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男妈妈[快穿]
　　作者：林追鱼
　　文案
　　姜盐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总被一些奇怪的生物缠住，并被迫与他们结合。
　　而他却只能干等着，看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变大，不可名状的幼崽从他身体里出来，黏糊糊地叫他“妈妈”，索要奶吃。
　　可他是个男人。
　　意识到不对劲，他猛地醒来，头上冒汗，四周环境变得清晰与熟悉。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是梦。
　　可这时，明亮的房间里响起一道声音：“老婆我回来了，想我了吗。”
　　随后是连绵不断的脚步声，正一点点向床上的他逼近。
　　然后，有什么东西谙熟又亲昵地抱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却看不到他。
　　在疑惑又僵硬的表情下，那个声音又响起：
　　“老婆你说我太丑了就不让我出现，所以我是打扮了一下再来见你的哦。”
　　1.不可名状但恋爱脑怪物攻x总被觊觎的大美人受
　　2.不恐怖，不用怕，1v1，HE
　　3.文笔烂，努力学习中
　　内容标签： 生子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惊悚 情有独钟 快穿
　　主角视角姜盐互动孟塘
　　一句话简介：【全文完】和非人类恋爱二三事
　　立意：乐观面对生活，迎接一切挑战。


第001章 山村邪蛇-1
　　姜盐被蛇咬了。
　　起因是他和同村的朋友在一条小溪里捞鱼，哪知连鱼影都没见到，先被一条墨绿色的蛇咬了。
　　蛇的颜色和溪里的野草太相似，而全神贯注捞鱼的姜盐更是猝不及防，直到溪水浸泡伤口刺痛神经后他才反应过来。
　　都不知道那条蛇咬了多久，他拧着眉看向自己红了一片的小臂时，蛇都还跟块口香糖一样黏在上面。
　　蛇倒是吸血吸满足了，向来娇气的他却快要疼死了。
　　姜盐的嘶声痛喊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没有人敢上手去驱赶，毕竟谁都不知道那是否是条毒蛇。
　　而姜盐疼得全身发麻，还能站着不倒都不错了，自然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气力。
　　最后，还是一个叫孟塘的小帅哥，犹如屠龙勇士般徒手掐住蛇喉，将其狠狠地砸地向溪边的石头上，血迹瞬间如花般在石上绽开。
　　蛇口一松，姜盐这才脱了身。
　　“姜盐，你没事吧！”
　　见没有危险后，同行的青年们这才有了勇气上前去询问。
　　姜盐脸色青白，走路有些踉跄，还好被孟塘及时搀扶住。青年们见他这副样子，纷纷大喊：“不会是条毒蛇吧？那得快点去找徐老头看看。”
　　徐老头是他们村的医生，已经从医了大半辈子，他老伴死得早，一对儿女也因各种原因离世，好在还有个在城里念大学的孙儿，据说也是学医的。
　　再过几天是徐老头的七十大寿，按理说他的孙儿也快回来了。
　　担忧的神色皆在几个青年们脸上浮现，姜盐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此刻实在是虚极了，发不出一个音节。
　　耳边传来一道低哑好听的声音：“我是医学生。”
　　“医生？”直接化繁为简抓出重点。
　　青年们你看我我看你，先不说他们以前从没见过眼前这人，其次他们村的医生除了徐老头念旧外，其他学过点医的人也早已跑去大城市里谋生了。
　　等等，青年们似乎想起了一件事，他们不约而同将视线转移到姜盐身边的小帅哥身上，不等他们开口询问，小帅哥微笑道：“徐福生是我爷爷，我是孟塘。”
　　“孟、孟——”
　　一个戴草帽的青年结结巴巴地说。
　　孟塘再次道：“我随我母亲姓，这次暑假特意回来给爷爷庆生。”
　　“哦、哦。”
　　几人的对话到了姜盐耳朵里，堪比一群蚊子在叫，他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了，因为他实在支撑不住了，索性歪头一倒，像只喝了酒的猫儿般伏在那人身上，嘴里气息不稳：“我……我脑袋好晕。”
　　“啊！姜盐不行了。”
　　有人惊呼道。
　　“孟哥，你快救救他吧。”
　　又有人大喊道，看样子和姜盐关系挺好，关怀心切，直接不顾年龄先叫起“哥”来了。
　　孟塘低头，额前碎发也随之垂落，他看着怀中脆弱的漂亮青年，嘴角微微抿了下。
　　时间过去三秒钟，好听的嗓音伴着重新流动的溪流声一同响起：“好，我会管他的。”
　　“啊？”几人反应慢一拍才恍然大悟，其中一人连忙道，“谢谢孟哥了！”
　　几小时后，斜阳的光落满整条溪，仿佛给它穿了一件金灿灿的衣裳。金黄的水里有鱼游动，鳞片与阳光几乎融为一体。
　　但下一秒，鱼群惶恐逃散。
　　只见一条绿色的蛇游进了水里，附着在蛇鳞上的鲜红痕迹很快被水泡开，鳞片干净了，四周的水却由澄澈转为了血红。
　　“扑通——”
　　蛇刚被水洗涤没多久，立即又被一张宽大的手掌抓了起来，它扭动着身躯在半空中挣扎，一番徒劳工夫后猛地对上一双墨绿色的、似人非人的眼瞳。
　　是王！
　　“这次——”抓住它的人缓缓说道，“你干的很不错。”
　　蛇本来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却出人意料听到了对方夸奖的话语。
　　蓦地，它变得兴奋起来，高昂起原本垂落的脑袋，一副发光的眼睛似乎在邀功。
　　它的王夸他了！
　　看来那个人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刚开始被王一把砸到石头上真是吓死他了。
　　差点以为是触到王的逆鳞了。
　　现在看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蛇窃窃自喜地想。
　　“可是——”它的王似乎还有话没说，它伸直自己认真地听，谁料听到了王一道带点忧伤的叹息。
　　是谁惹他的王不高兴了？
　　先前那个被他咬了的青年？
　　真是活该啊！
　　小蛇伸了伸舌头，它想说：王，你别气，我再替你教训教训那个人。
　　可是接下来，不知道是它的王理解错了它的意思，还是它从一开始就错了。
　　仅一秒的时间，它就被王徒手捏爆了。
　　残破的身躯碎瓦般哗啦啦从半空中落下，抛尸般坠入溪中又被溪流冲走。
　　孟塘看着脚边流动的血水，黑沉的眼眸很快亮了起来，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做工，他勾了下嘴角，似喃喃自语又语气轻快：“可惜啊，你把他咬痛了。”
　　“猎物回来了是件好事，可是回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就不好了。”
　　“……”
　　只剩脑袋的蛇睁着一双死白的眼珠，那表情充满迷茫与死前的挣扎，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最终它犹如一团垃圾一样被人丢进溪里。
　　看见自己残缺的身躯碎片，它才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死了啊。
　　另一边，姜盐从床榻上昏昏沉沉地醒来。
　　屋里光线昏暗，半敞开的窗户时不时溜进一点风，带点燥热，刮在姜盐赤裸在外的肌肤上有些黏糊糊的。
　　……嗯。
　　嗯？
　　姜盐意识到什么，一把掀开身上的薄毯子，眼睛瞬间睁大，有疑惑、有震惊、有惶恐。
　　他的衣服呢？
　　和村里其他人麦色皮肤不同的是，在村里生活了很久的姜盐却浑身雪白，简直不像村里人。因为这一点，他也经常被村里其他人打趣，城里的美玉流落在村子里了。
　　话说直白点，就是他显得十分娇气，没有一点能干活的力量。
　　对此，姜盐常常反驳，试图徒手碎石以证明自己，结果最后自作自受，把自己砸了一个包，整整一个月才消去。
　　好在，他父母都是村官，宠他也养得起他。
　　除去那次自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再论受过最大的伤就属这次了。
　　被疑似毒蛇咬了，姜盐的痛与悔暂且不论，此时此刻又不知被谁扒了衣服，这简直让他又气又耻。
　　姜盐从半敞开的窗户里往外一瞥，知道现在天已经黑了，他竟毫无防备地昏睡了这么久了。
　　床榻吱嘎响了一声。
　　姜盐吓了一条，低头往地上一看发现是只老鼠。
　　嘶，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姜盐揉了揉眉心，低头时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缠了一层绷带，最面上还有个漂亮的蝴蝶结，像是某个有童心的小朋友系的一样。
　　这是有人救了他？
　　姜盐拧了下眉，如果他这间房屋主人救了，那他一定心怀感激，可是救就救，他受伤的是手臂，脱衣服他倒是也还能理解。
　　但是为什么连裤子也脱啊？
　　连他的裤衩子也不翼而飞了。
　　天知道他这次穿的裤衩子还是他最喜欢的一条。
　　姜盐感到一点心疼。也不知道是在心疼自己还是心疼那条消失的裤衩子。
　　在床榻上想了好半天，姜盐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打算套着薄毯子先离开小屋，毕竟这里的危险系数待定。
　　聒噪的蝉声沿着屋外的枝头爬了进来，只透有一丝月光的昏暗屋子里，姜盐裹着薄毯，伸出一只脚刚踩在地上时，几米之外一直紧闭着的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更多的月光随着门缝的扩大而倾数落进，与此同时，一道闯入屋子的人形轮廓也愈发清晰。
　　姜盐提着心吊着胆，趁那人还未走近前先叫了一声：“你是谁。”
　　那人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答。
　　姜盐眯了下眼，表情警惕。
　　那人又开始走了，幽暗寂静的小屋交错着蝉鸣、风声、以及愈发清晰的脚步声。
　　等不到回答的姜盐开始慌了，毕竟从小在保护圈里长大的他还是第一次被迫性面临困境。
　　“你别过来！”
　　狼崽般的吼叫，可惜是只还在吃奶的幼崽，构不了一点威胁。
　　由于孟塘刚刚捏死了一条蛇，身上沾着些还未散去的血腥味，并被天生敏感的姜盐嗅到了，他瞳孔骤然放大，这是危险逼近的前兆。
　　姜盐猛地往床塌里移动，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可惜他所在的区域有限，很快就抵到了一面坚硬的墙壁。
　　他微微侧了下头，余光瞥见脑袋后的一扇窗户，是那扇半敞开的、也是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户。
　　逃跑的念头在姜盐心中萌生，他偷偷往窗户外瞄了几眼，外边实在太黑了，除了远处模糊的一点月影，连窗户后的地面都看不清。
　　姜盐想到刚才那人走进来时，外边没有响起楼梯的声音，便猜测这里应该是一楼。
　　那么，从窗户里跳下去？
　　姜盐思考方法的可实施性，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现在不着一缕，总不可能就这样光秃秃地跑出去的吧？
　　这简直太疯狂了。
　　那么把薄毯子一起带走？
　　可是这也太累赘了！
　　复杂、纠结的思绪在姜盐脑海里炸开，他眼眶有点红，唇被牙齿因为太过用力而咬出了一条痕，也红红的，印在唇上像是口红，有点艳丽。
　　事实上，他真的要急哭了。
　　“叽叽。”
　　一只老鼠不合时宜地再次出现。
　　朝姜盐走来的人似乎因为老鼠的出现而顿住脚步，此时两人还有大概一米的距离。
　　如果趁那人被老鼠吸引注意力的瞬间逃跑，或许还来得及。
　　姜盐稳了稳悸乱的心跳，最终还是决定执行逃跑计划。
　　窗外的风声愈发响亮。
　　就是现在！
　　姜盐猛吸一口气，随即掀开被子，果断起身对准窗口。
　　正当他将窗户全部推开，准备一跃而下时。
　　屋子里的老鼠声消失了。


第002章 山村邪蛇-2
　　老鼠声消失的瞬间，一道惊叫同步响起。
　　姜盐的脚还未跨出窗户，就被一条手臂揽住的腰肢，明明是夏天，那人的手却冰凉得可怕，覆在他温热的肌肤上像是贴了一层冰。
　　加上对方的力气是出人的大。姜盐哆嗦还未打完，就被身后那人再次抓回了床榻，跟逮只偷跑出去的小仓鼠一样轻而易举。
　　姜盐一下子跌坐在先前被他掀开的薄毯上，向后倾倒时背脊似乎贴在了什么东西上，好像是衣服，他感受到几颗纽扣，有点硌背。
　　姜盐一愣，随后出于对危险本能的感知，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来。不料身后那人又擒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束缚在怀里。
　　“嘘，别跑啊，我有话要和你说。”身后那人极其耐心地说，然而姜盐并不信任一个陌生人，他还是挣扎得厉害，这一剧烈的反应似乎引起了那个人的不满。
　　只见一双手忽地搭在了姜盐的腰侧，在他怔愣的瞬间，腰窝被人惩罚性地掐了一下，完事后还用手指隔着一层布料摩挲着他的皮肤。
　　姜盐失神，大脑短暂性短路，因为这样的举动极其暧昧，就仿佛他们是对亲密的恋人一样。
　　见怀里的人终于乖了下来，那人总算是满意了，肯开口解释一下这荒谬的事情了：“你身上什么都没穿，这样光着跑出去会感冒的。”
　　姜盐知道这回事，但亲口听人一说，耳根红得更加厉害了，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身后那个人啊。
　　那人却还说得如此淡定又合理。
　　“你究竟是谁？”姜盐稳了稳情绪说。
　　然而对方却狡猾起来，就像是刻意要惹怒他一样，勾着带笑的尾音说：“你猜一下？”
　　姜盐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瞬间崩溃了。
　　看着姜盐此刻的表情，孟塘嘴角勾了勾，他似乎很喜欢对方这副表情，一副凶巴巴又委屈的模样，就像是某个落入陷阱、想逃又逃不掉、最终只能在圈套里无能狂怒的小动物，这真是太可爱了。
　　“你闭嘴！”
　　啊，生气了。
　　孟塘一手抓着怀里漂亮青年的手腕，一手扶着他的腰，他们姿势暧昧，近乎肌肤相贴。从第三视角来看，他们真的很像一对情人，一对热恋中玩闹的小情侣。
　　“你这是犯法的！”
　　姜盐嘶声喊道，他的眼角有些发亮，好像是泪珠。
　　哭了？
　　这时，孟塘才作罢，小动物有点经不起惹了，于是他叹息一声，随后松开了他不再逗弄，同时说道：“明明是我救了你，怎么就犯法了？”
　　重获自由的姜盐立即扯过一旁的被子，然后裹在自己身上。他猛地转头，用目光快速锁住刚才“欺辱”过自己的人。
　　屋顶昏黄的灯光映在眼前人清俊的侧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脸廓以及利落的下颔骨线条。黑色衬衫纽扣开到第三颗，将内里骨感的肌肉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
　　颜值还挺高，所以……现在的坏蛋都这么内卷了吗？
　　孟塘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勾唇笑了笑：“我这长相，不像坏人吧？”
　　“……”姜盐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自信，虽然这话说得也没错，不过他还是无动于衷，“你倒是自恋过头。”
　　孟塘听后也不恼，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时，对方却抄起身边一个枕头朝他丢了过来，力气不小，砸在身上还有点痛。
　　砸完人的姜盐冷淡道：“把我衣服还给我。”
　　孟塘一怔，随即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眨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哥哥，你怎么那么凶啊，今年中午可是你主动倒在我怀里的。”
　　对方的话瞬间勾起姜盐模糊的记忆，他好像知道这人是谁了。
　　“你是那个——”姜盐顿了顿，他有点印象，但又没完全记起来。
　　“我叫孟塘，是徐福生的孙儿，今天第一次回到家乡。”孟塘很有耐心，把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又重复说了一遍，“我还差18天就满21岁了，迄今为止都没谈过恋爱，所以现在是单身。”
　　姜盐：？
　　你单身关我什么事啊。
　　“那徐爷爷呢？”
　　姜盐家和徐福生关系很好，由于徐爷爷孤身一人，所以姜盐经常找徐爷爷聊天，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像是亲爷孙。
　　“而且这里也不是你家吧？”
　　姜盐对孟塘的话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徐爷爷那么慈祥，可他的孙儿却看起来很可疑。
　　“哦，我迷路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你安置下来了。”孟塘坦言道，“我怕我找到我家时你毒发身亡了。”
　　姜盐有点震惊。
　　孟塘继续说：“还好我读书认真，学了点东西，你身上的蛇毒被我解了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
　　“算了，还是告诉你吧。”
　　孟塘道：“蛇毒还有一点，但如果按照我的要求做，也不会有很大的后遗症。”
　　“什么要求？”姜盐问。
　　孟塘道：“你中的蛇毒比较特殊，每隔七天会在半夜出现高烧症状，但此高烧非彼高烧，吃药是解决不了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不知不觉中，姜盐竟被他引着走了。
　　孟塘顿了顿，说：“出现这种症状时，和一位极寒体质的人共同入睡，这样会抑制你的症状发作。”
　　姜盐点了点头，喃喃道：“哦。”
　　可是几分钟后，他瞬间清醒过来，“你确定不是在唬我？这哪来的封建迷信？”
　　“啊哈？”孟塘听他把自己认真的治疗手段被一句封建迷信包装，不由得笑出了声，“不信我？那等明天你带我回家，我们一起去找我爷爷要个说法。”
　　“去就去！”
　　“等等——”姜盐听到对方说“明天”，愣了一下，有些呆呆地问，“为什么是明天？”
　　今天不能走？
　　孟塘用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去看他，“大晚上的出去，你不怕再被蛇咬了？”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反正我刚刚回来时，可是见到外边有很多蛇的。”
　　姜盐不知道现在是多少点了，但透过被他打开的那扇窗户往外边看去，夜是泼墨般的黑，得是半夜的点了。
　　爹妈确实嘱托过，大晚上别出去。
　　尤其是跑到后山去，那里藏着数不清的蛇，而且大多数都是毒蛇。不过这倒不是重点，据说后山有一只蛇王，被它盯上的人会降恶兆。
　　当然，姜盐是不信这些的，他不去后山的原因主要还是怕蛇。
　　“好吧。”
　　姜盐妥协了，那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但是这里是哪里啊？”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声。
　　孟塘撑着下巴，“不知道，不过我应该是带你走错了路，我翻了一座山，一路上都没看见人，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小屋子。”
　　“……”姜盐沉默一下，问，“你之前那句话是什么？”
　　孟塘：“我好像走错了路。”
　　姜盐：“不是这句话。”
　　孟塘：“我刚刚回来时，可是见到外边有很多的蛇。”
　　姜盐：“……”好像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可是知道的瞬间，他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这么一嘴了。
　　“你这迷路不是迷了一点啊。”姜盐有点心塞。
　　孟塘摊手：“毕竟我是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嘛。”
　　姜盐：“……”欺负他没念过大学呢？
　　啧，小鬼头。
　　他今年二十四了，气势上却比小自己很多岁的人还弱，真是叫人生气。
　　“明天你好好跟着我走，别捣乱！”
　　姜盐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今天也是他第一次来后山，路什么的他或许还没有已经走过一次的孟塘熟悉。可是他不想一直被面前这人压着了，他也要拿出点自己的实力。
　　孟塘也很听话，说了声：“好啊，那哥哥你可要保护好我了，我很怕蛇的。”
　　姜盐想说“那之前帮他徒手抓蛇的人是谁”，但他没说出口，因为他被对方那一声声“哥哥”“哥哥”的给恶心到了。
　　真是个怪人。
　　要不是念在这人救过自己，他才不会耐着性子说这么话。
　　“所以你为什么扒我衣服？”半天，姜盐终于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孟塘眨眨眼，“我不是说过吗？你会出现高烧症状，今晚将是你的第一次，但是挺过这次你就有六天休息期了。”
　　一周一次，把握好度。
　　对方说得真诚，让姜盐不得不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的原因了吗？
　　毕竟两个大男人的，赤/裸相见好像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况且小时候他还和同村好些人一起下河洗澡呢。
　　“这样啊。”姜盐把手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可是我感觉自己现在还好啊。”
　　“那是因为我出门前已经帮你冰敷过一次了呀。”孟塘眼睛亮了一会儿又暗了下去，然后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可是时间很短，药效不会太久，后半夜你还得抱着我睡才行。”
　　姜盐眯了下眼，很显然他又开始纠结起来了。
　　“当然我不会强迫你的。”孟塘温和地说，与刚才强硬搂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姜盐犹豫着，忽然听到窗户外传来一阵躁动，似乎是什么生命体发出的噪音，把他还犹豫着的心堵死了。
　　什么声音？
　　不会是蛇吧。
　　姜盐还是很惜命的，最后他还是给孟塘移了一块可以睡的位置，他拍拍床板，别扭道：“我现在感觉很好，所以不用抱你，你也别靠得太近。”
　　末了，又仓皇地补充一句：“我让你睡在旁边主要是有蛇，多一个人多一点安全，你别被咬了，明天还要和我一起找徐爷爷！”
　　“嗯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孟塘扬起一个超大的笑容，同时心里默默道：也会保护好哥哥的。
　　当然，这份保护不包括小小的“欺负”一下。
　　房间里是没有开灯的，只有一些月光给姜盐提供视野，因为孟塘离他很近，所以他能看到对方。
　　但孟塘身后的景象，姜盐是看不清的。
　　“哥哥你先睡吧。”孟塘说。
　　姜盐奇怪地看他：“你不睡？”
　　孟塘说：“我身上太脏，先去洗个澡再回来陪哥哥睡。”
　　姜盐被孟塘那句“陪哥哥睡”恶心到了，所以直接倒头埋进被子里，不再和对方讲话。
　　孟塘见他背对着自己睡下后，原本扬起的嘴角慢慢放了下去，最终变成一条绷直的线条。
　　月光再次照在他脸上时，灿烂的笑容也不见了。
　　孟塘转过身，用超乎常人的视力看着不远处角落里已经死去的老鼠。
　　没有一点血迹，是很平静地死去的。
　　忽地，一条蛇从那扇并没有关紧的门缝里钻进来，但它直接滑向那只死老鼠，不带一点犹豫地卷起鼠身、然后原路返回。
　　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
　　被子里的姜盐只在睡前听到从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富有节奏感的、有点催眠的声音。
　　姜盐很快入睡。
　　然后，水声消失了。
　　转而代之的，是一条沿着落了满地板月光灵敏爬行的体型巨大、通体幽绿的蛇。
　　它熟练地钻进了床榻上漂亮青年的被窝里，犹如一位丈夫钻进新婚妻子的被窝，过程极其自然流畅。


第003章 山村邪蛇-3
　　凌晨三点左右，姜盐发烧了。
　　他头晕、乏力，感觉自己站在火山与雪地的交界处，走哪个方向都不对，可是站在原地又会让脑袋爆炸。
　　好在这种症状只持续了一分钟，好像有什么东西抚摸着他的身躯，有点生理性的恶心，但精神状况却是逐渐转好的。
　　姜盐扭动了一下身体，很快他发现自己似乎被绳子一样的东西捆住了，让他无法大幅度地摆动身体。
　　“唔。”
　　他有些难耐地呻/吟一声，然后他就感受到那绳子似乎松了一些。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姜盐的病症正在转好。
　　“哥哥，你怎么了？”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姜盐隐约能听到一些声音了。
　　“明明没有发烧了啊。”那个声音带点疑惑的、呢喃着说，“为什么还不醒来。”
　　“哥哥，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只能——”
　　只能什么？
　　偏偏没有听到最后的几个字。
　　姜盐昏昏沉沉地想，那个声音最后究竟说了什么呢。
　　良久，等他苏醒时，已经记不起来昏睡期间发生的事情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是十分激动的声音。
　　此时姜盐的姿势已经由朝窗侧躺变成了朝门，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狭长的眼睫被透窗而入的阳光点染了一层碎银，眼眸是很漂亮的琥珀色。
　　在床榻边蹲着的、托腮看着青年的孟塘歪了下脑袋，“哥哥你睡了好久哦。”
　　“睡眠质量真好。”
　　姜盐：“……”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是抱怨还是夸奖了。
　　他张了张嘴，吐出字眼时才惊觉自己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特别沙哑了，“我这是怎么了？”
　　孟塘幽幽道：“后半夜你发烧了，都说抱着我睡你不听，是不是很难受啊。”
　　姜盐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怔愣片刻后点了点头。
　　孟塘又道：“不过还好我及时发现，用你的手抱住了我自己给你降温，让你的病情没有很恶劣。”
　　“我没有主动抱你哦。”孟塘做出一个笑脸，“是你的手缠上我的，所以我不算破坏约定。”
　　睡前，姜盐让他不要靠近自己。
　　这是孟塘对他的“遵守”。
　　“……”
　　姜盐眉骨突突跳了两下，然后他重新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绪后，他再次睁开，看向仍旧蹲在一边的孟塘。
　　孟塘看见他张了张嘴，却没说一句话，洞察力很强地说：“哥哥是渴了吗？”
　　姜盐点了点头。
　　“我去给哥哥倒水。”
　　耳边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孟塘去而复返。
　　姜盐在他倒水的间隙艰难地撑起身体，坐起来的瞬间，他感到骨头酸软，仿佛是经历了什么剧烈运动般，都快要散架了。
　　这蛇毒后劲这么强吗？
　　姜盐支吾一声，打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几条红痕犹如蛇般蜿蜒地遍布全身，将他原本雪白的肌肤都染红了。
　　怎么回事？
　　姜盐用指腹碾过自己身体的那几道红痕，还有些发烫，但并不疼痛。
　　真是奇怪。
　　房间的门“嘎吱”一声，姜盐用余光瞥见了孟塘的影子，连忙把被子重新盖上，随即故作冷静地看过去。
　　孟塘看上去心情愉悦，甚至还要亲自喂他喝水，但被姜盐拒绝了。
　　毕竟这样的行为很奇怪，他们又不是夫妻。
　　温水润喉，姜盐很快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现在几点了？”
　　孟塘转了转眼珠子，“快十点了哦哥哥。”
　　姜盐看了他一眼：“我叫姜盐。”
　　孟塘盯着他，眼眸发亮：“我知道呀，怎么了吗哥哥？”
　　姜盐拧了下眉：“叫我名字就好了。”
　　“好的姜盐哥哥。”
　　姜盐：“……”
　　“对了。”姜盐抓着被角，他想到自己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红痕，明明睡之前还没有的，于是他垂着眼问，“昨天晚上，有什么东西进房间了吗？”
　　“咦？”孟塘无辜地眨眨眼，“昨天晚上只有我和哥哥在一起的呀，没有别人的。”
　　末了，又自卖自夸地补充一句，“我把哥哥保护得很好的。”
　　行吧。
　　姜盐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现在只想回家。
　　“我的衣服在哪？”他哑着嗓子问。
　　孟塘做出思考状，然后摇了摇头。
　　姜盐一愣，“摇头是什么意思？”
　　孟塘说：“我昨天把哥哥的衣服洗了，然后晒在外边，可是今天早上我去收时，发现你的衣服上爬了蛇，我很怕蛇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蛇把你的衣服带走。”
　　他带点愧疚的神色，沮丧道，“对不起哥哥。”
　　姜盐沉默了一下，“那还有其他我能穿的吗？”
　　孟塘低头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姜盐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脸色一黑。
　　“只有……我自己的。”孟塘弱弱道。
　　姜盐情绪复杂。
　　……
　　最终，姜盐选择裹着薄毯子，被孟塘背着走。
　　“还好哥哥体重轻。”
　　路上，孟塘捏了下身后姜盐的肉，不知道是捏哪里了，使后者羞红了脸，愤愤道：“别乱碰！”
　　远方的风沿着山腰吹过来，落在两人的脸颊上，姜盐的脑袋抵在孟塘结实的后背上，安静地听着耳边风的声音。
　　明明和孟塘才认识一两天，可此时他们的相处未必太过亲密了些。
　　姜盐嘀咕了一句：“我们以前认识吗？”
　　孟塘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否认：“没有啊。”
　　“可能是我比较自来熟吧。”孟塘继续说，“或者是哥哥太漂亮了，让我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姜盐听到对方把“漂亮”这个词语用在自己身上，微微蹙眉。
　　“你确定你的方向是对的？”
　　姜盐抬眸，望向四周，两侧皆是黄茫茫的山、遥远的天幕、以及藏匿在庇护体后蠢蠢欲动的未知生物。
　　“那是蛇吗？”
　　姜盐又问。
　　孟塘先回答第一个问题，“相信我。”然后是第二个问题，“我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
　　“但是可能还要一会儿。”孟塘说，“哥哥你可以先睡一觉，我会喊你的。”
　　对方的这句话仿佛有什么魔力般，姜盐一开始是很精神的，可是此刻脑中却涌上一阵困意，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连话都没说一句。
　　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变得平缓，孟塘知道他是睡着了。
　　孟塘吹了声口哨。
　　蓦地，原先隐匿起来的不明生物开始逐渐露出它们的真面目了。
　　姜盐没猜错，那些就是蛇。
　　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像是蝌蚪般在山坡上浮动，它们以孟塘为中心蜿蜒地爬行过来，然后摆出虔诚者的姿态在孟塘脚底伏下。
　　孟塘看了看怀里睡着的人儿，微微勾了下嘴角。他的目光始终是落在姜盐身上的，但话是对那些蛇说的：“你们就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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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盐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小盐，你好点了吗？”
　　入眼是一位面相和善的妇女，这是他的母亲。
　　“我回来了？”
　　姜盐聚焦起涣散的眼珠，视野逐渐清洗，他有些迷茫地转着脑袋，看着近处一脸忧色的母亲。
　　他又说了一遍：“我……回家了？”
　　母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猛地抱住了他，止不住眼泪地道：“我就不应该放你出去和他们混的！”
　　姜盐身子骨弱，经常是待在家里的。不久前他和同村的青年们去溪里抓鱼，都是他费了好大口舌才说服父母的。
　　“我还好。”
　　纤细脆弱的青年垂下眼睫，耳边是嘶哑的蝉鸣和无休无止的风声，他坐在床上，喉结在喉咙里上下滚动，喉间泄出一道轻音。
　　可母亲却抓起青年那只裹着白绷带的手，注视的目光既颤抖又心疼。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孩子，弯曲的脊背颤了几下之后，又抖着声腔说：“真的、真的没事吗？”
　　姜盐安慰她：“我见到了徐爷爷的孙子，是他救了我，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为了不让母亲担忧，他刻意隐瞒了蛇毒的后遗症。
　　这时，又有人走进了房间。
　　姜盐越过母亲的肩膀，看见父亲正朝自己走来。
　　父亲身后还跟着一对爷孙，正是徐福生和孟塘。
　　姜盐先是喊了一声“爹”，然后是“徐爷爷”，最后他的视线在淋着月光的孟塘身上微微顿了顿。
　　“小姜啊，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啊？”
　　徐福生脸色和蔼，布满皱纹的眼角挂着浓浓的笑意。
　　姜盐看了下母亲，然后才道：“多亏了孟塘，我已经好很多了。”
　　徐福生点了点头，微笑道：“还好处理及时，蛇毒没有蔓延进骨髓。”
　　他又转头看着自己的孙子，满意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啊。”
　　孟塘没有吝啬夸赞，而是道：“我还会很多别的。”
　　“哦？那我可得让我儿子跟你学学了。”姜爸接话道，他面相严苛，但说话大方和气，“省得这小子天天在家闲得无聊。”
　　嗯……偶尔也是个笑里藏刀的父亲。
　　被戳中心窝的姜盐：“……”
　　孟塘弯了弯眼，笑得开心：“好啊，我真的超喜欢姜盐哥哥。”
　　母亲似乎也很喜欢孟塘，加上对方又救了自己的宝贝孩子，她脸上的阴云终于散去，换上一副笑颜，“那小孟今天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和小盐一起睡啊？”
　　孟塘还没说话，姜盐先冷了脸，毅然道：“不要。”
　　母亲投来疑惑的目光，除此之外，小屋里又传来父亲粗犷的声音：“你之前一直嚷嚷着我们把你锁家里没朋友，现在给你找了朋友你又不要了？”
　　“跟着人家大学生好好学些知识不好吗？”父亲不满道，“成天就知道在外边撒野，真不像样。”
　　姜盐被父亲变脸似的表情吓唬住了，他欲言又止，在中年男人的凝视下，最终他不得不妥协。
　　“哦。”
　　姜盐无力地道。
　　徐福生见状，摆了摆手，“现在也不是很晚，我和我孙儿还是回去，他可以每天再过来。”
　　眼见爷孙俩即将离去，姜母拦截道：“外边天已经黑了，为了安全起见，今晚你们就在我们家住下吧。”
　　其实他们两家距离也不远，大概十来分钟的路程。
　　只是……
　　“村里那个鬼鬼祟祟的男的不知道被抓到没有。”姜母看着眼前的老人和二十出头的青年，无不担心道。
　　他们村经常会有些奇怪的人闯进来，还赶不走，所以村里就自然而然地规定天黑之后尽量别出门。
　　尤其是不久前，村里又进了个鬼鬼祟祟的人，一待就是好长时间。
　　姜父作为村代表，某次晚上叫上其他壮小伙一起去抓人，结果那人直接跑进后山躲着了。
　　而对于村里人来说，后山可是禁地，那里聚着无数的蛇，其中就有一条可以诅咒他人的蛇王。
　　所以最后他们并没有抓到人。
　　但那天起，他们都心照不宣地认为那个人应该会死了。
　　毕竟后山被列为禁地的主要原因就是，自从诅咒蛇王的传言存在之日，所有误闯后山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
　　除此之外，那些死在后山的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亲人也将因为各种原因离世。
　　这便是后山诅咒的缘由。
　　可是那个人第二天晚上依旧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看见他的长相，唯一知道的是他的性别。
　　大概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说得也是。”
　　徐福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孙子。
　　“那就这样吧。”姜爸说。
　　最后，姜盐“被迫”和孟塘一个床了。
　　“哥哥，这个地方晚上会闹鬼吗？”
　　床榻上，孟塘盯着姜盐的背，他发出很小的声音，音调有些轻微的发颤，仿佛是真的在害怕。
　　姜盐把脑袋闷在整头里，“是，所以你听话点。”
　　孟塘转了转眼珠子，很乖地道：“好的哥哥。”
　　“那我可以抱你睡觉吗？”
　　“嗯？”
　　姜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转了个身体，正好和孟塘面对面，视线撞在同一水平线上。
　　“你说什么？”姜盐问。
　　孟塘眼巴巴地看他：“我怕鬼。”
　　“所以？”
　　“所以——，我可以抱你吗？”
　　姜盐毫不犹豫道：“不能。”
　　“好吧。”
　　孟塘委屈道。
　　但后半夜，孟塘还是化出了蛇躯。他扭动着自己满是鳞片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去触碰近在咫尺温热的来源。
　　不能抱抱，但没说不能贴贴。
　　只要在天亮前变回来就好了。


第004章 山村邪蛇-4
　　翌日天光乍现，密密麻麻的阳光泻进了屋子。
　　姜盐是在一顿头晕脑胀中醒来的，他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鬼压床了。
　　他呼吸急促地睁开眼睛，明亮的屋顶刺入眼球，他缓缓转动眼珠，视线最终在自己胸膛前的一枚脑袋上停下。
　　！！！
　　瞳孔骤然放大，他幅度很大地颤抖了一下还藏在被窝里的身躯，经过他这么一摆动，那枚脑袋的主人醒了。
　　“怎么了哥哥？”
　　孟塘是被姜盐吵醒的，他有些迷蒙地看着姜盐，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
　　两人的姿势有些奇怪，孟塘整个人都是趴在姜盐身上的，乍一看，就像一个密不可分的连体婴儿。
　　姜盐意识到什么，很快冷着脸将身上的人一把推开。
　　“扑通——”一声，孟塘砸地板上了。
　　“好痛啊哥哥。”
　　孟塘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坐起来，宛如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此刻正眼巴巴地坐在床榻边的地板上，无助地张望。
　　姜盐面无表情地道：“哥哥不痛。”
　　孟塘“呜”了一声。
　　姜盐不吃他这一套，冷淡道：“我让你睡我的床，你就好好睡，不要动手动脚的！”
　　孟塘歪了歪脑袋，很不走心地解释道：“我只是梦游了。”
　　姜盐不说话。
　　孟塘嘀咕一声：“我觉得床还没有你好睡……”
　　姜盐微微拧眉，“你说什么？”
　　孟塘对小手指，“屁/股好痛。”
　　姜盐愣了一下，冷不丁丢下一句：“活该。”
　　哥哥好无情啊。
　　孟塘心想，但明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委屈的意思，反而还在憋笑。
　　毕竟，他昨天晚上又和哥哥“睡了”，所以他已经很满足了。
　　“都起来了吗？”
　　屋子里响起敲门声，姜盐掀开被子正试图下床，结果他迈开腿时发现自己的裤子不见了。
　　此时他的下半身只套着一条裤衩子。
　　“我裤子呢？”姜盐下意识说。
　　孟塘接话：“哥哥你不记得了吗？昨天晚上你说太热了，然后就给脱掉了。”
　　有这么一回事？
　　姜盐确实有裸/睡的习惯，但昨晚孟塘在，他就没有选择脱掉。
　　难道是睡太熟了，忘了房子里有其他人所以惯性脱掉了？
　　此时，姜盐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梦游了。
　　看着貌美青年一副困惑的模样，孟塘好心安慰道：“我们都是男人，这没什么的，我也经常脱光了睡的。”
　　姜盐打量着正在说话的孟塘，对方衣衫整洁，甚至衣领连褶皱都没有。
　　这人昨晚睡觉了？
　　一个奇怪的想法从姜盐脑海里产生。
　　但很快被打消，毕竟早上他们刚刚相拥起床。
　　“可是你昨晚没脱。”
　　孟塘眨眨眼，“那我现在脱给哥哥看？”
　　空气猝然沉寂了。等到敲门声再次响起时，姜盐才说话，“你先出去。”
　　孟塘从地板上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后，才反射弧有点长地回头问：“你为什么不走？”
　　“……”姜盐有些憋红了脸，差一点咆哮出口，“让我穿条裤子行吗？”
　　孟塘的视线在姜盐露在被子外的一截纤细白皙的腿上停留了一下，随后才应了声，“那哥哥快点哦。”
　　“咔哒——”
　　房门被打开后又关上了。
　　姜盐在床上沉思了好一阵子，然后他得出结论：
　　这个叫孟塘的人可能有病。
　　***
　　离开房间后，孟塘和姜妈对上了视线。
　　姜妈见人把门开了又关，很疑惑地问：“小盐呢？还没起床吗？”
　　孟塘坦然地说：“他在穿裤子。”
　　姜妈想起自己儿子的睡觉习惯，皱了下眉，“这孩子。”叹了一口气后，又亲和地对孟塘说，“小塘，昨晚睡得还好吗？”
　　孟塘知道对方是想问姜盐的睡觉习惯是否打扰到了自己，他勾起一个笑容，说道：“很好，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姜妈松了口气，“那就好。”
　　之后，姜妈留下句“等会儿下来吃早饭”。孟塘应了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后，转头看回紧闭的房门。
　　几分钟过去后，房门开了。
　　姜盐看见孟塘竟然还在门口，有些惊诧，下意识问：“你是在等我？”
　　孟塘笑容明媚，“是啊，来等哥哥一起吃饭。”
　　“……”姜盐没说话，甚至也没看他一眼，便径直朝楼下走去。
　　陈朽的楼梯发出“吱嘎”声，一阵响晚后接着又响起另一阵。
　　孟塘也跟了下去。
　　早餐刚进行到一半，姜家的门被人一阵乱敲，噼里啪啦的，比过年时还响亮。
　　姜妈喜静，顿时就皱了眉。
　　姜爸一看，“刷”得一声从木凳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满头大汗的，在她身后是半边烈日。
　　“怎——”
　　姜爸刚问出一个字，对方上气不接下气地扒拉住他的胳膊，忙不迭道：“救、救救我儿子。”
　　“你儿子怎么了？”
　　妇女盯着姜爸，眼角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眼眶有些发红，连声音也是颤抖的，“我儿、儿子被蛇咬了！晕院子里我叫了他好半天都没动静，他不会、不会……”
　　死了吧？！
　　姜盐在心里帮她补完没说完的字。
　　姜爸没抽出自己的胳膊，而是问：“去找过徐福生了吗？”
　　话音刚落，妇女就睁大眼睛瞪着他。
　　姜爸一愣，直到身后的徐福生走了过来，他这才想起来徐福生这一晚上都待在自己这里。
　　对方怕不是找了徐福生没找到，然后一路摸到他家来了。
　　姜爸给徐福生让了个位子，老人走上来，鬓发瞬间被阳光染黄了，他面色和蔼地说：“先别慌，带我去看看。”
　　徐福生走的时候叫上了孟塘，孟塘跟上去时又被姜盐拉住。
　　孟塘有些意外，看着站在门口的姜盐挑了下眉，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哥哥你舍不得我呀？放心我很快会回来的。”
　　姜盐黑着脸，学着刚才妇女的表情睁着眼睛去瞪他，只不过一个是迷茫，一个是幽怨。
　　他怎么可能是舍不得，他只是想出去。
　　不用想，按照他母亲那个性子，姜盐肯定又要被关在屋子里了。
　　所以现在，他得抓住任何能出去的机会。
　　果真，姜妈看见姜盐杵在门口，出声问：“小盐你跟过去干嘛？”
　　姜盐头也不回地说：“孟塘说他家里有好玩的东西要拿给我瞧瞧，我好奇想去看看。”
　　孟塘听到这，有些发笑。
　　他连自家门都没摸一次，从哪儿摸出个好玩的东西？
　　当然，孟塘猜到对方说这句话只是个借口。于是又开始传悄悄话，“要想我帮你，可是有条件的。”
　　笼中之鸟哪里还有那么多想法，姜盐一心只想出去，便“好好好”的回道。
　　孟塘开心了，对着姜盐身后的父母说：“放心吧叔叔阿姨，我会照顾姜盐的。”
　　姜妈很喜欢孟塘，加上对方的确“品学兼优”，比起其他人让人放心太多，早已被她列入可以托付孩子的名单里了。
　　“那好。”姜妈说，下一句又叮嘱已经在往外走的姜盐，“你给我好好听话，跟着人家学点好的，听到没。”
　　“好好好。”姜盐继续敷衍，在走几步就直接踏进了室外的阳光里。
　　自由！
　　跑到外边的姜盐感到嘴里的空气都是新鲜又香甜的，隽秀的脸绽出轻松的笑容。
　　徐福生和妇女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漫山遍野只摇曳着两抹身影。
　　孟塘望着视野里那抹漂亮的剪影，嘴角挑起笑意，等人不经意间往自己身边跑来时，张了张嘴道：“之前吵着让我带你回家，现在却又想往外边跑，太贪心了可不好啊。”
　　姜盐不管他，想直接越过他跑过去，他要去找其他小伙伴玩了，和这个叫孟塘的人待一起总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谁料，他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土，脚一打滑，整个人都扭向一边，虽然四周都是泥土地，不痛，但是脏。
　　“小心。”
　　孟塘眼疾手快，先一步把人抓住，明明他能把人抓起来了的，可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他也连带着姜盐一起往田野里栽去。
　　“嘶。”
　　孟塘的背部磕在土块上，姜盐落在他胸膛前。
　　“你怎么没抓住我？”
　　姜盐嘀咕一句。
　　孟塘又气又笑，“哥哥，你也太无情了吧，摔痛的可是我啊，你怎么还责备我呢。”
　　姜盐抿抿唇，准备从他身上爬起来，结果刚立起腰来，就看见不远处滑来一条蛇，吓得他腿一软，又往孟塘身上撞了下去。
　　“嘶，第二次了啊哥哥。”
　　姜盐把脑袋埋在孟塘的胸膛处，他纹丝不动，不敢抬头，似乎坚信着“我看不见它，它就看不见我”的想法。
　　半天，孟塘才听见怀里人颤颤巍巍地泻出一句话，“有蛇！”
　　孟塘看着自己手臂边的小青蛇，应该是刚刚孵出来没多久的，还挺小的，只会爬行和吐舌头，还不知道怎么咬人。
　　“你怎么不说话？”
　　姜盐还是保持小怂蛋的姿势，声音却有些焦躁起来。
　　孟塘这才慢悠悠地答，还只说了三个字，“看见了。”
　　姜盐一怔，“那你怎么还这么冷静？它走了？”
　　孟塘近距离地欣赏着姜盐那截纤细白皙的脖颈，忍不住设想道：感觉自己一口就能吃掉的样子。
　　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他哭泣求饶的样子了。
　　孟塘眉梢微微动了一下，直到怀里人因为迟迟等不到回复后即将摆出生气的姿态后，他这才安抚性地说：“已经走了。”
　　等漂亮脆弱的青年把头抬起来审视四周时，孟塘早已经把那条小蛇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哥哥的生日快到了，那就先给他攒个礼物吧。


第005章 山村邪蛇-5
　　危机解除后，姜盐又开始在原野里闲逛起来了。孟塘好脾气地跟在他身后，两道影子一短一长，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少爷与保镖。
　　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孟塘的家，徐福生正愁眉苦脸地站在屋前的院子里，直到看见自家孙儿来了，才微微舒展了眉头，招了招手道：“塘儿，快过来。”
　　孟塘看了眼姜盐，然后走了过去。
　　姜盐本来不想过去的，但看到院子里还躺了个人，一个妇女正背对着自己掩面哭泣，他忽然想到什么，便也跟了过去。
　　“我的儿啊！”
　　姜盐还没走近，就听见妇女的哀嚎，连绵不断的，凄惨极了。
　　“治不好吗？”
　　姜盐走到孟塘身边，压低声音问了句。
　　“感觉是。”孟塘看着地上那人，带点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姜盐又问：“那你怎么救的我？”
　　孟塘还没说话，徐福生先开口了：“乖孙儿，你是怎么给姜盐解的毒啊？”
　　徐福生眉头紧皱，他已经给地下这青年看了好久，用了所有的方法，仍不见青年一丝苏醒的迹象。
　　“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啊！”
　　妇女抹了把眼泪，伸手抓住了孟塘的衣服，看样子她哭了很久了，眼睛都肿了。
　　姜盐心生怜悯，偏头盯了下躺着的青年，只见这人面目乌青，像被人揍了几拳头一样，脸上毫无生气。
　　“他还有呼吸？”姜盐下意识脱口而出，又迅速扫了眼青年的母亲。
　　徐福生道：“呼吸很微弱。”
　　“这蛇是从后山来的，如果没猜错和咬你的是同一个蛇种。”徐福生看着姜盐，打过来的目光像看一个医学奇迹，让后者局促地摸了下脑袋。
　　姜盐放下摸脑袋的手，看着徐福生问：“您也没办法吗？”
　　徐福生摇了摇头，继而把视线落在孟塘身上。
　　“我……”孟塘开口说了一个字，然后又刹住车，随即陷入沉默，直到抓住他的妇女更加嚎啕大哭起来，他这才又开口，“我是在后山采了一种草制成的药给他敷上的。”说罢，用余光淡淡地瞥了眼身侧的姜盐。
　　一提到后山，徐福生的表情微变，当这个禁词被再次提起，他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妇女差一点跪地，被孟塘眼疾手快扶起，抽咽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是我没看住我儿让他闯了后山，都是我的错，但是，但是——”
　　“听说你们两个也是从后山出来的。”妇女在孟塘和姜盐二人的脸上同时扫视一圈，忽地，他松开了抓住孟塘的手，转而去抓姜盐，“我就这一个儿子，帮帮我吧。”
　　姜盐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一下、两下，没抽回来。他干涩着喉咙，就着僵硬的姿势说：“可是我也只有这一次生命啊。”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孟塘隐忍地笑了一下。
　　徐福生也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孟塘开口：“我一个人去吧。”
　　姜盐一怔。
　　徐福生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妇女却破天荒地露出一个感激涕零的笑容，转手又握住孟塘的双手，连连鞠了好几个躬：“谢谢你啊好孩子。”
　　阳光透过横斜的树枝落在院里，将四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
　　姜盐转头问孟塘：“你真要去啊？”
　　孟塘点了点头，伸手覆盖过姜盐的头顶。
　　黑色的阴影笼罩下来，姜盐下意识往后一躲，“干嘛？”
　　对方的动作顿了顿，“你头上有叶子。”
　　孟塘收回手，指尖夹着一片落叶，已经随着季节枯黄了。
　　姜盐“哦”了声。
　　之后，徐福生和妇女一起把地上的青年搬回了屋子。
　　“你什么时候走？”
　　姜盐也去了孟塘的家里，他不是第一次来，所以显得轻车熟路，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
　　相比起来，第一次回家的孟塘倒像个做客的人了。
　　“太阳下山就走。”孟塘说。
　　姜盐“啊”了声，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你还专门大晚上去呢？不怕蛇了？”
　　孟塘低笑了声，“哥哥你要是担心我，要不跟我一起吧。”
　　姜盐“哼”了一声，随口道：“你保护我啊？”
　　孟塘没否认，“是啊我保护你。”
　　姜盐听笑了，他可还惦记着自己手臂上的那个咬痕了，真是疼死了。
　　“我不想死了。”姜盐回道，他觉得自己算是“死”过一次了，不想再进一回阎王殿了。
　　昏黄摇曳的灯光照在两人中间的木桌上，孟塘单手支着下颌，平视另一边的青年说：“那要是我回不来了，你的后遗症也没办法解决了。”
　　姜盐倚在右侧的墙壁上，漫不经心道：“有点道理。”
　　孟塘翘了下嘴角，带点别有深意的笑，“莫非哥哥是想和我殉情？”
　　“……”姜盐不知道这人脸皮为什么这么厚，当然身为直男的他也不太理解对方一系列反常的行为，一心只道：难道是我书读得少的缘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想活着。”姜盐说，“我不想和你一起喂蛇。”
　　孟塘做出个伤心的表情，“哥哥真无情，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吗？”
　　“那你干嘛接下这个委托，又不是你的责任。”姜盐几乎是不经思考就说出这句话，然后他感到自惭形愧，似乎自己被蛇咬时也多亏了孟塘的见义勇为，否则他可能也活不下来。
　　姜盐抢在对方开口之前，毫无感情地丢了句：“随便你吧。”
　　孟塘见他没有陪自己一同前往的可能性，有点遗憾道：“我会想哥哥的。”
　　“孙儿，你真的要去吗？”
　　交谈之际，徐福生下了楼，随后走到两人身边，苍老的声音里充满担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孟塘却道：“我有把握，我会回来的。”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姜盐的。
　　“这——”徐福生欲言又止。
　　楼上的母子俩都已经睡了，此时夜幕降临，老屋子里除了因风吹刮过墙壁产生的腐朽声，便再安静不过了。
　　“哎。”
　　少顷，一道浓重的叹息打破夜的宁静。
　　***
　　孟塘踩着暗色出发没多久，姜盐也跟了出去。
　　明明就慢了几分钟，姜盐还加快了步伐去追，却怎么也抓不到孟塘的身影。
　　跑哪儿去了？
　　自从诅咒的传说和那个神秘的怪人出现之后，姜盐就很少在大晚上出门了，此刻他找了半天也没摸到孟塘的影子，更加叫他心中慌忙。
　　泼墨般的夜罩在头顶，蝉鸣、风声、水流声从耳廓划过，姜盐站在寂静的夜里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还是回家算了。
　　虽然徐福生给父母说过他今晚不回家过夜了，但好在父亲睡觉时间晚，应该会给他开门的。
　　忽地，耳边响起一道狗吠，震耳欲聋的，犹如一道炸雷迅速撕开了寂静的夜。
　　同一时间，姜盐原本就悸乱的心跳变得更加起伏跌宕，好几秒都要从心弦上脱离开来。
　　姜盐狠狠揪住那颗心，有点狼狈地贴在某户人家的屋子外廓行走。
　　不巧，他经过这户人家的窗户时，里面的灯光忽然开了，耀眼的光犹如针芒刺入他的眼，使他下意识眯紧。
　　紧接着里屋传来——
　　“妈妈，那个怪人又出现了呜呜呜。”
　　是小女孩的哭叫。
　　姜盐张了张嘴，心里想的是解释什么，可脚却很不听话地动了起来。
　　他再次很狼狈的、一溜烟地跑了。
　　跑着跑着，他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谁啊？”
　　谁大半夜没事在外边瞎溜达！
　　等等，这句话有点奇怪。
　　他自己不就是吗。
　　姜盐揉了揉被碰痛的鼻子，抬头却看相撞的人时，却惊讶发现面前竟空无一人。
　　真是见鬼了。
　　姜盐刚想挪动步子，却感受到自己的小腿突然一凉，像是有一块冰骤然贴了上来。
　　不过这温度有点熟悉，和孟塘的体温倒是十分接近。
　　但此时，姜盐很明显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什么了。
　　因为他听到了只有蛇才会发出的“嘶嘶”声，并且小腿上那蜿蜒的冰凉痕迹也极似蛇的移动轨迹。
　　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现在没在后山啊。
　　不应该啊！
　　姜盐内心拧作一团，然后他感受到了那条蛇沿着他的小腿一路往上，竟一直钻进了他的大腿根。
　　嘶。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嘶”成蛇了。
　　由于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姜盐不敢轻举妄动，当然其中还有很大原因是他怕蛇，根本就不、敢、动！
　　“哥哥，是你吗？”
　　长久的宁静终于被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打破，连带着抚平姜盐那颗狂跳不止、差点窒息的心脏。
　　姜盐眨了眨眼，在尽力保持自己身体稳定的前提下，他张嘴呼救道：“是我，快救我，有蛇！”
　　“别怕哥哥，我来了。”
　　孟塘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总之就像一位救世主一样来到了姜盐身边。
　　这一刻的姜盐是很感动的，甚至有种以身相许的冲动感。
　　实际，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预谋。
　　只是姜盐不会有机会知道罢了。
　　孟塘从黑暗里走出来，大把月光泼盐似的落在他身上，他带着动听的声音走到姜盐面前，“蛇在哪里呢？”
　　姜盐吸了吸鼻子，眼尾拖着点红，“我腿、腿上，啊不是——”
　　只见漂亮的青年触电般猛地一颤，接着抖着颤声说：“不，它在我的、我的屁/股上。”
　　孟塘勾出抹不易察觉的笑，声音还是极具掩饰性的担忧，“那可怎么办啊。”
　　姜盐像只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的毛绒动物一样，可怜巴巴地给人展示自己的伤口，“帮、帮我。”
　　孟塘循循善诱，“我该怎么帮哥哥啊？”
　　姜盐抓住他的手，温暖的手指缠住对方冰凉的手掌，他像是感受不到对方冷得过分的体温般，甚至还把那冷意拉向自己，在离臀部咫尺之间的距离停下。
　　“我怕。”
　　意思就是，你来。
　　孟塘很好心的，自动补充完他的话。
　　“那——”孟塘看似犹疑了一下，随后盯着俊美青年咬紧的嘴唇，一字一词道，“可能会有点疼，你要忍一下。”


第006章 山村邪蛇-6
　　“呼。”
　　姜盐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茫茫月色里，他看着孟塘手中逮着的一条碧绿色小蛇。
　　一想到几秒钟之前这条蛇还在自己身躯上肆意滑动时，姜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快把它处理了！”
　　姜盐张嘴说了一声，同时下意识远离孟塘，退到一个安全范围里。
　　孟塘垂眼，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小蛇，不似先前在姜盐那里的活泼样，它在孟塘的掌心里一动不动，十分乖顺地昂着脑袋，仿佛在听命面前人下一步的施令。
　　“妈妈不喜欢你哦，你说怎么办？”
　　原来刚刚小蛇那般亲近姜盐，是把对方当作自己的母亲了，毕竟青年身上的味道很香，又醇又甜，很难让人不沉醉。
　　听到这话的小蛇低下了脑袋，看起来有点不太开心。
　　它是几天前才孵化出来的，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变成了小孤蛇。
　　后来遇见的蛇王，也就是面前这个人，然后被他收养。
　　它是他现如今唯一的“孩子”。
　　而姜盐是它在找寻“父亲”的途中，偶然间遇见的、另一个很喜欢的人。
　　它想要靠近。
　　可是现在，父亲说这个漂亮青年并不喜欢它。
　　蛇蛇好受伤QAQ。
　　“你先乖一点去别的地方玩，等我先把人安抚好了，你再回来。”
　　低沉的男性嗓音传进小蛇的耳朵里，它吐了吐肉粉的小舌头，接着灰溜溜地离开了，走前还恋恋不舍地往漂亮青年的方向瞅了一眼。
　　可惜姜盐距离太远，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唯一可视的小蛇离开的画面。
　　竟是以这样和平的方式。
　　姜盐走到孟塘身边，带着疑惑地问：“它没有咬你？”
　　孟塘勾了下唇角，“这蛇是刚出生的，还没有牙齿，不会咬人。”
　　姜盐半信半疑，“真的？”
　　孟塘点头。
　　姜盐抿抿唇，“害我刚才那么担心。”
　　孟塘碾了下指腹，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姜盐的肌肤温度。
　　天边云层涌动，渐渐把月亮的轮廓覆盖住了，两人的视线忽地暗了下来，片刻，孟塘问，“哥哥，你不是该在家的吗，这么晚怎么出来了啊？”
　　他故意没说出那句“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还装作一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姜盐一愣，眼睫颤了颤，“我出来看月亮。”
　　孟塘不揭穿，反问：“一个人？”
　　姜盐绞尽脑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只得气急败坏道：“行了，我是出来找你的，你初来乍到就不知天高地厚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我真怕你到时候被啃得连骸骨都不剩。”
　　孟塘笑吟吟道：“原来哥哥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啊，竟然这么关心我，那我可得要好好活着。”
　　姜盐哼唧一声，用余光看他，“你确定要今天晚上走？这么黑了，实在不行就明天吧。”
　　孟塘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那个人不一定能撑到明天啊。”
　　姜盐心里不是滋味，他真不知道孟塘是傻得天真，还是太过热心肠，把别人的命当命，自己的就不当了。
　　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想了很久之后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孟塘毫不掩饰喜悦地道：“好啊。”
　　顿了顿，又说，“这样一来，我们就算经历了两次生死。”
　　姜盐偏过脑袋，“死就算了，只要生。”
　　-
　　再次回到后山，只不过这次姜盐是睁着眼睛进来的。
　　但和想象中不同的是，姜盐以为自己会经历一番生死，披荆斩棘地闯过来。
　　可事实上，他不仅很安全，还非常顺利。一路上什么蛇啊野兽啊甚至连一只蚊虫都没遇见过。
　　“奇怪，怎么没有蛇。”
　　姜盐嘟囔两声，又转头看身边的孟塘，“你那个什么药在哪里啊？”
　　孟塘看似认真地说：“别急，让我想想。”
　　夜晚的风有点凉，姜盐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自己在这山里走了好久，漫无边际的，并且有种奇怪的错觉让他感觉他们似乎在绕圈子。
　　姜盐揉了下脑袋，眼皮也开始发沉。
　　片刻，他停下来，“我好困啊。”
　　孟塘抬起手指往某个方向指了一下，“要不将就睡一晚？”
　　姜盐顺着孟塘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房子，很眼熟。他眯了眯眼，惊觉这就是之前的那个房子。
　　“怎么回来了？”
　　“可能是我记错路了。”孟塘说，下一秒又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记起来了那药在哪里了。”
　　姜盐支起眼皮，问：“哪里？”
　　孟塘回道：“那地方有点危险，要不你去里面休息吧，我自己去找。”
　　姜盐怀疑道：“你行吗？”
　　孟塘一顿，饶有兴趣地看他：“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姜盐：“……”
　　“行了，哥哥困了就睡吧。”
　　孟塘推拉着姜盐，把他再次带入小屋，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困了，即便是身处后山这样的禁地，姜盐也能做到沾床就睡。
　　“晚安好梦哥哥。”
　　姜盐压根没有听到孟塘的晚安祝福，倒头就裹紧被子里了。
　　孟塘在他睡后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床边蹲了下来，像头狼崽般托腮蹲在那里，用一种探究性的目光去观赏床上睡熟的人儿。
　　柔软的碎发随意地搭在前额，遮盖住细微颤动的羽睫，精致柔美的侧脸在昏黄光晕的渲染下平添了一种朦胧的美，宛如仙境里走出来的美人。
　　真是不管从哪个角度观看都非常美丽诱人。
　　简直让人想要一口吞进。
　　“嘶。”
　　小屋外，一条绿油油的小蛇正缓慢地向建筑移动，蓦地，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瞄准建筑窗户的位置。
　　只见玻璃窗里骤然显现出了一个黑影，庞大的、弯曲的、摇曳的，像鬼魅。
　　但它知道，那是它“父亲”的本体。
　　那么，“妈咪”应该也在那里。
　　小蛇碧绿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了几下，它在想自己是否应该去打扰父亲与母亲的美好夜晚。
　　毕竟它不是“亲生”的。
　　最终，它停止了前进，然后开始搬运石头，各种各样的古怪小石头都被它从别的地方搬运过来，接着堆放在小屋的门前，从一个低矮的小山谷慢慢变高。
　　它决定找到一百个石头再去见妈咪。
　　***
　　翌日，姜盐是从惊恐中醒来的。
　　他还保持着一晚的睡姿，一动不敢动，只有两只漂亮的眼珠子惶恐地转动着。
　　此时，在他的床边正一左一右躺着两条蛇。短的那条缠着他的胳膊，长的则将整个蛇躯都缠绕在了他的腰上。
　　纤细的腰肢与粗壮的蛇躯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下一秒陷阱里的猎物就将被绞杀至死。
　　姜盐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脸色堪比调色盘，千变万化。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风声、蝉声、水流声都比往常更加清晰，就像是贴着耳朵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条大蛇醒了。
　　大蛇睁开蛇眸，墨绿色的瞳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刺得眯了一下，整个蛇躯也形成保护状快速地扭动了一下。
　　蛇躯从某个温热的柔软身躯上滑过，它骤然一愣。
　　它旁边的人类醒了。
　　而它却抱着他睡得太舒服了，不小心睡过头，竟忘了恢复属于人类的身躯。
　　通过人类抑止的、细微的颤抖，它知道对方在害怕。
　　于是，蛇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蛇躯从对方身上放下来。
　　然后它感受到人类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大蛇没敢去看人类的表情，而是小心翼翼地探头，发现另一侧的蛇崽崽还在抱着身边的胳膊呼呼大睡。
　　这小屁蛇，什么时候爬上床的。
　　大蛇有点气恼，心情万分复杂。
　　它得想个办法把小蛇崽喊醒一起离开。
　　阳光落满的床面上，大蛇缓缓地移动着，按照它的轨迹，应该是想从人类的脑袋上绕过去。
　　谁料，怕蛇的人类随着它一点一点的滑动，整个身体都收缩了起来，就像是被放在了冰窟窿里，瑟瑟发抖着。
　　大蛇心一狠，加快速度滑了过去。
　　姜盐却以为自己是要被吃掉了，带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大蛇一个摇尾，直接一个大逼兜把小蛇崽拍醒了。
　　小蛇崽猛地一抖，呆滞地睁开眼睛，木讷道：“怎么了爹，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蛇又拍了一下蛇崽的脑瓜，同时用蛇语和它交流，“你什么时候上来的？不是叫你外边玩去吗？”
　　小蛇委屈巴巴地眨眼睛，“我就是想妈咪了。”
　　“还妈呢，我都还没搞定他呢。”大蛇凶狠道。
　　小蛇呜咽一声。
　　大蛇稍微收了脾气，“行了，赶紧和我走。”
　　小蛇呆呆地“哦”了声，然后跟着大蛇一起往窗边挪动，走到窗棂时，它忽然停下来，往床上又望了眼，“不给妈咪说拜拜吗？”
　　大蛇无奈道：“我觉得他更想我们拜拜。”
　　小蛇不明所以，尾巴尖还疑惑地点了下窗玻璃。
　　一大一小父子俩先后从窗户滑下去，其间，大蛇问：“你看一眼就算了，怎么还睡上了。”
　　小蛇实打实道：“妈咪身上好软、又好香，我没忍住就……”
　　大蛇骂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当初捡你可不是让你来坑我的。”
　　小蛇回嘴道：“你不是也睡着了吗。”
　　“还顶嘴。”大蛇瞪着眼睛，“知不知道你/妈差点就要被我们吓死了。”
　　小蛇似乎理解了些，试探地问：“是因为爹你长得太丑了吗？”
　　“反正肯定不能怪我，隔壁洞的蛇都夸我好看的。”小蛇哼哼唧唧道。
　　大蛇用蛇尾抽了蛇崽的屁/股一下，骂骂咧咧道：“赶紧滚回去。”
　　小蛇崽昂着碧绿的小脑袋，“爹地你呢？”
　　话音刚落，大蛇把刚刚上扬的嘴角压下来，回头瞪他，“我要去安慰你妈咪，你别再来了。”
　　小蛇受伤地垂下脑袋，“好吧。”
　　临走前，小蛇还很叛逆地道：“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大蛇：“……”
　　咋了，他是你媳妇还是我媳妇啊？
　　你个外面捡来的便宜孩子。


第007章 山村邪蛇-7
　　孟塘变回人身回到房间时，发现姜盐正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整个人缩在角落里，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怎么了媳……哥哥。”
　　孟塘加快速度走过去，像拥住一个孩童般将受伤的俊美青年搂在怀里，一边用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一边温声安慰道：“我来了，别怕。”
　　姜盐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孟塘的胳膊，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里边似乎还有些许泪光，实在惹人欺怜。
　　“刚刚、刚刚——”青年抽泣了一声，抬起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不远处的床，紧接着将未说完的话说尽，“蛇包围了我。”
　　此时，罪魁祸首孟塘还敢扯着脸皮摆出一副愤怒的模样，“这些蛇实在是太可恨了，那它们没伤着你吧？”
　　姜盐摇了摇头。
　　孟塘松了口气，“那就好。”
　　“所以啊哥哥，以后要好好待在我身边才行。”孟塘趁人之危诱哄道，“只有我才能保护好你。”
　　姜盐应该是真的被吓坏了，竟顺从地点了点头。
　　孟塘翘了下嘴角，将蜷缩在地上的青年拉了起来，“好了哥哥，我们现在回家吧。”
　　姜盐提线木偶般跟着孟塘，任他脱下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然后把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亲手穿上。
　　此刻，孟塘站在姜盐面前，微低着头帮青年系扣子。
　　姜盐里边是白色打底衫，外边是一件薄款休闲衣。穿着上倒是神清气爽的，就是表情不太好。
　　孟塘在给他系扣子时，没忍住掐了一把美人的腰。
　　而这一举动让后者里面恢复了意识，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孟塘若无其事道地碾了下指腹，就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坦然道：“刚才有根蚊子，帮你捏死了。”
　　姜盐：“……”谁家蚊子是用“根”当计量单位的。
　　真是说谎也不打草稿了是吧。
　　孟塘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作为蛇王但读书少，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借口很合适。
　　“对了。”姜盐揉了揉脑袋，显然在慢慢回忆孟塘先前说过的话，“你刚才说我们可以走了，药草找到了？”
　　孟塘点了点头，“是，经过我昨天一整晚的努力把药找到了。”
　　实际上，他只出去找了一分钟就找到了，然后回家抱着姜盐睡了一整晚，还不小心睡出了本体，差点把还没到手的媳妇吓死QAQ。
　　但面对姜盐，孟塘面露真诚又遗憾道：“都怪我，如果昨晚我早点找到回来，也许那些坏蛇就不会伤害——”
　　“我没事。”姜盐打断道，“回去吧，那个人不知道还撑得住不。”
　　“哥哥你真的好善良啊，这时候还记得他。”孟塘感叹了句。
　　姜盐没理他，直接下了楼。
　　***
　　从后山回去的过程依旧十分顺利，如果不是后面突然出现在床上的蛇，他也许真的会认为后山没蛇，传说都是假的。
　　回到孟家，中毒的青年还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只是相比一日前，此时的人脸色乌青一片，俨然一副中毒已深的样子。
　　妇女一看到两人回来，便马不停蹄地扑过去，她两手分别抓住孟塘和姜盐的胳膊，忍不住失声道：“快看看我儿子吧，我都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了。”
　　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徐福生闻声赶到。
　　孟塘让爷爷把妇女带走，姜盐本来也想离开，但被喊住了，“哥哥，你留下来帮我一下。”
　　之后，姜盐按照孟塘的吩咐，帮他烧水、捏帕。
　　“话说，你等会儿是不是也要帮他降温啊？”
　　姜盐把干帕子放温水里打湿时，随口问了句。
　　孟塘装模作样地给床上的人解毒，表现出自己很忙的样子，但还是很耐心地听完姜盐的话，回答道：“我现在不就是吗。”
　　“不是。”姜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发红起来，“你之前不是说要这蛇毒还有后遗症吗，那你不是也要抱他降温吗？”
　　“哦，你说这个啊。”孟塘了然，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他，“那你希望我这样吗？”
　　“我？”姜盐指了指自己，一脸迷惑，“问我干什么？”
　　“好吧，如果你不介意我抱其他男人的话。”孟塘叹息道。
　　姜盐：“……”这都什么跟什么。
　　“算了。”孟塘突然又说，“身为一个有男德的人，我还是很介意。”
　　姜盐：“……”这人在自言自语什么。
　　下一秒，姜盐被孟塘突然起身的动作吸引了目光，便下意识问：“怎么了？”
　　孟塘说：“好了。”
　　“哦？”姜盐凑过去看。
　　果真，青年的脸正逐渐恢复气色起来，原本死沉的乌青色正一点一点的消失，转而被红粉覆盖。
　　再过一会儿，昏死过去的青年已经能睁开眼睛了，虽然只有一条缝，但恢复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见效这么快。
　　这么神吗。
　　姜盐多少有点震惊，这毒连徐福生都束手无策，却被这年纪轻轻的人迅速化解了。
　　果然，人还是要多读书啊。
　　在这一刻，姜盐相信了平日里爹妈对他苦口婆心的劝学了。
　　“可以进来了。”
　　孟塘收拾好药品，朝着门的方向喊了句。
　　系子心切的母亲闻声后，毫不犹豫地推开门，径直朝自己的儿子奔过去，如视珍宝地问：“儿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母子俩重新团聚，孟塘和姜盐心照不宣地退出了房间。
　　刚出门，孟塘迫不及待开口：“我的技术怎么样？”
　　“呃，还行吧。”
　　姜盐说完，却感觉哪里怪怪的。
　　“走吧哥哥，早饭还没吃呢。”
　　……
　　吃过早饭后，两人一起出了门。
　　本来想去散散心，结果走到一条小河边时，看见好些人都围在那里。
　　天生好奇心强盛的姜盐径直朝河边走了过去，孟塘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人群里有几个是姜盐的伙伴，其中一个偶然间看到姜盐走过来时，率先挥了挥手：“小姜。”顿了顿，看见孟塘也在，一并打了个招呼，“孟哥你也来了啊。”
　　这些人就是先前和姜盐一起去捞鱼，结果姜盐被蛇咬了那次围在身边的人。
　　还是很重情重义的。
　　孟塘微微一怔，抿了抿唇说：“小姜？什么关系啊叫这么亲密。”
　　声音比较小，只有姜盐能听见。
　　姜盐瞥了他一眼，“那我们什么关系啊，天天哥哥叫的。”
　　孟塘脸红了下，却没说话。
　　姜盐也没管他了，走到伙伴李四身边，“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什么了？”
　　“哎，你别说。”李四叹了口气，“有个女孩被河水冲走了。”
　　王五也凑过来，同样惋惜道：“是陈家最小的那个妹妹，可乖巧了，真是太可惜了。”
　　这小妹妹姜盐知道，今年还没满八岁，人却十分的乖巧懂礼貌，他们几个当哥哥的经常和这小妹妹一起玩耍，相处十分融洽。
　　只是，陈家有六个孩子，除了大哥早年病逝外，剩下的全是姑娘，除了最小的妹妹留在村里念小学，其他的几个姐姐都留在城里念书或者安居了。
　　“这河不深啊，怎么就淹死了？”姜盐不解地问，同时挺身往人群里挤，试图去看个全貌。
　　李四拦住他，“哎，脸都泡烂了，要不是手上还戴着我们哥几个亲手制作的手链，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姜盐怔愣住了，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孟塘。
　　孟塘疑惑道：“看我做什么？我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办法让她复活啊。”
　　姜盐摇了摇头，重新看向人群，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蚂蚁似的密密麻麻地围在那里。
　　天边的阳光瀑布似的倾泻而下，将人群、河流、以及岸上那被白布裹挟的人儿都衬得发亮。
　　今日本该是个好天气，此时却不太应景了。
　　“话说——”姜盐似乎想到了什么，“都这么久了，她家里人还没来吗？”
　　几个小伙伴都愣住了，“也是啊，全村人都来了，怎么偏偏不见陈家的人呢。”
　　“就是说啊，我记得还有人特意去喊了陈家的。”李四抬头在人群里看，然后抓了个同龄的青年出来，“嗨，你不是早去喊他们了吗？陈家的怎么一个都还没来？”
　　“我是喊了啊。”那青年说，“但你也知道，陈美丽又怀了个，肚子挺大的，走得慢也正常。”
　　“那你没说她女儿死了吗？”李四继续问。
　　“说了啊。”青年扣了下脑门说，忽地好像想起来什么，拍了下巴掌说，“不过这事情说来也奇怪，我提起这事情时，感觉他们一点都不慌张一样，真是奇怪啊。”
　　能被这河水淹死了也奇怪。
　　所以这真的是一场意外事故吗？
　　姜盐是不太相信的。
　　忽地，一双手搭上了姜盐的肩膀，将他狠狠地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是孟塘。
　　“你干嘛呢。”姜盐闷声问。
　　孟塘说：“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不然呢。”姜盐回道，“这才多大一点小女孩啊。”
　　孟塘本来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一言不发。
　　片刻，陈家的人来了。
　　为首的一名妇女挺着个大肚子，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往人群里冲。
　　围观的人见状，立即给妇女让出一个位子来。
　　妇女身后是个中年男人，也是一脸忧色，明明是个大男人，可行动却慢吞吞的，比个孕妇还跑得慢，龟似地跟着过去。
　　可其他人的注意力似乎全在妇女身上，对男人的行为并未产生怀疑。
　　姜盐也是，在人群中露出一条缝后，目光也紧紧地跟随妇女脚步，一直往河边带去。
　　妇女一把掀开盖住女儿的白布，接着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姜盐看清了地上那女孩的样貌。
　　记忆里那张稚嫩活泼的脸蛋早已面目全非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感到有些重心不稳，仿佛下一秒就将摔倒。
　　好在孟塘将他接住了，耳边传来低沉温和的一句，“哥哥别看，我们回去吧。”
　　“不。”姜盐手指蜷缩了一下，“我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好吧。”孟塘暗自叹息了一声，表面上却异常平静道，“你想怎样我都陪你。”
　　……
　　然而到了晚上，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小女孩竟诡异地活了过来。


