许泽平领着两个小家伙站在马车边,给出了程哥儿一定的隐私空间,远远的看着他们“交谈”?   正程哥儿还想问什么的时候,丁一强从县衙走了出来,他看到和林白氏站在一块的程哥儿,有些震惊:“程哥儿,你们相熟?”   白琳听着县太爷熟稔的称呼程哥儿,就知道他们十分的熟络,再看看领着两个孩子的许泽平,估摸他们应该是亲戚。   程哥儿果然如她所料,是好人家的孩子。   至于逃出去了不举报?   白琳其实心里也有底的,官宦人家都注重名声,对于自家孩子的糟心事都是捂得紧紧的,又怎么会让别人知道他的清誉受损?   白琳连忙摆手,表示不熟。   程哥儿倒是敞亮,“姐夫,我与琳姐姐幼时相熟,怎么了?”   丁一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白琳不想让程哥儿的名声有碍,就甩了程哥儿的手跑了。   程哥儿要追,被丁一强叫住了:“程哥儿,姐夫跟你说点事。”   程哥儿看着跑远的白琳,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丁一强,犹豫下,还是停住了步伐。   县衙之外不是好说话的地方,最终许泽平夫夫又跟着丁一强回到了丁府。   丁一强经过许泽平的点拨以后,放下了对贱籍的成见,重新查案。   他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重新请了仵作再次验尸。   因为他在思考一件事情,林地主是十月十五日晚上死亡的,而尸体是在十月十六日早上被伺候的丫头发现的。   如果真是白氏所杀,白氏又怎么不跑路?还和尸体睡一个晚上?   在审问的这段时间,林地主的妻子三番两次的要提出将林地主下葬入土为安。   ——她哭诉着说老爷生前最是个体面人,请县太爷给个通融让老爷入土为安。如今凶手也已经抓到,等到她画押后,自己在告诉老爷也不迟。   若非丁一强始终尸体是第一证据,在案子未破前,绝对不可以下葬!那么林地主的尸体也早就安葬了。   重新开棺验尸,仵作忍着腐臭检验,得出一个结论,林地主并非是被匕首杀死的!而是被毒杀的,因为林地主的喉咙以及五脏是黑色的。   通过尸体的判断以及死亡时间判断,林地主应该是中了乌头毒。   乌头轻一点让人在三个时辰之内死亡,重一点一个时辰内。   当时仵作推算的死亡时间是十月十五日子时一刻,这么往前一推,中毒应该是在酉时一刻、二刻。   乌头中毒,人会呕吐、昏迷乃至神志不清,若是配一些酒下肚,旁人也只当是酒喝多了。   仵作初次验尸,因为林地主刚死没有多久,尸体还没有腐烂,他检查了口腔和指甲这些,一切都是正常的,又加上匕首是一刀捅进心脏,他也就没有多想,判定确实是被匕首刺死的。   这个结论一出,丁一强知道果然是自己带着偏见才造成了案件的拖延,他庆幸小舅子这次来了苏灵,不然他就真的要做一回糊涂官了。   他也终于知道为何林地主的正室会三番二次的催促下葬了,原来是怕他查出真正的死因!   围着真正的死亡原因,丁一强一边将林家的长工婆子们都聚集起来盘问十月十五晚上林地主是在哪里吃的晚膳,一边派捕快到县衙各大药铺询问林家近来有没有人买过乌头?   大景对于毒药的管控都很严格,只要有出售,药铺必定会有记载。   两边同时进行,不过一天时间,这件案子就逆风翻盘,因为罪犯由林地主的妾室变成了林地主的夫人。   林家的长工婆子们都一致指认林地主十月十五那日是在夫人哪里与小姐、少爷们吃的晚饭,因为十月十五日是夫人的生辰。   饭局上林地主十分的高兴,因为他的儿子得了私塾先生的夸赞,说有望考中秀才,高兴过头了还喝多了。   吃完饭不久,老爷就开始呕吐发晕。   夫人说妾室有伺候老爷的职责,就让人喂了醒酒汤,将昏迷的老爷送到了白姨娘的房中。   白姨娘因为孕期,伺候完老爷也感觉到累,就早早熄了油灯睡了。   次日,小燕和管家去喊老爷、姨娘吃早饭的时候,就看到了白姨娘恐惧的蜷缩在床上,身边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他们失声尖叫,很快就引来林家上下所有人。   之后,管家就认出了那把匕首是账房先生的陆海的,因为在九月底时,他亲眼看着陆海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账房,然后放进了他自己专门放东西的柜子里。   管家知道陆海穷,所以好奇锦盒中装着什么,偷摸的打开过,正是这把匕首。   小燕却争辩那把匕首是白姨娘的,争论之中,小燕恍然了这把匕首是半个月前陆海交给白姨娘的...   在二人争论之时,陆续有人说,账房先生经常会给白姨娘送东西。   这么七嘴八舌下,就得出了账房先生通奸白姨娘,白姨娘联合情人杀死老爷的结论。   捕快这边则是在县城的佰草集药铺找到了林家有人买卖乌头的出处,盘问下,药铺大夫告诉捕快,这乌头不是单独买卖的,而是其他药草开的止痛风湿药。   买卖这风湿药的不是旁人,是林家的蔡婆子,这蔡婆子则是林地主夫人叶氏的心腹。   十一月初一,调查出这些,丁一强连夜就将蔡婆子抓来牢房审问,她为何要谋害林地主?还吓唬她,若是不从实招来,就要满门抄斩。   蔡婆子经不住吓唬,就把实情给招了,都是夫人叶氏指使的。   而且叶氏不光杀了林地主,还毒死了账房先生陆海。   因为陆海撞破叶氏与她的密谋。   十一月初二,再次开堂审问。   丁一强将林家下人们以及药铺大夫还有关押的蔡婆子等相关人员都带到了公堂,经过这些人的指控,整个案子大转变。   起初叶氏拒不承认,说这都是蔡婆子自己的行为,是她污蔑自己将毒药下在林地主的酒杯中。   丁一强抓住了她的漏洞,笑眯眯的问道:“叶氏,本官并问说林地主中的毒是在酒杯中,你又如何知道的?”   丁一强抓住了这个漏洞,步步逼问,又加上“陆海”的出现,叶氏精神崩溃下,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这个“陆海”自然不是真的,而是账房先生陆海的堂兄弟,二人长的极为的相似。   人在高度紧绷下,认错人的情况并不在少数。   所以丁一强就是打着诈一诈叶氏的想法,把陆海的堂兄弟领来的。   整件案子其实并不复杂,叶氏杀人就是因为嫉妒以及怨恨!   她很爱林地主,可惜林地主是个风流浪子,喜好美色。   她年轻时候,颜色好,二人也度过一段时间的甜蜜时光。   可是自从她生了老二以后,颜色不在,林地主就开始留恋花丛。   为了阻止林地主整日沉迷与勾栏红楼,她将自己身边的丫头推出去邀宠。为了防止丫头影响自己的地位,她还给丫头灌了绝子汤。   有了丫头的邀宠,林地主流连勾栏的时间也算是减少了,在家中的时间多了。   趁机,叶氏抓住机会,生了老三和老四。   有了儿子,叶氏也就对林地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地主自然也就玩的更花了,只要哪里有美人,他就跟着狐朋狗友去哪里浪。   按理说林地主只是个地主,有何来的这么多银子使?   叶氏却知道,林地主有一手好赌术,他要是手上的银钱没了,他就去招募这些狐朋狗友玩牌。   时间流逝,叶氏以为自己放下了情爱,直到林地主从扬州将瘦马白氏带回来,她才发现不是自己不爱了,而是她将这份爱意深深的压制住了。   看着林地主与白氏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的场景,叶氏恨急了。   尤其是白氏还是个放荡的女人,每次床笫之事,极为的大声,引得走路之人那都是面红耳赤。   偏生林地主还就喜欢她这个风骚劲,白氏越大声,他就越起劲。   喜欢叫不是?那就毒哑她!   叶氏以为白氏哑了,林地主就会厌弃她。   事情却是出乎她的意料,林地主反而更为的疼惜她,扬言要去给她改籍,哪怕是倾家荡产!   叶氏又恨又气,最后利用四个孩子做局,四个孩子又哭又闹,说阿父要是给瘦马改籍,他们就去死。   看着四个孩子发疯,林地主暂时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直到白氏怀孕,林地主改籍的想法又升起了。   叶氏不敢在做局,因为她知道,四个孩子真的死了,那得利的只会是白氏!   可是看着林地主与白氏出双入对的样子,她又恨又嫉妒,于是她的妒忌造就她又一次生出了毒计!   当即她就喊来了蔡婆子相商去买毒药毒死林地主、栽赃给林白氏的计划,却不想被前来送账本的陆海撞破...   一不做二不休,叶氏让心腹奴仆抓住了陆海,活生生的勒死了他,将他埋到了林家后山的茶园中!   像是有老天爷帮助她一般,她从丫头们的谈论中得知,陆海经常会送礼物给白氏。   叶氏反而笑了,陆海就是穷鬼,哪里来的银子送礼物给白氏?   还不是林地主为了讨白氏欢心,出去谈事之时,为了让白氏安心,经常会让陆海买礼物送给她。   叶氏从丫头们的语气中,知道她们并不知道这个礼物是林地主指使送的。   所以白氏杀人的理由成立了,为何情人杀夫!   十月十五日酉时,她将毒药下在林地主的酒杯中,然后借着喜事一杯又一杯的给林地主灌酒,直到药效发作...   她冷冷的看着林地主抽搐呕吐,在这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够威胁她的地位、夺去她的利益。   她在孩子们大声喊阿父醉了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收起自己的眼神,让人灌了醒酒汤,送到白氏的房中。   而她又让蔡婆子事先在白氏的饭菜中下了迷药,所以等到白氏体力不支昏睡,她就在子时所有人都睡着后,溜进了白氏的房间,找到了那把让小燕看见的匕首,捅进了林地主的心脏。   听完丁一强说的这些事情,程哥儿紧紧捏住了拳头,原来琳姐姐过得这么的苦。   丁一强看着程哥儿红彤彤的眼眶,试探性的说道:“程哥儿,你真的认识她吗?她可是扬州瘦马。” 第302章 广南行6   许泽柔嫌弃丁一强不会说话,一把捏在了丁一强的软弱上,瞪了他一眼:“瘦马怎么了?好似人生下来就是瘦马似的,不都是有血有肉爹娘生出来的!若不是生活过不去了,哪个愿意做瘦马?”   许泽平夫夫看着挨训,神情悻悻的丁一强,那是想笑又不敢笑。   丁一强搔了搔脑袋,他弱弱的说道:“我错了。”   程哥儿下意识握紧许泽平的手掌,将自己往事说了出来:“阿姐...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是被收养的,在那之前的事情,我看到琳姐姐之时,我就想起了一些。”   “在舅舅舅娘收养以前,我是被亲生父母寄养在养父养母家中的,我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约莫记得我养父养母家很富裕,是官宦世家。   他们对不算好也不算坏...   后来我也不记得不是怎么溜出养父养母家的,溜出来以后,就被拐卖到了花船上。   琳姐姐也是被卖到花船上的小女孩,她对我很好,她额头上的梅花烙印就是替我挡的..   后来我目睹了船老大抽死了一个不配合的小哥儿,我吓得惊厥高烧。   船老大嫌弃我死了晦气,就将我卖到了一个暗巷..”   程哥儿的嗓音低低的,他还是下意识将养父母想要孩子顶替自己身份的事情隐藏起来,不是他为养父母掩护,而是他不想生出事端来了。   他的养父母都是官宦家族,愿意养一个外人家的孩子,还想夺了他的身份,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可能是哪个-权贵人家的私生子。   是那种生母身份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比起这样,他宁愿要一个清清白白的养子身份。   “后来的事情,阿姐,你们应该就记得了,我是平平救回来的。”   许泽平将他搂进怀里,他知道程哥儿从前有段不愉快的岁月,是他不想起了提起的伤疤,他也从来不去刺激他回想起过往,却没有想到终究还是记起来了。   许泽平轻轻的拍着程哥儿的背脊:“没事的,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们的。若是你还想去寻你的养父母,我们就帮你去寻。”   听到程哥儿撕下自己的伤疤,许泽柔不悦的又掐了一把丁一强的软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都是你。   丁一强叹息一口气,都怪自己这个没把门的。   “平平,我现在很好,我不想去寻养父母了,我不想给他们的门庭添堵,就让他们当我没了吧。”程哥儿靠在许泽平的怀里,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许泽平的衣襟。   “好。”许泽平温柔的安抚,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脊。   许泽平知道越是高贵的权贵就越注重孩子的清誉,很多官宦人家一旦孩子失踪都是当死亡来处理,免得进了那些风月场所污了自己的门庭。   想到这里,许泽平叹息,与其让程哥儿在受一次罪,现在这样也挺好。   “平平,我以前答应过琳姐姐,得救了要将她们这些可怜人救出来,但是我食言了。”程哥儿垂下眼眸,但是他为了更好的活下去,都是装聋作哑的将那段过往尘封:“现如今我想阻止这些悲剧发生了,平平,你能不能答应我,抓到花船的幕后主使,解救这些可怜人?”   花船之事,牵连肯定是盛广的,这是一门巨大的经济产业链。   自古为了一博红颜笑,豪掷千金的富商不在少数。   可想而知,勾栏青楼这个行业有多么的赚钱?   许泽平不知道这花船到底贩卖了多少良家子,但是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一条看不见的大鱼在运作,否则它又怎么能够穿过淮河和南洲流域?   淮河水军以及南洲西河水军,可是大景最重要的两支水军营啊!   可是听着程哥儿诉求,许泽平坚定的说道:“好。”   在丁一强的点拨下,程哥儿知道去哪里寻白琳。   他们夫夫二人将两个小家伙托付给阿姐,又问丁一强要了两个衙役就坐上马车前往苏灵灵鹤镇林家。   丁一强告诉程哥儿,林地主的嫡子今年才八岁,远远达不到撑起门面的年纪;而林地主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兄弟,上头又无长辈压着,现如今的局面怕是要乱套了。   程哥儿从丁一强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白琳最好从这个泥潭中抽身出来,不然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林地主已死,叶氏又是谋害亲夫的罪人,他们这几个孩子别说继承家产了,估计得被舆论压死...   许泽平夫夫到达灵鹤林家中之时,恰好看着两个魁梧的男人将白琳一行两大四小从家中推阻出来。   “呸!还你们家?这个是我们林家!杀人凶手的儿子还想占着我大哥的家产,做梦呢?!”   “滚,你这个小杂种!”   因着自己亲娘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四个孩子也是低头不敢反驳。   倒是白琳身边的妇人大着胆子反驳:“即使叶氏是杀人凶手,你们也不能够将我们都赶出去,小少爷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独生子,他有继承林家家产的权利。”   白琳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因为自身的问题,只能够闭嘴。   “呸,你不过就是个妾室,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的林家的家事?”壮汉身边的妇人跳了出来,蛮横的指着白琳身边的妇人:“趁着本夫人还高兴,你们最好滚,不然将你们这些贱人杂种通通发买了去!”   说着,两个壮汉示意,昔日的长随们就棍棒指向了昔日的主子。   “光天化日之下,强占兄家财产。”许泽平从马车上跳下来,轻渍了一声:“不如,你们跟我去见见县太爷?”   林家兄弟本想发难,但是见到了许泽平身后走出来的两名衙役,语气就缓和了下来,嘿嘿一笑:“这位贵人,你有所不知啊,这几个杂种他们的娘是杀人凶手,杀死了我们的大哥,我们这么多不过也是家事。”   “家事?”   吃绝户的事情,许泽平自然也知道,在很多地方都存在而且还不少。   而如今林两兄弟就是明晃晃的吃绝户,哪怕是林家小儿子有继承权,他也可以利用他娘是凶手这一点来击垮林家小儿子的心理防线。   至于白琳以及他身边这位妇人,不过就是个妾室,又有何话语权?   “我不知你们家事家规如何,大景律法是父死子承。”许泽平冷笑一声:“莫非你们的家事家规还能够比律法大?”   林家的丑事,街坊邻居自然也都听说了。   有些人同情林家几个孩子的遭遇,也有些唾弃,如果不是他们那丧良心的亲娘,他们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   这些围观的人,看着许泽平仗义执言,又觉得很有道理,是啊,不管怎么说林地主是有儿子的,又不是没有儿子!   在许泽平以及衙役的震慑下,林家两兄弟暂时的让他们进了林家。   经过一番较量之后,林家四个孩子拿回了他们娘的嫁妆以及一半家产...   白琳以及他身边的妾室也得以将自己的财产拿到手。   因为场面太乱,许泽平就将程哥儿留在马车上了,马车外面还有衙役守着,也是比较安全的。   白琳虽然不知道许泽平的身份,但是他见过他,约莫猜出他是程哥儿的郎君。   白琳用毛笔写了三个字——谢谢你!   “你快些收拾东西,程哥儿在外面等你。”许泽平交代完白琳,就走到了正厅。   此时,林家两兄弟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林家四个孩子。   林地主的大女儿才十二、小的老四才六岁,四个人见着被林家兄弟放出来的奶麽麽只敢哭。   在奶麽麽的帮助下,他们也是抓紧时间收拾自己能够带走的东西,   阿娘的嫁妆铺子以及银票、他们自己的户籍还有身边伺候的麽麽的卖身契,阿父的家产他们只能够带走一些现银,至于田铺这些不用想,带走了也保不住。   阿娘杀人了,外祖家他们也去不了了。   外祖他们绝对不会要杀人犯的孩子...   所以在收拾好财物以后,四个孩子也都是眼巴巴的盯着两位姨娘。   仓皇中收拾下来,已经戌时三刻了。   董氏本就是没有个成算的,她是叶氏的贴身婢女,老实本分了这些年,现如今遇到这种事情,她也只能够将希望寄托在了白琳身上。   白琳抠了抠手指,目光寄托在了许泽平的身上。   许泽平知道孤儿寡母的,最后一并打包带走了。   程哥儿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这些人还没有出来,坐在马车里也是十分的着急,正当他准备下马车的去寻人的时候,白琳领着四个孩子以及董氏挤进来马车里。   至于林家四个孩子的奶麽麽江婆子,则是与马夫坐在外头。   许泽平则是轮落到与衙役走路。   夜色太晚,他们也好上县城,只能够找镇上找个客栈对付一晚上。   这一系列的事情,程哥儿也没有心思睡,安顿下来以后,他溜到了白琳的房间,他想要带白琳去长南府。   哪里人生地不熟,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过往。   只是他走进白琳的房间,只见林家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缩在白琳的房间。   董氏他们生怕白琳抛弃了他们,跟着许泽平夫夫走了。   林家四个孩子知道白姨娘不是个坏人,是他们阿娘对不起白姨娘,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够扒着白姨娘不放了。   他们愿意将银子给白姨娘用,只求她能够看顾他们几分,让他们长大成人。   因着林家之事,许泽平夫夫次日还是没能去成金陵。   在两日之内,许泽平夫夫帮林家四个孩子急卖了他们阿娘的嫁妆。   又在丁一强的帮助下,给白琳户籍改了。   至此之后,董氏、白琳皆是林家四个孩子的姨娘。   十一月初五他们这一行人踏上了前往金陵县令,十一月初六到达金陵县的码头,与小虎一行人汇合,直奔长南府。   一路航行,十二月初六,他们到达长南府的码头。   这一个月的时间,程哥儿也从白琳这里知道了一些关于花船的事情... 第303章 广南行7   程哥儿从白琳这里得知,花船与各地的青楼勾栏保持有联系,花船给这些青楼勾栏物色面容姣好的哥儿丫头,等到哥儿丫头们长成赚钱后,还要有一部分反馈给花船...   二者之间存在着合作关系,白琳从前在扬州呆的扶风楼就与花船是合作关系。   扶风楼的刘牙婆是扬州第一牙婆,她养出来的瘦马蝉联过两届扬州最美瘦马称号。   白琳入扶风楼后,嘴甜、人美、又会来事,跟刘牙婆处得极好。   白琳并非刘牙婆手里的最美瘦马,只能够算作一等瘦马,因为她聪明,知道只有出名但又不顶顶拔尖的瘦马,才能够被富商老板赎身出去。   若真真得了第一美瘦马的称号,刘牙婆才不会放人,只会把你当做摇钱树。   所以比起柔弱柳风、扶若彩云的瘦马,白琳的身形会相对于丰韵一些,若非她站着貌美这一项,是挤不进一等瘦马的。   白琳知道一些内幕,但也不是完全清楚,她即使嘴巴再甜再会哄人,刘牙婆也不会将她安身立命的东西透漏给白琳。   很多时候,也是白琳偷偷听到的。   刘牙婆与洪三的关系很好,据说也是干亲,从他们的对话中,白琳偷听到,这些与花船有联系的青楼勾栏,相互之间也是有联系的。   她们扬州有两家是与花船保持联系的,一家扶风楼、一家柳烟阁。   再多的,白琳也就不清楚了。   程哥儿听完心里有数了,想要逮住花船,有两个关键因素,要么逮住洪三、要么找到与花船有联系的青楼勾栏。   白琳所知的扶风楼和柳烟阁都是在扬州地界,扬州距离他们甚远,他们根本就插手不进去。   唯一期盼的就是在长南府,找到与花船有联系的青楼勾栏。   许泽平一行人刚下码头,一行衙役就迎了上来:“属下见过许知府许大人!”   许泽平看着一行六名衙役,淡淡一笑:“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本官的?”   一个捕头打扮的衙役偷偷瞄了一眼许知府的神色,轻声说道:“同知大人偶然得了大人的一封画像,特命属下在此等候知府大人。”   许泽平闻言,让他们免礼,心里也确实盘算着,这府衙就是不一样啊,他还没有就岗,这些官员就开始站队了。   看来这长南府,他倒是要花上一些精力了。   衙役支起身子以后,也不敢闲着,当了下手给小虎搭了把手,开始卸货物。   而码头上的这个动静也要引得往来百姓的注意,他们都偷偷打量着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看着他这年轻的面孔,心里好奇又害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许泽平带着程哥儿以及两个小家伙先坐上了府衙的马车先行一步,小虎等人则是落后一步。   与许泽平交接的黄知府是年迈致仕,他听闻新任的许知府已经到达府邸前院,也就从府衙前往了府邸。   府城衙门的布局与县衙衙门相似,只不过占地更为的广阔,第四部分三堂没有库房,直接划分成了后宅区域。   因为府衙不光有知府大人、下面还有五品同知、六品通判,这两个官员也多数是朝廷任命,自然也是要给他们留出府邸的。   衙门的后宅区域一分为三,知府大人的府邸居中,同知的府邸居左、通判的府邸居右。   三个府邸仅用高高的墙院隔开,至于面积大小,从大门的占据自然也是能够看到的。   居中的府邸最为广阔宏伟、居左次之。   待入了府邸也能够看出,知府的府邸是小四进宅院。   当然目前许泽平夫夫是还看不到后院布局的,他们被黄知府的管家恭敬的请在前院喝茶。   黄知府的正头夫人已经亡故,孙子孙女前些日子也被他儿子接走了,现如今院中就只剩下两个伺候的姨娘。   管家也怕让姨娘接待新任知府的家眷会让许知府不悦,就索性将他们都请在正厅,等候黄知府来安排。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黄知府就到了。   “许大人,辛苦了。”   “黄大人说哪里的话,都是为圣人办事,哪里来的辛苦一说?”   客气的相互寒暄后,黄大人这才道:“许大人,后宅的立春院和立夏院,老夫这头已经收拾出来了,不如你这边好生歇息一番,明日老夫再领你去府衙?”   “劳烦黄大人了。”   知府的政务行移书这些远比县令来的复杂,他们整整花了三日时间才将这些处理好。   第一日,黄知府为许泽平引荐了府衙中的各位官吏。   同知,叶行。   通判,朱丹。   推官,曹文。   典史,陈河。   同知,府衙的二把手,协助知府处理府内事务。   通判,府衙的三把手,协助知府处理府内事务,兼管地方行政与朝廷监察于一身。   这两个官职的作用职责类似,相互监督,亦是相互制衡。通判看似官轻,但是他有向皇帝直接奏报州郡府内的事务的权利。   至于推官和典史,一个正八品、一个正九品,属于府衙小吏,可子承父业,多数为本地官员,多数时候都是看上面的人的行事。   推官类似后世的市级法院院长兼地方兼职地方审计,当知府大人不在府衙之时,由他来审问。   这一点,是限制了同知的权利。   典史职责比较的鸡肋,掌管出纳文移,兼职府衙宗卷、文书工作。   比如府衙内的县令调动敕命、知府交接这些文书都是由他来负责的。   黄知府介绍完各位官员以后,并没有着急让许泽平与他们接触,而是领着他上了知府办公的衙房,将长南府八县情况交任给他。   长南府是个小府甚至可以说是贫苦的府城,下面只有八个县,只比一些州城大些。   长南八县:长乐县、长福县、南广县、南永县、怀安县、怀福县、岭中县、岭南县。   这八县依次往南,越往南越穷。   最穷的就是莫过于岭南县了,如今岭南县还没有官员愿意去任职,无他,上一任县令是死在倭寇手里的。   目前岭南县是由西河水军的指挥使在管理,许泽平询问黄知府原因。   黄知府也有些窘迫,他支支吾吾的说道:“许大人,岭南太乱,一是无人愿意去往;二一个是,圣人说、由下一任知府大人来处理。”   许泽平听闻此话,也是头疼,圣人这摆明丢给他难题了。   一县怎么可能没有人愿意去往呢?   圣人一道圣旨下来,莫非还有人愿意冒掉脑袋的风险不来吗?   八县的各大问题,黄知府花了两日时间阐述给了许泽平。   怕许泽平事务繁忙给忘记了,还专门用小册记录了下来。   许泽平看着黄大人这颇有风骨的草书,也知这位黄知府是极为认真负责的官员,只可惜能力有限。   到了第三日,黄知府与许泽平当着众位官员的面,让陈典史书写了行移文书。   盛安二十二年十二月初十,许泽平正式接任广南县长南知府一职。   在许泽平繁忙公务这几日,程哥儿也是在安排后宅事项。   程哥儿让小虎去寻摸了一处宅院,白琳以及林家众人在小虎的帮助下,买下了那处二进宅院,搬了过去。   至于过户的契书,因为买宅子的银钱是林家掏出来的,登记在了林家小儿子林天赐的名下。   至此林家众人也算是在长南府安了家,开始他们人生的新篇章。   程哥儿将林家众人安排好以后,开始规整家中的四个宅院。   立春院乃是正院,面积最大、宅院也是最多的,一共是六间屋子:主屋、东西厢房各两间以及小厨房。   然后就是立夏院,乃是次院,一共四间屋子:主屋、东西厢房以及小厨房。   立秋、立冬院都不大,都只有一间主屋、一间厢房。   看似是小四进,其实跟一些三进院差不多大。   程哥儿让人将立秋、立冬院收拾出来,立秋院拨了出来,主卧加了一张床,让秋天与秋月住了进去,也算是给他们的体面。   厢房做了大通铺,让粗使的丫头住着。   春月和夏月要照顾两个孩子,就跟着圆哥儿、满哥儿先住在正院的东一厢房的耳房里。   两个小家伙也有两岁了,程哥儿开始尝试让他们独立。   每日晚上都是先到东一厢房中将他们哄睡,从而在返回主卧中。   至于,立冬院改成宴请宾客的地方。   立夏院留给几个孩子住,立春院就是他和平平住的正院。   若非这宅子是朝廷所建造的,程哥儿还真想将立冬、立秋院打通,做一个大院子。   因着长南府地处大景的最南端,这里的冬季倒是十分的好过,如今十二月了,他们身上还穿着秋装,即使下过两场冬月,他们也最多加了一件薄棉袄,这倒是比岭北的冬天好过许多。   也因着气候,程哥儿到现在都还能够看到一些盛开的花朵,这让他倒是十分的开心。   许泽平正式担任长南知府以后,程哥儿这头也要准备开始宴请长南府府城的官员妻室了...   “许大人,今日下属在流芳小院定了桌宴席,为许大人您接风洗尘,还请大人赏脸光临呐。”   刚送走黄大人,许泽平准备下值回去,叶同知就迎了上来,腆着憨厚的笑容十分的殷勤。   黄知府说叶同知,十分的会笼络人心,看来不假。   “既然叶同知做东,那本官也就却之不恭了!”许泽平看着叶同知红润的圆脸,顺势说道:“只是本官最是热心肠之人,喜好热闹,朱通判、陈推官、陈典史,不如我们一道前往如何?”   许泽平一口气将身后的几位官员,都点了个遍。   许泽平的不按道理出牌,让众人有些愣。   从前知府大人上任,他们这些下官都会轮流做东,好生招待一番。   现如今的许知府...   但许知府已经开口,他们不敢不从,都是言笑晏晏的应了下来。   这倒是让叶同知脸色一僵,不过刹那间又恢复了笑容,嘴里念叨着热闹好,热闹都开心。   只不过他心里嘀咕,难不成自己哪里让这个知府大人不满了不成?   出发前,许泽平让常捕头去府中知会了一声家中管事。   这才,踏上府衙的马车....   在马车上,许泽平则是盘算着是否将府衙粮税、盐交给通判来负责?免得叶同知的钱袋子太鼓囊了?   叶同知若是知道许泽平心里的盘算,那得哭死,老天爷明鉴呐,他就是跟着潜规则来办事的。   。 第304章 广南行8   许泽平看着面前的流芳小院,眉头紧皱,他还站在外面都能够听到里面歌舞升平,嘴角拉平:“叶同知,你这是何意?”   叶行心中咯噔一声,看来又是触到许知府的忌讳了,他想抽自己两巴掌,是谁说许知府年纪轻轻的定是热血沸腾的?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朱通判,只见他目不斜视,叶行心中唾骂一声,这个老贼果然是在误导他、给他挖了坑!   叶同知能够拿到许泽平的画像,自然是从朱通判手里截获过来的!   朱通判曾在前领县做过县令,许泽平跟着岑先去参观渔船,他机缘巧合之下,远远的在人群中,他也见过许泽平一面。   只不过那时候许泽平还年轻,又没有面对面的见过自己,记不得自己也是正常。   当年岑先生女儿一事,他遭了江南巡抚的厌弃,江南巡抚嫌弃他御下不严,纵容秦主薄行凶伤人..他被挤出了前领县。   说实话,他真的很冤枉。   岑念念与秦峰乃是家事,这又与他有何关系?   但是他看到接任他的官员是伍家旁系进士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实力就能够解决的。   后来几经周折,他来到了长南担任通判。   在听闻接任黄知府的官员是许泽平,他好似看到了希望。   关于许泽平的一些事情他自然有所耳闻,先生岑天元,深受圣人其中,现如今担任户部右侍郎,正三品京中大员!   许泽平嫡长兄,新一任圣人宠臣,靠着大破河东省贪污一案,挤进大理寺,担任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朱丹寒门出生,十年寒窗苦读,自然不甘沦落为别人铺路,所以他一定要扒住这个上峰!   他本来是画出许泽平的模样,让手下的杂物官交给常捕头,让他去接应新任知府大人,却没有想到被叶行这个小人给截胡了。   从前就仗着黄知府信任他,没少给自己下绊子。   朱丹心里气,索性也就给他下绊子。   在叶行回去的必经路上,故意跟自己管家说:“你可务必要去给我寻个国色天香的歌姬出来,许知府年轻气盛自然是热血沸腾,最是喜欢听人唱曲。”   叶行截胡了朱丹的画像,知道他了解新任知府,故而不疑。   叶同知也知道自己现在上当了,他也只能够跳了出来解释:“大人,您放心,里面都是清官,绝对不存在狎妓一说的。”   许泽平本欲抬腿就走,但是他想着自己从程哥儿哪里听来的一嘴关于花船的事情,又收回了腿:“那就进去瞧瞧。”   一进流芳小院,梅老鸨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叶大人,您要的青竹包厢,我这边给您安排好了,这边请这边请。”   “许大人,您先请。”叶同知睨了一眼梅老鸨,恭敬的示意许泽平先走。   梅老鸨欢场行事最是会看人脸色,知趣的说道:“许大人,您这边请,我们这里啊姑娘们,最是会奏乐歌舞了。”   一入包厢,各色美味佳肴上桌,接着就是五位绝色艺伎登场。   一人弹奏琵琶、一人弹奏古筝、一人吹奏长笛、两人跳着婀娜多姿的舞蹈。   许泽平看着台上表演的五人,眼色深沉,她们是自愿的呢?还是被迫的呢?   叶同知看着许大人深沉的脸色,试探性的圆场:“大人,流芳小院这道佛跳墙是我们广南名菜,您要不要尝尝看?”   许泽平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颔首:“嗯,不错,人美佳肴美。”   叶同知听着话,心里回过味来了,他连忙凑过去说道:“大人,从左开始是连翘、睡莲、海棠、牡丹、百合,您觉得哪朵花美?”   许泽平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叶同知:“叶同知,你看是哪朵花美呢?”   许知府这前后的反差,让叶同知也是苦恼啊,大人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突然叶同知灵光一闪,他看向表演的艺伎:“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表演的艺伎相互对视一眼,一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奴家连翘,年十八。”   “奴家睡莲,年十七。”   “奴家海棠,年十六。”   “奴家牡丹,年十六。”   “奴家百合,年十五。”   前四人还好,都是一口软软的南方小调,唯有最后的百合,夹杂的北方口音。   许泽平在北方呆过,能够明显听出北方口音与南方口音的区别,即使是讲着官话,他也知道乡音难改。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最右边那个瘦高的清丽姑娘:“百合,哪里人氏?”   百合听闻这温润矜贵的男声有些诧异,五人中她是最不起眼的,她不知这大人怎么看中了自己,怯怯的说道:“辽河人氏。”   许泽平微微靠在太师椅上,放松的说道:“那我们是老乡呐,我是辽河辽北州的。”   百合听着熟悉的北方音调,突然有些想哭,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水:“是奴家的荣幸,奴家是辽河青冈人氏。”   青冈县是辽北州下面的一个县城,许泽平温柔的招招手:“过来坐,难得碰到同乡,这让本官甚是怀念。”   叶同知等人也不知道许大人这是卖了什么关子,许大人不是东湘人氏吗?怎么又变成辽北人氏了?   海棠等人看着百合在伺候的丫头搀扶下,走下舞台子,她们都是十分的羡慕,同乡啊?多美好的词汇。   梅老鸨站在包厢外,透过门缝看着百合走到许大人身边坐下,喜笑颜开,这丫头果然是个好福气的!   “大人,喝酒。”   百合想着鸨妈妈教的,她温柔的倒了一杯酒递到许泽平的嘴边,含羞的垂下眼睑。   许泽平修长的手指接过这小小酒杯却没有喝,而瞥了叶同知一眼:“都看着本官作甚?本官瞧着海棠等花也挺美,你们不要试试看吗?”   许泽平一松口,叶同知等人立马就招了诸位艺伎下来作陪。   “大人,奴家伺候您喝酒。”海棠软若无骨的依靠在叶同知的怀里,白皙柔软的手指捏着酒杯递到叶同知的嘴边。   “大人,奴家也伺候您喝酒。”   ...   当许泽平接下那杯酒没有喝时,百合就看出了他的潜台词,不敢强求,只是弱弱的坐在许泽平的身边,怯怯的看着许泽平。   叶同知享受、朱通判坐立难安、曹推官半推半就、陈典史两股战战。   听黄知府说,陈典史婆娘是个强悍的,看来也不是个传闻。   许泽平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这才看向百合,放缓语气:“哪一年来的这里?”   “十、十岁来的这里。”   “算算年纪,也有五年了。”许泽平遗憾的叹息一声,微微的移开身子。   百合急忙的扒住许泽平的衣袖,焦急的说道:“大人,您放心,百合是干净的。”   “哦?”许泽平感兴趣的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百合双颊通红,怯怯的看了许泽平一眼,又低下了头:“鸨妈妈,是不让我们五朵金花轻易下场的,我们与下头的歌姬不同,我们是清倌,我们与扬州瘦马一样。”   百合这话一出,许泽平就明白了。   瘦马培养起来极为的麻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瘦马们都是牙婆培养出来接待名流富商的。故而在瘦马接客以前,要为她们造势,且她们是矜贵的。   一旦瘦马接客后,她服侍的名流富商没有意愿为她赎身,她就将沦落为下等妓子,一双素手千人枕。   而名流富商有意愿为她赎身,那她们就可以脱离这个苦海了。   故而瘦马的初夜,极为的重要。   “百合,你是怎么从北方来到南方的?家人带你来的吗?”许泽平垂下眼眸,嗓音低沉温柔。   百合听他提起这个问题,有一瞬间的紧绷,她下意识的看向了伺候的丫头。   许泽平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本官也乏了,今日先这样吧。”   说罢,许泽平就拂袖离开了。   许泽平一走,叶同知等人也起身追了出去。   徒留五朵金花相互对视,这是怎么一回事?   百合的那一眼,许泽平猜出来,多数不是家里人卖她进来的。   答案已知,许泽平也不想多呆。   许泽平的脚步很快,等到叶同知他们追出来,人已经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朱通判惋惜的摇头:“看来许大人,终究是辜负了同知大人的一片好心了。”   叶同知看着朱通判这嘚瑟的模样,气得牙根痒痒:“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曹推官和陈典史相互对视一眼,像个鹌鹑一样躲在他们的身后。   朱通判比了一个遗憾的笑容,就上了自家马车离去了。   ...   小虎嗅着许泽平身上的满身脂粉气,惊恐的捂住嘴:“少爷,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少主君的事情吧?”   许泽平斜了小虎一眼,“去,别乱给我造谣,不然我拔了你的舌头。”   小虎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许泽平到前院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常服,这才回到后院。   “阿父!”   许泽平刚走进立春院的正屋,两个糯米团团就扑了过来。   他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子:“你们怎么还不睡呢?”   圆哥儿昂起头,乖乖的说道:“等阿父呢!”   “是呀,满哥儿都一天没有见到阿父了,想阿父。”满哥儿越大嘴巴越甜,抱着许泽平的大腿就开始撒娇。   许泽平轻笑一声,抱起两个团子走到榻上。   此时,程哥儿正倚靠在软塌上看着话本,见着许泽平一身常服,挑眉:“换衣裳了?”   “嗯,满身的酒气,怕熏着你,就在前院洗漱了过来的。”许泽平说着坦然,实则心里打鼓,他也怕程哥儿误会。   程哥儿盯了他三秒中,轻哼一声:“我困了,你把两个小家伙哄睡吧,我先去睡了。”   “阿父,最后丑小鸭变成天鹅了吗?”   两个小家伙打着哈切,迷蒙的看着许泽平,眼中是止不住的泪花。   “乖乖睡觉,明日阿父就告诉你们结局。”许泽平安抚的拍着两个小家伙的背脊,温柔的哄着他们入睡。   困意太重,不到片刻,两个小家伙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许泽平离开后,守夜的春月吹灭了蜡烛。   “程哥儿,睡着了吗?”许泽平脱了外衣,小心翼翼的从背后抱住了小夫郎。   程哥儿感受着作弄的双手,羞恼的用手肘锤了一下某人的胸膛:“烦人,别碰我。”   许泽平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声音沙哑:“别气了,我来交公粮了。”   “什么公粮?”程哥儿一双眼睛瞪的溜圆,这个家伙在说什么。   许泽平闷笑,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   程哥儿从脸红到脖子,他气笑:“你混账玩意。” 第305章 广南行9   欢好过后,许泽平终于将他的小祖宗哄好了。   趁着这美好的气氛,许泽平将自己在流芳小院的事情讲给了程哥儿听...并且肯定的保证,这流芳小院有问题。   程哥儿轻哼一声,“就知道你在说谎。”   许泽平亲昵的将人拥在怀里,低着头讨好的凑到程哥儿的面前:“祥儿,我哪里暴露了?”   “哼,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不敢对视我的眼神。”程哥儿忍不住的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你个骗子。”   “骗子也是你家的。”许泽平一脸无赖:“反正这辈子就赖着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无赖。”   “嗯嗯,祥儿说得对。”   程哥儿见许某人这赖皮的样子,也就不想和他争了,转而把话题绕到了花船的问题上:“平平,那流芳小院有问题,你想怎么做?”   直接查封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比起简单粗暴的查封,他更想钓出背后的大鱼。   “我希望百合能够跟我里应外合,在花船与流芳小院进行交易之时,一并抓获!”   花船的航行时间不定,行踪又飘忽不定,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趁着他们交易的时候,将他们逮捕归案。   许泽平有两点为难的地方,一是百合清楚花船与流芳小院每年交易的内情吗?二是要如何攻克百合?   毕竟百合不是白琳,白琳的聪慧、胆大也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够做到的。   许泽平也想过一件事情,就是找一个胆子大、脑子灵活、年纪又小的乞儿送进流芳小院做打杂的杂役,让他成为自己的暗棋。   在程哥儿思索的时候,许泽平顺势将自己第二个想法说了出来。   程哥儿一拍板,说道:“平平,我们两个办法同时进行吧。明日,我们让小虎转悠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双管齐下,更为的保险。   敲定主意以后,两夫夫进入了梦乡。   次日程哥儿睡醒后,看着空置的另外一半的床铺,他才想起还没有跟平平说后日他要举办小宴的事情...   “阿爹,大懒虫!”   "阿爹,满哥儿来啦!"   两个糯米团子从外室扑进到内室的架子床上,让程哥儿暂且忘记了这件事情,反正时间还早,今日晚上说也不迟。   “刷牙牙了没有?”   程哥儿将他们的鞋子脱掉,任由两个小家伙爬到床上来蹦跶,自己则是边穿衣服边注意他们不从床上掉下来。   “刷牙牙了,还洗脸脸了。”   圆哥儿说完以后,满哥儿补充的说道:“阿爹,今天是我们自己刷牙牙和洗脸脸的,我们棒不棒?!”   程哥儿穿好外袍,他回头看着两个昂起头等待鼓励的两个小家伙,一脸惊喜:“哇,圆哥儿、满哥儿,你们好棒,阿爹要向你们学习。”   ...   许泽平既然有想法将粮税、盐拨给朱通判来管理,自然是要行动的,但是行动前总是要一个理由的。   所以到达府衙后,他笑眯眯的同各位官员寒暄后,就回到衙房,让杂物官将长南府近十年来的粮税、盐税、商税的账本呈上来,他要对账。   县衙的库房银钱是来自县內税收的三成,而府城的库房银钱是来自各地县上交七成中的二成。   若是府城下面还有隶属州,那收到隶属州的税收是隶属州呈上来收税的二成。   如岭南县今年粮税是三万石,扣除留下来三成税收九千石,交上来的税收便是二万一千石。   长南便是取二万一千石的二成,四千二百石。   叶同知听杂物官说许知府要对账,他的心中一颤,就知道许知府要秋后算账了。   捏着油水的差事,说不蹭点油水那肯定是假的。   这点油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许知府要揪着这个问题,他也讨不到好处。   