第008章 山村邪蛇-8
　　“救命啊，死人复活了！”
　　小女孩的父亲陈富贵第一个从葬屋里冲了出去，一头扑进灯火辉煌的夜色里。
　　前来悼念的村里人纷纷被他的行为惊诧住了，争先恐后问：“陈老汉，这是怎么了？”
　　陈富贵一屁股坐在屋外的杂草堆上，借着朦胧的月色，他颤抖着指着里屋，青紫的嘴唇极其僵硬道：“活了，人活了。”
　　这时有人调侃道：“自家闺女活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怎么还害怕起来了。”
　　“陈美丽呢？”另一人问。
　　陈富贵木头似地说：“在里面。”
　　胆大的几人听了，对视一眼，不约而合地走了进去。
　　亲眼所见之后，几个村里人这才信服了，只见那棺材中央，一个小女孩坐直了身体，似乎魂还没回来，双眼无神地看向四周。
　　在棺材的一边，躺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陈美丽。
　　胆子最大的还留在这里细看一番，装腔作势的人早已嚷嚷着逃了出去，继续重复着一开始陈富贵的话，“活了活了！”
　　围观群众很多，消息也传播得飞快。
　　还在孟家的姜盐听到这里，立即第一时间赶到，孟塘本来是跟着他一起去的，结果走到半途就不知所踪了。
　　姜盐也没去多想，后半途便和路上遇见的李四王五等人走了。
　　逼仄的葬屋里已经乌泱泱的挤满了好些人，大多是好奇看热闹的，围着棺材形成一个圈子，姜盐等人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挤进去。
　　几个小青年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姜盐站在小女孩前，小心翼翼问：“芝芝，你还记得我吗？”
　　小女孩陈芝的脸上还覆盖着河水里的尘土，使她的面目十分浑浊与肮脏。原本入棺的人都应该被亲人好好打扮一番的，可她却恰恰相反，甚至被父母慌忙下葬。
　　谁曾想，挪动“尸体”的时刻她活了过来。
　　这时，姜盐注意到小女孩的脸蛋没有先前在河边时看见的那么浮肿了，唇色也开始渐渐好转，就像是死人真的活了过来一般。
　　姜盐用手指轻轻擦了一下小女孩的脸蛋，把灰褐色的土块擦掉，这时的小女孩又和记忆里鲜活的模样吻合了。
　　“姜盐哥哥。”陈芝开口，软糯地叫了声。
　　李四王五见她说话了，也探了个脑袋过来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另一边，半途失踪的孟塘此时正蹲在一处草丛前。
　　在月光照射下，绿得发亮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条几乎与草堆融为一体的小绿蛇钻了出来。
　　“不是让你在后山好好待着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蛇歪歪脑袋，“爹爹，我可是救了一个人。”
　　孟塘抬手弹了弹小蛇圆溜溜的脑袋，勾着嘴唇笑道：“就你，不咬人都不错了。”
　　小蛇生气地蜷缩起自己的蛇尾巴，用尾巴尖揉了下刚才被父亲弹过地方，鼓着嘴气呼呼道：“我才没有骗你，我真的救了一个小女孩。”
　　“我早上在河边洗澡澡的时候发现一个女的把一个小女孩往水里摁，那女孩一直在挣扎。”小蛇娓娓道来，“我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用机灵的脑瓜子一想，立即想到了这个恶毒女人是要淹死那个小女孩。”
　　“然后我就立即咬了那个小女孩一口。”
　　孟塘扶额：“这……”
　　小蛇洋洋得意道：“我让那个小女孩处于假死的重度状态，那个女人一看人没动了就走了，我聪明吧？”
　　孟塘沉默一下，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咬那女的呢？”
　　小蛇愣了一下，随即高高昂起脑袋凶巴巴道：“爹你看我才多大一点啊？再说了我的毒性本来就不强，对于一个成年人而言就和抓痒痒一样。”
　　孟塘：“说得有理。”
　　“那可不？”小蛇骄傲地摇尾巴，伸出脑袋往孟塘身后看了看，疑惑道，“爹地你是不是还没有哄好妈咪呀，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呢。”
　　孟塘冷淡道：“他去看别的漂亮崽崽了，不要你了。”
　　小蛇瞪大眼珠，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下一秒却学着自家爹地冷下脸，“一定是你的问题，我这么乖这么可爱的，怎么可能！”
　　孟塘盯着眼前这泥鳅似的蛇，扯了扯嘴角，叹道：“抱歉，你在物种上就已经输了。”
　　“等你什么时候修炼成人了，你的妈咪说不定就会喜欢你了。”孟塘说，尔后又补充了句，“但比对我的喜欢少一点。”
　　小蛇微怒，晃着尾巴一头栽进茂密的草丛里，“坏蛋。”
　　孟塘啧啧两声，心想这小蛇崽怎么还有脾气了。
　　要是姜盐真喜欢上它了，那它的尾巴不得翘上天去了。
　　孟塘心里琢磨了一下，要不让姜盐再生几条压压这小蛇崽的性子吧。
　　似乎也不是不行。
　　孟塘想着，摸着之前在姜盐身上留下来的味道去找他了。
　　***
　　遗憾的是，小女孩撞到脑袋了，记忆有些受损，因此就忘了这次意外的来源。
　　亮晃晃的大堂里，陈家人莫名松了口气。
　　陈美丽搂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对着众人道：“感谢各位对我闺女的关心啊，你们可以回去了。”
　　坐席里的李四一拍脑门，“那这真相你们就不查了？这明显是人为的啊。”
　　陈家婆婆骂道：“什么人为？明明是这丫头自己摔的。”
　　“怎么这么激动？不会就是你想谋害自己的孙女吧？”这时，王五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轮椅里的老太婆，“谁都知道你想要个孙子，你个恶毒老太婆。”
　　“王五怎么回事？怎么还骂人，赶紧给你爹我坐下！”王五的老汉收到妻子的暗示，立即把自己的孩儿拉回座位，随后出声歉疚道，“不好意思啊，我这儿子随我，脾气大了点。”
　　王五拍开自己爹的手，他真的看不惯自己父亲这副模样，被陈家一点家业就唬住了。可到底也是有血脉关系的亲人，他被迫闭了嘴。
　　其实，这些操作在村子里也并不少见，只是大多人为了少惹麻烦，都选择息事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像后山诅咒的谣言，其实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都是道听旁说的罢了。
　　以前后山还是心照不宣的“约会”圣地。
　　许多时间过去了，大堂里的人也开始往外走了，毕竟夜快黑完了。
　　“姜盐，我和李四先走了啊。”
　　“行。”
　　姜盐和伙伴们告了别，他在这里待了挺久，从一开始热闹的大堂，到此刻的人迹寥寥。而自始至终他的爹妈都没有来。
　　“你怎么还不走？”
　　说这话的是陈美丽，她蹙眉，表情写满不悦。
　　姜盐看着忽视她，看着她身边的陈芝说：“今晚你来哥哥家睡吧。”
　　陈美丽伸出胳膊挡住自己的闺女，“我才是她妈。”
　　姜盐“哦”了声。
　　陈美丽原本不姓陈，但嫁给陈富贵后就听了婆婆的话改了姓，说是这样能更好的怀孙儿。
　　见自己媳妇和妈妈都不太高兴，陈富贵也加入赶人的队伍，趾高气扬对着姜盐说：“姜家小孩，你赶紧回去。”
　　姜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门口的声音打断。
　　“嗨，怎么这么热闹。”
　　孟塘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门后洒进的月光勾勒出他英俊的脸庞，他嘴角微勾，扯出一抹笑容。
　　随后，他大步一跨，直接来到姜盐身边。
　　“在讨论什么呢？怎么不带我一个。”
　　孟塘站在姜盐的座位后，伸出一条手搭在姜盐的肩膀一侧，目光却是抬向陈家众人的。
　　他来回扫了一眼几人，最后也把视线落在陈芝身上，“咦，小妹妹原来是你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全都呆住了，其中也包括姜盐。
　　按理说孟塘不该认识陈芝的，这人才刚来村里没几天，见过的人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可孟塘却道：“今天早上我出去给小姜摸鱼时，不是就看见你和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走一起吗？”
　　摸鱼？
　　他们明明一直待一起的。
　　姜盐抬眼去看他，却见对方朝自己眨了下眼。
　　“你胡说！”
　　陈美丽藏不住脸上慌张的表情，蛮横道。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女人想杀害我的宝贝孙女！”
　　与此同时，陈家阿婆不知道是哪根经抽了，罕见地帮其姜盐他们说起话了。
　　这是良心发现了不成？
　　姜盐疑虑之时，却见陈阿婆抬起手似乎就要朝一旁的儿媳妇的脸打去，他一惊，猛地站起来大喊：“你干什么！”
　　陈阿婆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怨毒似地盯着姜盐，理直气壮道：“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姜盐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算了吧哥哥，和他们说不清楚。”
　　随着外边的天越来越黑，一直到徐福生都找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回家？”
　　徐福生杵着拐杖走到两个青年身边。
　　姜盐这才发现徐福生的脚似乎颠了，身后的孟塘先问了出来：“爷爷，你怎么了？”
　　徐福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情，“早上去采药时不小心摔了一下，还好你爹发现了。”
　　这里是指姜盐的爹。
　　“行了都跟我走吧，我已经跟你爹说了，今晚你和我孙儿一起睡吧。”徐福生看着姜盐说。
　　姜盐“啊”了一声，心道：他这爹究竟靠谱吗？怎么就随便把自己推给没见过几天的人睡了。
　　身边的孟塘装模作样咳嗽两声，说：“床够大，睡得下。”
　　姜盐：“……”
　　“可是陈芝——”姜盐还是有点不放心，继续往小女孩的方向看。
　　小女孩懂事极了，朝姜盐眨了眨眼睛，说道：“哥哥我记起来了，我好像是在河边玩时被蛇咬了，然后不小心睡着了。”
　　孟塘一怔，这是记又没完全记起来啊。
　　这时，徐福生闻声过去看了一下小女孩，发现她的脖子后却是有一个咬痕。
　　随后在一番询问下，徐福生道：“这蛇毒性不大，应该只能致人昏迷。”
　　“我就说是误会！”
　　陈美丽忽地冒出了一句，身边的婆婆倒是眉毛一横，“哼”了声。
　　“哎也是上天眷顾啊。”
　　一直没发言的陈富贵也开始感叹了句。
　　最终，姜盐还是跟着孟塘以及徐福生离开了。
　　但走时，姜盐还是单独和陈芝说了句，“一有事情就过来喊哥哥啊。”
　　陈芝乖巧地点了点头，“哥哥晚安好梦。”
　　“晚安。”
　　一刻钟后。
　　回到孟家的姜盐顿时就后悔了。
　　摇曳的灯光下，他站在床前，用手指比了比，好看的眉微微一拧，“这就是你说的大床？”
　　孟塘“哎呀”一声，“确实小了点。”下一秒，他贴上姜盐，在漂亮青年耳边轻声道，“等我娶了媳妇床不就大了吗，你说是吧哥哥？”
　　姜盐皱着眉把他推开，“你这话跟你媳妇说啊，跟我说干什么？我们当兄弟都不可能！”
　　孟塘嘀咕道：“我也没说当兄弟啊。”
　　“……”片刻，姜盐问，“今晚怎么睡？”
　　孟塘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来选吗？”
　　姜盐眯了下眼睛，表情透露出不解。
　　殊不知孟塘心里已经想好了很多种姿势了。
　　是一张单人床就能容下两个人的各种姿势。


第009章 山村邪蛇-9
　　实际上，孟塘被迫打地铺了。
　　这晚一开始，姜盐说：“有多余的被子吗？我睡地上。”
　　孟塘哪能让他睡地上，毅然道：“算了，我睡吧。”
　　姜盐没说话，只一直盯着他。
　　孟塘直接将人往床上推，“睡吧哥哥，别和我客气了。”
　　姜盐这才往床上躺了，经过一天的折腾，他是在困极了，几乎沾床就睡。
　　于是，孟塘侧着身躺在地上，两只眼紧紧地锁在床上的青年身上，他犹如恶狼般牢牢地盯住自己的猎物，直到对方毫无防备地进入梦想后，他这才起身，带着甜蜜蜜的表情朝床上的人走去。
　　“哥哥，记得梦到我啊。”
　　刹那间，孟塘表演魔术似的，从原有的人类身躯径直缩成了一条巨蛇。
　　大蛇怕压到他，便很体贴地只把自己的半颗脑袋挪到了床上。
　　它眨着墨绿的瞳，用绿玛瑙般的头轻轻地蹭着姜盐的脸蛋，冰凉的蛇皮贴上青年温热的肌肤，刹那间，一阵电流蔓延过蛇躯。
　　非常奇怪的电流感，但并不疼痛，反而让它越发舒服。
　　在短暂的内心挣扎之后，大蛇又把自己的蛇尾巴摇摇摆摆地抬了上去。
　　大蛇的尾巴尖有一点刺，为了不伤害到青年，它还特意把尾巴尖蜷缩了起来，变成一个花卷似的东西，然后这才连着被子一起环住了熟睡中人类的腰。
　　似乎很喜欢他的腰，蛇尾巴吸果冻一样在青年腰上滑来滑去。
　　不愧是它一见钟情的老婆，又软又好抱，就是性子还需要哄着点。
　　对了。
　　大蛇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转眼，它探出眼珠子往青年肚子的方向瞅，那里平平的，十分瘦薄。
　　是先喂老婆多吃一点再怀呢，还是边怀边吃呢。
　　大蛇很纠结，生孩子是很辛苦的事情，它不想要青年太痛，但它又很想要他们俩的感情结晶。
　　好秃头，算啦，以后再想了。
　　先抱着老婆睡觉啦，晚安贴贴。
　　大蛇甜蜜蜜地把青年圈在庞大的身躯里，正准备脑袋挨着脑袋一起睡觉时，对方似乎是做噩梦受了惊，并把大蛇当作恶魔里的怪物，毫无意识地抬起手径直给了大蛇一个大嘴巴子，将蛇脑袋狠狠打向一边。
　　“……”
　　大蛇歪着脑袋有点发蒙。
　　如果换作其他人做出这样不敬的行为，它已经一口咬掉对方的脑袋了。
　　但眼前这个是老婆，那当然可以成为例外了。
　　于是，大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自愿当出气筒，凑到青年身边贴贴。
　　……
　　夜晚总是过得很快，大蛇在天亮前秒变回人类，并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板睡下。
　　与此同时，姜盐睁眼从床上醒来，一抬眼皮就和不远处的孟塘对上了视线，他手撑着脑袋侧着身，漆黑的眼角带点笑意，“早安啊，昨晚睡得还好吗？”
　　姜盐打了个哈欠，“做噩梦了。”
　　孟塘“哦”了声，“难怪你昨晚一直在叫。”
　　姜盐抬眼，头上敲出几个问号。
　　孟塘咳嗽了几声，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把哥哥是胆小鬼这件事说出去的。”
　　姜盐拧了下眉，说：“难道你就不做噩梦了？”
　　孟塘心道：一般都是别人噩梦里有他的。
　　表面上，他微笑着说：“我通常只做美梦的。”
　　“就比如昨天晚上，我梦到我和哥哥你一起玩了很有趣的东西。”孟塘说，“想知道我们玩了什么吗？”
　　姜盐冷着脸，“不想知道。”
　　“好吧。”孟塘也不强迫，从地板上站起来，顺便揉了揉自己的腰，摆出可怜的表情说，“这地板真硬，腰好痛啊。”
　　姜盐：“……”
　　但别说，姜盐感觉自己的腰也有点酸痛。
　　“怎么了吗？”孟塘见姜盐也扶了一下腰，假装不懂地问。
　　姜盐说：“我的腰也有点痛。”
　　孟塘疑惑地说：“不应该啊。”
　　“那要我帮你揉一揉吗？”边说孟塘就边走了过去。
　　姜盐下意识远离。
　　孟塘问：“有什么问题吗？我俩都是男的，也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啊。”
　　姜盐眯了眯眼，似乎也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只是隐隐约约的，他总感觉孟塘哪里怪怪的。
　　当然也可能是他读书少，确实看人太偏颇了些。
　　就从孟塘第一次救了他，之后还义无反顾去危险的地方救别人，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早就彰显出这人高尚的品德了。
　　果然还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姜盐这样想，接着放下了防备，同时往孟塘的腰上看，“那你呢？”
　　孟塘不明所以，“我什么？”
　　姜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需要我帮你揉揉吗？”
　　孟塘：“？？？”
　　仿佛心里有个小行星即将爆炸，他的心潮变得十分沸腾。
　　差点给他激动得蛇尾都要冒出来了。
　　还好，作为男德高级必修班第一毕业的他，忍住了！
　　另一边，姜盐见孟塘不说话，反而脸色一阵翻江倒海的变化，不禁蹙眉。
　　不想被我揉就直说，还玩脸色暗示。
　　姜盐有点生闷气，“我就随便说说，不揉就算了，我也不需要。”
　　见人要离开房间，孟塘立即上前拦截道：“揉，必须揉！你需要我需要，我们都需要的。”
　　紧接着，孟塘就把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放到自己的身上，而自己的手则搁在对方的腰侧，画面便出现了两人紧贴着的、似搂非搂的怪异场面。
　　姜盐愣了愣，孟塘帅气的脸庞以放大的比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而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了。
　　怎么感觉……有点暧昧了。
　　姜盐推了推孟塘，“就不能一个一个来吗？”
　　这么急干嘛。
　　孟塘说：“这种事怎么能等得了？”
　　姜盐：“……”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几分钟后。
　　“对，就是那里，舒服，真舒服。”
　　“再重一点，动一动。”
　　姜盐：“……”能闭嘴行吗。
　　听得人怪脸红的。
　　孟塘并不计较这些细节，躺在床上惬意地接受着老婆的伺候。
　　简直是快乐到了极点啊。
　　他都忍不住现在就想把孟塘抓回后山的蛇穴里了。
　　忽地，“咔嚓”一声，房间里的门开了。
　　姜盐闻声看过去，发现门边的徐福生正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俩，老人的唇动了动，里面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显然欲言又止。
　　“爷爷。”
　　孟塘先开口招呼了声。
　　徐福生这才开口问：“你俩这是？”
　　姜盐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慌了神，语气仓皇地解释道：“我、我和他只是——”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
　　姜盐的话被徐福生打断。
　　他一愣，徐爷爷都知道了？
　　过去陈芝给他科普的男男知识瞬间犹如失了堤坝的洪水般涌进了姜盐的脑海里，把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搅得天翻地覆、脑袋一嗡一嗡的。
　　姜盐呆呆地抬头，恰巧和孟塘对视了一眼，对方丢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在姜盐的二脸懵逼下，徐福生继续说：“看你和塘儿的感情那么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他刚来村里会没朋友。”
　　哈？
　　竟然又是一场误会。
　　姜盐摸了摸头发，回复徐福生说：“对，我挺喜欢他的。”
　　徐福生点了点头，“好，下来吃饭吧。”
　　姜盐跟着徐福生一起走出房间，走到门口时发现孟塘没跟上来，他回头看了眼，发现孟塘还躺在床上，便奇怪地喊了声：“你还躺那里干什么？”
　　一道掩藏不住愉悦的声音传来，“我腿抽筋了，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儿就来。”
　　“那你快点。”姜盐说完就走了。
　　房间里顿时就只剩下了孟塘。
　　他不是真的腿抽筋，而是嘴抽筋了。
　　在听到姜盐那句近似告白的话语，他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翘起，露出很灿烂、很兴奋的表情。
　　被老婆表白了耶。
　　孟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容他再高兴一会儿。
　　“爹，有啥好事发什么啊，这么开心？”
　　窗边，一抹熟悉的蛇影浮现。
　　孟塘的高兴瞬间消失了一半，盯着窗边的便宜儿子说：“你怎么又来了？天天跟踪你爹是想做什么？想偷袭我自己当蛇王啊？”
　　小蛇扁扁嘴：“我是闻着妈咪的味道过来的。”
　　孟塘骂道：“狗鼻子。”
　　小蛇说：“我是狗，那你也是狗。”
　　孟塘冷冷一笑，“别忘了你只是我捡来的。”
　　小蛇胆大道：“那我砍了我养父可以继承我妈咪吗？”
　　孟塘：“…………”
　　有种这蛇崽会是他和老婆间绊脚石的感觉怎么办


第010章 山村邪蛇-10
　　吃完早饭后，李四和王五在门口喊姜盐一起出去玩。
　　孟塘站在屋里，看着院子里的几人说说笑笑，一派温馨场面。见此，他嘴角微微抿了一下。
　　“你怎么住这里来了？”
　　围着姜盐的李四和王五问。
　　他俩一开始是跑姜家的，但没找到人，询问姜盐父母才知道他已经好久没在自己家里住了。
　　姜盐摸了摸脑袋，“说来话长。”
　　“你们来找我干什么？”姜盐问。
　　李四用胳膊肘子碰了碰他，“还去摸鱼不？据说那条河多了好多大鱼。”
　　然而，在河边被蛇咬的经历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姜盐的脊椎骨里。他脸一白，立马拒绝道：“不去了不去了。”
　　李四努努嘴，“一天天待在家里不也很无聊吗？”
　　“就是啊。”王五也说，“不是先前那条河了，我们找了另一条，虽然也有点偏吧，但我们保证没蛇了。”
　　姜盐坚持摆手道：“不去不去，我还得去看陈芝。”
　　“陈芝？”王五听到这个名字后露出了很为难的表情，抬起一条胳膊搭在姜盐身上，语重心长道，“你见不到她的。”
　　“为什么？”
　　王五说：“今早我和李四也去过陈家，结果发现他们门关得死死的，我去敲门，话还没说句就被他们破口大骂。”
　　“然后你们就走了？”姜盐睁着眼睛问。
　　王五摇了摇头，“哪能啊？”
　　“是后面陈家某个姐姐从城里回来了，她想让我们走我们才走的。”李四边说，还边往孟家老屋的方向看了几眼，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微微愣了一下，才接着道，“那姐姐真挺漂亮的，年龄和屋子那位帅哥好像差不多。”
　　“是妹妹，人家才多少岁？”王五鄙夷地看了眼李四，“别和你那初恋姐姐混淆了。”
　　“哎。”李四确实想起了他那早死的初恋姐姐，忧伤地叹道，“会不会是她的转世呢。”
　　李四长得不算差，在村里的颜值大概仅次于姜盐，但自从初恋姐姐死后，他就发誓不再喜欢任何人了。
　　“这样啊。”姜盐没见过陈家几个姐姐，但听几人的描述，相信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嗨，小姜，话说那位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伤怀之后，李四捡起被自己遗忘的事情，一边用眼神示意姜盐，一边小声说，“那个人怎么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就像——”
　　姜盐在李四顿住的时间里，歪头往房子那边看，恰好和鬼鬼祟祟的孟塘对上了视线，那人见自己被发现了，假装冷静地挪开，然后蹲了下来——
　　蹲下来数地上的蚂蚁。
　　“……”
　　眼见自家媳妇和别人跑了，孟塘不得不把怒气转移到地上的蚂蚁，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把蚂蚁困在里面。
　　当然，蚂蚁并没有那么傻，仅仅被一个虚假的圈困住。实际上，蚂蚁们是被孟塘身上的气息吓麻了脚。
　　在眼前这具人类的皮囊之下，隐隐约约是一条巨蛇的轮廓，大概率是处于生气阶段，气息变得十分凶残。
　　忽地，又有一抹人影叠加了上来。
　　阳光被人遮住，视线黯了下来。本就心情不好的孟塘皱了皱眉，但一抬头发现姜盐。他一怔，眉毛“刷”得舒展开，弯成月亮，“哥哥怎么了呀？你不是在和其他人说话吗，怎么过来看我了呀，其实我一个人也很好的。”
　　一个人也很好的。
　　孟塘表面笑嘻嘻，内心早已被醋淹没。
　　姜盐朝他伸手，“起来吧，我带你一起去逛逛。”
　　孟塘睁大眼睛，他强忍着心中的狂喜，酸溜溜地问：“可是你们刚刚聊得挺开心的，突然加我一个会不会不太好呢。”
　　姜盐沉默一下，说：“行。”然后转头就走。
　　孟塘：“……”
　　行？行什么？
　　不行！
　　就不能再多问一句吗？！
　　孟塘扔掉手里的树枝，连忙追了上去，同时说：“我深思熟虑后又决定去了。”
　　姜盐不以为意，“哦”了声。
　　孟塘头顶仿佛被人浇了一桶冷水，心也跟着拔凉拔凉的，整个人焉了似的，语气无力道：“在家里时你还对我热情似火，现在却那么冷漠。真是穿上裤子不认人啊。”
　　李四和王五闻风而动，“裤子？谁的裤子？”
　　姜盐瞪了孟塘一眼，“别瞎说。”
　　孟塘委屈巴巴。
　　一路上，李四和王五吵吵嚷嚷，孟塘却异常安静地跟在姜盐身后。
　　很快，四人到了一条小溪。
　　姜盐站在溪边，脚下的溪水清澈，里面隐隐约约有几条鱼儿。
　　“这是哪条溪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姜盐问。
　　李四挠了挠头，“哈哈，就是通往后山的那条溪。”
　　此话一出口，姜盐脸色一黑，立即就有扭头走人，被王五迅速拉住，“别，我和小李检查过了，这里没蛇。”
　　“就是因为没有人来，这里的鱼是最多最肥的。”李四挤眉弄眼，理所当然地说。
　　姜盐犹疑着，直到李四和王五率先脱了鞋袜下水，“来啊小姜，要是你抓的鱼最多，我和小李子为你差遣一个星期。”
　　“你确定？”姜盐有些动容了。
　　“真的啊。”
　　孟塘走到姜盐身边，也开始脱鞋子，“能带我一个吗？”
　　姜盐一怔，见孟塘都这么大胆子，心道自己也不能认输，于是哼唧一声，抬头看向李四和王五，“你们有两个人可太不公平了，孟塘算我这边的。”
　　李四和王五异口同声：“行。”
　　转头姜盐又盯了眼孟塘，说：“别拖我后腿。”
　　孟塘笑盈盈道：“当然。”
　　波光粼粼的水面里，四人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两岸的青草和树木格外茂盛，空气里洋溢着鲜活的气息。
　　“孟哥真厉害啊，都抓了五条了。”
　　姜盐偏头一看，自己的篮筐里塞了五条大鱼，都是孟塘抓的，他一个没抓住。
　　“哼，我抓条更大的。”姜盐说着往水流湍急处走去。
　　另一边，孟塘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小蛇，小蛇把自己叼来的鱼丢给自家爹，自家爹再放进篮筐里，两人一气呵成，抓鱼效率极高。
　　片刻，小蛇把自己的绿色脑袋埋进水下的泥土里，闷闷出声：“爹，我饿了。”
　　孟塘一怔，看了眼岸边的篮筐，却没动作，而是说：“不行，那些鱼是给你妈咪的，你自己再另外去抓。”
　　小蛇哭哭，它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顶着满是泥土的脑袋望着自家爹结实的肉膀子，“爹，反正你现在变成人了，有那么肉，那我能咬你一口吗？”
　　孟塘：“滚。”
　　小蛇两眼发光，“那妈咪呢？他人这么好，应该会同意吧。”
　　孟塘一脚踩住小蛇蠢蠢欲动的蛇尾巴，冷声道：“不想当断尾蛇就闭嘴，”
　　小蛇“呜呜”，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那，那边两个人，可以咬一口吗？”
　　孟塘看着不远处的李四和王五，那两人此时正在和姜盐玩水仗，短暂沉默一下，开口道：“可以。”
　　小蛇抬起脑袋，蛇瞳里满是激动，正当它想要游过去时，眼前突然窜出了一条大鱼。
　　原来，是姜盐费了好大力气抓住的，先给李四王五炫耀了一番，然后又来到了孟塘身边。此刻正一副“我比你更强”的表情看着孟塘，“怎么样，一条顶你五条。”
　　孟塘配合地夸夸：“哥哥真棒。”
　　水里的小蛇感动得快哭了，“我就知道妈咪是爱我的，知道我饿了，还亲自给我送大肥鱼，爹你学着点。”
　　小蛇立即咬了一口鱼尾巴，大鱼感受到疼痛猛地扑腾起来，抓住他的姜盐有点不受力，也跟着大鱼的摇晃左右颠簸起来。
　　“这鱼怎么回事？”
　　姜盐皱着眉，始终无法控制住大鱼，而远处的伙伴们不明所以，只慢悠悠地游过来准备看发生了什么。
　　突然，大鱼还是从姜盐手里滑了出去。
　　姜盐为了再次抓住它，猛地倾身，结果脚下打滑，整个人重心不稳跟着大鱼的动作一同倾倒。
　　好在孟塘及时揽住了姜盐前倾的腰。
　　那条大鱼恰好被夹在了他们两人之间。
　　方才的一些列动作使孟塘和姜盐的距离无限拉近，而孟塘在抓住姜盐时，才发现自己的嘴唇竟然离姜盐的只有一厘米。
　　只可惜两人身体间隔着一条大鱼，使那一厘米无法再近一步压缩。
　　这时，小蛇为自己的家长们捏了把汗，“好险啊，差点妈咪就要摔倒把爹地压到了。”
　　孟塘眯了眯眼，在怀中的人类松气的同时，猛地朝对方压过去。
　　“啵——唧。”
　　小蛇惊讶一下，连忙用自己的蛇尾巴捂住自己的小眼睛，“呀呀，爹地把妈咪压了。”
　　唇上传来一阵柔软感，姜盐猛地睁眼，面红耳赤地吼：“你干嘛？”
　　孟塘的手抵在姜盐的身后，隔绝青年与岸边的硬土层。他垂了眼，“脚滑了。”
　　姜盐的手因为一时慌忙还抱着怀里的大鱼，大鱼正陷入即将被青年勒死的途中而无法逃跑。
　　青年颤抖的声音混杂着水流声，“你刚才明明就站得好好的啊？！”
　　孟塘低头，见青年宁愿抱鱼也不愿意抱自己，顿时有点受伤，“是这条鱼再乱动。”
　　大鱼：“……”不敢动，不敢动。
　　少顷，荒唐的闹剧终于结束。湿透了的两人在岸边收拾着鱼框，准备回家换衣服。
　　临走时王五和李四的告别语姜盐已经记不清楚了，在回家的路上，他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与之相反的是一脸灿烂的孟塘，“怎么了呀哥哥，别一脸不开心。”
　　“都是大男人，亲一下又不会怀孕。”
　　“当然，如果哥哥特别在意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负责。”
　　姜盐恶狠狠回头看着自顾自话的孟塘道：“闭嘴。”
　　孟塘露出小虎牙，“好的呀。”
　　“所以——，哥哥的脸和耳朵为什么这么红啊？”
　　“啊啊啊啊啊！”


第011章 山村邪蛇-11
　　由于孟塘是村里新来的，孟姜两家交情颇深，因此，带“小朋友”的任务就落到了“大哥哥”姜盐身上。
　　姜盐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虽然孟塘长相不错，学识也好，但两人相处起来时，他依旧觉得哪里怪怪的。
　　尤其是对方接二连三出现在自己床上，姜盐更加忍不住脾气了，直接把自己的枕头朝对方砸去，同时拧起那双好看的眉眼，凶巴巴道：“你怎么一直在我床上啊？”
　　孟塘不恼，任对方的枕头砸在自己胸口处，接着还好脾气地把落在地上的枕头捡起来，继续放到姜盐手上。
　　看着对方笑盈盈的、一副欠揍的表情，姜盐黑了脸，“你是属狗的吗？”
　　话音一落，门外姜父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咔嚓”一声，房门被推开，姜父那张熟悉的脸映入视线。
　　接着是姜父粗犷的声音，“人家小塘天天给你普及新东西，你倒好，还翻脸不认人了？”
　　姜盐表情微微变了，“爹，到底谁才是你儿子啊。”
　　姜父摆手，“是我把你惯坏了。”
　　孟塘插话道：“不，是我昨天没和姜盐说，就自作主张躺他床上了。”
　　姜盐哼声道：“明明给你腾房间了，还跑我这里睡。”
　　姜父道，“是我让他睡的，他房间昨天的漏水，你睡得跟个猪似的，叫都叫不醒。”
　　姜盐睁大眼睛，“哈？”
　　“那昨天就算了，那之前他天天半夜来我房间里。”姜盐蹙起眉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塘。
　　孟塘脸上的震惊不假，“没有啊。”
　　这时，姜父也替孟塘做主，“你房间的门天天锁得好好的，钥匙就我和你妈那里有一把，这窗户的防盗也给你搞了，除了泥鳅蛇，还有什么东西能钻进来？”
　　孟塘勾了下嘴角，笑道：“难不成是太想我了，每晚都梦到我了？”他挠了挠头，“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每晚也梦到你了。”
　　姜盐撇过脑袋，心中却道：难道这些天来是他一直在做噩梦？
　　坏了，这可太吓人了。
　　后来，姜盐跑去问王五、李四。
　　王五和李四思考片刻，“据说每晚出现在梦里的人，要吗是罪大恶极的仇人，要吗——”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是缱绻不已的梦中情人。”
　　姜盐沉默住了。
　　孟塘阴魂不散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听说有人在想我？”
　　姜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漠道：“很想打你。”
　　孟塘脸色一变。
　　见状，姜盐以为孟塘是害怕了，笑着哼唧道：“没事自己一边玩去，别老跟着我。”
　　等姜盐跟着王五、李四走后，孟塘还留在原地，脸色复杂。
　　一条碧绿的小蛇从头顶的树枝上倒挂下来，它眨了眨自己的绿眼睛，“爹，你怎么了？又惹妈咪生气了？”
　　孟塘捏着下巴，“不是，刚刚他说想我了。”
　　“我就知道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孟塘翘着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副愉悦的表情，“白天说讨厌我，晚上却要和我同床共枕。”
　　小蛇晃了晃脑袋，直率且真诚道：“爹，可是昨天晚上你翻妈咪的窗户时卡住了，还让我推你一把呢。”顿了顿，又道，“而且妈咪刚刚说的是想打——”
　　“够了。”
　　小蛇的话被孟塘打断，“你先一边玩去吧，别老是跟着我了。”
　　“……”小蛇呆住了。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
　　这天又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姜盐等三人本来想去陈家找小女孩，因为太久没联系了几人都十分担忧。
　　结果三人刚走到陈家大门口时，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拉住陈美丽，表情既愤怒又悲伤。
　　陈美丽摸着肚子，“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诶，这不是陈家四姐吗。”李四之前见过，转头和姜盐说，“就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从城里回来的，和小孟哥差不多大的。”
　　“他们这是做什么啊？”王五探头探脑问。
　　姜盐已经走过去了，走到和小女孩极似的成年版女子身边，问：“怎么了？”
　　女子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龄，气愤着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出。
　　原来，是陈家为了确保陈美丽肚子里下一个孩子能是儿子，就听了神婆的话，把小女孩送到后山献祭给传说中的邪蛇了。
　　“我屮艸芔茻，这也忒恶毒了吧？”王五愤懑道。
　　李四附议。
　　姜盐刚想质问陈美丽，就见陈富贵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挡在自己媳妇前面，反摆出一副受害人的表情，“这不关我们的事情啊，我们只是让陈芝出去采个蘑菇，谁知道她好巧不巧，自己跑到后山去了。”
　　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姜盐怒冲中来，就差和陈富贵打起来了，“你觉得这鬼话有谁信你？”
　　陈富贵看着眼前这个毛头青年，“我们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陈雅你别什么事情都往外面捅，害臊吗？”
　　陈雅也就是陈家四姐，她哽咽了一声，红着眼睛看着姜盐，目光里带着哀求。
　　姜盐让王五、李四安抚好陈雅，自己则和陈家夫妻对峙，“你们这样是在犯罪。”
　　陈富贵不以为意，“证据呢？”
　　“那我还可以说是你拐了我女儿。”陈富贵阴冷地笑，“我老早就看见你还有孟家那个经常往后山跑，以前从后山里出来的人都得了病，就你们两个好好的。”
　　“这么说，岂不是你们在搞鬼？”
　　李四、王五见伙伴被这么一说，纷纷道：“你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人家小姜是冒死去后山找药为了救人的。”
　　陈富贵冷呵一声，“谁知道呢。”
　　“我可以作证。”
　　一道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几人闻声看去，发现是救过的那个青年。
　　青年走到姜盐身边，微笑着道：“你好，我是夏峥，听我妈说是你救了我，一直还没来得及道谢。”
　　姜盐摇头，“你得感谢另一个人。”
　　蛇毒解后，夏峥此时的脸色好太多，乍一看，也是一个十分清俊的帅小伙。
　　夏峥温柔地凝视着姜盐，后者则被盯得有点怪异，“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难道你不记得我了？”
　　姜盐疑惑道：“我们认识吗？”
　　夏峥道：“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只是没多久我就被家里人带去城里了。之前回来时，一直想找机会和你相认，不过太久没见了，我都差点没认出你。”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了。”说这话的是王五，他思来想去，猛地抬头，“嚯，你是小时候的那个胖子？”
　　夏峥微微一怔，然后点头，“是我。”
　　王五一把揽过夏峥的肩膀，“几年不见，变化怎么大了啊，比你兄弟我都帅了啊。”
　　一旁李四努努嘴，“你就没帅过。”
　　“这事情先搁一边，我们现在还有另一件紧急的事情。”姜盐被迫打断几人团聚的温馨，继续把目光转向陈富贵，“陈芝什么时候走的？”
　　陈富贵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而是对媳妇说：“我们进屋去。”
　　见两人要走，姜盐气了，陈美丽有孕在身他不好处理，但陈富贵就无所谓了。
　　他伸手一把抓住陈富贵的肩膀，“你给我回来。”
　　话没说完，比他年长很多、体型也占很大优势的陈富贵反推一把，“臭小子我还给你脸了。”
　　姜盐娇生惯养的身体被对方有力的力气一推，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
　　夏峥见状，立即准备抓住姜盐。
　　然而，同一时间，一个人影以不正常的速度闪现过来。
　　孟塘长腿一跨，手一伸，直接揽住姜盐的腰把对方带到自己怀里，同时低头，压低声音道：“哥哥没受伤吧？”
　　姜盐有点意外孟塘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还是说了声“谢谢”，就在他准备站起来，从孟塘怀中走出去时，却发现对方扣住自己腰肢的手微微用了劲，使他竟然挣脱不开了。
　　“？”姜盐抬眸看了一眼孟塘，刚想让对方松手时，对方先起了话题，“什么情况啊还动起手来了？”
　　陈富贵不知道怎么的，对上孟塘的眼睛时竟有些发怵起来，他躲开对视，冷声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要实在担心，就自己去后山找去吧。”
　　步子刚跨出去半步，陈富贵就仿佛被谁定了身似的，另外半步始终跨不出去。他皱紧眉头，转身一看，发现孟塘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可是和前一次姜盐抓他的感觉不一样，陈富贵能看出此时身边孟塘的表情是很轻松的，手上似乎也没有用太大力气，可他就是走不了。
　　“放手，小屁孩。”陈富贵用威胁的语气说道。
　　然而，对方却诡异地勾起嘴角，以只有他能看见的视野里绽出一个笑脸。
　　对方张了张嘴，虽然没有发声，但陈富贵还是听见了那仿佛来自地狱般空荡幽微的声音——
　　“欺负了我的人就想走了？谁允许的？”
　　陈富贵呼吸一紧，身体开始毫无征兆地寒颤起来。
　　“昨天送出去的。”
　　这个问题是回答姜盐的。
　　昨天？
　　那还有时间。
　　像是下定了决心，姜盐扭头看向孟塘，就在这一瞬间，面前青年嘴角的笑意变得温和且无害起来，声线也是极具阳光感的柔和，“怎么了吗哥哥？”
　　姜盐看着他，眼神坚毅道：“我要去后山一趟，我爸妈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
　　孟塘思忖了一下，缓缓道：“好啊。”
　　至于另外三人，则是焦急道：“姜盐你确定？要不我们把村里其他人喊上一起吧，人多力量大。”
　　姜盐朝他们露出个轻松的笑容，“别担心，我都去了那么多次了，不也好好的吗？”
　　“我老妈以前经常给我求神拜佛的，看来现在还挺有用的嘛。”
　　姜盐故作镇定的，其他几人犹豫着，最后选择送到后山入口就分开了。
　　此时天色昏黄，后山的可见度变得黯淡。姜盐在入口处屏了呼吸，深吸一口气后，还是踏进了深处。
　　就在他走后的某个大树底下，一个人影浮现在暗色里。
　　“爹，什么事情这么激动呢？”
　　隐没在树叶里的一条小蛇露出发亮的绿瞳子，边吐了吐肉粉的舌头边问。
　　树下的人看着逐渐远去的人影，随后愉快地笑了声，“把你妈咪带回家了。”


第012章 山村邪蛇-12
　　细碎的月光落满后山，姜盐紧紧抓住从地上捡来的粗长树枝，这是他用来当作防身的武器。他小心翼翼地走着，直到鬼哭狼嚎似的风声从耳侧刮过。
　　姜盐下意识顿住脚步，抬头环视四周。
　　泼墨如黑的夜色里只隐约看见一点山的轮廓，然后就是摇晃的树影、一闪而过的乌鸦。
　　喉结在喉咙里滑动，姜盐手心里的汗浸湿了树枝的皮。他做了个简单的深呼吸，然后一鼓作气，迈出步子继续往前走。
　　“陈芝？”
　　姜盐边在黑暗里摸索边大声呼喊着小女孩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一道呜咽的风声、以及微弱的回声。
　　这么广阔的后山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怎么找啊。
　　姜盐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差，至少也没看见蛇。
　　然而，就在这短暂几秒，有个冰凉的东西缠住了他裸露在外的脚踝。
　　那条状的东西覆盖住他温热的皮肤，裹围巾似的，很快形成了一条脚链。
　　姜盐僵硬地压下头颅，惊魂未定地盯着自己脚边的一条——蛇链。
　　这蛇的条纹是荆棘状的，深浅不一，挂着脚边像草冠，把他白皙粉嫩的皮肤都染绿了。
　　不过，姜盐此时可没想心情想这些，他观察这么仔细，只是因为这蛇很眼熟。他见过，还不止一次。
　　姜盐指尖发颤，双脚也开始不住颤抖，他试图用手里的树枝把小蛇弄下去，结果小蛇猛地跳上了树枝，眨巴着绿宝石般的眼珠子，眼巴巴看着自己，吐了吐舌头，“爹地，你怎么啦？”
　　吓，这小蛇张嘴了。
　　果然是要咬他了吧。
　　姜盐自然是听不懂小蛇的话，只见它张了张嘴，便下意识以为它咬扑上来了。
　　见妈咪露出惊恐的表情，小蛇委屈巴巴地用尾巴拖住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呜，爹地好像说得没错。
　　妈咪确实讨厌它。
　　小蛇眼角裹着小珍珠，它不再自讨没趣，而是选择和姜盐保持距离，试图给青年带路。
　　姜盐始终保持警觉，见小蛇走后，他才舒展眉眼，稍稍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这气还没松完，小蛇滑了几步后又突然回头，直接把他胸腔里的那股气卡在喉咙里了。
　　姜盐捂着嘴咳嗽了几下，眼角的泪都快呛出来了。他眯了眯眼，等到再次睁开时，发现地下多了个箭头。
　　是蛇用树枝拼凑出来的方向箭头，尖端指着小蛇。
　　姜盐犹疑了一下，有点犯傻地开口：“你是在给我带路吗？”
　　所以小女孩是在那个位置吗。
　　小蛇听到妈咪的话，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好耶，妈咪还是信任他的。
　　就在小蛇再次滑动自己的身躯时，一道疾风似的东西从它整个身体边滑过，差点把它都掀飞了。
　　小蛇面无表情地抬着脑袋，下一秒脸上的五官乱飞。
　　妈咪！！你怎么先走啦？！
　　等等不是在那个方向啊！！我的意思是跟着我走嗷嗷嗷！！
　　沟通了，但又不完全沟通。
　　小蛇飙着泪连忙追上即将消失的姜盐，这可是爹地派给它的任务，可不能搞砸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姜盐竟然还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关押”小女孩的洞穴。
　　幽暗逼仄的洞穴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生物隐匿在四处的壁墙上，使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泛着点点幽微的绿光。
　　姜盐挨着一侧墙壁，一会儿低头看着脚下，一会儿抬头盯向不见尽头的远处。
　　“啪嗒——啪——嗒。”
　　似乎是滴水的声音，沿着头顶某处石岩的缝隙滑落，穿针引线，很快砸在脚边。
　　姜盐的裤脚有点湿润，后颈也被凉风过得冷飕飕的。
　　“陈芝，你在这里吗？”
　　姜盐再次呼唤了一声小女孩的名字。
　　显然这里的回声比刚才在外边时更加响亮，仿佛有鬼怪贴在他的耳朵嚎叫般。
　　怪惊悚的。
　　可是他还不能停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蓦地，他隐隐约约看见了前方的一丝光亮，收获感让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恐惧，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
　　终于，他看见了，看见了——
　　一条墨绿色的、环绕成迷宫似的巨蛇。此时，它正用那双巨大的、可怖的绿色瞳子盯着闯入者。
　　“……”
　　话说，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姜盐巡视扫视了一圈此刻所在的环境状况，没发现小女孩，很好，那他先溜一步。
　　结果，他刚转身踏出一步，不小心踩到了一具不知道搁置了多久的骷髅架子。
　　他没站稳，脚下一打滑，猛地向后栽去。
　　然而，疼痛感并未如约而至，反而，他的背部触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
　　姜盐下意识蹭了蹭脑袋，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接住他的东西。
　　是那条巨蛇的身躯。
　　姜盐的脸部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巨大扭曲，好比晚上被鬼压床，吓得眼珠都翻成了咸鱼眼。
　　没逝，他先睡一觉。
　　“砰！”的一声，才立起来的身体又笔直地倒了下去。
　　只是这次毫无挣扎痕迹，走得很安详（不是）。
　　巨蛇沉默地圈住一动不动的人类，此时四周格外安静。
　　“爹地，人类的睡眠这么好的吗？倒头就睡。”
　　小蛇从庞大的巨蛇身体后面挤出来，它摇了摇细长的蛇尾巴，吐两下肉粉的舌头，慢悠悠地滑到妈咪的身边。
　　它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姜盐白净的脸颊，一边喊道：“妈咪快醒醒啦。”
　　在“孩子”的迫切呼唤下，姜盐的眼睫抖了几下，少顷，他微微睁了下眼睛，打开一道缝隙。
　　渐渐的，有光从落进了眼睛里，一个矮小的影子缓缓浮现。
　　与此同时，小蛇也慢慢朝着亲爱的妈咪凑去小脑袋。
　　同一时间，姜盐视线里的那抹影子终于清晰。
　　是一条小蛇。
　　姜盐：“……”
　　再次逝去.jpg。
　　“诶，妈咪怎么又睡过去了？”
　　小蛇呆呆地问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人类的爹地。
　　孟塘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姜盐抱起来，随后走到一处石壁，片刻，面前是墙壁打开了。
　　这块墙壁居然是一个隐藏的门，看样子空间还不小，还有股清幽的香味扑鼻而来。
　　孟塘走了进去，下一秒门被自动关上。
　　门外的小蛇：“……”爹地，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苍蝇钻进了耳朵里，不断扑腾着那讨人厌的翅膀。
　　姜盐眉眼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这次他没有再晕过去了。
　　他发现自己被放置在了一个奇怪的房间里，空间是普通卧室的大小，但墙壁是石头堆砌的，角落里还种着几株花。
　　这是哪里？
　　他记得自己被好些蛇吓晕了。
　　难道是在做梦吗。
　　姜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然后从简陋的“床”上下来。
　　说是床，其实是一些还算干净的杂草简单地铺在了一堆石块上。
　　姜盐在房间里走动着，这里似乎是个密闭空间，他找不到出口，可从身上刮过的冰凉的风告诉他应该是有出去的方法的。
　　他冷静下来思考，忽地，一道幽灵般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那是一道有些沧桑、但仍极具压迫感的声音。
　　“人类，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姜盐微微一怔，“你是谁？”
　　那个声音回道：“我是被镇压在这里多年的神，当然，似乎你们更喜欢叫我邪蛇。”
　　熟悉的称呼。
　　如果没猜错，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村里一直谣传的、那个能带给人诅咒的后山蛇王了。
　　看来之前不是做梦。
　　那昏迷之前看见的那条巨蛇，难道……就是这蛇王？
　　姜盐强装镇定，抬头看着上面的石壁，问：“你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吗？”
　　那声音道：“哦，见过。”
　　姜盐激动地问：“她现在在哪？”
　　那声音短暂消失一会儿，很久之后才响起：“你想救她吗？”
　　姜盐下意识捏紧拳头，“要怎么样我才能见到她？”
　　那声音似乎在发笑，“跟我做个交换吧。”
　　姜盐问：“你要什么条件？”
　　那声音回：“我的儿子已经不小了，他的发情期即将到来，我需要为他寻找一个伴侣。可是其他的美女蛇他都不满意，倒是你——”
　　那声音停顿的时间越久，姜盐心里越发麻。
　　“不如这样吧，等你帮我的儿子度过发情期，我就把那个小女孩还给你。”
　　姜盐瞳孔骤然放大，“可我是人啊。”
　　一声冷笑传来，“这你无需关心。”
　　这开玩笑的吧。
　　心悸、震惊、惊恐感漫上心头，姜盐感到腿脚发麻，不得不扶住一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见状，那声音变得阴冷起来，“我也没有强迫你，你要想走我也不会拦着你。”
　　姜盐咬了咬唇，质问道：“那你要怎么证明我要找的人还活着？”
　　那声音再一次消失掉了。
　　孤身一人的姜盐开始忐忑不安，他在四面墙壁上摸索着，试图寻找某个被藏起来的机关。
　　不过或许是电视剧看多了，最终徒劳无获。
　　姜盐无助地坐在地上，有点绝望的闭上眼睛。
　　或许从一开始这些都是幻觉。
　　后山哪里来的邪蛇，不过都是其他人可以杜撰的罢了。
　　或许他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毒蛇咬了，现在所看见的种种都是毒液扎种体内所带来的幻象。
　　姜盐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就在他接受命运的时刻，四周的石块地震般发出松动的声音，一些细灰从头顶上震落。
　　片刻，小女孩陈芝的声音从墙壁另一端传来，“小姜哥哥会来找我吗？”
　　姜盐猛地睁开眼，连忙扑到那面墙壁上，大声道：“陈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应该是能听见的，小女孩雀跃的声音响起，“哥哥，你来找我玩了吗？”
　　还活着，太好了。
　　姜盐张了张嘴，“你别怕，我会来救你的。”
　　然而，很久之后对面就再也没响起别的动静了，四周再次哑然无声，就像再一个幻觉般。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取代而之的是另一道声音。
　　“现在选择权在你那里，怎么做就看你了。”
　　姜盐心脏漏跳几拍。半晌，他犹如赴死般道：“我答应你。”


第013章 山村邪蛇-13
　　那个声音很久都没响起过了。姜盐就连问一句几点钟了也没有办法。
　　困意涌上脑袋，他回到之前睡过的草席，几乎是沾床就睡。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姜盐睡得格外沉，甚至还做起梦来了。
　　是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身处一个黑暗漩涡里，一群看不清面目的、乌泱泱的生物将他包裹在中心。
　　听不懂的言语充斥在耳廓，他犹如提线木偶般无法动弹，忽然间，有什么黏稠湿滑的东西攀上了他的皮肤。
　　湿漉漉的感觉就像一坨果冻掉在了身上，不对，有点像泥鳅，还会自主移动。
　　沿着他的脚趾，从小腿一点点拖着尾巴滑向大腿、肚脐、胸膛……直到用来呼吸的喉咙产生某种细微的窒息感，姜盐这才从梦中惊醒，同时大汗淋漓。
　　这不是梦。
　　一双墨绿蛇瞳用黏稠的视线将他盯住，姜盐呼吸一滞，他知道那条蛇已经缠住了他的一条小腿，犹如陷阱里的猎物，仿佛动弹一下就将被处于绞刑。
　　一人一蛇僵持了很久，终于，那条蛇动了。
　　蛇低下了脑袋，摆出很虔诚的姿势，只是下一秒，它猛地贴近姜盐的右手手腕，接着张开嘴，露出獠牙，一口咬在了他的指尖上。
　　痛感从食指上传来，但也就一瞬间的事情，那条蛇很快用舌头舔上他的指尖，把痛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酥麻感。
　　姜盐眉毛轻拧，片刻，那条蛇松开了对他的束缚，从他的身上滑开了。只是，残留在他衣服上的湿痕还昭示着方才的种种。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咬痛你的。”
　　谁在说话？
　　那条蛇？
　　姜盐脸上是诧异的表情，他看着脚边的那条蛇，本能地把双腿收了回来，然后道：“你在说话？”
　　那蛇点了点头，“我释放了一点我的血液和你融合，这样你才能听懂我们一族的话。”
　　姜盐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圆润透粉的指头上有一个红点，他用指腹碾了碾，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你……”姜盐欲言又止，他揉了下眉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蛇有点调皮地歪了歪脑袋，绿色眼眸亮了亮，像是暗夜里萤火虫的尾巴，它支棱起上半身，用很愉悦的声音说：“你就是即将嫁给我的小媳妇吧。”
　　听到这个用词，姜盐心中一悸，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趾又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姜盐探头一看，发现那条蛇竟然又缠上了他的脚趾，用自己的尾巴尖儿轻轻勾起它的大拇指。
　　好在这是条不算大的蛇，自从见过那条巨蟒后，姜盐看见这些小一些的蛇都有点欣慰了。
　　姜盐喉咙哽了哽，“你、你把我的脚放开。”
　　蛇蛇带点撒娇的意思说，“才不要，我要和媳妇贴贴。”
　　姜盐抬起被蛇缠住的腿，在半空中摇了摇，发现那蛇跟个奶糖一样黏在上边，不管他怎么晃都掉不下来。
　　“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啊。”
　　姜盐不太理解非人类的思想，他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些实在太过于魔幻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蛇蛇摇头晃脑地说：“你们人类不是有个词语叫一见钟情吗，媳妇那么漂亮，简直是我梦中情人啊。”
　　末了，又补充了句，“我要和你生崽！”
　　姜盐听到后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他干咳两声，捂着嘴说：“那你找错人了，我是男的，给你生不了后代。”
　　蛇蛇扭头吐着舌头，哼哼唧唧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姜盐：“？？？”
　　这是什么离谱发言。
　　“好啦媳妇儿，和我出去溜达溜达吧。”
　　蛇蛇雀跃道，放开姜盐的脚趾，改成用自己的脑袋去顶他的膝盖，甩着小孩子一样的尾调说：“晚点再带你看看我们的婚房。”
　　话音刚落，姜盐倒吸一口凉气，毅然道：“不用了。”
　　***
　　从房间里出去后，姜盐被蛇带到了一个极具田园风光的地方。
　　这里有湍湍的溪流、绿林、以及好些用人类手工才能搭建的木房子。房子周边还摆着绿油油的盆栽，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后山还有这种地方？”
　　姜盐惊叹道。
　　跟在他身边的蛇蛇骄傲地抬起脑袋，“我们蛇族会的还有很多呢。”
　　“那个……”姜盐看着眼前海市蜃楼般的景象，顿了顿，“之前有个小女孩儿，你知道在哪吗？”
　　蛇蛇没急着回答，而是吹了声口哨。
　　片刻，那些房子里的窗户上竟然涌现出了几道人影。紧接着，好几道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几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男少女走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小女孩儿陈芝。
　　陈芝出来时还在和一旁的漂亮姐姐说说笑笑，目光一抬看见姜盐时，立即举起小手，兴高采烈地道：“哥哥，你来找我了呀。”
　　小女孩迅速朝姜盐跑去，接着一个虎扑奔进青年怀中。
　　姜盐抱着小女孩，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温声问：“你感觉还好吗？”
　　陈芝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姜盐去介绍一些漂亮姐姐，“姐姐，这是我家哥哥姜盐。”
　　漂亮姐姐们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笑道：“长是挺好看的，有喜欢的人了吗小哥？”
　　眼前这些姐姐们沉鱼落雁，讲话也温柔和气，这让本来就是直男的姜盐不禁耳根子发红，结结巴巴道：“还没。”
　　“咳——咳咳。”
　　蓦地，姜盐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缠住了自己的脚踝。
　　他低头一看，发现还是那条蛇，似乎是不太高兴，气鼓鼓着一张嘴，把他勒得还有点疼了。
　　“媳妇儿，你老公还在这里呢。”
　　蛇蛇勾着醋意，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几个美女们，很不客气道：“别勾引我媳妇！”
　　漂亮姐姐们笑盈盈道：“行，不打扰你们小情侣了，来，小芝，姐姐们带你去其他地方玩。”
　　“好呀，那哥哥我晚点再找你玩。”
　　陈芝开开心心地揽着几个姐姐们的手臂走了，留下姜盐和未婚夫蛇在风中凌乱。
　　姜盐：“……”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这小孩儿在这里反而过得更开心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对了，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类？
　　“为什么这里会有人？”姜盐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蛇蛇哼唧一声，解答道：“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她们当然是蛇妖啦。”
　　怕姜盐担忧，蛇蛇还补充了句：“不过放心，我们是好蛇。”
　　姜盐感觉脑子有点乱，“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蛇蛇贴贴姜盐的小腿，像个小动物一样蹭了蹭，“怎么可能呀，你是我亲亲媳妇，我是你的亲亲老公～”
　　就在这沉思的气氛中，又有一道声音窜了出来。
　　“还有我，爹地妈咪的亲亲蛇宝宝。”
　　突然间，一条碧绿色的小蛇冒了出来，它长得和姜盐腿上的那条很像，但体型要小一些。
　　姜盐沉默地看着地上这两条极似的蛇，加之方才小小蛇的话，他面无表情地说：“是谁你爹妈？”
　　“你们呀。”小小蛇翘着小尾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天真又无邪地说，顺便还做了个自我介绍，“对啦妈咪，我叫石头，是爹地取的名字。”
　　姜盐：“……”
　　还缠在脚上的蛇有点心虚地说：“这孩子是我捡的，你要是介意可以把它扔了，我们生几个亲儿子。”
　　姜盐：“……”
　　蛇蛇慌张道：“媳妇你别不说话呀。”
　　姜盐：“无语。”
　　这次换蛇蛇呆住了。
　　半晌，姜盐启唇：“我不可能生孩子的。就算生，我也不想。”
　　蛇蛇圈着小尾巴，“就揣几个蛋蛋，要是你实在不想生，我们也可以出去捡几个。”
　　“没关系的呜呜。”蛇蛇故作坚强，即便话语里充满委屈，“就让我断子绝孙好了，我能接受的。”
　　姜盐：“……你的品种是戏精蛇吗？”
　　蛇蛇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我是爱老婆蛇。”
　　姜盐：“……”继续无语。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现在对蛇的恐惧感竟然减少了很多。
　　“对了，既然她们能变成人，那你们也可以吗？”姜盐忽然问。
　　地上那条叫石头的蛇崽摇了摇头，“我不行，我的修为不够，不能幻化人形。”
　　姜盐奇道：“嗯？”
　　石头蛇崽解释道：“只要修为高就可以自主幻化人形，再高一点还可以附身其他人。”
　　“不过为了妈咪，我会努力修行的！”石头蛇崽捏住不存在的拳头，目光坚决道。
　　姜盐继续把目光转向腿上那条，“要是你能变成人就用人形吧，我还是不太习惯……和动物打交道。”
　　腿上那条蛇跳到地上，先是欢快地转了个圈圈，接着在面向姜盐，“既然是媳妇的要求，那我就照做吧。”
　　“刚好也方便我们贴贴。”
　　闻言，姜盐刚想说“不用了”时，只见那条蛇变魔术似的，在一道白光的降临下，一个颀长的人形浮现在了姜盐视线里。
　　“对我满意吗，媳妇儿？”


第014章 山村邪蛇-14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英俊的男人，身材颀长、桃花眼涟漪。
　　明明是很陌生的样貌，可姜盐却从对方身上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男人挑起嘴角，微笑道：“还满意吗？”
　　不满意他再捏一个。
　　孟塘如是想。
　　他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这是他特意为姜盐打造的。八块腹肌的猛男，他觉得姜盐会喜欢的。
　　然而，姜盐并没有对他的身材发出某种看法，只是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孟塘闻言，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梦里也算吗？”
　　姜盐瞪了一眼他，“我叫姜盐，你叫什么？”
　　孟塘似乎犹豫了一下，挠了挠脑袋，他还不能暴露身份，于是挑起嘴角笑了下，“我好像没有名字，不过也无所谓，你可以直接叫我老公。”
　　姜盐觉得对方厚脸皮的程度像极了一个人，对，是孟塘。
　　这个名字出现在想法里时，他微微一怔。怎么就突然想起这个人来了。
　　不过说实话，自从孟塘来村里后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现在身边一下子少人了，忽然冷清起来了，他还有点不习惯了。
　　说起来，姜盐心里还是有点落空空的。他原本以为孟塘会和他一起来的。没想到出发前，对方仅仅说了句，“哥哥平安归来，我会在家里乖乖等你的哦。”
　　姜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没有理由强迫对方一起过来的，那少年为村子里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站在姜盐面前的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姜盐回过神，“我看见你就想起了一个人。”
　　男人勾了下嘴角，醋溜溜地说：“哦，是哪个男人啊，把我的新娘勾得那么心不在焉。”
　　姜盐轻笑了下，“怎么感觉你那么小孩子气啊。”
　　孟塘盯着姜盐那张漂亮的脸，喉咙里的喉结上下滑动，“难道你没听过，有媳妇的男人会变得童真吗？”
　　姜盐揉了下眉心，心道：这蛇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大，也许心智没那么成熟吧。
　　毕竟是蛇类，总不可能比人博学吧。
　　不过话说，蛇的生命周期是多久啊。
　　姜盐冷静下来想了想，虽然他即将“嫁”给对方，但是他们也不可能过一辈子。
　　这样的话，要选择熬下去吗。
　　很显然，姜盐忽略了眼前这条蛇并不是一般的蛇类。
　　“妈咪，爹地，你们的谈话能带我一个吗？”地上的石头蛇崽昂起脑袋，睁大眼珠子巴巴地望着两人，声音里藏着一点委屈，“我也是你们的乖宝宝啊。”
　　“……”
　　孟塘这时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一个人，不对，一条蛇。
　　他本来都打算好和姜盐过二人世界了，结果这小蛇崽不合时宜地开口了。
　　真是破坏气氛。
　　孟塘思考着，要不把这小蛇崽扔了吧太碍事了。
　　此时，小蛇崽还不知道自家爹地的想法，它紧巴巴地贴着姜盐的裤脚，用一双能眨死人的大眼睛望着姜盐，一个劲地卖萌着。
　　“妈咪～”
　　还没有接受自己有“崽”的姜盐嘴角抽了几下，身边的孟塘见状，眼疾手快地把蛇崽抓了起来，拎香肠似的举在半空中。
　　孟塘警告性地盯了眼蛇崽，用私信语音脑电波交流道：“一边玩去，别影响我的人生好事。”
　　蛇崽同样脑电波回复：“爹，你这是诈骗！你为什么要换个皮囊？都不给我一个！”
　　啧，最后一句才是你的重点吧。
　　孟塘冷笑一声，面色“和善”地看着蛇崽，依旧是脑电波：“我只是一直以为他喜欢小的，但现在看来他好像还是喜欢大点的。”
　　蛇崽：“？？？”
　　“爹你这究竟是什么迷惑发言啊？”蛇崽惊恐万分，“妈咪会坏掉的！”
　　孟塘：“……”哈？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孟塘用拳头揉着蛇崽圆溜溜的脑袋，毫不留情道，“一天天的不知道学点好的。《活着》看了吗？《论语》背了吗？《蛇类图鉴》了解了吗？”
　　蛇崽从自家后爹的无情大手下逃离，一溜烟跳到姜盐脑袋上稳稳扒拉住，这次它不再内部通话，而是用姜盐可能听见的声音冲着孟塘说：“你枕头底下的那二十多本书我都看了！图片上的动作（？）教学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此话一出口，孟塘彻底僵硬住了，他开始心虚地去瞅姜盐，还好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于是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看着蛇崽，又气又笑地说：“连你爹的东西都敢乱翻啊。”
　　“哦？原来蛇还看书啊。”姜盐忽然说，难过他老爹经常骂他不思进取，确实啊，这年头蛇都开始奋进了。
　　姜盐觉得自己有必要自我反思一下了，“什么书啊？我能看看吗？”
　　孟塘一惊，连忙摆手，“诶就是些杂书，没什么好看的。”他抹了把虚汗，那些关于人身的思考的书，他哪敢拿给姜盐看啊。
　　姜盐却道：“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闲得无聊，还是说你现在就要崽了？”
　　或许是无力挣扎，或许是看淡一切，姜盐想起之前那条巨蛇的话，让他和面前这个男人结婚并孕育后代，他现在心里面似乎没什么大的起伏了。
　　甚至还开始好奇人怎么给蛇生，何况又是一个男人。
　　而孟塘见姜盐如此直白地问出这句话，一整个人都惊住了。明明之前还那么害怕自己的，现在却迫、不、及、待想和他生崽了？
　　这不是爱情的表情是什么？
　　如果孟塘没有变成人，还保持一条蛇的形态的话，他一定已经在地上乱爬并且滚圈圈了。
　　孟塘脸上又惊又喜。就连看姜盐头上那条蛇崽也瞬间觉得亲切起来了。
　　“这个、那个。”该死的，他竟然开始结巴起来了。
　　孟塘摸着脑袋，差点把自己的头皮都扣下来了，最终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把声线稳住，“会不会太快了啊？其实我们还可以再相处相处。”
　　他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蛇。
　　冷静下来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姜盐的态度过于反常了，于是他准备再观察观察。
　　另一边，蛇崽也悄悄松了口气。
　　它还不想和其他人分享妈咪，如果有了其他的蛇崽，还是有血脉关系的，它会被抛弃的吧。
　　石头蛇崽可怜兮兮地想，不知不觉中还把自己的小尾巴打了个结。
　　它从小就是被抛弃的，直到蛇王孟塘捡到了它，在那么一丁点父爱的沐浴下它才感受到那么一点家的感情。
　　后来又遇见妈咪，虽然也不是亲生的，但蛇崽很喜欢姜盐身上的味道，有股淡淡的薄荷味。
　　“那行吧。”姜盐抿了抿唇，“对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到处转转吗。走吧。”
　　“好，先带你去看看我的后花园吧。”
　　随后，姜盐跟着孟塘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下了。
　　孟塘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了，疑惑地转过身，然后发现姜盐正试图抬脑袋，但是头上有条蛇，稍微一动，那条蛇也跟着歪了一下。
　　“它睡着了。”孟塘边走过去边说。
　　“我帮你把他拿下来吧。”
　　姜盐点了点头。
　　然而，那条蛇崽似乎缠在了姜盐的头发上，像块被撕开了包装袋的奶糖，让孟塘扣得十分艰难。
　　“算了。”姜盐阻止了孟塘，反正他现在似乎也没那么怕这条小蛇了。尤其在知道对方不会咬他后。
　　孟塘微微惊讶了一下，尔后笑了下，“行。”
　　就这样，姜盐顶着一个蛇帽，虽然颜色带点绿，但好在重量不对，适应几分钟后也没什么了。
　　很快，他跟着孟塘进入了一个花园。
　　“看起来你们生活还挺不错啊。”
　　姜盐有点大开眼界了，走了一路，沿途都是大树鲜花绿草，除了房子没那么高级感外，但比起印象里后山的荒芜感而言，已经是个鲜明对比了。
　　孟塘咧嘴一笑，“那可不。”
　　姜盐走进花园，这里的格局很像他曾经在漫画书里看过的那种贵族宫殿的后花园，如果此时有几个园丁的话，那就更像了。
　　他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耳边有声音，偏头一看，只是几个花丛。
　　于是，他没有再理睬，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时，奇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但这次，他听清楚了这个声音，有点嘶哑，有点怪异。
　　“嘿，这是个人类吗？怎么活着进来了？”
　　“好久没见过人类了，动物的血我都快喝腻了，我们一起上？”
　　“你俩眼瞎啊，这是主人的妻子，弄伤他我们都得完蛋！”
　　“难怪主人之前离开了这么久……”
　　“长得真漂亮啊，可是——”有个声音停顿了几秒，“可再漂亮也是个男人啊，能生吗？”
　　“你懂不懂什么叫纯爱啊？你以为哪条蛇都和你一样，看见个漂亮的都要往上扑啊！”
　　姜盐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的来源低头看去，果真，在草丛的角落里有三条蛇正在窃窃私语。
　　它们每条蛇的尾巴和头上都挂着一个用来修葺草丛的工具，看样子身份是园丁。不过模样确实太过于滑稽点了。
　　姜盐没忍住笑出了声。
　　然后被几条蛇听见了，吓得落荒而逃了，仿佛真正可怕的生物是他一样。
　　这时，刚好采完一朵花过来的孟塘看见姜盐脸上绽开的笑容，他有点沦陷，顿时觉得手里的花都不美了。


第015章 山村邪蛇-15
　　“我这花园还不错吧。”
　　孟塘走到姜盐身边，顺势想要把手里刚摘的话献给对方。
　　然而，他的话刚说几个字，“送你——”然后就被一道“阿秋”打断了。
　　“什么东西啊，鼻子好痒痒呜。”
　　声音来自于姜盐脑袋上的小蛇崽，它本来还在做着一个香甜的美梦，谁料一股花香传来。它对花香过敏，这味道对它而言无异于有一群蚂蚁在鼻子爬。
　　小蛇崽扭动了一下身躯，用自己的尾巴尖堵住鼻子，然后抬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珠子瞪着孟塘，委屈巴巴地喊：“爹，你拿远一点。”
　　原本已经在心里编撰好了一系列浪漫话语的孟塘，脸色僵了僵，随后咬牙切齿地道：“你能不能下来了？！”
　　媳妇的脑袋他都没摸过，而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倒是一副享受模样。
　　要不是需要维持一下在媳妇面前的和善形象，孟塘早就把小蛇崽狠狠教训了一顿。
　　孟塘暗自叹息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脾气可太好了。
　　姜盐抬了下手，脑袋上的小蛇崽顺着他的手滑了下来，随后直接挂在他手臂上。
　　“你刚想说，把花给我吗？”姜盐把目光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男人手里一朵艳丽的玫瑰与他精实的身材实在有种瑰丽的搭配感。
　　孟塘低头看看手里的花，抬头再看看姜盐，脸上竟不自觉地挂着一点羞怯，“嗯、嗯，如果你喜欢。”
　　姜盐沉思了一下。
　　他想起来他家附近的野玫瑰是挺多的，和王五李四出去玩时经常能看见，其实好几次他也是想摘几朵的，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一是野玫瑰有刺，二是他的母亲也对玫瑰过敏。
　　孟塘手里的这朵玫瑰很艳红，姜盐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好些时间，直到拿玫瑰的人开始手抖，然后——
　　“啪”的一声，花掉在了地上的泥巴里。
　　孟塘：“……”
　　姜盐声音平和：“有刺？”
　　孟塘挠了一下脑袋，“没有，我有手抖的习惯。”
　　“手抖？”
　　孟塘轻咳一声，“我当蛇的时候，也经常会抖尾巴，其实我们蛇族都有这个习惯。”
　　他才不会说是被老婆盯太久了，然后害羞了！
　　这时，小蛇崽也过来接话，“好像是的哦，不过妈咪我不抖尾巴，我比较喜欢抖脑袋。”
　　“没事，就掉了一朵花而已，反正我这座花园都是你的。”孟塘巧妙拉扯话题，脸上故作轻松道。
　　姜盐没说什么。
　　之后，两人一蛇继续在花园里逛悠着。
　　“你们蛇一般会做些什么啊？”姜盐抵着下巴想，“你们会去捕猎吗？”
　　孟塘思考了一下，他们蛇族确实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捕猎，跟山里的一些其他生物，蜘蛛啊蝎子啊鸟啊进行搏斗，毕竟他们还没学会人类的烹饪技巧，人形定位还处在原始人阶段。
　　不过，他不想说得太凶残以至于吓到姜盐。于是，孟塘在经历一番深思熟虑后，一本正经道：“我们蛇族还是比较友善的，很少打架的，我们基本上靠捡垃圾生活。”
　　但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说什么不好非要捡垃圾？
　　这不就意味着以后老婆也要跟着一起捡垃圾了吗？
　　孟塘抓耳挠腮，正当他百般愁思着应该以什么理由再搪塞一下时，热衷于加入父母之间交谈的小蛇崽又一次开口，“爹，你不是能一个打十个……唔唔。”
　　在小蛇崽即将说完最后几个字时，孟塘立即抓住小蛇崽的嘴巴，试图让他闭嘴。
　　然而，已经是人类的孟塘将自己的手掌怼上去时，不仅仅遮住了蛇崽的嘴巴，还一并包裹住了它小小的、圆溜溜的脑袋。
　　小蛇崽像是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喉咙，只得“呜呜”的求救，整个蛇躯也一并后退，试图躲进姜盐那温暖的胸膛里。
　　孟塘满眼都是姜盐，自然也没有理会即将被他掐掉脑袋的蛇崽，用修饰后的淡定看着姜盐，说：“别听它瞎扯，这崽子脑袋抖多了有点傻不溜秋的了，我只是一个人能扛十多袋垃圾而已。”
　　嘶，怎么又扯回垃圾上了。
　　姜盐“哦”了声，“那今天晚上有什么垃圾可以吃？”
　　孟塘：“……”
　　***
　　还好姜盐会做饭。
　　之前在家里时，除了天天被爸妈叨叨不思进取外，也会被生拉硬扯去灶房炒菜做饭。
　　夜幕将至，昏黄的光笼罩在面前这块方形地面上。地面中央燃着一个巨大篝火，不远处横着几块石板，石板上放着……今晚的晚饭。
　　“嗨，帅哥，今晚就麻烦你了。”
　　一个美女特意走过来跟他搭话，顺便把刚捡来的“垃圾”放到石板上。实际上，这是她的打猎成果，一条刚断气的蝎子。
　　姜盐看着黑蝎子沉默了一下，转头又盯着不知道从哪棵树采下来的毒性不明的野果子陷入了沉思。
　　但是，野果子也就算了，还专门带了一堆叶子是几个意思？
　　正当姜盐对着这些食材发愁时，有个蛇族人走了过来，随手拿起石板上的绿叶子很自然地放嘴里啃，见有人盯着自己，还热情地说了句，“嘎吱脆，你也可以试试。”说完就走了。
　　姜盐顿时哽咽住了。
　　这时，孟塘走了过来，“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受什么委屈了和我说说，让我哄哄。”
　　姜盐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你要不放我回家？”
　　孟塘表情一滞。
　　下一秒，他失魂落魄地说：“好吧，你走吧，我一个人没事的，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每天捡捡垃圾什么的。”
　　姜盐揉着眉心，心道面前这个大男人是怎么做出这副委屈的表情的。
　　莫名的，他又想起孟塘来了。
　　姜盐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看了许久，似乎在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出某个熟悉的影子来。
　　“算了。”姜盐摇了摇头，“你帮我打下手吧，我试试能不能做顿饭。”
　　话音刚落，男人如释重负般“刷”得抬起头，深邃带点绿的眼睛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是装饰了无数小灯的森林。
　　一个小时就，一顿操作下来，姜盐还是很完美的诠释了他老妈教给他的厨艺。
　　“哇哦，好香啊。”
　　“这对比起来，我们以前吃的就好像垃圾一样。”
　　“完蛋了，我也想娶一个这样的老婆了。”
　　一行人…一行蛇围着一个明亮的篝火边热情地聊着天边享受着面前的美味食物。
　　“来，你啃这个尾巴。”
　　孟塘把稀有的蝎子腿放到姜盐碗里，后者则是表情微微变化，“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啃叶子……嘎吱脆，挺好的。”
　　姜盐心中波澜起伏，但很快，他劝服了自己。
　　比起被捆绑关押，给人当保姆也还行。
　　“喝点酒吗？”
　　孟塘递了个酒瓶过来，姜盐拒绝了，“我不喝。”
　　“那行。”
　　姜盐见孟塘在自己拒绝后，也没喝酒，而是把酒瓶拿给了其他人。他看了一圈，见其他蛇都在喝，以为这是蛇族的什么饭前习俗，结果好像就旁边这男人没喝，他微微一怔，问：“你也不喝？”
　　孟塘点头，“我们喝酒会现出原形的。”
　　“嗯？”
　　电视机里演的居然还是真的啊。
　　姜盐半信半疑，过了一段时间，喧嚣声刹那间消失了，他抬头一看，发现原本的那些人已然恢复成了蛇形，此时正左歪右倒地四处躺着，有些蛇还直接扎堆地躺，甚至拱成了一个小山堆。
　　一下子见这么多蛇，姜盐还有点心慌起来，好在旁边还有一个“人类”，他勉强稳了呼吸。
　　孟塘扶住姜盐有点轻颤的身体，“走吧，回去睡觉了。”
　　姜盐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孟塘走了几步后问：“那他们呢？”
　　孟塘说：“我们一般都是席地就睡的，没那么多讲究。”
　　姜盐“哦”了声，然后他又听见男人继续说：“不过我待会儿还是要和你一起睡的。”
　　末了，又补充了还掺着委屈的话，“这次让我也睡床好吗？”
　　孟塘想起之前还在村子里时，也和姜盐一起睡过。只是，在姜盐清醒的时候，他一向都是睡地板的。
　　偶尔，只有深更半夜对方睡着了后，他才敢偷偷爬床，然后抱一抱老婆柔软的人类身躯，再来个温暖有爱的亲亲。
　　但是现在他俩也算是在一起了，他想光明正大的睡一次。
　　听到男人请求的姜盐却愣住了，他抬了抬眼睛，“我们今天不是才认识吗？”
　　虽然读书少，但姜盐他也不是个傻子。
　　对方问出这话，一般两个可能性。
　　要么他们之前就认识了，还一起睡过。
　　要么对方在他之前还有过别的人……或者蛇。
　　姜盐幽幽地看着他，“你这……”
　　好在孟塘及时反应过来，他连忙运转脑袋，连忙解释道：“没有，你别多想，我是以前经常做梦梦到和你睡，但你一直不肯，只让我睡地板。”
　　姜盐：“……”这话可信度有多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心里有鬼”的字样。


第016章 山村邪蛇-16
　　山洞里，孟塘和姜盐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
　　说不上是床，就是一张简陋的草垫，睡起来还是挺硌人的。
　　光线幽微的环境里，姜盐连衣服也没脱，直接侧躺在草垫上。
　　他的身边睡着那个没有名字的男人，也许是出于某种安全性，姜盐是背对着男人的。
　　“为什么你不转过来？是我不好看？”好不容易同床共枕，对方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孟塘低头看着自己睡前刻意敞开的外衣，暴露在空气中的腹肌线条流畅，肉质感人。
　　他本来还想小小色、诱一下对方，谁知姜盐连瞅都没瞅一眼。
　　孟塘垂下眼，媳妇儿也太矜持了吧。
　　换做是他，哪怕姜盐只露一双腿出来，他都能喷鼻血。
　　还是说，是他太不克制了？
　　孟塘焦急地挠挠头，抬起一双眼睛愁苦地看着媳妇近在咫尺的背脊，他舔了舔嘴角，将目光从媳妇密不透风的后背挪到那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皮肤光滑、吹弹可破。真想咬上一口，或者用蛇尾巴圈起来占为己有。
　　被蛇看中的猎物都是这样的下场，先蛇躯圈起来，最后再露出獠牙，给予沉痛的一击。
　　不对不对，这可是他的亲亲媳妇，他怎么能这样想！
　　人类的身躯是很脆弱的，需要好好保护才行。
　　万千思绪划过孟塘的脑袋，最终他还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扯了下姜盐的衣服，“你睡了吗？”
　　片刻，一道平淡的声音传来，“睡了。”
　　孟塘：“……”
　　过了一会儿，面前的青年微微动了一下身体，但还是面朝着墙壁的，只有一道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你有枕头吗？”
　　孟塘往姜盐的头部顶了几眼，他这才想起来人类睡觉是需要枕头的。他之前不论当人还是当蛇，几乎都是睡地板的，所以自然忘了这件事。
　　“枕头？”孟塘附和了一声，连忙从草垫上爬起来，他在四周看了一圈，枕头没有，但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头。
　　微微沉默了一下，孟塘问：“我的头可以吗？”
　　对方没说话。
　　孟塘懊悔，他究竟再说些什么低级回答。果然，换副身体后智商立即现原形了。
　　早知道还是用那个医学生的身体了。
　　忽地，安静的石洞里传来异样的声音。孟塘定眼一看，发现是小蛇崽过来了。
　　小蛇崽也喝了好些酒，脑袋晕乎乎的，走的蛇步左歪右倒，好几次径直撞向两侧的石壁。
　　脑袋快肿了好几个硬块了，但它还是没有停下移动的步伐，它虽然意识不清，但嗅觉还在运转。
　　它是一路嗅着姜盐的味道过来的，它想回到“妈妈”的怀抱里。或者说，回到姜盐的脑袋上。
　　之前小蛇崽枕在姜盐脑袋上睡觉时十分舒服，诞生至今它第一次睡得那么香。
　　记忆里它一直风餐露宿，即便被蛇王捡回去，也会因为无法达到规定的捕食任务而夙夜匪懈地寄居野外，时常风吹日晒、遍体鳞伤。
　　但这么残酷的现实是每条蛇都要经历的，尤其是蛇王规定不许伤害人类后，他们只能去面对另一些更加凶残的动物了。
　　黑暗里，小蛇崽爬呀爬啊。终于，它感应到妈咪的位置离它很近很近了，醉意也因此消散了一些。
　　然而，正当他兴高采烈，硬撑着掀起眼皮试图再看一眼妈咪和他说个晚安时，它被人抓了起来。
　　然后它看见了父亲那双阴暗的、不怀好意的眼睛。
　　上一次看见这双眼睛时，还是它被丢到野外去完成捕食任务的时候。
　　小蛇崽莫名地颤栗起来，下一秒，它听到男人说：“我给你找来枕头了。”
　　咦，不是在和它说话。
　　另一边，因为没有枕头而无法入睡的姜盐这时转过了身体，他的表情在看到男人手上的那条蛇崽之后立即冷淡下去，说话也是近乎责备：“你怎么不拿自己当枕头？”
　　小蛇崽听后，眼珠子汩汩地冒出水花。
　　呜呜呜妈咪也太好了吧QAQ。
　　而孟塘也很遵循姜盐的意见，丢下蛇崽后自己立即化身成一条合适尺寸的蛇形，接着热情如火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姜盐脖子后钻，“来媳妇儿，抬起来一下，让我钻过去。”
　　姜盐看着男人迫不及待的表现，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骗了。
　　对方就等着他说这句话，然后好自己过来贴贴！
　　见此情景，原本就幽怨父亲的小蛇崽更是大受震惊，默默在心里又划上一笔：呵，诡计多端的爹地。
　　一刻钟后。
　　姜盐最后的睡前画面是他枕着孟塘的蛇躯，同时小蛇崽被他抱在怀里当抱枕，接着一人一蛇崽一起美好地入睡。
　　至于还有一条蛇，这条稍大一些的蛇一开始能和媳妇贴贴，哪怕是被当枕头压着它都很开心。
　　直到，它眼睁睁看着被自己代替的小蛇崽直接就进了媳妇柔软温暖的怀抱里，它险些惊掉了眼球。
　　说不嫉妒都是假的。
　　它简直都要发疯了！
　　可是为了不影响媳妇睡觉，它连咬牙切齿泄愤都不行。
　　身为蛇王，未免过得也太凄惨了吧。
　　传出去不都会被笑死。
　　眼睛一睁一闭，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
　　“早啊老大，昨晚和嫂子过得怎么样啊？”
　　孟塘一大早就出去了，它继续扭动着蛇躯爬向一条小溪，在它低头洗脸时，几条女蛇也滑了过来打招呼。
　　“啧，怎么回事，还顶着个黑眼圈，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女蛇们的胆子很大，完全无视它这个蛇王的威压，聊起天来十分热络。
　　孟塘把脑袋埋进水里，“扑通扑通”一串泡泡从嘴边冒出，几秒钟后，它抬起湿漉漉的脑袋，目光冷冽地看着一旁的女蛇们，“怎么可能，我那黑眼圈是他一晚上都缠着我、闹着我，这才没睡好的。”
　　“哦～是咱们的蛇王太宠老婆了。”女蛇们对视一眼，纷纷笑道。
　　孟塘冷哼，再次一头栽进溪水里，将整个脑袋都沉浸在温凉的水里。
　　女蛇们笑着离开后四周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溪水流动的声音。
　　蓦地，有阵脚步声传来。
　　孟塘扭着蛇脑袋一看，一具清瘦的身影映入蛇眸，接着是姜盐那张白净俊美的脸。
　　但看到他的一瞬间，孟塘想的是：媳妇好像瘦了。
　　完蛋，他在自己这里过得好像不是很好！
　　孟塘惊悚了一下，心道今天必须出去给他捕几只大点的、有营养的食物。
　　“你看见石头了吗？”
　　青年轻和的声音传来，与水声交融。
　　孟塘疑惑地“啊”了声，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小溪。
　　只见它一头撞进水里，从里面精挑细选出一块石头放到姜盐脚边，然后一边抬头仰望着媳妇，一边用蛇尾巴指着捡来的石头说：“这里。”
　　姜盐弯腰捡起那块石头，陷入了很长一段沉思。
　　半晌，他张了张嘴，“你是不是忘了那蛇崽的名字了？”
　　地上的蛇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一段模糊的记忆在它脑袋里浮现——
　　是它在后山闭关许久，刚出门就在一堆苍蝇里捡到一条刚孵化出来的、遍体鳞伤的蛇崽的画面。
　　其实它们除了颜色都是绿的外，种族是大相径庭的。作为蛇王的孟塘完全不需要照顾这条异族蛇，甚至把这只蛇崽吃了都行。
　　但——，蛇王还是心软了，把小蛇崽从苍蝇堆里捡了出来，还给这条刚孵化出来就没了父母的蛇崽取了名字“石头”，意思是要像石头一样坚硬、坚强。
　　思绪回归，孟塘摆了几下蛇尾，“我们做蛇的基本上都没有名字，一时间没记起来而已。”
　　姜盐闻言，好奇道：“那你们是怎么叫自己的族人的？”
　　孟塘想了一下，回道：“这个嘛是没有什么硬性规定的，我们是看花纹分辨自己族人的，至于对方具体是谁其实不太重要。”
　　“那意思是，我也有可能认错你喽？”姜盐眨了下眼睛，开玩笑地道。
　　说实在的，要不是之前在洞里眼前这蛇咬过他给了他能听懂蛇语的能力，刚刚一路上走过来，遇见了一堆的蛇，他还真不一定就能找出来这天“未婚夫”蛇。
　　姜盐回想起几分钟前的景象，他醒来后发现山洞里的两条蛇都不见了，原本的蛇形枕头也被一堆捆扎的衣服代替了。
　　这些衣服他认得，是大蛇人形时穿的。
　　之后，姜盐出了山洞去找那条“未婚夫”蛇，在阳光下满山遍野的蛇堆里，他露出很为难的表情，甚至想直接拉着不远处还在和美女蛇玩的小女孩陈芝一起回到村子里。
　　然而，面对陈芝泪眼汪汪求着他说“哥哥我不想回家，能不能在这里再玩一会儿”时，姜盐犹豫了。
　　和陈芝在一起的美女蛇们毫无芥蒂他人类的身份，家常便饭地聊起：“你是要找他吧？我们刚刚遇见了，就在溪边呢。”
　　于是，在一路上各种蛇的引导，“往右边走，对就在那棵大树附近”，其中还富含一些添油加醋的话语“对对我们老大刚刚在溪边以泪洗面，可伤心了，快去找他吧”……就这样姜盐见到了孟塘。
　　姜盐看着眼前这条蛇，暗自叹息一声，他讨厌蛇的理由又加上一条，脸盲。
　　“不，媳妇儿，就算你现在也许会认错我，但等我们正式举办婚礼后，你就不会再认错我了。”地上蛇昂起脑袋说。
　　姜盐玩着手里的石头，问：“为什么？”
　　蛇带点兴奋的说：“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里的有一些蛇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姜盐闭着眼睛想了一下，“有些蛇会变成人？”
　　蛇摇摇头，同时摇晃着自己的蛇尾巴，上面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它继续说：“尾巴！”
　　姜盐盯着面前蛇的尾巴，除了很尖很亮，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等等，一些零碎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他忽然想起来了，“我好像是注意到了，有些蛇的尾巴上挂着一些装饰。”
　　有些蛇尾束了朵花、戒环、或者很明显的后来才添上去的刺青，而有些蛇的尾巴则是光秃秃的，例如小蛇崽以及面前这条蛇。
　　见媳妇注意到了，孟塘很愉悦地晃动自己的蛇尾巴，声音里掺着明显的激动，“嗯哼，这些是我们一族特有的、结为伴侣的标志。”
　　“只有很少部分是蛇能修行成人，针对这个现象，我非常聪明地制定了一套方案，那就是结婚后双方会在彼此的尾巴上绑定一个定情信物，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讲就是结婚戒指。”
　　随后，孟塘暗示性地把自己的蛇尾巴在姜盐面前晃悠了一圈，露出獠牙笑盈盈道：“我们也很快了。”
　　姜盐抵着下颌，沾了些许碎光的长睫抖了几下，“是很不错的方法。”
　　说完，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踝。低头一看，只见这条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上来。
　　一边用尾巴尖轻轻划过他的皮肤，一边用脑袋蹭蹭他的脚踝处，阵阵痒意从脚边向心口处不断蔓延。
　　姜盐难得没动手去驱赶，任它自顾自地亲热。要换做以前，要么他会因为恐惧而吓得晕过去，要么蛇会被他恐惧的行为而不小心踩断。
　　也许是他的放任让蛇愈发大胆起来，竟还用尾巴尖一把撩开裤脚，企图向他的大腿深处探去。
　　姜盐冷了脸，在它得手之前站起身来，把腿一伸，稍微用了一下劲抖了抖，蛇“刷”的一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后，又“扑通”一声，径直砸在了水里。
　　“咕噜噜。”