唯一期待的就是许知府不食人间烟火,看不出这些账务来。   毕竟有些账目他都写的十分的含糊,比如铺子契税收到五十八两三钱,他就登记成五十八整。   黄知府将府衙内的职务还是划分的十分的清晰,粮税、盐税、商税、市舶税这些与税收有关的内务都交给叶同知来管理,包括府衙的采买支出,一律账务叶同知管理。   府城的治安、农田水利、安抚民夷这些事务,都划分给了朱通判管理。   不管是前者的税收还是后面的支出采买,都是极为有油水的,许泽平看着这些账务,很想笑,还真是把叶同知养的肥头大耳的!   他花了五天时间,将这些账务核对了一遍。   先不提采买这一块,就光税收这一块,叶同知上任这十年来累计少说也蹭了五千四百二十两银子,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许泽平十分的清楚。   叶同知在长南府驻根这些年来,自然也有他的生存法门,许泽平没有想着一下来就把他撸下去。   他将账本往案几上一扔,对候在外面的杂物官说道:“去请叶同知过来一趟。”   “许大人,您找下官何事?”   “坐。”许泽平笑呵呵的将人领进茶室,平和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叶同知这些年想必管理账务也累吧?”   叶同知心头一颤,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大人,您说哪里的话?能够为府衙管账是小人的福气,何曾敢喊累?”   “哦,这样啊。”许泽平将准备好的账本从身边拿了出来,“我看你这几年来的账务出入有些过大,当以为你是疲乏了,本官想着让你休息一段时间。”   叶同知看到许知府手中翻开的几本账本,脸色有些发白,因为许泽平来了一个阳奉阴违,看似只要了十年的账务本,实则将二十年的账务本都调了出来,抽选出了两本与前任同知做的账本进行比较。   叶同知在长南府任职十年,再往前走就是上一任同知了。   他的嘴皮子颤抖了一下,“大人,您不能够动我,游冬是我姐夫,”   按他们后世的说法,游冬在政界来说就是广南省的三把手,广南布政司左参政,从三品地方官员。   “嗨,叶同知你真是说笑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动不动的。”许泽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的说道:“就是让你轻松一段时日,管理管理水利、民夷这一块不是?”   许泽平在叶同知惊魂未定的眼神中,俯下身子对着他微微一笑:“忘记跟你说了,我阿兄是许泽礼、我先生是岑天元,我还有个大师兄叫李程雪。”   所以不要跟我搞什么用背景压人这一套,真搞下去,将你和你姐夫一撸到底。   你以为天子近臣,当真是吃干饭的?   朱通判也不知道许知府跟叶同知说了什么,次日,叶同知就乖乖将税收的账本都交出来了。   然后朱通判与他将水利、民夷这一块的宗卷进行交接,二人手里的权利现如今基本平衡。   叶同知对于许泽平这一行为是又气又闹,他估计是第一个被剥去税收管辖权的同知了,传出去得贻笑大方。   羞恼之下,他连夜去找了他的姐夫想要给许泽平使绊子。   游冬被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给气死了,早早的就跟他打过招呼,将先前的账本给处理了,他不信!   他只是个左参政,又不是广南巡抚,哪里来的通天权利给他去摆平京中官员?   将叶行狠狠地唾骂了一遍,就将他赶出了府。   然后叶行就灰溜溜的骑着马,趁着夜色又赶回来了家。   许泽平这一手段,让长南府衙的官员见识到了什么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将长南府衙的官员收拾服帖以后,许泽平计划要下一趟岭南县。   而如今已经是十二月十六日了,再过些日子就要到了大景的年假日了。   若是下一趟岭南县,也不知能否赶回来与家人过除夕团圆节?   许泽平知道这趟岭南之行是必须要去的,现如今岭南没有县令,说实话跟群龙无首也没有啥区别,即使有指挥使坐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身为一府地方官,他有职责去安抚岭南的百姓。   不过出发前,还是要将各县县令的考评提前考评了就是。   而在许泽平敲打府衙官员这些日子里,程哥儿也将府城中的各大官员府邸情况给摸清了。   就目前来说,在府城后宅中他就是他们长南府的第一人,没有人需要他给面子。   程哥儿虽说也不追求被众人追捧拥簇的感觉,但这种被人羡慕的感觉也不赖就是了。   哥夫来信先是大致讲了燕京发生了近况,后说阿兄已经升至四品京官,也算是天子近臣,让他们在地方上莫要怕事。   程哥儿笑过后,给苏瑜姮回信。   ——从前哥夫来信从来不说这话,现如今腰杆直了呢。   程哥儿听见脚步声,将手中的信件糊封好,回头说道:“回来了?”   许泽平张望了一眼,“圆哥儿和满哥儿呢?”   “朱家的蕊丫头来了,正和她在后头的小花园玩秋千。”   程哥儿嘴里的蕊丫头,许泽平知道,是朱通判家的幺女,比圆哥儿他们大了两岁,今年有四岁半了。   前日举办宴会,朱夫人将小丫头带了过来玩耍,三个小家伙一见如故,立马就玩到一块去了。   这倒是把叶同知的夫人看得酸酸的,偏生她又没有这么大小的孩子,她的丫头都及笄了,若是抬举庶出孩子吧,她又不甘心。   三个孩子会互相窜门,这倒是拉近了朱家与许家的关系。 第306章 广南行10   “平平,你是不是要下岭南了?”程哥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   身为枕边人,他又怎么能够不了解许泽平呢?   哥夫经常来信,信中都会跟他说起燕京发生的政事...这让他对于政事也有所了解。   小虎送进流芳小院的那名乞儿正是从岭南一路流浪过来的,从乞儿的嘴里他也了解到了岭南县如今的情况...   岭南县城挨近南海的南城墙直接被倭寇砸了,现如今指挥使日夜严守南门。   南海附近那一片农田如今更是成了无主之物,百姓们根本不敢靠近。   而那一片居住的百姓,更是流落四方。   许泽平没有隐瞒:“若是没有意外,后日就会下岭南县。”   程哥儿抓住了许泽平的手掌,“平平,晚两天再去吧。”   “为何?”许泽平有些不解,“若是晚两天去,很有可能会赶不上回来和你们过年节。”   “前两日小宴上,我就与各位官员夫人通过气,这两日打算进行一场募捐,也算是尽我们一点绵薄之力。”   程哥儿说得轻松,但募捐之事也不是他一锤子就敲定下来的,前日小宴上,他说出这个想法时,第一个委婉拒绝的就是叶同知的夫人,她苦着一张脸说近年来日子不好过,两个儿子先后成亲,又说她郎君的俸禄不高,根本就拿不出闲钱。   第二附和的是陈典史的夫郎...   程哥儿进行募捐,本就不是针对他们官家后宅的当事人,而是利用他们做跳板来吸引长南府的富商们的太太。   好在朱通判的夫人和曹推官的夫人通过了他的提议,并且发言,若是你们困难,我们也可以为你们捐些首饰,也算是做了善事。   许泽平眼神顿时柔和下来了,他拍了拍程哥儿的手背:“难为你了。”   程哥儿摇头,“说哪里的话,能够为百姓尽一些绵薄之力,也是我们的荣幸。”   程哥儿知道岭南的城墙,等到平平过去就要着手动工,到时候自然是需要一大笔银钱,岭南县城这个情况想必府衙也是没有库银的,那么这个帐估摸是要从府城的库房走...   而他们捐献这个银钱,就当是为百姓今年过团圆节添些吃食衣物。   免得平平这次过去,又要从府城库房走账。   不得不说程哥儿的筹谋是算在许泽平的心坎上的,他这些前往岭南,就是打算拉上五千石粮食去往岭南。   长南府虽说不富裕,但是身为一个府城,五千石粮食还是能够拿出来的!   岭南五万百姓,现如今将近十分之一的百姓流离失所,这些粮食帮助不了他们脱困,但也能够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次日,程哥儿将朱夫人、叶夫人相邀到府中,敲定了募捐的时间和地点,并且让他们将知府主君要为岭南进行募捐的消息放出去。   不到半日,长南府富贵人家都收到了消息。   开始各自的盘算..   十二月十八日辰时,关于为岭南百姓募捐正式在长南府千鹤楼开始。   这场募捐由程哥儿牵头、叶夫人主持、朱夫人记账。   “岭南遭受倭寇突袭,百姓家园被毁、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程哥儿站在千鹤楼上看着围观的人群们,没有丝毫的胆怯,他将许泽平润色过的白话文念了出来,看着一些被感染的百姓抹着眼泪,愈发的勇敢。   起初抛头露面来募捐,他以为会遭到平平的反对,毕竟他们是后宅家眷。   却没有想到平平不仅不反对,还鼓励他勇敢的走到台前来,并且提议他写出通俗易懂的白话文..   “身为长南府的一份子,我愿意为长南府贡献我的一份力量。”程哥儿将稿子宣读完,他看向主持的朱夫人:“我捐献五百两!”   这场募捐别说程哥儿有几分胆怯、就是人至中年的叶夫人、朱夫人都有些胆怯,她们都是后宅妇人啊,就这么走到台前抛头露面好吗?   但是听着许主君这激情渲染的游说,以及抹着眼角的百姓,她们感觉都是为百姓做事,凭什么她们就要蜗居在男人的背后?   “好,知府主君程安意捐献五百两白银!”叶夫人高声大喊,她附和的说道:“我何娇娇,捐献三百两白银!”   朱夫人在收到银票以后,登记书写在账本上。   在登记完以后,她看向朱夫人:“我,陈淑儿捐献三百两白银。”   “高..”   在他们三人捐献银票以后,依次有女眷上来捐献白银。   这一刻,他们不在是谁的夫人、谁的主君,他们就是他们自己。   在后世记载,将这次岭南募捐称之为女性、哥儿力量觉醒的导火线。   辰时开始的募捐,一直到戌时才结束。   这一场募捐不仅吸引了长南府的百姓富商们、还将长南府周边的邻县百姓富商们吸引了过来。   富商们捐献多的,达到千两。   百姓们捐献的有多有少,最少的不过一文、两文,但是程哥儿他们都没有嫌弃,朱夫人更是清晰的将她们的名字记录了下来。   这场募捐也收获颇丰,将近两万两白银。   在十二月十九日,朱夫人当着所有百姓的面交给了许泽平。   十二月十九这日,许泽平让捕快们去全城购买了粮食。   在十二月二十这日,许泽平与八名捕快,带着十万斤粮食出发赶往岭南县。   十万粮食,也不过花去了三千两。   还剩下的一万六千两银子,足以给这些百姓搭建一个临时庇护所了。   当然也可以给西河水军,补充一些军饷。   还靠着他们保护百姓,自然也不能够将他们给忘记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许泽平与八名捕快押送粮食到达岭南县。   这一日,天空下起了绵绵飞雪,这是长南冬日的第一场雪。   浅浅的白雪覆盖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将昔日的破败和不堪掩藏在了绵绵飞雪之下。   “将军,长南知府来了。”   李戍掀开军帐的帘子,恭敬的走进来汇报。   此时的洪延沉正在看南海的布局图,他听闻李戍的话,有一丝惊讶:“新上任的许知府?”   “是的,将军。”李戍脸上难以掩饰欢喜,“许知府还带了一万斤粮食、三只活猪,说是为将士们年节添些吃食。”   岭南县南城墙半面墙都倒了,洪延沉他们也不敢走远,只能够就近安扎住营,为了更好的护住百姓,他们就索性沿着南海岸码头扎营。   而南城墙的正大门就是南海码头,可想而知他们这些西河水军就是百姓的第一道防线,想要进入岭南县,就必须从他们的身上压过去。   他们这一驻扎就是五个月,所带来的粮草这几个月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但后续的补给一直都没有到,去了不少书信就像是石沉大海....   李戍知道这是二房又开始做幺蛾子了!   但没有办法,老爷子就是偏袒二房。   为了解决如今的困局,他们也不是没有想着修建城墙,可是他们一修建城墙,对面的倭寇就来捣乱。   一停止俢检城墙,这些倭寇又停止了骚扰。   真是一群打不死的臭虫!   也不是没有百姓来送粮,但是都被洪延沉退回去了。   因为岭南县的百姓过得也都不容易,他们也不能够给他们添麻烦。   好在靠近南海,还可以靠着一些海鱼度日。   “到哪里了?”   “已经在帐篷外了。”李戍憨憨的露了一抹笑容。   洪延沉立马站了起来,他道:“还不请进来?”   “见过指挥使大人。”进入军营后,许泽平行了个躬身抱拳礼。   洪延沉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许大人,无须多礼。”   这时,许泽平才看清洪延沉的全身面貌。   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十分的俊秀,好在那一双鹰眼足够的锐利,让人看了就心生胆怯。   洪延沉的个子并不算高,约莫一米七五左右,也不是特别的魁梧,凭着许泽平的估算顶多一百三十斤。   如此,若非那一身铠甲的衬托,那就是十分的欣长,完全没有武将的身形。   但是虚托许泽平的那只手的力道,让他知道洪延沉绝不是外面看上去的那么儒雅。   这一双铁臂,许泽平完全是挣脱不开的。   在他的虚托下,这个礼并没有行完。   “这些日子,劳烦指挥使看顾岭南百姓了。”   在洪延沉的邀请下,许泽平坐到了他们平日议事的小厅中。   “许知府说这话,让圣人听了倒是要怒斥洪某了,为大景效力本就是我们这些将士的职责。” 洪延沉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许泽平的面前:“军中过得粗糙,没有茶水相待,还请许知府不要见怪。”   洪延沉待人和善,远没有二品大员的架子,倒是与阿兄说的不好相处有几分出入?   许泽平倒也没有推翻阿兄的看法,双手的接过热水:“多谢指挥使了。”   “洪某痴长许知府十余岁,就厚着一回脸皮了。”洪延沉爽朗的说道:“也莫说什么指挥使了,若是许知府不介意,可以喊我一声延沉兄。”   洪延沉这么说,自然也是有自己考量的。   他既然要走这从龙之功,那么就会尽自己的能力为皇太子笼络人心。而许泽礼又是皇太子的左右手,那么身为许泽礼嫡亲弟弟的许泽平,四舍五入也就是等于他们的这派人了。   洪延沉不是没有自己的字,只不过这个字是他父亲取的,他并不爱这个字——长耀。   所以对外,他都不喜欢提起自己的字。   许泽平倒也没有多想,温和的笑笑:“延沉兄,你可以唤我一声远之。”   寒暄过后,许泽平说起了自己的来意:“延沉兄,我观南城墙的根基还在,可是能够动工修建这城墙?”   许泽平问起这话,洪延沉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将他们三次动工修建城墙的事情说了出来...   每次一动工,倭寇就偷袭来了。   许泽平听完这话也是沉默了,他迟疑的说道:“我们与南海相隔这么远,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修建城墙,莫非我们这里有内贼不成?”   洪延沉没有多说理由,示意许泽平跟着他走。   一路往外,直到抵达南海岸边,洪延沉指着海岸中央的那个点:“远之,你看到那个点了吗?”   许泽平隐约能够看到洪延沉说的那个点,“那是?”   “那是百越岛,百越岛从前是一个无人的岛屿,我们从前蠢笨,不知道此岛的重要性。”   倭寇盘踞在琉璃群岛上,距离大景约莫一千公里,确实很远。   但是百越岛不一样,百越岛只距离大景八百里!   可以说是大景到琉璃岛的一个过渡点,以前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个地理位置的重要性,等到他们意识到之时,已经晚了。   许泽平听出了洪延沉的意思,现如今百越岛已经成为了倭寇的盘踞点。 第307章 广南行11(捉虫)   “延沉兄,八百里的距离,他们又如何能够勘察到我们的行动?”许泽平微微蹙眉。   现如今也是仗着天气还算好,他才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小点。   就单凭肉眼来说,倭寇绝对不可能看到他们这边的行动的。   洪延沉叹息一声,他沉重的说道:“倭寇他们有个宝物,名叫千里镜,用这个宝物就可以看清楚我们这边的行动。”   千里镜?   许泽平的心思一转,莫非是望远镜?   关于望远镜的知识,许泽平想了半天,终于在脑海中的犄角旮旯中扒拉了出来。他记得高中物理老师说过,望远镜有两种组成方式:第一种是是凹面镜+凸面镜组成的。【物镜为凸透镜、目镜为凹面镜。】   第二种是凸透镜+凸透镜,也就是物镜和目镜都是凸透镜。   当然,两种方式的发明人许泽平也早就忘记了,更记不清那种方式可以看得比较远。   洪延沉看着沉默的许泽平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许泽平突然说道:“延沉兄,他们这个千里镜是不是这样长长的?”   说着许泽平用手指,就在雪地里勾勒出了一个简单的轮廓。   洪延沉有些诧异,“远之,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泽平拿出了从前忽悠贺祝的说辞忽悠洪延沉,“我幼时得过一本宝书,上面记载了一些算经题,其中有一道图案好像就是画着这个图。”   “那本书呢?”洪延沉呼吸急促,十分的激动的看着许泽平。   若是他们也有了这个宝物,就不用这么被动了,也可以观察到倭寇的一举一动!   “那本书后来被野猫给撕碎了...”许泽平看着洪延沉也不追问他是怎么得的这本书,连忙说道:“不过,我好像隐约还记得这千里镜的构造方式。”   “当真?”洪延沉情绪激动,控制不住的攥住了许泽平的衣襟。   许泽平一个不慎,直接被他举在了空中。   许泽平:....   洪延沉看着许泽平平静的神色,立马冷静了下来,他将许泽平放下来,搓搓自己的手掌,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远之,对不住了,我天生神力,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力气。”   “没事,能够理解。”   知道许泽平知道怎么做宝物,洪延沉心里那个激动,他知道事以密成,所以连忙就将许泽平拉进了自己的军帐中。   然后让李戍这些心腹严格巡逻军帐周围,不得让人靠近。   最后,他眼巴巴的看着许泽平:“远之,这千里镜要如何制作?”   这一刻,许泽平觉得洪延沉真的跟心机深沉挂不上钩。   许泽平询问他,这案几上的笔墨纸可不可以用?   得到确定答案以后,许泽平画出了两种千里镜的构造图...   “延沉兄,我们要制作出这千里镜,得先做出凹凸镜。”   凹凸镜是何物?   洪延沉神色严肃,他看向许泽平:“远之,我是孤陋寡闻,不知你说的这个凹凸镜要怎么做?”   凹凸镜的材料最好是用玻璃来制作,可是许泽平他也不会烧制玻璃啊?   “那宝书说过凹凸镜最好的原材料是玻璃,因为玻璃清晰透明,一面做凹面、一面做凸面。”他沉吟片刻说道:“若是寻不到玻璃,也可用琉璃代替,只不过琉璃的透明度不够清晰,效果可能不是很好。”   “那你会制作玻璃吗?”   许泽平听闻洪延沉的追问,他叹了一口气,“抱歉,我也不知道。”   洪延沉虽说遗憾,但能够从许泽平这里得到千里镜的制作方法已经是一大突破点了!   所以他已经要迫不及待的八百里加急,将这个消息上报给圣人,请圣人派遣最好的制作琉璃的匠人来广南。   而在洪延沉书写八百里加急信件时,许泽平也没有打扰他,而是转悠到了南海的军事布局图前。   沙盘上清晰明了的将大景、百越岛以及琉璃群岛的位置标注了出来,并且还将大景的战船以及倭寇的战船进行了站位排演。   许泽平想到了码头上停泊的十艘战船,一艘比一艘宏伟壮阔,一看就知道是这两年来的成果。   这几年,许泽平虽说耕耘在岭北县,但是关于大景的战船成果,岑天元每年都会书写告诉他。   现如今军用战船已经更新到了盛安二十二船,战船载人数也能够达到二千人。   这看似距离盛安帝的要求已经很近了,实则还是有一大截的差距。   因为这是抛开战船上的弓弩这些来算,将盛安二十二船暗器弩机这些一完善,核载人数最多在一千五百人。   而要说最成功的一点就是盛安二十二船的速度,如今它可达日均航速100海里,在空船之时,更甚可达130海里。   所用风帆已经达到了12张,也已经达到目前水平的极限了。   若是想要在提速,只怕是要造出发动机来了。   许泽平看过盛安二十二船的船型,清楚目前西河水军用的十艘船都是盛安二十一船,盛安二十二船还没有投入使用。   就目前来说,盛安二十二船配备的暗器和弩箭已经达到了冷兵器的极致,若是再想升级武器装备,只能够将目光投放到热武器上了。   许泽平隐约记得明朝已经出现热武器了,有火铳、还有大炮,但如今大景并没有...他拍了拍脑袋,清醒了过来,这是个架空的小说世界,切不可对标历史。   许泽平虽然不知道火铳这些是怎么做的,但隐约记得火药好像是一个炼丹士用烟花怎么炼出来的?   洪延沉写好书信,走过来时正见许泽平盯着战船看得入迷,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远之,听闻你跟着岑侍郎学习过造船?”   许泽平正沉迷在要不要找人研发热武器的思绪中,猛然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下意识的应答:“是。”   “那你觉得我们大景还要发展多久,才能够追上倭寇他们的战船水平?”   许泽平瞪圆了眼睛,所以他们大景拼命的造船是为了追赶小倭寇?   他们华夏历史上可一直是小日子跟在他们的屁股后头,怎么到了这里就倒反天罡了呢?   果然小说就是小说,作者真是在这里瞎几把乱写!   唾骂归唾骂,许泽平面上还是不耻下问,将自己好奇的地方问了出来:“延沉兄,我们泱泱大景如何比不得倭寇?”   洪延沉摸了摸鼻子,说道:“远之,你可知如今倭寇的天皇是何人?”   听说是姓慕容?国号为灵。   许泽平后知后觉,大西朝的皇室就是姓慕容吧?他们的开国皇帝叫慕容灵阳。他们东湘还有一座灵阳楼呢!   “所以他们是前朝余孽?”许泽平试探性的说道。   “是的,如今倭寇天皇慕容宸,正是前朝末帝的第三代孙....”   当年大西朝末帝纵火自焚于洛阳宫时,烧毁了大量书籍,连同史册以及算经这些重要典籍焚毁了很多...   而末帝的长子由大西朝的最后一支兵马护送,携带了大量文献南逃。   他们一路逃亡,直至乘船漂洋过海。   文武帝开国之时,政权不稳,见他们已经逃出了自己的国土范围,也就没有再追究,毕竟当时的航海方面更为的落后。   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一路逃亡到了琉璃群岛,并且夺取了倭寇的政权,改国号为灵!   且经过这些年的蛰伏,他们的航行船竟然更为先进,能够不远千里北上来骚扰他们大景的边境!   一想到这里,洪延沉就恨得牙痒痒,他有不少兄弟将士折损在了倭寇手里。   就是因为他们的战船有藏船的本事,一旦他们的大船被毁,这些臭虫就会驾驶小船逃离。   而他们大景的战船还没有摸索出这个,很多时候战船被毁以后,将士们要么淹死、要么就被这些臭虫给射杀死。   盛安帝一直不承认灵国政权,称呼他们为倭寇,为的就是防止一些奸臣贼子打着反景复西的名头动乱民心。   听完洪延沉的话,许泽平反而没有那么气了,现如今倭寇被灵国统治...嗯,四舍五入之下,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   历史背景了解完毕,回到最初的话题:“延沉兄,倭寇他们船只的小船是藏在那个位置,是甲板下面的位置吗?”   “看得不是很真切。”战场上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射杀,洪延沉也没有观察的很细致,他凭着感觉说道:“应该是在船底这个位置。”   许泽平又问了洪延沉几个问题,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若真是按照他的心里所想,逃生的船只放在战船的底部……   要么就是在做战船时,他们下面这一层做了空心,逃亡的小船根据船身的弧度设计了贴面的弧度...要么下面的船舱就是活动舱,一旦战船毁坏,就会自动弹跳出来。   但他也没有一口就说出答案,而是说他要再想想。   转而他问道:“延沉兄,倭寇他们战船上配置的船弩能够射多远?”   ...   洪延沉从许泽平这里知道不少关于战船的事情,只觉得他真是个宝,若不是许泽平次日还要去搭建百姓住所的事情,他还真不想放人。   而到达县衙后宅休息的许泽平,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好像是去想办法修建城墙的,怎么给洪延沉打工去了?   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过这个倭寇也是个麻烦事,如果不将他们解决掉,这个城墙也是难修得起来。   要是有办法,让城墙在一夜就建成功了就好!   迷迷糊糊中,许泽平睡了过去。   在临睡前,他的脑海灵光乍现,好像想到了什么.... 第308章 广南行12   一觉醒来,许泽平兴奋的从床上蹦跶了起来,他想到了鸿门宴!   哈哈哈,他有法子治这个小倭寇了!   昔日诸葛先生以心理战术用空城计逼退司马懿,今天他也要用心理战术,用鸿门宴玩弄小倭寇。   常捕头看着风风火火从正房冲出来的许泽平,正想拦住他,不想许泽平理都没有理会他,直接驾着马车就往外冲。   “大人,您去哪里?”常捕头不放心,边喊边追了出去。   “我去找洪将军!”许泽平抬起手,往后挥了挥。   许泽平到达军营时,洪延沉正在训练将士。   冬日里,他还带领将士在南海中潜游。   李戍还在岸上大喊:“将军加油、吴猛要追上您了!”   “许大人,您来了?”   刚下马车,巡逻的士兵就注意到了许泽平,连忙迎了上去。   昨日那顿美味的红烧肉他们可是没有忘,差不多三个月没有沾猪肉了,三头活猪可是把他们吃美了。   现如今见着许知府,他们也是十分的殷勤。   “你们将军呢?”   许泽平将马车交给巡逻的士兵,顺嘴问道。   “我们将军在训练。”   在士兵的引导下,许泽平到达了南海码头上,看着数千士兵在海中潜游,当头的正是洪延沉...   “许大人,您怎么来了?”李戍见了许泽平立马就问了好,然后大声喊道:“将军,许大人来咯!”   洪亮的嗓音,那是震耳欲聋啊!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洪延沉从水里走了出来,湿漉漉的黑色中衣贴在他的身上,隐约还能够看出他的一身腱子肉。   洪延沉接过李戍递来的澡巾胡乱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对李戍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是!”   在回军帐的路上,洪延沉随口说道:“满身的伤疤,怕吓到这些新兵蛋子。”   许泽平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理解。”   回了帐篷内,洪延沉背对着许泽平就开始脱衣服。   许泽平看着他满背的刀疤,有些不大好意思,扭过了头去。   洪延沉似乎是察觉到了许泽平的动作,倒是爽朗的大笑:“都是男人,远之你们这些文人还真是讲究!”   换好了衣物,洪延沉这才说道:“远之,你不是说今日要搭建百姓们的收留所吗?怎么来我这里了?”   “延沉兄,我想到了对付倭寇的一个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   洪延沉昨日就见识到了许泽平聪明的脑瓜子,对于他的计策,自然是十分的好奇,他惊喜的说道:“说来听听。”   “我们先来一个鸿门宴...”   许泽平的计策的第一步:将南城墙断裂的地方丈量出来,让木匠做出两块等高、等宽、等长的木板出来。   许泽平第二步,撤兵【这里的撤兵,自然不是真的撤兵,而是让这些将士们都潜伏到四周】,然后他们就将两块木板沿着外城墙竖立起来。   倭寇他们不是喜欢在他们修建城墙的时候,捣乱吗?   那么看着他们修建城墙,自然会来偷袭。   一旦倭寇来偷袭,他们就用弓弩将这些要登岸的倭寇给射杀死。   第三步,就是当着逃亡倭寇面,将两块空木板拆下来,让他们知道自己被这场鸿门宴给设计了。   这三步一过,许泽平才好进行第四步。   等到他的水泥造出来,他们就再使用一次鸿门宴。   因为许泽平的第四步,是直接将水泥浇灌在两块木板之间,利用两块木板来浇筑水泥城墙。   第四步是基于前三步的成功,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前一次的教训,他们再进行鸿门宴,小倭寇的心理肯定是认为他们在诱惑他们上岸。   洪延沉虽然不知道许泽平嘴里的水泥是什么,但对于他这个法子却是十分的满意!!   是啊,亏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想到引敌上岸呢?   虽然他们在海上的战船不敌倭寇,但是他们陆地上的作战可是碾压倭寇啊!   看着许泽平端方模样,洪延沉摸了摸下巴,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泽礼的脑瓜子溜溜转,就像纵横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他这弟弟这么一瞧,也不是个简单的,模样在端方,也阻挡不了那颗一转十八弯的脑子。   许泽平看着洪延沉久久不说话,狐疑的说道:“不成吗?”   “成!”洪延沉一拍板:“我们就这么干!”   二人敲定完鸿门宴,许泽平就匆匆赶回县衙,而洪延沉开始清点他们的弓弩以及想着如何挖出暗道来.   回到县衙许泽平也不顾得自己还没有用早膳,直接将岭南县的县丞和主簿召集起来,跟他们商议县城安居问题...   岭南县城其实是一个很特殊的县城,因为从地理位置来说,县城在最南部,乡镇在北部。   这也是为何岭南县城墙被砸毁的重要原因,因为倭寇从南海码头一上来,就是岭南县城的城墙,他们不砸了城墙又如何进入城内抢夺粮食呢?   许泽平从府城一路南下,其实是从岭南下面的乡镇一路驾驶马车来到他们的县城的。   故而他买到三头活猪,也算是顺路而来。   至于岭南县为何这么建立?   主要是为了收取市舶税以及海税!   大西朝之时,这一块并非称之岭南,而是叫岭南镇、归岭中县管理。   那时候岭中县会与倭国通商,说是通商,其实更多的是倭国来偷学大西的农耕技术,且倭国还十分的狡猾,经常不交通关海税。   大景朝建立以后,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就将岭南镇划了出来,单独做了一个县城,又将临近的几个镇子拨给岭南县管理。   所以这一次岭南的损失惨重,因为是县城被抢,不仅县衙库房被洗劫一空、各路商户的钱库也是被抢了个干净。   县城都没有钱没粮,他们不往外逃又能够如何?   现如今城中的房屋也是损坏严重,一些商铺、宅子想要低价售卖,都没有人敢来接手...   毕竟外头的倭寇还忽视眈眈着呢!   “现如今县城中还有多少百姓?”   岭南的董县城窘迫的笑笑:“不足八千人。”   “原来呢?”   “将近两万人。”   岭南县城的海产丰富,加上水运又发达,只要倭寇不来犯,他们的日子其实还是很好过的。   因为很多商人都喜欢南下来他们这里收购海产品,如此经济贸易、他们在县城很好讨生活。   多数百姓在农耕结束,也都喜欢跑到县城来打些零工,挣点小钱。   县城能够支撑近两万百姓过活,经济上又怎么会居大景倒数呢?   当真都是倭寇抢去了吗?   董县丞看着知府大人凝重的神色,也不敢插话。   “我听前任知府说过,你们这里的税收情况,一年粮食税收不到三万石,照理说你们不更应该花心思在农业上面吗?为何都拥挤进入县城?你说的人口数量来说,本官是百思不得其解。”许泽平没有直面话题,而是委婉的说起:“莫非是粮食不好种植,都跑来从商?若是从商的话,那为何你们这里的商税也不多?一年也就一万多银钱?”   “大人,黄知府没有跟您说吗?”董县丞舔了舔嘴皮,他道:“我们广南省三府一洲是还有一份额外税收的。”   “什么?”许泽平一下子脑袋蒙了,这还有什么他不知道东西在内吗?   “我们还有一份军税。”   他们收上来的总税收,要先匀出五成作为军税给西河水军。   这剩下来的税收才是他们的纯税收,这一份纯税收的三成用于县衙,另外七成上交给府城。   以地方财政去养兵,这一点是许泽平是真心不清楚的。   好像也没有人跟他说过....   在他的概念中,大景有军屯...卫所的将士能够自足自给。   所以广南穷,不是真的穷而是养兵穷?   这个问题还真是与他所想有很大的出入啊!   就这个问题,许泽平好像打开了一个新思路,“是不是在倭寇拥有那个千里镜以前,没有这么紧盯我们岭南?”   董县丞已经在岭南为官二十载了,说实话若是没有今年这个意外,他是该辞官归乡了的。   “大人,您说的没有错。”董县丞将他知道的都吐露了出来,“这个宝贝好像是他们今年得到的,从前倭寇突袭都是有规律的,约莫三到五年一袭,毕竟相隔着八百里的南海。”   西河水军享着广南省财政的供给,自然也不吃干饭的,为了更好的保护百姓,   他们在广南省的每个县都设县卫所,驻军五百到一千。   南海太广,各地都有上岸的地方。   而这一点,就与其他省拉开了差距,因为其他省只有州府设置卫所。   从前倭寇没有千里镜,不清楚岭南的局势,所以每次偷袭,有卫所将士顶着,他们既是抢,也抢不到什么东西。   而且将士撑一撑,他们还能够支撑到援军赶来。   等到援军一到,这些狡猾的倭寇就驾船跑路。   今年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借着千里镜洞察了卫所将士的行动...偷袭成功。   卫所五百将士,惨败,无一生还。   援军赶到时,岭南城已经失守。   许泽平看着抹眼泪的岭南官吏,心中大震,其实他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岭南失守背后的勾当...   许泽平替这五百将士愤怒,也替岭南的百姓感到难过。   他终于知道为何西河提督能够将整件事情忽悠过去了。   因为千里镜,还真是“事出有因”呐!!   许泽平闭了闭双目,他深呼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现如今县城中没有地方住的百姓有多少?” 第309章 广南行13   “大人,现在还留在县城中的百姓,约莫有将近两千人没有地方住,他们如今基本上都滞留在城郊的观音寺中...”   倭寇入了岭南县,不光抢夺了钱财粮食,还焚烧了不少的房屋。   滞留在观音寺的这批百姓,便就是被被焚烧房屋的受害者。   “杨主簿你带人去观音寺告诉这些百姓,你就说县衙要修建水泥厂,招募工人。不拘男女,包吃包住还会发放银钱。”   许泽平最初的想法是给百姓们搭设临时住所,让他们渡过这个难熬的时期,但和洪延沉敲定完计策以后,他又改变了主意,反正要捣鼓水泥,还不如将这批劳动力抓起来,还可以杜绝白嫖的心理,一举多得!   小农社会,劳动才能够换取美好果实。   许泽平看向董县丞:“董县丞,你去寻摸工匠,我们要搭建厂子。”   “是!”   将这两步安排妥当以后,许泽平回到衙房开始画水泥厂的图纸,心里则是在想两件事情:一,水泥的配比;二,水泥的利润到底是上交还是?   水泥的原材料是石灰石、黏土以及铁矿粉,许泽平已经在工地上干活,对于水泥如何配比心里是清楚的。   现如今为难的地方,是原材料以及煅烧,石灰石和黏土好找,石灰石可以到火山口附近去找、而黏土就更好找,岭南就靠近南海,随处都可以挖的到。   唯一让许泽平犯愁的是,铁矿粉。   冷兵器时代,铁矿石是很稀缺的资源,因为铁矿石是冶炼铁器不可或缺的东西。所以朝廷对于铁矿山把握很严格...   长南府不是没有铁矿山,但这铁矿山是握在朝廷手里的,若是自己贸然开采,想必也是要吃挂落的。   想到这里,许泽平还在盘算的问题,他已经有了答案,上交给大景朝吧!   依照许家如今的地位,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力,即使是造出来水泥,也绝对不可能抢得过那么些公侯世家,与其到时候被逼着交出去,还不如现在就呈给圣人,留给好印象。   如同那牙刷厂子一样,利润就是岭南县的税收吧。   想清楚以后,许泽平立马写折子。   折子写好以后,八百里加急寄往燕京。   水泥厂是存在废水污染的,所以这个选址也是极为重要的,许泽平打开岭南县的平面图,最后将水泥厂敲定在了岭南的东郊。   东郊那边是荒山,有一条河与南海相连,又无人居住。   水泥厂一共是六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煅烧窑、第二部分是制作厂、第三个部分就是污水过滤站。   关于污水处理,许泽平其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因为他自己的见识也只有那么多。   所以他想到的办法就是,格栅、沉淀池将一些污染物过滤出来,然后将剩下的污水排入海洋,通过海洋净化。   虽说有些不道德,但这也是他能够想到的办法了。   剩下就是工人们的吃住地方了,第四个部分是食堂、第五个部分是男寝、第六个部分是女寝。   这个投资下来,绝对不小,所以他这些资金问题也如实告诉了盛安帝。   若是没有意外,长南府府衙中的两万白银,就是他的启动资金了....   次日,许泽平将厂子的平面图交给曹县丞,也把修建厂子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了。   至于杨主簿,许泽平则是将工人的伙食、工钱这一块给他管理。   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许泽平就带领人准备上岭南县青焰山的火山口,寻找石灰石了。   十二月二十八,洪延沉正兴致冲冲的跑来县衙找寻许泽平,准备告诉他,计划可以开始了。   却没有想到扑了个空,曹县丞告诉他,许知府外出去寻石灰石去了。   而于此同时,洪延沉与许泽平的折子已经一前一后到达盛安帝的手上了!   “好!”盛安帝看完两份折子,兴奋的低吼一声,控制不住的将手拍在了案几上:“朕就知道把这小子是个人才!”   盛安帝年纪大了,前些天又大病了一场,太医说情绪波动过大。   伺候的黄司正小心翼翼的说道:“圣人,太子今日离开前,让奴才务必伺候好您,不然奴才的人头就不保了。”   盛安帝知道熙和孝顺,自己生病的这一个月多,他宁愿将监国的权利让出去,也要给自己侍疾。   侍疾这的一个月,尽心尽力,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了进去。   相比去太子,另外几个儿子只会争权夺利,太子让出监国的权利,他们一个个挣的就跟斗鸡一样。   最为跳脱的就是晋郡王了!   看着他们这些狼狈的蠢样子,盛安帝心中气愤,即使是自己驾鹤归去,也还有储君在这里呢?!   又何时轮到他们这些跳梁小丑?   自己的身体是太子衣不解带伺候了一个多月照顾好的,盛安帝自然也要顾及一点,他瞅了一眼黄司正:“你这个老滑头,有话就好好说,搬出太子作甚?你的主子还没有死呢!”   “哎哎哎,奴才知错了。”   黄司正自打从岭南回来,脑海中都还是程哥儿那双熟悉的眼眸,他硬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可是一直都没有想到哪里见过,直到前两天圣人让他去整理旧物时,猛然翻到了逍遥王成亲后的一幅画像,他才头皮发麻,许主君的那双眼眸分明与逍遥王妃的眼眸一模一样!   他又算了算年纪,许主君的年纪正和小郡君一般大。   他本来想说,但太医说圣人如今大病初愈实在不宜情绪波动过大。   所以黄司正打算先调查清楚,得到确定的答案,在告诉圣人,免得圣人空欢喜一场。   从前没少闹出这乌龙事,他不想圣人这把年纪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伤心事。   他身在皇宫又走不开,只好把这件事告诉太子。   于是才有了太子嘱咐他的话。   黄司正听闻盛安帝这笑骂,也知圣人并没有真的生气,乐呵呵的应答了下来。   盛安帝撑着案几站了起来,他打手一挥:“去,把皇宫制琉璃最好的工匠找出来,朕要派他们去往岭南!”   “是!”   岭南县青焰山又一座死火山,许泽平前往青焰山也是打算碰碰运气,若是没有找到石灰石,他就再去其他的火山口找一下。   没有想到老天爷关照他,还真让他找到了!   等到他满载而归时,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九日了。   看着天空又下起的小雪,他知道今年不能够和程哥儿以及两个小团子一起过年了。   虽然有些失望,许泽平还是要打起精神,他一挥手说道:“好了,你们将这些石灰石拉到东郊的厂子去,今年就算是放假了!”   许泽平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放心,罢了,他自己也去一道吧!   毕竟,他也要去看看这建造的进度。   到达东郊厂子之时,一排小木屋出现在他的眼底...   曹县丞穿着粗布棉袍站在场地中央监工,匠人师傅则是指导他们如何动工,工人们淋着雨雪不辞辛苦的在挖着地基。   这些工人有男有女,都是壮年劳动力。   远远的许泽平还能够看到,有一些孩子、老人打着下手,他们在旁边熬着姜汤,要喝水的工人就去接过他们熬制的姜汤。   许泽平看着圈上的地方已经初显规模,他知道周围的树木已经砍伐成了临时房屋的原材料。   他站在高山之上,将这些都映入眼底,明日就是团圆节了,他也不想给这些人增加压力,许泽平收回自己的步伐,他对着常捕头说道:“你去告诉曹县丞,明日起开始放假,这些工人们就可以在这厂子休息,一样管饭,等到初四再开始动工。”   “是!”常捕头给兄弟们使了一个眼神,他们十五六人就拉着板车直奔小木屋。   等到许泽平他们回到县衙已经是戌时,明日大年三十,开放布施的事情,他也都和曹县丞碰好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从曹县丞这里听到了详细的进度...   按照许泽平的意思,他们是先从男工、女工住的宿舍修起,因为进度的问题,他们临时搭建了十个木屋,除去放粮食的仓库,如今有九个屋子能够住人,睡得都是大通铺,收留了将近九百人。   从杨主簿这里,听到了上工的人数...   赶到厂子找差事的将近三千人,但因为住的地方有限,最终只有八百五十人留了下来。   其他人都遗憾的回去了。   听到这些事情,许泽平知道创收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到达县衙内,又寒暄了几句,许泽平与常捕头等人就返回了宅邸准备休息。   只是他们站在院外,就注意到里头亮起油灯。   许泽平正想着,是谁在里头住着呢?   大门就打开了,小虎恭敬的说道:“少爷,您回来了?”   看着小虎,许泽平有些不可以思议,他瞪圆了双眼:“你怎么来了?”   小虎一直守着大门,一听到脚步声就迫不及待来开门了。   小虎嘿嘿一笑:“少爷,可不光小的来了呢~你去后院,有惊喜哦!”   许泽平想到了什么,他迫不及待的往后院走。   因为家眷来了,小虎就将捕快们都留在了前院。   “阿父!”   许泽平一推开主卧的房门,两个小团子就哒哒哒的从榻上跳了下来,直接朝着他扑来!   程哥儿微微一笑,“平平,我们来陪你过团圆节啦!” 第310章 广南行14   “布施了!”   “知府大人,来给我们布施了!”   “知府大人,让我们拿着碗盆去县衙领吃食啦!”   董县丞找了两个流浪的小乞儿,给了他们一人两个肉包子,让他们到大街小巷溜达叫卖。   县衙大门口已经支起了三口大锅,县衙所有官吏都在干活,许泽平也不例外,他们烧的烧火、劈柴的劈柴、和面的和面...   一口锅熬着白粥、一口锅蒸着馒头、一口锅蒸着肉包子,袅袅的热气从大年三十的辰时开始。   很多百姓跟着小乞儿的叫喊声,一路朝着县衙大门口跑去。   他们看着县衙大门口长长的队伍、喷香的米香,他们猛地咽口水,连忙回去拿碗拿盆。   许泽平看着很多百姓已经排起了长队,他知道气氛已经差不多了,他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大声说道:“过了今日,明日就是明年的开始,明年我们一定会驱除倭寇,换我们一个平安盛世!”   “驱除倭寇,平安盛世!”   “驱除倭寇,平安盛世!”   