第017章 山村邪蛇-17
　　为了早点和姜盐结婚，让他心甘情愿洞房，这天，孟塘一直在想方设法培养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
　　首先，在他的细心观察下，他终于发现了姜盐这么瘦的原因了。
　　这个人十分挑食！
　　落满碎阳的溪边，光从枝头上打落，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挥洒在树旁的一人身上。
　　孟塘倚着树桩，双手插裤兜，一脸冷酷地盯着不远处正在水里俯身清洗衣物的姜盐，他干咳两声，成功引起对方注意后问：“你为什么不吃饭？”
　　之前在村子里时姜盐也吃这么少吗？
　　他不太记得了。
　　阳光拉长姜盐在水里的倒影，他闻言顿了顿，继续低头边洗衣服边说：“我有吃饭啊。”
　　孟塘神色一变，“你胡说！我昨天晚上给你的蝎尾巴，前天晚上给你的蜘蛛腿，还有大大大前天给你的一整只蛙，你都没吃！”
　　“你全都给那条蛇崽子吃了！我看见了！！”
　　声音里带着点歇斯底里，像极了一个濒临崩溃的丈夫对妻子的倾述。
　　姜盐听到男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报出“菜单”，记忆里浮现出这些天来的食物，他不经拧了眉，胃里更是一阵翻滚，几乎都要把苦水吐出来了。
　　“……别说了。”
　　姜盐艰难启齿道，手里刚拧干净的衣服被他“扑通”一声，又丢进了水里。
　　“好吧，但你也先告诉我你要吃什么吧，我去给你抓。”
　　姜盐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他叹息一声，换了条裤子继续搓。身后那人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跑了过来，男人站在他身边，连带着把侧方的阳光挡住，落下一片阴影。
　　姜盐微微怔了下，他转头，眼睫颤动的同时将粘在上面的碎光一起抖落，温和的平静的声音杂糅在风里，“怎么了吗？”
　　因为衣服都在姜盐手里洗着，所以面前的男人只穿了一条裤子，赤/裸的上半身浸泡在柔和的光里，橘色的肌肤、线条流畅的胸肌，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身材确实很性/感。
　　只可惜，姜盐自认为自己是个直男，即便是面对这样赤果果的诱惑，他依旧内心平静。
　　“我只是觉得，你太瘦了。”男人说。
　　嗯？
　　姜盐平静的心头忽然颤动了一下，似乎是有根羽毛落在了上面。
　　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直接把那根羽毛撕碎，“你这么瘦，还怎么给我生宝宝啊。”
　　说罢，姜盐明显地感受到男人的视线在自己的肚子上停留了几秒。
　　姜盐：“……”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起身，把手里的衣服和裤衩子丢下后就径直朝外边走，伴随冷淡一句，“自己洗。”
　　等孟塘反射弧拉回来时，对方已经走远得只剩下一个浓缩的影子了。
　　“嗯？咦？？啊？？！”
　　孟塘大大地睁着眼睛，里面挂满了问号。
　　“爹地，你要没媳妇喽～”
　　总是无处不在的小蛇崽又冒出了一句话，它这次的出场地点是书上，姿势还是倒挂金钩。
　　小蛇崽垂着脑袋，两只绿得发亮的眼珠子满含笑意地盯着一米开外父亲那张忧郁的脸上。
　　孟塘黑着脸，此时声音已不像方才对待姜盐的那般温和耐心，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冷不丁问：“你什么意思啊？”
　　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的小蛇崽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亏你的床下还藏了那么书呢，原来是只学了动作没学其思想啊。”
　　孟塘愣了下，立即反应过来它在说什么，脸上又红又燥又气，连忙摆出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姿势以展现威慑：“你懂什么？”
　　“哼，反正我觉得妈咪更喜欢我一点。”小蛇崽不怕死地“咯咯咯”，俨然一副“外边有人罩，谁怕谁”的表情。
　　小蛇崽之所以这么自信，主要来自于两点。
　　一是晚上睡觉会非常温柔（在它看来）地抱着它一起入睡。
　　二是总会把很多美味的食物给它吃。（实际上是姜盐不敢吃）
　　以上种种，小蛇崽认为自己已经战胜了父亲。
　　并且，它现在正在努力修炼成人形，为了更一步接近亲爱的妈咪。
　　孟塘看着小蛇崽一边神游着，一边露出鬼鬼祟祟的表情，隐隐不安的感觉逐渐攀上他的心头。
　　他总觉得，几年前就应该把这小蛇崽直接喂苍蝇。
　　孟塘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他也不是没在那些“书”里看见过，什么关于养子撬走了养父的妻子之类的内容。
　　此时此刻，孟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似乎有一场父子大戏将要在不久之后上演。
　　好在这种心竭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概快傍晚的时间，黄昏垂落笼罩了半个山头。孟塘拎着今晚的食物回家时，一道惊呼打破了山里的宁静。
　　孟塘站在洞口处，一条小蛇崽正从里面落荒而逃。他见状，连忙把即将要逃出去小蛇崽提起来放在眼前，略微宽大的手掌带着点血，这是猎物身上的。
　　小蛇崽见跑不动了，只得垂下脑袋“呜呜”着，一副霜打茄子焉了的模样，与白日的嚣张焰火对比鲜明。
　　“什么情况啊？”孟塘挑了下眉，盯着它问。
　　小蛇崽委委屈屈地说：“我被妈咪骂了呜呜。”
　　“哦？”听到这里，孟塘饶有兴致，同时心中暗道：啧小屁蛇，还敢跟我斗。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孟塘整个人都凝固住了。
　　小蛇崽卷起小尾巴，苦巴巴道：“我不知道妈咪在洗澡，刚才不小心闯进去了，然后好像吓着他了，呜呜我真的不知道。”
　　孟塘：“……啊哈？”
　　“那你死吧。”
　　孟塘脸色结冰，咬牙切齿地说。
　　“呜呜呜。”
　　小蛇崽嚎啕大哭起来。他被妈咪讨厌了真的超级难过。还有就是，爹地把它捏得太疼了，它要断成两半了！
　　“哭吧哭吧，我可怜的儿砸。”孟塘松开手里的蛇崽，勾了勾唇角，“你啊，还是逃得越远越好啊，现在你爹我要去安慰你妈咪了。”
　　小蛇崽躲进阴暗的角落里，它现在除了阴暗爬行，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孟塘放下手里的猎物，拍了拍手，然后又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妆容ok。
　　可以去见媳妇了。
　　孟塘大长腿一跨，愉悦地哼着小曲儿，缓慢朝里面的“浴室”走去。
　　大概过了一分钟。
　　夕阳西下，只见一长一短两个影子并排坐在山洞外的石阶上，残阳的光打落在他们身上，一阵凄凉的风沿着地平线刮了过来。
　　孟塘凝视着天边的一丁点夕阳，忧愁道：“人类需要洗这么久的澡吗？”
　　他们蛇都是一骨碌在水里翻几圈就算洗完了，前后都不超过一分钟。当然女蛇们要久一些，大概三分钟吧。
　　坐在孟塘身边的那个稍微矮小一点的影子晃动了一下，“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孟塘：“你这话是在哪里看到的，我怎么没见过。”
　　“……”小蛇崽，“反正不是你的动作绘图册上的。”
　　***
　　红色的烛火在黑暗里静静燃烧，融化的汁液滴溅在灰褐色的石台上。幽微的光照亮石台边每一条蛇的脸，冷淡的、美艳的、狰狞的。
　　“老大，那伙人抓了我们好多人，怎么办啊？”一条尾巴挂着银色戒环的蛇最先说话。
　　被它们簇拥在中心的蛇王冷冷道：“那伙人现在在什么位置？”
　　一条女蛇妩媚地摆了下尾巴说：“在西边，那里有个他们临时搭建的山寨。”
　　女蛇顿了顿，似乎又想来了什么，接着补充道：“除了我们的族人，有间屋子还关着几个人类。”
　　谈话中突然插来一道暴躁的声音，“可恶啊，人类竟然如此狠毒，连自己的同类也不放过！”
　　气氛稍微沉默了一阵，几条蛇随即看向蛇王，“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们还有别的消息吗？”蛇王思忖了一会儿，问。
　　女蛇回道：“据说他们明天下午两点会有一场交易，但交易的具体内容我不知道。”
　　白天，在西边进行捕猎的蛇族突遇了一伙盗贼，由于对方武器强大，它们并不能战胜，因此好些蛇人未能逃脱反被抓了去。
　　那条暴躁的蛇露出狰狞的表情，“不管接下来计划如何，明天下午我必须去。”因为它的妻子就在那伙人手里。
　　它看着自己尾巴上的一朵小花，这是它的妻子亲手纹的。可惜，它的妻子能化人，但它还不能。
　　“老大，怎么说？”
　　始终很冷静的银戒蛇抬头看着前方中央的大蛇。
　　作为领袖的孟塘微微沉默了。
　　经常会有一些人跑到山里捕捉大型野生动物，从而进行贩卖。为此，孟塘为了保护族人，便派人传播山里有邪物，进了山的人都会被诅咒，都会死亡的言论。
　　其实一开始孟塘并不觉得自己的一番言论会产生什么影响，但事实证明，这还是有用的，有些村民亏心事做多了，自然也信了。于是山里这才安静下来。
　　然而，偷盗人少是少了，有一伙人却一直存在，这些人经常被称为“亡命徒”。
　　如今看来，不禁猎动物，甚至连自己的同类也进行贩卖，果真是一群不怕死、不知天高地厚的盗贼。
　　孟塘想了想，还是有点头疼。这些年来一直在避免和人类发生冲突，看来这一天最终还是避不了吗。
　　“行，叫上一些有能力的人，明天早上集合。”
　　蛇王下令，其他人唯命是从。
　　……
　　回到山洞里时，还未过门的妻子已经抱着可爱的小蛇崽一起柔软地睡去了。
　　大蛇缓慢朝草席上的人爬去，很轻很小心翼翼地抬起对方的脑袋，然后它自己钻了过去，把妻子头下枕着的几团薄棉花换成自己厚实的身躯。
　　晚安。


第018章 山村邪蛇-18
　　翌日，孟塘醒来后发现姜盐不见了。
　　孟塘：？？？我媳妇呢？
　　他用尾巴拍了拍一旁还在睡觉的小蛇崽，“快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小蛇崽困倦地蹭了蹭地板，硬硬的，呜，妈咪柔软的怀抱跑哪里去了。
　　它还处在梦游状态，脑袋贴着石板边蹭边滑动，视图去寻找不久之前还温暖的怀抱。它根本没意识到姜盐已经走了，神游般蹭了一路，一直蹭到孟塘的尾巴下。
　　“啪叽——”
　　孟塘面无表情地用尾巴拍了小蛇崽一巴掌。脸部上传来疼痛感，小蛇崽这才清醒过来。
　　小蛇崽迷迷糊糊地看着大蛇爹地，“妈咪怎么不在这？”
　　孟塘：“我还想问你，睡得跟猪一样。”
　　小蛇崽：“……”爹你真不礼貌，连自己都骂。
　　“算了。”孟塘又说，对小蛇崽叮嘱道，“我今天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好好照顾你妈咪。”
　　小蛇崽眼皮一抬，似乎有很多疑惑，但它没有问出来，而是愉快一笑：“那必须的。”
　　谁不想要单独和妈咪相处的快乐时光呢。
　　孟塘看着小蛇崽那不争气的样子，叹了口气，却也不恼，而是继续补充说，“如果太阳下山之前我还没回来，你就把他带回村子里吧。”
　　“咦？”小蛇崽脸上挂着问号，“你不娶妈咪了？”
　　孟塘瞥了它一眼，并没有说话。
　　……
　　“老大，我已经叫人去埋伏了，我们现在的计划是？”
　　孟塘一走出山洞，一条尾巴缠着银戒环的蛇滑了过来。
　　“蛇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全都是精锐，就在外面。”
　　孟塘点头：“那走吧。”
　　“遵命。”
　　然而，几条蛇气势汹汹地正往西边的后门走时，与姜盐来了个偶遇。
　　姜盐手里提着箩筐，里面装着刚逮上来的鱼。还在活蹦乱跳着。
　　青年身边站着陈芝以及其他几个化了人形的美女蛇，几人说说笑笑，衣服上有着不同程度的湿痕，很明显是刚从溪边捕完鱼回来。
　　几人注意到了孟塘这边庞大的蛇队伍，但由于孟塘一看见姜盐就往队伍里缩了缩，把自己藏了进去。
　　因此，姜盐并没有发现自己未婚夫的存在。
　　“老大，你干嘛呢。”有蛇见状问，“那不是嫂子吗，不去打招呼吗。”
　　“就你瞎机灵。”孟塘用尾巴踹了一下说话的蛇，“赶紧靠过来一些，别把我暴露了。”
　　“哦，你们是吵架了。”
　　这蛇长得精壮，脑袋却不怎么聪明，还没听懂暗示继续追问着。
　　孟塘瞪了它一眼，却也懒得和它挣扎，“对对对，你说得对。”
　　果然，作为蛇王还是不能和族人们太亲近了些。
　　于是乎，几人和十几条蛇擦身而过。
　　孟塘扭动身躯滑过去时，还有些恋恋不舍地转头看了一眼姜盐愈发远去的背影，它不去相认，只是不想让对方担心罢了。
　　它觉得自己和姜盐之间还是有些感情的，自己这么突然离家，媳妇一定会很想念的吧呜呜呜。
　　其实它也很想媳妇的。
　　但是如此，它肩负着作为蛇王的使命，不得不抛妻弃子、背井离乡。
　　孟塘幽幽地叹了口气，下一秒又眼神坚毅，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它这次凯旋，它一定回来好好宠幸它的宝贝媳妇的。
　　OK，出发。
　　几条蛇再次气势汹汹地朝着西方进发，仿佛每个人都带着自己必然的使命，在晨曦下像极了一支正规军。
　　忽地，姜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了身，从他的视野里，远处有十几条蛇汇聚成一条河流般，在阳光的涌动中缓慢行进。
　　而就在这条墨绿色的溪流里，一个熟悉的绿影让他留了神。
　　一旁的陈芝问：“哥哥怎么了吗？”
　　姜盐摇了摇头，“应该是看错了。”
　　那条蛇应该还在山洞里睡着觉吧。
　　“走吧，捞了这么多鱼，今天终于能吃一顿像样的饭了。”姜盐开口，说这话时带点淡淡的惆怅。
　　把鱼放好后，姜盐回到了山洞里。
　　里面确实还躺着一条呼呼大睡的蛇，却不是他要找的那条。
　　姜盐俯下身，盯着眼前的蛇崽盯了一会儿，少顷，他曲起一根手指戳了戳面前的蛇，“石头，醒醒。”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小蛇崽很快醒来，睁开眼时眼睛还亮亮的，宛如一个在家等待父母归来的孩童。
　　虽然石头是父亲赐予它的名字，但父亲也很少叫，其他蛇更不可能，所以现在会叫它名字的人就只有它的妈咪了。
　　小蛇崽很开心地蹭蹭妈咪刚刚戳过自己的手指，撩起小虎牙说：“怎么了呀妈咪。”
　　听到“妈咪”这个词语时，姜盐微微一怔，他还是有点不习惯别人这么称呼他，何况还是其他物种。
　　这样的相处模式真的很奇怪。
　　姜盐抿了下唇，却也没多说什么，“你……父亲呢？”
　　小蛇崽嘟起嘴巴想了下，“哦，爹地刚刚还在找你。”下一秒它又摇了摇头，“不对，爹地把妈咪托付给我了。”
　　姜盐蹙了下眉，“什么意思？”
　　小蛇崽挠挠头，“爹地也没具体跟我说是什么，只是告诉我如果太阳下山之前他还没有回来，就由我带妈咪回家。”
　　回家？
　　回村子里吗。
　　姜盐停下来思考了一下，抬头问：“你爹什么时候走的？”
　　小蛇崽如实回答：“唔，应该是二十分钟之前。”
　　爹地走后小蛇崽又睡着了，然后开始做梦，它在梦里吃绵羊，平均一分钟吃一只，大概吃了二十只，所以推导出来就是二十分钟。
　　它可真是个小机灵蛇。
　　姜盐听到这个时间点也算了一下，尔后意识到这不就是他抓完鱼和一群蛇队伍碰面的时间点吗。
　　所以那条蛇也在里面？
　　难怪是觉得里面有个很熟悉的影子。
　　可惜他脸盲，那条蛇也没什么特别的标记。
　　不对啊，虽然他没认出来“未婚夫”蛇，但它应该认出了自己的啊。
　　所以这蛇是故意藏着的吗。
　　姜盐脸色复杂，这蛇究竟在搞什么啊。
　　也许是惊悚悬疑剧看多了的缘故，姜盐已经脑补出了一群蛇袭击村庄、吞食人类的血腥画面。
　　姜盐不由得颤动了一下，随后垂了眼。
　　不应该吧。
　　这条蛇……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残。
　　所以它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不对不对。他干嘛要去想这条蛇的事情啊，要是它真的把自己丢下走了，这对于他而言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姜盐拍了拍脸，鼓励自己赶紧振奋起来。可是话虽然那么说，他明显感觉到心里某个地方有点落空空的，就像曾经他真的被某个人彻底抛弃过一样，那种心绞、隐痛的感觉。
　　“妈咪，你是不是饿了啊。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小蛇崽一脸担忧，它觉得自己的妈咪应该是饿了。
　　以前它在野外饥肠辘辘时也是妈咪这样的表情，仿佛身体被掏空QAQ。
　　于是，作为妈咪的乖宝宝，小蛇崽忍爱割痛把自己珍藏了很久的零食从墙壁的机关里掏了出来。
　　随着剧烈的“隆隆”声，姜盐面前的墙壁开始向左右两侧移动，紧接着，一个密室般的空间出现在了姜盐眼前。
　　这面墙居然是个暗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姜盐走了进去。
　　他来到这个熟悉又惊恐的地方，往日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来这里了。
　　第一次他为了寻找陈芝误入了这个地方，然后看见了一条巨蛇，当时差点没把他吓个半死。
　　好在那条巨蛇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要求他嫁给自己的“儿子”。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条巨蛇了。
　　姜盐脸上浮起复杂的情绪，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些天其他蛇总是称呼他的“未婚夫”为“老大”“主人”或者别的什么。
　　而他此时所在的密室一般的空间竟然就在卧室一侧。
　　联想起一系列看似巧合实则刻意安排的事情，姜盐脸色有些不太好。
　　他早该想到的。
　　或许从始至终，这就是一场骗局。
　　他所谓的“未婚夫”虽然平时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但谁曾想，就是这样一条蛇，利用他对陈芝的亲情将他“囚禁”于此。
　　说不定陈芝一直不想走的原因，也是这条蛇在暗中教唆。
　　姜盐以最坏的结果设想，转头他盯上一旁的小蛇崽，原本冷情的眉眼却在小蛇崽放在他面前的、被它视为珍宝的零食上面怔愣住了。
　　虽然这堆零食也不在他作为人类的食谱上面。
　　姜盐心中情绪起伏，他压了下音量，问：“你爹究竟是什么来历。”
　　“诶诶？”
　　小蛇崽有点慌了。
　　爹地之前让他保密过的，不能透露他的其他身份。
　　[其实山洞里和妈咪日夜相处的这个八块腹肌男人就是村子里那个黏人的少年。]
　　小蛇崽心中暗道，明面上一副天真的模样，用“妈咪你在说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着姜盐。
　　片刻，密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直和妈咪对峙的小蛇崽有些站不住跟脚了。
　　啊啊啊爹地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要当妈咪的乖宝宝，我不能骗他了，我要说出你的秘密了，告辞爹地！
　　小蛇崽深吸一口气，随后猛地抬头，一副赴死的表情。
　　然而，就在它准备说出来时，姜盐先开口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些蛇不仅能化人形，还能随便的改变自己。”姜盐顿了顿，接着说，“你爹地就是之前吓我的那条大蛇是吧？”
　　“你们这里的蛇都唯他是从。”
　　“如果我没猜错，你爹就是那个谣传里的、能够诅咒人的、凶残至极的邪蛇，是吧。”
　　妈咪把话说完后，小蛇崽大大地睁大眼睛。
　　……诶诶诶？
　　反射弧归位后，小蛇崽同仇敌忾：“是的妈咪，看来已经瞒不住你了。爹地确实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坏蛋！简直罪不容赦！”


第019章 山村邪蛇-19
　　眼见小蛇崽已经化身为诋毁组，姜盐愣了一下，他心情有点复杂，本能告诉他应该带上陈芝即刻返回村子。
　　“妈咪怎么了吗？”
　　小蛇崽继续用一副“乖宝宝”的表情看着姜盐，仿佛他们才是一家子。
　　姜盐抵着下颌沉思着。忽然，洞外传来一些零碎的声音。
　　姜盐和小蛇崽退出密室并走出山洞，他见外边正有几条半身蛇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他安静地走过去，很快知道了他们在讨论什么。
　　“你们说老大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据说这次那伙盗贼还驯养了好几条猎狗，贼凶猛了。”
　　“woc，这么吓人呢。”
　　根据之前的推测，姜盐已经知道这些蛇的老大就是他的未婚夫了，于是在声音讨论到一半时，他插话问：“你们老大跑哪里去了？”
　　有蛇还没意识到说话的是谁，拦不住嘴先说了出来：“当然去西边的寨子找那伙人火拼了啊。”
　　说罢，讲话者这才慢慢看清提问人的面目，吓得口齿不利索起来：“嫂、嫂子？”
　　姜盐没把这个称呼放在心上，继续追问：“你们有谁可以带路吗？”
　　思来想去，姜盐还是决定去找那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觉得自己的选择很荒诞，可是心中的那种不安感告诉他，如果不去他将会错过什么。
　　和这些超乎寻常的生物待久了，果然会产生幻觉么。
　　姜盐走出讨论的蛇群，从树的阴影里走出来，明亮的阳光勾勒出他纤细的轮廓，风停止吹拂的时间里，青年美得像一幅画。
　　可惜，那个总是爱围在他身边的人此时正要面临着一场苦战。
　　“老大，他们的交易好像提前了。”
　　一处隐秘的草丛背后，几条蛇正在交头接耳，孟塘特意又把自己的蛇躯缩到了最小的程度，乍眼一看，体型几乎和小蛇崽差不多了。
　　防止暴露，孟塘稍微收了一下蛇尾，两只墨绿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几米开外临时搭建的寨子。
　　“还好我们提前来了。”身边的蛇说。
　　孟塘点头，忽然问：“侦查蛇怎么还没回来？”
　　有条蛇看了眼尾巴上的表，这是一个迷你手表，是他刚过门不久的妻子送的，表还很新，它看着上面的指针，说：“已经去了半个多小时了，确实有点不对劲。”
　　“不会被发现了吧？”
　　话音刚落，说话的蛇就被队友敲了一尾巴，“别当乌鸦嘴。”
　　孟塘则摆出一副严肃表情，深思熟虑后毅然道：“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一队去就那几条即将被拍卖的，剩下的蛇跟着我潜入大营，把我们的其他族人救下来。”
　　“收到！”其他蛇应声答道。
　　时间迫在眉睫，晌午的太阳已经悬挂于空，空气里弥漫着一丝燥热，把所有蛇的心窝都烧得发闷。
　　孟塘以极快的速度率先突围，它很快瞬移到了寨子里，接着攀着外边的栏杆或者墙面潜入了其中的一个房间里。
　　“草，蛇！”
　　一道属于人类的惊呼声在耳边炸开。
　　孟塘一怔，他走错了，走到关押人类的房间里来了。
　　“妈的，不是说要把我们卖了吗？还放蛇进来干什么？”
　　“死了就直接挖你器官啊，哪个人还买我们这么大岁数的啊，一般都是直接掏腰子了。”
　　“woc，还真是。”
　　有两个人的对话声渐渐在屋子里响起，孟塘迟疑了一下，这声音有点耳熟。
　　回头一看，果真关押着的人类里有几个熟人，刚刚说话的两人正是先前在村子里见过的姜盐好友李四和王五。
　　“哎，出来找姜盐，没想到还把自己的命搭上了。”李四苦兮兮地说。
　　王五稍微乐观些，“想开点，姜盐没在这里说明他没被这些人抓住，至少我们仨还跑了一个不是吗。”
　　李四的脸更惨白了，他幽幽道：“这后山不是蛇就是强盗，万一他已经在蛇肚子了呢。”
　　闯入房间里的蛇感觉到有人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孟塘抬了下脑袋，恰好和李四对上视线，对方的眼睛里满是惆怅。
　　“放心啦，姜盐去过后山那么多次不都好好活着回来了吗？运气不会那么差。”明明自己还处在危险的地方，却在安慰别人。
　　李四盯了下一脸笑容的王五，轻飘飘道：“那他怎么消失这么多天都没回来，难不成和蛇私奔了不是。”
　　还真。
　　孟蛇蛇心里暗道。
　　经过说话的这两人提醒，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应该给姜盐家里人托信的，例如：你们宝贝儿子没事，在后山过得很好，等他给我生完孩子后就会回来了。
　　“嘿，话说这蛇怎么不动了。”
　　李四抓抓脸说，他也挺怕蛇的，不过要是在噶腰子和被蛇咬之间选一个，他还是会选后者。
　　孟蛇蛇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已经环视了一圈房间，除了李四和王五这两个成年人外，其他的都是些小孩。应该是其他村子里的，都瑟缩着脑袋抱在一起。
　　忽地，外边传来了打斗声，应该是带来的蛇和那伙盗贼打了起来。
　　“草，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尾巴！”
　　“***怪物，快打死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砰砰砰！！”
　　有些人操着听不懂的方言，但从声音的暴怒隐约能听出应该是某个骂人的词汇。
　　孟蛇蛇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的人，现在还不能把他们放出去，年龄都太小了，外边又都是枪林弹雨，很容易受伤。
　　只能彻底把那伙盗贼赶跑才行。
　　这注定是一次苦战。
　　孟蛇蛇一边想，一边无声地退出房间。然而，正当他退到门边准备从底下的缝隙钻出去时，李四的惊呼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不是姜盐吗？还有夏峥那小胖子。”李四枕在一个小破窗边看着外边说。
　　夏峥就是之前孟塘救过的小青年，小时候是个胖子，和姜盐三人关系很好，只是后面出村读书了，岁月骛过，也出落成一个帅气的青年了。
　　关于这个人，孟塘充满了危机感。
　　之前他在陈家门前见过夏峥一眼，这小伙子老是盯着他家姜盐，从这抹不怀好意的眼神他就知道——
　　叫夏峥的这小子暗恋他媳妇！
　　虽然姜盐自以为是个直男，但假设他弯了。如果让他从夏峥这个人类和他这个蛇类之间选一个，孟塘说实话并不自信。
　　即便这个世界……是他的作品。
　　孟蛇蛇咬咬牙，很快窜出了房间。它一路飞奔，立即滑到了地面。
　　不远处，姜盐和夏峥正躲在一棵树后，有这茂密树叶掩护的他们、加上其他盗贼正在火拼无暇顾及，两人暂时是安全的。
　　不去刻意关注，很难发现他们。
　　但作为老婆蛇的孟塘很快锁定了树后的两人，他们之间就是一个激烈的战场，蛇人用着夺来的武器和盗贼搏斗着。
　　“这些是什么东西，怎么人身蛇尾的。”
　　树后，姜盐身边的夏峥开口问，“你看见了吗？”
　　姜盐点了点头，里面的蛇人大部分他是见过的。
　　他刚刚在其他蛇的引领下找到了这里，并且从其他蛇的口中，他知道了未婚夫此行的目的。
　　即便姜盐仍不知道未婚夫的名字，但日益的相处，他有点动容了，既纠结又动容，是种很矛盾的心理。
　　姜盐觉得那条蛇不像传说里的那么坏，或者那么邪门（除了能变成人、说人话这件事），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条蛇要煞费苦心把他留在后山里。
　　嘴上说着是为了繁衍，可那天他主动提出生孩子这个话题时，对方却又犹豫了。
　　真是个不太聪明的坏蛇。
　　“小盐？你怎么了。”夏峥见他不说话，又问了句。
　　姜盐回过神，说：“那些蛇不会伤害我们的。”
　　“啊？”夏峥见姜盐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他感到很奇怪，“你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啊？怎么一直不回家。”
　　姜盐眼睫颤了颤，“就……也没什么。”接着他转移话题，“对了，你为什么也来后山了，之前不是被咬过一次了吗，怎么还敢来？”
　　夏峥愣了愣，“其实我是和李四王五一起来的，我……我们都很担心你，结果找你的中途遇见了一群贩卖人口的，他们两个被抓了，我侥幸逃过一劫。”
　　“我本来是想回村子叫人的。”夏峥有点为难地摸了摸后脑勺，“但是迷路了，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然后就看见你了。”
　　“这样啊……”姜盐喃喃道。
　　夏峥继续问：“那你呢，你怎么也来这里了？难道你也被他们抓了？”
　　姜盐在想要不要说实话，可是说什么呢，说他是来找蛇的，还是说他和一条蛇在一起了？
　　这不管怎么听起来都很荒缪吧。
　　姜盐陷入了沉思，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喧嚣的打斗声消失了。
　　已经结束了吗。
　　姜盐和夏峥对视一眼，就当他们正要上前查看情况时，有人从身后捂住了他们的口鼻，一股奇怪的香味刺入嗅觉，在他们来得及反应之前率先麻痹了神经。
　　“啧，又抓到两个，我手里这个长得还不错，应该能买个好价钱……”
　　这是昏迷前姜盐听到的最后的话。


第020章 山村邪蛇-20
　　脑袋好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有点喘不过气来。
　　“媳妇，媳妇，快醒醒呀。”
　　模糊的声音不断传来，明明就在身边，却像从很远的地方过来。
　　姜盐眼睛动了动，可是他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办法睁开。直到有什么黏稠湿滑的东西触摸着他，冰凉的刺感使他醒了神。
　　“呜呜媳妇你怎么还不醒过来，你不能抛下我啊！”
　　姜盐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版的蛇，那蛇似乎刚刚哭过，蛇鳞被泪水染得发光，此时仍能听见隐约的低泣。
　　沉默片刻，姜盐伸手戳了戳蛇的脑袋，“我没事。”
　　已经当了很久的望妻石-孟塘听见久违的声音，顿时“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媳妇对不起我不该擅作主张的，没打过就算了还还得你也被抓了。”
　　此刻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不过都还处在昏迷状态。姜盐是继孟塘醒来后的第二个人。
　　但很快，房间里的第三人夏峥被一人一蛇的动静吵醒了。
　　从他的角度里看，一条手臂粗的蛇正贴着姜盐的脸，蛇尾缠着青年的手臂，明明该是很恐怖的气氛，可夏峥却感受到了一点暧昧气息。
　　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夏峥摇了摇头，在他彻底恢复意识后立即跑到姜盐身边，把那条黏着青年的蛇一把扯下来，再狠狠甩到角落里。
　　“姜盐，它没咬你吧？”
　　姜盐对上夏峥担忧的眼睛，又越过夏峥看向被拉扯到角落里的大蛇，他收回视后摇了摇头，“我没事。”
　　夏峥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伙人怎么把我们和蛇关在一起。”
　　听到夏峥的话，姜盐这才意识到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类外，剩下的要么是蛇要么是蛇人。
　　忽地，姜盐感受到一抹幽怨的视线锁在自己身上。
　　他抬头一看，角落里的大蛇正纹丝不动地盯着自己。
　　紧接着，耳边也传来大蛇轻飘飘的声音：“媳妇，明明是我先来的。”
　　姜盐正想说什么，夏峥已经松开了抓住他的肩膀，然后紧挨着坐在他身边，同时用安慰的声音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差点忘了，夏峥听不懂蛇语。
　　姜盐想了一下说：“蛇不会伤害我的。”
　　夏峥一惊，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再一次抓住姜盐的肩膀晃了晃他，“你这些天究竟怎么了啊，你不会已经被蛇咬了意识不清了吧？”
　　说着，夏峥开始仔细检查姜盐，还试图捞开他的衣服看一看。
　　而这一举动惊扰了孟蛇蛇，眼见着有男的对自己媳妇动手动脚，他立即火冒三丈，飞扑过去。
　　“啊！”
　　夏峥惊恐万分，毕竟他也是被蛇咬过，生病期间的痛苦场景还历历在目，于是他被吓得连连后退，本来想拉着姜盐一起逃，但没空间下手。
　　孟蛇蛇紧紧抱住自家媳妇的胳膊，接着红着眼瞪着不远处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
　　姜盐揉了揉身上这只醋精附体的大蛇，“行了行了，那是我朋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逃走。”
　　话音一落，门外的走廊接连不断地响起脚步声、接着是谈话声，门里的人下意识屏住呼吸，贴着门去听。
　　“可恶啊，都怪这些蛇，害得我们交易取消了。”
　　“那些半人半蛇的怪物是什么啊，能卖吗？”
　　“要是卖不出就都砍了吧。”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姜盐背后的门口停下。
　　姜盐不由得抖了一下背，怀里的大蛇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出声安慰道：“媳妇别怕，他们要是敢进来我一口一个。”
　　孟蛇蛇做出凶狠的样子，龇牙咧嘴，让不远处的夏峥看惊了。
　　他觉得下一秒自己的好友就要被这蛇一口吃掉了，连忙小声地喊：“姜盐，快离开那条蛇。”
　　姜盐闻言却只是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夏峥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然而，突然打开的门扰乱了房里人的思绪。
　　两人一蛇下意识地躺地上装死。
　　“怎么还在睡，药效有这么猛？”
　　一个人高马大的刀疤脸用凌冽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人，房里鸦雀无声，他冷哼一声，“算你们运气好，我们先去别的房间看看。”
　　脚步声消失后，装睡的几人再次醒来。
　　这时，其他人也醒来的，蛇人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处境，叹息道：“可恶啊，居然输了。”
　　“老大，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啊？”
　　醒来的蛇人纷纷看向姜盐的位置，这让夏峥懵上加懵。
　　老大？是在叫姜盐吗？
　　夏峥不可置信地看着房间里的人身蛇尾的奇怪物种，他把自己藏进角落里，不敢出一点声音。
　　因为孟蛇蛇还是完全蛇形态，所以夏峥这个人类最多只能听懂半蛇人的话，当孟蛇蛇开口说话时，他是浑然不知的。
　　孟蛇蛇对着众蛇人说：“不要慌张，虽然输了，但那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他们敢进来，我们直接回打。”
　　“我觉得这样不妥。”一个蛇人忽然说，“他们有武器，装备精良，实在不妥。”
　　姜盐想了想，也说：“你们知道这些人的武器库在哪里吗？”
　　“也许我们能试试先把他们的武器库摧毁了。”
　　姜盐话音刚落，众蛇人纷纷响应，“不愧是嫂子，这个方法确实不错，我们可以晚上潜伏。”
　　嫂嫂嫂子？
　　夏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蛇人围着孟蛇蛇到一边开始讨论战术后，他才敢走到姜盐身边。
　　他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啊？”
　　姜盐看了眼身边的人，“这个说来话长。”
　　“你真的是姜盐？”夏峥看着他怀疑道。
　　姜盐愣了下，尔后笑道：“当然了，不过这件事确实比较荒诞。”
　　“臭小子，你对我媳妇做什么呢？”
　　蓦地，一道低沉的男声插/进两人之间，他们一起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原先那条蛇表演了个大变活人，直接从蛇形化为了人，男人精壮的体廓以及八块腹肌浮现眼前。
　　姜盐看着他赤/裸的上半身，拧了下眉问：“你怎么又没穿衣服？”
　　这蛇每次变身都不穿衣服，也得亏只是没穿衣服。
　　孟塘大长腿一跨，三两步走到姜盐身边，接着大手一伸，扶住自家老婆的腰，直接掐着青年纤细的腰肢一把揽进怀里。
　　姜盐没想到这蛇在家里畏畏缩缩的，每次动手前都会老实巴交问一句“媳妇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媳妇我可以牵你爪吗”“媳妇我能抱一下你吗……一秒也行”。结果现在在外人面前直接霸王硬上弓了。
　　围观这一场面的蛇人都暗自叫好。
　　不愧是他们说老大，把嫂子吃得死死的。
　　至于在场另一个人类夏峥，差点吓晕过去，直接脱口而出一句，“这是什么科幻片？”
　　姜盐正要开口说话，夏峥又自言自语地说：“难道传言是真的？后山有个十分凶险的邪蛇……”
　　孟塘不管这个失智青年，他满心满眼都在姜盐身上，低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怀里的小娇妻，从他红润可口的唇瓣到白皙纤瘦的后颈，真是越看越叫人忍不住想亲。
　　狠狠地亲。
　　孟塘想着，咽了口唾沫，一只手随着心里阴暗的想法展开了实施。
　　姜盐感受到了什么，有点迷茫地看他。
　　孟塘看着怀中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样，心窝的火燃得更旺了。
　　可惜这里蛇多，处境也不太乐观。他只能用手指反复揉弄青年白皙的后颈，很快那雪白的肌肤上晕开了一抹红。
　　姜盐耳根发红，想用手去挑开孟塘放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别闹。”
　　软绵绵的一声只捅/进心窝子。
　　孟塘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姜盐主动贴上来的手指，将人往后方一带，随即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对方的唇瓣。
　　两人都是第一次亲嘴。然而一个早已技术娴熟，深谙接吻技巧。一个还像个懵懂小鸟，被人袭击得迷迷糊糊，连躲都不知道。
　　随着动作幅度加大，姜盐在眩晕与快感中迷失了。
　　由于孟塘用自己宽大的身体把纤瘦的青年挡在怀里，房间里的其他蛇人都只能看见自家老大的一个背，还是很有安全感的宽大背影。
　　不过，虽然其他人看不到具体样貌，但从这滋啦的水声，他们大概知道两人在做什么。毕竟这里大多数蛇人都是有对象的，所以见惯不怪。
　　反而是夏峥，他整个人都裂开了。
　　他暗恋的人被人亲了。
　　接吻对象还是个……怪物？
　　还tm就当着他的面亲。
　　以上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足够惊掉人眼球了。
　　夏峥……猝。
　　就在即将窒息时，孟塘松开了怀里的青年，他舔了舔唇瓣，边回味边压着声音说：“媳妇怎么回事啊，连换气都不知道吗，差点把你亲死了。”
　　姜盐红着脸，乍眼看去就像个烧开了的大铁炉，还能隐隐约约看见有蒸汽冒出来。
　　“你……”
　　刚吐出一个字，姜盐就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了。甚至连四肢也软弱无力，只能菟丝花般倚靠在男人怀里。
　　孟塘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戳了戳姜盐的脸蛋，又软又烫。
　　“媳妇，看来咱们还得多锻炼锻炼啊。”
　　孟塘俯下身，贴着姜盐的耳朵，极其暧昧地说：“光亲个嘴就这样了，以后生崽还怎么办啊？”
　　说着，孟塘用把手指从姜盐的脸上挪到腹部，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揉了揉对方的小肚子。
　　姜盐模样有点狼狈，他呼吸不稳，却还是加了力气摁住孟塘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指。
　　他缓缓呼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还被人关着，你怎么能这样……”
　　孟塘装作不懂，“什么样啊？是抱你还是亲嘴，或者说生孩子这件事？”
　　眼看着怀中的人儿脸都快憋红了，孟塘立即正经，但又不完全正经地说：“我这不是怕晚上的行动我直接挂了吗，到时候让你守寡了可不行。”
　　孟塘继续把视线落在姜盐的肚子上，日有所思接着说：“你说日后有个伴你也不会觉得孤独啊。”
　　姜盐被男人逗弄得语塞，最后他选择以牙还牙，冷硬道：“那我直接改嫁。”
　　孟塘：“……？”


第021章 山村邪蛇-21
　　夜晚，行动开始。
　　昏暗的房间里，孟塘安抚好姜盐后变回了蛇，其他蛇人也纷纷效仿，刹那间，原本拥挤的房间顿时空旷了许多。
　　“媳妇，等我回来！”
　　从窗户缝隙离开时，孟蛇蛇最后一次抛了个深情的眼神给姜盐，后者则是扶了下额头，不忍直视。
　　待周围彻底清静下来，夏峥这才有了间隙靠到姜盐身边，“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姜盐想了一下，觉得事情也瞒不下去了，于是他把所有经历如实地告诉了夏峥，当然有些细节就不必交代了。
　　总之，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姜盐为了救陈家小女孩陈芝，于是孤身前往后山，然而遇见了一条巨蛇，蛇说“只要你嫁给我，我就把小女孩给你”，所以姜盐这才留在后山数日。
　　“这些蛇简直丧心病狂，你是人啊！”夏峥气愤填膺，抬眼瞥见姜盐如玉般精致的侧颜，他喉结一哽。
　　确实，姜盐小时候长得就好看，皮肤又白又嫩，身子也纤细，在一堆男孩子里格外显眼，也因此经常被村里大人们说，“这女孩儿谁家的啊，怎么总是和男孩子混一起呢。”
　　夏峥一开始也自以为是个直男，却屡次对姜盐心动，尤其是小时候他因为是个小胖子的缘故，常常遭其他小孩取笑，所有人中唯独姜盐置身事外。
　　他还历历在目，那次他被人推下小溪，由于四肢不协调他爬不上来，在溪水里像个皮球一样挣扎着、翻滚着，在小孩们天真又伤人的取笑中，在破碎的阳光下，只有一个后脑勺扎着小揪揪的小男孩朝他伸出了手。
　　夏峥记得那小孩手心的温度，也记得小孩头发上用来系小揪揪的粉色蝴蝶结，还有那双漂亮的眼睛，宛如琉璃般。
　　后来他出城发愤图强，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姜盐。
　　夏峥愣愣地看着姜盐，有点无法相信姜盐居然就嫁人了？
　　不对，是嫁给了一条蛇。
　　“可是刚刚我看见那条蛇亲你，你……没有反抗。”
　　从姜盐的叙述里，夏峥觉得是那条蛇强迫了面前而青年，可回想起方才房间里的一幕，两人的相处又像极了一对天造地设的情人。
　　其实，姜盐也很纠结，内心十分矛盾。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厌恶那条蛇的，而一开始两人的相处，他确实也表现出了冷淡与抗拒。
　　难道，这就是诅咒吗？
　　一直在村里流传着的言论，不要进入后山，不要靠近那些蛇。
　　传言里那些蛇是吃人的，会吃掉所有误入后山的人，除此之外，还会给那人的家庭带去祸乱。
　　姜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很健康，就是睡草地睡久了，皮肤有点糙了，不过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这都是小事情。
　　“我也不知道吧。”
　　姜盐摇了摇头，或许他真的受了诅咒，开始“爱”上了那条蛇。
　　夏峥很是心痛，一把抓过姜盐的手，说：“正好那些蛇走了，现在我们赶紧溜回村子里吧。”
　　姜盐推拒道：“李四和王五不是也在这里吗？我们还要救他们。”
　　夏峥想了下，“实在不行我们先回村子里搬救兵。”
　　说着，夏峥直接掏出一个铁丝，对着门锁开始捣鼓。
　　姜盐在一旁看着，双手抱胸，“你还会这呢？”
　　夏峥笑笑，“电视剧里学的。”
　　话音落下，门刚好也“咔嚓”一声打开了，走廊里的风迎面扑来，刀子般刮在脸上还有些刺痛。
　　夏峥转头看着姜盐，说：“我们走吧。”
　　姜盐本来是打算在这里等孟塘的，但眼见门都开了，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坐以待毙的性子，便跟着一起走了。
　　“等一下，这个房间里似乎有人。”
　　两人正要往楼梯走，但姜盐在拐角处听到靠楼梯的一个房间发出了动静，里面有个人似乎关久了有点崩溃，于是吼着嗓子开始咒骂。
　　姜盐听出来那个声音了，是李四。李四一向沉不住气。
　　没猜错的话其他被绑架的人也在这个房间里面。
　　姜盐示意夏峥等一下，自己则走近房间，敲了敲门后压低声音说：“我是姜盐，你们里面还好吗？”
　　里面的人也听出了姜盐的声音，也纷纷往门边靠，“你小子逃出来了？”
　　“刚刚我听到楼下有人打架，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啊？”这是王五的声音。
　　姜盐没说话，而是低头摆弄了一下门上的锁，他发现这门从里面打不开，但是外边可以随便开，于是他扭了一下把手，门果真开了。
　　夏峥见状，说了句：“这伙人应该没猜出会有人逃出去。”
　　门打开后，姜盐发现里面关着的除了李四和王五两个成年人外，还有几个小孩子。
　　“嚯，终于自由了啊。”
　　李四出来后伸了伸腰，脸上的颓疲也烟消云散。
　　“这些小孩也是被绑架的，是我们隔壁村子的，我们得把他们一起带回去。”王五说。
　　姜盐点了点头。
　　随后，几人摄手摄脚地下了楼，发现面前的院子十分安静，唯一可见的光源是头上的月亮。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李四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道怒喝，“这些蛇简直太可恶了，居然敢放火。”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身后的某个地方燃着火光。
　　“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夏峥忽然说，他看了眼姜盐，“那我们也赶紧离开吧。”
　　除了姜盐和夏峥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这火是怎么回事，反正能逃走就行了。
　　然而，夏峥几人刚走几步，就发现少了个人，回头一看发现姜盐还杵在那里。
　　他心一凉，“你就这么喜欢那条蛇吗？”
　　夏峥以为姜盐是在犹豫，还想要等那条蛇回来一起走。
　　然而，当他摸到姜盐时，意外发现这人的皮肤很烫，像烧开了的水一样。
　　发烧了？
　　夏峥心想，发现姜盐的脸色也不太好，很痛苦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时，一道隐约夹着怒气的声音插/了进来，“放开我媳妇！”
　　紧接着，一个颀长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闪现过来，从他的手里抢走姜盐后一把将人搂紧自己怀里。
　　“woc媳妇你怎么这么烫。”
　　看来这蛇人也有点懵逼，一声惊呼在耳边炸开。
　　孟塘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本想开开心心地回去找媳妇邀功时，却发现一个男人正在对他的媳妇鬼鬼祟祟，而姜盐看上去神色不清的，像是被下了药似的。
　　但片刻后，孟塘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什么，“woc，媳妇你不会那个了吧？”
　　最开始姜盐被蛇咬了，孟塘为了一己之私给姜盐做了个盗版解药，蛇毒全解了，但留下了一点后遗症。
　　姜盐每隔七天都会出现高烧症状，必须让孟塘这个极寒体质的人去降温解毒。
　　这种后遗症只有当两人正式结合后才会彻底消失。
　　其实孟塘一开始是相对姜盐用强/制爱，但后面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良心发现，没狠下心去下手。
　　不然按他的进度，后面才没有那么多破事，这会儿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夫妻恩爱几百回了。
　　孟塘叹了声，抱着怀里的热炉子，立即皱着眉准备回家。
　　夏峥见蛇人要带姜盐离开，出手阻拦道：“你放开他！”
　　谁料此时的孟塘早已收敛了昔日表现出的耐心性子，他阴冷地盯着一旁夏峥，声音似渗了毒般，“滚开。”
　　脚上仿佛被惯了铅，夏峥僵硬在原地看着姜盐被蛇人带走，最后还是李四和王五折返回来把他带回去。
　　“咦，姜盐不是和你一起的吗？他人呢？”李四疑惑地问。
　　夏峥摇了摇头，“我们先走吧，他应该——”
　　应该不会回来了。
　　***
　　眼见着黏稠的夜色盖了整块天，山洞外的小蛇崽呆呆地望着空寂的前方，零碎的月光从树枝间的缝隙落下。
　　小蛇崽圈着尾巴，表情显得忧心忡忡的。
　　早知道就和妈咪一起走了。
　　呜，它不会成了留守儿童了吧QAQ。
　　后半夜，小蛇崽一直守在洞前，吹着冷风，它的小眼睛一睁一合，几次都快彻底睡过去了。
　　蓦地，耳边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小蛇崽猛地惊醒，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视野里。
　　他看见他那英俊的爹地正抱着睡美人般的妈咪，一路威风堂堂地朝它走过来。
　　那一刻，他才感受到爹地妈咪的般配，一对从画里走出来的眷侣，倾泻而下的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他们密不可分的轮廓。
　　小蛇崽跳起来，激动地喊了声：“爹地、妈咪！”
　　孟塘点头，算是回应了小蛇崽。
　　小蛇崽的喜悦刚进行一半，等爹地抱着妈咪走近，从它身边擦肩而过时，它才发现妈咪的不对劲。
　　孟塘带着姜盐径直朝洞里走，身后的月光很快被他们抛弃。
　　……
　　闷热的洞穴，连绵不断的呻/吟，暧昧的情悸弥漫在空中，被微弱烛火照亮的半面墙壁上投射出两具交叠的身影。
　　孟塘本来不想这么快的，他克制着，忍耐着，可怀里的温热始终缠着他，犹如一条即将溺亡的鱼，不断寻求、汲取着近在咫尺的水源。
　　看着那张一指之隔的唇，他喉咙哽了哽，随后便再也克制不住的、低头吻了下去，一吻成瘾，无法自拔。
　　仅存的理智很快被吞噬，此时他那具披着人类的皮囊已然化作摆设，野兽的本性被暴露得淋漓尽致。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
　　翌日，姜盐醒来后浑身酸软。
　　他的神智还没有回来，整个人都懵懵的，像只刚出生在巢穴里的小鸟，用那双澄澈的、圆溜溜的眼珠子迷茫地看向四周、看向这个新的世界。
　　但很快，姜盐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只小鸟。
　　“媳妇，醒来了？”
　　食物的香味飘了过来，姜盐呆呆地抬头看着走过来的男人。
　　孟塘微笑着在他身边俯下身，并将手里盛满食物的盘子放在青年面前。
　　这顿饭难得像样一点，是他一大早起来就立即奔赴厨房、亲自下厨给姜盐熬的鱼汤。
　　毕竟刚做完，需要给媳妇补补身体。
　　而这位蛇王出现在厨房时，也震惊了其他的蛇人，纷纷前去围观，看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蛇王别扭地切鱼。
　　一开始，蛇王手里的鱼总是活蹦乱跳，第一次下厨的蛇王有点难以征服，一阵手忙脚乱，弄了好半天都没搞定。
　　前来围观的其他蛇小弟立即说：“老大你别搞了，你想吃什么我们来做就行了。”
　　然而，这位立志当个好丈夫的蛇王坚决地摇头，不依不饶地捣鬼手里的鱼。
　　蛇小弟见蛇王脸上写满了“我要给老婆做早饭，都别惹我”后便也不再强求，彼此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给蛇王一直以来的冷酷人设后又加上了一条“蛇族第一宠妻狂魔”。
　　最后，一再受挫的蛇王还是本性暴露，阴冷地盯着菜板上的鱼，恶狠狠道：“给我媳妇吃是你的荣幸，再乱动诛你九族！”
　　鱼吓得当即就翻白眼晕过去了。
　　孟塘这才捧着美味的鱼汤满足地回到洞里。
　　思绪回归，孟塘眼睛一亮，十分期待地看着姜盐，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
　　姜盐却只是看了眼鱼汤，然后就被身体上的疼痛吸引过去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倏地瞳孔放大。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谁扒光了，这也就算了，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皮肤上的红痕，纵横交错，像经历了一夜残暴的蹂/躏。
　　姜盐目光一滞，昨夜的记忆瞬间犹如潮水般再次重现于脑海之中。
　　他的脸瞬间滚烫起来，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缓慢地移开视线，带点震惊的情绪看着面前的男人。
　　喉咙里的字艰难地吐出，“你……做的？”
　　孟塘稍微一怔，他看了看鱼汤，又看了看青年皮肤上的痕迹，忽然有点纠结起来。
　　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是在问哪一件事。
　　思来想去，孟塘说：“……都是？”
　　姜盐：“……？”
　　“——你！！”
　　姜盐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直接抡起拳头想朝男人身上挥去，谁料对方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他绵软的拳头，还俯下身贴着他的耳，用担忧又黏糊的声音说：
　　“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啊。”
　　姜盐：“…………？”


第022章 山村邪蛇-22
　　姜盐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耳边传来某蛇人的笑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你再笑！”
　　青年怒道，正要起身时骨头却像是要折了般，他皱着眉扶着腰，神情有些不太愉快。
　　男人没笑了，直接变成了一条蛇，围着姜盐滑动，像是把珍宝圈在怀里一样，将姜盐围得水泄不通。
　　大蛇伸出蛇尾巴缠住姜盐纤细的手臂上，接着又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话语缱绻地说，“媳妇，我也不是故意的，你难道不想早点接触蛇毒的后遗症吗？”
　　姜盐微微一怔，“毒已经都解除了？”
　　蛇略微散漫地摇了几下尾巴，“是的啊，昨天那翻云覆雨的，肯定给你解除了啊，还是说——”
　　“你想再来一遍？”
　　姜盐毅然拒绝，“不。”
　　不对，他中了蛇毒这件事不是只有孟塘知道吗？
　　这个蛇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怀疑在心中升起，姜盐警觉地看着身边的蛇，“你怎么知道……我以前被蛇咬过？”
　　大蛇一怔。
　　嘶，完蛋，这件事情确实只有“孟塘”这个身份知道的。
　　“呃，这个。”大蛇的身躯僵硬了几秒，它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下，里面闪过慌张的神色。
　　很快，它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蛇毒当然是我们蛇类最清楚了，你说是不是嘛，能看得出来的。”
　　姜盐沉思了一下，接着也没再多问，他抬头看了眼四周，问：“那我的衣服呢。”
　　大蛇像被人逮住了做坏事，用微弱的语气说：“那个……地上。”
　　姜盐带着疑惑探头去看，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都支离破碎地躺在那里。
　　“……”
　　大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有点用力过猛了。”
　　姜盐沉默了，半晌，他想起来什么，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大蛇看出他的犹豫，“你想说什么呀媳妇，我们都处到这份上了，不用那么犹犹豫豫的。”
　　姜盐咬了下唇，最后还是开口：“听说……你们蛇好像有两个？”
　　他昨晚的记忆很模糊，不是很清楚他们两个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
　　大蛇眨巴着墨绿色的大眼睛，“是啊，我们蛇也有两个鼻孔的。”
　　前半句话让姜盐猛地一颤，后半句话让他心如死灰，这蛇人脑子果然还是不太正常。
　　姜盐心道。
　　“我要回家了。”
　　“……啊？”
　　大蛇听到姜盐的话愣住了。
　　姜盐抿了抿唇，说：“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去了。”
　　大蛇有点难过地垂下脑袋，整个蛇躯匍匐在地上，像条死掉的鱼一样，一动不动，许久，才吐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字，“哦。”
　　姜盐松了口气，他其实有点没料到对方会同意这么快。
　　毕竟当初约好的是他要给对方生下一个崽。
　　但是姜盐一想到那天恐吓自己的巨蛇就是眼前这条，他觉得自己这些天来陪了他这么久，所以带走陈芝是件很公平的事情。
　　就是穿的衣服有点难搞。
　　姜盐看着自己不着一缕、遍布痕迹的身躯，这么走出去肯定是不行的。
　　不知道其他蛇人那里有没有多的衣服。
　　忽地，姜盐视线里出现了一套衣服，他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直到看见被衣服遮挡住的大蛇，这才知道是大蛇来送衣服了。
　　姜盐从蛇的脑袋上接过衣服，他抖了几下，把衣服摊平，发现大小还挺适合自己的。
　　“给我的？”姜盐犹疑了一下。
　　大蛇点了点头。
　　姜盐边穿边说：“哪里来的？”
　　大蛇冰凉的鳞片上温度上升，似乎是在害羞导致体温上升，它有些别扭地说：“我自己缝的。”
　　是很久之前，姜盐还没来后山时，大蛇就跟着几条已婚女蛇学习编织的，本来是打算给媳妇当婚纱的。
　　姜盐穿上后才发现这是一件连衣裙，纯白碎花边的，分明就是小姑娘穿的。
　　“为什么……是裙子？”问完，姜盐意识到什么，这粗糙的织线大概是大蛇亲自制作的，但赠送的原对象应该是一位女性。
　　不会是大蛇的初恋吧。
　　姜盐心中有什么情绪在涌动，尤其在大蛇补充了一句，“其实这是件婚纱，不过我知道你们人类都是穿红的，但没红色的线了。”
　　姜盐“哦”了句，佯装风轻云淡地问了句，“你原本是想和哪个女孩成亲的啊？”
　　“啊？”大蛇一怔，两只墨绿色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只有你啊，哪里来的其他人。”
　　姜盐微怒地说：“你这裙子分明不是我来后山才开始编织的，应该留了很久的吧。”
　　咦，被发现了。
　　确实是，大蛇在村里第一次见到姜盐时，就起了别的心思了。
　　现在大蛇是用了两个身份接近姜盐，一个是村里刚来的大学生孟塘的形象，一个是后山的八块腹肌蛇人形象。
　　姜盐并不知道这些，而大蛇也不能暴露。
　　想了很久，大蛇最后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告诉你了，我经常做梦梦到你，那时我就在想，梦里这个人一定是我未来的真命天子，所以我就提前准备好小裙子了。”
　　姜盐拧了下眉，“你梦里的我是个女孩？”
　　大蛇微微睁大眼睛，“男的啊，可是按理说，两个人结婚不是一个穿裙子一个穿衣服的啊。”
　　姜盐问：“那为什么非得我就是穿裙子的哪个？”
　　大蛇理所应当：“因为你是下面哪个啊。你们人类不是有个说法叫上1下0吗。”
　　姜盐：“……”
　　这蛇懂得还真不少啊。
　　这时，洞里进来一个歪歪扭扭的身影，同时响起一个鬼魅般的叫喊：“妈咪，爹地，我好饿～”
　　大蛇看着被自己赶出去、而在洞外吹了一夜冷风的小蛇崽，它的愧疚心丝毫没有，依旧无情道：“你叫什么叫，你爹我还饿着呢。”
　　小蛇崽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珠子，顿时嚎啕道：“你是骗子！你昨天都吃了妈咪一整晚了呜呜呜。”
　　姜盐脸色一黑。
　　这大蛇都教了些蛇崽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不过，你要真的想回家，也不是不行。”大蛇忽然说，语气像是妥协，“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一周后你还是要继续回来给我生崽。”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是这个蛇族的王，所以必须要传宗接代。”大蛇移动着满是鳞片的蛇躯，“你是我看中的人，所以我希望下一任王有你的血脉。”
　　姜盐脸色苍白，“可是我们昨天，昨天不是已经……”最后几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但对方应该能理解。
　　大蛇轻飘飘地“哦”了声，风轻云淡地说：“但是我没有蛇进去啊。”
　　“那你为什么！！”姜盐咬牙切齿地说，这明明一次就能解决的事情。
　　大蛇继续淡定地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同不同意啊，我说过我不强迫人的，不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你是同意我蛇进去了。”
　　听着大蛇直白露骨的话，姜盐脸蛋发烫，他甚至不知道这蛇是怎么什么都不懂还是另有隐情，把交合这种事说得如此坦然。
　　也对，毕竟对方是野兽。
　　姜盐稍微收了下脾气，总之能回去就好，他得先把陈芝带回去，其他事情就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了。
　　“行。”
　　姜盐暂时同意了。
　　“好哦，媳妇我等你回来。”大蛇摇了下尾巴以表示它的愉悦，“需要我送你吗媳妇。”
　　姜盐毅然拒绝了，“告诉我方向就行。”
　　“行吧。”大蛇稍有遗憾地说。
　　姜盐走后，一旁的小蛇崽有点恋恋不舍地说：“爹地，真的放妈咪走了吗？”
　　大蛇睨了眼小蛇崽：“我还以为你会问等我们以后有了其他崽还要你吗。”
　　小蛇崽微低着脑袋，其实这件事一直被记在心里的，它已经被抛弃过了，真的很怕再被抛弃。
　　“可是妈咪不想要我，我也没办法啊。”小蛇崽可怜兮兮地说，谁叫它是妈咪的乖宝宝呢，一点都不像父亲做些强取豪夺、坑蒙拐骗的行为。
　　大蛇低哼一声，不过它在想另一件事情，它们蛇都是同族生育，还没有和人类生过。
　　所以到时候姜盐是揣蛋呢，还是直接生呢。如果揣蛋的话，里面是住着蛇呢，还是人类小孩呢。
　　大蛇希望是揣蛇蛋，毕竟蛇很小所以蛋也很小，生起来不会那么痛苦。
　　它还是有点害怕姜盐疼死，可是传宗接代是必须的流程，何况它作为蛇王的身份关系着整个蛇族的存亡，它必须留下自己的血脉。
　　所以还是蛋蛋好啊。
　　大蛇倒是可以帮忙孵蛋的。
　　另一边，姜盐带着陈芝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家。
　　然而，陈家人看见回来的陈芝，瞬间心态爆炸。
　　陈芝姐姐陈雅看见妹妹和姜盐站在一起，她连忙把两人拉到一边，对着姜盐说：“你先带小妹走吧，她暂时还不能回来。”
　　姜盐一愣：“为什么？”
　　陈雅摇了摇头，说：“就在昨天，我妈生了个男孩，可是……那孩子没多久就夭折了，现在他们又伤心又愤怒。”
　　“本来他们把小妹带去献祭就是为了能生下男孩，可是现在小妹回来了，你说他们心里怎么想？”
　　姜盐看了眼一脸单纯的陈芝，小女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家里人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行。”
　　姜盐答应了陈雅的请求，把陈芝暂时带到自己家里了。
　　一回到家，老爸老妈都热泪迎面地看着他，“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姜妈如获珍宝地抱着姜盐，将人勒得差点喘不过气。
　　姜盐轻轻笑了下，回抱着自己亲爱的妈妈，然后说：“我没事妈。”
　　接着姜盐转头把陈芝的情况给父母说了下，两人都通情达理，只叹声说：“陈家的事情，确实比较棘手啊。”
　　“也好，那叫让小芝在我们家先住着吧，不过她的起居照顾可得你负责啊。”姜妈叮嘱姜盐，“正好让你带带娃，培养一下担当责任。”
　　“对了，这次回来就别到处跑了啊。”姜妈又说，“你的年龄也不小了，过几天给你介绍个对象啊。”
　　姜盐微微睁大眼睛，拖着疑惑的字音“啊”了声。
　　姜爸附和媳妇说，“我们的年龄也大了，马上就要退休了，希望到时候能给我们抱个崽吧。”顿了顿，又说，“男孩女孩都可以，不过还是女孩好，不闹腾，我们可经不起你那样的折磨了。”
　　姜盐咂咂嘴，稍微沉默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想到后山的那条大蛇，心情又复杂起来了。
　　如果是他生的怎么办。
　　并且生的崽也可能不是人。
　　“对了爸、妈，那个孟塘呢？”
　　自从孟塘这个大学生来了村子后，就成了姜盐身边最粘人的家伙了，可今天他都回来了这么久了，居然都不见孟塘的踪影。
　　真是稀奇。
　　姜爸姜妈听到孟塘的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说：“孟塘不是和你一天离开的吗？”
　　“啊？”
　　姜盐人傻了。
　　原来孟塘后来真的去找他了啊？
　　可是……他人呢？
　　忽然间，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在心里出现。
　　孟塘……不会被蛇吃了吧？


第023章 山村邪蛇-23
　　“难道你们这些天不是在一起的吗？”
　　姜妈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对孟塘这小伙子还是很信任的，所以当初知道自家儿子去后山救陈芝时，身边跟着孟塘还是比较放心的。
　　姜盐微微一顿，他在想什么回答能不让妈妈担心，而妈妈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们没在一起啊。”
　　“这些天都是你一个人在后山啊。”妈妈心疼地说。
　　姜盐轻轻“嗯”了声，“其实后山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我遇见了……”一些有趣的人。
　　姜妈没听清楚：“遇见了什么？”
　　姜盐摇了摇头，还是决定不说出事实，他想了想，编了个合适的理由，“我找到陈芝后迷路了，带着她在山里瞎溜达了几天，所以迟了一点回来。”
　　姜妈保持怀疑，姜盐直接改变话题，问：“所以孟塘现在还没有回来啊？”
　　“是啊。”姜妈担忧道。
　　姜盐沉思片刻，说：“我去找他。”
　　“你去哪儿找啊，刚回来的，要不还是叫其他人打听打听吧。”
　　母亲的声音消失在后方，姜盐把陈芝留在家里后自己就出去了。
　　外边黄昏垂落，风从遥远天边吹来，刮过高高的屋檐和稻草堆，姜盐漫无边际地走在路上，像一艘没有航向的游船。
　　孟塘没有抛下他。
　　孟塘也去找他了。
　　姜盐心潮澎湃，原来他并非孤身一人前往危险未知的后山。
　　可是，孟塘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消失了。
　　“爹地，妈咪是不是在找你啊。”
　　不远处的一个稻草人旁边站着两个蛇影，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影子说，“你为什么不动啊？”
　　大的那个影子说：“我在欲擒故纵。”
　　好直白的话。
　　小蛇崽“哦”了声，两只绿眼珠盯着不远处迷茫的人影，其实它是个坚定不移的妈妈党，于是它用脑袋拱了拱大蛇的身躯，“爹你别欲擒故纵了，别让妈妈担心。”
　　“行吧，但我不能就这样回去。”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大蛇说，“需要伪装一下。”
　　就在小蛇崽疑惑时，大蛇忽然一头撞向地面，把自己的脑袋砸出血痕，吓得一旁的小蛇崽连连惊叫，“爹，你干什么？”
　　大蛇顶着头破血流的脑袋艰难地支起身体，嘴里吐出轻飘飘的字眼，“好了。”
　　可以去找媳妇要抱抱了。
　　在向姜盐慢慢靠近的中途，大蛇缓缓地幻化出了人形——一个年轻帅气的小青年。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姜盐，步子有点不稳，身后的夕阳拉长了他的影子。
　　风沿着地平线缓缓吹过，姜盐感到一点凉意，有点刺骨，他揉了揉眼睛，在思考是否需要回到后山，然后问一下那条未婚夫蛇有没有一个叫孟塘的青年人下落。
　　但他又很怕，在往返后山的途中发现了孟塘的尸体。
　　虽然这个人有点黏人、撒泼，但他还年轻、也很优秀，如果是因为姜盐而丧失生命，他会愧疚一辈子的。
　　所以姜盐必须找到孟塘。
　　这时，他闻到空气里飘来一点血腥味，他愣了愣，然后转过身来，映入视线的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孟塘？
　　倏地，孟塘倒在了姜盐身上，倚靠着他有点无力地说道：“哥哥，我好痛啊。”
　　姜盐心头一颤，不自觉地伸手抱住了他，低声说：“我在。”
　　紧接着，孟塘就在他怀中晕厥过去了。
　　十几分钟后，姜盐带着孟塘回了家。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孟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姜盐用帕子把他脑袋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为他褥好被子。
　　这时，房间里又进来了一个人，姜盐回头看了眼，是夏峥。
　　姜盐问：“你怎么来了？”
　　夏峥说：“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就来看看你。”
　　姜盐“嗯”了声，夏峥瞥见躺在姜盐床上的人，他微愣了一下，然后问：“他怎么了？”
　　“不清楚。”
　　夏峥“哦”了声，虽然姜盐表现得很平静，但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担忧。
　　姜盐是在乎床上这个人的。
　　就像在盗贼的寨子里时，夏峥喊姜盐一起离开，姜盐不肯，非要等着那个蛇人。
　　夏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问：“你和那个蛇人的关系……”
　　话是故意没说完的，姜盐也知道对方要问什么，他看了眼夏峥一副要追究的意思，心想也瞒不住了，于是说：“就是你想得那种，那是我的未婚夫。”
　　夏峥虽然猜到了，但还是有点震惊，又问：“是他强迫你的吗？你是为了救陈芝才这样的吧。”似乎还有不甘。
　　姜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其实他有的时候总会错误的以为孟塘和蛇人是同一个人，因为他在后山和蛇人相处时，总会想起孟塘。而现在，他透过床上这个人的面孔，又会看见了蛇人的影子。
　　姜盐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夏峥感受到姜盐动摇的心，他轻轻叹息道，说：“可是那是个蛇，那是个怪物，你们，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姜盐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吧。”
　　“如果真的是他们强迫你的，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村里这么多人，我们都会帮你的。”夏峥忽然抬头，看着姜盐说，“你不用害怕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可以烧死那些蛇、那些怪物。”
　　听到夏峥的话，姜盐感到一点不可思议，同时对眼前这个人感到陌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夏峥笑了笑，“我只是不想你被骗而已。”
　　姜盐问：“你是觉得我也被诅咒了，中了邪？”
　　夏峥依旧在笑着，“那你怎么毫无理由的喜欢一个怪物呢。”
　　姜盐说：“那你觉得，陈家人把孩子拿去献祭的行为和后山蛇妖舍命打败那些盗贼，他们究竟谁才是怪物。”
　　夏峥一时间被这个答案卡住了喉咙，“我……”
　　姜盐看着他，微微一笑，说：“你走吧。”
　　夏峥和他对视，“那你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姜盐没说话。
　　夏峥忽然有点生气，姜盐还在维护那些人，他并不知道姜盐的经历，所以全凭自己的直观判断，他声音颤抖，“如果、如果你执意这样，那就别怪我了，后山那些怪物的存在始终是个威胁。”
　　他看过那些人身蛇尾怪物与人类的搏斗场面，如果不是那些怪物没有武器，或许早就打赢了。
　　可现在村子里的人不是盗贼，村民没有武器，而后山的那些怪物离村子很近，一旦袭击突然来临，村子将无人幸免。
　　夏峥用“是为了保护村子”来安慰自己，他还是决定选择揭发。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时，一条小蛇崽从窗户边跳了进来，它边喊“不许欺负我妈咪”边扑向夏峥。
　　夏峥一愣，眼疾手快地抓住小蛇崽，而这条蛇看似凶猛实际只在恐吓，并未真的露出獠牙咬他。
　　但夏峥并不知道小蛇崽是手下留情了，他只为自己徒手抓住了一条蛇而暗自窃喜。
　　姜盐知道那条蛇崽是自己的“孩子”。
　　于是连忙从夏峥手里夺回自己的崽，并护在怀里。
　　夏峥看着他居然袒护一条蛇，心里更凉了很多。
　　“你疯了！”夏峥朝他吼道，“你真的是中邪太深了！”