知府大人铿锵有力的声音,让这些百姓看到了希望的力量,他们纷纷附和。   大景没有放弃他们,他们自己也不可以放弃岭南!!   若想天下安定,必须稳住人心。   只有百姓们的心稳了,不愁没有将来。   “回去吧。”洪延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隐下了眼中的赞许。   李戍提着手里的两条海鱼,他有些不解:“这鱼不送给许大人了?”   洪延沉看着络绎不绝的百姓,他沉默的盯着李戍:“你不会让人偷摸的送到后宅去吗?”   李戍:都怪大人你没有说清楚。   在许泽平稳定好百姓的心,布施正式开始。   一人一碗粘稠的白粥、一个馒头、一个肉包子,馒头个大扎实、肉包子皮薄肉多。   好些人在接过吃食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也不顾吃食的滚烫。   这一幕看得董县丞等人很是心酸,该死的倭寇!   百姓越来越多,县衙官吏的手脚也越来越忙,没有人催促,但他们只想让百姓尽快吃到吃食。   “阿爹,阿父不陪我们吃午饭吗?”   圆哥儿、满哥儿他们跟着程哥儿站在县衙的仪门前,看着忙碌的阿父一会儿劈柴、一会儿和面,两双相似的眼眸看着程哥儿。   两个小家伙吃过早膳后,就缠着程哥儿要去找阿父。   程哥儿怕打扰到县衙布施,就一直哄着两个小家伙乖乖听话,还领着他们踢毽子。   一直到吃午饭时,两个小家伙一直闹着要和阿父一起吃午饭,没办法了程哥儿才领着他们走到这里。   但来之前,程哥儿就跟他们申明不许闹腾、不许去打扰大人做事。   他们也都乖乖答应了。   “你们阿父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你们不许去打扰他。”   “有意义的事情?”   圆哥儿和满哥儿看着很多很多人,都在排队领食物,他们小小的脑袋都在思考一件事情,吃饭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吗?   “阿爹,吃饭也是有意义的事情吗?”满哥儿率先将自己的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是的,吃饭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程哥儿蹲下身子,看着两个小家伙,耐心的解释:“圆哥儿、满哥儿,你们要记住,很多很多人都是吃不饱饭的,所以我们不可以浪费粮食。”   他们还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会吃不饱饭,但是他们知道饿肚肚的滋味。   在他们挑食不吃饭的时候,阿爹就会让他们饿肚肚。   直到他们知道饿肚肚的滋味以后,才不敢再挑食。   看着这长长的队伍,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的应答:“好,我们不会浪费粮食的。”   “阿爹,肚肚饿了。”圆哥儿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皮,他指着许泽平:“快让阿父,跟我们一起去吃饭饭。”   “阿爹,满哥儿也肚肚饿了。”   程哥儿摸了摸他们的脑瓜子,温柔的说道:“你们答应过阿爹什么事?”   “不许打扰大人们做事。”圆哥儿和满哥儿相互看了一眼,这才说出答案。   “对,不可以打扰大人们做事。”程哥儿狭长的猫眼中是一片赞许:“现如今你们阿父在做事,所以我们不可以打扰,现在肚肚饿了,跟着阿爹回去吃饭饭吧。”   看着阿爹伸过来的双手,两个小家伙又看了一眼忙碌的阿父,最后握住阿爹的手,跟着程哥儿回去了。   除夕这场布施一直只持续到下午的酉时,董县丞才代表许知府说道:“这场布施持续四日,一直到大年初三,明日继续!”   许泽平与八名捕快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宅邸时,迎面而来的是食物的清香,忙碌了一日,他们才想起今日都只葫芦吞枣的啃了两口包子。   小虎殷勤的迎了上来:“少爷,各位官爷,团圆宴摆好了。”   粮食有限,所以团圆宴也很简易,看似是六大碗,实际上就是三个菜重复摆盘。   一道酸菜鱼、一道白切鸡以及一道时蔬。   菜量有限,又是几个大老爷们,许泽平抬手说道:“辛苦诸位了,今日团圆节,幼子千里迢迢而来,本官就失陪了。”   “大人,团圆节安康。”   寒暄完以后,许泽平从正厅离开,小虎笑着为八位捕快上酒。   八位捕快招呼小虎一道用膳,小虎笑着婉拒了。   许泽平到达主卧时,程哥儿正好给两个小家伙洗完澡,他和春月将两个小家伙从耳房中抱出来。   看着许泽平一身风尘,眉眼弯弯:“吃了吗?”   许泽平摇了摇头,“还没有。”   “正好,我们也还没有。”   说罢,程哥儿就让春月去喊冬天上菜。   “阿父,除夕安康!”   “阿父,除夕快乐!”   两个小家伙穿好靴子,趁着菜还没有上来,他们乖乖的给许泽平作了一个揖。   “好好好,除夕快乐安康。”   看着乖乖巧巧的两个儿子,许泽平乐开了花,本来是想准备红封的,但因为今年繁忙,把红封给忘记了。   他蹲下身子,平视两个小家伙:“你们的心意,阿父收到了,阿父祝愿你们平安长大,健康又长寿。”   “谢谢阿父!”   一家四口的团圆宴也是很简单的,一道清蒸全鱼、一道白斩鸡以及一道时蔬。   “阿父,满哥儿要吃鱼。”   “阿爹,圆哥儿要吃鸡腿。”   满哥儿从小就爱吃鱼,圆哥儿则是爱吃肉。   程哥儿将鸡腿夹到圆哥儿的小碗中,温柔的说道:“要让阿爹,给你把鸡腿剪碎吗?”   “不要,圆哥儿是大孩子了!”圆哥儿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骄傲的昂起小脸,他捏着鸡腿,嗷呜一口。   然后乐弯了眼眸,“好吃。”   许泽平夹了一筷子鱼肉,耐心的剔了鱼刺,然后放到满哥儿的小碗中。   满哥儿甜甜的一笑:“谢谢阿父!”   简单的宴席,却让一家四口吃的十分开心满足。   用过晚膳以后,许泽平先去洗澡洗头,程哥儿等到他洗完,自己才去洗的。   他洗完澡从耳房出来,只见许泽平给两个小家伙讲话本——   ....   第五天,狼真的来了。   放养娃在大声喊狼来了,村民们都不在相信他了。   最后,村民们的羊被狼群吃掉了。   ...   "阿父,放养娃坏坏,他撒谎。"   “对,都怪他撒谎骗人,羊羊才被狼群吃掉的。”   两个小家伙一人占据一半胸膛,他们乖乖窝在阿父的怀里,听阿父将话本。   只有在最后发表自己的言论时,两个小家伙才挣扎的起身。   许泽平看着两个小家伙相似的叽叽喳喳的发言,赞许的说道:“所以,我们不许干嘛?”   “不许撒谎。”   “对!”   许泽平支持两个小家伙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所以相对于程哥儿来说,他比较宠溺两个孩子,这也是为何两个小家伙黏他的原因。   许泽平将两个小家伙楼到怀里,“好了,你们该睡觉了。”   “阿父,你在讲一个话本我们就睡觉。”   “咳咳。”   就在两个小家伙讨价还价的时候,程哥儿清了清嗓子。   两个小家伙立马乖乖躺在了许泽平的怀里,闭上眼睛,不到片刻,一前一后两人就一前一后进入了梦乡。   许泽平将两个小家伙放好,轻手轻脚的披上外衣,从床上下来,走到程哥儿的身后:“祥儿,我来给你绞头发吧。”   程哥儿没有拒绝,将棉布递到了许泽平手里,仍由他为自己绞干长发。   静谧的时光,夫夫二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享受他们的独处时光。   等到擦干头发以后,许泽平将人拥在怀里,温柔的抚着他的背脊:“程哥儿,过了初三,你就带着圆哥儿、满哥儿他们回长南府吧。”   程哥儿沉默了片刻:“好。”   许泽平欲将第一次鸿门宴的时间定在初五,他希望年初大获全胜,给百姓给予新生的希望!   大年初一到初三,连续三日布施,让许泽平与百姓之间建立了一定的信任。   借着这个信任,他告诉了百姓他与洪指挥使驱除倭寇的信念。   初四清晨,程哥儿带领圆哥儿、满哥儿坐着马车向府城出发。   在与家人告别以后,许泽平向城外军营走去。   而岭南百姓听从许泽平的安排挖黏土的挖黏土、去砍树的砍树、挖地窖的挖地窖...   胆子大的队伍,会故意去南海边上挖黏土,为的就是吸引倭寇的注意,告诉倭寇,他们大景又要重修城墙了!   倭寇驻守在百越岛上的兵力不足两万人,具体是多少,洪延沉还没有摸清楚。   但是他知道,倭寇每次来捣乱派遣的兵力最多一万人!   最喜欢玩的套路是偷袭,趁着夜色偷袭。   许泽平到达军营以后,洪延沉先是给他展示了他们挖的地道。   以帐篷为掩护,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在帐篷下挖出一条长长的地道,到时候在撤离之前,一千精兵带足七日的粮食潜伏到地道里面。   展示了地道以后,他就跟许泽平说起了往日倭寇的常用的手段... 第311章 广南行15(捉虫)   倭寇在百越岛停留的战船约莫二十艘,每艘战船核载人数是两千上下。   每次战前,他们都会派遣十五艘战船。   十五艘战船以5+4+3倒三角型进攻,前五艘战船主防御、中间四艘主攻、后三艘是替补,即可防又可攻。   “倭寇还有最狡猾的一点是,他们偷袭之时不喜欢上岸,就用他们的床弩骚扰射杀我们的战士。”说道这里,洪延沉气愤的拍在了桌子上。   用床弩射杀?   许泽平眉心一皱:“他们的床弩是几连发的?射程多远?”   “他们床弩射程1里、乃是七连发、一次发射是五支箭!”   射程1里,正好是五百米。   许泽平忍不住摩擦着自己的指腹,他们二十二船的床弩是八连发、射程四百五十米,看来在这一块还需要改进。   当然话题回到正题上,因为收取海税的缘故,南海码头与城门的距离并不远,也就四百米的距离,所以刚好在倭寇床弩的射程范围内!   “延沉兄,目前我们军营中用的床弩射程是多远?”   “应该是0.8里。”   射程这一块,是他们在海上战船的短板。   “那挖的地道距离码头呢?”   "0.6里。"   许泽平眉梢一扬,自信的说道:“既然他们不下船,我们就逼他们下船!”   洪延沉惊喜的说道:“远之,你有什么好法子?!”   “延沉兄,我们在前六批弩箭上涂满油、后二批弓箭我们发射火把!”   油遇火迅猛燃烧,且它们又是漂浮在水面之上的,所以即使没有射中战船,他们也别想好过!   洪延沉有些不解:“在海上,射发火把有用吗?”   “延沉兄,你炒过菜吗?”   洪延沉愣了一下,反应极大的反驳:“君子远庖丁,我怎么可能进厨房!”   许泽平晒笑:“你若是经手过厨房就知道,油遇火会迅猛燃烧,而油又是漂浮在水面之上的。”   洪延沉像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他猛然眼前一亮:“远之,你果然是个鬼才!!”   战策一出,他们全城搜寻油。   当晚他们就将所有弓箭浸泡了油,然后一千精兵趁着黑夜带着食物躲藏到地道中去。   初五,许泽平与洪延沉在码头上表演了一出争吵,二人甚至是当众打了一架。   做戏做全套,不管倭寇是否将他们这些细节看到了,也要给西河水军撤离一个由头!!   大吵一架之后,洪延沉带着水军开着战船愤然离去。   百越岛慕容征拿着千里镜看着西河水军乘船撤离,兴奋的说道:“来人,备船,我们准备攻打大景!”   一个文人打扮的书生,小心提醒的说道:“大皇子,小心有诈啊!”   慕容征怒目圆睁,一把推开书生:“到底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别以为你有慕容玉那个贱种撑腰,就能够插手本皇子的事情了!”   正月初六,在西河水军离开后,许泽平开始指挥岭南百姓修建城墙,先是明晃晃的将十米长、五米高的木板搭建在断墙之上,然后派遣数百百姓开始噗嗤噗嗤的从南海挑着黏土上岸...   远远看上去就是重修城墙的架势。   慕容征用千里镜观察着了一天南海码头,眯起眼眸咬牙切齿:“他们就是在修建城墙,好不容易将岭南的城墙砸倒了,又怎么可以让他们修建城墙?!”   “众将士听令,进攻大景!”   这一次,慕容征身边的书生没有再反对。   是啊,他们好不容易砸倒的城墙,又怎么能够让大景修建起来?!   正月初七未时,许泽平混在人群中,远远的能够看到倭寇的十五艘战船迅猛朝着南海码头驶来。   约莫在2里的距离之时,他慌张的大喊:“倭寇来了,快跑,倭寇来了!”   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所有老百姓都跟着他混乱的往城中跑去!   慕容征站在战船上看着这些仓皇逃窜的百姓,哈哈哈大笑:“进攻啊!!杀死这些杂、种。”   十五艘战船以100海里的速度行驶,约莫半个时辰,十五艘战船就停留在了码头上,开始朝着城墙扫射弩箭。   洪延沉躲在断墙下,将这一切目睹在眼里,按耐着自己的情绪。   慕容征哈哈大笑:“跑了,都跑了,兄弟们给我上,在岭南抢到的一切都是你们的!”   随着他一句话毕,小倭寇们像下饺子一样开始下船。   这时,洪延沉知道时机到了。   他怒吼一声:“放!”   一千精兵从地道中拿着弩箭钻了出来,迅猛的连射六发箭矢!   漫天的箭矢,令慕容征一慌,随后他说道:“中计了,上船放箭!”   只可惜,他终究慢了一步。   又三千精兵从断裂的各处城墙中跳出来,与地道中的精兵一起发射点燃的火把。   火把碰到插在战船上涂抹油的箭矢,大火顷刻燃起!   战船上的倭寇已经自乱阵脚 ,一个个跟下饺子一般往水里跳。   ——冲!   洪延沉的一声令下,将士们分批冲刺。   第一批是拿着盾牌、手持长矛的前进的步兵。   第二批是手持弓弩的精兵。   ..   这一场战争快速而又凶猛,不过两个时辰,西河水军歼灭八千倭寇。   徒留慕容征驾着最后一艘战船仓皇逃窜,而他们西河水军不伤一兵一卒。   看着慕容征愤恨逃离,许泽平还让百姓们将竖起的两块木板给拆除了。   用千里镜观看情况的慕容征气得吐血!   大火虽说将倭寇的战船烧毁了个干净,但这些铁器却保留了下来。   ——哈哈哈,我们胜利了!!   在战事结束以后,躲起来的百姓一股脑冲了出来,开始欢呼雀跃。   这一场战争,少说也能够让倭寇们老实个一年。   琉璃群岛巴掌大的地方,他们的人口可是极为的有限。   八千士兵,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不少的人口。   这一年时间,足以让他们岭南好好发展发展了。   “烧了吧!”看着死去的倭寇士兵,洪延沉眼神一凝:“骨灰扬海!”   “是!”   在处理好倭寇死尸以后,染红的海水已经恢复清澈。   洪延沉让派遣士兵们,开始打捞沉下去的铁器。   他自己则是带人重新布置驻扎的营地,这一切弄好以后,开始书写折子,快马加鞭将这一场战事呈现给盛安帝,折子中着重赞扬了许知府的功劳。   许泽平回到县衙,让董县丞派人去各地宣扬今日战争的胜利...   ——并且让董县丞去宣传岭南粮食短缺,知府大人在收高价粮食,一斤大米可售卖1两银子。   想要盘活岭南的经济,必须要先将这些粮商吸引过来。   许泽平的这一招,自然也是跟着阿兄学来的,据说当年大伯在地方就任时,天降干旱,粮食短缺,阿兄就是这么给他支招的。   以高价粮吸引全国各地粮商,当应大于求之时,自然会争相抛售自己手里的粮食。   程哥儿离开之时,许泽平就嘱咐他回到长南府先买卖二十万粮食,让朱主簿带人运送来岭南。   许泽平收集粮食自然不是为了倒卖粮食,而是作为岭南的粮食底蕴。   只有他们自己手里有一定的粮食支撑,才能够不急,这样前来挣高价粮的粮商才没有法子占到他们的便宜。   这场战事大胜,岭南县的局面差不多稳固。   正月初九,洪延沉留下三千精兵,让李戍驻扎在岭南县,他带领兵马上了南洲。   正月二十五日,圣人派遣的烧制琉璃的匠人团队抵达岭南县。   此时许泽平正蹲在水泥厂里,带人噗嗤噗嗤的选矿石、然后磨碎矿石..   正月十六,开采铁矿的通过的折子到了许泽平的手里。   正月十七,许泽平就迫不及待的安排人手前往铁矿山挖取铁矿石...   最终部分铁矿石,在正月二十三日到达许泽平的手里。   战事结束以后,不少百姓都争相到水泥厂找事情做。   许泽平没有拒绝,当即招募了一千壮年劳动力。   将近两千工人全力开工,男工、女工住的宿舍院子在正月十五就搭建好了。   然后就是煅烧的窑炉以及过滤池,齐心合力,也在正月二十四日完工。   这段时间,各路商贩也开始陆陆续续返回岭南...   所以在竣工以后,许泽平安排工人们陆续离开水泥厂,并且告诉他们水泥厂一旦盈利,他们可有些报名。   “知府大人,圣人派遣制琉璃的匠人们已经到县衙了。”董县丞看着许知府正拿着锤子同工人们在敲打矿石,也顾不得灰尘冲进到了许泽平的身边。   许泽平这些时日一直想着水泥呢,就连倭寇的那一堆船弩都还没有来得及研究呢。   现如今听闻匠人们都来了,也值得将这些工作交给监工的主簿,自己跟着董县丞会县衙...   于此同时,洪延沉的奏折以及皇太子调查出来的文书,都呈现在了盛安帝的龙案上。   盛安帝看完皇太子查出来的事情,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就将幼弟的小哥儿接回燕京!   但是他看到洪延沉奏折上所叙述的大获全胜,他的心思又起起伏伏。   自打太祖开国以来,郡马就没有参政议事的权利。   他们都是享皇家俸禄、授予荣职。   按亲王郡君等级来说,郡马应该是授予从二品中奉大大散官阶一职。   只是许泽平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若是就这么卸了他的职务,他还是真心不忍心埋没他的才能。   思绪在盛安帝的脑海中绞弄,让他下不了决定,他抬了抬眼皮子,睨了太子一眼:“太子爷,你可调查清楚了?”   龙熙和立马说道:“父皇,关于堂弟之事,我特意派遣锦衣卫到清水镇打探...”   锦衣卫将程哥儿怎么被许泽平救出来,又怎么被许家收留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   “对了,父皇,这是锦衣卫画出来的人像。”   龙熙和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画像,呈现了上去。   盛安帝一打开画像,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是小郡君没错了!   他的样子和他娘长的可真像。   盛安帝还记得逍遥王婚后第二日,带弟媳来拜访阿爹时的情形。   那日正值太子妃被诊出怀了老二,他与太子妃前来报喜。   正好撞见逍遥王两口子... 第312章 广南行16   程国公的孙女,是皓明【逍遥王】自己去求的。   据说是七巧节上,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   可是磨了父皇将近三个月,父皇才下旨给他们赐婚。   他还记得初见他们两口子的场景,一向以冷面王爷著称的皓明,嘴巴都要上扬到天上去了。   就连同阿爹问好的声音都上扬了三分。   而逍遥王妃当时也是迅速的甩开了皓明的手,臊红着一张脸行礼,那双狭长的猫眼中透露出无比的慌张。   “父皇,要不要现在派人将堂弟接回来?”   盛安帝朝着龙熙和招了招手,“太子爷,你过来。”   龙熙和知道父皇有事情交代,他立马大步跨过去。   盛安帝撑着他的手坐回到了太师椅上,略带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龙熙和:“太子爷,若是你圣人,你会封你堂弟郎君什么官职?”   “儿臣惶恐。”龙熙和心里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彻底稳固,但是面上还是吓得马上准备跪下。   盛安帝将他拉起来,“大胆的说,咱们父子之间,无需害怕。”   “父皇,堂弟的郎君着实是人才,从清理隐田、海盐、再到治理岭北、就连战船上的床弩都有他的身影,现如今的岭南驱除倭寇第一战..”龙熙和将这些年来许泽平的功绩娓娓道来,“祖制授予驸马、郡马这些仪宾散官职位是为了保证我们龙氏江山的稳固,但如今我们龙氏江山已经稳固,堂弟的郎君又是大才之人,我们给他一个恩典又如何?”   况且王叔已逝,堂弟身后也无撑腰之人,也不怕宗族勾结。   盛安帝拍了拍他的手背,满意的颔首:“继续说。”   “按照儿臣的想法,会授予郡马广南巡抚兼中奉大大散官阶。”   巡抚乃是从二品大员,可以说是大景实权的顶峰文官了。   听闻延沉所说,许泽平已经在研制千里镜与水泥,两者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若是将它们造了出来,给他一个巡抚之位又何妨?   “好!”盛安帝道:“明日你去接你堂弟归京,至于郡马爷,等到他将水泥与千里镜造好了以后,让他进京述职。”   “是!”   许泽平不知道认亲这阵风已经刮到他的头上,此时他正与制琉璃的匠人师傅商议做千里镜的事宜...   经过一个时辰的讨论,双方都明白了彼此的需求。   许泽平就让董县丞带几位匠人下去休息,明日开始扶持匠人师傅修建烧琉璃的窑炉。   这些时日他也是连轴转,现如今空下来也觉得有些困乏。   但是现在也不是休息的时候,他回到县衙后宅,泡了一个热水澡,整个人爽利了开始回书房处理信件。   书房中的这一摞信念,都是前两日从长南府寄来的。   基本上都是程哥儿派人送来的,因为他现如今在岭南县,还有好些亲友不知这么回事。   顺手拿起第一封信件,是阿岩寄来的。   高岩开头就告诉了许泽平,关于岭北前任黄县令贪污税收的下场——黄县令抄了家斩了头、另外跟他同流合污的镇长,剥了身上的功名、三代不许参加科举。   随后他又说了希望学院的近况,告诉他孩子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最后在信件的落尾,高岩说道岭北百姓都念着他的好。   许泽平看着这厚厚的信纸,由衷的发出欣慰的笑容,然后开始提笔回信。   第二封书信是老师的回信,信上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一切都好,勿念。   看着愈发敷衍的回信,许泽平无奈的摇头,却仍是认认真真的嘱咐他好保重身体、不许贪杯,最后又告诉他了自己的近况,最后说道等千里镜研制出来了,一定送一个给他玩玩。   