第024章 山村邪蛇-24
　　夏峥有些失控地朝姜盐吼道，姜盐只是抱着怀中的小蛇崽，用手安抚了小蛇崽后，才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这里还有病人，你走吧。”
　　“哈。”
　　夏峥忽然笑了一下，带着自嘲。
　　这时，在床上躺着的、假装伤患的孟塘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藏在被子里的手稍稍捏成了拳头。
　　那人什么回事儿，还在和我媳妇瞎扯淡呢，还当着我的面。
　　孟塘很想现在就“垂死病中惊坐起”，然后给房间里那个一直纠缠他媳妇的狗男人一拳。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装病了，本来他是计划受伤然后就能理所应当地躺进姜盐的床上，紧接着就能细细地培养一下感情了。
　　虽然这样做有点不道德，但为了追到媳妇，孟塘只能使出这样有点卑劣的手段了。
　　孟塘在床上暗中窥伺着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当他看见夏峥靠得姜盐很近时，心都捏起来了，生怕两人做些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仔细一听，孟塘发现那个狗男人竟然是在骂自己的媳妇，还骂他是个怪物。
　　咋了，这年头蛇人就不能活命了。
　　他一没抢二没防火三没砍人的，很明显一个道德良好的三好蛇人。
　　好吧，孟塘承认自己确实抢了个人，抢了个老婆。
　　蓦地，门开了，似乎是有人走了出去。孟塘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瞅了一眼，发现那个狗男人终于走了。
　　总算清静下来了。
　　他和媳妇的二人独处时间终于来了。
　　然而，当他看见姜盐怀里的小蛇崽时，兴奋的眉头又皱了下去。
　　小蛇崽窝在妈咪怀里不肯下来，把姜盐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他甚至有点怀疑这小蛇崽和孟塘是对父子，都那么爱黏人。
　　“好了，快下来吧。”姜盐揉了揉小蛇崽的脑袋以表示安抚，看着小蛇崽依依不舍从身上下来后，他才说，“你怎么来了？”
　　小蛇崽滑到地板，用脑袋蹭了蹭姜盐的裤脚，撒娇一样地说：“想妈咪了。”
　　“你这样叫我还是不太习惯。”姜盐无奈道，下一秒就见小蛇崽昂起脑袋，眼睛里隐约闪烁着泪花。
　　“算了，随便你。”姜盐不得已妥协道，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你那个爸呢？他……也来了吗？”
　　听到媳妇在问自己，床上的孟塘要不是在装病，直接都能扭成一个蛆了。
　　然而他不能，他要矜持。
　　他要主动来等媳妇过来哄。
　　就这样，孟塘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姜盐过来慰问伤势，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等到天都黑了，人还没走到床边。
　　咦，怎么回事？事情发展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孟塘小心翼翼地把右眼掀开一条缝，让他目瞪口呆的是，房间里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媳妇。
　　嗯？他们人呢？
　　就在这时，一股香味从楼下飘了上来，孟塘把自己化成一条小蛇沿着窗户溜了下去想一探究竟。
　　嗅着香味，孟塘一路滑到了厨房，他这才知道姜盐原来是在厨房做饭，而他捡来的小蛇崽正在菜板上偷吃青菜叶子，表情津津有味。
　　孟塘：“……”
　　“喂，吃够没？”
　　趁着姜盐离开厨房的间隙，孟塘溜进厨房用尾巴拍了拍小蛇崽，“你怎么回事？”
　　小蛇崽咽下嘴里的青菜叶子，抬头看着自家爹，“爹，你装死都可以，我啃个叶子怎么就不行了？”
　　孟塘用尾巴抽了小蛇崽一下，打得小崽子捂着屁/股嗷嗷直叫，愤愤道：“我要向妈咪揭露你！”
　　“有妈了胆子倒是大得很啊。”孟塘哼声说。
　　小蛇崽骄傲地挺起蛇躯，“那可不。”说完还催促道，“爹你赶快走吧，妈咪待会儿就要回来了。”
　　孟塘看着小蛇崽，眯了眯蛇眸，忽然，一个很棒的想法在脑袋里冒出，“该走的人是你。”
　　小蛇崽一惊，只见自家爹又小了一些，直到和它一样很小的身躯，接着它听见爹的声音，“好了，你走吧，我们两个只能留一个。”
　　小蛇崽惊讶地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爹你装死就算了，怎么还要装儿子啊？！”小蛇崽歇斯底里地吼道。
　　孟塘：？
　　怎么感觉自己被骂了。
　　“闭嘴。”孟塘面无表情地说，然后用尾巴拖住不想离开的小蛇崽，他死拉硬扯，在姜盐回到厨房的前一刻把自己捡来的便宜儿子立即从窗户边扔了出去。
　　窗户下面刚好是一个垃圾桶，“哐当”一声，小蛇崽垂直落筐。
　　小蛇崽：“……”我果然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好熟悉的味道。
　　厨房里，伪装成“儿子”的孟塘回到菜板，他继续吃着小蛇崽刚刚吃的叶子，刚啃一口就呕了一下。
　　这青菜叶真是难以下咽。
　　但为了不暴露，孟塘还是忍耐着继续啃，但他很快被一块烤肉吸引住了，眼睛瞬间一亮。
　　这是爱吃的！
　　孟蛇蛇饿狼似的立即冲到装着烤肉的盘子里，他咽了咽口水，张大嘴巴正准备咬下去时，一只属于人类的爪子拎着了它脆弱的后颈。
　　蛇本能地反应是回头反击。
　　然而孟蛇蛇转头时发现拎着自己的人是姜盐，于是它又软了下来，还讨好似的过去蹭了蹭姜盐的手指。
　　姜盐看着“儿子”，说：“这个你不能吃。”
　　孟蛇蛇学着“儿子”一样耷拉下脑袋，试图卖乖，而姜盐果然心软了，顿了顿，又说，“你可以吃一点，但不是现在，我等会儿切给你。”
　　话音刚落，孟蛇蛇愉悦极了，兴奋地抱住姜盐的手指猛亲，伸出舌头舔舔青年的指腹。
　　姜盐看着手指上湿滑的口水，微微拧了下眉，似乎在调解自己复杂至极的心情，尔后才说：“你之前在房间里说你爹也来了，他现在在哪里啊？”
　　嗯？
　　这小崽子居然出卖了自己！
　　孟蛇蛇阴狠狠地想，然而它抬头对上姜盐的视线时，又莫名心虚起来，悄悄地又垂下脑袋，像只被征服的野兽一样匍匐在姜盐面前。
　　姜盐继续切菜，边切边问：“怎么不说话了？”
　　孟蛇蛇抓耳挠腮，最后掐着嗓音，弱弱地说：“妈……妈咪，你喜欢我爹多一些还是楼上的那个人类多一些啊。”
　　姜盐微微一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孟蛇蛇断断续续说：“那个、我爹他知道你在村子里还有个念念不忘的小情人，但他比较害羞不敢问出来，所以派我过来问问。”
　　“你知道的，我们蛇都喜欢争强好胜，所以我爹和那个人类你究竟喜欢哪个啊？”
　　孟蛇蛇刚说完，窗户外垃圾桶里的小蛇崽嫉恶如仇地探出脑袋，它贴着玻璃窗睁大眼睛去察看里面的动静。
　　它看到了自家亲爹自导自演的一幕，心中冷冷笑道：爹你精分也太过分了，明明都是一个人，就知道把妈咪骗得团团转。
　　至于姜盐，在听到孟蛇蛇的追问后，稍微头疼了一下，然后说：“我和孟塘没什么关系的，只是他年龄小，我照顾着些而已。”
　　孟蛇蛇的眼睛稍稍亮了一些，“那这么说的话，你还是喜欢我爹那种八块腹肌的男蛇喽。”
　　看着菜板上的蛇按捺不住情绪地狂摇尾巴，姜盐轻微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哦～”
　　关于孟蛇蛇非要问这个问题的主要原因是，那个徐福生儿子的身体只是他的寄生体，他不能拥有太久。而后山那个八块腹肌蛇是他幻化的。
　　所以孟蛇蛇希望姜盐能喜欢自己的“本体”一些。
　　毕竟有些小气蛇会自己吃自己的醋的。
　　“对了，你的声音怎么有点奇怪啊。”姜盐忽然说，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没个正经，但还是很心细的。
　　从刚刚进厨房时，他就觉得眼前这条“儿子”蛇有点怪怪的，声音不是那种纯天然的软糯，很像某个粗糙大叔夹着嗓子说话。
　　孟蛇蛇默默叹息，果然父亲是当不了儿子的。
　　不过他已经要到了问题想要的答案，可以收工了。
　　于是，孟蛇蛇在姜盐的眼皮下故作从容地往窗户边爬去。
　　他来到小蛇崽所在的垃圾桶旁边，伸出蛇尾巴把里面的便宜儿子捞了出来，接着表演了个完美的移形换位，他把小蛇崽一把扯进了窗户，然后径直扔向菜板，自己则沿着墙壁回到了楼上的房间里。
　　重新被丢进厨房的小蛇崽一头撞在菜板上，在头晕目眩前耳边还蚊子般围绕着爹地临走前的留言，“不许暴露我！不然扒了你的蛇皮！”
　　“怎么了？”姜盐对小蛇崽的行为感到疑惑。
　　小蛇崽竖起脑袋，在菜板上歪歪扭扭地走着，要不是姜盐及时抓住它，它险些跌进水池子里。
　　“呜呜，妈咪还是你对我好。”
　　小蛇崽抱住妈咪香香软软的胳膊一堆啃，它提前收好了毒牙，所以姜盐只感受到一点细微的痒意。
　　这时，厨房外面传来姜妈的声音，“还没有弄好吗？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姜盐手忙脚乱地把小蛇崽塞进一团青菜叶子里，然后冲门口喊道：“我快好了，妈你别进来，我能搞定。”
　　小蛇崽很乖很听话地窝在青菜堆里，然后甜蜜蜜地啃青菜叶子。
　　真好吃。
　　片刻，姜盐离开厨房前叮嘱小蛇崽说，“你藏好了别出来。”
　　小蛇崽乖乖地点头，“好～”
　　姜盐把饭菜端出去，全家人围坐在一张桌子面前，姜爸姜妈姜盐，还有小女孩陈芝。
　　姜爸姜妈和姜盐聊起孟塘，“听说你找到他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姜盐筷子顿了顿，说：“在楼上躺着，还没醒。”
　　姜爸语重心长地说：“人家是为了去找你受的伤，你好好照顾他吧。”
　　姜盐轻轻地“嗯”了声。
　　当时在稻草堆里看着浑身是伤的孟塘，姜盐心都颤抖了起来，他还没有见过受了那么重伤的人，哪怕是在后山和盗贼打斗那天。
　　他很疑惑，孟塘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那我先上去看他醒来没。”
　　于是，姜盐打包了一小份饭菜后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姜盐记得自己走时是关了窗子的，难道记错了？
　　姜盐没有过多怀疑，把饭盒放到桌上后走到孟塘身边，微微俯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冰，像是死人一般。
　　姜盐呼吸一滞，身体忽然有点站不稳了，透窗而入的月光照亮他落在地板上摇摇晃晃的影子。
　　“孟塘。”
　　明明知道那个人不会回答，姜盐还是忍不住呼唤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孟塘有些于心不忍了，于是试探地动了动手指，然后姜盐看见了，提着的心稍微松了松。
　　孟塘仍旧闭着眼睛，其实这具身体已经坚持不久了。
　　零碎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那是许多天前，一个刚从城里回到村里的小伙子，他才华横溢、却身患绝症，在即将死掉之前他怀念村里孤寡的爷爷，所以强忍着回了村子。
　　然后他打听到后山有个神秘莫测的邪蛇，他赌了一把，翻山越岭找到了蛇王。然后和蛇王做了交换。
　　小伙子说：“你给我几天的时间吧，我想再陪一陪我爷爷。”
　　蛇王给他的交换条件是：“给你一周时间，一周以后你身体的拥有权交给我。”
　　小伙子同意了。
　　于是蛇王延长了一点小伙子的即将逝去寿命，让他可以回村子看望爷爷。
　　爷爷是徐福生，小伙子也是徐福生口中引以为傲的优秀大学生孟塘。
　　然而，小伙子并没有和爷爷相认，而是用一周的时间默默帮着爷爷，只在夜间默默在房子外看着里面的老人。
　　本该是很温馨的一幕，可是其他夜行的村民看见徐家那鬼鬼祟祟的人影，加上那时蛇王放进村子里的谣言正流行着，导致村子里闹鬼的事情愈演愈烈。
　　几天后，小伙子寿命已尽，蛇王接替了小伙子的身体，然后就成了另一个“孟塘”。
　　那是他第一次以人类的面孔出山，然后刚好遇见了在溪边抓鱼被蛇咬的姜盐。
　　是一见钟情，造就了故事的开始。
　　思绪回归，房间里的孟塘紧闭着眼睛，他的这具身体快腐烂了，他还是要回到蛇的身份。
　　可这个时候，姜盐忽而抓住了他冰凉的手指，语气有些发颤，说：“你……不是徐福生真正的孙子，对吗？”


第025章 山村邪蛇-25
　　孟塘心脏一悸, 他有些震惊姜盐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在此时孟塘处于“死亡”状态，姜盐只是在自言自语, 并不需要他真的回答。
　　耳边又传来姜盐的声音，“其实徐爷爷也知道的, 在你回来之前，你在城里的亲戚就给徐爷爷打了电话，说你被查出了绝症然后不知所踪。”
　　“可是后来你回来了，看起来也很健康, 徐爷爷很高兴，以为亲戚是在撒谎骗自己。”姜盐顿了顿，继续说，“但相处久了，徐爷爷渐渐就发现你不是他的孙子。”
　　听到这里, 孟塘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因为太过于突然, 还把姜盐吓了一大跳。
　　孟塘起死回生般坐了起来, 他看着呆住的姜盐, 问：“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姜盐缓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说：“因为父母早逝，你在学校里经常遭遇欺凌，这些导致你成了一个阴郁极端的人, 即便后来考上不错的大学, 但查出的绝症让你大受打击，便更加一蹶不振, 大学更是旷课逃课，城里收养你的亲戚经常收到你大学老师的电话。”
　　附身孟塘的大蛇一愣, 他在继承这具身体时也顺便拥有了这个人类的记忆，确实如姜盐所说，但记忆里他应该没有和徐福生或者姜盐有过真正的碰面。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是你被蛇咬的那天。”孟塘问，“还是说，这些东西都是我那些亲戚告诉你的？我的记忆告诉我他们可没那么关注我。”
　　姜盐摇了摇头，说：“那天确实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些事情都是徐爷爷告诉我的。”
　　“其实你在城里生活时，徐爷爷总是会到城市去看你，从其他人那里了解你，但他没有敢去和你相认，因为——”姜盐想了一下，说，“他怕自己年纪大成为你的负担，耽误你的前程，所以徐爷爷只是默默地在远处看着你。”
　　这么说，孟塘的记忆确实出现了一些相同的身影。
　　例如，在城市里生活时，孟塘大雨天没带伞在街道淋雨时，总会有一个陌生老头给他递伞，只是没等看清老头的面貌就不见了踪影。
　　再或者，在某个面馆吃面时，馆里总会坐着一个出现了很多次的人，接着等他付账时店家告知已经有人结账了。
　　想到这里，孟塘忽然笑了，原来如此。
　　村子里的徐福生很思念自己的孙子，但为了不耽搁对方前程，只好偷偷地去城市里看孙子，然后从其他人口中默默了解自己的孙子。
　　而孙子孟塘因为悲惨的身世导致性格阴郁，查出绝症后更是自暴自弃，但他的内心还是很善良的，在挣扎之后得知自己还有个爷爷在世，于是决定回村看望爷爷。
　　但孙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不让爷爷被打击，也不敢去相认，去后山找邪蛇换了几天命后，每到夜晚就跟个鬼一样游荡在爷爷家门前。
　　直到最终病死也没有和爷爷相认，但邪蛇接替了孙子的身体，继承这个人类记忆后被打动了，主动去找爷爷徐福生相认，结果中途对同村青年姜盐一见钟情了。
　　此时此刻，姜盐房间里的这个是假孟塘，是被邪蛇附身的冒牌货，尽管再怎么伪装，也总有暴露的一天。
　　姜盐眼前这个“孟塘”露出一副“被发现了那没办法”的表情，让姜盐心中隐隐不安起来，连忙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问：“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时姜盐还不知道这个假孟塘就是后山那条大蛇，也就是要和自己生崽的未婚夫蛇。
　　假孟塘似乎已经放弃了伪装，懒散一笑，“你想知道？过来亲我一口就行了。”
　　看着对方厚颜无耻的模样，姜盐一时语塞，最后，他稳了稳情绪，“你走吧。”
　　孟塘抬眼，“我们就这样一起生活不好吗？”
　　姜盐摇头，“虽然你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是你连真面目都不肯露出来，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徐爷爷已经接受了，你走吧。”
　　孟塘思来想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过我吗？”
　　对方直白的话语让姜盐猝不及防，他张了张嘴，但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片刻，他瞳孔骤然放大，似乎就安静了某个可怕的东西。
　　只见面前这个假孟塘的双腿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尾巴，是蛇的尾巴，墨绿的鳞片被透窗而入的阳光照得发亮。
　　姜盐心中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在后山里见过一样，但那里的蛇没有一张是和孟塘相似的面孔。
　　突然间，姜盐想到了什么，眼前这个假孟塘是被什么东西附身的，看样子住在里面的东西是蛇。
　　“我们是不是在后山见过？”姜盐问。
　　蛇人拖着巨大的尾巴灵活地爬下床，姜盐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腿被灌了铅似的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蛇人不断靠近自己。
　　倏地，蛇人摇了摇尾巴，把自己的蛇尾巴缠上了姜盐的腰，厚韧的鳞贴上他柔软的皮肤。这在蛇族里是一种求欢的表现，但姜盐并不知道，那种对蛇的恐惧感又出现了。
　　“别怕啊哥哥。”顶着人类面容的蛇人露出淡淡的微笑，“听说你在后山这些天也是和一个蛇人在一起，你看我和他是一个品种的啊。”
　　“既然他可以，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蛇人话音落下，姜盐心脏漏跳几拍，其实他也想起了后山那条未婚夫蛇，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差点误以为这两个是同一条蛇。
　　可是对比之下，他还是觉得两者是不同的，后山那个蛇有些傻乎乎的，而面前这条蛇是温和皮囊下蕴藏着一些难以察觉的、可怖的东西。
　　于是姜盐脱口而出，“他不一样。”
　　“哦？因为他有八块腹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盐总觉得面前这个蛇人说出这句话时有点开心。
　　姜盐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你为什么认识他？”
　　蛇人心道：因为我们两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但明面上，他只是不咸不淡地说：“毕竟是情敌，当然要互相了解一下了。”
　　“不过听说你们已经有孩子了，看来是我来晚了。”蛇人忽然说。
　　姜盐一愣，先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他记得未婚夫蛇说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然后他又想起了那条小蛇崽，大概是这个蛇人误会了。
　　不过姜盐没有打算解释，“嗯。”
　　气氛稍微沉寂片刻，蛇人忽然说：“好，我走。”
　　反倒是姜盐有点意外，对方竟然答应得这么快。
　　很快，蛇人从窗户边离开了。
　　姜盐站在原地没有阻拦。
　　这时，小蛇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房间，用尾巴扒拉住姜盐的裤脚，软糯糯地说：“妈咪，饿饿，饭饭。”
　　姜盐看了眼桌子上本来给孟塘打包的饭，弯腰把小蛇崽拎了过去，“你吃这个。”
　　突然间，窗户外刮起了大风。姜盐走过去正要关窗子时，不经意间瞥见窗户下有一抹墨绿的影子。
　　他探头一看，发现是那条未婚夫蛇，竟然也跟了过来。
　　“你在下面做什么？”姜盐问。
　　未婚夫蛇抬头可怜兮兮地看了眼老婆，“我的尾巴卡住了。”
　　姜盐愣了一下，有点无奈，“你等着，我出来帮你。”
　　然后姜盐出了门，路过客厅时，姜妈姜爸还在吃饭，看到儿子时问了句，“孟塘醒来没？”
　　姜妈姜爸还不知道真正的孟塘早就死了，之前在身边的是蛇人附身的。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姜盐用自己徐福生给的借口说：“孟塘回城里了。”
　　“啊？”父母露出意外的表情，“什么时候走的？我们怎么没看见他下楼。”
　　姜盐编了个劣质谎言，“你们吃饭太专注了，已经走了快十分钟了。”
　　“这孩子也真是，要走了都不说一声。”父母说。
　　姜盐没再接话，而是出门去找蛇人了。
　　蛇人一看见媳妇来了就忍不住掉眼泪，当场化身呜呜怪，“媳妇，尾巴痛痛。”
　　姜盐刚把蛇人的尾巴从错乱的树枝拔出来，下一秒对方就委屈巴巴地把尾巴放到了他手掌里。
　　意思很明显了，想让他帮忙揉揉。
　　姜盐差点看傻眼了，这蛇人是假的，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和想象中凶残的样子大相径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某蛇只会在媳妇面前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你怎么过来了？”姜盐问，他记得当初蛇人是给了他一周时间处理家里面的事情，然后之后在回后山。
　　其实姜盐还没有接受生崽的事实，他还想着一周后要不要跑路。
　　但这条蛇很明显没有给他选择，竟然自己主动来了。
　　大蛇把自己圆溜溜的脑袋埋进姜盐胸前蹭了蹭，蛇尾巴也很不老实地缠上了姜盐的手臂，还紧紧地绕了好几圈，生怕人跑了似的。
　　姜盐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拉扯不开，动作凶了，大蛇还一副柔弱地叫了声：“不要推开我，媳妇呜呜。”
　　“因为太想你了所以提前来见你了。”
　　姜盐沉默了下，紧接着大蛇用尾巴尖勾着姜盐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蛇躯上，亲昵地说：“媳妇你听见了吗，我的心脏在为你跳动，我说得的都是真话。”
　　姜盐脸色微变，“少看点不良小说。”
　　大蛇乖乖“哦”了声。
　　一人一蛇脑袋上的一个窗户边，一条小蛇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的这一切。
　　它觉得自家爹实在太肉麻了，它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就在小蛇崽想要下去加入爸妈的温馨大家庭时，姜家附近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猝不及防的，姜盐抱着大蛇的画面被一些村民抓了个现形。
　　“是蛇！”一个村民惊呼，“小姜你快把你怀里的蛇丢掉！”
　　姜盐看着村民手里的尖硬的叉刀，心头猛地一颤，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大蛇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抵在建筑外墙无处可避。
　　“刚刚有人举报说你藏了蛇，但我们都不信，你快把蛇扔给我们来处理。”村民吼道。
　　举报？
　　姜盐想起夏峥之前说过的话，他还是这样做了啊。
　　“它不会伤害我们的，我会看着它的。”
　　然而村民根本不信任这套说辞。毕竟蛇类带来的诅咒传说已经深深刻在了这个村所有人的脑袋里。
　　姜盐怀里的大蛇默默听着这一切，不禁感叹：自己散播的谣言，最后还得回到自己身上啊。
　　就在几人对峙时，姜盐的爸妈也闻声赶了过来，两人一看见姜盐抱着一条蛇，吓得一激灵，“儿子，你快躲开！”
　　姜盐被好些人围堵着，他知道自己把这条蛇交出去的下场。凭这些村民的迷信，这蛇多半会被烧死。
　　“媳妇，我爱你。”
　　姜盐怀中的蛇忽然说，一副即将赴死的表情。
　　姜盐沉默了。
　　这时，姜盐的两个好兄弟王五和李四也赶来了。
　　还好王五和李四是站在姜盐这里的，他们挡在姜盐面前，朝着几个村民说：“你们别急啊，其实这些蛇不一定都是坏的，我们这次去后山遇见了一伙盗贼，就是后山这些蛇救的我们，还有陈芝，对，陈芝被陈家人献祭给蛇，但那些蛇并没有伤害陈芝。”
　　听着王五和李四一唱一和，几个村民面面相觑，商讨几句之后，其中一个村民说：“别骗人了，都说后山的蛇很邪门，看来你们是被洗脑了。”
　　“啊？”这次换王五和李四蒙圈了。
　　“算了，我带它走吧。”最终，姜盐开口道。
　　反正他之前也答应了大蛇要跟着一起回后山。
　　现在是时候走了。
　　姜盐抬头看着父母，“爸妈，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姜妈姜爸一惊，“儿啊，你要去干什么？”
　　姜盐问：“你们相信我吗？”
　　姜妈姜爸犹豫了。
　　姜盐笑了笑，最后在王五和李四的帮助下回到了后山。
　　“嘿，老大嫂子回来了啊。”
　　几个蛇人见到他们回家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大蛇跟在姜盐身后，“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姜盐嘴角动了动，“也还好吧，其实在村里也没什么好记挂的，除了爸妈陈芝和几个朋友。”
　　“反正我也没什么能力，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来看看后山还有没有新的盗贼。”
　　姜盐摸了摸脑袋，轻笑了声。
　　大蛇蛇瞳一眨，“好吧亲爱的。”
　　“不过我不会给你生崽的，鬼知道会生出什么东西。”姜盐忽然说。
　　被戳中心思的大蛇甩了几下尾巴，“十个……都不行吗？”
　　姜盐：“……”
　　大蛇可怜兮兮地抱住自己的蛇尾巴，用尾巴尖去擦掉眼角的泪珠。恰好这时，有个美女蛇抱着几颗蛋过来打招呼，“老大回来了啊。”
　　大蛇用羡慕的目光盯着美女蛇怀中几个白滚滚的蛇蛋，小声说：“我也想要蛋蛋……两个也可以。”
　　姜盐否决：“不可以。”随后又说，“你已经有一个了。”
　　大蛇泪汪汪地说：“但是捡来的。”
　　***
　　晚上，一人一蛇躺在草席上。
　　姜盐用余光瞥了眼身边的人身蛇尾的物种，微微拧了拧眉，“你能不能直接变成人类，半人半蛇的样子很奇怪。”
　　大蛇眨眨眼，“可是我发现我变成人类的时候你完全不让我碰你，但我用蛇尾巴碰你的时候你没有拒绝，这说明你还是很喜欢我的尾巴吧。”
　　姜盐想说，那还不是你的尾巴勒太紧，他那是不动，是压根动不了啊。
　　“媳妇，你真的不想要蛋蛋吗？”大蛇还是不甘心地问。
　　姜盐毫不犹豫说：“闭嘴。”
　　大蛇呜咽一声，悄悄用蛇尾巴去缠住姜盐白皙的脚踝，“可以给个原因吗？”
　　姜盐喉咙哽了哽，有点艰难地说：“太……太大了。”
　　大蛇睁大眼睛，“那我只放一根可以吗？”
　　姜盐：“……怎么，你还真想放两根？”
　　大蛇对手指，“也不是不可以。”
　　姜盐嘴巴一张，轻吐出一个字：“滚。”
　　然而这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姜盐还是和大蛇滚了床单。
　　也许是这天晚上下了暴雨，天空里雷声太响，洞穴里时明时暗，大蛇引诱到位，让姜盐失了智。
　　那晚两人再一次沉醉在爱与欲的焰火里，只不过这一次，姜盐是清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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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命孕育很快，姜盐的肚子一点点变大，他从一开始的震惊惶恐，到最后在蛇人的安抚下稍微冷静了些。
　　“我是在做梦吗？”
　　洞穴里已经换了一张柔软的大床，是村子里的李四和王五送来的，还顺便参加了大蛇和姜盐的婚礼。
　　当时两个好友的表情都十分同一：woc。
　　此时，蛇人温柔地抚摸着怀孕妻子的肚子，即将待产的妻子脸上挂着忧虑的表情。
　　在照顾妻子的时间里，大蛇已经掌握了精湛的厨艺，但这段时间妻子有点没食欲，几乎都是大蛇哄着喂下去的。
　　“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床上躺着的姜盐有点迷茫地说。
　　大蛇亲了口姜盐柔软的脸蛋，用尾巴温柔地给姜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可以看见的是，大蛇的尾巴根纹了一个名字，是姜盐的名字。
　　除此之外，姜盐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饰品是来自大蛇身上的鳞片，墨绿色的犹如宝石一般富有光泽。
　　姜盐倚在蛇人身上，微微抬头看着洞穴上空的石壁，“你有想好他们的名字吗？”
　　大蛇想了想说：“雄的叫咸咸，雌的叫糖糖吧。”
　　姜盐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凸得明显的肚子，“你真觉得里面是蛋吗？”
　　大蛇看着姜盐的肚子，确实太大了点，几乎都能藏下一快大石头了。
　　可是蛇和人类结合，生出来不应该遗传父亲的基因更多些吗。
　　大蛇也有点不太自信了。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当爹。
　　但在媳妇面前他要保持镇定，于是他从容地看着姜盐，一本正经道：“我是蛇王，所以基因强大是正常的。”
　　姜盐无力反驳。毕竟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太突然太震惊了。
　　几天后，姜盐的生产期到了。
　　由于肚子里的崽太大了，姜盐只能剖腹产。
　　有经验的美女蛇主刀，大蛇一秒不离地陪伴在姜盐身边。
　　生产过程是痛苦的，即便打了麻醉药，连姜盐一个男性都痛得把嘴巴里大蛇放来的尾巴都咬掉了好几个鳞片。
　　大蛇的蛇鳞都掉了一地，都快成秃蛇了。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姜盐，不知何时额头的汗已经蒙了他整张脸，他胆战心惊得连一口气都不敢呼。
　　终于，伴随一颗蛋的诞生，生产过程顺利结束了。
　　然而生育结束后，大蛇没理睬美女蛇捧着的蛇蛋，而是急冲冲跑到姜盐身边，泪眼汪汪地看着床上虚弱的青年，“呜呜，媳妇对不起，下次我生也不让你生了QAQ。”
　　姜盐的视线掠过泪流满面的大蛇，直勾勾看着美女蛇上的蛇蛋，只有一颗，但就这么一颗，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孵蛋吧。”
　　姜盐说完就晕了过去。


第026章 山村邪蛇-26（完）
　　姜盐生完蛋后睡了好久, 大蛇就日复一日守在姜盐床边，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床上的睡美人，一边用蛇尾巴圈住蛇蛋孵化着。
　　孵化过程是漫长的, 尤其床上的媳妇在生完蛋后总是不定日的做噩梦，每每看着媳妇紧皱的眉头, 大蛇的心也一紧一紧的，几乎快拧成了麻花。
　　在照顾媳妇和继续孵蛋两者之中，大蛇果断选择了床上的媳妇，但他刚松开蛇蛋一秒, 又愣住了，他怕媳妇醒来看见蛋蛋坏了会生气。
　　毕竟蛋蛋是媳妇亲生的，多少会有点感情。
　　于是，大蛇卷着蛇蛋一起带到了床上。
　　大蛇用尾巴先给姜盐褥好被角，紧接着一骨碌被蛇蛋藏进温暖的被子里, 等媳妇和蛋蛋都照顾好了之后, 大蛇用蛇躯围绕着床上的媳妇孩子, 把两人都圈在蛇躯里, 像对待珍宝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已经被遗忘了点、在外边流浪了许久小蛇崽回到久违的洞穴时, 只见一个破了壳的蛋壳里正有一条幼蛇艰难地钻出来。
　　而它亲爱的爹地妈咪正在床上睡得香呼呼的，完全不知道蛇蛋什么时候掉落在了床下，更不知道蛋已经成功孵化了。
　　小蛇崽看着眼前这条与妈咪有着更为亲近的血缘关系的奶蛇,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油然而生。
　　爹地妈咪有了新的小宝宝, 它要被抛弃了。
　　小蛇崽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个破壳的蛋、已经露出了半个脑袋的墨绿幼蛇，它忽然间感到很难过。
　　许久之后, 小蛇崽缓慢地朝还在蛋壳里挣扎的幼蛇爬去。
　　抵达蛋壳后，小蛇崽看清了里面的幼蛇, 是和父亲一模一样的花纹，而那双眼睛既有着父亲的瞳色，又有着母亲的神采。
　　“嘶嘶。”比小蛇崽还小的幼蛇眨巴着新鲜的、懵懂的眼珠子，嘴里发出听不懂的杂音。
　　这条幼蛇只有巴掌那么大，但居住的蛋壳却大得要命，也许是继承了蛇王的血脉，与平常蛇十分不同。
　　而且，这是条雌蛇。
　　小蛇崽愣了愣，最后软下心，用自己的小尾巴小心翼翼地把幼蛇带了出来。
　　终于爬出来的幼蛇用好奇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的所有都显得十分陌生，于是当它嗅到妈咪的味道时，毫不犹豫地、歪歪扭扭地朝着床上的人爬去。
　　但床的高度对于它而言还是不可企及的，它只能仰着小脑袋望着妈咪露在床边的几根手指。
　　但还好这时，大蛇醒来了。
　　大蛇是保持着人身蛇尾的形态，他先是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媳妇，姜盐的状态已经好转很多了，他稍微心安了些，这时才想起来那颗蛇蛋好像不在了。
　　蛋蛋！！
　　大蛇猛地一惊，连忙四处查看，终于他在床下的地板上见到了那个已经破了壳的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蛋壳里此时又钻出了一条幼蛇，是条雄蛇，而这条蛇很顺滑地离开了蛋壳，仿佛它后出来只是多睡了一会儿。
　　大蛇连忙过去捧起那条雄性幼蛇，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就像个小虾米一样。
　　正当大蛇想对自己可爱的小崽子进行爱的抚摸时，手掌里的这条蛇却一脸嫌弃地跳了出去，接着以惊人的速度和弹跳力来到了床上妈咪的身边。
　　大蛇：“……”
　　正当大蛇追寻小崽子时，忽然发现床下还有一条幼蛇，是个雌蛇。
　　雌蛇要比雄蛇乖巧很大，见碰不到妈咪，就转身投进了爹地的怀中。
　　目睹这一切的小蛇崽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角落里。
　　没想到竟然是一对双胞蛇，大蛇显得格外兴奋。
　　恰好此时姜盐终于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兴奋至极的大蛇，以及他手里的一条墨绿小奶蛇。
　　“媳妇，有两只崽崽。”
　　姜盐微微一怔，手腕忽然传来痒意，他低头一看，发现上面缠着一条小蛇，细得根几条黏在一起的粉条一样。
　　手腕上的这条是雄性，此时正依恋地摩擦着妈咪温热柔软的皮肤，“嘶嘶。”第一次开口的小崽艰难努力地表达着对妈咪的喜爱。
　　姜盐的手腕被幼蛇用蛇信舔过，皮肤上洇出几道湿痕。
　　看着这条来自自己肚子里的崽，姜盐此时还是感到一点魔幻，魔幻中带着其他奇怪的感觉，就连他也说不出那具体是什么。
　　“刚好一只叫咸咸，一只叫糖糖。”姜盐闭了闭眼，说。
　　“遵命媳妇！”大蛇应声道。
　　小雌蛇看见妈咪，立即也从大蛇的手掌上跳下去，它本来想挤开小雄蛇去贴贴妈咪纤瘦的手腕，结果挤不开自己的双胞胎兄弟。
　　它露出一秒失望的表情，然后拖着自己柔软的小身躯往妈咪另一条手臂爬去，但靠近的过程中小雌蛇很明显发现了更有兴趣的东西，它直接爬到姜盐胸口前的衣服上，试图一颗圆溜溜光滑的脑袋往衣领里那块粉软的皮肤蹭去。
　　这一幕被大蛇看在眼里，他神情一僵，立即伸手去把那只胆大的小崽往外边一扯，原本紧绷的唇动了一下，就差把那句“胆大小蛇，竟敢碰我媳妇”吼出来。
　　不过大蛇脸上愤怒的表情也诠释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把小雌蛇从姜盐身上扯走时也顺便扯走了小雄蛇。
　　大蛇把两条小崽放在一起打了个麻花结后拎在眼前，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这串糖葫芦蛇，表情严肃道：“那是我媳妇，未经允许你们不许碰！”
　　威胁意味很足了。
　　姜盐脑门有点发疼，“你怎么还和自己的儿子女儿计较啊，之前不是你一直嚷嚷着要我生吗？”
　　大蛇摸了摸脑袋，又低头对了对小手指，“……蛇天性占有欲强、爱吃醋，这我也没法办嘛。”
　　姜盐“哦”了声，“那我把它们塞回去。”
　　大蛇微微睁大眼睛，“啊？”
　　“开个玩笑。”姜盐耸耸肩，故作轻松地笑了声，然后又说，“话说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的名字我可还不知道。”
　　“名字？”大蛇沉思了一下，摇摆了几下蛇尾巴，有点犹豫地说，“你给我取一个？”
　　姜盐说：“算了。”
　　给崽取名就行了，还给自己丈夫取，感觉哪里怪怪的。
　　“也对，直接叫老公就行了。”大蛇赞同道，“遇到困难喊老公，我一定飞奔过来。”
　　姜盐没再理他，他用余光瞥见了角落里一抹熟悉的影子，似乎是捡来的小蛇崽，此刻正有些难过地缩在角落。
　　小蛇崽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就自个找了块地蹲下去画圈圈。
　　姜盐动了动身体，他从床上下来，肚子的疤痕在他行动时泛着隐约的痛。
　　大蛇见状，立即拦腰把媳妇抱了起来，这举动迅速得让姜盐猝不及防，石窟顶端都旋转了一圈似的。
　　“媳妇你要去哪儿？我带你去。”大蛇避开姜盐做了手术的地方，小心翼翼捏着他一侧纤细的腰。
　　姜盐几乎是坐在大蛇肌肉厚实的手上，双手撑着大蛇的肩膀，他顿了顿，抬起一根手指标了个方向。
　　大蛇下半身是蛇身，于是他扭动着蛇躯滑向角落里，朝着阴影里孤单的小蛇崽挪去。
　　感应到有人靠近，小蛇崽抬头，发现竟是自己的妈咪，他朝小蛇崽递出了手，声音温和道：“过来吧。”
　　小蛇崽的眼睛里瞬间挤满了泪珠，张了张嘴十分感动地喊：“妈咪！！”
　　紧接着，小蛇崽扑进了妈咪怀中，把自己的鼻涕眼泪都蹭了姜盐一衣服，看得大蛇紧皱眉头，“喂喂你干嘛呢。”
　　另外两条幼蛇见母亲被一只外来蛇霸占了，四眼相对后不约而同也飞扑了过去，跟小蛇崽打做了一团。
　　“嘶嘶。”
　　于是乎，三条小蛇都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场面一派和谐，其中最为高兴的还是大蛇，毕竟他如愿抱着自己香软的媳妇，终于没有人来和他抢了。
　　……
　　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很久，直到某天姜盐在后山里照旧逗着三条小蛇崽玩闹时，有蛇人汇报说有人入侵了这里。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直到姜盐抵达现场才发现是自己的家人，爸妈都红了眼看着他，除此之外几个好友也来了。
　　王五李四早就把姜盐在后山的经历给姜爸姜妈说了，在长达数日的思考，姜爸姜妈最后还是让步了。
　　其他村民也妥协了，其中最主要的功劳还是之前大蛇从盗贼手里解救的人类，他们为了寻找救命恩人跑到这个村子，在一番说辞后总算是破除了后山诅咒之蛇的谣言。
　　于是，人类与蛇人达成了共解。
　　姜盐回到了自己的村子，同时部分蛇人也跟了过来，大蛇自然不例外。
　　一回到家，姜盐扭头看着身后迟迟不进家门的大蛇，一副别扭的模样，“你怎么不进来？”
　　大蛇有点仓促道：“要见媳妇的家长，还是有点紧张。”
　　虽然大蛇对姜盐的家已经很熟悉了，但此刻他是以姜盐丈夫的身份，而不是那个假孟塘，或者某个鬼鬼祟祟的蛇。
　　姜盐轻笑了一下，“你不是个蛇王吗？小蛇崽都比你自在。”
　　抬头一看，三条小蛇崽早就进去了，还很自然地跳到餐桌上，眼巴巴望着姜爸姜妈，用软萌的眼神去索要食物。
　　大蛇：“……”
　　回到久违的故乡让姜盐精神大好，不过他发现村里似乎少了些人。
　　等到和王五李四去溪边抓鱼时，姜盐才得知陈家人因为谋害女儿被抓了，而小女孩陈芝最后跟着姐姐去了城市。
　　至于夏峥，跟着他的母亲也离开了村子。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破碎的阳光落在湍湍流动的溪水里，几人在水里的倒影随着水流波动。
　　“抓到了！”
　　李四雀跃道，把刚抓到的一条大鱼放进箩筐。
　　姜盐闻声刚看了眼，耳边立即响起蛇人的声音，“别急，媳妇我给你抓个更大的。”
　　“艹，你这是作弊！”李四喊道。
　　只见大蛇不仅化为力量更强的成年男人，还让自己的三个小崽一起去捞鱼。
　　三条小蛇崽没有手，于是它们只能用嘴巴在溪水里十分拼命地咬鱼，仅仅为了父亲承诺过“谁抓到大鱼今晚就有睡妈咪怀中的奖励”。
　　姜盐见状，只无奈笑笑。
　　忽然起风了，阳光拉长他的影子，姜盐站在岸边，远处的树影与青草摇晃着，所有事物缥缈梦幻，带着不切实际的美感。
　　总有一种错觉让姜盐觉得自己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眼睫颤了颤，抬头望着遥远的、犹如拼图一般的天空。
　　正当他走神之际，脚踝处传来一阵痒意，他低头一看，是两条小幼蛇用柔软的身躯缠着它的腿，“嘶嘶。”
　　两条小幼蛇还不会说话，于是会讲话的小蛇崽立即抱着姜盐的另一条腿哭诉道：“呜呜我抓了好大一条鱼，可是爹地是个骗子，明明说好让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刚刚又反悔了，还不准我进屋！”
　　“我哪里骗人了？你这是污蔑！”
　　大蛇爹也跟随过来，毫无形象的和小蛇崽争执得不分上下。
　　姜盐动了动嘴，“你也真是，那么大一个人了。”
　　大蛇耳朵动了动，过去抱住自己亲爱的妻子，浓烈的青草味萦绕着两人，在一片光晕里，姜盐被人低头吻住。
　　嘴唇分离时，姜盐发现自己嘴巴里多了一朵花，艳红的花瓣早已将他的唇色染得更加诱人。
　　“我精挑细选的哦，送给你。”


第027章 蚕食-1
　　姜盐睡觉时觉得自己被鬼压床了, 等他再次醒来后，发现皮肤上多了一层灰。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是挺破旧的, 墙壁蜕皮了一大半，角落里也全是蜘蛛网, 白得渗人。
　　明明不久前才打扫过的。
　　姜盐有点懊恼，因为是被亲戚收留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得到一个很好的房间。
　　现在所住的房间，一开始是杂物间, 丢些废铜烂铁，等亲戚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拉车去卖。
　　“滴嗒——滴嗒——”
　　是水滴落的声音。
　　姜盐掀起眼皮看了窗户，发现下雨了，他微微一愣，抬头又看了眼角落, 那里已经湿润了一片。
　　这房间的地理位置和建筑结构都很差, 每逢大雨时, 就会有雨水把本来就不牢固的墙皮浸湿, 他总是能接大概一盆水的样子。
　　不过最近这样的恶劣情况少了很多, 自从那些蜘蛛网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除了影响美观，好处就是能稍微修补一下缝隙，减少雨水浸湿量。
　　姜盐握住扫把的手一滞, 随后叹了一口气, 把它放回原位。
　　算了，还是不扫了。
　　本来是担心蜘蛛网太多惹来大型蜘蛛的, 事实上这些天来他连一个小蜘蛛都没瞅见。
　　片刻，姜盐坐在床上, 他的膝盖上枕着一台二手电脑，屏幕有些裂痕，画面时不时会出现卡顿。
　　姜盐在网页浏览框上输了一个地名，敲下键盘点击搜寻。
　　电脑硬件和网速都不太行，所以加载页面卡顿了许久。
　　等待中途，姜盐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循着声源去看，似乎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视网膜上闪现了一两秒。
　　白色的影子。
　　幽灵吗。
　　姜盐视力不算好，他之前是戴眼镜的，只是眼镜一直被亲戚的孩子弄坏，他找同学都借了好几次钱了，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寄人篱下，加上运气不太好的话，总是会被迫承受些什么。
　　姜盐微微眯了下眼睛，再次观察角落时发现那里并没有藏什么东西，就是蜘蛛网……好像又变多了。
　　奇怪，明明没有蜘蛛的，难道这个世界的生物也开始变异了，蜘蛛网也可以自由生长了吗。
　　“叮——”
　　是电脑发出的声音，页面已经加载完毕了。
　　姜盐收回视线锁在屏幕上，页面上显示的是查无结果。
　　还是查无结果。
　　姜盐搜寻的内容是小山村的名字，除了村名，他还试着搜寻了父亲的名字，他记得他在山村的父亲也是个小官，应该会有记载吧。
　　然而事与愿违。
　　稍微落后但山清水秀的山村、温馨的家庭、亲昵的好友、奇怪的蛇人、以及——
　　姜盐想起什么，低头掀开校服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总是没吃饱饭所以很瘦，毫无意外没有一点肉，仿佛只剩下了骨头。
　　嗯……所以不管从哪里看也不像是怀过孕、生过崽的样子。
　　果然是梦吗。
　　电脑屏幕黑了，画面映出少年的脸。
　　还是十八岁的模样，即将参加高考的年纪，饱腹诗书，眼中充满对前途、命运改变的希冀。
　　就是说啊，山村里的他都多大了，而现在的他连高考都没有考完，几天前突然涌入的关于山村的记忆本就该是一场荒诞的梦。
　　姜盐揉了揉眉心，兴许是高考压力太大了，导致他有点神志不清了。
　　“砰砰砰。”
　　房门被人用力地敲打，连绵不断的，惊雷般在耳边炸开。
　　姜盐皱了皱眉，走过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讨厌的脸。
　　姜闹和他是一个年龄的，但对方明显高他很多，日常摄入的营养量是决定身高的一个很大缘故。
　　不过，对方长得高大，行为举止却十分幼稚，被娇惯久了，总是一副小少爷的性子。
　　此时，姜闹抓着手里的练习册，很不满意地瞪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瘦弱的表哥，“我不是让你帮我写作业吗？你为什么不写完，害得我今天在学校被老师骂了。”
　　练习册被对方摊开，露出卷面上空白和几个红色的问号，姜盐抿了抿唇，说：“难的题我已经帮你写了，剩下的题目都是很基础的，马上就要高考了，你……”
　　话没说完，很快被对方打断，是一句谩骂，“我草你/妈。”
　　姜闹狰狞着说完这句话，把手里的练习册狠狠砸向对方，又说，“今天晚上必须写完！”然后才走了，走回自己的大房间里。
　　姜盐的鼻子被练习册的硬角砸中了，他松开紧握的拳头，摸了把流出鼻子的液体。
　　是血。
　　他流鼻血了。
　　姜盐目光一僵，然后他去了洗手间。
　　染红的指尖被水龙头的水冲洗掉了，他微仰着头，对着梳妆镜用纸把鼻子堵住。
　　还好只需要堵一个洞，还剩了一个能呼吸的孔。
　　止住鼻血以后，姜盐没有立即出去，他依旧站在梳妆镜前，他的半个身体都映在镜面上。
　　镜中的人是极其貌美的，校服外衫纽扣开到第三颗，露出被灯光打落得光泽惑人的锁骨，皮肤白皙，腰身纤细，犹如漫画中走出来的男主。
　　他的长相即使有所保留，也说得上是上层的，属于那种典型的校园男神，再加上他成绩也不错，重点大学预备生，排除家庭背景，他在学校里还是很受欢迎的。
　　唯一要说得上是缺点的，就是太瘦了，纤细得像个女孩子，所以很多在学校里和他表白的女生总会在表白信里添上一句：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因为你是个极具破碎感的男孩子。
　　打消杂乱的思绪，姜盐理了一下前额的碎发，有点长了。
　　他低头再看看衣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抚平衣领处的褶皱后，一切看起来还凑合。
　　“叩叩叩，把门锁着干嘛呢。”
　　一道女声插了进来。
　　姜盐把洗浴室的门打开后说了声“对不起”，中年妇女没有理睬他，只是把他拉了出来，然后自己进去了。
　　“砰。”门在身后关上。
　　姜盐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次他毫无负担地锁了门。
　　二手机上的时间停留在晚上九点，外面的雨已经下得越来越大了。
　　姜盐看着桌上的练习册，其实明天是周天，学校上六休一，他没有必要现在就写，何况……他本来就不打算写。
　　如果之后姜闹不拿回去，他就替姜闹交还给班主任。
　　刷会儿手机吧。
　　虽然高考还有不到一百天，但姜盐还是决定给自己放一小会儿假，这么做最大的原因是一墙之隔的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实在太大，吵得人根本静不下心来。
　　所以等晚点再刷套题吧，刷完题再睡。
　　想到这，姜盐勾了下嘴角笑了声，几天前突然出现的那个梦里，他记得自己的人设是个不爱学习的青年，甚至没能考上大学，一直在家啃老。
　　即使成人版的姜盐和此时少年版的他长相相似，他也有一万个理由证明那个人不会是他，也不会是长大后的他。
　　父母早亡是既定的现实，他也不会放弃高考这条路。
　　“叮咚——”
　　手机在响，是班级群发来的信息，就刚才那么走神的几秒，群里就刷屏般的炸开了话。
　　[草莓不要啵啵：你们听说了那个新闻吗？]
　　[卖核/弹的小红帽：放个屁/股。]
　　[隔壁王大爷：说来听听。]
　　[草莓不要啵啵：就是有个专家说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但是我刚点进去看了几眼，那个新闻专栏就被撤回了。]
　　[中二少年王旭：你信专家的话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王旭亲爹苏泽：我也看见了，还好我手快截图了，我还转给了王旭和姜盐的。]
　　看见自己的名字，姜盐视线顿了顿，接着他跳转到和苏泽的聊天界面。
　　苏泽、王旭是他在学校里的两个好哥们，之前买眼镜的钱、以及生活上的其他补助很大来源于这两个哥们。
　　姜盐点开截图，认真地浏览了起来，此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的蜘蛛网里，正有一双墨绿的眼睛盯着他。
　　看完所有截图后，姜盐习惯性地在心里打了个总结。
　　大概就是有个专家说有个病毒正在全世界蔓延，虽然病毒对人体不会有太大危害性，但会导致除人以外其他的动植物发生不同程度的异变。
　　截图里放了几张图片。最记忆犹新的是一棵疑似中了病毒的树，它在一夜间变得无比巨大，其树枝也以某处诡异的程度向四处延伸。
　　还有一张照片，是一只家养蛇在病毒的感染下，虽然体型变化不大，但仔细去看，它竟然进化出了人类的腿，还拥有一张能辨识五官的人类脸庞。
　　姜盐看着这张蛇的照片，恍惚间脑海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最后一张截图是来自评论区。
　　点赞最多的言论有：
　　[热爱和平地球人：世界末日？还有这种好事？]
　　[清澈愚蠢大学生：md，劳资刚刚高考完，还没享受怎么就世界末日了。]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网友：这些动植物在哪领？我想养。]
　　[……]
　　世界末日吗。
　　姜盐滑动手机屏幕，忽然感慨大数据的力量还是挺强大的，他明明只是看了几张截图，之后浏览的内容好多都在推送和世界末日相关的内容。
　　本来他是不信的，结果越看越觉得……还挺逼真的，这些长篇大论的。
　　姜盐抬头看了眼窗户，外面依旧暴雨如注。说实在的，他确实也感觉到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在发生。
　　例如，晚上的鬼压床，总是扫不干净的蜘蛛网，还有……
　　姜盐猛地转身看向身后，那里空空如也，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盯着自己，让他时不时感到毛骨悚然。
　　从小的生活环境让他变得极度敏感，虽然他表面平静，实际内心的变化还是很波澜起伏的。
　　今晚叔叔阿姨不知道看了什么有趣的剧，熬过了平常该睡觉的时间点。这对姜盐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情。
　　十一点了。
　　姜盐撑着脑袋杵在桌前，长睫微微颤动，他盯着面前的试卷发呆。
　　太吵了，电视机带来的噪音甚至比雨的声音还大了好几倍。
　　姜盐有些烦躁地想。忽地，那种盯着他的诡异注视感消失了。
　　紧接着，是房门外传来的巨大尖叫声，仿佛撞了鬼般，尖叫划破寂静的夜。
　　“啊啊——妈，有蜘蛛！”
　　即便隔了一道门，声音也都清晰传到姜盐耳朵里，一字不差。
　　“富贵你丫的给我过来，还盯着你那破电视看什么看，咱儿子都叫蜘蛛给咬了。”女声夹杂着隐约的怒火。
　　客厅里，姜富贵无奈地把电视机关掉，心中默默道：明明刚才是你一直看得起劲，不然早就睡了。
　　可是男人什么也不敢说，整理好表情后拎起沙发上的抱枕，大声道：“老婆儿子别慌，我来了。”
　　男人冲到儿子的大房间里，这房子是他们家几个房间里最大的，装修也是老婆亲自挑选监督的，华丽得很，所以他刚看见角落里的蜘蛛网时还愣住了。
　　“蜘蛛呢？”
　　男人一边用扫把将蜘蛛网扫下来，一边对着妻子儿子说。
　　谁料妻子揪着他的耳朵，拧着脸说：“就你这速度，早跑了。”
　　儿子姜闹也没说话，就躲在被子里大哭。
　　女人见状，瞪了眼没用的丈夫后，立即扬着笑脸跑到儿子身边，“儿子，真咬着你了啊？来被被子捞开，让妈看看。”
　　姜闹纹丝不动，倏地炸开了脾气吼道：“没咬到没咬到，真的是烦死了，你们什么时候把姜盐赶走啊，蜘蛛肯定是他房间里跑出来的！”
　　女人安慰道：“你先好好准备高考啊，蜘蛛的事情妈会解决的。”
　　那边的动静小了，这边的姜盐在女人怒气冲冲敲响门之前，先把灯泡关了。
　　门还是响了几下，接着传来男人的声音，“哎很晚了，说不定他早就睡了，这些事情明天再说吧，别吵到邻居了。”
　　于是这之后，姜盐的世界才算彻底安静了下来。
　　能听见雨的房间里，姜盐打开台灯，借着明亮的光缩在桌前写题。
　　约莫两个小时以后，姜盐终于写完了一套理综，并且也检查修改了一遍，还整理了错题集。
　　正确率又提升了，姜盐满意地翘起嘴角。
　　“呼。”
　　姜盐伸了伸腰，凌晨了，也该困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转头躺进那张不算大、但温暖的床。
　　今日完毕，一切良好，开始睡觉！
　　同一时间的天花板角落里，一只白色的蜘蛛慢慢地从网里爬了出来，它勾着一条丝线，从天花板上垂直降落在了床上睡熟少年的头上。
　　然后它解开身上的丝，爬到了少年的头发里，似乎是把少年柔软的发顶当成了新的窝，白色小蜘蛛在黑色软发里跑来跑去。
　　不久，睡梦里的青年感受到头发有点痒，他身上挠了挠，小蜘蛛直接跳到了青年的手指上。
　　然后在青年收回手时，被他一同揣进了被窝里。
　　有点黑。
　　小蜘蛛的视力很差，是真的很差，先天性的，被藏在被窝里的它有点找不到方向，于是只好在姜盐身上到处磨蹭。
　　结果少年毫无意识地到处挠。
　　小蜘蛛尖叫着，跑得更厉害了，因为它再慢一点，就要被少年的手捏死了。
　　谋杀亲夫啊！
　　小蜘蛛纳闷地想。
　　还好少年睡觉时有不良习惯，总是掀被子。
　　小蜘蛛这才有机会逃了出去。
　　逃出去后的小蜘蛛一屁股跌在地板上，这让它想起刚刚吓唬姜闹时，那个小屁孩也是这样吓得屁滚尿流，跌在地上等待妈妈的怀抱。
　　真是滑稽，明明就是小怂蛋一个，还敢欺负它的宝贝！他的未来伴侣！
　　下次再欺负他的姜盐可就不是被吓唬那么简单了。它将会用自己带毒的牙狠狠刺进表弟的皮肤，在对方身体麻痹但神智仍清醒时用蛛丝将人剖骨。
　　这是很残忍的行为，可它只是一只小蜘蛛，是理智里只剩下姜盐的可怕生物，所以它才不会管那么多。
　　片刻，小蜘蛛从地板上站起来，仅凭着它几条纤细的小腿。
　　它趴在床边苦苦地盯着面前的漂亮宝贝，可惜它是一只小蜘蛛，白天出现会吓着他的，所以只能晚上偷偷溜出来。
　　蜘蛛和人类真的没有可能吗？
　　小蜘蛛沮丧地想。
　　它在杂物间待了很久了，也孤独了很久了，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一个合胃口的人类，然而器官构造告诉它们根本没有可能！
　　“别难过，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令人震惊的，窗户外的大树竟然开口说话了。
　　小蜘蛛呆呆看着那棵树。
　　那棵树已经活了快一百年了，诧异的是，树看上去竟比几天前“年轻”了不少。
　　树说：“前些天有只变异老鼠碰了我的树干，导致我也变异了。”
　　变异？
　　两小时前，小蜘蛛也通过少年的手机屏幕了解了这件事。
　　树说：“你也可以试试，说不定能变成人。”
　　大树一直知道这房间里有个孤独的小蜘蛛，以及一个悲催的少年，这房间里发生的很多事情它都知道，只是它不能移动所以缄口不言罢了。
　　听了树的建议，小蜘蛛决定采纳。
　　蜘蛛和人类没有可能。
　　但蜘蛛精就不一定了。
　　小蜘蛛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于是许多天后，一个头发银白细长的少年出现在了姜盐的房间里。
　　他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眼睫抖了几下，玻璃球般的眼珠注视着窗户里映出的自己，他的皮肤也是近乎病态的白，很难不怀疑他是否也是个中了某种病毒的人。
　　“你成功了啊。”
　　窗的树说。


第028章 蚕食-2
　　这些天的生活都风平浪静,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之前出现在媒体上所谓的世界末日只是谣言。
　　教室里，姜盐坐在后排靠窗, 柔和的阳光斜斜落下，勾勒出他清冷的侧脸。
　　“哎, 听说我们学校来了个转校生。”
　　前桌的王旭用课本遮住自己的脸，避着讲台上的老师小心翼翼地和身边两个好友说。
　　王旭的同桌苏泽睨了他一眼，“其他班的转校生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盐也附和地点了点头，老妈子一样语重心长地说：“专心高考吧。”
　　王旭咂咂嘴, “我是说认真的，那转校生是高二的，长得有点……呃，怎么说呢，挺惹人注目的。”
　　姜盐低头在练习册上一边划线, 一边说：“听你这语气, 应该不是看见大美女吧。”
　　王旭摸摸头, 尬笑了声：“是个男的。”
　　苏泽也跟着笑：“原来你还对男的感兴趣啊。”
　　王旭转头瞪了眼苏泽, 后桌的姜盐纹丝不动, 继续盯着手中的练习册, 只有苏泽又开玩笑说了句，“所以你看上小学弟了？”
　　“哎不是。”王旭挠挠头，“这男生可能是得了什么病, 头发全白, 皮肤也白得吓人，看上去病殃殃的, 比你都还弱不禁风的样子。”
　　王旭似乎想到什么，忽然转头看着后排的姜盐说, “你俩体型都差不多，但相比较之下，你更像个人一点。”
　　话落，苏泽用胳膊肘碰了下王旭，压低声音说：“你搁这骂谁呢。”
　　王旭用胳膊肘打回去，“我这不是好心提醒姜盐多吃点吗，瞧他瘦得那样。”
　　姜盐自动忽视前排两个人的打闹，讲台上老师已经讲完题了，剩下的时间学生自由安排。
　　他翻了翻练习册，刚拿起笔准备写题时，一个纸团突然丢在了他的桌上。
　　姜盐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桌的王旭，做出这么无聊的行为一般就只有他了。
　　“你丢纸团过来干嘛？”
　　“什么纸团？”
　　王旭转过头，他脸上挂着一副茫然的表情，“我没给你东西啊。”
　　姜盐微微一顿，重新看向桌上的纸团，他回想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纸团是从左侧过来的。
　　左侧？
　　左侧不就是窗户了吗。
　　姜盐往窗边靠了一下，他探头出去望，果不其然，从他可见的视角里有一棵梧桐树，树下站着一个人。
　　距离太远，近视的姜盐看不太清楚，只依稀辨别出那应该是个男……生吗？
　　那人头发有点长，属于中短发，一眼看去倒像个假小子，所以是……女生吗？
　　姜盐眯了眯眼，那影子逐渐白化，他本能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视力出现问题了，于是揉了揉眼。
　　这时，前桌王旭忽然说：“对，就是他，那个站在树下的男生，浑身上下都很白，有点诡异得吓人。”
　　是男生啊，那个转校生。
　　姜盐并没有见过这个学弟，实际上，这也不在他关心的范畴，可王旭却很感兴趣的样子，凑了过来和他挤在一个窗户里，“诶，那个人好像在看我们这里。”
　　由于遮挡物与视角的问题，只有姜盐所在的地方能看见树下少年整个样貌，而刚才王旭东看西看也只看见一点。
　　“嘿，你说他看我们干什么啊？”王旭十分疑惑地问，“话说他们是在上体育课吗，他还是单独出来了啊。”
　　姜盐抬眸，他揪出一个不太理解的词汇，“单独出来？”
　　王旭扯了扯嘴角，“我早上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见过这个男生一眼，感觉他挺沉默寡言的，加上他长成这样，我感觉不会有人和他玩。”
　　这样啊。
　　姜盐收回视线，把桌上被王旭手臂压着的纸团抽了出来，他本来以为是恶作剧什么的，但如果真是树下那人丢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的班级是教学楼四层，对方是怎么丢上来的呢。
　　真是匪夷所思啊。
　　姜盐把纸团摊平，里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字迹实在太丑了，爬虫一样，他花了好大力气才猜谜语一样拼凑出了答案。
　　对方说，想和他做朋友。
　　旁边还有一个笑脸，应该是笑脸，只是画得像个哭脸一样。
　　“话说他怎么一直看这里啊，不会是看上我了吧。”王旭挠挠下巴，略显自恋地说，回头一看，也瞧见了纸团上的字，“哦，原来是想和你做朋友啊，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天天搁这背后说别人，还想让他和你做朋友，想得倒美。”苏泽无情嘲讽道，“洗洗睡吧。”
　　王旭回嘴道：“那他也不认识咱姜盐啊。”
　　苏泽继续说：“你俩长相都不是一个级别的，人家姜盐是人群中的一朵花，你这颗草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王旭：“……”
　　“不过姜盐，你俩真不认识吗？”王旭忽然说，“我看他一直盯着你，你俩不会有其他的什么情吧。”
　　姜盐摇头，他没见过什么白发的人，哪怕是去医院也没见过。
　　“啧，你说他这么突然的转学，又这么突然地给你纸条，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吧。”王旭神秘兮兮地说。
　　苏泽笑道：“你侦探片看多了啊，这么会猜，怎么没见你选择题猜对多少啊。”
　　“……”王旭表情一僵，随后抓了把头发，“不说了。”
　　“草，怎么有蜘蛛网啊。”
　　王旭本来都打算转过身好好学习了，结果抬头一瞥，发现窗户边有一层蜘蛛网，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种荒诞的美感。
　　苏泽看了一眼，只说：“大惊小怪的，教室里有蜘蛛不是很正常吗，之前还进过耗子。”
　　王旭却不理他，抬起胳膊检查了一番身上的衣服，他刚刚碰过窗框，生怕有蜘蛛爬在上面，同时他也不忘提醒道：“姜盐你看一下你自己身上有没有蜘蛛。”
　　姜盐“嗯”了声，继续盯着那蜘蛛网，不知道为什么，他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怎么有点像家里的那个。
　　他这么肯定，主要是他发现这个蜘蛛网很独特，蛛网形状很像一朵花，他在其他地方见过的蛛网都是杂乱无章的，除了眼前这个和家里那个。
　　“话说，你真打算和他做朋友吗？”
　　这话是苏泽问的。
　　姜盐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马上就要毕业了，在现在这个高考的紧要关头，再去交朋友总觉得有些浪费了。
　　“不知道吧。”
　　姜盐想了想说。
　　无人知道的是，教室靠窗位置几人交谈的声音早已被树下的少年听得一清二楚。
　　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少年手指上缠着一层蜘蛛网，指尖延伸出一条银白色细长的蛛丝，柔韧性很高，横跨半空时连风都没能吹断，最后一直系在了教学楼四层的某个窗户边。
　　少年就是凭借着这条不起眼的蛛丝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不知道啊。
　　银白色发丝的少年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本来他还是很开心、很期待的。
　　因为刚刚他扔纸团过去时，姜盐一直在看他，还看了那么久。
　　为了让对方满意，少年还学着人类的表情摆出了好久的笑脸。
　　他应该是看到了的吧，毕竟看了那么久。
　　可是为什么没有被他的笑脸打动呢。
　　为什么还是失败了呢。
　　少顷，他略显得有些烦躁，脸上的笑容早已彻底消失，与方才姜盐“眼中”的几乎判若两人。
　　少年面无表情地用力一抓，指尖的蛛丝倏地断了，线般从半空中飘飘然地坠落，最后被凌乱的风划得支离破碎。
　　“孟塘，下课了，快去集合。”
　　作为体育委员的男班长不情不愿地去树下找到这个落单的转校生，他猜测孟塘应该只是个身患疾病导致性格孤僻的人，所以一向欺软怕硬的委员故意加大了嗓门来喊人。
　　谁料树下那人十分机械化地转过脑袋，那表情那里有病殃殃的感觉，分明冷得可怕，像带了毒的寒刺。
　　体育委员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稍微放低了些声音，佯装淡定地摸摸脑袋，“赶紧过来吧。”
　　孟塘眼神漆黑，看着那人逃荒而逃似地跑开，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应该意识到自己吓到对方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不是重要的人。
　　***
　　放学后，姜盐和王旭在校门口和苏泽告了别，苏泽上了一辆私家车就走了。
　　姜盐和王旭住在一个小区，所以总是一起回家的。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还好大城市到处是路灯，热闹斑斓的夜生活才刚开始。
　　“你果然没去找他啊。”
　　姜盐和王旭各自骑着共享单车，边聊天边骑行。
　　马路上车水马龙，汽车鸣笛裹挟着刺骨寒风一起从耳边刮过，在等待红绿灯时，姜盐回答了王旭：“我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
　　更何况他们高三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教室里，除了上厕所，基本都不出去。
　　“说的也是啊。”王旭捋了下头发，“绿灯了，走了。”
　　和往常一样，两人骑了十分钟就到小区了。
　　在小区门口放共享单车的时候，王旭问了句，“要不你去我家住吧，感觉你那里不太好。”
　　但说完这句话，王旭立即感受到有一阵阴风从颈后刮过，密密麻麻的像针刺进皮肤，还怪疼的。
　　“啧，怎么还刮风了，冷飕飕的。”
　　听到王旭的话，姜盐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和王旭是站在一起的，但刚才根本就没有起风。
　　“我刚说的你考虑怎么样啊，你成绩那么好，我爸妈不会说什么的。”王旭又问了句，这回他没被风扎了，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自己。
　　那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
　　好比半夜你在家看恐怖片时，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
　　王旭缩了缩脖子，这时姜盐开口了，“算了，我这里也还行，我还得给姜闹写题呢。”
　　姜盐在亲戚家的处境几个关系亲密的朋友都是知道的，奈何姜盐性格就是这样，不愿意麻烦别人，买眼镜的钱也是，宁愿买些次点的、也不愿意多花钱。
　　王旭心中叹了口气，不过姜盐生日快到了，他已经和苏泽商量好了，到时候送姜盐一个贵点的，姜闹那小子再敢弄坏就立即送局子里去。
　　“行吧，那你早点回家。”
　　虽然是一个小区的，但他们一个住左边，一个住右边。
　　所以王旭指了指右边，说：“我先走了啊，明天见。”
　　姜盐点头也说了声“再见”。
　　王旭走时，忽然发现小区左边某个居民楼下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他心头一颤，暗道： woc，刚才那是贞子吗？
　　那地方是姜盐回家要经过的路，所以王旭本来想提醒一下，但抬头发现姜盐已经走远了，他再喊一嗓门又觉得会显得自己很担心一样。
　　所以出于男生尊严，王旭摇了摇头，安慰自己说，应该是看错了。
　　另一边，姜盐背着书包正往亲戚家走。
　　夏季的蝉鸣即使到了夜间也歇斯底里地叫着，姜盐插着耳机放英文歌，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着，忽然有人挡住了他，他猝不及防地踩了个刹车，但还是险些摔倒。
　　还好有人扶住了他。
　　借着一侧昏黄的路灯光，姜盐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双苍白的手臂，微微愣了下，然后缓慢地抬头，从那件熟悉的蓝白校服、一直到那张王旭口中的近乎病态的脸。
　　“你是给我写纸条的那个人吗？”
　　姜盐第一次看清了对方的脸，虽然从王旭的口中把这个人描述得十分怪异，像个怪物一样。
　　但亲眼所见后，除了发色和过于苍白地肤色外，面前的这个男生还是很长在姜盐的审美点上。
　　是他作为一个女生会喜欢的类型。
　　所以姜盐主动开口询问，见对方一动不动，他以为是没听清楚，难得在陌生人面前耐下性子，重复一遍：“我在教室里收到了你的纸条，是给我的对吧。”
　　面前的人这才动了动。
　　姜盐注意到，对方的举止确实有点奇怪，动作有些僵硬，像提线木偶一样，很缓慢地扭动着。
　　是错觉吗。
　　姜盐眨了眨眼睛，发现对方的脸上已经挂着一个明晃晃的笑容了，明媚得像是小太阳，哪里和冰冷的提线木偶挂得上边呢。
　　对方的声音很轻和，像一团线，还是那种很软绵的毛线团，“是你，我要找的就是你。”
　　姜盐被对方突然的激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等他张嘴再说些什么，对方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嘶，有点痛。
　　力气还是很大的啊。
　　姜盐这样想，耳边继续传来无法抑制喜悦的声音：
　　“所以你能和我做朋友吗？”


第029章 蚕食-3
　　“你想和我做朋友吗？”
　　对方又说了一遍, 眼睛闪着很亮的光。
　　姜盐顿了下，说：“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知道吗。”对方呢喃了句，似乎有点失望。
　　姜盐抿了抿唇, 从王旭口中讲述的白发少年，并未让他感到害怕, 反而生出了一些同情感。
　　“我叫姜盐，盐是很咸的意思。”姜盐张了张嘴，“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此刻, 天空笼上了一些乌云，黑沉沉像是要下雨，姜盐微微看了眼四周，应该是起风了，风把四周的树木都吹得左歪右斜, 居民楼里的小猫小狗被风带来的巨大动静惹得尖叫。
　　奇怪的是, 处在街道通风口的姜盐并没有感到太冷, 是他身体变好了的缘故吗。
　　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 可又有些让人怀疑。
　　然而,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的周围已经缠绕满了好几层蜘蛛网，离他的身躯只有几厘米的间距，只要稍微动一下, 衣服就会粘上一层白色的蛛网。
　　——姜盐站在蛛网中央, 仿佛下一秒就将被这巨大的蛛网蚕食。
　　“我叫——”说话的人微微顿了顿，像个提交口语作业的小孩, 在心中反复酝酿了一遍，接着才道, “我叫孟塘，吃糖的糖。”
　　“吃糖？是池塘的塘吧。”姜盐下意识地纠正，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懵了。
　　诶，他脑袋里怎么自动浮现出对方的名字了，还是精准无误的“孟塘”二字，他不应该认识这人的啊。
　　这时，有什么东西从脑袋里一闪而过。
　　他记起来了，“梦里”的那个蛇人也叫孟塘。
　　是巧合吗。
　　姜盐看着眼前这张和梦里大相径庭的脸，最后在心里否决了。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孟塘似乎不管自己的名字如何，他只一个劲地追问着同一句话，仿佛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姜盐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看见对方眼里的光更亮了。
　　有这么高兴吗？
　　那表情比“你暗恋的人接受了你的表白并同意在一起”还要灿烂。
　　“那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吗？”姜盐还是把心里的疑惑抛了出来。
　　孟塘“啊”了声，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其实交朋友也不需要那么多理由的。
　　姜盐想说“算了”，然而对方先磕磕绊绊地说了，“因为，因为你有种妈妈的感觉，让我……让我觉得很温暖。”
　　……啊？
　　这次是姜盐被答案难住了。
　　孟塘盯着姜盐剧烈的表情变化，紧张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他回答错了吗。
　　本来他想说“我喜欢你”之类的，可是他怕吓着对方。
　　变成人类后他自学了很多，所以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表达爱意应该还有一个很长的铺垫，太直接会吓着对方的。
　　所以小蜘蛛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理由，最后他记起来树精曾经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类？”
　　小蜘蛛的回答是：“有他在的话，我会觉得这个‘家’很温暖。”
　　树精感慨说：“和母亲的怀抱是一个感觉的吧。”
　　树精只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母树搂在怀里、遮风挡雨的场面。而小蜘蛛很明显误会了什么。
　　于是这个误会直接抛给了姜盐。
　　“这个……这个答案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姜盐难得被除了练习册上之外的题难到，他的脑瓜子嗡嗡作响，有点无奈说，“就是有点奇怪，以后别这样和其他人说。”
　　孟塘仓皇地点点头，订书机一样又快又重，“不会有别人的。”说完又觉得不够，小小声地又补充了句，“只有你一个人。”
　　姜盐揉了揉眉心，他猜面前这个少年兴许是孤单久了，表达方式有点奇怪罢了，于是也没说别的什么，而是挑开话题问：“你也住这个小区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他随口问了句。
　　按理说，这个少年是今天刚转的学校，所以今天或者最近搬来也不会有那么不合理，只是对方听到这个问题后，脸上的表情被一点局促和紧张代替，“我我我——”
　　有点异常了。
　　空气猝然沉寂了。
　　最后还是姜盐主动开口打破这沉默又怪异的气氛，他抬头看着孟塘，说：“你是才搬过来的吧。”
　　孟塘犹疑了一下，旋即猛地点头，“对对对，是这样的。”
　　有点呆呆的。
　　姜盐暗想，然后又问：“那你住哪栋楼啊？”
　　孟塘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左边，在姜盐看过去时，又忽然跳转方向指向右边。
　　“……”姜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选择终结这个话题，“天色不早了，那我们就明天学校见？”
　　孟塘想说“我们可以一起回家的啊”，骤然间他意识到什么，猛地锤了几下自己满是银发的脑袋。
　　他可不能这么说，不然会暴露他住在姜盐家里这件事情的。毕竟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
　　于是，孟塘点了点头，看起来很乖巧地回复：“明天见。”
　　好在告别时对方表现得十分正常，姜盐朝他微微笑了下，“好，明天见，你注意安全。”
　　姜盐转身走时，缠绕在他周围透明的蛛丝瞬间崩裂了，这时他才感受到了风的轨迹。
　　咦，原来风怎么大的吗。
　　还有点冷。
　　姜盐哆嗦了几下，顶着还在剧烈吹刮的风往家的方向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孟塘还杵在原地，并且正用一双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背影。
　　孟塘擦了擦眼睛，视线里少年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了，蜘蛛的视力不好，所以他一直都是凭借蛛丝感知对方的存在，并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呈现在眼珠里。
　　随着姜盐的走远，为了不暴露自己，孟塘也没有选择延伸蛛网。所以当对方走出自己的蛛网时，他的轮廓也随之模糊起来。
　　“妈妈，那个哥哥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
　　有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从孟塘身边经过时问，身边的妈妈微笑着说，“哥哥只是生病了，会好起来的。”
　　小女孩“哦”了声，在即将远离孟塘时突然转过身，对着不远处一直发呆的白发小哥哥做了个手势，“哥哥要加油！”
　　孟塘歪了歪脑袋，似乎感到一点迷惑，但他并没有说话。
　　直到小女孩和他的妈妈也走出了“蛛网”，孟塘才后知后觉地转正脑袋，同时嘴里呢喃道：“生病？他们在说我吗？我生病了吗？”
　　想到学校里的人看他异样的目光，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病了。
　　孟塘视线下移，瞥见自然垂落在肩膀上的一些银发，他用手指抓住，可能是没掌握好力气的缘故，几根银发被他硬生生地拔掉了。
　　啊，他也掉头发了。
　　孟塘还只是蜘蛛的时候，也经常会在姜盐的房间地板上捡到一些来自少年的碎发。
　　这些头发都被小蜘蛛一点不落的捡走、并且很好的珍藏起来了。
　　啊，对哦，姜盐的头发是黑色的。
　　孟塘像是才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可是他撅了下嘴，表情透着一点落寞。
　　但是这副人类的身躯已经是他很好的异化成果了，在数次实验之后，算是他认为姜盐可能喜欢的一具身躯了。
　　小蜘蛛刚异化时，还进化出了六条人类的长腿、或者两个脑袋、四个人类眼珠子……最后好不容易拼凑出一具完整的身体，他这才急匆匆去见姜盐。
　　现在看来，这具身体还是有点瑕疵啊。
　　可是刚刚姜盐好像……也没有很讨厌他的吧，还答应和他做朋友了的。
　　所以不是他的问题，是刚才那个小女孩的问题。
　　想通之后，孟塘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膨”得一声，大变活蜘蛛，接着迈着它那纤细的小腿“扑哧扑哧”地往姜盐房间的方向跑去。
　　因为迫不及待想见姜盐，所以它直接走了捷径，沿着居民楼的建筑外墙一路垂直向上地爬行。
　　“扑哧扑哧——”
　　很快它抵达了目的地。
　　呀，又赶上小宝贝洗澡的时间了。
　　小蜘蛛从窗户翻身潜入房间，熟练地跑向浴室，它躲在门缝下小心翼翼地探出蜘蛛网，借着很快沾满水雾的蛛丝在眼球里构建少年纤尘不染的身躯。
　　比起姜盐穿校服的样子，它更爱此时的姜盐，在它的眼里，只有眼前这样的姜盐才是纤尘不染的。
　　它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是要在自己原本的皮囊之下又披上另一具皮囊，明明它当蜘蛛时都没有穿多的皮囊的，用人类的话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衣服。
　　小蜘蛛乖乖地伏在门板下，静静地陪着里面的人洗澡。
　　十分钟后。
　　姜盐裹着睡衣走了出来，他的睡衣是一条小恐龙，这是十八岁时朋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呼呼呼——”
　　姜盐拿着吹风机吹自己的头发，洗发水的香味随着流动的空气很快灌满了整个房间。
　　小蜘蛛被这香喷喷的味道熏得晕乎乎的，像闻到了食物的饿鬼一样飘在房间里。
　　就在它即将靠近香味源头——姜盐的头发时，吹风机忽然调了个角度，对着从天花板上勾着蛛线垂落的小蜘蛛一阵乱喷。
　　它很快就像荡秋千似的，随着蛛线的晃动在房间里摆动，变成了一个蜘蛛形状的大摆钟。
　　从离姜盐很近，逐渐变成了最远。差点都被小蜘蛛吹到墙边粘着了。
　　小蜘蛛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它牢牢地抓住自己吐出来的蛛丝，双眼直勾勾盯着姜盐手上的吹风机，仿佛那是什么致命武器一样。
　　它等待了很久，终于，房间里汹涌的热风消失了。
　　小蜘蛛抓准机会，勾着从天花板上垂下的蛛丝蹬腿一蹦，在好几个来回之后，它终于蹦到了姜盐那香喷喷的脑袋上了。
　　它深吸一口气，把香味迅速笼入鼻中，在持续了八、九秒的样子，它才露出餍足的表情。
　　嗝，吃饱了。
　　姜盐吹完头发后把吹风机放下，刚开始他并没有察觉到脑袋上的异样，直到他拿起一面小镜子准备理一下发型时，镜面倒映出的一只黑影让他瞳孔骤大。
　　有只蜘蛛在他的头上！
　　他呼吸一滞。