第三封信是程哥儿自己写的,他在信中说道,送进流芳小院的小乞儿苏铭已经跟百合接洽上了,苏铭已经说服百合跟他们合作。   现如今苏铭是百合的跑腿小杂役,百合也开始跟鸨妈妈攀拉关系,时不时的就会跟鸨妈妈捏腿揉肩。   信中也阐明了百合并非家人卖进流芳小院的,而是被人拐到花船上,然后卖进流芳小院的。   ..   最后一封书信是阿兄寄过来的,许泽平不知道为何看着远之亲启这四个字,他的心里有些打鼓,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许泽平打开信封,映入眼底的是许泽礼的那一手飘逸的柳体。   信中表达内容简洁明了——   许泽礼告诉他,正月初五之时,太子邀请他过府一叙。   在太子府中,太子旁敲侧击了程哥儿的身世,并且言明程哥儿很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他自然也是不敢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太子。   ...   在信封的落尾,许泽礼说道程哥儿很有可能是逍遥王遗失的哥儿,然后让他有一点思想准备。   许泽平看完这封信,腿一软控制不住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知道阿兄是重活一世之人,他说的很有可能那便是事实。   而后面的那句提点,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见过江长福、乔秧被招为驸马、郡马,也知道他们如今的处境。   江长福被授予从一品驸马都尉,现如今在翰林院做着六品侍读的闲职。   乔秧被授予从二品亚中大大散官阶,现如今在国子监做着清闲教谕。   许泽平自问自己寒窗苦读数载,甘心只做着闲散官职吗?   他闭上眼睛,他是不甘心的。   他还记得阿兄的那句话——达者方可兼济天下。   换做是在蓝星上,他没才没能,让他过这样的清闲又尊贵的日子,他是做梦都会笑醒。   但是现在他不一样啊。   三岁启蒙,就经阿兄引导读书。   四岁拜师,老师教诲他四书五经。   十五岁遇先生,引领他学算经、钻研造船术。   踏入官场之后,他更是见识了诸多悲苦百姓...   如若让他放弃这一切,他又怎么能够甘心?   许泽平捏紧了手里的信纸,约莫片刻,悠悠的叹息了一口气,这片刻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过很多的人和事,最终他的脑海中停留的只有他小夫郎亮亮的双眸。   罢了,若真的被封为散官了。   那便是时也命也。   圆哥儿、满哥儿出生以后,他也错过了太多他们长成的记忆,之后的清闲下来,也足以陪他们一起成长。   想通以后,许泽平将信纸燃烧。   看着化成灰烬的信纸,许泽平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那便是在圣旨到来前,他一定要经水泥和千里镜捣鼓出来。   次日开始,许泽平就全身心投入研究水泥的事情中去了。   这一研究就是两个月,在三月二十五日,他终于将水泥捣鼓出来的。   而这段时间,匠人师傅们也误打误撞的将玻璃给造出来了。   现如今正在专心怎么做凹面镜和凸透镜...   许泽平将水泥捣鼓出来,正想着明日召集人手浇筑城墙,就看到了常捕头匆匆忙忙跑来说:“许大人、许大人,皇、皇、皇太子来了。”   结结巴巴的声音,足以见着他有多么的激动。   皇太子耶!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顶顶尊贵的大人物,若不是老天开了眼,他们哪里能够见到这么尊贵的大人物?   许泽平心中一突,面上不由的绷紧了神色,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调整好情绪:“皇太子,到哪里了?”   “就就就”就在外头。   常捕快就了半天,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温润低沉的嗓音就传了进来。   “孤来了。”   许泽平也来不多想,立马跪下行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龙熙和穿着暗紫的常服,他也不顾及厂子里漫天的粉尘,上前一步将许泽平扶了起来,他温和的笑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这么生疏?”   龙熙和到达广南的第一站自然是长南府,他这次来也算是微服出巡,所以是十分的低调。   到达长南府以后,直奔府衙寻找许泽平。   却被同知告知,知府大人现如今在岭南县。   许泽平虽不在长南府,但他也无所顾忌那么多,直接带着太子妃直奔知府宅邸。   虽说已经确定程哥儿就是他的堂弟,但是一些证据还是要盘查的。   其中最重要的标志,是他们龙氏哥儿的金茶花。   第二一个是,祥云凤凰佩。   祥云凤凰佩是小王婶的及笄之物,小王婶临终前曾交代母后,这祥云凤凰佩被她系在了堂弟的脖子上。   祥云凤凰佩好检查,拿出来瞧瞧便是。   第一个金茶花,龙熙和身为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去检查。   若是让宫里的麽麽去检查,他又怕怠慢了堂弟,所以就索性将太子妃带来了。   妯娌间,相互看一下也不算唐突。   所以当他们上门说明来意后,程哥儿都有些懵圈了,他想过自己可能是哪家权贵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但是他没有想过他会是皇家遗失的郡君啊!   在稀里糊涂中,他任由这个雍容华贵的太子妃检查了他腹部盛开的金茶花...   而在太子妃确认后,他又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祥云凤凰佩。   认亲以后,龙熙和告诉了他关于他父王和母妃的一些事情...   在龙熙和的叙述中,程哥儿知道自己是被人从逍遥王抢走的!   他的母妃也是因为父王战死、自己被抢下落不明而郁郁寡欢而死。   听到这些程哥儿,终于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昔日所有的委屈都被他哭了出来,他不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他也不是被放弃的小哥儿,他是被人从母妃哪里抢走的小孩。   在太子妃也心疼这个自幼丢失的堂弟,所以见着他哭,也是不好受,她将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堂弟搂在怀里,任由他将以往的不幸哭出来。   程哥儿大哭了一场,心里终是好受。   他告诉了这个太子堂兄,自己曾经在养父母家中的事迹。   昔日在养父母家中的恩情,都化作了怨恨。   他们肯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第313章 广南行17(捉虫)   文州官员,姓程?   祖宅在燕京,且位高权重?   听闻程哥儿的描述,龙熙和心中已经知道人选了。   他今年三十有六,和小王叔差不多大,对于父皇一路走来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那也是有所耳闻。   小王叔战死那年是文景四十年,小王叔未满十九。   而他那年十五岁,早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   在文州为官、祖宅位居燕京的程姓官员,只有一个那就是程国公府、哦不,现在应该称为感恩侯的庶弟程西的儿子,程寅。   当年父皇跟贤王争斗时,程老国公一脉是贤王的走狗,没少给父皇下绊子走阴招。   后来父皇登基,程老国公应该是被处死的,但念在小王婶的临终遗言....父皇还是饶恕了他们,留了他们的狗命,然后这一脉就淡出了权利的中心。   程老国公卸了手里的兵权,留了一个空头爵位。   他的嫡子程东,是小王婶的阿父,正是如此,才能够燕京保留镇抚司使一职。   他的庶子程西被罢官,程西的儿子被贬至文州担任小小的同知一职。程西自觉羞耻,便就跟着他儿子前往了文州。   只可惜命不好,死在了路上。   当然这个死是“病死”的。   程老国公前些年就病死了,现如今接任他爵位的是他的嫡子,因为父皇恼了程家,所以在程东接任爵位时,直接被削成了侯爵。   二十一年,河东省大旱,各地官员腐败,相互勾结,贪污朝堂拨的救济粮,百姓们民不聊生,四处逃离...   多亏二十二年,许泽平在岭南任职时盘查人口黄册,将逃难来的百姓清理了出来。   这才让他们揭露了这场贪污案。   这场贪污案,斩杀的官员数高达到上百...   办理这场案子的钦差大臣是许泽礼,作为许泽礼背后撑腰的龙熙和,自然也知道详细的案情。   文州同知程寅也牵连在其中,不过他算是包庇罪,被撸了官职。   现如今一家,投靠在他大伯感恩侯府中。   若是当年堂弟是被贤王寄养在程寅家中的,那这就大有学问了。   因为贤王抢走堂弟,为的就是威胁小王叔,让小王叔从关北退兵,不许出兵帮助父皇...   当年逍遥王府可是被小王叔保护成了铁桶,即使是小王叔本人不在王府,也能够确保小王婶顺利生产。   小王婶是在生产后的第二天,堂弟被抢走的。   想到这些,龙熙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怪不得小王婶会郁郁而亡。   怪不得小王婶对于抢走她孩子的歹人左言右顾,前后不搭后语。   在那么安全的情况下,能够被抢走孩子的唯一可能,就是抢走之人必定是她最为亲近之人,能够让她不做防备。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娘家人。   一边是娘家人、一边是儿子,一旦她说出来,那程家一个九族大罪是逃脱不掉的,而不说出来,她对不起她丈夫对不起她自己的儿子。   日日揪心下,又如何能够活下去?   ——无论程家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请皇嫂转告皇兄,念在我的面上,饶恕他们一条贱命吧。   小王婶是死在母后的怀里的。   小王婶死后,母后病了半个月。   她一直在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小王婶,辜负了小王叔的嘱咐。   万千的念头在龙熙和的心中起伏,他也只能够劝慰一声:“堂弟放心,回了燕京,孤一定将这些歹徒绳之于法。”   如今的堂弟也承受不住他可能是被他外祖一家从母妃身边抢走的这个事实...   龙熙和在接洽好长南府中的一切后,他留了一部分锦衣卫在府城中,带领一部分锦衣卫直奔岭南县。   常捕头等人听着皇太子的这句都是一家人吓得腿脚发软,莫非他们的知府大人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藏身份不成?   倒是许泽平心里已经有了定数,他顺着龙熙和的力道站了起来,缓缓抬头看清了龙熙和的全貌,三十五岁上下年纪,容貌端正,气质温润儒雅,中等身高,不像是掌权的上位者,像是个读书人。   许泽平当然不会因为他这平易近人的气场而小瞧他,能够与贤王斗智斗勇这些年,还屹立自己储君位置而不倒的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   许泽平一脸惶恐的说道:“太子殿下莫要抬举臣了,微臣只是寒门出身,哪能与殿下这等尊贵人相提并论?”   说着,许泽平又要跪下去了。   若不是从洪延沉那里知道了许泽平的心眼子,龙熙和就还真信了这小子的惶恐。初入朝堂,就敢装醉做局忽悠父皇,又岂是个胆小怕事的?   父皇本想着将这小子拨去岭南多磨磨性子,等到自己登基后在施以恩泽,将他升上来,却没有想这小子是个有大本事的,硬生生的用三年时间将最贫瘠的岭北抬成了远近闻名的上等县。   气归气,父皇还是给了他向上爬的梯子。   不过到现在,父皇都还会时不时的谩骂几句这小子不识抬举!   见这小子在装傻,龙熙和倒也没有拆穿,他转而说道:“你这水泥研究的如何了?”   许泽平指着窑炉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我们刚将水泥熟料烧制出来,只要将这水泥熟料和石膏按比例混合调配,就能够得到微臣想要的水泥...”   龙熙和这话也算是打开了许泽平的话匣子,说起自己研制的东西,许泽平整个人都在发光,他侃侃而谈,将自己如何烧制熟料的这些经过都说了出来。   听着许泽平的有理有据的观点,龙熙和的眼神愈发的温和,是个有本事的。   厂子里捶打矿石的粉尘太重,呛人的紧,许泽平很快反应了过来,告罪说道:“太子殿下,这厂子的环境要污了您的这一身好料子了,不如微臣领着你上厂子外头转悠转悠?”   “可。”   厂子中的工人们都知道贵人来了,一个个都被管事束缚在厂子里,以免冲撞了贵人掉了脑袋。   所以当龙熙和和许泽平一前一后走到外头,外头十分的安静。   安静到只剩下呜呜的海风。   看着波涛汹涌的海平面,龙熙和率先打破了这沉默:“程哥儿的事情,想必你阿兄跟你提点了吧?”   跟着的数名锦衣卫,也是识趣的留出了空间。   “太子殿下英明。”   龙熙和倒也不在意许泽平的这点小心思,他平和的说道:“堂弟也多亏你相救,若不是得你相救...所以父皇愿意给你一个恩典,好生为民造福,日后短不了你的前程。”   许泽平一听,眼前一亮,自然是听懂了话音的潜台词,他诚恳的行了一礼:“多谢圣人、多谢太子殿下。”   “好了,一家人不用这么生疏。”   随后,龙熙和又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就带着数名锦衣卫离开了。   父皇现如今还在燕京等着堂弟回去,他自然不能够多耽搁时间。   看着龙熙和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许泽平脑海里还记着他的话——   堂弟与小侄子们,孤就先带着他们父子三人归京了,至于你,等着岭南城墙用水泥浇筑好了、千里镜也造好了,你就带着折子进京谢恩吧!   回过神来的许泽平,连忙追上去,想要托龙熙和给小夫郎带句话。   却还是慢了半拍,龙熙和等人已经骑马远去。   他只好写了两封信寄往燕京,一封是寄给许泽礼的,一封是让许泽礼转交给程哥儿的。   为了能够早些见到自家小夫郎,许泽平只好加快自己手里的活计。   三月二十六,他回到岭南县,与驻扎在城墙外的李戍会面,跟他说了水泥浇筑城墙的事情。   虽说阴了一把倭寇,但如今千里镜还没有造出来,他们看不到倭寇的动向...万一倭寇是个不怕死的,不惧他心理战术,硬是要闯这鸿门宴,那许泽平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倭寇不来那就是万事大吉,若他们真的头铁要闯,那他们也有应对政策。   “许大人,你放心,将军离开前,将你和他第四步计划已经告诉我了。”李戍一听许泽平的来意,就笑着说道:“这个地道我们不但没有填埋的,我们还将地道挖的更深了,里面还埋了锋利的箭矢。且留下来的这三千精兵,都是我们西河的个中好手,你尽管大胆的干,我们保准给你托底。”   只要这些倭寇敢来,我们保证要他们有来无回!   有了李戍这话,许泽平心里那个弦就松快了。   三月十七日,如同上次一样,许泽平与李戍在南海岸边吵了一架,然后不欢而散。   紧接着,李戍他们开始卷铺盖走人。   慕容征拿着千里镜观望这岭南的情况,看着与正月一模一样的画面,他气的牙根痒痒,这群畜生!   真当他是傻子呢?   同样的招数想要欺骗他两次?   他绝对绝对不会在上当了!   他要是上当,他就是猪!   李戍他们卷铺盖一走,许泽平就让百姓们把木板架了起来,甚至还让百姓们用石头以及粗壮的横木将木板固定稳固...   这一切都是明晃晃在慕容征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许泽平一边指挥百姓架构木板,一边指挥工人们将水泥熟料、石膏往城墙这边运送。   不管是闲置的西河水军、还是岭南百姓,都自发性的帮忙去水泥厂子拉原材料。   夜色降临,浇筑城墙所需要的量已经足够,而倭寇他们还没有行动,许泽平与李戍对视一眼,他们知道倭寇这是上当了!   但是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趁着夜色,他们就开始和水泥,点着微弱的蜡烛,连夜赶工...   次日,阳光破晓,忙碌一个晚上的百姓将士们都露出疲惫而又满足的笑容。   他们成功了,水泥城墙已经在两块木板之间。 第314章 广南行18   城墙浇筑好以后,许泽平也没有急着拆卸固定的木板,而是守了三日,确定已经牢固,才让众人将这木板拆卸掉。   当一面不同于砖墙的灰黑色水泥墙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这些百姓们止不住的欢呼雀跃!   而许泽平压住嘴角的欣喜,他让李戍等人抬着上百斤的圆木撞击城墙。   咚!   咚咚!   撞击数下,城墙纹丝不动,比修葺的砖墙牢固许多。   ——上天保佑!   ——感谢老天爷、感谢菩萨、感谢佛祖!   ...   ——感谢什么老天爷,我们要感谢许大人,是他为我们带来的水泥墙!   岭南的百姓们看着稳固的水泥墙,高兴的都语无伦次了。   其中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许泽平的身上。   许泽平的心里一突,顿感不妙。   正当他想要溜之大吉的时候,百姓们将他抓住就往天上抛~   ——啊啊!   伴随许泽平尖叫声的,是百姓们欢呼声!   慕容征用千里镜注视着岭南凭空出现的一座城墙气的要死,啊啊啊!   等到仔细想来,不是凭空出现的,是他们在暗度陈仓!   他又上当了。   慕容征气的脸红脖子粗,暴脾气的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推到了:“贱人!畜生!一群畜生!”   气死了气死了。   但归根到底,又是自己蠢。   许泽平被百姓们整整抛了半盏茶的时间,等他站到地面上,已经两眼发昏、四肢发软,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等到许泽平清醒过来,他看着岭南县剩下的城墙,大手一挥:“继续修葺水泥墙!!”   其他的墙面没有倒塌,他们可以当着倭寇的千里镜下大摇大摆的糊砌水泥。   李戍想着吃瘪的倭寇,心里也止不住的乐呵。   城墙修葺好了,他们挖的地道也可以填实了。   所以当李戍带领士兵刨开浅浅的黄土,掀开架在上面那一层薄薄的木板,去地道里把一支支利箭给拔出来时...   慕容征更气了,真他们的是一群阴鬼!   头两日,许泽平在引导匠人们如何将水泥砌到城墙上去。   在他们熟练以后,就投身进了县衙,开始给水泥定价。   这些时日,县衙里的公务都是董县丞在处理,已经有不少商人看到了水泥的商机,开始向董县丞打探关于水泥的事情...   要将大景各条路,修成平坦的水泥路,这是许泽平幼时立下的目标。   所以城墙要浇筑、银子要赚、路也要修。   比起大景征收徭役修建官路,还不如将这条路承包出去,因为现在的岭南百姓迫切需要的是银子。   让商人与官府合作,将路承包给商人,让商人去修建水泥路,商人必定要请工人。   而这算是最快来钱的办法。   但承包给商人,他们县衙又不想掏银子,要怎么盈利呢?   怎么才能够实现白嫖呢?   许泽平灵机一动,有了!   他想到了后世的高速路,他挠了挠下巴,县衙与商人合作,县衙出水泥原材料、商人请工人,然后收取过路费。   按路段收费、十年以后这条官路免费。   商人重利,不管这条路会不会让他们盈利,一定会有人愿意出资!   这收取的费用,不如就五五分账?   许泽平听着窗户外头叽叽喳喳的喜鹊,勾了勾嘴角,就这么办!   而他要修建的第一条官路就是长南府—岭南县的长岭路。   官路这个事情解决完以后,许泽平开始正儿八经给水泥定价,他先核算出铁矿石的价格以及人工...   最后,水泥的定价在20两银子一吨!   水泥的第一批受益者,绝对是达官显贵,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手软?   反正到头来,这些银子都归国库所有,比起以前的雪花盐,他可是仁慈多了呢。   “大人,黄员外、丁员外都来了。”董县丞恭敬的走进来请示:“不知道大人,您要不要见他们?”   董县丞嘴里的两位员外,许泽平有所耳闻,是岭南县两大富商,岭南出事后,他们带着乡下还剩下的财产跑路了。   也是这些时日岭南安定下来,他们才带着家眷奴仆回来的。   毕竟,岭南可还有他们的不少不动产。   许泽平最先想干的是修路,至于零售水泥,他目前还想饿一饿他们。   “不见。”   “是。”   等到董县丞准备转身离开时,许泽平又说道:“慢着。”   董县丞心中一喜,他自然是希望知府大人能够将水泥卖给这些商人,不为别的,就为县中的百姓日子好过些。   现如今到了耕种时节,还有不少的百姓没有银钱买粮种的。   这些时日,商人们已经陆续返回县中,经济也开始恢复。   但这只是针对有产业的,没有产业的老百姓们也只能够靠着打些临工度日。   毕竟他们水泥厂招的人数也有限。   他殷勤的看向许泽平:“大人,您还有何事吩咐?”   许泽平约莫猜到了董县丞心中所想,他将写好的方案递给他:“看完,去安排招商,让县衙捕头跟着常捕头去府城宣传,务必将长南府城的官商引来!”   有些事情身为知府的许泽平确实是一句话解决,但是比起他发号施令强制他们去做,许泽平更喜欢这些人自己求上来!   在给水泥定价的时候,许泽平突然想到长岭这条路可是有四百里路,这么远的路普通商人绝对是吃不下来的..所以他将目光瞄在了长南府的官商上面。   长南府的官商有两户,一户姓赵、一户姓程。   赵家以茶发家,广南省百分之五十的大红袍都是来源于赵家,广南省每年上贡的御茶也多数来自赵家。   程家乃是新贵,是海盐问世以来,长南府第一个拿下制盐产权的商户。   程家也是借着制盐权,由一个普通商人变成官商的。   据许泽平所知,程家嫡女是广南巡抚的宠妾?   董县丞看着手里的册子,越看呼吸越粗重,他整个人的眼神越越来越亮,明明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在这一刻好似壮年一般,中气十足:“大人。