第030章 蚕食-4
　　姜盐的脸色有些差。
　　其实他并不是很怕蜘蛛的, 主要是现在扒拉着他脑袋的那个蜘蛛实在是太大了！差不多抵他半个脑袋了。
　　此外，姜盐只要稍微往头上一看，就能十分清晰地看见蜘蛛身上那包裹满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蛛毛。
　　姜盐呼吸不稳, 其实刚开始看见镜子里的那个黑影时，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因为按理来讲, 这么大只蜘蛛在他的脑袋上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可实际上他确实没有感受到脑袋上有任何多余的重量。
　　姜盐略微僵硬地晃了晃脑袋，然后他看见镜子里的蜘蛛也跟着晃了晃。与此同时，他发现蜘蛛的头上插着一根透明的线，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如此一来, 蜘蛛在他脑袋上没有重量的原因找到了，因为它是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的，所有的重量都给了那根看似脆弱的线，像是刻意把自己留在他脑袋上的重量放轻。
　　为了不引起察觉？
　　姜盐心绪复杂。
　　此时，少年脑袋上的小蜘蛛仍旧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暴露的事实, 它继续沉浸在香味浓郁的温柔乡里, 蛛脸满是陶醉。
　　而姜盐心跳加快, 为这个突然入侵的大型物种感到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 然后打开一条缝, 接着他猛地抬手抓起那只蜘蛛的脑袋, 然后一把砸出窗外，动作一气呵成，最后把窗户锁好完美收场。
　　小蜘蛛被丢出去了。
　　等小蜘蛛反应过来时, 它整张蛛脸都写满大大的震惊, 很明显心已经碎了一地。
　　外面又在下雨，把地面弄得很潮湿, 不一会儿小蜘蛛也浑身湿透，但它并没有选择躲雨, 而是在湿地上悲伤地阴暗爬行，像是要用这倾盆大雨覆盖住自己受伤的小心脏。
　　房子外的树精发出一道低叹，然后把自己长满叶子的树枝伸长了些，用来给地上悲伤的小蜘蛛遮雨。
　　“人蛛殊途。”树精说，“我曾经也爱过一个人类，可是他后来想砍了我。”
　　小蜘蛛愣愣地望着朦胧的雨夜，声音里充满委屈，“可是、可是我已经变成人类了啊。”
　　“可是你以人类的身份并没有办法进他家，不是吗？”
　　小蜘蛛垂下脑袋，身上的蛛毛在大雨的浇灌下变得黏糊糊的，像是一只落汤鸡，它有点难过地说：“他愿意我和人类的身份做朋友，说明他只是不喜欢蜘蛛而已。”
　　“下次我再藏好一点，就不会被丢出来了。”
　　树精沉默了，像蜘蛛这样的危险生物，一旦变成恋爱脑，却成为食物链中可笑的一环。
　　“祝你好运。”
　　这是树精最后的祝福。
　　小蜘蛛点点头，然后用树精的叶子擦干自己身上的雨水，等到身体稍微干了一些时，它再继续往姜盐的房间里爬去。
　　它不能弄湿姜盐的地板。
　　画面一转，小蜘蛛来到了被姜盐提前关掉的窗户边，它扒拉着窗棂，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关在外面而发癫，毕竟面前这扇小窗户是拦不住它的。
　　变异后的小蜘蛛力气很大，它很快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再把自己挤进去。
　　回到熟悉温暖的房间后，小蜘蛛小腿一迈，以五倍速的速度迅速溜进了姜盐的床板下。
　　另一边，在书桌前写作业的姜盐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发生，他只觉得房间里突然多了些冷风，转头一看，才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很大一个缝隙。
　　——变异后小蜘蛛体型也变得很大所以开了很大一条缝隙，但它认为自己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小蛛。
　　姜盐看着被打开的窗户微微一怔，刚刚是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了吗？还是风吹开的？
　　这窗户的质量很差，所以被风吹开也不是没可能，每次刮大风时姜盐都要用东西堵住窗户。
　　姜盐揉了揉眉心，走过去把窗子关掉。
　　……
　　夜色深沉，由于明天有考试，姜盐还在书桌前写题，其实他手上这张卷子已经写完了，只错了一道题，但关键就是这道题让他十分头疼。
　　床板下的小蜘蛛一直在等姜盐睡觉，然后它也可以偷偷钻进被窝和姜盐一起睡觉。
　　可是它等了好久了，都已经超过往常的睡觉钟了，它都困得有些站不住八条腿了，但房间里的灯光都还亮着。
　　之前姜盐偶尔晚睡时，要么是表弟过来惹事，要么是叔叔阿姨看电视，但上述情况很容易解决的，只要小蜘蛛出面吓唬一下，这些人就会乖乖睡觉了。（指立即昏过去倒头就睡）
　　可现在这个人是姜盐，是唯一不在它恐吓名单里的人。
　　算啦，继续陪着。
　　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小蜘蛛开始拔自己的蛛毛，痛但是清醒。
　　终于，在小蜘蛛拔掉自己第一百二十七根蛛毛时，房间暗了下来。
　　姜盐睡觉了。
　　小蜘蛛眼睛一亮，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很快探出床板，它悄咪咪地爬到床沿，发现姜盐竟然在玩手机。
　　“……”
　　都多少点了？还在玩手机？
　　小蜘蛛有点生气，难道玩手机比和它一起睡觉还好吗？
　　被暗中窥伺的姜盐并未察觉到异样，他只是睡前习惯性看手机清理消息。
　　王旭在十点钟时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中二少年王旭：woc，我的狗变异了！]
　　[照片][照片][照片]
　　[动态视频]
　　姜盐掀起眼皮看了眼照片又点开视频。
　　画面里，是一只棕毛小狗，其实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如果忽视它的第五、六条腿。
　　[小咸：你的狗多了两条腿？这是真的假的？]
　　桌上的手机响了，然而此时宽敞房间里的王旭还在和面前的六腿狗对峙。实际上，他们已经互瞪对方两个小时了。
　　还好今天王旭爸妈走亲戚去了，要是也看见这一幕，百分之百会被吓死。
　　王旭拿着晾衣杆站在床头，六腿狗站在床尾，他胆战心惊地冲狗叫：“汪汪汪，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狗汪。”
　　六腿狗变异后也会说人话了，“我是进化了不是变异成丧尸狗，你快把晒衣杆放下，我不会咬你的。”
　　王旭显然还在震惊与卧槽当中，“汪汪汪，那我考考你，如果我妈只给了我们一根火腿，你会怎么分。”
　　六腿狗说：“我们均分一半。”
　　王旭开始嚎叫，“汪！你根本不是我的狗！我的狗会把一整根火腿都给我的！！汪汪汪！”
　　六腿狗：“……”可能我现在不是狗，但你是真的狗（动词）。
　　另一边，姜盐迟迟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便猜测对方应该是睡了。
　　变异狗？恶作剧吧。
　　网上经常会有恶搞的照片，不知道这人又是从哪里截图过来的，没个正经。
　　开始困了。
　　姜盐关掉手机屏幕，稍微打了个哈欠，然后缩进被窝里，懒懒地躺平睡觉。
　　小蜘蛛也终于能睡了，悄悄地溜进姜盐的被子里。
　　姜盐迷糊地感受到怀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是玩偶吗。
　　之前有个女同学给他送了个玩偶当作生日礼物，他觉得抱起来挺舒服的索性也带进了床。
　　不过姜盐感觉最近的玩偶抱起来手感都不怎么好了啊。是抱坏了吗。
　　坏掉的玩具小蜘蛛此时正美滋滋地在姜盐怀里打呼呼。
　　这一夜姜盐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某天回家，发现房间角落里的蜘蛛网几乎把整个房间都吞噬了。他下意识想跑，谁知白花花的茧里突然伸出一条蛛丝束缚了他的腰身，他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蛛丝把自己拉进茧的世界里。
　　雨声、风声、客厅里喧闹的电视音在一瞬间被人暂定了一样，姜盐失聪了，世界安静得几乎诡异。
　　在被拉入茧里时，姜盐总被害妄想症般觉得里面会立即出现一个巨大怪物将自己一口吞掉。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想象中的疼痛感，那些束缚着他的蛛丝轻轻摩挲着他的肌肤，像是棉花一样十分柔软。
　　姜盐在巨大的茧里迷失了方向，他只记得自己低头看着自己裹得像粽子一般的身躯时，密密麻麻的小蜘蛛从茧的缝隙里钻了出来，然后爬到他的手端，在他的视线里叫“妈妈”、“好饿”……
　　刹那间，姜盐猛地一震，腹部突然泛起的烫感让他狂躁起来，他用手指把缚在肚子上的蛛丝一顿狂撕，只见那白皙的肚皮上有一道很长又狰狞的疤痕。
　　紧接着，一个温柔又宠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婆，生孩子辛苦了。”
　　然后一双浑身是毛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像是对待一个情人一样。
　　可姜盐的瞳孔骤然放大，视线里是一张巨大的蛛网，一只长着人脸的巨型蜘蛛正从蛛网的另一端向他慢慢地爬来。
　　“别靠近我！”
　　姜盐出于本能地嘶声喊道。
　　而那只怪物还一脸委屈，十分不解地问：“我又是哪里做错了吗？”
　　姜盐满脸惊恐，只说：“怪物。”
　　话音落下，姜盐也梦醒了。
　　透窗而入的阳光落满整个房间，姜盐从床上起来，他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的那只玩偶熊在地板上，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抱了一晚上的……是什么东西？
　　姜盐忽然想起什么，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角落里的蜘蛛网又变大了一圈，透明的蛛线被阳光照得闪光，像镶嵌了几颗珍珠。
　　还没等他再琢磨一会儿，手机的闹铃响了，他立即拧掉，然后悄悄地下床、收拾东西、进浴室洗漱、最后背上书包悄悄地离开家。
　　此时，房子里的其他人都还在睡觉，姜盐是特意把闹钟早设了半个小时，为了避免和他们的碰面。
　　姜盐的早晨需要安静。
　　太阳刚刚挂上天空，姜盐走出居民楼正准备扫一辆共享单车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眼角一晃而过。
　　紧接着是一道很轻的、有点病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盐，我能和你一起上学吗？”
　　姜盐抬头，面前站着孟塘，对方银白的发色在破碎的阳光下有种别致的美感。
　　恍惚间，姜盐看着那头银发就想起了自己家里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以及梦里那个长着人类脑袋的巨型蜘蛛。
　　姜盐擦了擦眼睛，就那么一秒钟，对方已经走到了身边，毫无察觉的、像鬼魅一样，他几乎不知道对方是以怎么样的速度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闪现”到自己身边的，明明刚才还有两米之远的距离。
　　失神之时，眼前又出现一瓶AD钙奶，站在他面前的病秧子弱声弱气地说：“这个给你喝。”
　　或许是对方的气质太病态了，姜盐有点同情，所以没拒绝，接过了牛奶，也同意了刚才对方的请求，“走吧，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孟塘听后，脸上的气色明媚起来，但稍后又降了些，“可是、你昨天晚上的朋友不会介意吗？”
　　昨天晚上？
　　昨天姜盐是和王旭一起回来的，这个人也看见了吗。
　　姜盐有点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我早起了半个小时，他现在应该还在睡觉，我们早上一般不一起走的。”
　　“哦。”孟塘有点藏不住愉悦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姜盐总感觉对方突然间变得似乎很开心。
　　片刻，姜盐问：“你会骑车吗？”
　　“骑车？”孟塘把视线落在姜盐身边的自行车上，他纠结了一下，用两条腿走路他都还不太习惯，更不用说骑车了。
　　于是，孟塘有点沮丧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姜盐指了指自行车后座，“那你上来吧，我载你。”
　　孟塘眼睛亮了亮，“好啊。”
　　等身后的人坐上来后，姜盐踩着踏板准备骑走了，结果刚启动一秒钟，后座就因为自行车后倾力差点摔到地上。
　　姜盐微微拧了下眉，“你扶好。”
　　后座的人犹犹豫豫地问：“扶哪里啊。”
　　姜盐沉默了一下，又说，“那你抱着我的腰，抱紧点，不然中途把你摔下来可别怪我。”
　　后座的人“哦”了声。
　　顷刻间，酥麻的感觉从腰上传来，姜盐低头，发现是孟塘把手搭了上来，但这人不知道是太害羞了还是怎么的，动作有点别扭，似乎是想用力扣住他的腰但又不太好意思。
　　差点给姜盐都看笑了，“都是两个男生，有必要这么别扭吗？”
　　姜盐主动把腰上的手收紧，抬头时随口说了句，“你的手有点凉啊，是体寒吗？”
　　大夏天的应该不至于冷。
　　孟塘半懵半懂地说：“是、我体寒，身上经常是冷的。”
　　姜盐“嗯”了声，然后顺利地骑走了自行车。
　　在通往学校的路上，姜盐听到后座的人问：
　　“那个、你喜欢什么动物啊？”
　　会喜欢蜘蛛吗？


第031章 蚕食-5
　　“喜欢什么动物吗？”姜盐稍微想了下, 阳光打落在他轻颤的眼睫上，后座的人如视珍宝地呆望着他。末了，前座的少年在红绿灯十字路停下时回答道, “猫狗吧。”
　　孟塘收回视线，微垂着眼, 有点低气压地说：“好吧。”
　　“你呢？”
　　“唔……”孟塘抿唇，“蜘蛛。”
　　“蜘蛛？”似乎有点惊讶，姜盐没想到后座那人明明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胆子倒不小, 会喜欢那么可怖的生物。
　　孟塘歪了歪脑袋，“不可以吗？”
　　姜盐干巴巴地笑了下，“没有，蜘蛛也挺好的。”
　　！！！
　　听到这个回答，伪装成病秧子的小蜘蛛几乎快要冒出粉色的泡泡了, 他在姜盐背后看不见的地方把嘴角扬得很高, “我也觉得嘻嘻。”
　　姜盐听见了后座少年止不住的愉悦笑声, 心道：真像个小孩子一样, 把情绪写在脸上明明白白的。
　　十几分钟后, 两人到了学校。
　　“你去教室吧, 我去停一下车。”
　　姜盐把共享单车停到校门口的指定位置后，抬头发现孟塘没走，他一怔, “你还没走啊。”
　　孟塘点了点头, “我等你一起。”
　　“那行。”
　　风把校园里的梧桐树吹得沙沙作响，孟塘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姜盐听见，瞥了眼身边的人, “你感冒了吗？”
　　孟塘红着鼻子，“不知道。”
　　姜盐问：“你在哪个班？”
　　孟塘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说：“嗯，2年12班。”
　　“好。”
　　走进教学楼时，四周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姜盐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多了好几道目光，他转头看了眼，发现好些同学用很奇怪的视线盯着自己，似乎在好奇他为什么会和那个奇怪的转校生玩到一起。
　　他人的窃窃私语如同连绵不断的蝉鸣传进耳里，孟塘虽然是个蜘蛛精，但也不是个完全的傻子，他伸手拉了拉姜盐的衣角，小声地问：“我很让人讨厌吗？”
　　姜盐摇头，对他说：“你别管其他人，你很好。”
　　孟塘心脏快速跳动几下，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动不动，眼底像有阳光跳跃，连同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被喜欢的人夸奖了。
　　好开心啊。
　　姜盐是喜欢我的！
　　同一时间，孟塘下定决心，如果姜盐不喜欢蜘蛛，那他就以人类的身份陪伴姜盐。
　　只要能和姜盐在一起就好了。
　　阳光在窗框上跳动，宛如一个个有生命的小精灵，姜盐坐在教室里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第一节课的铃声打响了，苏泽看着身边的座位一直空着，在科任老师走进来前，他转身问了问后排走神的姜盐，“王旭怎么还没来，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姜盐回过神，反射弧稍微慢了半拍，“王旭？”他抬头看了眼前座，目光一顿，“我也不知道啊。”
　　“可能家里有事情吧。”姜盐说。
　　苏泽“哦”了声，“以前他不来上课都会提前给我或者你说的，我没收到他的短信。”
　　短信？
　　姜盐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王旭给他发的几张照片，王旭说自己家的狗变异了，然后就没了下文，起初姜盐还以为对方是在恶作剧，所以问了句也就没再关心了。
　　“他家狗变异的事情你知道吗？”姜盐忽然说。
　　苏泽微微一怔，“他没给我说。”
　　“没有吗？”看来是只来得及给他发吧，姜盐心想，然后把昨晚王旭发来的消息复述给了苏泽。
　　苏泽听得认真，“难道那个专家说的是真的？现在正有一种病毒在世界上传播？”
　　“不过这么说的话，我是觉得我家院子里的那棵桃树这段时间长得无比快。”苏泽说，“明明我前段时间才摘了桃子寄给你们的，今早出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桃子又结了满树，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不等姜盐再说些什么，老师已经走到了讲台宣布上课，两人也没再继续说话。毕竟三人组中只有王旭不遵循课堂纪律，喜欢开小差。
　　第一节课上到一半的样子，王旭满头大汗的从前门走了进来。他气喘吁吁，应该是一路狂奔过来的，只是令人疑惑的是，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像是被狗啃了一样。
　　老师皱了皱眉，本来想问“你这么迟到了”，但一看见门口那位同学被撕裂的校服，话到了喉咙末梢又突然改口了，“你校服怎么回事。”
　　王旭抹了把额头的汗，“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师没忍住说了句，“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摔跤，马上就要高考了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好好爱护吗？”
　　王旭咧嘴故作轻松地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一定练成绝技不再摔跤。”
　　“行了，有事就去医务室，没事就赶紧回座位上课。”
　　“好嘞。”
　　王旭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坐下，同桌苏泽就立起书本遮挡住自己的脸，转头小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呦，好学生也说小话啊。”王旭开玩笑地说，直到被对方瞪着，才收起嬉皮笑脸正经道，“哎，就我家里那只变异狗咬的，我早上出门没给它饭吃就走了，结果它记仇追了上来，我两条腿哪跑得过它四条……不，现在是八条腿，然后就被殴打了一顿。”
　　苏泽脸色怪异，“你的意思是，你被一条狗打成这样了？”
　　“喂喂。”王旭有点不开心了，拧巴着脸说，“重点不在这里好吧？我家的狗变异了啊，六条腿啊！”
　　苏泽还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这让王旭不得不去找后座的姜盐寻求安慰，用一双狗狗眼看了过去，“呜呜盐盐，我给你看了照片的，你是相信我的对吧。”
　　姜盐无奈地笑着，“信你，不过我估计你今天放学得带苏泽回你家，不然他可能不会信的。”
　　王旭冷哼一声，“你信我就行了。”
　　话音刚落，耳边立即传来笑里藏刀的声音，“是吗？”
　　王旭对上苏泽的眼神，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对了，有同学说你今天和那个转校生一起来的学校。”
　　“是。”姜盐回答苏泽，“不过你怎么也开始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苏泽耸耸肩，“高考压力太大，所以偶尔听听八卦来放松咯。”
　　“行吧。”姜盐没法反驳，“那个小学弟还是和我一个小区的，昨天在小区里碰面了，然后聊了些。”
　　听到这里，王旭插/嘴说：“原来我昨天没看错啊。”
　　昨晚在小区里和姜盐分道时，王旭看见姜盐回家路的方向有个一晃而过的人影很像那个转校生只是那个人影太过于鬼魅了，让王旭自我安慰是看错了。
　　“那个转校生和你说什么了啊？”王旭好奇地问，又不等回答率先猜测说，“他来找你咯交朋友吗？”
　　姜盐没隐晦，点了点头，“是，我们现在是朋友，其实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挺好的，偏见不要那么大。”
　　“哦——”王旭拖长调子说，“我其实也没对他有什么恶意，就是现在想起来，总感觉事情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为什么？”
　　王旭摸着下巴，边想边说：“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第一次见到那个转校生是在办公室吗？”
　　姜盐没打断他，于是王旭接着说，“我之所以对他那么好奇，就是在办公室里我听见他十分强硬地要求转到我们班来，可是哪有人直接转到高三班啊，何况就只剩下几十天了，老师比较着他的年龄最后把他转去高二了。”
　　“我还偷瞄了一下他的资料卡，发现他的父母信息是空的，甚至连小学初中的学校名字我都没听过，很明显他不是这里的人。”
　　“紧接着就是这个转校生给你扔纸条要和你做朋友，现在你又告诉我你俩是一个小区的。”王旭有种化身为名侦探的感觉，举止表现也有模有样的，他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继续用一副明察秋毫的语气说，“我严重怀疑他是带有目的的接近你。”
　　姜盐露出一种“你想多了”的表情，说：“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无父无母也没什么钱，他接近我能有什么好处啊。”
　　王旭听后“啧啧”两声，用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回击，然后他把视线落在姜盐隐匿在校服里那截若隐若现的白皙锁骨，谜语人道：“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你这么单纯，哪天被人吃了都不知道啊。”王旭边说边用手肘碰了碰同桌苏泽，“你说是吧。”
　　苏泽躲开王旭的触碰，有点嫌弃地说：“别带上我。”
　　姜盐微抬了眼，看着王旭，“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王旭想了一下，低头在书包里翻找了很久，几秒钟后，他从里面抽出了一本皱巴巴的漫画。
　　“这是我珍藏多年的，现在决定是时候传授给你了。”王旭露出忍痛割爱的表情，接着迅速把漫画塞到了姜盐手里，同时压低声音认真叮嘱说，“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别让其他人发现。”
　　见王旭如此谨慎且小心翼翼，姜盐倒有些好奇起来手里这本漫画究竟神秘在哪里了。
　　姜盐把漫画压在数学书下，然后小心地翻看，封面和前几页内容都挺正常的，两个帅小伙在一个房间里聊天。
　　但随着翻动的页数变多，姜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起来。
　　漫画上，只见两个帅小伙聊天聊着聊着，就开始互相脱起衣服了，直到不着寸缕。
　　姜盐看着画面上都是两个男生，一开始还用这两人只是去洗澡，没什么奇怪的来安慰自己。
　　然而下一页，两个男生直接翻滚到了床上，再往下看，就是一些堪比欧美的激情动作片了。
　　“刷”得一声，漫画被姜盐很重又迅速地关上，由于声音有点大，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
　　其他同学往窗边看过去时，姜盐的脸已经红得几乎能滴血了。
　　感受到来自周围的几抹灼热视线后，姜盐又是无地自容地低下了脑袋，险些被头都与桌上的数学课本融为一体了。
　　“我去，你不会真没看过这东西吧？”罪魁祸首王旭还对姜盐过激的反应感到震惊，“苏泽都看过的，我以为你多少也了解一点。”
　　“你这反应，不会连男女都没看过吧？”王旭继续碎碎念道。
　　要不是现在在课堂上，姜盐估计能把王旭锤到土里。
　　“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姜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的，他的脸十分滚烫，此时心情也是十分后悔接过王旭娣来的东西。
　　王旭咂咂嘴，“就是想告诉你小心点那个转校生。”
　　姜盐语气不明地说，“我觉得我应该小心的人是你。”
　　“我感觉你家狗没变异，你倒是变奇怪了不少。”姜盐说出这句话时，一旁的苏泽也听得笑出了声。
　　王旭有点窝火，挠了挠脑袋，“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好兄弟？那你以后被撅了可别怪我！”
　　姜盐：“？”
　　时间很快来到了中午，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时，正好目睹了孟塘被几个坏孩子故意撞到，导致餐盘洒了一地的场面。
　　坏孩子们看着孟塘沾着菜叶和汤汁的校服笑出了声，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直接嚣张道：“哎呀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这身子板这么弱，一碰就倒，没事吧没事吧？”
　　孟塘眼皮跳了两下，他知道对方的行为是属于挑衅。就算是蜘蛛也会被同类盯上的，然后打一架争出胜负。
　　所以对方是要和自己打架的意思吗。
　　孟塘眼里的光熄灭了，顷刻间眼神变得很冷很冷，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珠死死盯着眼前人。
　　而几个坏孩子们不知道孟塘的意思，只是觉得他盯过来的目光让人极其厌烦，于是有人骂骂咧咧地说，“你/妈的盯什么盯啊？自己有病就回家待着，这里是学校又不是精神病院，整天晃来晃去的真让人恶心。”
　　孟塘还是不动。
　　欺凌者又怒了，“你！妈的想挨打是吧。”
　　结果对方只是歪了歪脑袋。
　　“哈？”坏孩子开始挽衣袖了，“行，那我们满足你。”
　　与此同时，目睹这一切的姜盐拧了下眉，他停下筷子准备起身时，坐在对面的王旭拦住了他，“我觉得那个转校生不一定打不过。”
　　姜盐没说话。
　　王旭知道他不信自己，有点懊恼，却也无可奈何，“有些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那你的直觉就一定对吗？”说这话的是苏泽。
　　苏泽不是不相信王旭，其实他也觉得那个转校生身上有哪里说不出的奇怪，可是又没证据，不如相信姜盐的选择。
　　都是十八岁的人了，终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何况，那个转校生此时此刻确实在被一群人欺负，不当围观者总是对的。


第032章 蚕食-6
　　眼见着坏孩子们即将围殴外表弱不禁风的孟塘时, 及时出现的姜盐打断了这场不计后果的暴力事件。
　　“我知道你，经常上表彰墙的好学生，你来干嘛？”坏孩子们暂时性收了动作, 有点不耐烦地睨着突然冲出来的姜盐。
　　姜盐这人很受老师欢迎，误伤了这人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你们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叫老师了。”姜盐不甘示弱地看着坏孩子们, 孟塘缩在他身后，像被学长羽翼庇护着的一只小鸡，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呵。”似乎是早已听烦了这一套，坏孩子们说, “行啊，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次，不过我倒是看看你能保护他多少次。”
　　几人正要走，却被姜盐拦下。
　　“你干嘛？”领头人皱着眉看他。
　　姜盐冷声道：“道歉。”
　　“道你妈呢，真是给你脸了啊。”看着对方得寸进尺, 这几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你这么想帮他, 那行, 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几人说话的瞬间, 殊不知几根透明的、细长的蛛丝正富有生命般地横跨在空气里, 它们是来自孟塘的指尖，此时正带有杀气地逼近几个坏小孩。
　　在姜盐面前，蛛丝是柔软的棉花。但在其他人面前, 却是可以当致命的武器。
　　只要那些人妄想有什么动作, 一上前就会触碰到横在面前的那根藏匿在风里的蛛丝，然后丝线会刺破他们的皮肤, 顿时鲜血喷涌。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姜盐的。
　　孟塘的眼睛逐渐阴冷，眼眸深处藏着血红的杀意, 犹如一个凶残的捕食者，病态的银白发只是他虚假的伪装。
　　然而这时，姜盐忽然抓住了他冰冷的手，还要他眼疾手快断开了指尖的蛛丝，这才让姜盐没有受伤。
　　孟塘感受着另一只手带来的温暖，他眼中的冷意也逐渐消去，变成了一片迷茫的雾色，“怎么了？”
　　姜盐对他说：“你先走。”
　　啊。他先走？
　　他怎么能走啊。
　　他的家就是姜盐身边，离开姜盐他能去哪里呢。
　　孟塘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就这么犹豫不决的间隙，坏孩子们已经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了，即便想走也走不了了。
　　看来只能打架了。
　　食堂里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没有人会想着去叫老师，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除了，姜盐的两个好哥们。
　　“看来我当年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本领要上场了。”
　　王旭挽起校服衣袖，边说边朝最近的一个坏小孩走去，架势摆得很足，还真的吓唬到了几个人。
　　一起跟过来的苏泽笑笑，他没摆什么架子，而是有理有条的说：“你们是高二16班的吧，你们上次校外打架就被记过了，你们觉得这次之后还能留在学校吗？”
　　被点名的几人猛地一愣，很明显他们被戳中了心窝，面色有些难堪。于是，他们面面相觑，直到其中有个人率先败下阵来，毫无诚意地说了句，“对不起。”
　　姜盐本来还想说什么，被苏泽拦住了，“算了，都给个台阶下就行了。”
　　王旭看了眼姜盐身后的孟塘，也难得附和苏泽，“苏哥说的是。”
　　坏孩子们走后，姜盐重新给孟塘打了午饭，枝头的飞鸟叽叽喳喳地叫着，透窗而入的阳光落在四人面前的餐桌上。
　　孟塘和姜盐坐在一起，王旭和苏泽则坐在另一边。
　　王旭边埋头吃饭边悄悄和身边的苏泽使眼色，苏泽被盯得发麻，笑着说，“你眼抽抽了？”
　　话落，王旭一口饭团差点被噎死。
　　苏泽不以为意，“你想说什么就说。”
　　王旭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看着孟塘说：“我听姜盐说，你和我们一个小区？”
　　孟塘盯了一会儿王旭，似乎在辨认这人是谁，然后他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昨晚和姜盐一起骑车回来的那个。
　　他不喜欢这个人。
　　应该说，他不喜欢和姜盐靠得很近的任何人。
　　这样会让他十分不爽，用人类的词语形容就是“吃醋”。
　　小蜘蛛是对自己的领域有很强占有欲的生物，他有多喜欢姜盐，就有多希望姜盐的世界也只有他，虽然这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假想。
　　孟塘努力收回自己眼里的恶意，现在姜盐在身边看着他，所以他不能有不好的表现。
　　他勾了一下嘴角，做出一副看起来和善的表情，回答王旭说：“是，我是……才搬过去的。”
　　王旭“哦”了声，“那挺巧的啊。”说完转头又问姜盐，“今晚你来我家吧，我爸妈都不在，我给你看看我的变异狗。”
　　姜盐想了下，今晚他表弟的同学要来家里，他一向不喜欢人多，所以思来想去就答应了王旭。
　　王旭又问孟塘，“你要来吗？反正都一个小区。”
　　孟塘犹豫了一下，姜盐说要去，意思就是今晚不回家，那样到时候家里就只剩下他一只小蜘蛛了，他不想再当孤寡蛛了，所以点了点头，郑重道：“要去！”
　　王旭没有问苏泽，因为他知道苏泽不回去，这人眼里只有学习，在高考结束前谁都不能打乱他的学习计划。
　　是个比姜盐还过分的学习狂魔。
　　“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学我们一起走吧。”
　　王旭说，其他人回应了一声。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天空逐渐被夜色吞噬，乌云也随之涌来。
　　“嘶，感觉要下雨，得骑快点了。”
　　王旭骑在姜盐前面，抬头看了眼夜空说。
　　“好。”姜盐回道，然后转头看了眼后座的孟塘，说，“你抓稳一点。”
　　车轮碾过一颗嵌在柏油路上的石头，车身倏地摇晃了一下，使后座的孟塘猛地前倾，脑袋狠狠撞在了姜盐的后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孟塘慌乱地说，他简直心疼极了。
　　姜盐的背只在刹那间有一点痛觉，此时他是被孟塘的举动困惑住了。
　　孟塘慌张的表现让姜盐误以为自己是什么凶猛野兽，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长出血盆大口一样。
　　“不用说对不起，我没事。”姜盐安抚道。
　　这时，有雨落了下来，落在姜盐鼻尖，有点发痒。他用手指碾过鼻端，同时说：“下雨了，我要加快速度了。”
　　孟塘在他背后闷闷道：“好。”
　　姜盐重新踩着脚踏板，王旭还在前面等他，两人一起骑到同一水平线上，此刻离家大概还有五分钟的骑程。
　　为了不再次砸到姜盐，孟塘紧紧地抱着他，还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姜盐背上，很笨拙地把自己固定在上面。
　　骑过去的王旭看见了这一幕，有点怪异地抿了抿唇，直觉告诉他孟塘这人对姜盐绝逼有意思。
　　可惜啊，姜盐是个直的。
　　没多久，三人终于到家了。恰好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叭啦地砸在居民楼上发出巨响。
　　楼梯间灯光摇曳，王旭在门口站了很久迟迟不进去，身后的姜盐看着他一脸复杂的脸色，奇道：“怎么了吗？”
　　王旭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转头看着姜盐，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要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一门之后立即传来一声巨大的狗吠，都不用王旭开门，门直接被里面的狗打开了。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幕，门外的三人和门里的六腿狗面面相觑，最后打破沉寂的是王旭，他脱口而出：“……汪？”
　　里面的六腿狗张了张嘴：“这些是你的朋友吗？”
　　气氛猝然又沉寂了下来。
　　其中最懵逼的是姜盐，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变异究竟是这条狗还是王旭了。
　　“……”姜盐选择沉默。
　　六腿狗倒是无所谓地给门外的人让了位子，随后三人走了进来。
　　“我饿了。”
　　王旭刚进来，六腿狗就开始叫唤。
　　“那就饿着。”王旭面无表情道。
　　六腿狗抛出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吓得王旭往旁边一跳，随后他抓了把头发，又狼狈又生气地说：“行行，我知道了知道了，姜盐你们想吃什么我去煮。”
　　“我都行，你呢？”姜盐问孟塘。
　　孟塘说：“和你一样。”
　　六腿狗说：“我要大火腿！”
　　王旭：“……”
　　王旭进了厨房后，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人一狗。
　　六腿狗很自来熟地问两人：“你们要看电视吗？”
　　没等回话，六腿狗已经把客厅里的电视机打开了，这是一个纪录片，屏幕里出现了好些毛绒绒的小动物。
　　六腿狗撕开茶几上的一包薯片，边吃边看着电视机屏幕，过了半分钟，他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人，于是偏了偏头，举着手里的薯片袋问姜盐两人，“你们要吃吗？”
　　姜盐又没来得及说话，六腿狗翘着二郎腿从桌上拿了包新的扔了过去。
　　姜盐接住，微微拧了下眉，出于礼貌还是说了声“谢谢”，虽然和一条狗道谢十分奇怪。
　　“坐会儿吧。”
　　姜盐朝孟塘说了句，这小孩儿似乎有点害羞，在陌生人家里显得有些局促。
　　听到姜盐的话，孟塘的神情才稍稍松了一些，然后小狗狗一样乖巧地坐在了姜盐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姜盐觉得孟塘似乎比那个六腿狗还乖顺一些。
　　“怎么了吗？”孟塘见姜盐一直盯着自己看，声音有点发颤。
　　这是一种在喜欢的人面前的无措感。
　　但姜盐却误认为对方是害怕自己，轻笑了一声，问：“我有这么可怕吗？”
　　孟塘惊讶地“啊”了一声，“没有啊没有啊，没有觉得你很可怕，是我——”说到一半又顿住了，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姜盐毫无芥蒂地说：“我们是朋友啊，随意一点就好了。”
　　孟塘耳根微微红了些，小小声地说：“好、好的。”
　　“你在这里坐会儿吧，我去厨房帮一下王旭。”
　　姜盐说完起身朝厨房走，孟塘在原位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这时客厅里剩下的都不是人了。
　　其实在一进门的瞬间，一狗一蜘蛛就闻出了对方的味道。
　　六腿狗转了转头，看着身边伪装成人类的小蜘蛛，它有点羡慕地说：“为什么你变异就那么成功啊。”
　　孟塘说：“我变异了好几次才变成这样的，一开始也很丑的。”
　　六腿狗微微一愣，“那你得多痛苦啊。”
　　虽然变异可以让他们有概率变成人类那样灵敏的身躯，但变异的过程十分痛苦，是那种抽丝剥骨之后重建肌体的痛苦。
　　一旦承受不住，直接死掉也并无可能。
　　小蜘蛛听后，只说：“其实也还好。”
　　六腿狗拖长调子“哦——”了声，“看出来，你是为了某个人吧，是刚刚那个人吗？”
　　“你喜欢他是吧？”


第033章 蚕食-7
　　连一条狗都能看出来, 孟塘心脏被鞭子击中般狠狠一抽。
　　“很明显吗……”
　　六腿狗一甩尾巴，“不然呢，你当我这单身狗的称号是白来的？”
　　孟塘“哦”了声, 自言自语地说：“那他会看出来吗。”
　　耳尖的六腿狗听到了，“我觉得吧, 就算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俩也很难有可能的。”
　　“为什么？”孟塘不解道。
　　六腿狗说：“直觉告诉我，除非你能变性，否则你俩真没可能。”
　　“变性？”
　　小蜘蛛似乎对这个词语感到困惑。
　　六腿狗骂道：“就是雌性啊, 除非你能给他生崽，不然你俩同性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啊，又不能生个崽玩玩。”
　　生崽……
　　一狗一蜘蛛聊天的间隙，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了出来，六腿狗鼻子动了动, 狗眼立即发光, “开饭！”
　　“吃吃吃, 天天就知道吃。”
　　王旭端着食物骂骂咧咧地走出来, 客厅里的狗听见了, 摆出一副流氓样说：“是啊, 我吃了就能睡，不用上学也不用写作业，可爽了。”
　　王旭黑了脸, 最后憋出一句：“你个死狗。”
　　“你再骂我一句试试？”六腿狗凶巴巴地叫, “等爸妈回来了我要告状的，你天天不知道学习就知道欺负狗！”
　　“你别出来吓唬人就行了。”王旭不甘示弱道, “还有那是我爸妈。”
　　看着一人一狗吵架的滑稽场面，姜盐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旁孟塘看见，有点痴迷地盯着姜盐脸上明晃晃的笑容。
　　像太阳一样，好温暖。
　　孟塘这么想着，王旭正好寻求安慰地抱着姜盐，嘴里呜呜道：“姜盐，我被狗欺负了。”
　　姜盐无奈笑道：“你好意思啊。”
　　孟塘紧紧盯着王旭放在姜盐身上的手，他的视线逐渐阴冷下来。
　　独占欲让他心中燃烧过一团火，他很想把那个人的手扒拉开，然后换成自己的。
　　而王旭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有人要暗鲨自己，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通红的鼻尖转头打量四周，然后和还来不及收好表情的孟塘对上了视线。
　　对方看他的眼神十分穷凶极恶，好似自己抢走了什么稀世珍宝。
　　姜盐感觉到王旭的恐惧，他看了眼对方撞了鬼似的表情，问：“怎么了？”
　　王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姜盐只好顺着王旭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看到了一脸灿烂笑容的孟塘。
　　没什么不对劲啊。
　　再次回头，王旭的表情已经从恐惧变成了麻木。
　　“……”姜盐问，“你还好吗？”
　　王旭扶了扶额头，故作坚强道：“我没事。”
　　十分钟后，三人一狗围着餐桌而坐。外边的雨猛烈地击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叭啦的声响，把房间里电视机的台词都覆盖了。
　　六腿狗就在这雷鸣声中狂吃了一碗排骨，它注意到其他三人还没有动筷子，随口问了句，“你们怎么还不吃？”
　　王旭看了眼桌上已经空了一盘的菜，眉眼突突跳了两下，他搁在桌上的手捏成了拳头，上面青筋暴起，说话的声音里夹着一丝怒气，“你还能再吃快一点吗？自己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吃！”
　　六腿狗听后，往椅背上一靠，然后把变异出来的第五、六条人腿交叠起来，做出跷二郎腿的姿势，懒散地说：“有的时候，享受生活也是一种乐趣。”
　　王旭几乎快要气炸了。
　　凭什么他在学校累死累活，这条狗倒好，什么都不用做。
　　王旭觉得有些时候自己连狗都不如。
　　“话说，你这个变异，哦不进化，怎么搞的？”王旭忽然说。
　　六腿狗掀起眼皮看他，“怎么？你也想搞？”
　　王旭咳嗽两声，耳边传来姜盐的声音，“我现在相信你昨晚不是糊弄我了。”
　　“啊？”王旭揉了揉鼻子，“我有骗过你吗。”
　　姜盐耸耸肩，他瞥见旁边的孟塘还没动筷子，便说了句，“想吃什么自己夹。”
　　“哦哦。”孟塘有点呆呆地回应。
　　少顷，王旭也动了筷子加入和狗抢夺食物的游戏之中。
　　姜盐吃素，所以避免了与两人的夺肉之争。
　　只是，他无意间瞥见孟塘还纹丝不动，只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自己。姜盐以为对方是有什么话要说，便停下咀嚼的动作，问：“怎么了嘛？”
　　被发现的孟塘忽然惊了一下，接着僵硬地转头挪开视线，慢吞吞说：“没什么。”只是想多看你一会儿结果不小心看入迷了。
　　孟塘把视线转移到饭桌上，狂乱的心脏不论怎么安抚都平静不下来，于是他决定把注意力转到食物上面，结果这满桌子食物的气味都让他感到不适。
　　好臭，像是发了霉。
　　连小蜘蛛都不吃的食物，很好奇其他人是怎么吃那么香的。
　　此时，孟塘感到胃里一阵翻滚，腹腔里像是积了过期污水，他拧巴着脸，艰难隐忍着。
　　还好姜盐就在他身边。
　　孟塘很喜欢姜盐身上的味道，即使是无法食用的，但吸溜上一口就很让他满足了。
　　孟塘本来想移动板凳靠近姜盐，这样能够更好的吸收他的味道来安抚心中的恶心，但他低头时发现地上有一根头发，上面也有香香的味道，很明显是来自姜盐身上的。
　　于是，一个更好的办法在脑海里产生。只见孟塘悄悄地从指尖伸出一根白色透明的蛛丝，他勾着蛛丝把地上的一根头发捞了起来，接着以很快的速度把蛛丝收回到手心里。
　　然后，就在其他人不注意时，孟塘低头把手指上一根黑色的头发吞进了嘴里，让人陶醉的香味弥漫在口腔里，很快一种奇怪的亢奋感在他体内出现。
　　孟塘感到耳根发热，逐渐发烫，如果有人碰到的话一定会误认为他发烧了。
　　但这种发烧感对小蜘蛛而言是种极其难求的快感，通俗来讲就是纵/欲感。
　　孟塘把姜盐的发丝从喉咙里咽下肚子里时，他既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同时肚子也被填饱了。
　　这还仅仅是一根头发。
　　“姜盐！！”
　　突然间，王旭起身拍了一下桌子，把正在走神的孟塘吓了一跳，这种类似于敌人偷袭的感觉在第一时间侵入小蜘蛛的大脑，差点让他立即用毒液和蛛丝摆出反抗的姿势。
　　但还好刚才吃掉的姜盐头发让他在获得快感的同时反应也稍微迟钝了一些，于是这才没有暴露身份。
　　另一边姜盐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刚吃了一大口饭结果就因为身边人的大喊差点呛死。
　　姜盐喝了口热水把卡喉咙里的饭粒咽下去，抬头时与王旭对上目光，他有点无奈，问：“怎么了？”
　　王旭和姜盐对视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于是他摸着下巴假装淡定地说：“就是我家只有两个空房间，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吧。”
　　表面冷静的背后是王旭一颗难以告人的心。实际上他刚才之所以反应那么吓人，主要是他看见孟塘在地上捡了一根头发放嘴里吃，这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这人吃得一副亢奋的样子，像是在品尝人间美味一样。
　　王旭把这一切都收揽眼底，这让他十分怀疑人生，并且也越发坚定孟塘这个转校生行为的怪异。
　　他觉得……孟塘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人。
　　而这个叫孟塘的银白发少年费尽心思接近姜盐，加上王旭之前就对孟塘很怀疑了，如今这一幕把他的怀疑直接变成肯定，他认为有必要把一些事情告诉姜盐了。
　　姜盐看起来冷淡，心里还是很善良的，看起来学习成绩一流，实际上还是很容易被骗的。
　　作为好兄弟，王旭认为自己得保护他。而揭露真相的事情必须秘密进行，鬼知道孟塘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万一撕破脸了不仅姜盐活不了，他也活不了了。
　　于是王旭抓耳挠腮，最终想到今晚让姜盐和他同一个房间，这样把孟塘阻挡在外面，他们两个人才好秘密交流。
　　姜盐看着王旭疯狂地对自己甩眼神，他猜到对方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和他单独交谈，于是他说：“可以，那我就去你房间吧。”
　　话音刚落，有人的筷子“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姜盐闻声看过去，发现是孟塘制造出来的声音，对方捡起筷子后轻声说：“没拿稳。”
　　自认为看破红尘的王旭心中狂吼：你骗人！！你明明一直都没碰过筷子！！明明就是故意的！！
　　然而姜盐信了，这让王旭很受伤，不过也还好，孟塘在这之后没有再做出别的富含心机的行为，使王旭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这气也只松了一会儿，很快夜色深沉，按计划王旭和姜盐睡在同一个房间，而孟塘的房间在他们对门，中间隔着一条走廊，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所以不用担心会泄露信息。
　　城市雾霾很重，一般很难看见星星，可是这些天不知怎么回事，夜幕上竟然布满了星子，像条流动的银河挂在城市上空，简直美极了。
　　不过此时房间里的王旭无心欣赏这份美景，他坐在床上看着站在窗户边望着星空的姜盐，动了动嘴唇，“姜盐，你觉得那个孟塘怎么样啊？”
　　眼眸里星星的影子随着姜盐的转身一闪即逝，他走到王旭床前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漂亮的眼睫微微颤动，唇瓣在几秒思绪后微张，“你想和我说的是这件事？”
　　王旭咽了咽口水，表情认真起来：“姜盐你听我说，这个孟塘真的不正常！！”
　　姜盐掀起眼皮，淡淡地“嗯”了声。
　　见对方如此敷衍，王旭心急如焚，几乎快要从床上跳起来了，“我怀疑他也变异了，真的。”
　　“你还记得我的那条狗吗？”王旭一收往日的嬉皮笑脸，极其认真地说，“我怀疑他也是某种生物变异过来的。”
　　姜盐似乎感兴趣了，“那你觉得他是什么生物。”
　　王旭回想起吃饭时孟塘从指尖伸出蛛丝的场面，他脑袋一转，说：“也许是蜘蛛？”
　　对方的这句话令姜盐忽然想起了房间天花板上总是清除不掉的蜘蛛网，总不可能那是孟塘的老巢吧。这样荒谬的想法只存在了几秒，毕竟以姜盐的视角来看，孟塘只是个换了某种罕见病的人类。
　　除了过于冰凉的体温和一头银白发，其他地方并无奇怪之处。
　　见姜盐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王旭又絮絮叨叨列出了孟塘的一系列罪状，姜盐就在一旁听着。
　　殊不知，他们自以为的秘密谈话，其实早已暴露，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已经在他人的监视之下了。
　　同一时间的另一个房间，孟塘撑着脑袋坐在床边，他的指尖缠着一根蛛丝，从房门缝隙延伸出去，一直连接到姜盐所在的房间。
　　而对话就是沿着这根蛛丝传出来的。
　　“哎，我主人不太喜欢你啊。”
　　孟塘不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的，他身边还有只六腿狗。六腿狗懒洋洋地趴在地板上的地毯上，狗眼透着一丝倦意。
　　“可是我只需要姜盐的喜欢。”孟塘如实说道，对于其他人怎么看自己他其实并不在意，但这些人添油加醋的话会妨碍姜盐对他的感情，这是他最焦虑的事情。
　　“那可说不准哦。”六腿狗打了个哈欠，“我主人和你那个姜盐的关系可比你亲近多了，你觉得姜盐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主人呢？”
　　孟塘陷进床里，他屈膝抱着自己，把脑袋也深深埋了进去，六腿狗看不见他的表情了，只猜测这小蜘蛛是在沉思或者自我怀疑。
　　“其实也还好啊。”或许是出于于心不忍，六腿狗开口道，“我的主人还是很友好的，他只是觉得你会伤害到他的朋友，所以才那么警觉的。”
　　“所以你只要找个时间好好和他们谈一下就好了。”六腿狗舔了舔自己有点发痒的狗爪子，紧接说，“人类不是有句很受欢迎的话吗，叫什么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孟塘耳朵动了动，他懂了但又不完全懂。忽地，他慢慢把脑袋从膝盖里抽出来，抬着一双黑沉的眼睛盯着自己苍白的手臂。
　　如果仔细看，他的手臂并非是皮肤苍白，而是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难以察觉的蛛丝，白砂似的包裹着全身，因此孟塘整个人看起来才显得病态白。
　　“可是，我蜘蛛的样子很丑陋……那样的话……”孟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样会吓着他的。”
　　“……”六腿狗微微一愣，作为一只狗，他本着头脑简单没心没肺的职责，可是此刻他觉得自己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了。
　　合着这小蜘蛛是个恋爱脑蛛啊。


第034章 蚕食-8
　　六腿狗看着床上的恋爱脑蛛, 顷刻间就语塞了，他自觉地闭了嘴巴，准备把自己的毛地毯搬出去睡。
　　毕竟他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那就是不和恋爱脑待在一起。
　　然而，六腿狗前脚刚走出一步, 身后的小蜘蛛不知道从蛛丝里听见了什么，反应十分激烈。
　　六腿狗把狗头重新转向房子里，它想看一下这小蜘蛛就在发些什么癫，一道疾风突然从身侧刮过, 把他的狗毛都吹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龙卷风跑房间里了。
　　等它醒醒神，发现房间里已然空无一人。
　　六腿狗摇晃了一下尾巴，后知后觉刚才那个“龙卷风”应该是小蜘蛛。
　　小蜘蛛跑出去了。
　　另一边的房间里，王旭正倾身抓住坐在床上姜盐的双肩, 他一副严肃又警惕的表情, 在一番左顾右盼后才缓缓靠近姜盐对他说：“我怀疑那个转校生是蜘蛛是有依据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吃晚饭时, 我发现他把地上的一根头发塞进了嘴巴里！”
　　姜盐把自己与王旭的距离重新拉开, 扔了一床被子给他, “这是你家你睡床吧，我打地铺。”
　　王旭：？？？
　　“我是说真的，我没有开玩笑！”王旭抓住姜盐扔过来的被子, 对方却毫无波澜, 他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头，思考自己究竟是忘了什么。
　　“我没有不相信你。”姜盐说, “你的那条狗其实就证明了一切，和你之前发给我的新闻对应, 现在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污染、然后变异。”
　　“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你说孟塘是在刻意接近我，他接近我图什么啊？”姜盐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当时王旭也给他提过“我觉得那个转校生是有预谋地在接近你”，之后姜盐问为什么，王旭又支支吾吾没个解释。
　　虽说王旭是他的好友，但姜盐也很矛盾，他觉得孟塘挺可怜的，不至于是什么有阴谋的坏人。
　　王旭抓了下脸，有点苦恼，蓦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能证明自己言语的有力证据，表情瞬间明朗起来，“哈，差点忘了，我的房子是装了监控的，客厅就有一个，我给你去调！”
　　见王旭出去了，姜盐想了下也跟了上去，只是他刚走出房门时和孟塘差点撞上了。姜盐微微一顿，“你还没睡啊？”
　　孟塘银白色的头发被白炽灯光投落下一片昏黄的光晕，他站在房门前微微垂下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但姜盐看见他张了张嘴巴，弧度很小，明显是有话想说都不知为何又生生咽了回去。
　　姜盐暗自叹息一声，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孩，即便这小孩的资料卡上明明白白写着十八岁。
　　片刻，姜盐帮孟塘打开房门，他说：“你先进去吧，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哎呀我的监控怎么白了呢？”
　　倏地，王旭的声音从客厅的方向传到了这里，灯光下孟塘的耳朵动了动，沉在阴影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不过姜盐并没有看见，他听到王旭的声音后问了句，“你刚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王旭愁眉苦脸地走到姜盐身边，他刚张了张嘴，目光瞥见姜盐旁边的孟塘顿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犹豫了起来。
　　姜盐见他不说话，心知肚明这人还芥蒂着孟塘，于是他转头对那个银白发少年说，“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会叫你。”
　　从小蜘蛛的认知里看，他以为姜盐是要赶自己离开，让他难过了好一阵子，直到姜盐把那句“明天早上我会叫你”说完后，他微微下垂的脑袋动了动。
　　姜盐没有丢掉他。
　　小蜘蛛又开心了起来，虽然他很想和姜盐一起睡觉。
　　没有姜盐在身边，小蜘蛛会失眠的。
　　“好吧。”
　　孟塘说了句，然后依依不舍地回了房间，反正监控里的证据已经被他消除了，那个坏男人不会破坏姜盐和他之间的感情了。
　　被当作坏男人的王旭见人走后，幽幽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监控刚好在我们吃晚饭的那一段坏了。”
　　姜盐拖着疑惑的尾调“嗯？”了声。
　　王旭抓了把头发，面色有些憔悴，一张白日还明媚的男高脸此刻阴云密布，刚好与外边的瓢泼大雨形成对应，“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
　　王旭还在碎碎念着，“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觉得一定是有人在中作祟。”
　　姜盐抬了下眼，“多年的经验？是指你看的那些侦探片？福尔摩斯还是柯南？”
　　王旭努努嘴，忽地似乎放弃了对孟塘的侦查，说道：“算了，反正只要他一直接近你，总会有露出破绽的那一天。”
　　嗯，也不算完全放弃。
　　姜盐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对他过分在意了。”
　　他本来想用偏见这个词语的，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其他委婉些的说辞。可在王旭耳朵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意？”作为bl漫骨灰级爱好者的王旭把姜盐的话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看上他了所以才要查个水落石出？”
　　王旭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姜盐的表情十分震惊，“我那是在意你啊！我真的很怕你被他骗。”
　　这回换姜盐懵逼了，他用一副天然呆的样子问：“你在说什么？”
　　王旭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姜盐的肩膀，不明所以地说：“傻孩子，除了课本上的东西，也要多了解了解别的东西啊。”
　　“也算是为了你自己的幸福。”
　　王旭说罢，做出个极其潇洒的动作转身走进了房间，姜盐还有些微愣，显然有些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领域。
　　窗外的雨滴答滴答的响，困意渐渐袭上了脑海，姜盐回到房间时王旭已经打地铺睡熟了，很明显把睡床的机会给了他，让他不容抗拒。
　　虽然先天性的家庭因素导致他长期处在黑暗里，但后来遇见的这些个朋友简直是照进他深渊里的光。
　　姜盐心中暖流淌过，他抿了抿唇，正准备关灯时听见王旭嘴里喃喃着什么，他认真听了一下，似乎是一句“妈，我要吃红烧排骨”，于是姜盐无声地笑了下。
　　然后灯灭了，黑暗瞬间如同潮水般淹没整个房间。姜盐也在一瞬间陷入失明状态，不过很快他的眼睛恢复了可见度，月光透过蒙蒙细雨洒了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朦胧的光晕。
　　姜盐揉了揉眼睛，他走到床上躺下，在他意识消失时，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条钢丝从窗框、墙面、地板……一直刮过一样。
　　可是他的眼皮实在太沉重了，已经无法支持他睁开去一探究竟，于是很快他就睡着了。
　　房间里此起彼长的响起两道呼吸声，一道是早已睡下的王旭，另一道是刚睡的姜盐。但很快，又有第三道呼吸声在略微狭窄的空间里出现，只是稍微微弱一些，不像是人的。
　　大雨夹杂着雷鸣轰隆隆的落下，却怎么也吵不醒房间里的两人。于是小蜘蛛这才放大胆子从窗户边跳下了地板。
　　它一双璀璨的绿眼睛在黑暗里格外耀眼，走在地板上像一盏拥有自我意识的提灯，只不过这盏灯淋了雨，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把地板都洇出了几道水痕。
　　小蜘蛛甩了几下身体，将黏在蛛毛上的雨水都稍微都干净了一些，它睁着湿漉漉的眼珠望着床上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人儿，小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下。
　　身上黏糊糊的真难受，尤其是带着一身雨水的它不能立即去抱他的姜盐，这样会把对方也弄脏的。
　　其实一开始它是想从房门缝隙里钻进来的，可谁知王旭家房间的门缝太小了，除非它能把自己压成二维生物，否则根本进不来。
　　于是它又只能灰头土脸地穿越过大雨爬窗了。
　　生活不易，蜘蛛叹气。
　　也许是淋雨太久了，蛛毛一时半会儿竟然弄不干净，小蜘蛛抓耳挠腮地看着房间，很快它锁定了目标。
　　要不是王旭今晚姜盐一定会选择和他睡的！
　　本来小蜘蛛还幻想着能用人形态和姜盐睡觉，这样就能够大面积接触姜盐了，就不用花费好大力气才能感受完姜盐每一寸皮肤。
　　回想起之前做蜘蛛的时候，为了更进一步感受姜盐温暖的肌肤，它只能迈着八条小短腿一点点地亲过身下人儿的每一寸，在对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对于每个蜘蛛而言，这都是标记伴侣的必要步骤，尤其是它还是只占有欲强的小蜘蛛。
　　思绪回归，小蜘蛛顶着一头雨水急冲冲地跑到地板上睡觉的王旭身边，他用对待情敌的眼神凶狠地看着这个人类，接着一把拉过盖在这人身上的被子，再当作搓澡巾一样把自己浑身上下的蛛毛都擦干净了。
　　被夺走被子的王旭感受到一阵冷意，他闭着眼睛哆嗦地去摸身上那个消失的被子，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但同时他也打了个喷嚏。
　　而罪魁祸首小蜘蛛早已经溜进了姜盐温暖的怀抱里。
　　它贴在姜盐松开几颗纽扣后露出的胸膛前，胸腔里的心脏跳动把小蜘蛛的心也勾得一动一动的，直到后来一人一蛛的心跳频率竟然在了同一条线上。
　　小蜘蛛对着萦绕在姜盐身上的香味猛地吸溜一口，然后露出一个餍足的表情，今天也是很满足的一天了。
　　可是真的好想用人类的模样和姜盐贴贴啊。
　　据说这样是人类对待伴侣的流程。
　　小蜘蛛还是希望成为一个合格的人类，也许只有这样，姜盐才有可能喜欢他……的吧？
　　胸前传来一阵痒意，像是有什么毛虫在身上乱爬，睡梦迷蒙的姜盐皱了皱眉，下意识用手顺着知觉摸向痒处。
　　然后什么东西被他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姜盐习惯性地先捏了一下，这东西长了好多毛，又软又硬的样子。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潜意识告诉姜盐应该把那东西扔掉，于是他也这样做了，只是手刚伸出被窝后就不动了。他又陷入了更深的梦境，仿佛刚才的是另一个略微惊悚的梦。
　　也还好姜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让小蜘蛛免于苦难，之前在姜盐的房间里时，它也总是被姜盐误丢，大晚上的它不得不自己重新爬回去。
　　昏暗的房间里，小蜘蛛从姜盐的爪子里挣脱开后，它用八条腿抓住姜盐的几根手指，将人的手掌重新放回温暖的被窝。
　　不能让姜盐受凉了，冻着手也不行。
　　完事之后，小蜘蛛又摇头晃脑地溜进姜盐的胸前，它亲密地贴在那处肌肤上，忽地，它看见两颗粉红色的樱桃。
　　小蜘蛛用毛绒绒的爪子挠了挠脑袋，这两颗樱桃一样的东西用人类的话来说，是……乃子？
　　听说是可以嗦的。
　　嗯……毕竟樱桃也是可以吃的。
　　那就……嗦一口？


第035章 蚕食-9
　　小蜘蛛鼓起勇气, 爬到红樱桃旁边正准备下嘴时，暴雨夜里突然响起一道道震耳欲聋的雷鸣，歇斯底里得犹如猛鬼来袭。
　　电光火石间, 原本黑暗的楼层不约而同地亮起了灯光，包括小蜘蛛所在的房间。
　　灯是王旭打开的, 他被雷鸣声惊醒了，此刻正满头大汗，一副才从噩梦中逃出的狼狈样子。
　　姜盐也在那声惊雷中醒来了，刚睁眼一束灯光刺入眼球, 他下意识抬手遮挡，直到眼睛适应了光感才放下。
　　“怎么回事？”
　　现在才凌晨三点，姜盐很快，嗓音拖着慵懒调子。
　　王旭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说, “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世界末日到了, 怎么打这么响的雷啊, 吓死我了。”
　　姜盐看了眼窗外, 对面建筑也亮了一片, 窗户边还隐约站着几道人影，似乎也是在看外边发生了什么。
　　天边乌云滚滚，一闪即逝的雷光从眼前划过, 许多胆小的人立即捂住了耳朵, 生怕下一道雷在耳边炸开，然而这道雷迟迟没出现。
　　“我觉得最近的天气是有些古怪。”
　　王旭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手机, 他滑动着屏幕试图从上面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结果新发的帖子都是在质疑此刻的鬼天气, 并没有一个人能解答。
　　姜盐轻轻“嗯”了声，低头的瞬间瞄见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钻进了被窝，他微微一怔，立即把被子掀开，然而里面只有自己的双腿。
　　难道是看错了？
　　也许是太困了，导致眼花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气忽然又正常了起来，大雨依旧连绵不断，但睡梦中的那道诡异得吓人的惊雷并没有再出现过了。
　　于是世界又暗了下来，建筑中的人们又洗洗睡了。其中也包括姜盐，他抬头看了眼站在灯开关处的王旭，说：“睡吧。”
　　“行。”王旭按下开关，房间再度恢复黑暗。
　　正准备钻进被窝的姜盐忽然问：“对了，你家没蟑螂什么的吧？”
　　王旭顿住拉被子的动作，黑暗里的眼睛露出迷茫的表情，他略微慢一拍地说：“啊？”
　　稍微清醒一些后，王旭一拍拳头，说：“蟑螂？怎么可能。就算有也被我家狗吃了，你放心大胆睡就行。”
　　“不对。”王旭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他望向床上的姜盐，问：“你看见什么了？”
　　姜盐也没隐瞒，如实说：“我睡觉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乱爬。”
　　“什么？！”王旭闻言，立马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他拿着手机爬向姜盐的床，手中的电筒刻意避开姜盐的眼睛，朝四周照去。
　　“你别动我检查看看。”王旭一把掀开姜盐的被子，然后全神贯注地检查起来，连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对方如此谨慎认真的模样搞得姜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明明只是随口一提，也许只是做梦梦到的奇怪生物。
　　这一遭让躲在姜盐身上的小蜘蛛提心吊胆起来了，此刻它正在与王旭的手电筒展开一场激烈的战斗。
　　它不能被手电筒照到，否则它就完了。
　　这个王旭真可恶啊，屡次打扰它和姜盐。
　　最后，小蜘蛛迫不得已一头钻进了姜盐的裤子里，它吐出蛛丝覆盖在姜盐的腿上，把自己与姜盐的小腿皮肤隔绝开来，以防止姜盐感到痒意。
　　“没有，怎么会没有。”
　　找了一圈的王旭有些失神。
　　姜盐：“也许是我看错了，先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王旭眯了眯眼，忽地盯着姜盐的裤子不动了，话说……他刚刚看见有什么东西钻进姜盐的裤子里了。
　　姜盐见他盯着自己，问：“怎么了？”
　　王旭摸了摸下巴，“你……”他想问姜盐能不能脱裤子，可是毫无理由让对方这么做会很奇怪，又显得自己很流氓。
　　“难道真的有蟑螂？”姜盐问。
　　王旭愣了下，忽地关了手电筒，“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想是不是那个人变成蜘蛛钻你这里来了。”
　　姜盐笑了声，“你是说孟塘？他变成蜘蛛跑我这里了？那这可真有意思了，他现在应该在隔壁睡觉。”
　　“在不在隔壁这可不一定。”
　　“怎么？你还想过去敲门？”
　　王旭确实有这个想法，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话说刚才那么大雷声，这小子还睡得那么稳，有点可疑啊。”
　　“他可能是累了吧。”姜盐说。
　　王旭哼笑一声，“也就你这么替他找借口了，话说你对他的关系有时候可真让我嫉妒，明明我们认识最久，你却总向着他。”
　　姜盐听后，恍了下神。
　　好像……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下意识地对那个叫孟塘的人有种奇怪的亲近感。
　　也许是孟塘看起来太可怜了？
　　也许是来自上一场梦里，一个同样叫孟塘的人？
　　还好王旭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他躺回自己的地铺，懒洋洋地说：“我开玩笑的，善良是挺好的，可是有的时候被人骗了利用了就不好了，不过也没关系，我和苏泽会保护你嘛，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姜盐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实际上暴雨夜光线昏暗，月光渗不进来，他的视线里只有一片黑暗，什么都不看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那么快闭上眼睛而已，即便耳边已经响起了王旭睡熟的呼吸声。
　　时间在不经意间又流逝了好些，姜盐也终于困了，然而他正要闭眼时，却听到一阵很细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是苍蝇一样的生物拍动着自己的翅膀，或者某种毛虫为了移动而摩擦过地面发出的动静。
　　紧接着，他感受到头发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下意识僵硬了身体，转动着眼珠子试图去盯自己的额头。片刻，一只黑色生物从他发梢尖端探出了脑袋。
　　——那是一只蜘蛛。
　　近距离的观察使姜盐看清了头上这只蜘蛛的全貌，八只眼睛八只腿，黑色蛛毛覆盖了全身，毛发并不茂密，相反几乎能看清每一根，胸部长着一团白色的绒毛，像塞了棉花。
　　它往前又爬了几步后，姜盐又注意到它的蛛背上纹着一个诡异的花纹，像狰狞的灰褐色花朵。
　　可又让人感到十分熟悉。
　　忽地，姜盐记起来了，他寄宿在亲戚家的那个房间里的天花板上的蜘蛛网的形状，似乎就和蜘蛛背部的花纹一样。
　　然而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此刻姜盐竟诡异的和这只蜘蛛对上了眼睛。
　　按理说姜盐是看不清蜘蛛的眼睛的，毕竟那么多只又都那么小，但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被赋予给了姜盐，他发现自己此时的视力格外之好，足以从蜘蛛的八只眼睛中看见自己的人影。
　　姜盐莫名惊恐了一下。
　　扒拉着他头发的小蜘蛛似乎也震惊了一下，它也僵硬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小蜘蛛没想到姜盐还没有睡觉，它本来是想爬到姜盐怀里的，结果蜘蛛腿还没迈出去就和一对人眼球对上了视线。
　　真是吓死蜘蛛了。
　　被发现了怎么办？
　　小蜘蛛企图掩耳盗铃，它不动，姜盐就不会发现它。
　　“滴嗒——滴——嗒”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屋里的气氛却开始诡异起来了。
　　最后，小蜘蛛和姜盐僵持许久后率先败下阵来，它主动在姜盐的视线下圆溜地自己从窗户下把自己“丢出去”了。
　　姜盐目睹这一切之后擦了擦眼睛，接着眼皮一闭，立即睡着了。
　　兴许他刚才真是在做梦。
　　少年刚睡着，小蜘蛛又浑身湿漉漉地沿着窗户爬了进来，雨滴把它的黑色绒毛都弄得黏糊糊的，粗长的蜘蛛腿上也沾满水珠，怎么抖都抖不掉。
　　但是这次小蜘蛛已经失去耐心了，它没有多余的时间再用来擦拭自己的身躯了，因为天就要亮了。
　　而今晚发生的太多变故使它并没有和未来伴侣展开日常的亲密接触，这让它十分烦躁，尤其是房间里还有第二者的出现让他有种领域被侵犯的不适感。
　　于是，小蜘蛛直接在房间里幻化成了人形，一抹银白色的身影映在身后的玻璃窗上，他略微机械地迈开双腿走到床边，然后俯身掀开被子一角后，将自己生硬地塞了进去，与被子里另一具温暖的身躯吻合在一起。
　　孟塘感受着姜盐心脏的跳动，把属于他的那颗心脏也带动起来，只是节奏更加剧烈一些。
　　在一缕微弱的亮光之下，一双漆黑的眼睛逐渐浮现出了兴奋到癫狂的血色，那是来自孟塘的，在无人知晓的时间里，小蜘蛛向来是放纵自己的感情的。
　　白日越谨慎越胆怯，夜晚越疯狂越放纵。
　　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红唇，孟塘如同被天使引诱的魔神，不受控制地靠近、接着越发堕落的深吻住了那双唇。
　　孟塘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把某种香甜带入口中，随着液体越多，他越陷越深，明明带毒的是他这只蜘蛛，可真正中毒的也是他，而下蛊者就是面前这个人类，他命中注定的爱人。
　　蓦地，对方似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咬他的嘴唇，下意识往后面躲了躲。
　　这让孟塘有些不开心了，无师自通地伸手揽住了对方清瘦的腰，把人往前一带桎梏在怀里，接着又你追我赶的继续吻了上去。
　　从那双红唇沿着纤细脖颈到白皙的胸前肌肤，他吻过对方每一寸皮肤，似乎是想把对方所有地方占为己有，又或者是在做某种标记，为了警告那些试图接近自己伴侣的情敌们。
　　呼，好软，好甜。
　　还想亲，再亲一会儿。
　　姜盐白天的时候好可爱，睡着的时候更可爱。
　　顶着人类皮囊的小蜘蛛孟塘痴痴地想，然后用舌头继续舔/掉从伴侣口腔里溢出的唾液。
　　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


第036章 蚕食-10
　　白昼的光撕破云层倾泻而下, 将城市建筑和街道笼罩了一层光辉，地面流淌着的雨水被光吸收了许多，行人脚印从不大的坑洼处踩过。
　　姜盐把房间里的窗帘拉开, 一束阳光直射眼球，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身后的王旭也在闹钟响起的第二道铃声时起了床，“真不想上学。”
　　王旭揉了揉眼睛，他顶着昏沉的脑袋，眼皮仅仅掀开一条缝, 就开始扯过一旁校服往身上乱套。
　　一直没套进去，姜盐见状说了句，“你往袖口钻干什么？”
　　王旭“哦”了声。
　　“我去叫孟塘起床。”姜盐说后走了出去，留下王旭还在和校服对决。
　　“叩叩——”
　　姜盐敲了敲门。
　　“我醒了。”里面很快响起回应，快得几乎让姜盐怀疑房间里的人早就醒了, 之所以不出来就是在等他过来敲门。
　　姜盐看了眼手机屏幕, 现在是早上六点四十五, 学校早自习是七点二十开始, 还有大概半个钟头。
　　姜盐收拾好自己后把客厅里两人随便丢在沙发上的课本纷纷装进了各自的书包里。
　　他拉孟塘的书包时才注意到这人的书包款式竟然和自己一样, 只是颜色有点区别, 一个是黑色的，一个是灰褐色的。
　　巧合吗。
　　姜盐扯了扯嘴角。
　　实际上，孟塘本来是想照着姜盐的款式买一模一样的, 只是小蜘蛛有点轻度色盲, 把黑色与灰色弄混了，买回来后才发现两者还是有差异的, 为此小蜘蛛还懊恼了一阵子。
　　姜盐在客厅里等了五分钟，房间里的两人总算是收拾好了, 同时在两边的房间里走出来。
　　然后王旭和孟塘在走廊相遇，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孟塘看对面的人时面无表情，王旭看孟塘时好比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总之，两个人都看不顺眼对方，要是姜盐不在，这俩估计能打起来。
　　王旭抓了把头发后加快速度走向客厅里的姜盐，从他身边拎过自己的书包后说，“走吧，我现在好饿。”
　　姜盐点头，把书包递给动作稍微慢了些的孟塘，“我们出去买早餐，你待会儿想吃什么？”
　　湛蓝天空下，潮湿的风从三人身边刮过，孟塘还在想，一旁推自行车的王旭先插了句，带了点埋怨，“怎么问他都不问我啊？”
　　姜盐瞥了他一眼，“你不还是小笼包吗。”
　　王旭听后嘿嘿笑了笑，摸摸后脑勺不再说话。
　　孟塘作为小蜘蛛是吃不惯人类的早餐的，真要吃什么那也只吃得下生肉，其他的食物对小蜘蛛而言都很奇怪。
　　“我……”孟塘垂下的白色眼睫颤了几下，“我不用吃的。”
　　“不饿吗？”姜盐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他不强求，但还是带点担心地说，“可是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这是不好的习惯。”
　　不好的习惯吗？
　　孟塘心想。
　　他需要给姜盐留下很好的印象才行。于是，在几分钟后三人到达一个流动地摊时，孟塘指了指蒸箱里几个白花花的东西，和老板说：“我也要这个。”
　　姜盐的早餐是一个素包子和一个肉包子，孟塘拿了同样的。
　　“行嘞，二块五。”老板热情地回道。
　　孟塘摸了摸自己的校服裤兜，里面空空的，他的表情在瞬间有些凝固。
　　啊，买书包时把钱用光了。
　　那些钱是他当了一整天的店铺吉祥物获得的。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孟塘脸边伸过，接着是一道好听的声音，冷冷清清的，“钱我给了。”
　　滴嗒——
　　似乎有一颗小石头落进了孟塘的心海，把心腔里弄得波澜起伏，好久都不能平息。
　　王旭见了，幽幽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他是你儿子呢。”
　　“又是给他晚上铺床又是给他白天买饭。”王旭有点酸溜溜地说。
　　姜盐抬眸，没有否认，“我也可以给你当妈啊，乖儿子你叫一声？”
　　王旭瞳孔骤然放大，随后露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待会儿去学校我要给苏泽告状，姜盐你变了！”
　　姜盐没有说话，反而是孟塘在心里阴暗地想：才不是母子，是夫妻！
　　……
　　“话说你们听见昨天晚上打雷了吗？卧槽真的好吓人啊，耳朵都快给我搞裂开了。”
　　“就是就是，我家猫吓得把沙发都挠了好几个洞，今天一早醒来猫还缩在角落里跟死了一样。”
　　“别说了，我昨晚一直都没睡着。”
　　“昨晚上这么激烈，我还以为是世界末日来了，结果早上还是照常上学，苦恼啊。”
　　“铃铃铃……”
　　“嘘，别说了上课了，老师来了。”
　　大半的阳光透窗而入，光影将教室割成两半，喧哗声渐渐停了，任课老师走上讲台开始新一轮复习。
　　王旭日常不听课，在同桌苏泽和后桌姜盐两个好友之间来回横跳。
　　“苏泽，你听到没？”
　　苏泽睨了一眼同桌，很快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黑板，声音略微敷衍道：“你说打雷？”
　　“嚯，说得这么风轻云淡，看你脸上也没黑眼圈，睡得还挺香啊？”
　　苏泽说：“晚上插着耳机睡的，没怎么听到。”
　　“插着耳机？是在播放听力？”
　　苏泽点了点头，“不然呢，马上就高考了，上次测试听力又错了三个。”
　　王旭瞬间焉了，“行吧大学神，不打扰你了。”
　　“姜盐。”王旭转头继续找姜盐说话，却发现他正出神地盯着窗外。
　　王旭又喊了几声姜盐也没反应，第一次见这人如此走神，有点反常。于是王旭顺着姜盐的视线也看向窗户外面，然后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教学楼下朦胧的光晕里，孟塘站在那里，他微仰着头看向面前建筑的某个窗户，然后张了张嘴唇，似乎在说什么。
　　王旭没有看懂，但他猜姜盐应该读懂了，不然不会一直那么出神。
　　“你俩搁这眉目传情呢。”王旭先是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但他却见姜盐一脸严肃，疑惑倏地冲上心头，“你这是怎么了？”
　　姜盐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着王旭，“孟塘让我们快逃。”
　　“逃？”王旭一头雾水，他有点发懵，“你俩……逃？”
　　“不对不对。”王旭艰难地理着脉络，“他叫你私奔？不然你俩逃什么？”
　　“不是。”姜盐似乎在整理说辞，他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刚才孟塘说这里会有灾难发生。”
　　“哈？”如果是姜盐说这话王旭或许还会认真想一下，可惜姜盐是在转述孟塘的话，王旭并不喜欢孟塘，于是感到很可笑，“难不成世界末日还真要来了啊？那我们岂不是不用读书了。”
　　姜盐没说话。
　　王旭努努嘴，“话说为什么他说世界末日你就信了，我说他是个怪物你就不信？”
　　姜盐还是没说话，但眼睛里似乎也充满了迷茫。
　　其实，刚才孟塘在楼下说的话，姜盐一开始也是很怀疑的，直到有什么画面突然窜进了他的脑海里。
　　起初，是学校仓库地底下不断冒出的菌丝，将所有校园器具都腐蚀掉了。然后是撕破水管往外钻出的黑色触手，带着粘液与棘刺，把路过的蚂蚁蝴蝶都卷入腹中。
　　以上画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涌入姜盐的脑海里，极富电影戏剧化，坐在教室里的姜盐并没有真切地见过，却总是感到一中诡异的真实感，仿佛这些事情即将发生，或者正在发生。
　　——末日正悄然而至，然后在一片和谐中突然爆发。
　　“可是，姜盐你并没有学过唇语啊。”王旭忽然说，“而且你不是近视吗？之前都看不清楼下的人，现在怎么就看清了，还知道他在说什么？”
　　被这么一提醒，姜盐仿佛才意识到有什么更超出寻常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发生。
　　是啊，姜盐竟然能看清楚楼下孟塘的样貌了。
　　而且刚刚孟塘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动嘴唇。可姜盐却感到对方在说话，并且还在离他很近的距离，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话的。
　　所以刚才姜盐才那么走神。
　　意识到这一点，姜盐再次望向窗户外面，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视力又模糊了起来。
　　孟塘已经不在楼下了，因此姜盐转移视线去看其他路过的学生，结果人像十分模糊，就连远方的梧桐树也只能隐约瞥见一个轮廓。
　　忽然间，姜盐想起来了什么。
　　刚才和孟塘对视时，他并不是实力突然变好了，他其实只看见了孟塘，或者说在一片朦胧的事物中只清晰的锁定了孟塘这个人。
　　只有孟塘这个人对准了姜盐的焦距。
　　姜盐忽地感到脑袋有点乱糟糟的，是比写理科题目还纠结的情绪。
　　一旁王旭见姜盐面色有些痛苦与挣扎，暗自叹息一声。他现在愈发坚信孟塘不是个正常人了，别有目的的接近姜盐，挑拨离间不说，还把姜盐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也跟着疑神疑鬼起来。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王旭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揪出孟塘这个怪物的尾巴，把他的好友解救出来！
　　然而想法刚成形，教室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吼，紧接着楼上楼下都传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像是地震来了。
　　“今天几号啊？有什么演练是我们班没通知的吗？”
　　班长带头说了句。
　　任课老师刚才去了厕所还没有回来，所以现在班里全是一群迷茫的学生。
　　“出去看看嘛。”有人说。
　　然后有人出了教室，但也有人站在窗户边露出惊恐的表情，抬手指着某个方向颤抖着嘴唇，迟迟说不出话来。
　　姜盐注意到异常，转头看向左侧的窗户，刹那间他也惊住了。
　　只见远方原本橘暖色的阳光已然被一片大雾替代，不知何处出来的白雾正缓慢地向校园涌来，犹如一头会吃人的怪兽，而那些在校园外过路的行人在进入大雾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至于校园里的学生则仓皇地往教学楼中心聚拢，可这时又有人发现教学楼外侧墙壁上被一群奇怪的生物覆盖着——那是宛如爬山虎一样的植物，但更加凶狠、长满棘刺，从建筑底下的土层向上破开，沿着墙皮不断往上爬。
　　很快，一楼的出入口被这种粗长的绿色植物以网状堵住了，还游散在外的学生只能往其他地方，食堂、宿舍、图书馆等逃窜。
　　“卧槽，还真世界末日了啊。”
　　王旭也看见了这些异常，他扯了扯身边苏泽的衣服，目瞪口呆地说：“……专家说的是真的啊。”
　　在班里疯狂的学生中，他们仨还算镇定的那一批了，其中苏泽抱肩说：“那个叫孟塘的有预知能力？”
　　王旭一愣，忽然想起来孟塘之前的警告，而他只当作恶作剧，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我们需要躲吗？”王旭挠了挠头，他现在有些迷茫了。
　　姜盐看着某处略微出神，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脑海里，对了，如果孟塘提前知道，那他现在跑哪儿去了。
　　“你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吧，我去把孟塘找过来。”
　　姜盐说完从教室后门跑了出去，王旭刚张了一半的嘴又收了回去。
　　“草，门都给堵了，怎么出去啊？”
　　“同学们不要慌张，听老师安排！”
　　“这tm都世界末日了还安排个屁啊。”
　　“……”
　　走廊已经乱作一团了，姜盐小心翼翼地穿梭着，他偶尔往栏杆外瞥了一眼，发现原本以校园为中心不断涌来的大雾忽地没动了，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力，没有再展开下一步吞噬了。
　　这应该是好事，可一种不安感还是在姜盐心中升起。
　　他的心脏莫名加速，还伴着隐约的抽痛感，刹那间他猛地顿住脚步，骤然刮起的狂风灌入走廊，将姜盐的碎发吹得凌乱。
　　“啊啊啊快跑！快躲起来！”
　　“妈的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啊，痛死我了。”
　　姜盐闻声抬头，只见一群苍蝇……与其说是苍蝇，不如说是苍蝇的变异体，浑身长满细密的尖刺，眼睛是诡异的绿。
　　这些生物正发疯了似的扑向乱跑的学生，用浑身的尖刺、利齿撕咬着看中的猎物们。
　　在一片混乱中姜盐也被咬了一口，白皙的皮肤瞬间红肿起来，神经像是中毒了般带着灼烫的烧裂感。
　　“姜盐。”
　　忽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发愣的瞬间，那人已经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对方的手指十分冰冷，仿佛镀了一层冰碴子，与姜盐滚烫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
　　“往我这里跑。”
　　姜盐回过头，猛地对上孟塘的眼睛，那双漆黑的、又充斥着深厚的、易见的特殊感情的。
　　很像以前小女生找他讲题时，害羞着脸、胆怯着声音、眼神躲闪却又爱意明显。
　　回想起之前王旭讲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孟塘对他意图不轨，让他小心谨慎。
　　那时姜盐只觉得都是两个男生有什么好防备的，加上孟塘实在让人疼惜，他对待对方就像对待某个可怜的小弟弟一样。
　　毕竟对比起家里那个嚣张且目中无人的表弟姜闹，孟塘可就太乖了。
　　然而现在，姜盐似乎是第一次看清对方眼中的情绪，他……开始动摇了。
　　犹疑的时刻，他已经把手臂从对方手指里抽了出来。
　　这一举动让孟塘一惊，脸上是不解、以及一点受伤的表情。
　　而在做出这样的动作后姜盐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周围的情况吓糊涂了，怎么开始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抱歉，我还有点惊魂未定。”姜盐解释了句。
　　好在孟塘没有太计较，朝姜盐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哦哦，现在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第037章 蚕食-11
　　孟塘又轻轻抓住了姜盐的手, 刚才是抓的手腕，这次直接和他十指相扣，皮肤上传来的触感让姜盐心中划过一丝怪异, 也惊觉眼前这人的胆子要比印象中大了不少。
　　“姜盐，我们躲起来吧。”
　　孟塘用温和期待的声音说。
　　“好。”姜盐顿了顿, 又说，“但是到哪里呢？他们说出口都被奇怪的植物堵住了。”
　　孟塘轻松地笑了下，说：“这样啊，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也许会安全一些, 我们去那里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只巨大、丑陋的触手状生物打破教室里的玻璃窗，接着肆意地攻击着还留在教室里的人
　　有的学生已经吓傻了，甚至忘记了逃跑，直到那根触手伸到眼前才惊恐地叫喊起来, 歇斯底里的像是夏季的蝉。
　　可惜原本在教室外疯唱的蝉也被这些怪物吞掉了, 现在只剩下了呼啸的风、玻璃碎裂声、以及疯狂逃窜的脚步声。
　　姜盐被孟塘硬拉着跑, 对方的手冰冷且充满力量。这也是姜盐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这个人。
　　之前姜盐还感觉孟塘总是一副病殃殃的、十分胆怯的样子, 可面对现在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 其他同学都陷入慌乱, 只有他表现得十分淡定。
　　这让姜盐格外注意。
　　虽然姜盐明面上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在被海水淹没的最低下, 是他刻意忽视的恐惧感。
　　在疑似灾难爆发的时刻, 是个正常人多少都会有害怕的情绪，所以姜盐也不例外。
　　但孟塘不一样, 姜盐明显感受出来这人并没有把此时的遭遇当作一回事。就刚才握手的瞬间，姜盐碰到了对方的脉搏, 很稳定，心跳是不会骗人的。
　　思考的时候，姜盐已经被孟塘拉进了一间教室，这间教室的窗帘已经拉完了，把门关上后里面就彻底看不见了，全然漆黑一片。
　　但孟塘始终握着姜盐的手，这让处在黑暗里的他有了一些慰藉。
　　“不开灯吗？”
　　“不能开，不然那些东西会闯进来的。”
　　姜盐在黑暗里摸索到一张凳子，他暂时坐了下来，身边的孟塘在这之后似乎也坐了下来，只不过他是坐在桌子上的。
　　原本身高相似的两人一下子被拉开了差距。
　　“你对那些东西很熟悉吗？”姜盐问，“之前也是你提前告诉我说有危险要来了，让我赶快跑。”
　　孟塘没有否认，“可是你没有听我的。”
　　姜盐说：“因为这听起来……实在很奇怪，你应该懂的，毕竟我们不是在拍电视剧。”
　　孟塘摇了摇头，可是姜盐看不见，只能听到从黑暗里传过来的声音，“我不懂，不过这不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能保护你。”
　　姜盐微微拧了一下眉，片刻后才舒展开来，“那你知道外面的东西是什么吗？”
　　孟塘说：“是一些变异失败后的产物，他们已经没有了理智，所以才会发疯、然后攻击人。”
　　“不过这一切发生的确实有点突然。”孟塘想了想，继续说，“我觉得是背后有人在刻意操控。”
　　姜盐听得一头雾水，最后只说：“行吧，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需要找到一部手机报警、或者和外界取得联系。”
　　“没用的。”孟塘低头，他原本漆黑的眼珠子忽然泛起一些绿光，这是他原本的瞳色。他现在之所以冒着暴露的风险恢复一点原貌，主要是他想看清姜盐，而只有作为蜘蛛的这双眼睛能帮助他。
　　孟塘透过黑暗，视线径直落在握住的姜盐那双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精致得宛如博物馆里珍藏的艺术品，让觊觎了很久的他也瞬间起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是作为蜘蛛的他野心很大，他不仅想要藏住那双手，更想要把姜盐整个人都藏起来，只能有他一个人能看见、能触摸。
　　阴暗的想法在孟塘的脑海中产生，连同那双看向姜盐的眼睛也不再纯粹。
　　姜盐此时还不知道有更危险的东西近在咫尺，他担忧着还在外边的同学们、以及自己的两个好友。
　　不知道王旭和苏泽现在怎么样了。
　　“你刚刚说没用的，这是为什么？”姜盐微微睁眼，即便他什么都不能看见。
　　“我刚才看过了，手机没有信号的。”孟塘说，“而且外边大雾，进雾的人都没有再出来过了，你觉得还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说得确实有道理，只是姜盐还在拼着最后一点希望。
　　难道，真的要世界末日了吗。
　　姜盐还是不愿意相信。
　　明明昨天都还一切正常的，所有人都在刻苦学习，他也在夙夜匪懈地准备着高考，就是为了等待几十天后一个好的结果。
　　谁知道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最近总在做梦的姜盐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的一切也是一场梦，可他用另一只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后发现十分疼。
　　这不是梦。
　　蓦地，姜盐把自己的手从孟塘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下，他走到窗边准备把窗帘掀开一条缝来看看外面的状况。
　　谁料，身后传来孟塘十分紧张的声音，“别碰！”
　　但姜盐的手已经触碰到了窗帘，在对方说这话的同时已经率先拉开了窗帘。
　　然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窗帘后的哪还是玻璃窗，而是不知道覆盖了多少层的白色蜘蛛网，蛛网把原本在帘子后的整面窗户都吞噬得一点不剩。
　　看着这惊人的一幕，姜盐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往后面退了几步，然后他抵在了什么东西身上。微微偏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的孟塘。
　　孟塘虚抱着姜盐，同时伸手蒙住了怀中少年的眼睛，挑起一抹惆怅的声音说：“别看了，我们就这样待在这里不好吗？”
　　直觉告诉姜盐窗户边的所作所为都来自于身后这人，于是他本能地想从孟塘怀中挣脱开来，可孟塘气力实在太大，他一时半会儿竟挣脱不了丝毫。
　　“你……究竟是什么？”
　　姜盐终于开始怀疑起孟塘了。
　　但孟塘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卖乖装可怜的撒谎说：“我是人啊。”
　　“可是你的体温一直是冷的。”姜盐抛出藏在心中已久的疑惑，“还有你的头发，你不像是得了病的样子。”
　　孟塘微垂着头，将脑袋枕在姜盐的肩膀上，像某个小动物似的蹭了蹭，“姜盐，我只是想保护你。”
　　姜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他本来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孟塘并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情。只是孟塘成迷的身份让他有些头疼罢了。
　　“那你能告诉我，学校里那么多人，为什么你当初要选择和我做朋友？”
　　姜盐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之前他也问过，而孟塘给出的话题是“和他待在一起很像妈妈的感觉”，然后姜盐就猜测孟塘可能是缺爱。
　　不过，姜盐并不觉得自己给过孟塘什么关爱啊。
　　于是他认为之前孟塘的回答是在敷衍。
　　“我想听你的真话。”姜盐看着孟塘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
　　孟塘躲开姜盐的眼睛，他不想骗对方，于是说：“因为我喜欢你。”
　　姜盐听到这句话后愣住了，是……他想的那种喜欢吗？
　　“可是我们都是男生。”姜盐说。
　　孟塘眨了眨眼睛，他先是有点疑惑，然后又变得兴奋，似乎是抓住了一根希望的稻草，满怀激动地说：“意思是我变成女生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吗？”
　　为了谈好这场恋爱，作为小蜘蛛的孟塘还是主动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相关的知识。他学着如何做人、如何爱人，知道两个相爱的人在未来也会拥有一个爱情的结晶，但这需要两个异性才能完成。
　　原来姜盐是想要一个崽啊。
　　确实啊，他们的性别重复了，是让人有点头秃。
　　孟塘忽然有点头疼，他可能还需要一场变异，把自己转性，然后姜盐就会答应他们的恋爱了。
　　“你等等我，我可以变成女生的。”孟塘忽地抓住姜盐的双臂，他既紧张又激动地说，生怕下一秒姜盐就反悔了，即便对方本来就没有答应。
　　这一切不过是孟塘的臆想。
　　姜盐沉默了一下，“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我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面对孟塘的“胡言乱语”，姜盐有点艰难地开口，“你可能是孤单久了，错误地理解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孟塘却摇了摇头，“不，其实我，其实我是——”蜘蛛。
　　你会害怕的生物。
　　“什么？”姜盐没听清。
　　孟塘还是没能说出真相，转口说：“我以前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孤独地在房间里。那个时候我还很弱小，所以白天会把自己藏匿起来，只有夜晚才会偷偷出来，寻找吃的。”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搬进了我的家里。”孟塘断断续续地说，“我原本应该对有人闯进了我的地盘感到生气，可是我后来发现那个人和我一样惨，也没有家庭，但和我又不太一样的是，他很坚强、乐观。”
　　“我喜欢上了他的微笑，即便他活得也很艰难。”孟塘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有点出神地说，“总之，只要和他在一起时，我的心脏就会跳得很快，而我很喜欢这种感觉，让我感觉到我自己也有在活着。”
　　姜盐听得云里雾里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突然间，门口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把教室里两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那是什么？”姜盐盯着那扇门。
　　孟塘护在姜盐身前，“我不知道，可能是那些东西。”
　　进来之前，孟塘在门外也设下了一层蛛网，具体来说，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教室几乎都笼罩了一层坚韧的蛛网。
　　凡是靠近这个教室的不论任何生物都会被上面的蛛丝切割得体无完肤，但是现在有比他更厉害的角色出现了，把他的蛛网都弄破了。
　　门外的东西十分危险。
　　孟塘也开始变得警觉起来，做出一副防备的动作。
　　几秒钟后，教室门被“人”暴力拆开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蝎子，双目猩红，尾勾长着黑色锋利的刺，上面的刺还残留着血迹，把它整个形象衬得更加狰狞可怖。
　　孟塘忽然说，“姜盐，你走吧。”
　　姜盐盯着孟塘的后颈，那苍白的脖子上血管微凸，一层薄薄的汗液覆盖在上面，还把校服一角浸湿了。
　　……他是在紧张吗？
　　“不，我和你一起。”姜盐不可能丢下孟塘一个人逃走的，即便在场的是那个他很讨厌的表弟。
　　然而说完这句话，姜盐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孟塘把姜盐敲晕后将人放到了角落里，自己则暴露出原形与蝎子展开了剧烈的搏斗。
　　孟塘的蜘蛛体还是很猛的，尤其是这只蝎子坏了他和姜盐的好事，因此带着怒气的他战斗力更强了。
　　蜘蛛和蝎子都是带毒的生物，它们只需要找机会用毒放倒对方，这场战斗就可以基本告一段落了。
　　而小蜘蛛必须胜利，毕竟姜盐的命也掌握在他手上。
　　带着必胜的信念，两种可怕的生物殊死搏斗着，好在蜘蛛的变异次数够多，力量也变得更强，所以很快击退了蝎子。
　　蝎子被杀得连连败退，但恍然间，它眼睛一亮，似乎瞅见了一点反击的机会。
　　于是在后面的战斗中，小蜘蛛忽然发现蝎子的进攻方式有点奇怪，但就在它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一步了。
　　蝎子已经发现了蜘蛛战斗时一直刻意在把战场拉离某个角落，而那个角落里正躺着姜盐。它已经弄清楚了那个人类对蜘蛛的重要性，于是找准机会用尾勾扎向了姜盐。
　　它认为这是一个转机。
　　小蜘蛛发现这一切后用尽全力冲向了姜盐，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撞向了蝎子。
　　蝎子的尾勾与姜盐擦过，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但还是有血丝溢出。
　　小蜘蛛见状彻底发疯了，暴走似得将蝎子一下子撕扯得四分五裂，接着将那具残破的身躯从空中丢了下去。
　　四周倏地又恢复了平静。
　　教室里顿时只剩下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和一个顶着人类脑袋的蜘蛛精。
　　少顷，那只蜘蛛精低下了脑袋，它凑近少年嗅了嗅，一副很贪婪的模样，可当少年因为伤口的疼痛而皱起眉头时，它又露出心疼的表情，然后伸出舌头舔舐着少年皮肤上的血迹，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对方的痛苦一样。
　　然而姜盐中了蝎子的毒，也许将会命不久矣。
　　当然，小蜘蛛是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第038章 蚕食-12
　　姜盐醒来时,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雪花状绒毛似的东西覆盖整个视线。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然而腹部带来的疼痛感让他蹙紧眉头, 他低着头搜寻着痛楚的地方，瞳孔在触及某个地方时骤然放大。
　　他的肚子被绑了一层白绷带, 里面应该是裂开了，有一丝鲜红血迹渗了出来，伴着隐约疼痛感。
　　姜盐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很久，他的上衣不知道是谁扒走的, 他现在是赤着上半身，正一脸蒙圈地卧在一张“床”上。
　　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用蛛丝编造的一个形似床架的东西。姜盐屁/股下坐着的是一层软软的、富有弹性的东西，同时又有点黏稠，通俗来讲就是粘屁/股。
　　此时, 姜盐注意到第一时间看见的那些雪花状的东西竟然是蜘蛛网, 数量繁多, 几乎以一个环形将他围绕住了。
　　而他就包裹在蜘蛛网里, 扫描一圈四周, 没有可以出去的地方。
　　这里究竟是哪？
　　电流般的痛感在姜盐的脑袋里产生, 他皱了皱眉，被藏起来的记忆在顷刻间涌出来，他记起来自己昏迷前的一些事情了。
　　末日爆发, 学校被一些奇怪的生物袭击, 他和孟塘躲在一间教室里。然后一只巨大的蝎子袭击了他们所在的教室，孟塘让他逃, 他没逃，然后下一秒他感到脖后一疼, 接着失去意识昏迷了。
　　教室、蝎子、孟塘。
　　对了，孟塘呢？
　　姜盐猛地从“床”上翻下去，然后脚踩在一个绵软的东西上，险些让他摔倒。
　　他低头一看，发现床下的根本不是地板，是用蜘蛛网编织成的假地板，将他赤裸的脚心弄得黏糊糊的。
　　姜盐能感受到自己脚底板粘着的蜘蛛网、连同上面的纹路、冰冷的触感，全都一清二楚。
　　他沉默一下，把床上的一叠被子扯了过来。他把被子盖在前面的蜘蛛网上，眼见着不黏脚了，这才肯往前走。
　　姜盐每走一步，四周的蜘蛛网都会动一下，像是在往外传递什么信息，可是他并不知道。
　　他像走在冰天雪地里，用可见的范围去搜寻自己熟悉的人。
　　“孟塘。”
　　姜盐喊了一声，但是无人回应。
　　于是他又喊，“王旭，苏泽，你们在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姜盐忐忑不安，他甚至无法辨认时间，他很害怕末世已经摧毁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他成了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
　　来点什么吧。
　　什么东西都行。
　　姜盐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以及一点孤独。他远远地望着蜘蛛网形成的屏障，他开始害怕起来，害怕蜘蛛网背后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吃人的怪物四处横行，属于人类的骸骨凄凉地横在视线里。
　　也不怪他想象力丰富，毕竟这个年龄阶段的少年，给一点灵感就能幻想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姜盐缓缓蹲下，蹲在被子上，他悄无声息地把自己抱住，将脑袋深埋进膝盖里，呼吸又轻又乱，耳朵也因为复杂的情绪开始鸣出一串乱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阵奇怪的声音出现，姜盐都又有些困了，他竭力掀开眼皮，这时看见一双脚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姜盐抬头，映入视线的是孟塘那张熟悉的脸。
　　“发生了什么？”
　　姜盐有点发呆地问，一双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走过来的人。
　　孟塘银白色的头发和过于苍白的皮肤与四周的环境非常融合，几乎毫无违和感，就仿佛……他本来就生在这样的环境一样。
　　“世界末日了。”
　　孟塘边说边蹲下来抱住了十分脆弱的姜盐。
　　这一次他们置换了角色，孟塘不再是学校里那个总被欺负的怪异少年，他变成了能够保护姜盐的人了。而姜盐此时看起来脆弱极了。
　　“但是不用害怕，在我身边你会很安全。”孟塘勾了下嘴角，他向姜盐做出准备了很久的微笑。
　　据说笑容可以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对方感到舒适。
　　姜盐在孟塘怀里感到放松感，他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抓住身旁人的手臂，问：“其他人呢？”
　　孟塘的笑容凝固了一秒，“其他人吗。”他顿了顿，忽然带点天真又残忍地说，“他们都被怪物吃掉了。”
　　“这个世界……嗯，至少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心脏，姜盐感受到心脏又狂跳起来，他眼睫也颤得厉害，嘴里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咕咕。”
　　是姜盐的肚子在叫。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所以饥饿也是正常的。
　　只是现在这样的处境，饿着肚子会让姜盐感到一丝尴尬，尤其当他感受到孟塘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我给你找吃的吧。”孟塘盯着姜盐的肚子说，那里寸缕不着，瓷白的皮肤呈现在眼睛里，如果忽视那缠在腰上的白绷带，应该是一具很美的人体标本。
　　孟塘喉结上下滑动，他松开姜盐准备到外面找食物，然而姜盐很快抓住了他，用哀求又可怜的语气说：“能带我一起去吗？”
　　原本触不可及的人在这一瞬间像是跌落了神坛，孟塘看着脚边的漂亮少年，心中思绪复杂起来。
　　按理说，面对喜欢的人这样的表现，他应该心疼。可是现在孟塘却感到兴奋感，因为他们的地位终于“平等”了。
　　在怪物横行的世界里，人类不再是食物链顶端的强者，孟塘他终于也有了一席之地。
　　能被喜欢的人依靠，让孟塘感受到了自我的价值感。
　　“可是外面很危险的，你待在这里很安全的。”孟塘伸手摸了摸姜盐的脑袋，动作十分具有安抚性。
　　姜盐抬头看了看四周，有些不解地问：“可是这里都是蜘蛛网，会有蜘蛛的。”
　　“你很怕蜘蛛吗？”
　　如果是以前，姜盐只是怕大型蜘蛛，可是现在，不管是哪种蜘蛛都让姜盐感到害怕，毕竟现在世界上所有生物都开始变异，所以即使是小蜘蛛也会展露出十分狰狞的模样。
　　于是，姜盐点了点头，说：“怕。”
　　作为蜘蛛精的孟塘听到后很是失望，忽地，他用眼睛再一次瞥见姜盐肚子上的伤痕，以前读过的有关人类和谐之爱书籍上的知识渐渐出现在脑袋里。
　　一个想法在孟塘脑中诞生，他微笑着说：“你不用害怕，现在就只有蜘蛛不会伤害你了。”
　　“为什么？”
　　“因为——”孟塘顿了顿，在姜盐面前蹲下，他伸手用指腹温柔地抚摸过姜盐肚子上的一道冗长的伤痕，“因为你怀了蜘蛛的小宝宝啊。”
　　那些伤痕本来是蝎子留下来的疼痛，如今却被孟塘用谎言粉饰成别的，当然这可能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毕竟孟塘只是想让姜盐留在这里。
　　因此，要让姜盐不害怕蜘蛛并心甘情愿留下的最好办法，那就是让他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
　　怀了孕的妈妈就应该乖乖留在巢穴里，在此过程中，即便妈妈先前有多讨厌肚子里的生物，但毕竟是亲生骨肉，所以在待产期会想办法说服自己去喜欢上肚子里的东西的。
　　从孟塘作为蜘蛛对人类的认知来看，他觉得这样的解决办法很好，毕竟母爱是一个既强大又温柔的东西。
　　这是他从书上看到的。
　　加之孟塘本就准备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那么不管怎么样，母亲这个角色都非姜盐莫属了，然后他们还需要一个可爱的宝宝，这样的家庭才算完美并且长久。
　　孟塘睨着姜盐的肚子，那里并没有生命体，但他相信，未来会有的。
　　……
　　怀孕了？
　　然而，听到那句话的姜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有些惊悚地盯着自己的肚子，泛白的嘴唇有些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很久之前，他的两个好友也总调侃他明明一个男生，却心里细腻温柔，跟个男妈妈一样。
　　但这也只是玩笑话。
　　毕竟他是个实打实的男生。
　　男生也能怀孕，这也太离谱了吧？
　　但可能，姜盐感到自己的认知观又开始崩塌了。他突然间想起来此刻所处的世界不久已经够魔幻、够离谱了吗？那些生物都能变异，那他一个男生怀孕岂不是……也不是没有可能了吗？
　　姜盐心脏砰砰直跳，所以他是……也变异了吗？
　　可是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总不可能凭空就怀孕了吧？
　　他昏迷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姜盐陷入长久的自我怀疑中，身边的孟塘只感觉地看着，片刻后，银白发少年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可能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你怀孕了，所以感到异常饥饿。”孟塘说得一脸真诚，“你现在十分虚弱，所以待在这里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我……怀了蜘蛛？”
　　孟塘微微一怔，缓缓点了点头，“是，所以周围的蜘蛛网是来保护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听对方提起这个话题，本来还表现得十分镇定的孟塘有些站不住跟脚了，脸上的兴奋愈发深厚，他差点都抑制不住想要立即告诉姜盐，“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
　　可是这样，孟塘之前构建好的形象就会崩塌了。
　　因为姜盐的怀孕并非是自愿的，而孟塘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去说明，他现在还需要保持一个同为末日受害者的普通人类身份。
　　于是，孟塘说：“哦，我见过那个人……不，那只蜘蛛，是它从蝎子的手里救了我们。”
　　“但是以此为代价，它让你怀孕了。”
　　孟塘露出自责的表情，“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但是那种蜘蛛看上的是你，我……”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了，直到姜盐轻叹一声，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处境，说：“不怪你。”


第039章 蚕食-13
　　“那我出去找吃的了。”
　　“好。”声音微微一顿, 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姜盐又补充了句，“我在这里等你。”
　　听到补充的孟塘露出愉悦的表情, 他的姜盐开始依赖他了，于是孟塘朝姜盐微微一笑, 银白色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晃动，“我会很快回来的。”
　　然后孟塘走了，巨大的茧中只剩下姜盐一个人。
　　其实此刻的场景姜盐并不陌生，他曾经在梦里梦见过这样的地方, 只是那时他被蛛丝缚住双手与双脚无法动弹，不久后会出现一只人面蜘蛛缓慢朝他逼近。
　　在梦里，那只人面蜘蛛就扮演着他丈夫的角色。
　　少顷，姜盐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被拉得很长, 似乎是困得睡着了。也对, 毕竟他被迫昏迷了那么久, 像是经历了一个长久的噩梦, 眼下总算是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姜盐躺在只叠了一层薄被的蜘蛛网上睡着了, 薄如蝉翼的眼睫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在白茫茫的世界里，他安静得像个睡美人。
　　倏地，周围的蛛网以极小的幅度抖动了起来, 紧接着, 一抹巨大的黑色影子缓缓朝网中央熟睡的人靠近。
　　那是一只全身裹着粗长黑毛的蜘蛛精，它的胸前有一团白色的绒毛, 像是塞进的一团棉花。它大体上与蜘蛛的外廓都十分相似，除了那张还原度很高的人脑袋。
　　那是一张极似孟塘的脸。
　　“孟塘”踩着八条腿走近姜盐, 接着他俯身凑到姜盐的脸边，两颗墨绿的瞳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身边人，像在打量一位熟睡的爱人，视线透露着浓浓的情意。
　　顷刻间，周遭安静得过于可怖，“孟塘”伸出一只毛绒绒的蜘蛛爪抚摸上了姜盐的脸蛋，从那张美人般的脸、沿着脖颈一直滑向那平整的肚子。
　　梦里的姜盐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但没有敌意，这让他内心十分矛盾。直到那东西开始对他动手动脚，姜盐深深拧住眉头，他想要醒来，眼皮却仿佛被石头压着，压根睁不开。
　　“唔。”
　　姜盐毫无意识地呻/吟一声。
　　孟塘眯了眯眼睛，下一秒，姜盐醒了，一人一蛛目瞪口呆。
　　“……”
　　姜盐嘴唇动了动，向下瞄的视线在肚子上的一只毛绒爪子上停顿住，他顺着那只爪子又看见了那只蜘蛛精，他们的距离很近，因此它身上的蛛毛都被无限放大在视网膜里。
　　“你……”
　　按理说，姜盐应该感到恐惧，可是他现在变得十分麻木，也许是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也许是蜘蛛精的那张脸和孟塘很像，将他矛盾的心理扩大化了。
　　“你是谁？”姜盐随便问了句，实际他只是想找个话茬，明确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孟塘”说：“我是一只蜘蛛。”
　　姜盐脸色一僵，他没想到这只蜘蛛看起来可怖，思想却过于单纯，“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孟塘”日有所思地说：“我看上你了，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姜盐有点后悔问了，他转移话题，“外面还有其他人类吗？”
　　“孟塘”说：“外面是雾，雾里是其他怪物，至于有没有其他人类，我并不清楚。”
　　根据对方的描述，姜盐感受到外面世界的危险，可他想起来孟塘刚刚离开了，不免担忧地问：“我还有个朋友，他刚刚出去了，他不会有危险吧？”
　　姜盐并不知道面前这只蜘蛛精是孟塘，孟塘刚才着急离开其实只是为了换回蜘蛛这一本体。
　　听到姜盐在担心自己，“孟塘”掩饰住心中的窃喜，说：“我的小蜘蛛们跟着他的，他会平安归来的。”
　　姜盐半信半疑，直到眼前的这只蜘蛛精伸爪边抚摸着他柔软的发顶，边说：“但是作为我保护你们的条件，你要给我生可爱的宝宝。”
　　！！！
　　姜盐警觉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说：“我……真的能生吗？”
　　其实“孟塘”也不太确定，因为从人类的生殖系统来讲，姜盐这个男人是无法完成的，所以一开始“孟塘”是打算自己变异成“女”方，然后由他来给姜盐生下可爱的蜘蛛宝宝。
　　只是现在事态有变，母亲这个角色转交给了姜盐。
　　“孟塘”被这个问题困住了，但他还是先回应道：“当然可以。”
　　“你看这里，不就有我们的宝宝了吗？”蜘蛛精松开姜盐柔软的脑袋，继而将蜘蛛爪抚摸上少年的肚子，他说得有模有样，“你摸摸看，里面的宝宝还在动呢。”
　　姜盐的视线追随着“孟塘”的动作，对方说的话让他有点信以为真，他仿佛真能感受到自己平坦的小肚子里有生命在动，呼吸在顷刻间一滞。
　　“对了，你应该饿了吧，过来吃点吧。”
　　“孟塘”牵着姜盐的手往蛛网深处走，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新房间，这里终于不再全是蜘蛛网了。
　　里面有正常的床、沙发、鱼缸、冰箱、电视机，虽然空间还是封闭式的，但总算像个人住的了。
　　“面包、牛奶……”
　　姜盐看着“孟塘”打开冰箱，他用余光瞥见里面装满了食物，“孟塘”从冰箱里拿出了几块面包、一盘新鲜的水果以及一盒草莓味牛奶。
　　“孟塘”把食物递给姜盐，“冰箱没电所以不是冷的，可以吃。”
　　姜盐接过后道了声“谢谢”。
　　他实在是饿极了，所以没有拒绝蜘蛛精给的食物，他在床边坐下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等他吃完后，抬头一看发现那只蜘蛛精不见了，姜盐以为是它走了，心中的戒备感稍微减轻了。然而，就当他放松的瞬间，来自头顶的细微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姜盐猛地仰起脑袋，瞳孔在顷刻间骤然放大，他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垂挂的黑色生物，心脏跳得十分快。
　　原来，消失的蜘蛛精是上了天花板，此时它正用八条蜘蛛腿扒拉着天花板，蛛丝从尾部飞速吐出，它似乎……在织网。
　　蜘蛛精的感知能力很强的，所以它很快感受到了姜盐投过来的目光，手里织网的动作不停，只微微歪了歪脑袋，“还饿的话你就自己去冰箱里拿吃的吧。”
　　姜盐摇了摇头。
　　蜘蛛精见状，又说：“那你想看电视吗？”
　　不等姜盐开口，蜘蛛精就射出一条细长的蛛丝直奔电视机，很快，电视屏幕就亮了。
　　姜盐注意到画面上播放的是动物王国，他微微一怔，走过去想切换频道。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换成新闻频道，了解一下世界最近的状况。
　　可惜的是，姜盐发现这个电视机切来切去竟然只有动物王国这一个频道，其他频道要么蓝屏要么画面直接卡死。
　　“现在的网络信号都已经瘫痪了。”蜘蛛精的声音在姜盐耳边响起，“这个频道是我之前就下载好了的，因为我很爱看。”
　　话音一落，姜盐就看见屏幕里突然出现了两只动物交/配的画面。
　　“……”姜盐哽咽，还好他搜寻一圈发现床底下压着几本书，他走过去把书抽了出来，然后坐回床。
　　姜盐打算看书解闷，谁料这书都不是正经书，什么《人体艺术美学》《让配偶怀孕的101种办法》《温柔丈夫扮演守则》等等字眼让他很快红了脸。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姜盐有点纳闷究竟是谁在看这些，片刻，他意识到什么，抬头看了眼还在勤勤恳恳筑巢的蜘蛛精，一点疑惑漫上脑袋。
　　总不可能是这只蜘蛛吧？
　　话说，孟塘这么那么久都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姜盐有点担心，毕竟现在只有孟塘能带给他一些安全感。
　　“我那个朋友，他现在还没有回来。”
　　姜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有点担心他。”
　　天花板上的蜘蛛精终于停下了忙碌的动作，它转了转墨绿的眼珠子，里面的情绪捉摸不透，但说话的声音无不愉悦，“这样啊，那我帮你出去找他吧。”
　　“不过你要乖乖待在这里哦。”走前，蜘蛛精提醒道，“外面很危险，尤其是你还怀了宝宝的，会很容易死掉，所以千万不能出去。”
　　“一定要等我……我们回来。”
　　“好。”
　　房间里又清静了下来，姜盐平躺在床上，他盯着满是蛛丝的天花板，像是雪花覆盖了整个上空。
　　恍惚间，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姜盐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见过这样的天花板。
　　他的家！
　　姜盐想起来了，末世前他房间里的天花板上也有这样的蜘蛛网，结构和花纹都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毕竟那样花纹的蛛网他只见过那么几种。
　　一是一直存在于房间里的天花板。
　　二是学校里的窗户边。
　　三就是这里。
　　一些想法在心里产生、随后自动结合。他突然发现了事情奇怪的地方，家里的蜘蛛网永远消除不掉，可他却从来没有在家里见过蜘蛛，相反欺负他的表弟总是被蜘蛛吓唬。
　　然后是学校窗户边出现的蜘蛛网，似乎只有他所在的那面窗户会有蛛网，以至于每次劳动委员打扫教室时，总会唠叨一句“姜盐你不会揣着蜘蛛上学吧，怎么每次你座位边都有那么多蜘蛛网”，但那时姜盐并没有放在心上。
　　蜘蛛……孟塘……
　　姜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的，但直觉告诉他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突然间，姜盐想到了什么。
　　刚才那只蜘蛛精的脸和孟塘极其相似，这……不一定是巧合。
　　所以，孟塘就是那只蜘蛛精吗？


第040章 蚕食-14
　　猜疑在姜盐心中萌芽, 回想起过往种种巧合，以及很久之前好友王旭的警告，似乎这些时间里他总是处在一种被蒙骗的情境里。
　　房间里, 姜盐有些坐不住了。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孟塘”的话就不一定可信了, 外边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也就无法知晓了。
　　姜盐垂眼，陷入一阵思考。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只能到外边去看一眼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样的行为虽然有点作死，但——
　　对“孟塘”的不信任感已经在姜盐心里急升, 他开始想念自己的两个好友，于是在深思熟虑后，他沿着满是蛛网的房间搜寻出口。
　　几分钟后，姜盐终于找到了“门”，刚才那只蜘蛛精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姜盐拧了下眉, 门上覆盖满了蜘蛛网, 他要想出去只能把上面的蛛丝撕破。可是他试着用手指拉扯了一下, 却发现蛛丝异常坚固, 根本撕扯不开。
　　就在这时, 门却从外边被人打开了。
　　姜盐抬头, 和一个银白发少年对上了眼。
　　孟塘先是一惊，很快用激动的笑容掩饰，“姜盐我找到食物了。”
　　姜盐将视线落在孟塘怀中, 他抱了很多零食, 巧克力、薯片、辣条……但他明显注意到零食包装袋上沾了些灰尘，像是从废墟里找到的。
　　实际上, 这些零食确实是孟塘从末日后的废墟里翻到的，因为大灾难导致人类社会的供应链出现短缺, 为了养姜盐，孟塘只能选择到外边找人类能吃的食物。
　　孟塘作为一只蜘蛛精倒是可以以昆虫为食，主要还是为了照顾姜盐，毕竟姜盐一定不会食用虫子。
　　姜盐看不透孟塘的内心，他只盯着孟塘手里的零食，眼皮跳了两下，“这些东西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关于这件事孟塘没有撒谎，“我在超市里拿的，也没有人管，所以——”他似乎想到什么，小心翼翼抬头，“我没有给钱，你会怪我吗？”
　　姜盐愣住了，他在门里站了许久，开口问：“外面还有其他活人吗？”
　　姜盐看见孟塘脸上明显的犹疑，“没、没有其他人，外面全是怪物，我在超市里就遇见了一个，打了好久才从怪物手里逃出来的。”
　　撒谎。
　　姜盐面无表情地看着孟塘，对方却毫无察觉的，依旧很单纯地投出视线，表情天真可怜，还有些柔弱，似乎是在希冀姜盐能安慰一下自己，毕竟刚刚才“死里逃生”。
　　可是姜盐已经看透了他的谎言，孟塘穿着得体、一身校服干净利落，额头碎发被门外的风轻轻吹拂，有细碎的阳光落在那上面，脸上的笑涡在朦胧光晕里格外耀眼。
　　分明看不出丝毫狼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面前这个少年的举止与装扮就像是要去参加一场婚礼，只是把手里的玫瑰花换成了零食。
　　姜盐轻叹了一声，说：“孟塘，你能说真话吗？”
　　“什么？”
　　孟塘微微睁大眼睛，他露出很茫然的表情，“姜盐，你在说什么啊？”
　　“外面，真的没有其他活人了吗？”姜盐说话的语气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他好像再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同时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然而，孟塘还是说：“姜盐，你不相信我吗？”
　　“明明是我一直在保护你啊。”
　　“你和那只蜘蛛……真的没有一点联系吗？”
　　“啊？”被发现了？什么时候？为什么？
　　孟塘有点慌了。他以为自己掩藏很好，眼睛开始飞速眨动，究竟是哪里露馅了。
　　“为什么你走之后，那只蜘蛛就出来了。”姜盐深吸一口气，接着说，“现在你回来了，那只蜘蛛却不见了。”
　　“说话啊？！”
　　姜盐有点歇斯底里，也许是末日带给他景象让他感到崩溃，又或者是身边唯一的“朋友”竟然是个披着皮囊的怪物，让他有种被欺骗的绝望感。
　　气愤猝然沉寂了。
　　孟塘垂下眼睛，他有些不忍心欺骗，却又害怕说出真相后和姜盐关系决裂，于是在一段沉默之后，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巧克力，一动不动地说：“对不起姜盐，我确实、确实骗了你。”
　　“那只蜘蛛就是我。”
　　“还有呢。”姜盐忽然说，声音平静，语气也听不出情绪。
　　孟塘咽了咽喉咙，他紧张的时候很容易暴露原形，因此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这具人类外表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化。
　　原本柔软的银白色短发在瞬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往外延长，犹如不断生长盘枝错乱的树枝，变得卷翘而锋利。黑色茂密的眉毛也开始白化，那双漆黑的眼珠子逐渐透露着墨绿的色彩。
　　因为紧张而克制不住的指尖不断“吐出”白色蛛丝，将手指都犹如木乃伊般缠了一圈又一圈。可孟塘仍然没有察觉自己的异常，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姜盐的问题。
　　姜盐还要他说什么？
　　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
　　其实他在外面见到了其他活人，包括姜盐的两个好友王旭和苏泽，他们都还活着。
　　孟塘差点都要用嘴巴咬住自己的手指了，可是当他看见自己已经异化的手指时，猛地愣住了。
　　他的手指不再是人类的形状，而是异常的尖锐，像是某个野兽的利爪，指甲长且坚硬，刀片般轻轻一勾就能带动风。
　　意识到自己暴露出半兽形，孟塘僵硬地抬头，然后对上了姜盐警惕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个敌人。
　　对方的眼神针刺般狠狠扎在了孟塘的心口，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抽痛感，这种程度是他前所未有的。
　　即便是曾经姜盐被表弟欺负时，孟塘感受到生气，或者是姜盐和其他人相处时，他也只感到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那些情绪都是浮于表面上的，可现在这种感觉却直击心脏，让孟塘感受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孟塘的表情不太好，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抱来的零食早已散了一地，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周围静得几乎都能听见风声。
　　原来，这就是人类的情绪吗？
　　也不知是喜是忧。
　　喜是孟塘这种蜘蛛精能体验到人类的各种情绪了，至少在他遇见姜盐之前，他最多感受到一种孤单感，可是遇见姜盐后，他收获了很多其他的情绪，不再是一只孤独的野兽了。
　　忧的是姜盐好像……讨厌他了。
　　这种感情真让蜘蛛难过。
　　“啪嗒——”
　　蓦地，一滴晶莹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径直砸在了脚边。
　　孟塘一怔，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上面的泪痕还很新鲜，因为太用力的触摸，他那尖锐的手指甲划破了仍然柔软的脸部肌肤，紧接着，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与泪水交融，泛着隐约的疼痛感。
　　他……在哭？
　　“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只是害怕——”声音有些颤抖，“害怕你讨厌我，你……你不是说你讨厌蜘蛛的吗……”
　　“所以我只敢在房间里偷偷地看着你，白天的时候把自己藏进天花板里、或者床底下，只有晚上才偷偷出来。”
　　偷偷钻进你的怀里，再抱抱你，亲亲你。
　　我只是……只是太孤单了，太……太喜欢你了。
　　后面的话只是孟塘的心里想法，他并没有完全说出来。
　　忽地，耳边传来一道短暂的叹息。
　　然后，有一双很温暖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脑袋。孟塘心脏跳得很快，像是按了二倍速一样，可是他抬头的动作却又被无限放慢。
　　“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瞒着我。”姜盐揉了揉孟塘的脑袋，又擦去他眼角的泪，“我并不是讨厌蜘蛛的你，我只是害怕你别有目的。”
　　别有目的吗？
　　他确实别有目的。
　　孟塘愿意离开那个幽暗的房间，主动异变无数次只为了还原一个像样的人类躯体，用蛛丝打造一个安全的茧……他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姜盐。
　　可是，他的这些阴暗（实际名为暗恋）的心思，现在还不能告诉姜盐。
　　于是，孟塘说：“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但是我不太理解人类……交朋友的方式。”
　　“这样啊……”姜盐喃喃道，嘴角忽地绽放出一个笑容，明媚如阳光，“早说啊，害我担惊受怕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是想吃我呢。”
　　“所以那只蝎子是你打败的吗？”
　　“诶？”面对姜盐如此迅速的情绪转变，孟塘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自己撒谎后对方不会原谅他了，可事实上，他竟然这么快就被……原谅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孟塘弯了弯眼睛，掩藏不住喜悦地说：“是，是我打败的，可是……”情绪又忽然转了个角低落起来，“我还是让它伤害到你了。”
　　“嗯？”
　　姜盐冒出个疑惑的尾调，然而孟塘没有再接话，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这个话题看起来让他很在意，或者是自责？
　　于是，姜盐没有再说什么，他俯下身捡起地上散落的零食，“不过说起来，我确实没见你吃过食堂里的东西。”
　　“你平时吃什么？”
　　“我？”孟塘挠了挠头，“蚂蚁？”
　　“还有呢？”
　　“嗯……头发？”
　　“啊？”
　　姜盐捏着下巴，“头发？蜘蛛都吃这种？”
　　“不不。”孟塘摇了摇头，“我是变异了的，所以会吃点奇怪的东西，和你们课本上的蜘蛛是不同的。”
　　“那你现在饿吗？”
　　“好像是有点。”
　　“那你那里还有蚂蚁吗？”
　　孟塘摸了摸自己的校服兜子，“好像被我吃完了。”
　　“那……你要我的头发吗？”
　　“咦？”孟塘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将两颗绿宝石彻底地呈现在姜盐面前，声音是止不住往外溢出的兴奋与期待，“可以吗？”
　　姜盐点了点头。
　　他看着面前这种披着人皮的蜘蛛精，忽然有点迷茫起来了。
　　这只蜘蛛精的情绪真的挺明显的，看起来也呆呆的，所以他之前是怎么被对方“骗”的？
　　“对了，我记得之前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姜盐边拨弄自己的头发边说。
　　惊！！
　　差点把这件事情忘了！
　　孟塘把惊恐与无措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他慌张找理由的样子让对面的姜盐感到一点有趣。
　　“我这个……那个……孩子。”孟塘还是把手指放在嘴巴里啃了，他不敢和姜盐对上视线，于是便将目光“意外”地锁在了姜盐的肚子上，那里绑着的白绷带有点松了，上面被蝎子弄的伤痕隐约浮现。
　　“这是我们的孩子？”姜盐饶有兴趣地说，“你是怎么让我怀孕的？说一下？”


第041章 蚕食-15
　　“其实……”
　　孟塘眼睫抖了两下, 他声音很小，细弱蚊蚋，“就那个样子……那样那样, 然后就怀了。”
　　“……”
　　姜盐眉骨突突跳了两下，他屏住呼吸, 又问了一遍，“我真的……怀了吗？”
　　长久的沉默又把气氛拉得十分奇怪，所幸，外边传来的动静挽救了孟塘一颗狂跳的心脏。
　　“姜盐, 那是姜盐吗？”
　　“你叫一声，看他答应没有，答应了就是，没答应就是你出现幻觉了。”
　　“苏泽，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两道熟悉的声音传进姜盐的耳朵, 他循着声源找去, 然后看见了王旭和苏泽, 这两个人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轮廓缥缈, 再往后一点是漫无边际的白雾。
　　见两个好友还活着, 姜盐感到轻松，他快步走出了门，朝着两人喊道：“我在这里！”
　　“是真的姜盐！”
　　“……还能是假的吗？”苏泽扶额道。
　　王旭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苏泽冲到了姜盐身边, 然后像个关心孩子的家长, 上下打量着眼前人，“你没事吧？”
　　“我还好, 倒是你们怎么样了？”姜盐看着两人，他们身上的校服已经破了几个洞, 衣衫褴褛的，还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明显经历了至少一场生死逃亡。
　　“我们啊？”王旭看了看苏泽，又看了看自己的破衣破裤，他摸了摸后脑勺，笑嘻嘻地说，“我们也还好啊，就是被一只触手追着追了好几天。”
　　“但凭借你王哥我的绝对实力，很快把那只触手三五下干掉了。”王旭摸摸鼻子，身边的苏泽接话，“还顺便把那只触手炖了熬汤。”
　　“哎呀这事情你说出来干什么？”王旭用手肘子碰了碰苏泽，接着又看着孟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就是太饿了，你可能不知道，末日来了后超市里的东西都被人疯抢完了，我和苏泽打不过他们，就只能将就怪物肉吃了。”
　　“你还别说，这味道还不错，本来想给你留一些的。”王旭咧嘴笑道，“这不一直没找到你吗？”
　　“话说你这些天吃的什么啊？”王旭说着，用余光往姜盐身后瞅，视线微微一顿，他瞅见了孟塘。
　　应该是孟塘，但又感觉这人变了个样子。
　　王旭心中升起疑惑，耳边传来姜盐的声音，“随便吃了点。”
　　“不对啊。”王旭忽然说，他凑近姜盐，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你身后那人是孟塘吗？咋感觉长得不一样了？”
　　姜盐一怔，微微侧头，他看了眼孟塘，现在孟塘是处于怪物与人类的中介，所以样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姜盐犹豫着要不要把孟塘的真实身份告诉两个好友，但他想起来王旭之前已经有过怀疑了，所以就……还是让孟塘自己来决定吧。
　　这时孟塘也走了过来，他是看见姜盐在看自己，所以自作主张地认为对方有事情要找自己，但他走过去后又不开腔。
　　姜盐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来到了自己背后，他稍微警醒了些，转头发现是孟塘过来了，这人像只淋了雨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缩在他身后。
　　“是同一个人。”姜盐淡淡地回答王旭的问题。
　　可即便姜盐那么说，王旭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孟塘，“所以这些天，你们俩一直待在一起？”
　　“是。”姜盐想了想，说，“话说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学校啊。”王旭抿抿唇，“有点看不出来了是吧，学校里几乎每个地方都被那些怪物侵占了，那雾我们又不敢出去，所以我和苏泽都是在体育室里躲着的，这里还有其他幸存者，我们是轮流出来找食物的。”
　　“不过教学楼不是一开始就被侵占了吗？”王旭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他指着姜盐身后某个地方说，“你为什么会从那里出来？”
　　姜盐顺着王旭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地方正是姜盐这些天一直待的地方，是孟塘筑的巢，所有墙壁都覆盖上了厚厚的蛛丝，压根看不出一点教室的痕迹。
　　等等，如果那个巢原来是教室，那里面的电视机、床、冰箱等东西是从哪里搬过来的？
　　姜盐的疑惑很快在两个好友这里得到了解答。
　　“算了，我感觉你比我更懵逼，稀里糊涂活下来也好。”王旭说，“这外面全都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现在白天还好，那些东西大多睡着了，一到晚上可就危险了。”
　　难怪出来这么久，姜盐都没看到什么生命体。
　　“不过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还经历一些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对，你听我说。”王旭顿了顿，继续道，“之前新闻有个专家说有种病毒正在社会上流传，但病毒只感染动植物，所以有些树啊草啊蜘蛛啊蟑螂啊……都开始变异了。”
　　“但我发现，变异后的东西有些是坏的，有些是好的。”
　　王旭捏着下巴，边思索边说，“这次我和苏泽得以逃脱，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我那条六条狗的帮助，如果不是它，我早就葬身蛇腹了。”
　　校园暴/乱的第一天，王旭和苏泽被一条巨蛇围住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从家出发的六腿狗及时赶到，从蛇的獠牙下救下了他们两个。
　　“还有一件事。”王旭继续说，“虽然我和你说过我讨厌蜘蛛，但最近发现所有异变生物中只有蜘蛛没有选择攻击人类。”
　　“除此之外，”接话的是苏泽，“这些蜘蛛变异后可能脑子不太好，我经常看见他们绕开我们去搬运一些奇怪的东西。”
　　“冰箱啊、衣服啊……各种乱七八糟出人意料的东西。”
　　“就是就是。”王旭抢话道，“这些蜘蛛还抢我们的食物，真的太可恶了。”
　　“啊？”姜盐拖着疑惑的尾音。
　　王旭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在宿舍楼翻到的巧克力都被那些可恶的蜘蛛抢走了。”
　　姜盐想起来之前孟塘递过巧克力给自己吃，“是XX（牌子）的巧克力吗？”
　　“woc，你怎么知道？”王旭露出震惊的表情，“你不是不怎么吃巧克力吗？”
　　姜盐沉默了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见过的蜘蛛群里就有一只是孟塘的本体。
　　原来“家”里的东西都是这蜘蛛到外面“进货”的啊。
　　姜盐感到一点无奈，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孟塘，孟塘总是垂着脑袋，跟个犯错的小孩一样。
　　现在胆子就这么小了啊。
　　之前骗他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堂堂的吗。
　　“对了，虽然专家说动植物会变异，但人呢？”姜盐问，“你说，男的会怀孕吗？”
　　“等等，这里面有几个问题？”孟塘有点蒙圈，他大脑有些短路，回答不出就索性把问题抛给苏泽，“你来说，我得理理。”
　　“……”苏泽也愣了好半天才说，“男的怎么可能怀孕啊，而且这次异变只有动植物，人类还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怎么，你怀了？”苏泽睨着姜盐，问。
　　“没有，我随便问问。”
　　“对了，你上半身怎么是光着的？”王旭盯着姜盐，具体来说是盯着他的肚子，视线在他腰上的绷带上停留几秒，“你肚子怎么了？”
　　“摔的。”姜盐从容地说，“衣服破了就没穿了。”其实他也想知道自己的衣服去哪了，当然答案只有孟塘知道。
　　“冷吗？我可以把我外套给你。”王旭里面还有一件短袖，“就是也有点破破的，实在不行就扒苏泽的，他的比我好一点。”
　　“也不对。”王旭突然想到什么，他凑到姜盐耳边小声说，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那个孟塘的衣服挺干净的，他怎么不给你衣服穿，这人不是挺喜欢你的吗？”
　　姜盐：“……”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衣服就是孟塘脱掉的。
　　之后，王旭苏泽带着姜盐孟塘继续搜寻了一些食物和可用物资之后，就一起回了体育室。
　　“奇怪了，今天的搜寻挺顺利啊。”王旭说，“居然没蜘蛛出来抢食物了。”
　　“嗯。”苏泽回应。
　　“对了，姜盐，你不觉得那个孟塘……大了点吗？”
　　“你指什么？”姜盐看着王旭，对方一边用手势比对，一边疑神疑鬼地说，“就那个体型啊。”
　　“我记得他之前不是和你一样高吗？怎么现在都要比苏泽高了。”
　　苏泽快一米九的身高，是三人组中最高的一个。
　　“我也不清楚，你得问他。”
　　“那我不问了。”
　　“……”
　　回到体育室，与姜盐记忆中的场景一样，只不过往日这里只摆放着冰冷的体育器材，如今聚集了很多同学。
　　里面有些人姜盐有过一面之缘，也有些面孔十分熟悉，其中就包括他小一级的表弟姜闹，姜闹也在幸存者的队伍里。
　　此刻的姜闹哪里还有家中耀武扬威的样子，整个人都十分憔悴，明显担惊受怕、饥寒交迫了好久。
　　姜盐裹着孟塘的校服外衣，朝里面走去，他和孟塘选了个角落坐下，随后王旭又扔来一叠薄毯和几袋零食。
　　“食物不太多。”
　　“也够了。”
　　很快晚上到了，由于怕怪物闯进来，体育室的玻璃窗都用报纸糊上了，为保万一窗户里也用别的东西遮挡住了，看起来还是很牢固的。
　　“话说这末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呜啊啊我要妈妈！”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不嫌丢脸啊。”
　　“哎，明明马上就高考了，还遇到这种事情。”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
　　“……”
　　零碎的说话声在外边突然响起的异响后停住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是那些怪物开始活动了，于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有些已经适应了末日的人很干脆地睡了过去，还有些人仍然提着一颗心，虽然闭着眼睛但心脏跳得很快。
　　“姜盐。”
　　闭着眼睛想事情的姜盐听到耳边传来声音，他掀起眼皮看了眼，“怎么了？”
　　孟塘挨着姜盐，两人都窝在角落里，从第三者的视角来看就像两只小刺猬，都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有点冷。”孟塘小声说。
　　姜盐也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蜘蛛也会冷吗？”
　　他们两个人共用一床毯子，不过很小，盖两个已经十八岁的成年人还是有点勉强。于是姜盐把毯子挪了挪，稍微给孟塘多盖了些。
　　孟塘却跟着挪了挪，把自己贴向姜盐，还有点不知好歹地蹭了蹭，“这样暖和。”
　　抱着姜盐很暖和。
　　姜盐：“……”
　　他抬眸一看，见孟塘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大概是睡着了。
　　算了。
　　谁知道，姜盐委曲求全的退让却让孟塘更加得寸进尺。
　　大概是半夜的时候，有个不安分的爪子从衣服下摆伸进，摸向了姜盐的肚皮。
　　“你干嘛？”姜盐忍着怒火说。
　　孟塘表现得很委屈，说：“我看看我们的宝宝还在不在。”
　　宝宝？
　　你这父亲的角色还真是扮演上瘾了啊？


第042章 蚕食-16
　　“我真的要睡了。”
　　姜盐摁住孟塘乱动的爪子, 严肃道。
　　耳边很快响起一道委屈极了的声音，“可是我真的很冷。”
　　姜盐：“……我也冷。”
　　“那我就更要抱你了。”
　　“你个冰块别碰我。”
　　“嗷嗷，我马上热起来。”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姜盐不想再和孟塘争辩了, 因为他真的很困了，便径直丢下句, “那随便你，反正别打扰我睡觉。”
　　“好～”
　　对方答应得很快，姜盐便猜想这人应该不会折腾什么了，顶多就是搂搂抱抱, 其实这也都无所谓，尤其是现在末日的环境下，心里难免会有些空虚感。
　　然而，当姜盐熟睡时，他潜意识感受到身边有个窸窸窣窣的东西, 是外边的怪物闯进来了吗？
　　姜盐和梦境挣扎了很久, 终于能掀开一只眼皮, 透过微弱的光线, 视网膜里呈现出一个模糊的白点。
　　这是什么。
　　姜盐下意识伸手摸了两把, 然后耳边传来一道轻吟, 接着一只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姜盐，别乱动。”
　　姜盐恍了一下神, 这才反应过来睡在他身边的是孟塘。
　　那这团白色的东西是……
　　视线渐渐清晰了些, 那团白色的东西也水落石出了——是孟塘胸前的一团白色蜘蛛毛。
　　孟塘的身体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身上蜘蛛的特征越来越明显, 但不是作为一种八肢爬行动物，更像是一个原本的人类拥有了蜘蛛的特征。
　　“你这是什么？”姜盐惊觉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在脱皮。”对方小声说。
　　姜盐眉间划过一丝怪异, “蜘蛛也会蜕皮？”
　　“是的呀。”孟塘一直在扭动身体，似乎在磨蹭着身下的地板。
　　原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怎么来的。
　　“你就没有别的蜕皮方式了吗？”姜盐问，略微显得有些单纯，“不能直接用手扒掉吗？”
　　不过事实上他的言语并没错，孟塘后知后觉地说，“哦，对哦，我现在有手了。”
　　姜盐：“……”
　　“等等。”姜盐盯着被孟塘抓住的自己的手，“你干嘛抓我的手？”
　　“不可以吗？”孟塘眨了眨那双已经从人类的黑眸转变成了墨绿色的眸子，在黑夜里犹如璀璨的绿宝石，表情天然又惹人怜惜。
　　毛绒控的姜盐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即便眼前这只毛绒生物很可怕，他还是别扭地说：“就是很奇怪。”
　　用他的手却碰对方的身体，还是裸/体。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哦，可是姜盐的手很温暖啊。”孟塘拖着绵软的调子说，活像个可爱又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胆怯的小蜘蛛，“用温暖的手碰我，我的体温也会升高。”
　　“哦，体温升高有利于蜕皮是吗？”姜盐大概了解了对方，“那行吧，你快点，明天天亮之前把你的皮丢出去，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过去的经历并没有让姜盐也成为一个冷血傲慢的人，他还是很知情达理的。怕孟塘这只蜘蛛精的蜕皮过程被其他人发现，姜盐还特地用被子将他们俩都裹得严严实实，同时压低声音说：“掉下来的皮往我这里放，我帮你接着。”
　　“呜。”好感动。
　　老婆人真的好好，小蜘蛛更爱了。
　　孟塘的脸颊立即从过于病态的白变成了柿子般的红，如果此刻摸上去还会感到一点烫。
　　孟塘羞怯地直接用嘴巴啜上了姜盐伸过的手臂，被啜了一口的人一脸问号地问：“你在用嘴巴碰我？”
　　“我在啜你。”
　　“……我知道，但你为什么怎么做？”
　　“我饿了。”
　　“？？？”
　　孟塘用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姜盐白皙的肌肤，“我们蜘蛛的食物来源和你们人类不一样。”
　　“看出来了。”姜盐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叹气，“那随便你吧。”
　　话音一落，姜盐的手臂上传来一点痛意。
　　“你又在干嘛？”
　　耳边传来某蜘蛛可怜的声音，“不小心啜红了，很疼吗？”
　　姜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一段沉默后，他问：“你是不是想喝我的血？”
　　“啊？”孟塘有点震惊，“我为什么要做那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你光啜……我的手臂真的能饱吗？”
　　姜盐刚说完这句话，手就又被孟塘抓住，并牵引到对方的肚子上，“你摸摸看，是不是比之前大了一点。”
　　“这就是我吃饱了的证明。”
　　啊，语气像是个诚实的小孩。
　　姜盐总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对方妈妈之类的角色，这小孩真是对他无话不谈啊。
　　姜盐真的怕下一刻对方就黏着他喊出一声“妈妈”，然后又说，“妈妈，我饿了，我还要饭饭。”
　　这可真的太可怕了。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感悟，主要是姜盐认为他和孟塘此刻的相处状态不像是朋友之间，至少他和他的其他两个好友王旭苏泽不是这样的。
　　他们俩之间也太过于亲昵了。
　　也许是这小孩缺爱，所以把他当成了妈妈吧，只有这样的解释才合理。
　　姜盐自我劝说着。
　　更何况，之前他问过对方为什么要和自己做朋友，孟塘也回答，“因为你有种妈妈的感觉。”
　　只是当时姜盐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有些畸形了。
　　“孟塘，虽然你以前是蜘蛛，但现在怎么说都是一个人类。”姜盐深吸一口气，他觉得修缮一下这种畸形的关系，“所以你不可以随便让其他人碰自己。”
　　“为什么？”孟塘发出很纯粹的提问。
　　姜盐看着那双墨绿的眼睛，“除非是特别亲密的关系，比如说恋人之类的，就算是父母……长大了后，也不可以随便让他们触碰自己的身体。”
　　“哦，我知道了。”小蜘蛛孟塘又学会了一些关于人类的知识，他显得格外高兴，“但你是我老婆，所以就没关系了的吧。”
　　“知道就好……等等！”姜盐听到孟塘后半句话，差点没被空气呛死，“老婆？我？？”
　　“是啊是啊。”孟塘想了下告白这种盛大的事情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于是他决定先让对方当自己老婆，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表白，这样就很完美了。
　　姜盐脑壳开始发疼，比妈妈更离谱的是他又变成了对方的老婆？？
　　等等，他可是一个男的啊？！
　　姜盐揉了揉眉心，说：“你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男生是不能当老婆的。”
　　“为什么啊？我看书里有男老婆这个说法的呀。”
　　“你看的什么书？”
　　“我想想。”孟塘回忆了一下，说，“《omega老婆带球跑，我该怎么办？》”
　　“o什么？”
　　“而且这个书里的男老婆还会怀孕。”孟塘眨了眨眼睛，“所以姜盐，你会怀孕吗？”
　　解密了！
　　难怪之前孟塘总说他肚子里怀了孩子，合着这些杂七乱八的东西都是从这书里学的。姜盐头疼得更厉害了。
　　“你听着。”姜盐严肃道，“首先，我不是什么omega。其次，我是男的，我不会怀孕。最后，你不仅是蜘蛛也是个男性，我们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也许曾经好友王旭透露过什么男男知识，但姜盐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取向，于是他说得很坚决，表情认真。
　　“不能在一起？”
　　孟塘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他突然就哽咽住了，雪白色的眼睫毛变得湿漉漉的，像是从雨夜里飞出来的小蝴蝶，连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意，“真的……不能在一起吗……可是我……我明明都那么努力了……”
　　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去接受基因重组，从一只蜘蛛精变异成人类，因为不满意变异结果，所以他就一直变异。就是为了变成一个强大的人类来保护他的姜盐。
　　然而他做出的这些却换来了心爱人的一句“不可能”。
　　好痛。
　　身体好痛。
　　是……心脏在痛。
　　孟塘把自己蜷缩起来，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可是他发现那里并没有受伤，并没有流血，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痛。
　　小蜘蛛忽然迷茫了。
　　对方痛楚的模样映在姜盐的瞳孔里，他微微拧了下眉，有些不解，他怎么……又是这副模样了。
　　蜘蛛不应该是很强大的生物吗，怎么这人总是一副痛苦的样子。
　　“孟塘，你怎么了？”
　　“呜呜，别过来！”
　　姜盐想用手靠近对方，却被对方躲过，同时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关系在刹那间就变得陌生起来了。
　　他……做错了什么吗？
　　姜盐眼睫微颤，看着对方蜷缩的样子，他的心脏也隐隐作痛。
　　“好吧。”
　　姜盐忽然说，“也许，我是说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只是我，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更何况是和一个同性，一只蜘蛛精。
　　抽噎声在几秒钟之后停止，取代而之的是一张泪痕仍在的笑脸。
　　孟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扯住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吗？你答应做我老婆了吗？”
　　对方显得十分激动，将原本陌生的距离又拉得亲密，他伸出两只手撑在姜盐的两侧腰边，以上位的姿势盯着下方的人，满怀激动地喊：“老婆！！”
　　“等等，这也太快了点！”姜盐用手抵住身上人即将凑过来的脸，有点艰难地说，“你这发展也太快了。”
　　“那、那老婆我们什么时候生宝宝？”孟塘继续说，扳着手指说，“生十只会不会太累了点，那就八只、五只？”
　　啊喂，你有没有认真听我的话啊？


第043章 蚕食-17
　　翌日, 天光大亮。
　　姜盐这晚睡得格外舒坦。他睁了睁眼，对上王旭那抹打量的视线。
　　“怎么了？”
　　姜盐撑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支起身体，他稍微打了个呼呼, 尾音带点慵懒地说，“你不是和苏泽一起睡的吗？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话说孟塘呢。
　　姜盐视线绕开王旭, 扫了一圈屋子后，惊讶地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此刻四周安静极了。
　　他微微拧了下眉，正想再问些什么, 耳边传来王旭幽幽的声音，“姜盐，你这毛毯子是哪里来的？好家伙，偷偷藏好东西不告诉哥们是吧。”
　　“啊？”毛毯子？
　　由于末日物资紧张，每个人最多只能分配到一个薄毯子, 暖呼呼的毛毯子在这种恶劣的寒气下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
　　姜盐也记得自己晚上和孟塘盖的明明是薄毯, 因为太冷两个人还都是抱团取暖的。
　　他垂下视线, 果真瞥见了自己身上的一块毛毯, 上面是雪白的绒毛, 手感十分不错, 保暖程度可想而知，难怪昨晚睡得还有些发热。
　　诶不对，这毛毯……
　　姜盐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 孟塘这只蜘蛛精昨晚不是在蜕皮吗？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毛毯子，而是孟塘掉下来的蜘蛛皮。
　　姜盐捏着被子的手一僵, 声音是经过修饰后的平静，“其他人呢？”
　　王旭还抓着“毛毯”一角认真研究着, “其他人出去找物资了，今天天气也不错，顺便也出去晒晒太阳。”
　　“那孟塘呢？”
　　话音一落，一抹灼热的视线立即笼在姜盐身上，吓得他连忙往窗户一瞥，生怕自己是被路过窗外的怪物盯上了一样，结果这道目光是来自王旭的。
　　“你这样看我干嘛？”姜盐用手肘子碰了碰露出恶狼般眼神的王旭，心里一阵恶寒。
　　“你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孟塘，你俩啥关系啊？”王旭碎碎念道，“之前就觉得你俩有点不对劲了，昨晚睡觉时我还特意偷偷观察了你俩，结果你俩在那里卿卿我我。”
　　“而且你之前还问我，男的是不是也能怀孕。”王旭摸了摸下巴，“怎么的，是你怀了还是他怀了啊？”
　　姜盐微微沉默，“我俩没什……么。”边说这句话时，他看见了窗外站着的孟塘，对方正幽幽地投来视线，表情一副怨夫的模样。
　　哎。
　　姜盐叹了口气，“好吧，我俩确实、确实在交往。”
　　“卧/槽。”王旭瞪大眼珠，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八卦。
　　什么？姜盐谈对象了？
　　卧槽，对象还是个男的。
　　妈的，还是个让人讨厌的蜘蛛男。
　　王旭丧着一张脸，“我刚才就是逗你玩玩，你应该……也是开玩笑的吧？”
　　姜盐没说话，这让王旭更慌了。
　　“你不是不喜欢男的吗？”王旭忽然歇斯底里地说道，“这不应该的啊？！”
　　姜盐还是没说话。
　　王旭吼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瑟瑟发抖起来，“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我，有点毛骨悚然的。”
　　“我俩不会都中邪了吧。”王旭这样劝说自己，他觉得今天是不是太奇怪了，一定是他俩中邪了。
　　“不，是真的有人在盯你。”
　　姜盐扳过王旭的脸，试图让他直面现实。
　　王旭被迫把脸转向窗边，然后他看见了一张阴沉沉的脸，对方投来的视线如果是实质化的，几乎能把他杀死。
　　他又不禁寒颤起来，连嘴皮都在发抖。
　　等等，他为什么要害怕？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是窗边这个人不知道用什么下流的方法引诱了他的好友，应该害怕的是这个人。
　　王旭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深吸几口气后大声说：“孟塘，你这个小蜘蛛，别想蒙骗我的朋友！”
　　“急急如律令，妖怪快快现出原形！”
　　王旭比了个做法的姿势，随后眼睛一闭，嘴里嚷嚷了几声，接着猛地睁开眼，“——破！”
　　破字的高调还没升上去，王旭就一下子焉了。
　　因为孟塘不知何时进了房间，悄无声息的，犹如幽灵一般，此刻正用那双墨绿色诡异的瞳子面无表情地盯着王旭。
　　王旭嘴角抽搐了一下，吓得往姜盐身边一跳，他搂着姜盐的胳膊小声地说，“woc，他好可怕。”
　　不等姜盐说话，耳边先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你把我老婆放开，不然——”
　　“吃了你！”
　　王旭一听“卧槽”一声，他是个没文化的人，除了“卧槽”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词语了。
　　只见他松开抓住姜盐肩膀的手后，立即跳到了墙角里，然后蹲下来抱住自己，像个碎掉了的蛋，眼泪汩汩地往外流，“呜呜好可怕。”
　　姜盐很想过去安慰一下自己的好友，但孟塘已经像块奶糖黏了上来，将整个身体都八爪章鱼似的朝姜盐吸了上去。
　　“只有姜盐是暖呼呼的。”
　　孟塘用脑袋蹭了蹭姜盐的脖颈，半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抓起姜盐的一根手指，“差点忘了，有个重要的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姜盐问，下一秒有个环状东西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奇怪的戒指。
　　“这是？”
　　孟塘仍旧逮着姜盐的手指，他把戒指顺了一下位，以一个合适的角度套着，一边说道：“是我用蛛丝和蛛毛做的，他们说恋人之间都会有这个。”
　　“哦。”
　　“所以姜盐，我的呢？”
　　姜盐一激灵，“？？？”
　　转头对上孟塘可怜巴巴的眼珠子，他哽咽了一下，苦涩道：“我还没准备好。”
　　“这样啊……”孟塘显得有些低落。
　　还待在角落里目睹这一切的王旭：“……”就是说这里还有个活人，你俩能不能体谅一下我？
　　然后收到一抹阴冷的视线，是来自孟塘的。
　　王旭又打了个寒颤，“……”算了，你们继续无视我吧。
　　……
　　室外，阳光刺透薄雾洒在校园里，光芒拉长建筑残缺的影子，与地面晃动的几抹人影交叠。
　　“老婆老婆，这个可以吃吗？”
　　孟塘指着被一面墙壁压着的半截蜥蜴腿，咽了咽口水问。
　　姜盐沉默了一下，“记得先洗洗。”
　　“好呀。”
　　孟塘开心地应道。
　　“卧槽他真的是蜘蛛啊？”
　　趁着孟塘去抓小虫子的间隙，王旭迅速凑到姜盐身边小声问，手上还做着夸张的手势，“真的是蜘蛛？”
　　姜盐点点头，“你不是最先知道吗？怎么还这么惊讶。”
　　“卧槽，我就是觉得还是很不可思议。”王旭揉了揉鼻子，“真离谱啊，蜘蛛都当人了，还那么逼真，说真的，要不是之前你们在我家吃饭时，孟塘捡你的头发吃所以暴露了自己，我还真不会怀疑到这里。”
　　“嗯。”
　　姜盐亲亲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其实他人不坏，可能是第一次当人，有点不太习惯做人的方式，你别太介意。”
　　“如果放以前我肯定竭力反对，可是现在吧……”王旭摸了摸后脑勺，“都世界末日了谁还在乎这些啊，我反倒觉得孟塘这人……这蜘蛛倒能保护你，你俩现在就……也挺好的。”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听到这里，姜盐掀起一只眼皮，“这话怎么说？竟然能把你先前对他的观点一下改成这样？”
　　末日之前，王旭对孟塘的针对十分明显，现在却大相径庭。真叫人疑惑。
　　“你今天不是起来很晚吗？我和其他人先出去收集物资了。”王旭想了想，说，“我发现啊，孟塘他找的东西全都是你喜欢的，说真的，我都快忘了你喜欢那些东西了。”
　　“啊？”姜盐微微有些意外，心道：孟塘怎么会知道他喜欢什么？
　　等等，姜盐记起来了。
　　末日之前孟塘也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个时候孟塘就一直在暗中窥伺他。
　　只是没想到，孟塘还偷偷把他的喜好都记下来了，也许不止喜好，还有其他的东西。
　　“我知道了。”姜盐看着王旭，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
　　王旭微微一怔，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我俩是好哥们嘛，说什么谢谢。”
　　然而，从孟塘的视角来看，他只看见自家老婆对另一个男人微笑，这两个人还当着他的面搂搂抱抱。
　　孟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的身影，心里的醋坛子都快翻了。
　　“卧槽，你男朋友快把自己缠成粽子了。”
　　不经意间瞥到这幅场面的王旭心头一哽，连忙摇了摇姜盐。
　　“什么？”姜盐也看了过去，惊讶发现孟塘不知何时已经快用吐出的蛛丝把自己缠绕成一个球了。
　　“你过去看看吧，我去找苏泽了。”
　　“行。”
　　说罢，姜盐和王旭分道而行。
　　姜盐快步走到孟塘身边，用手扒拉开对方身上的蛛丝，一圈又一圈，“你怎么回事？”
　　他试图把孟塘从茧里拉出来，结果对方反而赌气般往里面一缩。这让姜盐十分无奈，“你是饿了还是怎么了？”
　　茧里传出委屈巴巴的声音，“我醋了。”
　　好直白的话。
　　“那我安慰安慰你。”
　　“没有亲亲不给安慰！”
　　姜盐：“……”
　　“好，那你先出来。”姜盐叹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哄人，有点不适应。
　　但茧里那个人明显比他适应很多，一听到可以亲亲老婆了，立即跟个哈巴狗一样从蛛丝里钻了出来。
　　“啵啵。”
　　孟塘展开双手双腿一下子把姜盐扑倒，然后像个小兽对身下的人又亲又舔。
　　姜盐忍着不骂人的心情。
　　不能和蜘蛛精一般较量！


第044章 蚕食-18（完）
　　在学校里荒野求生了好些天, 希望的曙光终于到来了。
　　这天，笼罩着整个校园的吃人白雾渐渐消散，温和的阳光透过树梢将地平线上寒气驱散, 幸存的同学们从建筑的隐秘角落里不约而同探出脑袋。
　　“听，是汽车的声音。”
　　“末日……结束了？”
　　“我真的要被冻死了。”
　　明明是夏天, 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怪物入侵而人心惶惶，连同天气也被污染了，大雨从灾变下到了今天。
　　有人脱掉了身上还裹着的薄毯子，走到温暖的地方吮吸第一抹阳光。
　　“啊, 结束了！”
　　王旭伸开双手，做出拥抱太阳的姿势。
　　“别开心那么早，万一开车的是那些怪物呢。”苏泽走过来说了句。
　　王旭脸色一变。
　　苏泽见状，轻笑了声：“我随便说说而已，干嘛这么紧张。”
　　“就这段时间的观察, 那些怪物顶多是体型变大了、速度变快了, 可是再怎么变终究是野兽。”苏泽继续说, “它们只会用利爪和獠牙, 和人类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当然你的那只会说话的狗除外。”
　　“不过也不用担心, 会开车的肯定是人，听得出来，汽车的轨迹还是很稳的。”
　　王旭抿了抿唇, 他只是想起了孟塘, 这个已经进化成人类完全体的蜘蛛精。
　　他真的很害怕孟塘这类怪物多起来，这样一来, 身边的是人是鬼根本分不清。
　　当然，王旭的担忧暂时是多余的。
　　毕竟没有怪物能像孟塘一样, 为了追老婆忍受煎熬变异数次，只为一个人类的身躯。
　　“——砰！！”
　　蓦地，一声枪响飞速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是什么声音？”
　　“什么情况？”
　　“是警/察还是□□？”
　　汽车声越来越近，王旭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其实学校里的怪物并没有消失，它们白天通常在沉睡，但声音太大还是容易把它们吵醒，所以现在他们这些人都是冒着生命危险聚集在校门口的。
　　“要回去吗？”
　　苏泽看出了王旭的犹豫，便问了句。
　　王旭挠了挠脸颊，“我们先回去找姜盐他们吧。”
　　“好。”
　　正当一行人准备折返时，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动静，他们定眼一看，是一只堪比绿巨人的大蜥蜴。
　　“卧槽好大！”
　　王旭下意识喊。
　　身后的汽车声也越发逼近，他们已经到了两面夹击的地步。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完蛋，不会两边都是怪物吧。”
　　“乐观点，我觉得我们应该往门口跑，我猜那汽车上的是人。”
　　一行人各抒己见，直到那只大蜥蜴率先发起进攻。
　　“跑！！”
　　人群里有人大喊，刹那间慌乱的脚步声淹没了不远处的汽车声。
　　王旭也跟着其他人乱跑，一行人狼狈地躲避着大蜥蜴的进攻。
　　“嘶吼！”
　　大蜥蜴一个人都没抓住显得有些生气，于是它发起了新一轮更猛烈的攻击。
　　蓦地，它抓住了一个人。
　　是王旭。
　　“啊啊啊！！”
　　王旭被蜥蜴异变出来的尖长利爪抓住，他原本就破旧的校服又被划开了好几个破洞，里面的裤衩子都隐约可见。
　　他被大蜥蜴高高举起，整个人在半空中犹如海草般摇摆，在他的脚下就是蜥蜴张开的巨口，他已经被吓得脸部变形了。
　　底下的苏泽见状十分担忧。
　　好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直只存在于耳朵里的汽车终于冲进了校园，众学生看救星一样看过去，发现是一群身负武装的人，各个手上拿着看起来就很牛逼的武器。
　　苏泽注意到，那些人身上的衣服写着“X市研究所”几个字样。
　　紧接着，这些人三两下干掉了那只大蜥蜴，其他的学生们都看惊了。
　　经过一番询问众人才得知，这场灾难的来源是一次实验室病毒的外泄，导致很多被污染的动植物发生变异。
　　这些天，政府也一直在采取各种措施抢救，阻止这场灾难愈演愈烈。
　　如今，其他地方的怪物均已被消灭，现在还剩下少数地区。
　　“外面的街道已经很安全了，你们赶紧回家吧。”
　　手持机械的大人们说，并给了这些学生几个联络器。
　　“这片地区的信号还在恢复中，你们暂时用这个。”
　　“收到！”
　　在得知家人还活着，几十个学生已经争先恐后往校门口跑出，其中也包括王旭、苏泽。
　　“现在学校里还剩多少个怪物？”
　　“回队长，我的机器显示主要集中在教学楼区。”
　　“好，你们几个跟我，其他人去其他地方。”
　　“收到！”
　　“……”
　　另一边，教学楼的某个区域，白色蜘蛛丝已经将这块空间围得水泄不通了。
　　“老婆，我也会被他们杀死吗？”
　　孟塘站在窗边，挑起一根蛛丝通过空隙看向外边，视线里几个身负武装的人正展开行动，一枪一个怪物。
　　“你现在是人，待会儿什么都别做，乖乖跟我回家就好了。”
　　房间里灯光昏黄，姜盐倚着电视机说，“跟我走的时候举止正常些，不再乱吐蛛丝，记到了没？”
　　老婆主动带他回家了耶。
　　孟塘眨了眨眼睛，愉快道：“遵命！”
　　大概十几分钟后，那些人就搜索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
　　“这房间怎么回事，这白色的是蛛丝吗？”
　　“我的设备显示里面有生命体。”
　　“可这蛛丝扯不断，能用其他办法把这些东西消除吗？”
　　房间外传来对话声，房间里的孟塘心脏砰砰直跳，他的脸也有些红。
　　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害怕的，毕竟自己也属于怪物的范畴，一不小心就会被外边那些人消灭。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兴奋情绪涌上了孟塘的脑海。
　　也许是姜盐决定私藏他并带他回家，让他有了一种被老婆珍视的感觉，所以心情才会那么上头。
　　当其他变异的可怖生物被消灭时，只有他还能和老婆独处一室。
　　就算是怪物也有老婆宠。
　　孟塘心中绽开了花朵，像是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
　　很快，门口一层又一层的蛛丝被清除干净了，几束光线落了进来。与此同时，姜盐垂眼，看着自己被孟塘抓住的手，眼睫轻颤了一下。
　　孟塘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姜盐的指腹，压低声音说：“老婆，我有点紧张。”
　　姜盐冷静道：“有我在。”
　　“你们是被那些怪物关在这里的吗？”
　　几个成年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房间，而是站在门口先观望了一会儿。
　　姜盐点了点头，说：“抓我们的是一只大蜘蛛，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只是把我们关在这里，并没有说什么。”
　　面前的学生说得诚恳，几个成年人考究一番后也选择相信，朝两人挥了挥手，“赶快出来，我们带你们离开。”
　　姜盐拉着孟塘跟他们往楼梯走去，其间，姜盐表情认真地问了句，“灾难结束了吗？”
　　“是，我们是来做善后工作的，这片区域只剩下你们这所学校了。”
　　“哦，那就好。”
　　这次损伤挺惨烈的，好些老师为了保护学生而丢掉了性命，整个学校的人员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实在让人唏嘘。
　　“你俩是同学吗？”一个女性成年人注意到两人紧牵的人，便问了句。
　　姜盐微微一怔，在孟塘的注视下，他勾了下嘴角笑了声，“我们是恋人。”
　　几个成年人听到这里明显惊讶了一下，提问的女性轻松地笑了下，“这种环境下的感情还是很珍贵的，那就祝福你们喽。”
　　姜盐淡笑着回道：“谢谢。”
　　随后，几人聊了些家常缓和了一下气氛，“把你们带出去后就可以收班了。”
　　姜盐问：“我其他的同学都出去了吗？”
　　“是的，你放心，他们现在很安全。”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一楼时，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堵住了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
　　抬头一看，是一条巨蟒，浑身的黑色鳞片光泽明亮，映照出楼道上每一个人的脸与表情。
　　“好好好大！”
　　“遭了，我的枪没有弹药了！”
　　“靠，我的也是。”
　　“不行，你先带两个小孩走，我们殿后。”
　　“好。”
　　穿防护装的女性成员朝姜盐和孟塘比了个手势，“你们俩跟我来，我们走另一边绕过去。”
　　“好。”姜盐应道。
　　“你那个小男朋友似乎有点害羞啊。”女性成员为了让两个小朋友不那么害怕，笑着说了句。
　　姜盐捏了下孟塘手掌内侧，“是，他不太喜欢说话。”
　　孟塘被姜盐摸了一下手都体温升高，红着耳根说：“嗯嗯，我从小就不爱说话。”心里却想的是：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带着两人的大姐姐扬起笑容，“你俩都好可爱。”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另一个出口也有一只巨型怪物守在那里。
　　“糟糕。”大姐姐脱口而出，立即把两个学生拦在身后，“你们待在这里，看准时机往外面逃，外边还有我们的队员，你们去找他们带你们回家。”
　　她说完就从走廊抄了个棒球棍朝外边的那只巨型蚂蚁冲了出去。
　　孟塘扯了扯姜盐的衣角，“我们现在逃吗？”
　　姜盐心想留在这里也是个包袱，这些成年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们俩与其留在这里拖后腿不如出去找外援。
　　于是，姜盐说：“走，你跟紧我。”
　　孟塘回：“好，我会抓住你的。”
　　就在两人即将冲出楼梯时，那只巨大的蚂蚁突然撞了过来，孟塘一紧张，下意识变化成蜘蛛精将姜盐揽在怀里，进而抵抗蚂蚁的攻击。
　　姜盐被笼罩在黑暗里，他能感受到与自己皮肤摩擦过的来自孟塘身上柔软的蛛毛。
　　其实孟塘的蛛毛是坚硬的，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但他怕扎到怀中的姜盐，随意刻意将接触姜盐那部分的蛛毛软化了，变成和羽毛一样轻飘飘柔软的东西。
　　变回原形的孟塘一边护着姜盐，一边和巨型蚂蚁展开激烈的搏斗。
　　“卧槽，这是什么，蜘蛛吗？”
　　已经打败了巨型蜥蜴的几个成年男性赶到了队伍里唯一女性成员的身边，她被巨型蚂蚁偷袭导致受了一点伤，几个男性将她架起来准备撤退。
　　“等等，还有那两个学生。”她指了指不远处打成一团的两只怪物。
　　“被吃了？”
　　“不，我也不太清楚。”她陷入奇怪的思绪里，刚才的画面冲击感实在强烈，好半天才理清脉络，“我看见有个小孩变成了蜘蛛。”
　　“就是那只正在打架的？”
　　“……好像是。”
　　另一边，蜘蛛精孟塘与巨型蚂蚁撕咬在一起，小蜘蛛的毛都掉了一地，快秃了都。
　　孟塘见状，怒火直线上升。
　　可恶的蚂蚁，都快把他啃秃了，秃了的话老婆就不喜欢他了呜呜。
　　他要把最帅气的模样留给老婆！
　　想到这里，孟塘开启暴走模式，直接三两下“咔咔”一顿暴揍，把巨型蚂蚁都快揍成拼图了。
　　永远不要招惹一个有老婆的怪物！
　　后果会很严重！
　　“好啦老婆，危险解除了。”
　　蜘蛛如捧珍宝地将姜盐从肚子上抱下了地面，它用那张怪异的脸冲姜盐微微一笑，像个天真的大男孩，如果无视他的物种。
　　姜盐刚从黑暗里挣脱开来，还没缓过神，一只比他大了好几倍的蜘蛛精正俯身用脑袋蹭他，嘴里还模糊道：“老婆我要夸夸！”
　　姜盐有些头疼。要不是他已经习惯了孟塘这副模样，换成以前指定会被吓个半死。
　　“卧槽。”
　　好吧，已经有人在惊吓中了。
　　一人一蜘蛛这才注意到在场还有几个人，抬头就对上几个冰冷的枪口。
　　他们已经找到了支援，此刻弹匣已经上满了子弹。但这件事对于姜盐他们来说很不妙。
　　即便知道即将被处刑的是自己，蜘蛛还是主动挡在了姜盐身前，将他与冰冷的枪口隔绝开来。
　　“老婆，我可能要和你说再见了。”
　　“……”
　　“老婆，我还有遗言想说。”
　　蜘蛛的话只有姜盐能听见，不远处几个成年人只焦急地喊姜盐，“小孩，快离那只蜘蛛远点。”
　　姜盐问：“什么遗言？”
　　“我还没有和你生宝宝。”蜘蛛说，“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很多可爱的小蜘蛛宝宝的。”
　　姜盐：“……”
　　“好吧，是我想要。”蜘蛛继续说，“其实我早就已经幻想好了我们未来的生活，你和我，还有我们可爱的宝宝一起生活在我搭建的漂亮房子里，我们吃饭、看电视、读书、上/床。”
　　“……”
　　“老婆，我真的很爱你。”
　　姜盐“嗯”了声。
　　蜘蛛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老婆忽然又变得冷淡了，就像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它还只是房间里一只小小的蜘蛛，总是藏着天花板上偷窥着房间里的漂亮少年。
　　“老婆，蜘蛛和人类……真的没有可能吗？”
　　姜盐嘴唇动了动，他叹息一声，上前主动握住了孟塘一只毛绒绒的蜘蛛爪。微风轻轻吹动少年的碎发，连带着校服衣摆也摇晃了几下。
　　片刻，一道温和的声音混杂在风里，“其他蜘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一个叫孟塘的蜘蛛正和一个叫姜盐的人类相爱着。”
　　心脏砰砰直跳，连同蛛毛都立了起来。
　　渐渐的，大蜘蛛隐约有了一点人类的轮廓，他正在缓慢恢复人形。一个头发细长苍白、皮肤白皙的少年。
　　孟塘似乎又长高了一点，快比姜盐高一个脑袋了。
　　姜盐鬼使神差的，踮起脚尖吻上了对方冰凉的唇。
　　孟塘红了脸，眼神也呆呆的。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怎么接吻，明明半夜里偷吻姜盐次数最多的是他。
　　此刻却一副纯情的害羞模样。
　　“等一下！！”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然而已经晚了。
　　后赶来的队员看见面前的一只巨大蜘蛛，他下意识开了枪。子弹是专门对付怪物的，一击致命。
　　于是乎，姜盐尝到了对方嘴角的一点血迹。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他们没有想到，即便到死，那只蜘蛛居然也做着保护着怀中那个人类的姿势！
　　——在子弹飞过来的时候，那只蜘蛛迅速吐出蚕丝将姜盐裹了起来，而他自己却将脆弱的脊背暴露给了众人。
　　于是子弹从已经幻化了一半人形的蜘蛛精后脊穿过，直捅心脏，血液瞬间在体内暴走。
　　“好痛。”“老婆，你没受伤吧？”
　　这是孟塘最后的遗言。
　　同一时间，姜盐被蛛丝蚕食，他被藏进了茧里，而吐出蛛丝、把他藏起来的人，他……再也摸不到了。
　　几周后。
　　世界重新恢复秩序，高考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这天，姜盐照常在亲戚家里伏案备考，客厅里的电视机已经开得很大，很吵人。而表弟姜闹也时不时过来找茬。
　　但这回，姜盐没有选择忍耐了，当着表弟的面把对方的练习册从窗户边扔了下去，“自己的作业自己写。”
　　“你！”姜闹想骂什么，不巧天刚好下雨，他怕练习册被打湿，愤愤瞪了眼姜盐后，便急匆匆地下了楼。
　　暴雨很大，电站把网线暂时关闭了，所以客厅里的阿姨叔叔都没法看电视了，只能兴味阑珊地回房间睡觉了。
　　世界总算是清静下来了。
　　姜盐坐在老旧的书桌前，忽然，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以前在孤儿院时，姜盐是害怕打雷的。可是被亲戚认领回来，搬进这个房间后，他就不怕打雷了。
　　他以为是亲戚的缘故，也许是亲人的归属感让他不再害怕。
　　可是现在，姜盐觉得是孟塘的缘故。
　　曾经的雷雨天，姜盐孤独地待在房间里，殊不知天花板上有一只蜘蛛正望着他。
　　两个孤独的生命体就在一个房间里相遇了。
　　但是那只蜘蛛走了，姜盐觉得自己应该又要害怕打雷了，可是并没有。
　　蓦地，一道电流般的感觉在心里产生。姜盐猛地一怔，随后转过身朝天花板上望去。
　　消失了好久的蜘蛛网……又回来了。
　　“妈妈，妈妈。”
　　谁在说话？
　　姜盐回过头，惊讶地发现练习册上有一个蛹，里面有一只白色的小小蜘蛛正慢慢地爬出来。
　　“你是……孟塘？还是他的儿子？”
　　都是墨绿色的眼珠，让姜盐不得不猜想起来。
　　“不、不是……”
　　姜盐任由小小蜘蛛爬上自己的指尖，抱着手指头一顿吸溜，只是舔了舔他的皮，并没有啃出血。
　　“老婆，我回来了。”
　　忽地，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姜盐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已经有什么东西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姜盐没回头，但他能感受到身后那人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我重生归来了！”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我这次基因重组的代价就是分裂，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分裂出了很多大小不一的我。”身后那人说，“不过你放心，我才是正牌，至于其他的嘛……就给你当儿子吧。”
　　“……嗯？有多少？”
　　“就分裂了亿点点。”
　　蓦地，姜盐感觉脚心一凉，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背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它们嘴里还模模糊糊地喊着：“妈妈，妈妈。”
　　姜盐：“……”
　　“我不管不管，你不能嫌弃我。”身后那人有点孩子气地说，“只要记住我是正品就好了，你的丈夫只能有我一个人！”
　　心跳再一次温和跳动起来，姜盐失笑道：“好，好。”
　　——像是一场幻觉，蚕食了他整颗心。