您放心,下官一定办好这件差事!”   四月初十,长岭路的招商正式在岭南县衙开启。   长南府陆陆续续来了将近百位商户,最终拿下长岭路修路权的是府城赵家。   赵家家主坦言自己修这条路不为赚钱,只为了博一个好名声,若是许泽平同意,他们就将这条官路更名为恩赏路,且十年内的所有收益归所经各个县衙持有。   赵家是文武帝开国以后发家,历经为止已经为三位皇帝办过事了。   据大景律法规定,官商历经三朝,为国为民忠心办事,可晋皇商。   虽说律法规定,但最终能否成事,还得看上头龙椅上的人。   现如今盛安帝已经年迈,赵家自然要考虑博取名声的事情了。   恩赏路?朝堂的赏赐。   许泽平就喜欢赵家主的坦言,反正这个筏子朝廷接不接他不知道,他接了。   四月十一,许泽平与赵家签订契子。   四百里官路,路经八县。   四月十八日,长南府七县县令在许泽平的召集下,签下知晓修建水泥路的通知,随后八人敲定过路费。   这一把,长南府八县彻底被他们的知府大人带飞。   四月二十日,恩赏路正式开工,从长南府城开始修建,一路通往岭南县。   各县百姓,恨不得一家都生几个男丁来,   因为他们既是想要赚取银钱,又想要丰收庄家。   但是他们知道,只要咬牙挺过了今年,必定能够过一个幸福年。   所以各县百姓变成男丁跟着去修路,妇孺下田插秧种地。   总体来说,是欣欣向荣。   她们本就是乡野村妇,本就是要干活种地的,现如今只不过是一人多干些活计,只要能够吃饱饭、让孩子穿好衣,又何妨呢?   盛安二十三年四月二十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   既是大景水泥路开始的日子,也是大景千里镜问世的日子。   许泽平正在县衙计划着任命谁为岭南县的县令,他就听到常捕头来报:“许大人,胡师傅、胡师傅,说千里镜造出来了!”   许泽平一听,立马站了起来,也不管公案上的各路名单了,他大步流星跨出衙房:“走,去瞧瞧!”   “许大人,您瞧瞧。”   许泽平一到达庄子,胡匠人就迫不及待的将制好的千里镜呈现给许泽平。   烧制琉璃需要修建窑炉,所以为了让胡匠人他们更好的研制千里镜,许泽平也是在城郊专门给他们圈了庄子给他们使用的。   好在他们误打误撞的,研制出了玻璃。   许泽平接过他手里制得铜镀金千里镜,朝着庄子外头一瞄,果然将五里外农妇们插秧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他大喜:“好好好!胡师傅,你果然是个天才,本官一定向圣人递折子让圣人重重奖赏于你!”   胡匠人激动的双颊通红:“这都是许大人的功劳,胡某人不敢居功!”   "哪里哪里,都是胡师傅你们肯钻研,若不是你们肯钻研,哪里来的这宝物?"   “许大人,如果不是你见多识广,胡某人哪里知道这千里镜哦?”   经过这么争相夸奖以后,二人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许大人,这千里镜看得还不够远,这柄千里镜是用凹面镜和凸透镜组装的。”胡匠人说道:“因为激动,倒是忽略了不足。等到我再试试凸透镜和凸透镜组装,有了效果以后,我在请你过来。”   许泽平把玩着手里的千里镜,他一脸赞许:“还是胡师傅你想的周到,只是这第一架千里镜意义非凡,容许我呈交给圣人!” 第315章 广南行19   在与赵家碰触恩赏路之时,优先挑选的工人就是岭南县城的百姓。   将近两千壮丁,跟随赵家家主前往府城开始修建水泥路。   一有水泥厂、二有水泥路、三有商人陆续回归,岭南县的经济已经在恢复,关于岭南县的铺垫,许泽平已经完成。   他身为一府父母官,自然也不可能长期呆在岭南县。   所以在四月二十八日,岭南新任县令到岗以后,他就前往长南府。   而关于千里镜的研究,他让胡匠人随时传信给他。   在四月二十五之时,胡匠人将第二架千里镜研制出来了。   这一架千里镜是用凸透镜+凸透镜制造的,看得距离也更加远了,可以看到十里之外的情况!   而在研制第二架千里镜之时,他还将凸透镜、凹面镜隐藏的秘密给发现出来了——不同的凹凸度,放大的倍数不一样。   许泽平看过他得出来的结论,状若无意的说道:“放大倍数=物镜焦距/目镜焦距。”   关于这个问题,二人又深入的聊了一个时辰。   而许泽平也顺理成章的从胡匠人这里,将第二架千里镜顺走了。   ...   岭南县的新任县令人选,不是别人,正是前任高县令的儿子高京。   其实关于岭南县新任县令的人选,广南巡抚有给许泽平参考明细的,多数是两脉党派的人员。   如今的岭南是大景的香饽饽,而广南巡抚既不想得罪太子党、也不想迁就皇长子党,所以他将这个难题抛给了许泽平。   县令的调任权握在巡抚与吏部的手里,许泽平哪里想去参和?   但任由两党争得你死我活,最后这个县令之位掉在高京身上。   高京连个进士都不是,只是一个举人!   这个县令之位,是盛安帝亲自任命的。   盛安帝亲自发话——高颂县令为国捐躯、誓死守卫城池,理应恩惠家属!   故而敕命其母亲、夫人七品安人诰命夫人、任命其子高京为岭南县令。   四月二十八日,许泽平指点了高京一些事情以后,就踏上了前往长南府的路。   因为官路在修建,他走的是水路。   跟得是西河水军的官船,岭南的局势已经稳固,李戍留了驻守岭南的卫兵以后,也踏上了回程。   于此同时,程哥儿父子三人跟着龙熙和夫妻已经到达燕京皇城。   透过车窗看着巍巍高墙,程哥儿攥紧了圆哥儿、满哥儿的手,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既是害怕又是喜悦。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平平能够陪在他的身边。   “阿爹,你捏的我手疼。”满哥儿昂起肉嘟嘟的小脸,微微皱起眉头。   圆哥儿倒是紧紧挨着程哥儿的身边,既是有些难受,他也是一言不发。   程哥儿回过神来,他立马松了松手,抱歉的说道:“对不起,都是阿爹的错,原谅阿爹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其实也很敏感,他们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大事情,这一路上除了问阿父怎么不来?其他的时间,都是乖乖的呆在程哥儿的身边。   “小郡君,可以下来了。”   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大丫头,轻轻扣响马车,示意程哥儿下马车。   程哥儿牵着两个小家伙走下马车的时候,只见着前面跪倒一片宫女、太监。   “奴才/婢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都起来吧!”   太子妃雍容的走到程哥儿身边,温柔的说道:“上肩舆,父皇、母后已经在坤宁宫等我们了。”   程哥儿见识到了皇宫的等级分明,在皇太子、太子妃依次坐上肩舆以后,他和两个小家伙才在宫女的引导下,坐上肩舆。   太子乘坐的肩舆是八人抬、太子妃是四人抬、他这里便是二人抬。   对于皇宫的规矩,在来的这些时日,太子妃已经跟他提点过了些。   “阿爹,我们要去见你说的皇伯公吗?”   程哥儿将两个小家伙搂在怀里,他看着跪在两旁的宫女、太监,收敛眼神,将眼神投放到两个小家伙的身上,轻轻拍着他们的背脊:“你们答应过阿爹的,你们要怎么做?”   “我们要安静。”   程哥儿看着肩舆两侧宫道变化,一路由宽变窄、由窄变宽,最后停留在一座威严华丽的宫殿外。   ——坤宁宫   当今国母夏皇后的寝宫。   太子妃能够体谅程哥儿不安,她走到程哥儿的身边,轻轻牵住他的手:“母后和父皇都很想你的,放轻松。”   程哥儿跟着太子妃一路往前,跟在皇太子龙熙和的身后。   圆哥儿和满哥儿,则是由太子妃的贴身大宫女抱着。   太子亲自去迎接小郡君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儿皇宫,所以当太子妃牵着程哥儿迈进坤宁宫的那一刻,原本热闹的殿宇安静了下来。   盛安帝、夏皇后第一时间将目光锁定在了程哥儿的脸上。   盛安帝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他念叨着说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夏皇后的眼里也止不住的泛着泪花,她用手帕摸了摸眼角,从座位上起身迎了上来:“熙华,可把你盼回来了。”   看着面前雍容慈和的夏皇后,程哥儿那个飘乎的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他看着坤宁宫各色宫妇,下意识的行礼:“臣夫见过皇后”娘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皇后打断了:“熙华,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来见过你皇伯父。”   在这一瞬间,程哥儿明白夏皇后是在提点自己的名字。   他跟着夏皇后走到盛安帝身旁,在她的示意下给盛安帝行礼:“侄儿熙华,见过皇伯父!”   盛安帝看着跪下去的小哥儿,浑浊的眼眸中闪烁着泪花:“好好好!”   盛安帝的连续三声好,让坤宁宫的众位嫔妃知道小郡君的身份是过了明路,都是扬着笑容恭喜:“恭贺圣人寻回小郡君!”   “贺喜圣人、皇后娘娘寻回小郡君。”   盛安帝一个眼神,太子妃立马就意会了,她连忙扶起了程哥儿。   众人落座,太子妃充当调和剂,在两位长辈的眼神下,给程哥儿引荐各位长辈。   同时,盛安帝的一道圣旨炸响整个皇城——   册封逍遥王小哥儿龙熙华为朝华郡君、赐封地辽河。   册封朝华郡君之子许烐韵为安乐县君、赐封地辽北州。   册封朝华郡君之子许烐晨为长乐县君、赐封地长福县。   册封朝华郡君之夫许泽平为中奉大大散官兼任广南巡抚,即日起上任。   这道圣旨将整个皇城都掀翻了,受到恩宠的郡君有封地没有错,但那也最多只有一个州,圣人怎么可以将整个辽河省赐给朝华郡君做封地?   那可是亲王才享有的待遇?!这和子承父业又有什么区别?除了一个亲王名头没有给朝华郡君,封地实打实的赐给了他!   在说两位县君,大景开国以来,都还没有说赐封地给县君的!今日倒是在安乐、长乐县君这里开了先例?   圣人这心偏的也没有边了!   还有朝华郡君的夫婿!赐予实权?!   次日的朝会,整个朝廷也跟炸锅一样的。   “这与祖制不想符合,请圣人收回成命!”   第一个出言反对的是伍阁老,许泽礼是太子的心腹,许泽平又是许泽礼的嫡亲弟弟,如今晋郡王已处于弱势,他不可以让太子添助力。   随着伍阁老跪下,他一党派的官员呼啦啦的跪下。   “请圣人收回成命!”   龙熙阳捏紧了拳头,他瞥到龙熙和那儒雅的面庞,气的额头的青筋暴起,龙熙和这个贱人还真是好命!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神色,龙熙阳微微低头掩饰自己的恨意。   龙熙和一脸坦然,嘴角还微微挂着笑容。   他的这一党官员都是老实的站在原地,听候圣人圣言。   中立派的官员则是左右逢源,跪一部分、站一部分。   许泽礼身为四品京官已经有了入朝会的资格,他站在最后一排,像是鹌鹑一样低头一眼。   但若是仔细观察,他低下的嘴角是上扬的、眉头是舒展的。   自打皇太子对他旁敲侧击过后,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他怎么会不知与皇室结亲的下场?   当年他老幺说要娶程哥儿,他就预料到结果。   别看老幺是个端方温润的,实际上骨子里的傲气比谁都高。   但是自己最终还是没有抵过老幺的决心,依着他,让他随着心意娶了程哥儿。想着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故而当老幺说要外放为官的时候,许泽礼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在燕京,那就没有人认得程哥儿。   所以当皇太子来寻他之时,他整个人也是懵的,这些年不都是好好的吗?哪里暴露了程哥儿的身份了?   这些日子,他也是寝食难安。   昨日的圣旨,让他连吃了两大碗米饭。   虽说程哥儿由逍遥王世子变成了郡君让他迟疑了片刻,但是当牧小子询问他功课之时,他就想明白了。   前世龙熙华已经不能够生育,封他为世子,让他接任逍遥亲王爵位又何妨?反正没有人继承爵位。   就是过继个孙子给他,这爵位也是握在自家手里。   这辈子不一样,程哥儿还能够生,若是将来生了小子,为他请封世子...盛安帝又怎么会容许异姓王的出现?   盛安帝看着跪着的群臣,讥讽的一笑:“君无戏言这四个大字你们都学进狗肚里去了吗?!”   此话一话,伍荣颤巍巍的抬头:“圣人息怒,老臣等人都是为了圣人着想,若是您将朝华郡君夫婿赐为广南巡抚,又将众位皇室驸马、郡马置于何地?”   说完,伍荣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样江阁老、乔阁老,意图拉他们下水。   为了平衡朝廷的各方势力,在今年的年初,江阁老终于得以回归朝廷。   只不过荣养这些年,淮苏派在朝堂的影响力早已经不复从前。 第316章 程哥儿身世揭秘1   江渊能够一步一步爬到阁老这个位置上,又岂会是个蠢货?   长荣帝卿是太子殿下的嫡亲弟弟,而晋郡王不过是帝卿的庶出长兄,傻子也知道选谁,更何况是江渊呢?   在他们长福尚帝卿那一日,帝卿成了他们江家的保命符,而他们江家也就成了太子殿下的拥护者。   一旦太子上位,还怕他们日后没有好处吗?   江渊才不会傻傻的去争眼前这点小利,他垂下眼睑,犹如一个鹌鹑,主打的就是一个呆若木鸡,不接伍荣的眼神。   而乔东海虽说喜欢与江渊唱反调,但他也知道晋郡王已经大势已去,自然不会作死。   伍荣见江渊与乔东海都不接话茬,又给李御史使了一个眼神。   李御史意会,他上前一步跪了下来:“还请圣人收回成命,圣人可要想想早逝的皓蕊长公主,皓蕊长公主当年在世之时,先帝都不曾赐下一省作为长公主为封地!   圣人此举,不是让公主之子”寒心吗?   李御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盛安帝的愤怒的吼了回去——“混账东西!”   皓蕊是盛安帝对不起的妹妹,所以才会在登基后追封她为长公主。   皓蕊生前,盛安帝就绝对愧对于她。   现如今死后,还要被他们这些乱臣贼子扯出来作为争权夺利的筏子,盛安帝不由气的双眸发红。   镇安侯被文景帝夺了兵权,被圈养了在京中。   盛安帝上位以后,恢复了他的兵权,将燕京都指挥使交由他掌管。   这些年来也成为了盛安帝的心腹,加之贺祝的缘故,多少也觉得愧对这个嫡妻...若是当年他多花两分心思在皓蕊的身上,也不会让德惠贵妃钻了空子。   所以在察觉到盛安帝的暴怒以后,他一脚踹在了李御史的心窝子上:“你们这些只会争权夺利的狗东西,可莫要扯了长公主的筏子,若是你们真的有本事,本驸马的位置就让你来做!”   武将本就蛮横,李御史又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被他镇安侯一脚踹倒以后,李御史差点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等到他缓过来,听着镇安侯的话,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   镇安侯娶公主与他们这些文臣尚郡马怎么能混为一谈?   当年皓蕊公主下嫁镇安侯,是为了给盛安帝拉拢兵权,行的都是妻礼,就连公主府也都是形如虚设。   而他们这些文臣尚公主、郡主、帝卿、郡君的呢?都是他们行君臣礼,他们为臣。   李御史捂着胸口哎呦哎哟的呻吟,正当他想着怎么办的时候,瞥到了下首伍添丁的嘴型——死谏。   他立马反应了过来,哀怨悲愤——“若是圣人不能够体会老臣的良苦用心,老臣宁愿以死明鉴!”   说着,李御史就一咕噜爬起来,冲向金銮殿上的柱子。   好在镇安侯身为武将反应的及时,一把揪住了李御史的衣领,被吊在了半空中像是在荡秋千...   龙熙和等人见着这一幕,觉得是滑稽又好笑。   为了不失礼,诸多官员都是低着头,免得被圣人迁怒自己。   李御史的这番操作,真是引起了盛安帝的厌恶。   先前的谏言,可以理解成为了利益不折手段,他身为帝王自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也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呢?死谏?   当他是西哀帝吗?!   大景开国以来,还没有言官死谏的先例,李御史这是要在他这里开先例吗?!要让他成为西哀帝那样臭名远扬的帝王吗?!   盛安帝越想怒火就越烧,他冰冷的注视着李御史:“李广深不敬长公主、以下犯上,剥夺三品督察副御史一职,降为关北县令,即日起上任!”   从正三品大员直接降为了七品县令,足以见得盛安帝是如何的盛怒?   有了这个例子在内,伍荣等人都不敢在造次。   盛安帝见众位官员都老实了下来,又睨了一眼晋郡王,这颗心再次冷了下来,父子多年,本想留他个体面。   既然他不想要了,罢了,那就将这个体面彻底撕碎吧!   ——大理寺少卿许泽礼,秉公办案、执政为民,深得朕心,即日起升迁为正三品督察左副御史!   神仙打架,怎么让他捡漏了?   李御史刚被罢官,自己就被替补上去了?   正在许泽礼游神之际,他被大师兄推了一把,立马回过神来了。   许泽平上前一步叩谢:“臣许泽礼,叩谢隆恩!”   随着盛安帝的这道圣旨,伍荣颓废的垂头,他知道是彻底的完了...   但苦心经营这些年,让他们放弃,谈何容易?   朝华郡君的回归,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苏瑜姮以及苏家。   苏瑜姮做梦都没有想到程哥儿竟然会是她表姐遗失的小哥儿,怪不得他会觉得他这么的亲近就像是亲戚一样...没有想到他们真的是亲戚,按关系来说,程哥儿是他的表外甥。   愁的是程寅夫妻,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失踪这些年的程哥儿竟然被找回来了?   程寅看着大伯一家欢天喜地的模样,强压制着心里的慌张,恭贺的说道:“恭喜大伯、贺喜大伯,小郡君终于找回来了,这下堂妹在地下也能够安息了。”   只是,程寅的话音刚落下,黄司正就带领锦衣卫冲劲了程家——   黄司正笑眯眯的说道:“圣人有请,感恩侯夫妇以及程寅一家子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黄司正看似笑容满面,但是那不客气的语调,却让程寅夫妇心中一突。   倒是程东两口子,因为马上要见到外孙了,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程寅面色有些抱歉的说道:“黄大人,犬子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圣人,就让他在家中休息吧?”   “要休息还是要脑袋?”黄司正一甩浮沉,笑眯眯的神情已经冷了下来。   程寅不敢再多嘴。   程东看着侄子夫妻惨白的脸色,却好像读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但他也没有多想,只将这个事情归咎到程寅胆子小,不敢直视天颜这个理由上头。   程东夫妇、以及程寅一家六口,一共八人老老实实的跟在黄司正后头。   “养父、养母,我们好久不见。”   程家人一踏进坤宁宫,气都还没有喘匀,一个夫郎打扮的哥儿就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清丽绝伦的脸庞,让他们呼吸一窒!   太像了,跟苏锦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程东夫妻当即就红了眼眶,想要去摸摸程哥儿。   但是程哥儿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他们身后的那对中年夫妻身上。   程哥儿对于程寅夫妇,到死也不会忘记。   他的声音沙哑,一双狭长的猫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程寅夫妇。   吓得他们后退了数步,他们夫妇二人一个劲的摇头:“郡君认错人了,我们低下而又卑微,如何识得尊贵的郡君大人。”   程东夫妇听着外孙的称呼,十分的诧异,小郡君为何叫程寅夫妇养父养母?   而程东再联想到他们进宫前反应,只觉得浑身一震,他感觉有什么颠覆他世界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时,盛安帝在夏皇后的搀扶下,从内殿走出来,听到程哥儿的称呼,冷哼一声:“他们算什么你的养父母,不过是助纣为虐的死人罢了!”   程寅夫妇听到这威严的冷哼,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随着他们这一扑通跪下,程东夫妇跟着也跪下来了。   程哥儿看着程东夫妇花白的头发,有些不忍心,他们是母妃的阿爹阿娘?   这时,龙熙和带领一众锦衣卫从殿外走了进来。   程哥儿想要将程东夫妇扶起来,只是没有皇伯父的命令...他下意识的看向盛安帝。   盛安帝看出了侄子的不忍心,摇了摇头。   太子妃从夏皇后的身后走了出来,将程哥儿拉倒了一遍。   他只听见盛安帝冷冷的说道:“程寅,你是如实交代还是想要到朕的锦衣卫下走一遭?!”   程寅想要打死不承认,但是看着太子身后锦衣卫那冷冽的刀子,他的寒气从脚气,他可是听说过锦衣卫的那些阴私手段....   程寅的夫人嘴硬的说道:“圣人明鉴,奴婢与郎君才从文州来到燕京,不认识什么郡君,一定是郡君认错了。”   程哥儿看着嘴硬狡辩的程张氏,冷笑一声说道:“不认识我?那我可是认识你程张氏以及你们一家人。   不知道你,程张氏还记不记得你的好儿子程秒左手腕上有一道牙印?”   程周氏起初还云里雾里的,她领着两个孩子跟着面见圣人娘娘那是天大的荣誉,高兴还来不及...   可是听着这些前后的话语,她感觉到了害怕。   她身为枕边人,如何不知道程秒手腕上的牙印呢?   只是每每追问,程秒也只是说道是被一个弟弟咬伤的。   程张氏眼里止不住的透露出慌张,她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说不出来。   程哥儿幽幽的说道:“要我说那道牙印是怎么来的吗?”   程秒从小就蛮横,看上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等不到就抢。   他手上的那道牙印,就是程哥儿留下来的。   程哥儿有些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咬下去的,只记得他与齐哥儿得了老鹰风筝,正在指挥着丫头院子里放风筝。   程秒冲出来就要抢,他和齐哥儿不依,程秒就要动手。   丫头婆子们只能够从中调和,但是程秒仗着年纪比他们大两岁,个头也高,就在丫头婆子们调和的时候,趁机撕碎了风筝。   在程秒的世界中,得不到就毁了!   程哥儿很生气,就一口咬在了程秒的手腕上,死死的不松口,即使是程秒被咬的鲜血直流...   后来他记不住这件事情是怎么结束的,他只记得他和齐哥儿被罚了两天不许吃饭。   自此以后,他们对这个长兄就更加讨厌。   一个锦衣卫在龙熙和的示意下,抽出一根绣花针,不留情面的扎在了程张氏的大腿上,扎得她嗷嗷叫。   程家人看着这一幕,一个个都脸白了。   盛安帝开口说道:“程寅你还不说实话吗?”   程寅吓得不知所措:“说...我说,奴才我说。” 第317章 程哥儿身世揭秘2   程寅吓得两股颤颤,自知已经在劫难逃,也不敢有所隐瞒,就将当年贤王的密谋和盘托出...   程张氏在文景四十年十月初五生下一对双胎哥儿,程寅很是开心,准备大办洗三礼。   程寅的父亲程西也认为是吉兆,但是程国公却让他们停止办洗三礼,对外就说双生子体弱,不宜吹风。   程西都不敢忤逆程国公,更何况程寅这个孙子呢?   起初程寅也不明白阿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的两个哥儿虽说只有四斤多,但也是个健康的,大夫说是能够养得活的。   但后来十月十五,堂妹妹发动产下一哥儿的消息传来,他就知道阿爷卖的什么关子了。   原来程国公接到贤王的命令,务必要将逍遥王之子抱出来,他要让逍遥王从关北退兵!!   所在在十月十五当晚,国公夫人程唐氏就急症病重了....   十月十六日,程国公以给逍遥王妃报丧的由头进了逍遥王府,报了丧以后,提出要看一看孩子。   程苏锦也没有做防备,就让奶麽麽抱出了孩子。   程国公趁机就抢走了孩子,趁机放言:“小锦,你只要劝王爷收兵,阿爷保证归还孩子,若是王爷不收兵,这孩子阿爷就不敢保证了。   你也别怪阿爷狠心,你要想想你阿爹阿娘的性命。   你若是敢告发,我这个老头子反正是活够了,大不了程家上下二十口人,都跟你一起死。”   程苏锦看着程国公掐住自家小哥儿的脖子,哪里敢抢?   以孩子相逼、以阿娘阿爹的性命相逼,程苏锦吓得六神无主。   直到程国公将孩子藏在篮子里带走,她才反应过来,喊歹人。   程苏锦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她带过来的陪嫁。   这些陪嫁多数是家生子,阿爹阿娘都还在程家...   程寅边说边流泪,国公夫人程唐氏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程国公用药害死的。   程东夫妇孝顺,程家出了白氏,他们也是跟着忙活阿娘的丧失,这头就顾不上刚刚生产的女儿...   而程国公的心狠程度远不如这些,他为了让孩子有一个顺利成章露面机会,他直接下令让程寅掐死自己的一个哥儿。   程寅夫妇都不从,他就让人将程寅夫妇绑起来。   程寅夫妇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小儿子,被他们曾祖父下令掐死的。   双生子的孩子养上十来天,与刚出生的婴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加上孝期又没有办法大办满月礼,于是这件事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糊弄过去了。   程寅边说边流泪,而程张氏也是控制不住的掩面痛哭。   没有什么,是比看着自己儿子被人当面掐死来的难受。   程哥儿看着痛哭流涕的养父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程张氏不喜欢自己,也明白为什么程张氏对齐哥儿也是淡淡的。   她恨自己夺走了她孩子活下去的机会。   她对齐哥儿淡淡的,是因为每次看见他就会想起他被掐死的双生弟弟。   因为这种情感,她只能加倍宠爱自己的长子来麻痹自己的情绪。   这也是为何程秒被惯的蛮横无理的重要根因。   而听着程寅说完这一切,程东夫妇受不住打击直接晕死过去了....   娘是被父亲毒死的、外孙是被父亲抢走的、女儿是被逼死的。   程东夫妇如何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虎毒尚且不食子,程国公却能够毒杀自己发妻、掐死自己的孙子,盛安帝也为他的心狠感觉到凉意,还真是为了权利无所不其极!   也幸亏这种人,被自己厌恶了,不然他还真无法想象,大权在握的程国公会做出何等恶事来。   看着乱作一团的程家人,盛安帝下令——   程淮山【死了的老国公】,主导谋逆,剥除功勋,挫骨扬灰!   程寅及其妻参与谋逆,赐鸩酒!   程东...   程哥儿看着盛安帝的嘴一张一闭,就将程家众人的罪责都圈了下来。   程东被削成了三等伯,卸了职务荣养在家中。   程寅的儿子一家念其不知情,流放岭南。   程寅的哥儿,念其不知情且已经出嫁,出嫁从夫..也就罚了他念经吃斋三年。   程哥儿其实明白,皇伯父已经是念在自己及母妃的面上,对他们从轻处理了,若不是程寅夫妇对自己还有教养的恩情,只怕...   程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按上谋逆罪。   谋逆大罪,诛九族都不为过。   “多谢圣人仁慈!”   程家人谢过隆恩以后,颠颠撞撞离开皇城。   “等风平浪静些,熙华你再去看望你外祖吧。”   程哥儿听到盛安帝的提点,收敛自己的情绪:“是。”   ...   皇城的风浪,许泽平不知,因为他此时正与李戍在前往北上的路上。   南洲在长南府的上头,他们回南洲,恰好要路经长南府,所以正好蹭着他们的官船到长南府的码头。   二人也算旧相识,故而在一起也不免谈论其从前的旧事。   “不知东宝现如今在哪里高就?”   说起洪东宝,李戍不由的摇头:“东宝少爷被老爷子宠坏了,极为的任性,三年前,非要跟着将军入伍,将军不依,他就羞恼的离家出走。   后来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个主意,跑去了淮河水军入伍,现如今呐,在淮河水军营做着一个小伍长。”   东宝是盛安五年二月生的,许泽平算算年纪,他也有十八了。   许泽平哼哼一笑:“让东宝去吃吃苦头也好,让他体会体会什么叫身不由己。”   瞧着许泽平脸上的促狭,李戍便知他还记着当年东宝少爷对他的捉弄呢。   “李先锋,你们在南洲水军营的时候,会日夜巡防吗?”   李戍有些不解的看向他:“这是自然的啊!若是不巡防,细作混进来了怎么办?”   许泽平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李先锋,你说有什么船能够在河海中一路畅通无阻?”   在河海中一路畅通无阻?   李戍想了想说道:“那便只有官船了。”   官船?   经此一言,许泽平彻底打开了思路,对啊!   若是用官船拐卖人口进行买卖交易,又会有谁做防备呢?   “许知府,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泽平摆摆手说道:“嗨,这不就是没事耍耍嘴皮子,唠唠磕嘛。”   五月初二,许泽平回到了长南府。   程哥儿不在家、孩子也不在家,他觉得十分的孤寂。   但是想到程哥儿那是认亲去了,所以打起精神在小虎的服侍下,在前院安顿休息。   休憩一晚上后,他又回到府衙开始忙碌公务。   叶同知得了许泽平的敲打,变得十分的老实。   许泽平一检查公务,发现府衙中的公务被叶同知与朱通判打理的井井有条。   叶同知也不傻,他们虽然没有打听到皇太子前来长南所谓何事,但观皇太子及太子妃娘娘待许主君这般的和善,还要亲自迎接他们去皇城玩,就知道许知府绝对是皇太子的心腹。   为了跟在许知府后头捞一些好处,他自然不敢使绊子。   府衙中一派和谐,办事效率自然也就上去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月十三傍晚,小虎收到潜藏在流芳小院中苏铭的口信。   苏铭以给百合买药的名义,偷摸溜出来告诉小虎——他收到消息,五月二十三日晚上花船会在东码头进行交易。   小虎将口信一丝不落的转达给许泽平。   听闻口信,许泽平激动万分。   长南府一共有两个码头,一个是西码头、一个是东码头。   西码头多是商船、民船停泊,而东码头则是官船停泊,因着码头特殊,一般百姓都不让靠近,故而也较为安静。   而敢大摇大摆的放在东码头交易,还真是有恃无恐!   大景没有市舶司一说,有很多东西是很混乱的,市舶税这一块都是握在地方衙门的手里。   许泽平想了想,这或许是空架设定的缘故...他至今熟知的大景,外敌一个是游牧贼匪、一个是倭寇,额,倭寇作为敌人,如何进行贸易?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国家?   有待考证。   所以有没有市舶司,根本就不重要。   许泽平收到这个消息也是辗转反侧,市舶税握在地方衙门,那么管理权自然也是握在衙门手上的。   从前税务这一块是握在叶同知手里,码头水利这一块当然也是他派人管理。   许泽平来了长南以后,将税务拨给朱通判管理,这码头水利自然也就换做了朱通判管理。   而换了人之后,花船还敢堂而皇之的交易,难不成他们府衙的两位官员都被人买通了不成?   也不对,前任知府在跟他交接的时候,怎么没有提码头的事情呢?   许泽平辗转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   次日上府衙时,脸色也是格外的沉重。   叶同知、朱通判相互看了一眼,也不敢触许知府的霉头,都缩了缩脖子打算溜回自己的衙房躲过这遭事情再说。   只是他们想溜,许泽平不给他们机会,许泽平出口说道:“朱通判、叶同知,你们跟本官进来一下。”   “是。”   入了许泽平办公的衙房,没有迎来他们想象的狂风暴雨,相反许泽平还很客气的给他们一人沏了一杯热茶。   “这段时日忙碌公务,也难得同你们聊聊家常。”许泽平笑眯眯的说道:“也不知你们的俸禄还够用?”   “够的够的。”   叶同知、朱通判也不知道许知府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他们把近来做过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发誓绝对没有贪赃枉法!   只是许知府这好端端的问他们俸禄够不够用,着实让他们心里打怵啊。   在经过这么东拉西扯一番以后,许泽平终于将话题抛到了他要问的问题上:“不知道这东码头是那几位衙役在守着?” 第318章 正文完结   叶同知缩了缩脖子,小心的提示:“大人,您糊涂了吗?这镇守码头的是都卫所的士兵。”   经叶同知这么一说,许泽平才反应过来,他的脑子的确是浆糊了。   卫所士兵守码头、衙门收停泊、海关税,这是防止地方官员的权利高度集中。   许泽平想起了什么,猛然看向叶同知:“我们广南省卫所士兵,是不是全是西河水军营的将士?”   叶同知被许泽平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许知府为何情绪这么激动,咽了咽口水:“是的,大人。”   官船...卫兵   许泽平的心里升起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推测,但在实情证实以前,他不敢乱吭声:“叶同知,镇守我们长南府的千户所千户姓什么?”   许泽平政务繁忙,在长南府呆的时间也不算久,等到提起这茬事情的时候,猛然发现他还未曾与长南府的千户往来....   额,还真是辜负了荣生对他的提点。   “大人,长南府的千户姓洪、名上行下武,是西河提督洪大人的族人。”在叶同知迟疑之时,朱通判主动的说道:“下官与洪千户还有分交情,若是大人想要给他交个朋友,下官可以帮您们搭根线。”   叶同知看着低眉顺眼的朱通判,心里泛嘀咕,平日里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手,这才管理停泊税多久?竟然与洪行武就搭上线了?   许泽平微微一笑:“搭线那倒不用,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大人,什么事情?”   “那就是五月二十三日去请洪千户吃酒也好、享乐也罢,务必要拖住他,不许他带人前往东码头!”   朱通判被许泽平这严肃的声音镇住了,回过神来说道:“大人,这是为何?”   “本官怀疑西河水军与花船买卖良家妇女有干系!”   不管是叶同知还是朱通判都被吓愣了,这可是大案子啊!   但随后反应过来,他们又是欣喜若狂。   若是真的,他们破了这案子,可是大功一件,不说连升几级,过两年往上升一个品级绝对不是问题!   “大人,我可以做什么?”叶同知殷勤的询问。   许泽平看了一眼叶同知,他严肃的说道:“你去准备人手,将三班衙役都集中一下,我们五月二十三日去东码头捉人!”   “是!”   事情安排妥当,一切就等秋风。   五月二十二日晚上,朱通判约洪千户到醉云楼喝酒,说有事托他帮忙。   朱通判能够与洪千户相交,即使偶然也是他不愿提起的痛。   朱通判有个不成器的长子,没事就爱喝酒爱唱戏...额,还爱男人。   不是喜欢哥儿,是爱小子。   还是下面的那一个。   而这洪千户就是他儿子的相好。   至于为何会被发现,还得从前些日子给他长子说亲开始,他长子已经加冠之年,还拖着不肯成亲。   为了这个事情,还闹离家出走。   朱夫人气急,让朱通判去寻人。   朱通判知道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只要离家出走,铁定窝在梨园中。   所以他就去梨园逮人,本以为最多会见到那死小子咿咿呀呀的唱戏...却没有想到是窝在男人怀里咿咿呀呀的唱戏。   青天白日的,朱通判直接被气的两眼一白,昏死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就见不成器的死小子与那壮汉跪在他的面前,求成全。   想起这茬事,朱通判就晦气。   若不是为了政绩,他还真的不愿意见到洪行武这厮。   进了醉云楼,只见壮汉期期艾艾的望着朱通判:“岳丈,您有事就直说,您说的我绝对照办。”   朱通判被他这话气的两眼翻白,一甩袖子:“谁是你岳丈!”   “哎,那我叫您阿父也成。”见朱通判已经搭话,洪行武也不恼,他憨憨一笑,端着茶杯殷勤奉上。   可不能惹泰山大人生气,不然乖乖得和他置气了。   朱通判看着他这厚脸皮的样子,也是翻了个白眼,“舒文在下面停马车,你去看下,怎么还没有上来。”   洪行武一听乖乖也来了,连忙说好。   等到洪行武离开以后,朱通判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药粉倒在酒壶里,这药粉当然不是毒药,只是蒙汗药,吃下去也就是让人睡上个两天两夜。   等到洪行武和朱舒文走上来时,朱通判已经做好了一切。   朱舒文生的文弱,模样俊秀,若是个哥儿,与一身腱子肉的洪行武站在一块倒也是般配。   偏生是个小子。   自打自己的事情被阿父撞破以后,阿父对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如今这么好脸色,让朱舒文总觉得怪怪的?   只是阿父难得好脸色,让朱舒文也不好多想。   在朱通判的笼络下,洪行武与朱舒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三杯酒下肚,二人只觉得头晕乎乎的,然后就往后一倒,不省人事。   他们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小命休矣。   五月二十三日一早,府衙的衙役就兵分三路,这些衙役要么是常服、要么就是一身普通的粗布短打。   常捕头带了两名衙役穿着一身常服,混进了流芳小院,随时监督鸨妈妈。   另外两路衙役,一路被许泽平安排到了千户所的附近,随时报信。   最后一路,人数也是最多的,将近三十人,都被许泽平安排到了东码头附近。   因为东码头是停靠官船的码头,闲杂人口不能够靠近,所以一些熟水性的衙役就通过潜水躲到码头两边的草丛中去。   趁早行动,虽说时间难熬,但也能够保证得手率高。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渐变暗。   东码头巡逻变得严谨起来,镇守码头的士兵拉起了警戒桩,他们开始驱逐在码头附近摆摊的小贩。   许泽平一袭灰扑扑的短打,抬起灰扑扑的脸颊,往身边前来驱赶的士兵手里塞了两个铜板:“军爷、军爷,小的这菜瓜还没有卖完,可否容许小的在这里在卖完菜瓜?”   “去去去,再不走,就别怪军爷手里的弯刀了。”   那士兵将铜板往自己的怀里一塞,一把将许泽平推开。   无法,许泽平只好收捡手里的瓜果。   佯装失落的开始挑着担子,跟着大部队离开。   “大人,怎么办?”   许泽平一行人退到安全的暗巷处,远远的看着码头,还能够看到士兵举着火把巡逻。   其实许泽平心里也没有底,他在赌,赌苏铭传递的消息是真的。   “等!”   时间一点点流逝,已经来到亥时。   整个街巷都已经寂静下来,就在他们要放弃希望时,常捕头三人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来了来了!”常捕头撑着膝盖大口呼气,他说道:“流芳小院的鸨妈妈,带着三个打手往东码头来了。”   与此同时,一艘两层楼的官船在东码头靠岸。   因着夜色昏暗,许泽平根本看不清官船上写的字迹。   只见巡逻的士兵,很热情迎上去为那艘船捆绑船锚。   此时昏昏欲睡的三十个衙役都精神了,一眨不眨的看着鸨妈妈带着三个打手往码头行去....   远远的,许泽平能够看到一个汉子从官船上赶下来数十个少女少男,任由鸨妈妈挑选。   ——咻!   尖锐的哨声响起,从码头两边草丛中冲出来四五个衙役。   许泽平吹下哨子声以后,他身边三十名衙役也是直接冲向码头。   两方人马,开始拼杀。   ——皇太子办案,都给我住手!   常捕头撂倒一个士兵,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黄色的龙头官令!   他这块令牌自然是许泽平给他的,而这块令牌哪里来的?   当然是龙熙和给的。   那日龙熙和临走前,给予许泽平的恩典,怕的就是有不长眼的人来抢夺许泽平手里的差事。   毕竟,千里镜以及水泥都是难以估摸的好东西。   却误打误撞,让许泽平在花船这件事情扯了虎皮。   太子令一现,再横的士兵也不敢造次了。   呼啦啦的跪下一大片。   许泽平也看清了官船上的几个大字——西河水军粮船。   这件事情牵连到军方,许泽平也不敢审案,将花船上抓获的二十多名船员以及码头巡逻的十名士兵,一并绑起来关进了大牢。   然后书信两封,一封寄往广南巡抚处、一封快马加鞭寄往燕京。   这件案子,一如许泽平预想的那样,不是他能够审的,因为这个案子的主谋牵连到大景的一品大员西河提督与皇长子的勾结,   在许泽平将书信寄出之时,西河水军营就发生了暴乱——西河提督要谋反了!   他们已经收到洪三被抓获的消息,反正都是死,何不放手一搏?   西河提督在次子洪延辉的鼓动下,集结兵马要打上燕京。   好在广南指挥使洪延沉反应及时,立马调动兵马封锁南洲,平叛暴乱。   等到战乱平复,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洪延沉身着玄色锁子甲,冰冷的站在战船的最前方,负责押送叛乱的主谋、以及参与花船贩卖百姓的罪犯进京审问。   鼓动西河提督谋逆的洪延辉已经被洪延沉下令处死,他看着落日的余晖,只觉得身心疲乏。   洪延沉站在船板上,看着许泽平大包小包的,扯出一抹笑容:“郡马爷,一起上燕京吧?”   南洲暴乱,洪延沉的手腕强硬,倒是没有影响到长南府。   在这些时日,符合军事用途的千里镜已经被胡匠人研发出来了。   且许泽平还收到了盛安帝下的圣旨,他摇身一变成了从二品广南巡抚兼郡马爷。   他今年二十三岁,成为了大景历史上最年轻的二品大员。   不可否认,他是沾了他亲亲小夫郎的光。   等到从燕京归来,他就可以正式上任广南巡抚了。   “当然。”   战船一路航行,他们一行人在七月二十日,抵达燕京城。   战船还未靠岸,许泽平就看到了排列整齐的锦衣卫将码头清空。   龙熙和身着一袭杏黄色四爪蟒袍站在最前方...   他的身后是许泽平熟悉而又日思夜想的小夫郎。   程哥儿远远的就看到了甲板上的那道身影,兴奋的开始挥手。   当战船靠岸,许泽平同洪延沉众人行完礼,就朝着程哥儿奔去。   呼啦啦的一行人,兵分二路。   洪延沉负责押送罪犯,跟着龙熙和朝着皇宫行去。   而许泽平?   “平平,我们回家。”   “好。”   “平平,阿爹阿娘我都好让人从清水镇接到燕京来了。”   “好。”   “许久没有见,圆哥儿、满哥儿,怕是不认得你这个阿父了。”   “好。”   程哥儿听着身边之人的糊弄,很不满的瞪着他,可是当他抬头之时,撞见的是那双盛满柔情的双眼,气鼓鼓的说道:“好你一个头。”   许泽平温柔一笑,紧紧扣住十指相扣的手指,“太想念我的小夫郎了,以至于我看得入了神、失了智。”   “哼。”   漫天的霞光,映照着两夫夫的重叠的身影。   随行伺候的奴仆婆子们,远远的缀在他们的后头,还隐约能够听见他们的话音。   “程哥儿,我真的真的想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