第045章 影子人-1
　　又做梦了吗？
　　炽热的阳光透窗而入, 落满了整个房间。平躺在床上的姜盐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他用一只手遮挡在眼前，另一只手捡起搁在枕边的手机。
　　将手机举到视线可见的地方, 他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今天是周末没课, 可以再睡一会儿的，反正没人管他。
　　放下手机，姜盐从五指间的缝隙里看向天花板，那里很干净, 没有蛛丝。
　　似乎又想到什么，姜盐猛地跳下床，他俯下身掀开床底板看了眼，这里也很干净，连只蚂蚁都没有。
　　果然是梦啊。
　　姜盐失神地坐在床边, 少顷, 他揉了揉眉心, 嘴唇动了动, 自言自语地说：“最近怎么老是做梦。”
　　先是梦到自己在乡村里生活, 被一只蛇妖缠上。然后又梦到现在所在的世界即将世界末日, 他和一只蜘蛛精来了个生死缠绵的爱情逃亡。
　　姜盐低笑了两声，像是自嘲。外边风和日丽的，哪有世界毁灭的预兆啊。而且啊, 他也没有见到梦里那只属于自己的小蜘蛛。
　　父母双亡, 进入孤儿院，不久后被亲戚收养, 但与其说是被收养，不如说是捡了个仆人回家。
　　梦里除了小蜘蛛, 至少还有两个好友，一份优秀的成绩，一群暗恋他的女孩子。
　　梦醒之后，他就要认清自己其实并没有朋友，成绩也一塌糊涂，在学校里要么是个透明人，要么是个被人取乐的对象。
　　果然啊，现实都是与梦境相反的。
　　姜盐不想继续睡觉做梦了，他去浴室洗了把脸，把黑框眼镜戴上后在客厅走了一圈。
　　客厅也很安静，姜盐先是疑惑了一下，后面才想起来今天是家庭出游，叔叔阿姨已经带着他们的孩子（自己的表弟）出去玩了。
　　嗯……很好，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姜盐享受一个人的清静。
　　几分钟后，在厨房炒完一个煎蛋。姜盐端进房间，打开电脑，“嗡嗡”几声主机开始运作，屏幕亮了，软件在画面里整齐排列着。
　　姜盐点开一个直播软件，在搜索栏输入几个字：咸咸辅助很C。
　　头像是一个妹妹，有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身材纤瘦、皮肤白皙，眼睛水灵灵的很漂亮动人。
　　——这是姜盐的女装。
　　偶尔在家没人的时候，姜盐会直播赚点生活费。几个月前他满了十八岁后，就立即注册了一直观看的平台主播身份。
　　因为直播时间不稳定，他没有签约平台，所以热度很小。加上现在走技术主播很难，姜盐索性女装走直播效果路线，开播第一天就小火了一把，现在有十万粉丝了。当然还是比不过同平台其他千万百万粉丝的人。
　　姜盐看了眼自己最新动态下方的评论区：
　　[咸咸请和我击剑：老婆什么时候开播啊？我的叽叽也就饥渴难耐了！]
　　[咸妹天下第一：楼上lsp滚开，咸咸这周末还补课吗？能直播吗？]
　　[18cm大猛1：主播哪个学校的？我也在上学？要不要认识一下，看你很缺钱，我可以养你。]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路人甲：不是粉丝，不小心刷到这个动态的，话说现在的男同都这么可怕了吗？]
　　这条动态是姜盐拍的一个露手照，是他在酒店拍的，取景很好，手指骨节分明，指腹白中带粉，隐约散发着一种诱人感。
　　因此评论区还有很多人“舔手”，姜盐对此习以为常了，便很快划过。
　　[平台提示，你收藏的主播更新了一条动态，点击这里查看。]
　　姜盐又发了一条动态，只有文字：十点钟直播，依旧是打游戏。
　　[18cm大猛1：主播为什么不回我？]
　　[咸妹天下第一：因为这是我老婆。]
　　[强大却饥渴：1L你是白嫖党吗？怎么连个粉丝徽章都没有。]
　　很快有几个观众回复了他，是很熟悉的字眼，其中好些是他的榜单金主，都是加了微信的。
　　姜盐边浏览着评论边吃着炒饭，忽地，门铃响了。
　　嗯？难道叔叔阿姨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盐心头一紧，走到大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见只是快递员，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姜盐没订外卖，难道是叔叔阿姨的？
　　快递员似乎等不及了，“手机尾号XXXX的姜盐在吗，这里有你的快递。”
　　我的？
　　姜盐疑惑地打开门，对方迅速把一个方形的包裹塞进他怀里，同时递出一支笔，“在这里签个字就行。”
　　“……行。”
　　姜盐见对方很着急送下一单，便简单对了一下包装上的姓名和电话后就麻利地签了字。
　　快递员走后，姜盐站在原地打量手里的包裹，看着还挺大的，里面是什么？衣服？鞋子？
　　检查了一圈，竟然没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
　　姜盐警惕起来，但是掂量了一下包裹的重量，应该不至于是什么炸/弹之类的危险物品吧？
　　好奇心是驱使人类行动的来源。于是，在一番细心检查后，姜盐自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了，便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快递袋子。
　　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木质盒子，摸着挺硬的，应该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东西不被物流暴力破坏。
　　姜盐把快递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后，拿着这个盒子回了房间。
　　“呼。”姜盐坐在电脑桌前呼出一口气，他盯着桌上的盒子，抓了下头发，又盯了一眼时间，最后还是拆开了。
　　令人意外的是，里面装着几个纸人，是很粗糙的人形，但没有五官，大小也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
　　在现代社会的纸人寓意是不大好的，所以姜盐猜测大概是学校里那些人的恶作剧。
　　是想诅咒他么。
　　姜盐确实被学校里的几个不良少年盯着，经常被怼着墙角欺负。他现在戴的眼镜的镜面上有几条明显的裂痕，这是那些人的“杰作”，但因为没钱，所以姜盐就没舍得配新的。
　　而这场校园闹剧还得归功于他的表弟，表弟不喜欢他，那个不良少年是他朋友，所以自然而然的，姜盐这个尽量压低自己存在感的透明人也被盯上了。
　　想到这里，姜盐轻嗤一声，便把盒子扔进了房间里的垃圾桶。
　　真有够无聊的。
　　姜盐耸了耸肩，起身从衣柜里拿出等会儿直播要用的裙子和假发。他偏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浓郁、草长莺飞，温和的风沿着窗户吹进，贴着他的皮肤刮过，有点痒痒的，但并不难受。
　　姜盐扶了下眼镜，然后走进了浴室。
　　天花板上灯光昏黄，梳妆镜映出他整个面容——头发有些凌乱，气质也有些憔悴，尤其是那副黑框眼镜，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十分消沉。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像是个毫无镜头感的路人甲。
　　但是，当他取下眼镜时，一个盛世美颜的人倏地出现在镜子里。与一秒之前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先前的憔悴变成了一种毫无违和的慵懒美感，少年眼尾狭长，眼眸是漂亮的琥珀色的，白皙的面颊在灯光的映照下，多了一分精致的柔和感。
　　传说中被眼镜封印的颜值在此刻像是被彻底解除。
　　姜盐揉了下眼睛，他其实知道自己算是帅哥的那挂的，从第一次仅仅摘了眼镜素颜直播的效果来看。
　　不过前面也说了，他因为不想占据太多存在感，所以在其他人面前就显得随性、透明感。
　　至于女装直播这件事，只是他赚更多钱的一种方式。最开始的几场直播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些观众的偏好，何况他实在缺钱，干脆就顺着直播的大众趋向了。
　　怎么能赚钱就怎么做，假发一戴裙子一穿，线上线下直接变成两个人，凭借他在现实里的透明感，不会有人相信他在网络上完美无瑕的颜值的。
　　这次直播姜盐露了腿，他坐在椅子上时，黑色束腰中短裙贴着他的大腿自然垂落，大概落在膝盖的位子，小腿上套着白色丝袜。
　　他的腿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粗壮，而是十分纤细，配上那一手可揽的腰，镜头下雌雄莫辨的脸，随便一张截图都是能捕获万千男人的。
　　十八岁的年纪，姜盐的声音也很清脆，溪水一样在每个观众的心头湍湍流动，又轻轻波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系统提示：你收藏的主播开播啦，点击这里进入直播间。]
　　[系统提示：18cm大猛1给你打赏了一朵玫瑰花x99连击。]
　　[系统提示：18cm大猛1给你打赏了一个火箭。]
　　[系统提示：18cm大猛1给你醒目留言了“主播加个微信吗”。]
　　姜盐移动鼠标，熟练地点开直播助手，他偶尔盯一眼直播间，红唇微张：“可以，你先加个房管群吧，把截图带上。”
　　一个价值一千元的火箭就能成为他的房管，和平台五五分成，姜盐能得到五百，他只用和对方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也算是可以的了。
　　“今天还是打ABC游戏。”
　　姜盐成绩差的原因就是爱玩游戏，因为没人管他，他自制力也差，加上个人经历，他选择消极对待，所以生活得很狼狈。
　　ABC是一款5v5竞技游戏，姜盐的主播名字是“咸咸辅助很C”，他主要玩的就是辅助位。
　　高端局辅助位是很重要的，不过现在姜盐没走技术路了，所以经常去低端局玩玩直播效果，通俗点来说就是撩男人。
　　“掰弯直男”一向是个热门话题，姜盐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把直播间一点点做大。
　　从早上十点到中午十二点，大概两个小时，姜盐都没遇见“有趣”的人，导致上午的直播效果都不怎么好，观众流量也开始下跌。
　　这可不行，姜盐盯了眼直播间，主播头像的在线人数一直在减少，他有些着急了，这时有房管提议：
　　[咸妹天下第一：咸咸要不要跳个舞？]
　　……跳舞，确实也可以挽回流量。
　　如果不能与游戏产生直播效果，那就只能把直播效果放在自己身上了，简单来说就是出卖色相。
　　姜盐不保证直播间里究竟有多少变态，反正说骚话的弹幕是很多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说：“那我给大家跳一个吧。”
　　“不过我只会一种，还是上次那个。”
　　话音一落，弹幕很明显比玩游戏时多了很多。
　　[路人王：游戏打累了，过来放松放松。]
　　[大叽叽男孩：woc，我对主播有感觉了，求助大家我是不是弯了？]
　　[热心市民王先生：也许你只是喜欢上主播的女装了？]
　　姜盐把椅子拉开，他俯下身挪了挪摄像头，漂亮的脖颈近距离在屏幕上晃过，等他摆好设备时，弹幕里的lsp发言又多了。
　　[主播的狗：刚进直播间，请问这是涩Q主播吗？]
　　[18cm大猛1：立了，主播快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咸咸请和我击剑：主播确定不是个gay？感觉很会啊，我可以考虑一下为爱做1。]
　　[咸妹天下第一：我家咸咸是女装1！]
　　其实姜盐不怎么会跳舞，他的舞蹈都是和其他女主播学的，刚开始的动作还很别扭，但为了赚钱他也是拼了。
　　事实证明，他的努力还是很有用的，一场舞蹈下来，他又收获了很多粉丝。
　　[主播的2号狗：woc真会扭，确定不是哪个女主播代播吗？这腰……啧啧。]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网友：爽了。]
　　[一个饥渴的0：主播快来干我！]
　　[系统提示：直播间有人违规发言，已经禁言处理。]
　　“呵。”
　　[大叽叽男孩：谁在笑？主播吗？]
　　[违规昵称123456：我也听到了，是个很低沉的男声，不像是主播的。]
　　[主播的3号狗：什么？主播真的是gay？刚刚是主播的男朋友？在哪呢？]
　　[18cm大猛1：什么玩意？有对象了？这不妥妥诈骗吗？]
　　[咸咸请和我击剑：没关系，我可以加入你们！]
　　[咸妹天下第一：咸咸你说句话啊？]
　　姜盐看到弹幕时愣了一下，刚跳完舞的刹那，他确实也听到了一道笑声。
　　可是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走过来亲眼看到这些弹幕时，他才知道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
　　“房间里没人，我也没有男朋友，大家不要误会了。”
　　即便自己也很怀疑，但姜盐还是佯装镇定地给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了一下，“刚刚是我在咳嗽，你们听错了。”
　　有些观众信了，但还有观众不信，说什么“再不解释就退订”之类的话。
　　姜盐无奈笑笑，“真的没有人。”
　　至少这句话是真的。
　　然而，他的笑意很快在嘴角边凝固了。
　　因为包括他在内的直播间观众们都听到十分清楚的小奶音：
　　“妈咪…妈咪…好饿…”
　　“饿了…肚子饿饿…”
　　直播间倏地又躁动了起来。
　　[18cm大猛1：卧槽你是真的诈骗啊，连孩子都有了。]
　　[主播的狗：等等，主播不是男的吗？怎么生的？]
　　[大叽叽男孩：其实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也不是不可能，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妈妈？]


第046章 影子人-2
　　“妈咪…好饿啊…”
　　“抱…要妈咪抱…”
　　奶糯的声音悠悠地传进姜盐的耳朵里, 他又惊又恐，缓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转动脑袋, 向着声音源头寻去。
　　视线最终定位在桌旁边的垃圾桶里。
　　[主播的狗：主播怎么不说话了？难道心虚了？下一步是不是该拔网线了？]
　　[咸妹天下第一：可能是亲戚的孩子吧……]
　　[大叽叽男孩：放个屁/股。]
　　姜盐走到垃圾桶旁边，他低头往里面一看, 瞳孔骤然放大。只见先前被他丢进垃圾桶里的纸人正歪歪扭扭地扒拉着垃圾桶边缘，似乎是想要出来。
　　一共四个纸人。有大有小有高又矮，仔细一看还是挺好区分的。
　　快爬出来的那个最高，只冒了一个脑袋的是个胖子, 还有个瘦子和矮子还在垃圾桶里面转圈圈。
　　几个纸人明明没有嘴巴，可姜盐却觉得它们能“开口”说话。
　　一直嚷嚷着好饿的是那个高个子，要抱抱的是那个胖子。前者声音孱弱仿佛是真的饿着肚子叫唤，后者则拖着小奶音，俨然一副刚出生的胖娃娃模样。
　　是我打开垃圾桶的方式不对吗？
　　姜盐微微沉默。
　　他抬起头, 做了个简单的深呼吸, 接着又投出视线, 四个纸人还在那里。只是高个子已经爬出了垃圾桶, 准确来说是从垃圾桶边缘掉了下来, “pia”的一声砸在了姜盐脚边。
　　真的就只是一个纸片人, 平面的，轻薄的，只有巴掌那么大的。
　　姜盐擦了擦眼睛, 他仍在不懈努力地劝服自己“只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那个高个子纸片人踉踉跄跄地在他脚边跌倒, 站起来后又扒拉住他的裤腿，抖着萌萌的小奶音喊：“妈咪, 饿饿，饭饭。”
　　姜盐纹丝不动。
　　小纸人竟还哭了起来, 用一只手往自己没有五官的脸上抹了抹，带着哭腔说：“呜呜，我要喝neinei！”
　　姜盐眉梢突突跳了两下，他的世界观有些被颠覆了。
　　除了他，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听见了，由于此刻姜盐已经走出了摄像头可见的范围，所以电脑屏幕只有房间的背景，弹幕已经好奇得发疯了。
　　[18cm大猛1：退钱退钱，我不加你微信了！]
　　[孤独寂寞冷：新来的不懂就问，请问这是男妈妈主播吗？]
　　[大叽叽男孩：主播怎么生的？我也想生一个。]
　　姜盐瞥见了电脑屏幕上疯狂的弹幕，他揉了下眼睛，再三思考后还是决定把直播关了。
　　“抱歉，临时有事情，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了。”
　　[咸咸天下第一：？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喝了假酒：好吧实锤了，其实主播是个女的，女装是真实的他，之前几次男装直播才是女扮男装。并且背地里是个带娃妈，可能三十多岁了，这美颜效果真害人，举报了。]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路人甲：快让你老公出来，我们对线！！]
　　[系统提示：本次直播已经结束，点击屏幕可查看主播历史投稿。]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姜盐蹲下来，看着扒拉住自己裤脚的小纸人，他抬着一双漆黑的眼对上对方没有面容的脸，明明没有五官，可他却感觉到小纸人也在看他。
　　“能听到…妈咪…的话。”小纸人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一边抬起小手对着姜盐，似乎是想和他牵手。
　　姜盐犹疑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随后他的一根手指被对方用整个手掌包裹住了。
　　如果忽略尺寸，小纸人的手和正常人的手是一样的，五指分明，手背会微凸一些。
　　姜盐感受到小纸人轻薄微凉的手，他有些好奇，便用那根被小纸人抓住的手指往前勾了一下，结果对方没站稳随着他向前的动作往前扑倒了，“哎呀”一声又跌在了地面上。
　　“妈咪…痛痛…”小纸人揉着自己的屁股，却依旧抓住姜盐的那根手指不放，即便那是导致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
　　魔幻了。
　　姜盐心道。
　　“你是什么东西？”
　　小纸人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是…东西。”
　　“……”
　　沉默之际，那个胖子也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他的脸和身体很明显比其他纸人宽一些，所以掉在地面时花费了好大劲才重新站起来。
　　胖子走路速度也更慢些，它也一路歪歪扭扭地跑到姜盐的另一只脚边，扯着面前的裤腿，拖着绵软的小奶音：“妈咪…要抱抱。”
　　见状，姜盐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你们妈咪。”
　　“可是爹地说…你就是…”
　　胖子说话也口齿不清，姜盐费了好些工夫才能听清楚。
　　姜盐微微挑眉，“你们爹地是谁？”
　　也是纸人？
　　一说到爹地，两个纸人又不开口了。
　　姜盐低头捂着脸闷笑了几声，“算了，我大概是出现幻觉了，睡一觉起来应该就正常了。”
　　“呜呜。”
　　因为一直得不到抱抱的胖子也开始哭起来了。
　　然而姜盐并没有理会它们，而是把它们抓起来又丢进了垃圾桶。
　　“午饭等会儿吃吧，还不饿，先睡一觉清醒清醒。”
　　姜盐自言自语说，转身朝床边走去。
　　“又…又回来惹。”
　　“呜呜，妈咪…为什么…不抱抱。”
　　“爹地…爹地来了。”
　　“好饿…好饿…”
　　垃圾桶里的四个小纸人各说各的，一直到被阳光笼罩的窗面突然间出现一抹巨大的黑色阴影时，喧闹声才停止。
　　“爹地…好饿好饿。”
　　除了还在喊饿的高个子，其他三个小纸人都装死般缩在垃圾桶里。
　　“你们…好像没让他高兴呢。”
　　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从窗户里的黑影里传出来，垃圾桶里有三个小纸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其中一个瘦子边发抖边说：“呜呜，我们下次会努力的。”
　　瘦子虽然声音在抖，但说话声十分流畅的，算是四个小纸人当中说话最利索的。
　　“行，如果下次还不能让他满意，那就只能换一批了。”
　　他们的父亲用温和的语气说出残酷的字词。
　　“好…好…”
　　三个小纸人瑟瑟发抖地说。
　　除了高个子，长得挺高，就是太傻了，还看不懂父亲的脸色，继续我行我素地喊：“好饿…要吃…”
　　好在他的三个“兄弟”给力，给了他一个棒槌把他敲晕过去直接哑声了。
　　垃圾桶这边算是安静下来了，窗户边的黑影消失了，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移动到了床边。
　　顿时，姜盐睡着的地方的墙面映出一个人形阴影，就在他的头顶，和前段的碎发大概只差一厘米的距离。
　　姜盐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睡眠很深，还沉在梦境里。
　　目睹这一切的只有垃圾桶里三个还清醒着的小纸人，它们静静地看着父亲去了母亲的床头，它们不敢吱声，只默默地注视着接下来的一切。
　　只见那个黑影从墙壁里“走”了出来，变成一团模糊的、像是用黑色黏土拼接起来人形，依旧没有五官，就连腿部的位置也像八爪章鱼一样，不是走在地板上的，而是游动在下方不存在的“水”中。
　　下*体以波浪的形状浮动着，但只看上半身的话还算正常，至少不会大面积掉san值。
　　倏地，影子伸出了自己的手，并把手放在了姜盐的脸侧，然后轻轻抚摸着，像对待一个相处很久的恋人般，可惜影子没有脸，分别不出他此刻的心情。不过总体上来看，至少是…开心和享受的吧。
　　被影子抚摸的姜盐只依稀觉得自己脸上有水滴在流动，滑溜溜的，又像蜗牛的液体黏糊糊的。
　　以至于姜盐做梦梦到自己掉进了一片海，四周都是看不清的黑色鱼群，时而朝他身上的各个地方猛烈攻击，时而又离得他远远的，远得只剩下了一个浓缩的黑点。
　　“妈咪…好饿…好饿…”
　　“爹地…来了…”
　　忽地，好几个奇怪的声音从深海不知道某个方向传了过来，变成水泡在他耳边炸开。
　　姜盐耳朵嗡嗡的，竟产生了好几秒的耳鸣，像是失了声。
　　可是下一秒，一面巨大的镜子出现在了深海里，即他的眼前。他疑惑着并走近，看清了镜中所反映的东西后，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镜子里的人是他——一个大了肚子的他。
　　而先前那些深海里莫名其妙的声音，就是从他的肚子里传来的。
　　“好饿啊…”
　　声音还在持续，姜盐几乎产生幻觉般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饥饿到开始啃食他的肠子了，不存在的痛觉也开始影响着神经系统，将他本就混乱的大脑更是搅得天翻地覆。
　　“不！！！”
　　姜盐绝望地、歇斯底里地大喊，声音在深海里回荡。
　　落满阳光的房间里，姜盐猛地睁开眼睛，他带着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随后动作大幅度地掀开被窝，低头往自己的肚子上看去。
　　平的。
　　虚惊一场。
　　还好只是梦。
　　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和蛇、蜘蛛那两次一样。
　　姜盐心脏还在悸乱地跳动着，他下了床喝了杯冷水醒神，拿起手机又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竟然睡了那么久。
　　对了。又想到一件亟待证明的事情。
　　姜盐来到垃圾桶这里，他往里面看了眼，里面只有一堆垃圾，那些纸人都不见了。
　　真相大白了。
　　悬在心中的石头落下，姜盐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咕噜噜。”
　　他的肚子叫了。
　　也对，还没有吃午饭，何况马上都要吃晚饭了。
　　姜盐勾了勾嘴唇，将电脑桌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吃个饭。
　　然而，正当他即将走出房门时，一串零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妈咪…别忘了带上…我们…我们也…好饿…好饿…”
　　“妈咪…饿饿…饭饭…”


第047章 影子人-3
　　“妈咪…你忘了…带上我们啦…”
　　声音响起的同时, 姜盐放在门把上的手指僵硬地蜷缩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发现原本在垃圾桶里的小纸人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床，他下意识拧紧眉头。
　　不是梦。
　　四个小纸人见妈咪一脸沉重的表情, 声音紧张地说：“妈咪我们洗干净了的，并没有脏兮兮的就上床了。”
　　原来他们以为是姜盐嫌弃它们脏, 毕竟刚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其实姜盐也能看见四个小纸人浸过水，因为它们身上有明显的湿痕，只是透窗而入的浓郁阳光已经将它们晒干了些许。
　　姜盐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画面——四个湿漉漉的小纸人被水滴糊作一团，泥鳅般从光滑的地板上爬到阳光下, 接着把自己抖平晒干。
　　“……”
　　姜盐陷入了沉思。
　　不久后，四个小纸人还是怕被妈咪丢下，连滚带爬地跑向了妈咪，一人抓住一块裤脚，仰着轻飘飘的小脑袋可怜兮兮地说：“妈咪～”
　　“咕噜噜——”
　　回应四个小纸人的是姜盐饿肚子的声音。
　　“嘿嘿…妈咪也饿饿了…”说话的是那个高个子纸人, 它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们…都饿饿。”
　　刹那间, 姜盐脑袋一阵眩晕, 比四个小纸人活了过来更离谱的事情是, 他这个活生生的人类竟然还是这四个未知生物的妈妈！
　　姜盐差点被空气呛到, 他轻咳几声，“我不是你们的妈妈，我是男的, 并且我是个人！”
　　四个小纸人听到姜盐的话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纷纷看了眼自己的小伙伴，面面相觑, “咦咦…妈咪不是我们的妈咪？”
　　“脑袋空空…这个题解不出来…”
　　姜盐：“……”
　　叔叔阿姨快回来了，姜盐也不敢把这四个小纸人单独放在家里, 毕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惹出麻烦。
　　姜盐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把它们带了出去。
　　出门吃饭前特意换了个有口袋的休闲卫衣，姜盐本意是想把四个小纸人塞进口袋里的，可谁知这四个小纸人嫌口袋太闷，非要钻进他卫衣的帽子里。
　　姜盐看着面前的镜子，等小纸人钻进肩后的帽子时，他又用手压了压帽边缘，嘱咐道：“不许出来！”
　　“好的妈咪…我们都是…乖宝宝…很听话的…”
　　姜盐脸色很差地出了门。
　　太阳快要落山，夕阳的余晖落满整条大街。刚好赶上下班高潮，大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汽车鸣笛几乎没间断地在耳边拉长，给过路的行人造成好长一段时间的耳鸣。
　　“吵吵的…”
　　后脑勺传来小奶音。
　　姜盐不以为意，“你们又没有耳朵，这都听得到？”
　　“呜呜…有耳朵的…妈咪不能…不能嫌弃我们…”
　　姜盐从人潮里穿梭出来，等红绿灯时他随口提了句，“你们究竟是什么生物？”
　　“我们是妈咪的乖宝宝…”
　　姜盐沉眸，“我不要这个回答。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很像电视机里演的怪物？没有人的面孔却有人的思维。”
　　“呜呜…我们…不是怪物…”四个小纸人抖着声音委屈巴巴地说。
　　姜盐本来以为自己怎么说它们，它们会生气什么的，结果它们下一句话却狠狠拔弄了姜盐的心弦，“妈咪…不用害怕…我们…不是怪物，不会…伤害妈咪。”
　　竟然是在担心这件事吗？
　　比起四个小纸人脆弱的身体，可能下场雨就会魂飞魄散了，或者他一根手指就能捏碎。
　　不管怎么来看，都是他这个“巨人”的危害更大吧。
　　看样子这四个小纸人是真把他当妈妈了。
　　姜盐忽然特别好奇这四个小纸人之前提过一嘴的父亲是谁了，它们的父亲，就应该是他所谓的“丈夫”了。
　　莫名其妙多了几个“孩子”还结了婚，可真有趣。
　　思绪刹那间中断，姜盐突然感受到有股寒气逼近，大夏天的实在不太正常，他猛地回头，身后并没有人，等待这个路口的红绿灯只有他一个人。
　　姜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通红的鼻子。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殊不知，姜盐在傍晚余晖里的影子有那么几秒钟的“不正常”。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影子竟做出了与本体不一样的举动。
　　就在刚才姜盐打哈欠的时候，前面驶过了一辆汽车，紧接着姜盐身后的影子在一瞬间膨胀、变大，又以极快的速度伸出黑色的、没有五指的“手”抓住了汽车的车影，然后一口把车的影子吞进了自己的肚子。
　　那辆从姜盐面前开过的汽车缺了一块影子，但是没有人发现，汽车的主人已经把车开进了昏暗的桥洞。
　　游离出去觅食的影子餍足了，吃饱后又恢复了原来的体型，接着又重新变成了姜盐的影子。
　　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只有帽子里的四个小纸人看见了这一切。
　　它们扒住姜盐的帽子边缘眼巴巴地望着，几乎没有进食过的它们更饥饿了，在父亲吃得正欢的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饿…饿扁了…”
　　你们不本来就是扁的吗？
　　毫不知情的姜盐听到后脑勺的四个小家伙又开始叫唤，开始头疼。
　　大概又走了几分钟，姜盐终于找到了经常光顾的那家面馆。
　　“小伙子又来啦，还是红烧牛肉米线二两吗？”
　　姜盐一进门，就被眼尖的老板盯上，老板乐呵地招待了句。
　　“二两改成三两。”
　　“行嘞。”
　　姜盐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一坐下帽子里的四个小纸人就往桌子上跳，他再怎么眼疾手快也拦不住。
　　于是他只好从餐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来掩饰一下。
　　“妈咪…香香…流口水了…”
　　应该是被餐馆里其他人的饭菜香味吸引住了，姜盐能看出四个小纸人蠢蠢欲动的样子，他无奈道：“你们再等等，马上就好了，很快的。”
　　“不过……”姜盐忽然想起来，盯着王旭其中一个小纸人没有五官的脸，压低声音问，“你们四个人说的话，其他人能听见吗？”
　　“嘻嘻…只有…妈咪…能听见。”
　　听到这里姜盐就放下心了。
　　至少不用吓到其他人了。
　　毕竟他可不想给社会造成不安。
　　掐准了上面的时间，姜盐提前几秒钟抽出了筷子，再回头一看是米线已经在桌上摆好了。
　　香味瞬间四散开来，姜盐用余光注意到手边的几个小纸人像是喝了酒般有点醉醺醺的了。
　　“饭饭…饿饿…”
　　姜盐看见那个叫唤得最凶的高个子纸人已经扒住了米线碗的边缘，小纸人不断蹬着腿似乎想要爬进碗里。
　　这可不行。
　　姜盐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小纸人，接着把它放到豆奶瓶后，“你们在这里吃。”
　　姜盐在四个小纸人面前铺了两张纸，然后用筷子从碗里面夹住几根面条和四块牛肉，刚好它们一人一个，“吃吧。”
　　做完一系列动作又说完最后一句话，姜盐有点想发笑，如果被其他人看见了肯定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吧。
　　不过有一说一，姜盐有点好奇这四个小纸人是怎么进食的。
　　于是乎，他在正常嗦面的时间，也一心二用地去观察四个小纸人。
　　只见这四个小纸人把面条和牛肉挪了挪，挪到了能被天花板上灯光照耀的地方，做完这个奇怪的动作后，它们才开始进食。
　　然而，它们并没有直接吃，而是吃掉了——面条和牛肉的影子！
　　姜盐几乎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珠。
　　卧*槽。
　　他心道。
　　一分钟后，饥饿的四个小纸人总于吃饱了，咸鱼躺般靠着豆奶瓶坐下，一边拍了拍自己撑起来的肚子，一边满足地打了个嗝。
　　“嗝…饱了…好饱…”
　　而纸上的几根面条和牛肉还在原位，只是没了影子。
　　姜盐哽了哽喉咙，表情有些怪异。
　　……
　　从餐馆里出来时，太阳已经全部落山了。此时的大街车流明显比刚来时稀松了很多。
　　姜盐回到小区，发现那层单元楼的房间灯处于明亮的状态，大概是叔叔阿姨旅游回来了。
　　他在楼下停住脚步，转身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暂时不想回去。
　　姜盐去了小区公园，他找了个干净的长椅坐下。公园里的长灯已经亮了，投落下昏昏沉沉的光晕将圆里大人小孩的身影拉长。
　　来这里的几乎都是些爷爷奶奶辈的，带着自己的孙儿孙女过来玩。
　　老年人们在一旁闲谈唠嗑，扯些邻里家常，像姜盐这么大的孩子要么在屋子里奋笔疾书挑灯夜战，要么打着游戏废寝忘食。
　　这么一对比下来，姜盐一个人倒显得落寞起来了。
　　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只有身后一个孤零零的影子会陪着他了。
　　所以在没直播的时间段里，姜盐经常会对着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这样的话，会看起来没那么孤单。
　　可是在没有灯光的地方，影子也是会缺席的。
　　“妈咪…我们…一起玩…”
　　四个小纸人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它们见自家妈咪孤独地坐在椅子上，于是从帽子里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欢乐地在姜盐面前的地板上乱跑。
　　“妈咪…和我们玩…”
　　噢，忘了还有这些小纸人了。
　　姜盐抬眼，看着面前四个欢快的不明生物，忽然间觉得它们四个的存在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比起电视机里那些丧失人性的怪物们，眼前的四个小家伙显得可爱多了。
　　姜盐眼睫抖了几下，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有些亲昵地碰了碰其中一个小纸人扁扁的脑袋，“那……玩什么呢？”
　　伸出去的小手指很快被小纸人握住，只是这个小纸人还没握紧，另一个小纸人又扑了上来。
　　四个小纸人竟离奇地开始争夺起姜盐伸出去的一根手指了。
　　“我也要…妈咪…摸摸…”
　　“要…要公平！”
　　“抓手手…”


第048章 影子人-4
　　四个小纸人竟开始争风吃醋了起来, 姜盐心情十分复杂。
　　最终他又伸出了三根手指。
　　“行了，你们一人一个。”
　　姜盐表情僵硬地说出这句话。
　　“妈咪…真好…我们也是…好宝宝…”
　　姜盐的四根手指都被小纸人抱住，他看见小纸人把自己的脑袋往他指腹上贴, 嘴巴里还发出细碎的声音，仔细一听, 似乎是“吸溜”的声音。
　　竟然在嗦他的手指。
　　“……”
　　得亏这四个小纸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嘴巴，否则得溅他一手的口水。
　　“话说你们的正脸我应该怎么区分？”
　　小纸人两面都长得一模一样，姜盐都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面对自己什么时候背对自己。
　　小纸人很乐意解答妈咪的疑惑，说话最流利的瘦子纸人抢先回答：“妈咪你摸摸, 这个凸一点的地方是我们后脑勺，凹下去的地方就是我们的脸了。”
　　瘦子带着姜盐的手指摸向自己的脸部和后脑勺，姜盐确实感受出来了，可是……
　　如果他把小纸人折起来会怎么样？
　　少年时期的好奇心总是很强盛的，姜盐边想着, 边曲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小纸人凹下去的脸。
　　小纸人连连往后退, 并捂住自己的脑袋, “妈咪痛痛…戳到眼睛惹。”
　　姜盐在小纸人尖叫的同时收回了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把戳的动作改成了安抚, “我只是好奇，抱歉。”
　　小纸人听后晃了晃脑袋，又上前抓住姜盐的手指, “妈咪随便戳戳…我们开心…”
　　“妈咪…我们玩球可以吗…”
　　高个子纸人拿了一团废纸放到姜盐脚边, 他在四个小纸人的期待下，迟疑了一下, 然后捡起地上的纸团轻轻往外面一抛。
　　“球球…”
　　四个小纸人叫喊着乱七八糟地跑开，追逐着纸团的影子。
　　这一幕让姜盐想起了一条逝去的小狗, 是很多年前在小区里遇见的一条流浪小狗。
　　那时姜盐才被亲戚认领回去不久，因为太孤单了所以和流浪小狗当了朋友。
　　小狗很乖的，不会咬人，会自己找水池子把自己洗干净。
　　有次小姜盐把小狗偷偷带回了家里，结果被表弟撞见了还举报了，他因此被叔叔阿姨大骂了一顿，还连续两天得不到饭吃。
　　那之后小狗知道了小姜盐家里人不喜欢自己，所以很听话地再也没跟着小姜盐进过居民楼。
　　可是后来，小姜盐在小区里被表弟用玩具砸时，小狗还是顶撞了表弟，表弟又和爸爸妈妈举报姜盐，然后姜盐又受到了惩罚。
　　这也是表弟在学校里叫人欺负姜盐的原因之一，表弟很记仇的，讨厌那条狗也讨厌姜盐。
　　后来小狗就失踪了。
　　表弟嘲笑他说那条狗终于死了，之所以尸体也不见了肯定是被人随便丢进了垃圾桶里，毕竟那条狗和他一样都是没有人要的垃圾。
　　但姜盐坚信小狗只是去其他地方流浪了，因为知道自己留在小区里总会让小主人受伤，所以就自己走了。
　　那是一条很乖的小狗。
　　思绪回归，纸团已经被一个小纸人找了回来，坐在长椅上的姜盐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纸团重新丢出去，而是盯着小纸人发呆。
　　他从小纸人身上看见了那条小狗的影子，很久以前他和小狗也是这样玩丢球游戏的。
　　直到一个小纸人捏了捏发呆妈咪的手指，用小奶音说：“妈咪…怎么啦…”
　　姜盐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继续玩吧。”
　　时间过得很快，公园里的人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路灯把园里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隐匿在草丛里的蝉也开始叫起来了。
　　姜盐看了眼手机，可以回家了。
　　这个时间段表弟应该在房间里打游戏，叔叔阿姨在客厅关了灯看电视。但今天他们去旅游了，也许会早点休息。
　　姜盐刚从长椅上站起来，眼皮就跳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自己。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姜盐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总是盯着自己，无论是在孤儿院还是亲戚家或者学校，无论是吃饭睡觉上厕所或者洗澡。他总觉得后背上始终停留着一个目光。
　　可每次回头，身后都是空空如也。
　　姜盐觉得自己的幻觉是越来越严重了，说不定眼前这四个小纸人也是他臆想出来的结果。
　　不过这样没关系，他是不是神经病已经不重要了，也没有人会关心，反正他只需要让自己快乐就好了。
　　现在这四个小纸人的存在让他还是蛮快乐的，至少不孤单了。
　　姜盐蹲下身，将四个小纸人重新置在掌心里，“又要…回帽子里了吗…”
　　“如果你们想待在我掌心里也可以，我会摊平的，前提是你们要小心不要掉下去。”
　　“好诶…那就待在这里…不回帽子里了…”
　　“妈咪的掌心…好温暖…”
　　“有点困困的了…可是还不想睡觉…想再多陪陪妈咪…”
　　“咕噜噜…又饿饿惹…”
　　姜盐轻轻勾了下唇，嘴角绽放出连自己都毫无察觉的笑容。随后，他保持着手掌摊平的姿势，然后转身朝居民楼走去。
　　身旁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拉短，在他把注意力放在手掌和前面的路上时，他的影子又诡异地自由活动了起来。
　　影子似乎是保持一个姿势累了，开始伸了伸胳膊，活动了活动四肢，总之十分灵活，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封印进了地里。
　　就在姜盐即将走出路灯照射的范围时，影子忽然延展出了用物理知识来讲不可能的长度，它摸上了路灯的影子，接着又“嗷呜”一口，把路灯的影子给吃、掉、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紧接着影子又弹簧绳般迅速缩回了姜盐那里，微风一吹卷起地上的尘埃，四周又恢复了该有的模样。
　　刮风了。
　　一滴雨落在了姜盐鼻尖，有点发痒。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挠了挠鼻子，又抬头看了眼天空。
　　今晚要下雨啊。
　　姜盐心想。与此同时，他掌心里的四个小纸人见了鬼似的嚎叫起来，“啊啊…湿湿…痛痛…”
　　纸人是很脆弱的东西，水量太多很容易让它们报废，对于它们而言，水和火都是致命的武器。
　　姜盐见状，连忙用另一只手遮挡在四个小纸人的脑袋上，同时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在小雨变成倾盆大雨之前，姜盐已经赶回了单元门。
　　隔着门，里面传来电视机里演员念台词的声音，以及表弟打游戏输了后破口大骂的声音，都清晰地进入姜盐的耳朵里。
　　姜盐在楼道里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才用钥匙打开了门，然后动作很轻地关上，最后在蹑手蹑脚地从客厅走回自己的小房间。
　　叔叔阿姨看电视都十分专注，屏幕上的亮光映照出沙发上两人的脸，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压根都没注意到有人进了房子。
　　路过表弟的房间时，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姜盐连停顿都没停顿一秒，很明显他已经习惯了这幅场面。
　　终于回到房间，姜盐关了房门并上了锁。
　　掌心里的小纸人还是被飘雨打湿了一些，于是在经过床时它们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有三个小纸人滚进了被子里试图把自己弄干，因为湿乎乎的真的很难受，还有个小纸人是太困了，几乎沾床就睡。
　　姜盐没关它们，而是去关了窗户。
　　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声音愈发响亮，几乎快要掩盖住外边的电视音和表弟的声音。不过比起房间外的声音，姜盐还是更乐意听雨声。
　　“妈咪…想听睡前故事…”
　　姜盐又出去洗漱，回来后看见床上的小纸人还没睡觉，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睡前故事？
　　姜盐想说他自己长那么大都没有听过，竟然有朝一日还会给别人讲。
　　“妈咪…”
　　似乎是害怕姜盐不讲，还清醒着的三个小纸人又委屈巴巴地喊了句。
　　姜盐眉眼突突跳了几下，在一番心理挣扎后，他艰难地开口道：“……行吧。”
　　其实可以的话…也不必叫他妈咪的。
　　“不过我有个前提。”姜盐想了想，哪怕这四个小纸人只是他臆想的一个梦，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纠正一下常理知识，“我是个男的，你们叫我妈咪会很奇怪，实在想叫的话，叫我爸都可以。”
　　“可是…已经有爹地了呀…”
　　姜盐掀开眼皮，“有了？那你们倒是让他出来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窗户上有块黑色的区域动了一下。
　　除开那个已经呼呼大睡的，剩下三个小纸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很纠结，最后三个小纸人都统一动作地摇了摇头，“你就是妈咪…”
　　姜盐笑了一下，“那你们倒是说说，我哪里像你们妈咪了？”
　　“因为…你有…neinei…”
　　“……”不如不回答。
　　“算了，随便你们了。”
　　姜盐不想说话了。明天还要上课，他要睡了，否则就起不来了。
　　“睡觉觉…不对…先讲故事…”
　　姜盐刚躺进床，三个小纸人又跑到枕头边，在他耳边小声说。
　　“不讲，你们都有事情瞒着我，我才不讲。”
　　“哭哭…”
　　“哭哭也没用。”
　　很明显，他是一个无情的“母亲”。
　　眼不见心不烦，姜盐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丝月光透着朦胧雨雾倾泻而进，窗外暴雨如注，湿冷的空气淹没整个房间。
　　姜盐也感受到了冷意，身体抖了两下，他睁开眼想把衣柜里的毯子拿出来时，视线却猛地对上了前方墙壁上的一抹巨大黑色阴影。
　　如果是普通影子姜盐还会误认为可能是家具或者树影被光投射在他墙壁上的，但关键就是，前面墙壁上的影子——
　　有眼睛！


第049章 影子人-5
　　和墙壁上的黑影对上视线时, 姜盐差点晕了过去。
　　那是一双黄绿色的、莹莹发光的眼睛，却又透着一点病态的白，像鬼魅无声无息地钻进墙面, 暗中窥探着墙前的猎物。
　　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劲。
　　姜盐倒头又睡了过去，他本来想眯一会儿缓缓神再睁开的, 结果不小心睡了过去，一连又睡了两三个小时。
　　已经是凌晨三点，枕边的小纸人呼呼大睡，姜盐顶着惺忪的眼睛起来,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前方的墙壁一点影子也不剩了。
　　姜盐：“……”
　　“我又眼花了吗？”姜盐歪歪脑袋，看了眼倾泻而下的月光，光落在电脑桌上，附近却没有一点影子, “又见了鬼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吃”多了影子, 影子怪物又慢慢地“吐”出误吃的电脑桌的影子, 将它一点点还原回墙壁上。
　　就在姜盐的眼皮子下,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墙壁上的影子出现了, 仿佛是有人在刻意操纵, 把影子收回又放出，还捏黏土一样拼凑出来桌子电脑的形状。
　　“你是……孩子他爸？”
　　姜盐忽然说。
　　看不见的影子怪物顿住了，它是藏在床底下的, 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结果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不愧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人，真聪明, 这都能发现。
　　影子怪物感到一点骄傲，和很多愉悦, 因为刚才姜盐说的是“孩子他爸”，这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嘶嘶……”
　　黑暗里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姜盐拧了下眉，这是什么语言？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里的“你们”包括了四个小纸人。
　　“嘶嘶……”
　　回应姜盐的依旧是听不懂的言语。
　　“呃，我是说你们是什么东西？不…什么物种。嘶嘶？”
　　“…嘶……我就是你……是你孕育了我……”
　　姜盐脸上挂着问号，“？？？”
　　孕育？
　　他有不是地球或者大地之母，怎么这些东西都喜欢搞些奇怪发言。
　　“行吧，不管你们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东西，你们都别瞎捣乱就行。”
　　他可以是个有臆想症的神经病，但他必须是个低调的神经病。
　　讨厌太多目光聚集在身上。
　　直播除外，这是为了赚钱。
　　困意再次涌上脑袋，姜盐眼睛一闭，立即又睡了过去。
　　……
　　“叮铃铃——”
　　教室里喧闹的人声一下子安静了，姜盐坐在最后一排无聊地转笔，偶尔转头看看窗外。
　　走神一节课，很快下课铃打响了。
　　姜盐闷头就睡，死鱼般枕在课桌上一动不动。但四周实在是太吵了，他刚要睡着就被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巨响惊扰了。
　　“你们知道世界上有种会吃掉别人影子的怪物吗？”
　　几道女声传进耳朵。
　　“哦，我之前在一本怪谈书上看到了，据说这个怪物浑身漆黑，很像那种瘦长鬼影，它以各种影子为食，一旦自己的影子被这个怪物吃掉，怪物就会把这个人取代了。”
　　吃影子的怪物？
　　姜盐暗中听着，他想到了昨晚在屋子里看见的那个东西，粗略的听起来描述还是很像的。
　　“听起来好可怕。”
　　“哈哈哈小葵你不会真的信了吧？阳子很明显是在编故事啊。”
　　“不一定是编的哦，有可能你身边那个人就是影子怪物假扮的呢。”
　　“讨厌，你们不要再吓人了。”
　　姜盐皱了皱眉，将脑袋转了个方向，他面朝着窗户缓缓睁开眼睛，几束温和的光落在他的脸上。
　　“话说孟塘都好久没来上课了，他的病还没有好吗？”
　　“不知道吧，不过他就算生病了也肯定会在家继续学习的吧，反正下次模拟考他一定会到场吧，那可是关乎着保送名额的。”
　　“好想孟塘啊，学习又好颜值又高，我这枯燥的学习可不能没有他啊。”
　　孟塘？
　　孟塘是走廊尽头那个最好班级里的学生，人帅温柔成绩好，常年霸占成绩帮第一，是学校家喻户晓的存在，被学校里很多女生喜欢着，和姜盐这种班级透明人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啧，这时姜盐想起来自己在梦里对象的名字也叫孟塘，想起来还有些羞耻，不过他们在学校并不熟络。
　　于是他只当是个巧合。
　　“孟塘不在，隔壁班路辉又开始耀武扬威了，还有那个姜闹，这几个人真是臭味相投，老是把学校搞得天翻地覆。”
　　“就是说啊，几个混混而已，还觉得自己叼烟的动作帅，啧啧，这是能和孟塘比的吗？”
　　路辉、姜闹……
　　听到这几个名字姜盐开始头痛，他和学校里最优秀的孟塘是路人关系，但和陆辉还有姜闹，可就不能再“熟”了。
　　校服衣袖随着姜盐抬手的动作往臂弯滑了一下，他白皙的皮肤上现出了几道痕迹，是疤痕，交错纵横的，全是这几个人留下的。
　　同时也是把他无人问津的校园生活变得更加黑暗的罪魁祸首。
　　姜盐闭了闭眼，接着又猛地睁开。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影子以无法捕捉的速度沿着窗户溜走了。
　　时间过得很快，中午很快就到了。
　　“中午吃什么啊？”
　　“茄子炒肉吧……”
　　班里的同学几乎是在老师喊下课的同时就走完了，姜盐留到了最后，因为今天是他的值日生。
　　然而，姜盐黑板刚擦到一半，几个不善之客就从前门走了进来。
　　“表哥，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姜闹后面跟着路辉，几人嘴角都挂着痞气的笑容。
　　姜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姜闹也不恼，耸耸肩，“哎因为你不帮我写作业，害得我又被老师批评了，表哥你说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姜闹刚说完，路辉就接了话，“姜盐，看来之前的教训还是不够让你刻骨铭心啊？”
　　路辉走上去，用脚踢了踢姜盐的小腿，嘴角带着恶劣的笑容，“怎么又哑巴了？又要我们教你说话？”
　　姜盐只看着他，还是一言不吭。
　　路辉明白了，挽起衣袖，向身后两个跟班做了个嘴型，跟班们一下子就领会了，立即把门关上。
　　只是，这门刚关一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手指抓住门边缘，又将门往前推开。
　　“谁啊？没看见我们在教训人吗？”姜闹皱了皱眉，语气很不善。
　　谁料门外站着的竟然孟塘。
　　陆辉挑了挑眉，说：“优等生？你不是在家养病吗？”
　　门外的人身形颀长，校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气质温柔随和。只见他勾了下嘴角，露出抹浅淡的笑容，“姜盐同学是哪位？我有事情找他？”
　　“咦，我表哥怎么会和你认识？”姜闹疑惑极了，这不应该啊？
　　姜盐也露出惊诧的表情，然而不等他反应，孟塘已经走进教室抓过他的手把他带走了。
　　留下教室里的几人面面相觑。
　　孟塘成绩好，老师喜欢，是学校里的重点培养对象，所以他们几个也不敢随便对这人怎么样。
　　“你表哥什么时候和孟塘认识的？”路辉问。
　　姜闹摇了摇头，“我表哥那个死宅，我怎么知道。”
　　“要是他们是朋友的话，我可就不能帮你了。”陆辉耸耸肩，他被记的处分已经够多了，再这样下去就要退学了。
　　“别慌，我会查清楚的。”姜闹说。
　　陆辉摸出手机，“随便你吧，话说我女神怎么还没直播。”
　　姜闹听了，笑着说：“就是之前你一直提起的那个女装大佬？啧啧，你这癖好还真独特。”
　　路辉回：“你放心，我是弯的但也是有择偶标准的。”
　　“你妈蛋。”
　　另一边，温和的阳光下，姜盐和孟塘并排走在校园里，风从他们身边划过，带着盛夏独有的热意。
　　姜盐走路的动作有些僵硬，因为他的手还被孟塘牵着，并且对方并没有要放开的迹象。最后还是姜盐挣脱开了，他注意到对方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可真正该不解的人应该是姜盐，他和孟塘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明明在这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见过一面。
　　“我们好像不是很熟？”
　　如果换了别人，被孟塘这样十全十美的优秀男生这样牵着，一定会心动死了，即便是个男生，也会迫不及待发展友情。
　　可姜盐比较离经叛道，他往后退了几步，和孟塘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我……”
　　孟塘有些苦恼地抓了把头发，抬眼见姜盐表情怪异，他惊觉自己做出了有违形象的事情，连忙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翩然形象。
　　心中却暗道：啧，人类真难当。
　　“我知道你的。”孟塘冲他露出个无害的笑容，“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所以我们也不算陌生。”
　　是啊，那么优秀的学生姜盐确实知道，不管是从成绩公告栏还是其他女生的口中，或者每次主席台上演讲。
　　姜盐总是在底下茫茫人海中，和众多学生一样仰望着主席台上那个璀璨发光的人。
　　所以啊，孟塘怎么会和他这种人扯上联系呢？
　　难道……
　　姜盐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他如今唯一的成就竟然是某平台女装直播的十万粉丝。
　　加上孟塘这些天生病，说不定就在手机上刷刷视频看看直播放松放松，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刷到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女装直播的男主播还是很有限的。
　　姜盐的心跳忽然加速起来，他刚开始直播的时候只摘了眼镜素颜直播，如果看过那几场，也许会在现实中认出他的。
　　可是这样的概率是很小的啊。
　　姜盐下意识抬头捏住了眼镜框，“难道你……看过那几场直播？”他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面前的孟塘愣了一下，姜盐见他的反应忽然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没暴露身份就行。
　　然而，孟塘接下来的话又让姜盐揪了一下心，“你是说你女装直播这件事情吗？”
　　“是啊你猜对了，我就是看了你的直播，当时我就觉得眼熟，感觉在学校里某个时间见过，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啊。”
　　姜盐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你……不是直男？”
　　“啊？这很重要吗？”孟塘眼里挂着明晃晃的笑容，言语真诚直白，“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和我做朋友呢。”
　　“我感觉自己在学校里还是挺受欢迎的。”孟塘笑着说，“哈哈，好像有点自恋了。”
　　姜盐陷入了沉思。
　　女装直播就像一个秘密在他心里扎根，当时他还是很后悔先素颜直播了几场的，应该一开始就女装。
　　现在这个秘密被人公开处刑了。
　　姜盐耳根发红，说不在意是假的，被人这么当众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羞耻的。
　　“你有和其他人说这件事吗？”姜盐有些慌张地问。
　　孟塘眨了眨眼，像是明知故问：“你指什么？”
　　姜盐却没有心思分辨对方话里的真真假假，他仓皇地说：“就是我女装直播这件事情。”
　　“哦——”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孟塘拖长了尾调，说，“没有啊。”
　　毕竟是老婆的秘密，那些外人不配知道。
　　一想到有那么多人都见过他那么漂亮的老婆，他真想立即挖出屏幕后那些观众们的眼珠子。
　　“那就好。”姜盐短暂地松了口气。
　　“不过作为给你保守秘密的交换，你能给我什么？”
　　对方这么一说，姜盐又惊又恐。
　　他这话什么意思？
　　虽然对方确实没有要提他保守秘密的义务，但是……
　　姜盐呼吸急促，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并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孟塘摇了摇头，冲他扬起个笑容：“不啊，你有的，你再想想。”
　　姜盐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他父母双亡、没有才华也没有钱财，表弟说得对，他就是一个只会打游戏技术还很烂的死宅，抛开这些，他身上还有什么有价值的地方吗？
　　姜盐自己都想不通。
　　孟塘见姜盐绞尽脑汁却无能为力的模样，他感觉这种表情很可爱，不小心多看了几眼，片刻后才慢悠悠地说：“你还有自己啊。”
　　“什、什么？”
　　不是姜盐想要多想，是他当了这么久主播，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弹幕或者网友，实在太懂有些男人的尿性了。
　　让他卖身吗？
　　可是对方是孟塘啊。
　　不像是会提出这种要求的人啊。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让你当我的小跟班，我看那个路辉都有，我也想要个。”孟塘说，“你知道我最近生病了，身体不太好，还是需要个人帮忙打一下下手的。”
　　呼，虚惊一场。
　　果然是他想多了。
　　可是孟塘说自己生病了，几分钟前把他从教室里拽出来时不是还挺有力气的吗？他几乎花费了一路的气力才勉强挣脱开的。
　　姜盐抿了抿唇，他还是觉得哪里很奇怪，但是说不出来，最后也只能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好，但你不能说出我的秘密。”
　　“当然了。”
　　其实，如果姜盐静下心来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面前这个“孟塘”是没有影子的。


第050章 影子人-6
　　“诶, 孟塘竟然回来了吗？什么时候？我怎么现在才知道！”
　　“还是那么帅啊，真的好想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不过他旁边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是谁？是朋友吗，怎么以前没见过。”
　　食堂一楼, 姜盐扶了扶眼镜框，他专心致志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无视掉周围投来的视线。
　　他咽下青菜叶，微抬的目光注意到对面孟塘碗里的饭菜一口没动。他一怔，抬了眼，却径直撞进对方的视线。
　　诶, 他怎么在看我？
　　还是说，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我？
　　姜盐脸色疑惑，“你怎么不吃？”
　　对方似乎才从沉浸里走出来，反应略微有点大，“哦, 我还不饿。”
　　“好吧。”
　　姜盐继续埋头吃饭, 吃了几口后发现对方还在盯着自己, 他有点头皮发麻, 如果是个女孩子这么看自己, 他也许还会自恋地觉得对方可能对自己有意思。
　　但孟塘是个男的, 而且从其他女生的口中，他的性取向应该没问题啊。
　　“你可不可以看其他地方？”姜盐直白地说。
　　“哦，不好意思。”对方真诚地道了歉, 但眼珠子还搁在他身上, 并且没有一点要挪开的迹象。
　　姜盐：“……”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又出现幻觉了吗。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姜盐抓紧手里的筷子，敏觉地看着对面的人。
　　孟塘面容温和, “没有，我只是喜欢看你吃饭。”
　　啊, 喜欢看老婆不是每个丈夫都应该有的行为吗？
　　披着“孟塘”皮囊的影子怪物有些疑惑，究竟是那些行为引起对方不满意了。
　　其实影子怪物是想过直接本体来见姜盐的，但昨天晚上它意外暴露了自己，而看见了一部分它本体的姜盐被吓到了。
　　那个时候影子怪物就意识到：果然还是自己太丑了啊，把老婆吓着了。
　　所以它才找了一个皮囊来接近姜盐。
　　这具皮囊就是现在的“孟塘”。
　　“……看我吃饭？”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孟塘”依旧礼貌地微笑着。
　　真正的孟塘还在家里养病，没有人知道现在学校里这个孟塘是假的。
　　但影子怪物只模仿了孟塘的样子，孟塘本尊的个性特点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一旦熟识孟塘的人过来问几句，它都会暴露自己。
　　还好，孟塘本尊虽然温柔礼貌，和很多人关系都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这个高中生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高考上，所以真正了解自己的朋友根本没有。
　　这个高中生那么温柔优秀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很孤独的心呢。
　　这也是影子怪物选择把孟塘当作模仿对象的原因之一。
　　“我觉得问题很大。”姜盐说。
　　孟塘：“那好吧。”
　　感受到身上的视线被移开，姜盐终于能毫无负担地吃饭了。
　　可是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声音。
　　“哇，刚刚孟塘怎么一直盯着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啊。”
　　“我怎么觉得他们之间有点暧昧了。”
　　“话说孟塘一直不交女朋友，除了耽搁学习，难不成真正的原因是他……喜欢的其实是男生？”
　　姜盐听得拧了拧眉，不过讨论的主人公不是他，他没有理由去解释什么。只是他有点好奇孟塘的反应，于是抬了头，却发现对面那个人正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喂喂，大哥，人家都说你性取向不正常了，你就不解释什么吗？
　　姜盐暗自吐槽了一句。
　　但转眼一想，大学霸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毫不在乎，也是很正常的。
　　这叫什么，格局大，不理会外界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姜盐想着想着，确实对孟塘有些刮目相看了。不仅对女生那些言论充耳不闻，还愿意和他这种人交朋友。
　　“说起来也是，马上就要高考了，现在不都流行高考前和暗恋的人表白吗？莫非那个眼镜男就是孟塘喜欢的人？”
　　“这也太离谱了吧，孟塘原来喜欢这种……男生？看起来也不帅啊。还瘦得跟个干骨头一样，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现在不都流行这种小零吗？身娇体弱的，啧啧，比女生还纤柔。”
　　不仅女生讨论，连有些男生都加入了。很快食堂里充满了议论声，更有甚者拿出手机把他们两个人给拍了下来。
　　嘁。
　　姜盐扯了扯嘴角。
　　“怎么了吗？”
　　孟塘注意到姜盐的表情，问了句。
　　姜盐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吵。”
　　“这样啊，那你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去其他地方聊吧？”
　　“我是吃完了，可是——”姜盐看了看孟塘的碗，发现他刚刚明明一直在动筷子扒碗里的饭菜，但却一口没吃。
　　他不饿吗？
　　“你这根本还没吃吧？”
　　孟塘笑着说：“我不饿，你吃完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行。”
　　大学神这是减肥吗。
　　姜盐怀疑孟塘生病就是不好好吃饭。
　　从食堂出来后，世界总算是清静了不少。
　　“你好像不怎么吃饭？”姜盐忽然说，细密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落在他脸上，增添了一分柔和感。
　　孟塘盯着姜盐看有些出了神，毕竟他还是第一次以“人”的视角这么近距离观看。
　　过去还是影子怪物时，它都只能在黑暗里窥伺姜盐，其余时间都是在当伏地魔，在脏兮兮的地面上阴暗爬行。
　　“吃饭啊，可能是我……还不饿吧。”孟塘说。
　　其实是他吃不了人类的食物。
　　之前当姜盐的影子时，他偷偷出来吃了口姜盐囤起来的面包，结果差点没吐死。
　　影子怪物的食物只有两种，一种是其他人的影子，还有一种是有过『印记』的人的情绪。
　　这个影子怪物的『印记』就是姜盐，所以它是可以吃掉姜盐的情绪的！毕竟它就是为这而生的。
　　“行吧，但一日三餐还是要记得吃。”其实姜盐并不是老妈子性格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嘱咐一下孟塘，“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
　　“你就说你这次生病了那么久，是不是之前没有好好吃饭？”
　　孟塘眨了眨眼睛，“好吧，你说对了，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嗯。”
　　最后，姜盐带孟塘回了教室。
　　他们吃饭速度算很快了，而姜盐所在的班级几乎都是咸鱼，所以不存在这个点还在班里奋笔疾书的现象。
　　走的时候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
　　清静极了。
　　“我以为你会回自己的班级学习。”姜盐回到座位上，转身拉书包夹层时顿住了。
　　里面是那四个小纸人，姜盐本来想把它们留在家里的，因为他走的时候这四个小家伙还没起床。但是他害怕这四个小家伙被叔叔阿姨看见，或者别的突然事情发生，所以他再三思考之后，还是决定一起带到学校。
　　姜盐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孟塘，孟塘朝他走了过来，“你刚刚不是说除了学习，身体健康最重要嘛，我这不生完病刚恢复，所以拥有一个简短的午休应该是可以的吧？”
　　姜盐看见孟塘朝自己眨了下眼睛，眼眸里隐约透露着些许亲昵的情绪，这让他一个很懂gay的直男深受重击。
　　这人不会真的是个……gay吧？
　　姜盐偏头去看身侧的玻璃窗，玻璃上映出他那副被眼镜封印了的颜值，脸型很好，但多了那个很不搭的眼镜后，就只能算中规中矩。
　　就算是真的，孟塘也应该看不上自己的吧？
　　姜盐希望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时，姜盐注意到自己的书包在动。
　　应该是那四个小纸人醒了。
　　不过醒的可真不是时候。
　　姜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骨，尤其身后传来孟塘的提问，让他更加纳闷了。
　　“你的书包刚刚好像在动？”
　　姜盐立即说，“不，你看错了。”同时用手压住自己的书包，把抽屉里的书塞进书包里，装作自己在收拾的样子。
　　“真的吗？”孟塘还不死心地追问。
　　姜盐把心揪了起来，暗想：有这么明显吧？这么敏锐的察觉？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问，姜盐一定会认为对方在找茬，可是现在这个人是孟塘，学校里公认的三好学生。
　　姜盐打消了怀疑，对上孟塘投来的视线，嘴角扯出个很勉强的笑容，“你真的想知道吗？”
　　孟塘看起来一副单纯的模样，“如果不能说的话就算了，虽然我还是很好奇是什么东西在动，小狗还是小猫咪？”
　　这两种生物很明显塞不进好吧？
　　姜盐原本打消的怀疑念头又冒了起来，他很难不去猜测孟塘故意说的这个很不符合逻辑的话的真实目的。
　　其实拐弯抹角了这么久，还是很想看藏在他书包里的东西吧？
　　姜盐陷入了思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的学霸光环很重，导致姜盐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对方是孟塘的话，说真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一定会保守秘密的吧？
　　不过这可真不公平。
　　这样一来，孟塘就会知道他两个秘密了。
　　想起吃午饭前，对方提出的帮他保守女装直播这个秘密的条件，姜盐就是纳闷，那么接下来对方又会提出什么条件呢？
　　其实之前孟塘说让他当小跟班，但并没有真正的实行，反而真正跟了一路的是孟塘，看起来孟塘反而才是姜盐的跟班。
　　“好吧，我可以给你说，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情。”姜盐看着孟塘的眼睛，认真说，“一是保守我的秘密，二是不能提出任何要求！”
　　对方做出思考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那就好。”
　　然后姜盐把书包夹层拉开了，紧接着里面争先恐后地钻出四个小纸人的脑袋。
　　“哎呀妈呀…憋死我们了…”
　　“呜呜…里面好闷好闷，需要妈咪哄哄。”
　　“咕噜噜…又饿了…”
　　姜盐把四个小纸人提起来放掌心上，转过身来给孟塘看，“喏，就是它们在动，不过你被吓着了我可不负责。”
　　“诶…这不是…die…”爹地吗。
　　有一个小纸人最先发现华点，正当它要说些什么时，猛地对上了孟塘“和善”的眼神。
　　吓得它猛地一激灵。
　　剩下三个小纸人也察觉了异样，接二连三投出了视线，很快以一副见了鬼似的惊吓表情收场。
　　“你们怎么了？”
　　姜盐错过了孟塘那个可怖的眼神，只看见了四个像是丢了魂的小纸人。
　　“它们……是不是生病了啊。”
　　耳边传来孟塘温柔地询问。
　　姜盐“嗯……”了声，“我也不清楚，还是第一次见它们这个样子。”
　　“不过话说起来，你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它们？当时我看见这些小家伙时都吓了一跳呢。”
　　孟塘轻轻笑了笑，“我很喜欢看一下鬼怪的恐怖片的，没想到现实里真的有。”
　　“诶？”像是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姜盐眼睛亮了亮，“你也喜欢看恐怖片啊，我还以为你这种学霸一班都看文艺纪录片之类的。”
　　“很意外吗。”孟塘温温柔柔地说。
　　心中却道：这些恐怖片都是陪你一起看的啊。


第051章 影子人-7
　　“妈咪…饿饿…”
　　姜盐和孟塘唠嗑之际, 被遗忘了很久的小纸人抓了抓妈咪的衣袖，睁着水汪汪圆溜溜的眼珠子，可怜兮兮地说：“饿扁了QAQ。”
　　“哈哈, 差点把你们忘了。”
　　姜盐翻了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盒饼干, 还好走的时候他带了吃的，专门给小纸人带的。
　　“吧唧。”
　　光斜斜地落在桌上，将四个矮小的影子拉长，它们津津有味地吃着被光带出影子的饼干, 淡黄色的饼干沫糊了一身。
　　“你很喜欢它们吗？”孟塘看着姜盐，问。
　　姜盐手抵着下巴，纤长的眼睫染上些许碎光，蝴蝶般随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轻轻颤动着，他张了张嘴, 发出好听的音调, “嗯……现在是挺喜欢的。”
　　“现在？”
　　“因为刚开始那会儿, 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 是个正常人都应该会害怕吧。”姜盐思考着说, “可是后来发现这些小纸人并没有电视机里演的那个, 是个单纯暴*力的怪物，相反还很可爱，像小狗狗一样。”
　　在姜盐没看见的地方, 孟塘微微勾了下唇角。
　　四个小纸人都是他亲手捏出来的, 生命也是他赋予的，所以老婆喜欢小纸人, 也变相喜欢他了。
　　孟塘心花怒放。
　　和老婆的二人时间他很满意，如果能再长一点就好了。只可惜午休铃还是打响了, 这个班很多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你该回去了。”
　　姜盐见孟塘还留在这里，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他有些疑惑，便提了一下。
　　“我不能在这里和你一起睡吗？”
　　“啊？”姜盐一惊，抬头对上孟塘那双漆黑的眼睛，“这……”
　　“哈哈，我开个玩笑。”孟塘轻松地笑了笑，然后起身往门外走，“那下次见喽。”
　　“好。”
　　孟塘一走，班级里的讨论声又多了起来。
　　“挖槽，孟塘怎么会来我们班？”
　　“孟塘和……那个人很熟吗？”
　　“那个戴眼镜的是谁，竟然是我们班的吗？记不起名字了，班长你记得吗？”
　　“好像叫姜……哦想起来了，是姜盐，那个姜闹的表哥嘛。”
　　耳边陆陆续续传来声音，姜盐安静地待在窗边，有人把窗帘拉了，黑暗瞬间洪水般涌入教室。
　　半晌，喧杂声渐渐小了，姜盐也有点困了，他正准备摘掉眼镜睡觉时，前排的同学忽然找他说悄悄话了。
　　前排是一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女生，在班里很活跃，所以姜盐对她有些印象。
　　可是她这时却有些害羞了，脸上浮着一抹红晕。真少见。
　　但姜盐知道她在害羞什么，于是说：“你想问孟塘是吗？”
　　他和她过去并没有什么对话，顶多就是传卷子时会有过交际，总之他们现在的对话不像是同学，倒像是两个陌生人。
　　姜盐的语气略显生疏，女生并没有把重心放在这上面，她提着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眼神一躲一躲的，往日昂扬的声音此刻细弱蚊蚋，像极了满藏心事的少女，“那个……你和孟塘关系很好吗？”
　　“我们今天刚认识。”
　　女生微微惊讶，“啊？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这个问题姜盐想了好一会儿。因为今天和孟塘的结交也让他感觉十分突然。
　　如果孟塘真的是看了他女装直播然后找到了他，但对方的动机是什么呢？那么大费周章就只是单纯为了和他交朋友吗？
　　但要说孟塘看上了他，这也不太现实。
　　“哦，对，因为他也看恐怖片。”姜盐随口说，“他找我一起看恐怖片。”
　　“诶？”女生表情有些惊慌，她可不敢看，“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说你和孟塘在交往。”
　　女生话刚说完，姜盐差点被空气呛死，“咳咳。”
　　“别听他们瞎扯。”
　　“好吧。”女生有些惋惜地说。
　　姜盐被对方的语气弄懵了。
　　女生叹息一声，“反正孟塘是不会喜欢我的，我的成绩很差的，可是比起输给其他女生，孟塘是个gay都让我好受些。”
　　姜盐：“……”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不可能，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勇敢一点，反正他们不是说这个季节最适合表白了吗。就看你想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了。”
　　姜盐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都是和以前打游戏的网友学的。
　　“诶？”
　　女生听后被安慰到了，忽然抓住姜盐的手臂，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谢谢你，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个沉默寡言不懂风情的人，没想到你还挺会说的。”
　　“嗯……”
　　“哦对了，我是白小葵，我们以前没怎么说过话，我猜你肯定不记得我的名字。”
　　怎么会不记得呢，班里最活泼的女生。
　　一般来说班级里会有三种人特别显眼：一是成绩拔尖的，二是活泼漂亮的，三是喜欢惹事的。
　　恰恰姜盐哪种都不属于，所以他才是哪个不会被记住的人吧。
　　每次被表弟喊人在学校后墙欺负时，他拖着一身伤回教室，教室里依旧热闹得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可以聊天，只有他像条不显眼的流浪狗，孤独又无助地回到教室。
　　可是就这个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个人注意到了自己。
　　白小葵看见过他手臂的伤，给过他一个很卡哇伊的创可贴，于是在班级里总是置身事外的姜盐唯独只记得她的名字。
　　“嗯，我记得。”
　　但女生已经转回了头。
　　“呀，爹地好像生气了。”
　　伴随着教室彻底安静下来，准备和所有人一起入睡的姜盐却感到后脊一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阴暗处盯着自己一样，一种无形的阴寒感笼罩了全身。
　　姜盐下意识把教室都看了一圈，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睡了，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他静下心来感受，猛地察觉到那个诡异的目光是来自窗外的。
　　姜盐稳住心态，把窗户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同一时间，一个黑影从眼前一晃而过。
　　确实有“人”看着他。
　　所以刚刚这个“人”，一直贴着窗户窥伺他吗？
　　想想都有些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
　　姜盐小声地问抽屉里的小纸人，直觉告诉他这些小纸人也许知道些什么。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是同一类物种。
　　“那个是…爹地。”
　　高个子的小纸人在一番犹豫后说。
　　“唔…爹地一直在…看着妈咪。”小胖子纸人含着手指，拖着小奶音说，“可是爹地…有点生气…”
　　爹地？
　　姜盐很纳闷它们口中的爹地究竟是谁。可是每次问的时候，这些小纸人又都闪烁其词，拒绝回答。
　　姜盐无奈，只能换个方式套话，“那你们知道你们爹地为什么生气吗？”
　　“唔…可能…妈咪刚刚在和别的…女生说话…爹地吃醋了…”
　　“是的…”一个小纸人说完，另一个小纸人附和，“爹地…很喜欢吃醋…”
　　姜盐撑着桌低头，视线盯着抽屉里巴掌大的小纸人，“你们爹地是女生么？”和女生说话都要吃醋。
　　“这个…”四个小纸人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其实他们也不清楚自家爹的性别，毕竟只是一个影子，连人都说不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小纸人们才意识到自己和妈咪的不同。
　　“咦咦…妈咪和我们…长得好像不太一样…”
　　“妈咪…高高…我们…矮矮…也扁扁…”
　　“我们…是什么呢…”
　　姜盐看见四个小纸人开始迷惑起来了，它们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他，虽然它们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姜盐却感受出它们的无助。
　　“呜呜…我们…和妈咪不一样…”
　　“我们…不是妈咪…亲生的…”
　　“我们…是怪物…吗…”
　　“哭哭…”
　　嘶，姜盐倒吸一口冷气。
　　“不，你们不是怪物。”
　　姜盐伸出一根手指，纷纷抚摸过四个小纸人的脑袋，他放缓语气，用掺着些许温柔的调子说。
　　“那妈咪…我们…是什么呢…”
　　这……
　　其实你们是纸人，用打火机一烧就没有了的那种。
　　姜盐心绪复杂。
　　这么多天的相处，说他和这些小纸人们没有感情是假的。
　　“你们——”姜盐顿了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接着说，“你们是我可爱的宝宝们，谁说我不是你们的妈咪呢？”
　　“诶诶？”
　　“可是…妈咪有脸也有名字…我们…什么都没有…呜呜…”
　　它们的语气很像那种大街上的小孩子拉着妈妈的手，用天真的语气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玩具，就我没有呢？”
　　姜盐是过去那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所以现在他不希望这四个小纸人难过。
　　“嗯……这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取名字。”姜盐笑了下，“等放学回家，我再给你们取名字吧。”
　　“还有…脸脸！”
　　“这……我回家给你们画？”
　　他们几个，是一个真敢提，一个真敢回答。
　　昏暗的教室里，教室最后面墙壁上的黑影突然加深了些。像是两重阴影叠加在了一起。
　　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上面有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后排的“母子”五人，宛如一个亲切的丈夫沉浸在这幅温馨的景象里。
　　蓦地，后面墙壁上的黑影动了。
　　它犹如蛇般倏地滑向了地面，再灵敏地潜伏前进，很快移动到了姜盐的座位附近。
　　这一切都悄无声息的进行着，姜盐进入睡眠前都没有再发现异样。
　　他以为那个怪物走了，却未曾想怪物离自己更近了。
　　它，立体化了。
　　从教室地面的黑色漩涡里伸出了一只没有五指的手，或者用触手来形容更为贴切。
　　细长漆黑的影子摸上了姜盐露在外边的侧脸，动作亲昵暧昧。
　　“亲爱的，我也是会吃醋的啊。”
　　黑暗里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
　　只可惜，只有抽屉里的四个小家伙听到了。
　　“爹地…”
　　四个小家伙瑟缩着脑袋，抖着声音说。
　　“嘘，不要让其他人靠近你们的母亲。”


第052章 影子人-8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叔叔阿姨已经吃完了饭, 表弟姜闹是在学校外边的餐馆吃完后再回来的，所以玻璃桌前通常只有姜盐一个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姜盐有了四个小纸人的陪伴。
　　“妈咪…要喂喂…”
　　高个子的小纸人跑到姜盐的筷子边, 一边指了指不远处一碟青菜叶子，一边指了指自己不存在的嘴巴。
　　“好。”
　　姜盐了然, 夹着一颗青菜举在离小纸人不远处的头顶。
　　由于纸人并非直接吃实体，所以姜盐只把影子“喂”给了它们吃。
　　“香香！”
　　四个小纸人终于都吃完后，姜盐的手都有些酸了。但他还要洗碗，所以还不能休息。
　　厨房, 姜盐烧开水，抹上洗洁精后开始“哐哐”地洗。四个小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的橱柜，似乎是想要帮忙，结果被染上很多泡沫不说，还是湿漉漉的, 手脚都快黏在一起了。
　　“呜呜…妈咪…粘粘…”
　　三个小纸人都中招了, 被洗洁精的水糊了一身, 导致整个纸片身体都是黏糊糊的。它们像极了杂糅在一起的粽子, 四肢不协调地在菜板上摇摇晃晃。
　　“哈哈你们真的好笨。”
　　只有那个瘦子小纸人没有中招, 四个小纸人之间也只有它说话最流畅,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小怪物也一样。
　　这个最弱不禁风的小纸人竟是四个当中最聪明的那个，此刻它正捧腹大笑地看着自己的三个落魄兄弟。
　　“呜呜…妈咪…救救…”
　　姜盐把碗放到一边, 提着三个小纸人回了卧室, 他拿出吹风机将三个湿漉漉的小纸人吹干。因为怕它们裂开，所以姜盐只开了最低一档, 从上往下吹。
　　“要飞飞了…”小纸人们紧紧扒拉着桌面，模糊零碎的声音从迅速涌动的风中传进姜盐的耳朵中。
　　姜盐垂眼, 漆黑的眼珠盯着快变成死鱼的小纸人们。不过好在这些小纸人和普通纸张还是有区别的，它们是有生命力的，可以肢体再生，即它们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裂缝重新拼接起来。
　　所以姜盐根本无需担忧它们会裂开。
　　把小纸人吹干后，它们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你们就待在这里，我把剩下的碗洗完再过来。”
　　姜盐叮嘱完后离开了房间。
　　四个小纸人开始在床上蹦来蹦去，直到一个黑影突然涌了进来，几乎将整个天花板都塞得满满的。
　　“爹地！”
　　小纸人停下了蹦跳的动作，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了。
　　显而易见的，它们很害怕这个大号影子人，即它们的爹地。
　　“你们玩得挺开心嘛。”
　　黑暗里传来一道带着细碎笑意的声音。
　　“没、没有。”
　　从它们被爹地创造出来时，它们活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妈咪开心。
　　“啧，我这次又没有责怪你们。”
　　“QAQ。”
　　才勉强和爹地对话了几句，姜盐就进了房间，四个小纸人心一颤，眨眼睛天花板上那片黑影已经不见了。
　　“刚刚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怎么现在一副拘谨的模样了。”
　　姜盐随口说了句，拉开抽屉把里面的画笔拿了出来。
　　“这个、这个…因为妈咪不在…所以不开心！”
　　一个小纸人说，另一个小纸人附和，“对、对的！我们…要一直待在妈咪身边！”
　　一直么。
　　姜盐抿了抿唇，接着招呼床头的四个小纸人过来，“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五官吗，如果你们能信得过我的画技就过来吧。”
　　“好耶妈咪！”
　　四个小纸人手舞足蹈地跑到姜盐身边，那个高个子的跑在第一个，“我先！我先！”
　　姜盐把四个小纸人搁在电脑桌上，他拿出画笔耐心地给它们一一绘色。
　　“要取个名字吗？”
　　“要…要…”
　　“那——”姜盐撑着下巴想了想，“不如你们就叫，大宝，二宝，三宝和四宝？”
　　取名随意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不擅长这些，之前的那条小狗他取的名字还叫旺财。
　　“好听！”
　　“我要叫…大宝！”
　　“不…大宝是我的…我才是最大的！”
　　明明刚才气氛还挺温馨的，这会儿却又开始为了名字吵起来了。
　　姜盐轻叹了声，将四个小纸人拢在手心里，“不管是哪个宝，你们都是妈咪的好宝宝。”
　　说完姜盐自己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真是被传染了，他怎么也开始融入这个奇怪的家庭里了。
　　“对了，我待会儿要直播，你们要在一边安静些哦，不要说话，不然会像上次一样吓着观众们的。”
　　姜盐把四个小纸人放到摄像头之外的地方，他边开电脑边忧思着，“上次的误会还没有解释……也不知道直播号变成什么样了。”
　　点开账号动态后，不出意料，评论区里已经炸开了花。
　　[主播的狗：主播这么久都不回话，是在喂奶还是又生了？（狗头保命.jpg）]
　　[咸妹天下第一：老婆你说句话啊，我有点担心你。]
　　[大叽叽男孩：不会吧，我喜欢的主播先被人草*了。]
　　往下滑，更多的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姜盐习以为常，不慌不忙地更新了动态。
　　[咸咸辅助很C：等会儿直播，我会顺便解释一下上次直播的事情。]
　　[18cm大猛1：如果解释不清楚，我希望你把钱退给我，还有，你到现在都没有加我好友。]
　　[咸咸请和我击剑：直接让你老攻出来解释吧。]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路人甲：我真的想知道主播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之前一直以为主播是女的直到看了主播早期的素颜直播，才发现是女装大佬。但现在我又开始动摇了。]
　　房间里，姜盐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换上女装。毕竟他现在也有些小火了，还是有些害怕考究党去翻他的早期直播，虽然没什么黑历史，但就是怕遇见熟人。
　　“哇哇…妈咪…美美！”
　　长发及腰，短裙恰到好处的贴在腰身，勾勒出他纤细柔美的腰肢，白丝袜从脚尖向上包裹，一直到膝盖处。整个人都宛如天仙下凡，美得惊人。
　　再加上姜盐一对天生的长睫，又纤细又卷翘，更加衬得那张脸雌雄莫辨，简直是男女通吃，妥妥的芳心纵火犯。
　　[弹幕都是我儿子：终于直播了啊，舔屏.jpg]
　　[主播的狗：看到这张脸，我突然间想通了，不管你是否结过婚，是否生过孩子，我都可以加入你们，我一点都不介意。]
　　[咸妹天下第一：咸咸快解释一下吧，不然弹幕里又有狗叫了。]
　　姜盐将镜头对准自己的脸，连同白皙的锁骨也暴露在镜头里，他清了清嗓子，说：“上次的那个声音是我邻居的孩子，还很小，处于保护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至于我的性别，我再次澄清一下，我自始至终都是男性，只是喜欢穿裙子而已。”
　　[18cm大猛1：就是就是，喜欢穿裙子的男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弹幕都别再那里叫了，真的是得不到主播就开始瞎造谣了是吧？没事的主播，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主播的狗：同意，作为咸妹唯一老公，我永远相信你。]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路人甲：不是，楼上你们两个人……难道一开始叫最欢的不就是你们吗？]
　　[主播的狗：老婆偶尔会犯错，那怎么办呢？]
　　[18cm大猛1：当然是——原谅他啦！]
　　[系统提示：18cm大猛1向你投喂了玫瑰x99朵。]
　　[系统提示：主播的狗向你投喂了一个潜水艇并触发了直播平台效果，一大堆观众即将向你涌来。]
　　看到这里，姜盐眉眼突突跳了两下。
　　果然啊，美貌能解决一切问题。
　　误会解除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本来姜盐都准备了一场辩论大战，如果的确无法挽回了他还做了最坏的准备，那就是退出主播圈。
　　然而，喜悦的情绪才持续了十几秒中，一股寒气瞬间从脖颈边飘过，犹如针芒般扎在他脆弱纤瘦的皮肤上，泛起生冷的疼痛。
　　这种诡异的凝视感又来了。
　　可是在直播镜头下，姜盐只能极力压住内心的恐惧，然而这次，他没想到那种恐惧感直接变成了实质化。
　　——有什么东西摸上了他的脚踝。
　　冰冰的，凉凉的，不像是人的温度。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吗？
　　姜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敢低下头，因为他害怕看见某个惊悚的东西，然而被吓一跳。
　　那样一来直播间肯定又炸开了花，他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于是姜盐在镜头下只能僵硬地扯住笑容。
　　但还是有眼尖的观众看出了主播的异样。
　　[主播的狗：咦，主播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感冒了吗？]
　　[18cm大猛1：哎我和主播一个城市的，确实这里的天气很多变，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大太阳的，要注意增减衣物啊。]
　　[大叽叽男孩：但是有一说一，主播的表情好涩啊，就像正在被什么东西草*了一样，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片子看多了，有种即视感。]
　　事实上，直播间里弹幕的有些猜测并非是错误的，因为姜盐感受到脚踝上的“那双手”愈发大胆了起来，竟然沿着他的白色丝袜一路摸向了大腿根。
　　姜盐心脏猛地一抽，还好镜头只对准了他的上半身。
　　但其实，如果姜盐看一下镜子就会发现，此刻他的面颊已经通红了一片，真的像极了被揉玩后的状态。
　　这时，评论区又热闹了起来。
　　[主播的狗：草，看石更了。]
　　[18cm大猛1：你在诱惑我？]
　　不过好戏还没到高*潮，直播间像是被神秘力量操控了一般，倏地黑屏了。
　　而姜盐也再也忍不住，推开椅子正要逃离时，却被那个不明生物一把推到了床上。


第053章 影子人-9
　　“——谁？”
　　姜盐猝不及防地被扑倒在床上, 身后那人，不，那冰凉湿滑的触感很明显不是人！
　　“老婆, 那么多人看你，我吃醋了。”
　　身体是冷的, 耳边的呼吸却是绵长温热的。
　　那东西将整个身体全数压在姜盐背上，他的脸紧紧贴着床单，动不了一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姜盐咬着牙，用尽全力说。
　　那东西真的很像一条鱼, 触感柔软湿滑，但重量很大。姜盐能感受到对方用那果冻般的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仿佛在被一双嘴唇亲吻。
　　“我不是东西，诶不对……”
　　解释完后感觉更奇怪了，那东西带着宠溺的叹息说, “我是你老公啊。”
　　“不, 你不是！”
　　“为什么不是？难道除了我你还有别的老公吗？”
　　“……”
　　姜盐被桎梏得有些难受, 他甚至张嘴去呼喊四个小纸人了, “你们还在吗？快救救我！”
　　可是记忆里奶糯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他不知道的是, 在那个自称“丈夫”的奇怪生物出现后, 四个小纸人早已被锁进铁皮盒子里从窗户边丢了出去。
　　“我叫它们出去玩了，现在是父母之间的事情了。”
　　回应姜盐的只有一道邪笑。
　　“滚开！”
　　姜盐无法顾及形象，失声大喊。
　　“宝贝, 你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所以还是乖乖做我的老婆吧。”
　　压在姜盐身上的影子怪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表现出一种难以遮挡的亢奋情绪, 他伸出自己黑透了的手臂，此时这双手臂只呈现出木杆状, 还没有五指。
　　但随后，在姜盐惊恐的视线注视下，靠近姜盐脸颊的黑坨坨长出了五指，虽然颜色还是黑的，像裹了黑炭，但灵活性还是极似人类的。
　　因为很快，对方把新长出来的五指插到了姜盐微张的嘴巴里。对方有些生疏但极其涩*情地在他的口腔里搅了搅，带出零碎的水声。
　　“唔唔。”
　　姜盐觉得自己的胃在翻滚，他总感觉自己口腔里的不是手，而是一块黑炭，还在掉灰，给他在生理上带来了很强的不适感。
　　“唔唔……放、放开……唔……”
　　不成调的声音从姜盐喉咙里溢出来，更多的是从嘴角滑落的口水，一滴又一滴掉在身下的床单上。
　　就在姜盐懊恼床单被弄脏时，那个怪物像是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竟然递来另一双“手”接住了他不断流淌的口水。
　　这样的举动让姜盐惊恐万分，因为第二只手以极其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像是一块橡皮被拉长。
　　果然，这不是人！！
　　“应该差不多了。”
　　低柔缠绵的嗓音从颈后传到姜盐耳边，口腔里的异物终于被拿出去了。像是一条在岸边挣扎已久的脱水鱼，一回到海里就张口不断呼吸。他急促喘息着，脸颊被不正常的红晕笼罩。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姜盐虚弱极了，可殊不知他这样的状态更加唤起了人的暴*欲感，尤其是身后那样可怖的怪物。
　　“为什么？”那怪物竟还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我看他们夫妻之间都是这样调情的啊。”
　　什、什么？！
　　“不喜欢吗？”那怪物顿了顿，“那我们再换一种方式吧，我还会很多的。”
　　“不，你——”住手！！
　　然而，不等姜盐把话说完，剩余几个字很快被一个凶狠的吻堵在了喉咙里。
　　对方在他还没缓过神时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小幅度地转了角度，在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时，对方已经吻了下来，用那张墨黑的、柔软湿滑的唇。
　　可这怪物的口腔结构竟然和人的一模一样，姜盐被对方冲撞的同时碰到了对方的牙齿。除此之外，这怪物还伸出了舌头卷起了他的，将整个接吻过程从刚开始的粗暴转化成甜腻暧昧。
　　很显然，这怪物也是第一次接吻，可是“他”的自学能力很快。“他”知道怎么让自己的老婆舒服，然后和自己一起沉溺在这场诡异的爱潮里。
　　作为一个直男，姜盐还是不辱使命，表现出强烈的抗拒感。于是，他趁着对方不注意，用牙齿咬了那张唇。
　　血腥味在口腔里满溢，这怪物感受到了一丝疼痛，其实这痛觉对他而言没什么，但他用那双绿油油的眼珠子看到自家老婆脸上写满了不开心时，心脏猛地一抽，后知后觉地把姜盐松开了。
　　为什么老婆还是不开心。
　　是他的接吻技巧不好吗？
　　“老、老婆？”明明前一秒还无法无天的怪物，下一秒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了，“你脸色有些黑，是生病了吗？”
　　姜盐沉默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黑炭脸，过了很久，他才说话：“那四个小纸人是你的孩子？”
　　“嗯？”那怪物没想到姜盐会问这个问题，犹疑了一下，说，“不，是你的孩子。”
　　那怪物做出摸下巴的动作，“……嗯好像不对，应该是我们的孩子。”
　　“……”
　　“可是我是人。”
　　那怪物故作轻松地笑笑，“没关系，我不是人。”
　　姜盐二度沉默。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盯上我？还有，你刚刚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做那种事情？
　　鬼知道他一个直男，刚刚经历了多么强烈的三观破碎时刻。
　　理智告诉姜盐现在应该报警，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报警还不如找个风水师来有用些。
　　“老婆你的问题有些多嘿嘿。”
　　姜盐注意到，这怪物黑漆漆的脸上竟然诡异地浮现出了一抹红晕，由于对方浑身都是漆黑一片的，这抹红变得格外清晰与刺眼。
　　“……”你究竟在脸红什么啊？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回答你一下。”
　　那怪物调整了一下头部，把脖子拉了很长以便和姜盐对视。因此怪物的整个身体还是压在姜盐身上的，生怕下面的人跑了一样。
　　姜盐看似已经恢复了冷静，实际上他的心脏跳动很快，像是被按了三倍速一样，只是他现在跑不了。
　　他看透了，似乎他越害怕越颤抖，这怪物就表现得越兴奋越无法控制。
　　所以姜盐不得不维持冷静，摆出从容的厌恶情绪。
　　“第一个问题，关于我们是什么东西。”这怪物竟还调皮地朝姜盐眨了眨那双绿得发亮的眼睛，“显而易见，我们不是人。”
　　请不要说废话谢谢。
　　“我们是影子。”这怪物终于步入了正题，“不过呢，一开始你身边的影子只有我一个人……呃不对，应该说我一个鬼……或许影子？”
　　“那四个小纸人是我用卡纸捏的，因为我感觉你很孤独，所以送给你玩玩。”影子怪物语气自然地说，盯着姜盐的眼珠子却依旧欲*望露骨、亢奋难藏，“那四个小纸人原本是死的，但是我抽了点自己的影子分给它们，这才让它们活了过来，能开口说完蹦蹦跳跳了。”
　　“你不是很喜欢四个小纸人吗？”影子怪物不紧不慢地说，“从某种意义上它们算是我的分身，所以你喜欢它们就代表你也喜欢我了，不是吗？”
　　宛如鬼魅般阴冷缠绵的笑声传进姜盐的耳朵里，他蜷缩起来的手指小幅度地颤抖了几下。
　　他听着对方述说的荒诞故事，把内心的怯意按压下来，然后壮着胆子提问：“什么叫一开始我身边的影子只有你一个？”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影子怪物闷闷地笑着，“你们人类的情绪一旦被无限放大，就会多得溢出来，就像一个装了很多超出它容积的水盆子，多出来的那部分水就会沿着盆子边缘滑下来，滴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痕迹。”
　　“而我是你溢出来的情绪所形成的一个东西，我已经和你共存很久了。”
　　姜盐逐渐被对方带入话题，但他听得有些发懵了，“我的情绪？什么情绪？还有你什么时候存在的，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吗。”
　　影子怪物说：“你的那些孤独的情绪啊。”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我的身体里全是由你的孤独情绪组成的，一开始我只是一个小黑点，可随着你的孤独感越发强烈，我以你的孤独为食，变得越来越大了。直到有一天，你捡到了一条狗，变得没那么孤独了，我得不到食物了，总是很饿很饿。”
　　“所以那条狗是你吓跑的？”姜盐似乎想到什么，问。
　　影子怪物一怔，又缓缓笑了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吃掉了你的影子，然而从那以后，我成了你的新影子。刚好随着我的体积变大很难找到藏身之地，索性就扮演成你的影子。”
　　“有光的时候我就出来陪你，没光的时候我就躲在黑暗里陪你，这些年里我一直陪伴着你，对你不离不弃的，你看我真的很爱你吧。”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吗。
　　姜盐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个魔幻故事，可事实又摆在面前，他不得不接受。
　　事实证明，姜盐的确是个孤独的小孩，因为太孤独了还经常和影子聊天，没有影子的话就自言自语。
　　照对方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这个影子怪物清楚了他的所有事情？！！
　　一些羞耻感涌上心头，姜盐选择无视自己发烫的耳根，挣扎着抬起脑袋和那张丑陋的脸对视，“如果这么说，那你就是我的一部分，所以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哦？这是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影子怪物嗓音忽地变得沙哑起来，“鉴于你未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创造出来了，所以我决定给你惩罚。”
　　“惩罚？”
　　“是的，惩罚。我要罚你当我的老婆！”


第054章 影子人-10
　　[主播的狗：老婆？谁的老婆？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咸妹天下第一：直播终于恢复了, 但是我家老婆好像被人抢了？]
　　[大叽叽男孩：不懂就问，刚刚直播间黑屏了这么久，主播是在和男朋友做些什么我们不能观看的事情吗？]
　　被影子怪物用非常规手段弄崩的直播间, 在此刻终于恢复正常。但床上的两人并不知道，仍旧缠绵在一起, 暧昧十足。
　　好在镜头只拍到了椅子，屏幕里空空如也，看不见一点人影。
　　“不可能。”
　　面对怪物的无理要求，姜盐用一张红透了的唇拒绝道。
　　影子怪物舔了舔渗出血的唇瓣, 那上面仍残存着姜盐留下来的味道，他继续用满含情欲的墨绿眼睛锁住姜盐，声音克制地道：
　　“你不当我老婆，那就当我们孩子的妈妈吧。你不是很喜欢扮演妈妈这个角色吗，我看你演得也挺好的, 孩子们都很喜欢, 当然——, 我也很喜欢。”
　　说到最后, 影子怪物故意拉长语调, 一字一词, 像在品味着什么。
　　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为了避免不好的情况再次发生，姜盐只能暂时选择妥协, “那好, 我可以——”继续养着四个小纸人。
　　话没说完，影子怪物就兴奋地抱住了姜盐, 用自己黏糊的炭脸蹭着姜盐光滑的白脸，“好的老婆, 我会好好爱你的。”
　　等等，我答应的不是这个。
　　影子怪物总算从姜盐身上离开，虽然他的脸还被对方宝藏一般的捧着，左脸贴贴右脸贴贴，等到对方凑过来又要和他亲嘴时，姜盐面无表情地抬手扇了他一个巴掌。
　　其实力度很轻，毕竟姜盐已经被对方折磨得几乎没什么力气了，但他还是得礼节性地还一下手，对自己方才遭遇的行为表示一下。
　　谁料，这影子怪物竟然被他轻飘飘的一巴掌扇飞到了墙壁上，由于这怪物浑身黏腻，他扒拉在墙壁上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
　　姜盐勾了下嘴角，不再管那只怪物，而是低头理了理衣服，直到□□提示音轰炸般响起，他这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
　　回头一看，直播间果然恢复了。
　　姜盐立即过去关了摄像头，余光瞥见屏幕上疯狂的弹幕们。
　　[主播的狗：我们没听错，有人在叫咸咸老婆，主播果然有老公。呵呵哒。]
　　[18cm大猛1：咸咸我刚刚看到你了，关了摄像头也没用，赶紧喊你老公出来和我现下单挑。]
　　看到这条弹幕，姜盐心头微微一动，他回头看了眼正挣扎着从墙壁上抽出身体的影子怪物，嘴角抽了抽。
　　“不，不是我……”姜盐顿了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就算了，想脱粉的可以脱，反正我以后大概率也会减少直播次数或者不直播了，毕竟我也要高考了。”
　　[咸妹天下第一：没关系，我可以转成妈妈粉，当不了你老攻就当你妈妈吧。]
　　[大叽叽男孩：快告诉我你是女装1，啊啊啊我不能接受你是0！]
　　[18cm大猛1：你老攻这么怂？次次让你出来解释？算了还是换我来当吧。]
　　姜盐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弹幕冲，没想到直播间还挺和谐的，甚至人数还更多了。
　　[主播的狗：主播果然是gay，呵呵。那我可——，更感兴趣了，直接特别关注了。]
　　原来如此。
　　也许是直播间的男同变多了。
　　姜盐扶额，下一秒身后传来“啪叽”一声，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影子怪物从墙壁上下来了。
　　怕这怪物又捣乱，姜盐立即说：“我有点累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吧，再见各位。”
　　[主播的狗：详说怎么个累法？]
　　[咸妹天下第一：要不开个房管直播吧，呜呜今天怎么下这么早，我不能没有你！]
　　[系统提示：你当前所在的直播间已经结束，点击这里回放。]
　　终于结束了直播，姜盐松了口气。
　　“老婆我们现在可以嘿嘿了吗？”
　　气刚吐了几口，耳边就传来一个让人捏紧拳头的声音，姜盐有些气笑，咬着牙根说：“能先把我们的崽带回来吗？”
　　影子怪物幽幽道：“这种场面让小孩子们看到不好。”
　　姜盐脸一黑，“这话题就过不去了是吧？”
　　影子怪物理所应当道：“这有助于培养夫妻之间的感情，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喜欢到我爆炸的程度，所以我要和你增进感情。”
　　姜盐想说“可以不吗”，但他又害怕拒绝后这只怪物又发疯起来。
　　趁着对方还有人……不，鬼性，姜盐试图友好交流：“但是有个问题，你长成这个样子，我有些下不去嘴。”
　　“我不是说你很丑很吓人，就是有点……不像人而已。”
　　影子怪物：“？”
　　“可是我本来就是个怪物啊。”影子怪物不解地说。
　　姜盐：“那就没办法了，我真的下不去嘴。”
　　影子怪物沉默了一下，就在一人一影子僵持之际，影子怪物恍然大悟了，“我懂了。”
　　姜盐微微抬眸，正想看看这怪物想到什么解决办法了时，对方却一声不吭地从窗户跳走了。
　　嗯？
　　姜盐等了十分钟，这怪物还没回来。
　　嗯……
　　很好，可以关窗户了。
　　姜盐走到窗边准备拉窗子，下垂的视线倏地闪过四个矮小的影子，它们正扒拉着贴着外墙的一根藤条，一见到妈咪就两眼发光，激动道：“妈咪，快拉我们上去，爹地不在你放心！”
　　合着你们也怕自家爹啊。
　　姜盐摇了摇头，把四个小纸人拉到房子里后就迅速关了窗户。
　　“呜呜…妈咪…外面…好冷冷…”
　　“冷瓜了…要抱抱…”
　　“爹地…坏坏…”
　　“又困困了…”
　　关了灯的房间里，姜盐抱着四个小纸人躺在床上，他穿着睡衣，微敞着衣领，两个小纸人安静地卧在他锁骨前，剩下两个一人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已经呼呼大睡了。
　　“你们的爹说你们是他创造出来的。”
　　姜盐和躺在锁骨上还没有睡的两个小纸人聊天。
　　“唔…是这样的…”小纸人含着含不住的手指说完，又立即道，“妈咪…不要讨厌我们…我们还是独立的个体的QAQ。”
　　另一个小纸人附和，“嗯嗯，我们不会像爹地一样这么对妈咪的，我们是妈咪的乖宝宝！”
　　“那你们之前瞒着我。”姜盐假装生气地说。
　　两个小纸人惊慌地贴贴姜盐的下巴，像小动物一样地撒娇道：“因为爹地给我们的任务是陪伴妈咪，让妈咪开心！其他的事情不能多说，不然就要回收我们换下一批了呜呜。”
　　“这样啊……”姜盐抬着眼睛盯着被月光照得微亮的天花板，他喃喃道，“你们爹地可真是个坏蛋啊，不过他说他是我创造的，是我用孤独的情绪创造出来的。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还是很离谱啊。”
　　“听起来就像是他是为了我而存在的。”
　　说罢，姜盐自己都笑了。
　　“唔？”胖胖的小纸人听得有些迷糊，它眨了眨自己灿烂的黑色大眼睛，这是它的妈咪给他画的，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它几乎一秒钟就眨一下，它瞅瞅身边“戴眼镜”的瘦子小纸人，小声问，“妈咪应该不会讨厌我们的吧？”
　　瘦子小纸人是公认的它们四个中最睿智的存在，为了村托自己的形象它让妈咪多给他画了一副眼镜，和姜盐戴的一模一样，像是亲子配套。
　　它学着姜盐以前的模样，用被姜盐画了五指的手推了推并不能摸到的眼镜框，说：“当然了，毕竟我们这么乖，和爹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这四个小纸人确实让姜盐讨厌不起来，即便深知它们是那个影子怪物身体里小小的一部分。但性格特征毕竟是不同的，还那么小，又那么可爱。
　　“很晚了，我们睡觉吧。”
　　“好耶妈咪，晚安妈咪。”
　　“碎觉觉…妈咪…晚安安”
　　***
　　翌日，姜盐很早就到了学校。
　　他第一个走进教室，距离早自习铃声打响都还有近半个小时。于是他把四个小纸人从书包里放出来了。
　　“喝豆浆。”
　　姜盐把自己攒起来的瓶盖带了四个过来，他倒了豆浆后放到桌上，这样方便四个小纸人吸食。
　　最近，姜盐发现这四个小纸人虽然不能直接吃固体状食物，但可以是液体的，就像海绵一样把水吸了起来。其间它们的身体会稍微膨胀一些，等到彻底消化了就会恢复原形。
　　“妈咪，香香！”
　　四个小纸人喝到饱饱的，躺在桌上开始晒已经露了一个角太阳。
　　姜盐微微勾了下唇，染了碎光的眼睫颤动了几下，他温和地笑了笑，忽然间他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的笑过了，心情很久没有这样愉悦过。
　　虽然他现在成了男妈妈。
　　好在，不需要喂奶。
　　男妈妈这个词语姜盐在网络上也是见过的，无意间了解过一些。只是大部分这里人都是大奈腹肌男，穿着不合身的女仆装，怀中再抱个真的或假的娃。
　　随便一个视频都特别火。
　　姜盐低头看看自己并不壮实的身体，嗯……实在过于女气了些。
　　“妈咪…你在想…什么呀？”
　　姜盐回过神，“没什么。”
　　“哦…对啦！”提问的小纸人忽然兴奋起来，但看向姜盐时又变得小心翼翼了，“话说妈咪…你有neinei吗？”
　　“别的小朋友都有neinei喝，我们…也有吗？”
　　嗯？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姜盐低头，见四个小纸人不约而同地投来视线，纷纷盯着自己某个地方。
　　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即视感，忽地冷了脸，“你们刚刚不是喝了豆奶吗，多的没有了。”
　　“好吧。”闻言，四个小纸人有些失落起来。
　　这时，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第055章 影子人-11
　　“好多…人人…社恐恐了…”
　　“晕人…”
　　“我们要…偷偷…躲起来…”
　　“装死…”
　　一看到很多人进来, 四个小纸人开始手忙脚乱，它们想要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但焦急的心却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高个子小纸人立即遮住自己的眼睛, 试图掩耳盗铃，结果在桌子上乱跑时失去了视线, 一头撞在了墙上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瘦子小纸人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掀开书本一页将自己卡了进去。
　　胖子小纸人选择平躺在桌面上，宛如一条不会翻身的咸鱼，很明显它是在装死。
　　还有个矮子小纸人, 大概是真的晕人，惶恐地在桌子上东跑西跑，嘴里还喊着“啊啊啊”。最后被姜盐摁住并抓进了抽屉里。
　　姜盐把桌子上的三个小纸人先后抓进了抽屉里安放，还有个躲在书里的小纸人他一时间没找到，就先没管了。
　　直到上课中途, 他边走神边用笔抄写板书时, 书本忽然“叫”了一下。
　　“嗷呜, 好痛。”
　　姜盐低头一看, 发现第四个小纸人藏在这一页了。
　　“诶, 小明, 刚刚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在叫。”
　　前排有人听到，偏头去问同桌。同桌昨晚熬夜打游戏了，顶着一双黑眼圈, 迷迷糊糊道：“可能是我肚子的声音。”
　　姜盐趁着还没有人发现, 正想把第四个小纸人也抓进抽屉，结果这个瘦子小纸人却全神贯注地仰着脑袋看黑板, 那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几道数学题。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小纸人竟然真的听得懂老师的讲课, 甚至还抓起姜盐的一根铅笔把他写在练习本上的题目解答了。
　　“嗯…应该是这样…”瘦子小纸人边写边碎碎念道。
　　姜盐把嘴巴微张成一个“o”形，下一秒，他听到数学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靠窗最后一排那个同学，对，就是你，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姜盐有些僵硬地起身，但他很快发现黑板上那道题就是刚才小纸人解答的，他缓缓吐了口气，拿着小纸人写在练习本上的答案开始读了起来，“根号sinx……”
　　念完后，台上的老师微微惊讶了一下，因为姜盐的成绩不算好，在班级里稳倒数的，尤其是数学这科。
　　难道这孩子开窍了吗。
　　也对，毕竟快高考了。
　　老师感到欣慰，露出一个微笑：“姜盐同学答得很好。同学们，高考即将来临，我们不要放弃啊，要像这位姜盐同学一样，或许他过去几次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但是老师有感觉他在努力哦。”
　　第一次被老师夸赞的姜盐脸颊有些发红，他在同学们的掌声中坐了下来。
　　掌声是唯一认识的同班女生白小葵带动起来了，显然老师对这份温馨的场面也很满意，不过也有人借此小声议论着：
　　“诶，我们班之前有这个人吗？”
　　“不记得了，感觉他没什么存在感啊，我好像都没和他说过话呢。”
　　“哦，这么说起来是有些耳熟了，他不就是上次讨论过的，和孟塘走得很久的那个人吗。”
　　后面半节课，姜盐难得认真听讲起来了，他头一次把笔记写满了，不过他觉得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很多东西他依旧不懂。
　　好在有一个睿智的小纸人全程为他解疑，说来姜盐都还有些尴尬。
　　身为家长，毫不中用。
　　“没关系的妈咪，多学学就可以了，妈咪是很聪明的妈咪。”小纸人站在课本上仰着小脑袋看姜盐，说完它觉得还差点什么，还给姜盐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姜盐艰难地扯出笑容，“行。”
　　“不过后面的题我也不太会，我还没有学到这里。”小纸人沮丧地摇了摇头。
　　姜盐伸手摸了摸小纸人的脑袋，露出温和的笑容：“不，你已经很棒了。”真的。
　　小纸人泪眼汪汪，哭起来时脸上的泪痕很明显，它感激涕零地抱着姜盐的手指，用湿漉漉的小脑袋去蹭：“妈咪你真好，爱你。”
　　“我也……爱你。”
　　姜盐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母亲”这个角色了，虽然偶尔回想起来还是极其羞耻。
　　“有点困了，妈咪我先睡觉觉了。”
　　“好。”
　　***
　　课后，有个陌生的同学来到班级里。
　　“姜盐，老师叫你去仓库拿个东西，快去吧管理员在里面等你，你报X老师的名字就行了。”
　　“啊？”
　　姜盐有些疑惑，然而那个在前门传话的同学说完就跑了，根本不给他追问的机会。
　　话说，老师为什么偏偏叫他去啊。
　　班长不是在这里吗？
　　姜盐感到十分不理解，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陷阱。毕竟他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这次数学老师能记住他都是个意外。
　　也许又是表弟在搞鬼。
　　姜盐在座位上待了很久，最后他还是决定去一趟。毕竟该来的不管怎么样都躲不过，回家也还是要面临表弟的“折磨”。
　　还不如白天就把事情解决完，至少晚上还有一个好的休息。
　　姜盐起身，走的时候被白小葵喊住。
　　白小葵刚刚在和同桌聊天，没有听到前门的声音，所以她见姜盐要走，而马上下一节课要上了，便问了句：“马上就要上课了，你要去哪啊？”
　　面对这个班里唯一认识的真诚小姑娘，姜盐还是如实回答：“刚刚有人叫我去仓库。”
　　“仓库？哪个仓库？”
　　“七号。”
　　“啊？这个仓库我记得不是已经停用了吗。”
　　“啊，我不知道。”
　　白小葵的话让姜盐更加坚定了这是表弟的阴谋，对方肯定又想了什么诡计来捉弄他了。
　　“哦，是我表弟姜闹，他叫我去仓库，具体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这么急，应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吧。”姜盐故作轻松地说。
　　白小葵“哦”了声，嘀咕了声：“什么表弟啊，就不知道换个时间嘛。”
　　姜盐笑笑，还是走出了教室。
　　几分钟后。
　　姜盐来到仓库，这是在一栋教学楼里的，这栋教学楼也荒废了很久。
　　传言是有人跳楼，当然也有人说是这栋教学楼闹鬼，当然具体真相就不得而知了。
　　还好这里是白天，姜盐确实也有些怕鬼的。他站在仓库门口深吸一口气，这门的锁已经生锈了好些年头，所以他很容易就把门推开了。
　　四个小纸人都还在抽屉里睡觉，所以姜盐是一个人来的。
　　“姜闹？”
　　“不是你找我来的吗？你人呢？这次又想使什么花招。”
　　仓库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姜盐犹豫了一下才走进去，他先是沿着墙壁走了一小段，本来是想找灯泡开关的，后面找到了，但灯却是坏的。
　　这个时候，一束手电筒朝他照来。姜盐下意识用手遮挡，通过手指间的缝隙他看见了朝自己走来的几人。
　　表弟姜闹、校园扛把子路辉以及他的小跟班们。
　　“嗨喽，好久不见。”
　　先说话的是路辉，这人咧着一口大白牙，爽朗地笑着。
　　姜闹黑着脸，盯了眼身边一脸灿烂的陆辉，“你干嘛对他笑这么开心，以前都没见你这样。”
　　路辉摸了摸后脑勺，“没有，不是替你来收拾你表哥吗，我这是替你开心。”
　　其实是他发现姜盐和他喜欢的那个主播长得极似，明明以前都没这么觉的。
　　尤其是某次他路过姜盐教室时，无意间发现了摘下眼镜后的姜盐，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当时他站在后门愣愣地盯了姜盐很久，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自从见过摘了眼镜后的姜盐，校霸路辉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姜盐的面容，有的时候还和自己暗恋已久的网络女主播的模样混合在一起了。
　　等等，咸咸是女装大佬，本身也是个男人，身份是个高中生，ip地址也在这片区域。
　　路辉摸了摸下巴，他竟然产生了“这两个人不会是同一个人吧”的念头。
　　“你们什么事情？又要打架吗？”
　　姜盐没有感情的声音打破了路辉的思考，他挑了挑眉，“哎但凡你乖一点，哥哥们也不会总找你麻烦啊。”
　　姜盐拧了下眉，“别讲这么多废话，要动手就快。”
　　姜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和孟塘关系那么好啊，你们究竟什么关系啊，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和你这种人交、朋、友啊。”
　　说到后面姜闹越咬牙切齿，他讨厌表哥，自然看不惯姜盐会和那么优秀的人交朋友。在他眼里，姜盐就应该当个透明人，只配做他取乐的东西。
　　可是现在，姜盐竟然也能开始交朋友了。这让姜闹十分不爽！
　　“哦，但这关你什么事情。”
　　姜盐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他刚迈开步子，就被陆辉拦住去向，姜盐皱眉，刚要开口，对方却忽然凑近，还跟狗一样在他身上嗅了一下。
　　姜盐表情充满厌恶，挥手道：“滚开。”
　　路辉不退让，而是不紧不慢地说：“我越看你越觉得你像一个人。”
　　姜盐没听懂，但姜闹听懂了，“你是说他像你喜欢的那个女主播？这俩性别都不一样。”
　　姜闹知道路辉一直喜欢一个网络女主播，还把自己打工赚的钱全部打赏给这个主播。
　　他一开始都不太理解，路辉怎么为一个网络上的人这么疯狂，直到后面他见过几张那个叫咸咸的女主播的照片，确实长了一张勾魂的脸。
　　不过姜闹一直以为那是个女的，毕竟他又不怎么看直播，而路辉也没有澄清过。
　　“也许是我想多了。”
　　路辉这么说，手却不老实想去摘姜盐的眼镜，结果被对方躲开了，这让他有些不愉快，直接硬上了。
　　“别碰我。”
　　姜盐甩开路辉的手想往外走，但出口被他的小跟班们堵住了。
　　这时姜闹也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别急着走嘛，我们再玩玩呗。”
　　“铃铃铃……”
　　上课铃响了，但面前这几人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看来这堂课是注定上不了了。
　　“噗。”姜盐忽地笑出了声。
　　姜闹疑惑，“你笑什么？”
　　姜盐盯着姜闹，一字一词道：“笑你是个胆小鬼啊，自己想和孟塘做朋友，但没勇气，最后只能把怒火撒在我这里。”
　　“——你！”姜闹把拳头捏得作响。
　　姜盐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了进来。
　　“你们在玩什么啊，能带我一个吗？”
　　几人回头，发现是孟塘。
　　奇怪的是，孟塘明明是个温柔形象的，此时他也是面带笑容的，可姜闹几人却感受到了颤抖，对方投来的视线里，那笑容里藏着阴冷的杀意。
　　“老大，事情好像不对劲。”
　　有个小跟班冒了句。


第056章 影子人-12
　　“孟、孟塘, 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辉有些意外，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应该说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哦, 我们班老师让我来这个仓库取东西。”孟塘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眨巴着一双干净的大眼睛看着几人。
　　这明明是他们编出来骗姜盐的理由。
　　几人：“……”我信你个鬼。
　　“好啦, 开玩笑的。”孟塘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他走到姜盐身边，伸出胳膊搭在姜盐肩膀上，“我是来找姜盐的, 不过看起来你们似乎也有事情找我家姜盐。”
　　我家？
　　从路辉几人的视角来看，孟塘和姜盐站得很近，搂肩搭背的，再加上“我家”这个词，更显暧昧十足。
　　孟塘的手搭过来时姜盐愣了一下, 偏头瞥见对方干净利落的下颌线, 他微微抬了一下头, 对上了那张带笑的脸, 如三月春风般温柔。
　　实际上除了姜盐, 其余几人从孟塘身上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就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般。
　　路辉这个扛把子说话时竟还打结起来了，“对，我们是有事找、找姜盐, 还没有说完, 你——”说到末梢儿对上孟塘那双笑里藏刀的眼睛，他抖了一下肩, 把喉咙里的话打了个转，“要不, 你先回去？说完事后我们就把你的姜盐送回去？”
　　“路哥，没必要和他客气，我们人多，他们就两人。”路辉一个不明事理的小跟班说。
　　路辉一听，连忙瞪了眼小跟班，“劳资可经不起记过了，再记过我可要被开除了！”
　　“没事老大，到时候我包揽全责，不揭露你。”
　　路辉直接一个锤子敲下去：“……友情是你这么用的吗？”
　　“算了，其实我今天找姜盐只是想问清楚一件事情。”路辉清了清喉咙，在几人的注视下，他莫名红了脸，瞬间化身成一个纯情小男孩似的看着姜盐，“哪个……你能不能穿个女装给我瞧瞧？”
　　小跟班们：“……”
　　姜闹：“……”
　　姜盐：“？”
　　孟塘皮笑肉不笑地看过去，“为什么？”
　　路辉：“我问姜盐又没有问你。”
　　孟塘：“如果是以前的姜盐，那我无所谓。”
　　路辉睁大眼，有点不理解孟塘的这番话。
　　孟塘继续说：“可是现在，姜盐是我老婆了，所以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想看我老婆的女装？门都没有。”
　　不仅路辉几人懵逼了，姜盐这个当事人也十分茫然。
　　什么？他怎么就成了孟塘的……
　　姜盐微微拧了下眉，但很快他想明白了。孟塘说这话应该是为了给他解围的。
　　不过，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又将在学校里掀起一阵风浪。
　　孟塘未免也太拼了吧。
　　姜盐自认为自己和孟塘的关系应该还没有要好到这种地步，他抿了抿唇，有些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
　　他一直以为孟塘是个以学习为主的大学神，对于社交方面都是很礼貌性的敷衍，关系既不疏远也不亲近。
　　可是自从“孟塘”生完病回来后，这人就主动找到了姜盐，还总是喜欢逗猫一样逗他。
　　姜盐总觉得孟塘怪怪的，但一想到自己和对方并不熟悉，于是便把对方奇怪的举止归结为他并不了解过去的对方，也许孟塘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只是把真实的一面选择给他看了。
　　不可以妄加猜测别人。
　　姜盐想。
　　“老婆？你们怎么……”说这话的是姜闹，他一脸震惊，“你们怎么就这种关系了。”
　　虽然学校里有同学目击了姜盐和孟塘亲近的关系，也有谣言说这两人都是gay，已经开始交往了。可是姜闹没想到他们都发展成了这种关系了。
　　连老婆都叫出口了。
　　他们应该没认识几天的啊。
　　见此，孟塘只是把自己的脑袋枕在了姜盐的肩膀上，一边用自己毛绒绒的脑袋蹭蹭姜盐的脖颈，一边用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声线说：“老婆，他们好像不信呢。”
　　话音一落，姜盐眉梢突突跳了两下，他纠结了一下，还是顺了孟塘，因为这人竟然悄悄地勾他的小手指。
　　原来学霸是这个样子吗？
　　姜盐表面上还是很淡定的，“嗯，如你们所见，我们……是这种关系。”
　　这话一说，姜闹怒了：“凭什么？！孟塘你到底看上我表哥哪里了？他长得不好看，成绩比我都差，还是个孤儿！我还总是看他跟自己的影子说话！他就是个怪胎！！”
　　“啊，我挺喜欢我老婆的啊。”孟塘眨眨眼，左手圈着姜盐纤细的腰，右手勾着他的小手指，语气十分宠溺，“反正我不管，我老婆就是最好的。”
　　姜盐心脏漏跳一拍。
　　这些话究竟是和谁学的啊。果然是他对学霸的印象刻板了，他还以为这家伙满脑子都只有加法公式那些，就算看个恐怖片也要分析人物心理情景作用的。
　　没想到……还有些可爱。
　　姜闹听到孟塘的话后，气急败坏地甩身走人了。
　　而路辉却摆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像是自己心上人被夺了一样，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希望是我猜错了。”
　　路辉带着小跟班们从仓库离开后，这里就只剩下了孟塘和姜盐两个人。
　　姜盐见孟塘还抱着自己，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地说：“他们已经走了，可以不用演戏了。然后就是……刚才谢谢你。”
　　“不用谢老婆，这是我应该的。”
　　嗯……你是否有些入戏太深。
　　姜盐再次咳了一声，他想礼貌且不失尴尬地提醒对方，“那个……可以放开我了。”
　　“哦。”
　　孟塘应了声，但身体还像个八爪鱼一样贴着姜盐。
　　姜盐心中默默打出一串问号。
　　“我觉得你还是去解释一下吧。”
　　孟塘垂着眼，手上还在玩着姜盐的小手指，仿佛那是什么来之不易的宝贝，片刻，才不紧不慢地说：“解释什么？”
　　“就是我们的关系。我表弟管不住嘴，肯定会在外面瞎说的。”
　　“好吧。”
　　孟塘说完这句话后才松开了姜盐。
　　之后，姜盐和孟塘一起从仓库离开，在返回教学楼的途中，两人一言不吭，气氛稍显沉默。
　　直到上了楼梯，转角第一个是孟塘的教室，姜盐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再见”时，却发现对方竟然跟着自己的脚步继续往前走着，直接绕开了前门。
　　姜盐疑惑极了，难道他是想从后门进去吗？
　　不过现在在上课，从前门进去是有些引人注目。
　　姜盐又为孟塘找了个合理的解释，直到对方即将把后门也绕开，他这才顿住脚步，有些不解地看过去，“呃，你的教室在这里，你……不进去吗？”
　　殊不知，孟塘一直把心思放在姜盐身上，他盯了姜盐一路，视线犹如激光一般，从纤薄的背脊到那双修长的腿一点点扫过。
　　啧啧，老婆这身材真好。
　　越看越带劲，想*。
　　可惜现在人多，孟塘只好把自己阴暗的心思藏起来。
　　“哦，我忘了。”
　　在姜盐的提醒下，孟塘回过神，“那我先进去了，老婆一会儿见。”
　　姜盐：“……”你这么叫我，我一会儿真不敢见你啊。
　　一分钟后，姜盐回到了自己的教室。好在这节课老师有事没来改成了自习课，姜盐连解释缺课的理由都不用了。
　　“妈咪…你怎么不见了…”
　　“还以为…妈咪…丢了QAQ”
　　“妈咪…饿饿了…”
　　抽屉里已经有三个小纸人醒了，它们神色慌张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妈咪，一下子跳到姜盐的膝盖上，到处蹭来蹭去，嘴里还傻乎乎地喊着：“贴贴。”
　　因为是自习课，这个班的学生都不算老实，所以交头接耳的声音很多，姜盐便放下心来和小纸人们对话了。
　　“刚刚有事情出去了一会儿，你们应该没乱跑吧。”
　　一个小纸人捏捏姜盐的小手指，很乖地说：“当然没有…我们一直在这里…等妈咪回来的…”
　　“不过中途爹地…来了…爹地问妈咪…去哪儿了…”
　　嗯？
　　那个影子怪物也来了？
　　“那你们怎么说的？”姜盐边问边瞅了瞅教室，没有异样。
　　“我们当然是…不知道…”
　　“这样啊。”那这个影子应该没有去找他。否则仓库怕不是就真的闹鬼了。
　　姜盐缓缓呼出一口气，可是刹那间，他神情严肃了起来。
　　他猛地想起来，刚才孟塘的动作，和家里的那个影子怪物很像。
　　都喜欢蹭他，勾他小手指，以及说些骚里骚气的话。
　　不会吧……
　　可是孟塘不是个人吗？
　　而且他和孟塘同学校了这么久，如果孟塘真的是那个怪物，那干嘛要假扮人类卷生卷死啊。
　　有的时候姜盐觉得，当个人类还不如当个怪物，不用和人相处，不要面对社会的这些规则，心情不好时也不用压抑自己，直接随机吓唬一个路人玩玩，挺有意思的。
　　当然啦，这些想法只适用于姜盐这个从小得不到什么关爱的孤独小孩。
　　“妈咪…你在想什么…”
　　“嗯……我在想你们爹地会不会假装成一个人类。”反正也没什么朋友，姜盐索性就和小纸人说这些话了，“因为我发现学校里有个人有些奇怪。”
　　话音一落，面前的小纸人们露出有些震惊的表情，就像是某种事情被戳破了一样。
　　“你们也有点不对劲啊。”姜盐微微眯了眯眼睛，“你们跟我说实话，不会我真的猜对了吧？”
　　“这个…那个…”
　　小纸人们越说辞含糊，姜盐就越发坚定。
　　“孟塘真的就是那个影子怪物？”
　　“等等，还是说只是现在这个孟塘是影子怪物？”
　　突然间，有些东西变得豁然开朗了。
　　学校里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孟塘的那场大病开始。
　　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孟塘还在家养病，现在学校里的“孟塘”才是影子怪物假扮的？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孟塘”突然向姜盐示好的怪异行为。明明这之前他们根本不认识，可对方却热情得他们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妈咪…你不要…生气…”
　　有个小纸人弱弱地解释，“爹地他…只是想让妈咪喜欢他一些…其实爹地…也很不容易…”
　　“嗯？”姜盐单手支着下颌，静静地看着已经爬上了桌子上的小纸人。
　　“其实爹地的愿望…一直是变成人…这样才能和妈咪在一起…”
　　“加上之前…妈咪说爹地当影子时很丑…爹地就更加坚定了…变人的想法…”
　　“所以你们爹地就披了我们学校大学神的外壳？”姜盐缓缓说，“那真正的孟塘……不会被他吃了吧？”
　　“啊？没有…没有…”小纸人慌张地解释，“爹地不吃人的…人很难吃的…”
　　姜盐：“……”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合着你们还真产生过吃人的想法啊。


第057章 影子人-13
　　放学后。
　　孟塘迎面走来, 姜盐本来想装作没看见，掉头挤进一旁学生的人潮里。然而他刚走几步，就被一双大手拉了出去, 一把拉进了巷子口。
　　此时夜色昏沉，姜盐只感觉有个人抱住了自己, 他稍微抽出视线，看见月光下对方模糊的下颌线，再往下是喉结，以及蓝白色的校服领口。
　　“你在躲着我么。”
　　是陈述句, 暗哑的声音贴着姜盐的耳朵一同杂糅进风里，他恍惚了一下，刹那间还以为是风在开口说话。
　　“是你自己不说实话。”
　　姜盐试着推了一下把自己壁咚在墙壁上的人，没推开，于是放弃挣扎, 微仰着头, 看着那颗比自己高出了几厘米的头颅, 薄唇微张, “你是我家里的那个影子, 对吧。”
　　“嗯。”
　　索性不再隐瞒。
　　“你为什么要假扮他？”
　　对方思考了一下, “因为你说我很丑，所以我选了你们学校里最好看的人。”
　　可是从时间线来看，姜盐说丑在后, 影子怪物假扮人在先。明明是这怪物早有预谋的。
　　“我说你丑时, 你都已经以孟塘的身份接近我了。”姜盐坦然道，“你还在说谎。”
　　“呜。”
　　“……别呜, 我说认真的。”
　　“好吧，因为想见你, 每时每刻都想见你，我想在阳光下拥抱你，而不是一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注视你。”
　　“你们影子都是这样的吗？”姜盐忽然说，“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自己的主人？”
　　“难道……不可以吗？”披着人皮的影子怪物小声嘟囔着。
　　姜盐：“……”还接话接得挺理所应当啊，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可是，你是影子，我是人类，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会很奇怪吗？”
　　虽然姜盐做过好几场梦，梦里还和蛇啊蜘蛛啊乱七八糟的生物在一起过。
　　难道，他的癖好也变得奇怪了？
　　“你在歧视我吗？”
　　姜盐：“？”
　　“你歧视我不是人！”
　　姜盐：“……”就算是真的，那这有什么问题吗？是个正常人都很难接受的啊。
　　“没关系，等我把那个真孟塘吃掉，虽然恶心是恶心了点，但等他消失了，我就能取代他了。”影子怪物阴暗地说，“到时候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我不信我一个长相好看、成绩优异的人，你都还能拒绝！”
　　姜盐：“……”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好吧。
　　“怎么了吗，吸溜。”
　　影子怪物在吸鼻子，像是哭了一样。
　　姜盐眼里划过一丝错愕，他抬头，然后看见了这个保持着人形的怪物红了眼睛，鼻子也红红的，眼角边还挂着几颗晶莹的小泪珠。
　　“你们影子都这么让人捉摸不透吗？”姜盐幽幽叹息了一声。
　　“我明明是你的影子，你却一点都不了解我。”似乎是有些生气，“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闭嘴。”半晌，姜盐只憋出了这个词。
　　“不闭！”
　　哟，还嘴硬起来了啊。
　　“——除非你亲我一口！”
　　你……
　　姜盐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真的是他的影子吗，怎么这么死皮赖脸。
　　忽地，姜盐注意到外边有人在看巷子里的他们俩，姜盐不喜欢被人凝视的感觉，于是他拉了下面前人的衣服，稍微软下腔调，“行了，先跟我回家。”
　　影子怪物身体没动，而是把脸凑了过来。
　　姜盐不解，“你干嘛？”
　　影子怪物理所应当地说：“亲亲啊。”
　　姜盐瞳孔骤然放大，哈？
　　“真是……摊上你了。”
　　姜盐勉为其难地啵了口影子怪物的侧脸，还好对方是人类面孔，皮肤触感也和人类的无异，他这才勉强下得去嘴。
　　一想到之前在家里，他被影子怪物袭击，对方是以本来面貌出现的，浑身滑腻腻的，却逮住他猛亲。以至于姜盐一度觉得自己是亲了一块橡皮泥，满嘴都幻感了塑胶味，差点没给他恶心坏。
　　“是不是没吃饭？亲得都没感觉。”影子怪物嘀咕一句。
　　姜盐忍了好久才让自己没有做出破口大骂的败德行为，但他仍旧咬牙切齿地说：“别得寸进尺好吧？”
　　影子怪物不以为意，而是丢下句，“看好了，我只最后再教你一次。”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怪物要传授什么绝世秘籍了，姜盐还真小小好奇了一下，谁料下一秒这披着人皮的怪物只是猛地堵住了他的唇。
　　喘息再度甜腻起来。十几秒后，姜盐好不容易挣脱开来，一手捂着湿漉漉的、诱红的唇，一手扶着墙壁支撑起稍显虚弱的身体，他微弯着身，呼吸有些急促，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可真会啊？！！”
　　“其实也还好啦，都是老婆一直陪我练习吻技，还得是老婆嘴巴太甜了，导致我越亲越上瘾，所以技术自然而然就好起来了。”
　　朦胧月光下，少年模样的影子怪物盯着面前勾魂摄魄的漂亮老婆，对方的眼镜在方才接吻时已经被他摘下，将整个精致柔美的脸都露了出来，深深地刻在影子怪物的瞳孔里，像是带毒的玫瑰，让他一步步沦陷。
　　于是，影子怪物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唇瓣上残留着方才姜盐因为挣扎而留下的牙印，而现在这印记又勾起了怪物蛋欲念，脸上写满意犹未尽的表情，声音也掺杂着亢奋的情*欲，“老婆，我还没亲够。”
　　“闭嘴！”
　　姜盐微垂着头，捂住自己半张红透了的脸颊，他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这个词了，可这怪物实在无理取闹，毫无廉耻之心。
　　也对，毕竟是个二维平面生物，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对待的。
　　姜盐沉思了很久，最后道：“回去再说。”
　　影子怪物愉悦道：“好诶，回去又可以亲亲了。”
　　姜盐：“……”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的四个小纸人崽子还在书包里啊？！
　　***
　　回到家。姜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身心疲惫。
　　他连晚饭都不想吃了，直接瘫倒在了床上，甚至忘了把四个小纸人从书包里放出来。
　　“老婆～”
　　一个人影从姜盐余光里一晃而过，紧接着也扑上了床，将他从背后压住。
　　“嘶，很重啊。”
　　影子怪物还保持着人形，所以重量与常人无异，很显然他过于兴奋而忘了这件事情，差点就压断了自家老婆的腰，险些把后半生幸福都赔上。
　　“啊，对不起。”
　　啧，还挺礼貌的道歉啊。但是——
　　“你的姿势能不能不要这么奇怪？”
　　影子怪物想要抱老婆，但又不能压着老婆，于是，他很聪明地想到了解决办法。那就让老婆压他呗。反正他又不怕被压。
　　于是，影子怪物背部贴着床，把姜盐搂在怀里靠在自己胸膛前，双手再将怀里人圈得死死的。
　　姜盐脑袋抵在某怪物结实的胸膛上，他感受到身下人剧烈的心跳，眼皮狠狠跳了几下，短暂的叹息从喉咙里溢出，“你这……”
　　“什么？”
　　姜盐喉咙哽了哽，“话说你能不能不用我们学校孟塘的脸啊，你顶着他的脸，真的挺奇怪的。”
　　“哦，那我变回本体吧，其实我也毕竟习惯我的本体。”
　　“——等等。”
　　姜盐刚脱口而出几个字，影子怪物就已经变了回去。身下的硬物感刹那间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粘稠感。
　　湿长软滑，像是躺在了一块大型果冻上，如果忽略这是块堪比黑炭的果冻颜色。
　　“诶，你的手呢？”
　　姜盐从“果冻”上支起上半身，他低头看了眼几乎铺满了整个床的黑色物体，一眼看去又像个怪异的黑色冰毯。
　　比之前见过的影子怪物要大一些了，但是少了点什么。姜盐仔细想了想，然后记起来，是少了一双腿和手，还有五官。
　　“老婆你等等，我正在捏。”
　　姜盐：“？？？”
　　“你慢慢捏，我先离开床一下。”
　　“不用。”
　　姜盐不想和这滩黑色的东西待在一起，他抬了下屁/股想下床，结果竟发现他甩不开糊在屁/股上的黑色黏糊物。
　　“我瞅这啥玩意？”
　　姜盐心慌意乱地都飙出了地方方言，紧接着他用手去扣黏在屁/股裤子上的东西。然而他刚抠一下，一声惊叫就从裤子上传来。
　　“诶呦，老婆别扣我，那是我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裤子成精了。
　　姜盐倒吸一口冷气，神情寡淡，“你……”顿了顿，带着一番滋味地说，“你脸糊我裤子上了？”
　　“老婆你裤子的材料和我有些融合，导致我有些发粘。”声音几乎是贴着裤子传过来的，“不过不用担心，老婆你浇点水，我就能出来了。”
　　姜盐：“……”终究是一个人抗下所有。
　　最后，姜盐把自己的裤子脱下了，他连新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裸着裤衩子去了浴室端水。
　　“水来了。但你先从我床上下来，我不想把床弄湿。”
　　“好的。”
　　影子怪物难得听话了一会儿，拖着裤子慢吞吞地下了床，很快视线里出现了这样一幕：
　　略宽的地板上坨了一堆黑色不明物体，黏糊糊的，就像是一坨……嗯……不说了，晚饭还没吃。
　　姜盐摇了摇头，紧接着把手中盆里的水泼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
　　姜盐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影子怪物将自己从一坨变成了一个二维平面生物。
　　腿长出来了，手捏出来了，五官……也挖出来了。
　　“总觉得少了什么。”影子怪物低头盯盯自己的身体。
　　姜盐随口说：“是太扁了吗？”
　　话音刚落，影子怪物恍然大悟，“忘了这个重要的东西了。”
　　于是，在姜盐震惊的目光下。
　　影子怪物给自己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捏了个叽叽。
　　姜盐：“…………”


第058章 影子人-14
　　“呜, 老婆你一直这样盯着我，让我有些害羞。”
　　影子怪物还做出一副羞红了脸的样子，捂着自己不可描述的位置, 眨巴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看着姜盐。
　　姜盐额头青筋微凸，表情有些微妙, 半天吐出个语气不明的句子：“你可真有意思啊。”
　　影子怪物摸了摸脑袋，“嘿嘿，对啦，老婆你还有什么需要吗？我都可以满足。”
　　姜盐脑袋顶着问号, “？”
　　影子怪物看着玻璃窗，窗面映出他漆黑的身形，只有那双雪亮的绿眼睛是这具身体唯一的色彩，“你想我有腹肌吗？我都可以捏，都可以满足你。”
　　姜盐嘴角抽了抽, “不必了。”
　　“还有你那根玩意, 能不能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在我面前晃？”
　　虽然对方不是人, 但有这人类的外形, 就这么赤*裸裸站在他面前, 一举一动像极了一个变态。
　　姜盐捂着面颊,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咦，你不喜欢吗？是太短了还是——”
　　对方话没说完，就被姜盐截断, 此刻他耳根都红了, 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说：“打住！”
　　“我是说，你能不能穿条裤子？”
　　话音刚落, 影子怪物露出迷茫的表情，嘴里反复念着姜盐说过的词语, “裤子？”
　　“你不是当过人类吗？总不可能连裤子都不知道是什么吧。”姜盐微叹一声，表情充满了无奈，他边说边转头去翻衣柜，“再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个人了，我们都是需要穿衣服裤子的，你也给我穿上！”
　　“哦，是这样啊。”影子怪物像是才懂了姜盐的意思，但他抬头看看姜盐，用半懂半懵的语气说，“可是你也没穿裤子啊。”
　　嗯？
　　经对方这么一说，姜盐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两条长腿，上面只简单挂了一个裤衩子。
　　咦，我的裤子呢。
　　难怪刚刚感觉冷飕飕的。
　　姜盐出现了短暂的失忆，片刻才记起来自己的裤子是被影子怪物扒了。他捏得拳头作响，愤愤道：“我裤子不是被你拿去了吗。”
　　“明明是你的裤子自己黏着我的。”影子怪物幽幽道。
　　姜盐语塞，不想在和这个思维怪异的家伙争辩了，顷刻他从衣柜里抽出一条裤子，“这条没穿过，你穿这条。”姜盐捏着裤子转身正要甩给影子怪物，却发现对方捡起了他之前穿过的那条。
　　“你捡我裤子干嘛，给我放着。”
　　姜盐走过去想抢走自己穿过的这条，对方却猛地抬手不给他。
　　“嗯？”
　　“我穿这条吧。”
　　“但是这条我穿过，还被你弄得黏糊糊的，别闹，快点给我我去洗。”
　　影子怪物像是听不懂人话，摇了摇头：“不用，你给我新的我也会弄脏，就这条吧，我喜欢这条。”
　　这时的影子怪物比姜盐高了一个脑袋，姜盐很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把自己的腿捏长了以显示自己的身高，于是有那么一刹那姜盐还有些羡慕这个怪物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形状外貌。
　　“可是这条我穿过。”姜盐说。
　　面前高大的影子怪物毫无芥蒂，甚至还有些愉悦地说：“就是因为你穿过我更要穿了。”说罢，还把裤子凑到嘴边深深嗅了一口，像在品味什么佳肴，一脸的贪婪与沉迷，“上面有你的味道，我很喜欢。”
　　嘶，更像个变态了。
　　姜盐心脏一颤，嘴角有些僵硬，“你别这样。”我害怕真的。
　　“所以我可以拿走这条裤子了吗？”影子怪物紧紧抱着姜盐的裤子，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真诚地看着姜盐。
　　姜盐：“……你请。”
　　“好耶，得到老婆的裤子了。”
　　一时间，那个高大恐怖的影子怪物瞬间表现得像个手舞足蹈的小孩子一样。姜盐见了十分难评。
　　“行了，我等会儿写作业，你不许吵。”
　　“哦。”
　　姜盐看着这团黑影还饶有兴味地研究着他的裤子，不禁冷了脸：“你真的在认真听我说话吗？”
　　“啊？”被老婆点名的影子怪物浑身一紧，忙不迭地答道，“听了听了，你说让我炒。”
　　姜盐：“……”有句脏话不知该骂不该骂。
　　算了，和这家伙是没办法好好沟通的。
　　姜盐绕开影子怪物把桌里的凳子抽出来，然后他拉开书包拉链将练习册拿出来放到桌上，其间他看见书包里的小纸人才想起来自己把它们忘了。
　　“呜呜…妈咪…里面黑黑…”
　　一个小纸人摇头晃脑地扒住书包边缘准备出来，然而白色的脑袋才刚刚冒出一角，就立即见了鬼似的缩了回去。
　　剩下三个小纸人见状纷纷问：“…你怎么…回来了…”
　　该小纸人惊恐地说：“爹地…在外面…”
　　其他小纸人闻言也变得神色紧张，像是听到了一个恶魔般的词汇。
　　姜盐转头看了眼还在欣赏裤子的黑影，无奈道：“你对我们的崽都做了什么啊，它们这么怕你。”
　　影子怪物摸了摸下巴，“没有啊，我就是告诉它们，要是被妈咪被坏蛋拐跑了，那我就吃掉它们，因为它们连妈咪都守不住，那还有什么用。”
　　好吧，难怪。
　　“好歹是你自己捏出来的崽，就不能友好相处吗？”姜盐有些同情书包里几个瑟瑟发抖的小纸人，便忍不住多为它们说了些话，“不要动不动恐吓它们。”
　　“呜呜你真是个善良老婆。”影子怪物感动得泪流满面，是真的泪水从黑漆漆的面部犹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很快汇成一个水洼，“所以能不能也疼爱疼爱我。”
　　姜盐伸手从抽屉里抓了一包薯片，一把扔给影子怪物后，冷淡道：“自己吃去，我要写作业了。”
　　“要是高考没考上就怪你！”
　　这句话是姜盐用来恐吓对方的，虽然这影子大概率也听不懂。
　　姜盐拿着笔看着桌上的试卷，上面的字密密麻麻更蝌蚪一样，真是看得他脑瓜疼。
　　他成绩真的很差很差，属于能念个大学都谢天谢地了。
　　姜盐手撑着头，又开始习惯性走神了。然而这次，他的心思刚漫游远方一会儿，一双冰凉黝黑的手抚上了他的肩膀。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婆，不可以走神，你自己说的要好好学习啊。”
　　姜盐眼皮跳了一下，张嘴辩解：“我只是说我要写作业，这不算好好学习。”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为了打开手机搜题软件。
　　然而，正当他准备对着试卷扫描时，影子怪物又伸手摁住了他的手机，“不许搜答案，你要自己写。”
　　“写不来。”
　　“写不来就慢慢学，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知道这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是很重要的。所以老婆你要自己写啊，不用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重要吗。
　　可是说实话，姜盐觉得这场高考对于他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了。也许毕业后找的工作还没有他直播赚钱。
　　“真羡慕啊，你们影子都不用考试不用上学。”姜盐趴在桌子上，有些身心疲惫地说，“我也想当影子了。”
　　影子怪物生气了，“想什么呢？当影子有什么好的，丑兮兮的，还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而且啊，要是你实在不喜欢考试那就算了呗，尽全力就行了，反正不管你考成什么样我都一直喜欢你。”影子怪物忽然有些正气地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算是同一个人，我是你创造的，所以无条件支持你的任何行为。”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看见你堕落，毕竟当初是你的孤独造就的我，我认为神赋予这些灵异的现象，自然是有祂的道理。所以我的任务应该是帮你走出孤独？”
　　“那你还让我做老婆。”姜盐说。
　　影子怪物回道：“这并不冲突啊。你就说你现在还孤独不孤独嘛。”
　　“好像……没有了。”多了这些奇怪家伙的陪伴，好像……是比以前开心多了。
　　“嗯……可是我真的学不明白。”
　　“没关系啊，慢慢来嘛，学习是长久的事情，就算考试用不着也总会在别的事情上用到。”影子怪物从身后抱住姜盐，将脑袋贴向少年白皙的脖颈，两人一黑一白的皮肤瞬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盐张了张嘴：“别的事情？”
　　影子怪物别有深意地说：“你看我也天天在读书，你不觉得我和别的单细胞生物有很大区别吗？”
　　姜盐迟疑了一下，“没看出来。”
　　影子怪物假装受伤，忽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姜盐的嘴唇，用带着暧昧的语气说：“我很会亲嘴啊。”
　　话没说完，顿了顿又道：“还有，我的床上工夫也不错，今晚约？”
　　“书看得真好，下次别看了。”
　　“开个玩笑。”影子怪物伸长脖子看着姜盐手里的试卷，摸着下巴作出一副思考状，“这个题……看起来很难。”
　　“可是老婆你竟然都写了一排数字了，还是很棒了啊。”
　　“……”姜盐微微沉默，“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已知条件。”
　　“……这不重要，反正我就想夸你。”
　　姜盐心一动，微微垂了眼。半晌，缓缓开口：“身为我的影子，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过于暧昧了吗。”
　　“我故意的。”
　　“……”
　　“话说，你以后能不能不直播了？”
　　姜盐抬眸，问：“为什么？”
　　影子怪物：“那么多人看你，我嫉妒了。”
　　姜盐：“可是我要赚钱啊。”
　　影子怪物：“那我捡垃圾养你。”
　　姜盐关上练习册，起身伸了伸腰，稍微打了个慵懒的哈欠，“我只是过渡一下，没有一直要直播的。”
　　“睡觉吧。”
　　灯关了，房间迅速被黑暗笼罩，影子怪物藏匿其中，与夜色融为一体。
　　姜盐不知道影子去哪里了，他抱着四个小纸人进了被窝，几个小纸人扒拉着他胸前的睡衣，拖着小奶音黏糊糊地说：“…妈咪…讲故事…”
　　“嗯，我想想。”姜盐难得心情不错，他边用手指搭在一个小纸人薄薄扁扁的身上，边想了一下，“我给你们讲个我以前做过的梦吧。”
　　“好～”
　　“有一个在山村里生活的小青年，他衣食无忧，父母都很疼爱他。可是有一天，他被拐到了后山，在那里他被一条蛇妖盯上了，那条蛇缠着他要他生蛋，不生完就不让他走。”
　　这些梦境姜盐记不清楚了，所以只讲了个模糊。
　　“那最后…生了吗？”一个小纸人好奇地问。
　　“嗯……生了。”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时姜盐竟感受到肚子在痛，像是里面刚生完宝宝一样，有一种撕裂的痛感。
　　“有几个蛋蛋？”一个关注点新奇的小纸人问。
　　“记不清楚了。”
　　“那个小青年…就是妈咪吗？”小纸人微仰着脑袋，却碍于体型差距，只能看见姜盐的下巴。
　　“嗯。”
　　“哦？那爹地是…那个蛇妖！”小纸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心坚定地说。
　　姜盐心道：当然不是。
　　但经过小纸人的这么一提醒，他顿时后悔说这个故事了，因为……他好像无形间给影子怪物这个“现男友”戴了一顶绿帽？
　　即便是在梦里。
　　可凭借影子怪物的吃醋程度，听到了怕是免不了一顿吵闹。
　　好在影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应该不在这个房间。
　　姜盐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同时，一个黑影从床底阴暗地爬了出来，他带着幽怨的气息扒着床边缘，一双绿眼睛幽幽地盯着床上的人，幽灵般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老婆，我听到了。”
　　“你居然在梦里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快说，那个蛇人是谁？！”
　　面对影子欲盖弥彰的嫉妒焰火，姜盐微微一怔，突然间一个被遗忘的名字浮现在脑袋里。
　　他突然记起来，梦里那个蛇人似乎也叫“孟塘”。
　　“诶，话说，你有名字吗？”
　　影子怪物挠挠下巴，“孟塘。”
　　“这不是你之前假扮的那个人的名字吗。我是说你真正的名字。”姜盐说，“你以前有给自己取过吗？”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我给你取过？”
　　“孟塘，这确实也是我的名字。”影子怪物说，“至于是谁给我取的名字我忘了。反正从我诞生在这个世界时，这个名字就幽灵般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了。”
　　“什么？”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姜盐做过的两场梦，都和不同的怪物建立了某种亲密的关系，而对象的共同点就是名字一样。
　　“所以，你梦里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影子怪物突然蹿上了床，一个翻身将姜盐压在床上，目光带着强烈的独占欲，声音是宛如毒蛇般黏腻阴冷的，“之前口口声声说我不是人嫌弃我，转头又跟一条别的物种勾搭上了！”


第059章 影子人-15
　　眼见着影子对他紧追不舍, 姜盐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张嘴，趁着影子怪物不注意时亲了上去，在对方黏滑的面部留下一个吻。
　　嫉妒的色彩在影子怪物脸上冻住, 他微微睁大眼睛，似乎对姜盐的行为感到一丝迷茫、傻眼。
　　咦咦, 老婆居然主动亲他了。
　　影子怪物用力眨眼，嗓音因为干涩的喉咙而粗糙得像台生锈的播音机，“我……没做梦吧？”
　　姜盐藏住发红的耳尖，扔了一床小被子, 平静地说：“睡觉了。”
　　影子怪物接过姜盐扔来的被子，这床被子略微狭窄，上面的涂鸦也很幼稚，是某个黄色海绵与粉色星星，但被子上姜盐的味道十分浓郁, 像是沉淀了许久。
　　这床被子他有一点印象, 是姜盐还在孤儿院时就拥有的, 只是没想到过去了那么久, 这被子竟然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床被子算是姜盐从小盖到大的。
　　因此, 影子怪物格外珍惜手里这条小被子，虽然……并不能遮盖住他整个身体。
　　半夜刮起了狂风，风从破旧的窗户溜了进来, 很快灌满了整个房间。
　　几个小纸人感受到冷意, 不约而同往姜盐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被子盖住了少年面颊以下的部位，露出在外的粉红耳朵一直被一束视线盯着。
　　睡在少年旁边的怪物盖着只能遮住肚皮的被子, 他侧着身体，用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他在欣赏老婆的盛世美颜。
　　半晌, 他打了个喷嚏。
　　低头瞅瞅身上小小的被子，是无法让他一个成年人的身体温暖。还不如缩在床底下睡。
　　之前影子怪物都是在姜盐床底下睡觉的，一想到老婆在上面，他就睡得格外香甜。
　　思来想去，影子怪物有些气急败坏地抓了把头发，最后咬了咬不存在的牙齿，“算了，冷就冷，能和老婆近距离贴贴已经很不错了！”
　　影子怪物试图自我PUA。
　　三分钟后。
　　“嘶，还是好冷。”
　　影子怪物打了个哆嗦，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连着小被子带自己一起钻进了姜盐的被窝里。
　　很快，姜盐的被子凸起了一个小山状。
　　睡梦中的姜盐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异样，他艰难地从梦里挣扎出来，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然后和一团黑乎乎的镶嵌着一双绿眼睛的不明物体对上了视线。
　　那双绿眼睛一闭一张，像海里涌动的海草，亮着诡异的光。
　　姜盐精神抖擞，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什么玩意？”
　　姜盐用略微惊恐的语气说，吓得直接从被子里蹦了出去。
　　影子怪物见状，默默地捂住自己受伤的小心脏，“不是玩意，是你老攻。”
　　熟悉的语气，以及月光下逐渐清晰的轮廓。姜盐狂跳的心脏平缓下来，缓缓启唇，“你怎么突然闯进来了？”
　　影子怪物像只哭唧唧的小狗，伸长脖子用头颅去蹭蹭姜盐，声音带点细微的哭腔，“老婆，冷。”
　　姜盐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影子也是需要睡觉的吗？”
　　他以为影子是不需要睡觉的，所以只给他丢了一个小被子，让他晚上一边玩去。
　　影子怪物“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老婆……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呜呜。”
　　姜盐：“……”能不能有点当怪物的自觉？
　　“别哭了。”
　　姜盐说完，影子怪物纹丝不动。
　　“再哭就不跟你睡了。”
　　姜盐无奈地说完这句话，下一秒，面前的影子怪物立即变脸，紧绷着一张脸问道，“什么？不和我睡？难道你还有别的男人可以睡吗？”
　　说罢，不等姜盐回答。影子怪物已经自我脑补完了。
　　老婆好像确实有别的男人。
　　呜呜老婆不会真的不要他了吧。
　　虽然他只是个扁扁的、黑不拉几的影子怪。
　　但是他决定不允许他的老婆被别的坏男人抢走！
　　“我不哭了。”影子怪物吸吸鼻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不可以找别的男人，那些都是觊觎你的坏男人！”
　　见姜盐不说话，影子怪物又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姜盐的衣角，语气有些卑微，“呜，所以老婆，我还有机会吗？”
　　看见这样的影子，姜盐神情恍惚，怎么感觉这家伙变了个样子呢。
　　之前霸王硬上弓的那个家伙呢。
　　影子怪物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姜盐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同时也让他多了些于心不忍的情绪。
　　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家伙之前玩硬的不行，所以现在开始玩软的了吗。
　　虽然他确实是一个很吃这一套的人。
　　于是，姜盐轻轻叹息一口，“行。”
　　话音刚落，影子怪物就眼前一亮，话语也活跃起来了，“好耶，可以睡老婆了！”
　　“啊不是，可以和老婆睡了。”
　　姜盐：“……”
　　“晚安。”
　　姜盐重新回到被子里，正准备闭上眼睛时，只见枕边的影子人朝他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把躺在他怀里的四个小纸人提到了床上另一个地方，接着自己毛毛虫般扭动着，钻进了他的怀抱里躺着。
　　被扔出妈咪怀抱的四个小纸人：“……”爹，你礼貌吗？
　　“……”姜盐面色诧异地看着自己胸膛上突然出现的黑色阴影，嘴角抽了抽，下一秒，他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
　　“老婆，晚安。”
　　然后像个乖狗狗一样趴在他胸前睡着了。
　　姜盐陷入了沉默。
　　……
　　时间一晃就到了早上。
　　学校里，姜盐已经接受了身边这个热情的孟塘是影子怪物假扮的事实。
　　“等真正那个孟塘回来了，我自然会走的。”
　　当时影子人是这么回答姜盐的。
　　“嗯。”
　　见姜盐表情有些忧愁，影子人长臂一伸，将姜盐壁咚在身体与墙壁之中，邪魅一笑，“怎么了老婆，这是舍不得我了？”
　　姜盐瞥了眼身边这个顶着学神的脸却作出变态一样行为的人，张了张嘴，“不，我在想孟塘回来后，我应该怎么和他解释。”
　　关于他和“孟塘”恋爱这件事情。
　　“你不许和他解释！我不允许，不许和别的男人说话！”
　　面前这个男人又莫名醋意大发，姜盐又傻了，“可是这是你惹的祸啊。”
　　“那我自己解决！”
　　姜盐看着影子人一副深思的模样，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问：“你想怎么解决？”
　　影子人舔了舔唇瓣，“其实我还没试过人的滋味好不好吃。”
　　姜盐心中警铃大作，“……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你这样的行为。”
　　“和我结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玫瑰，影子人叼在嘴巴，朝姜盐挑了挑眉，一副霸总姿态。
　　姜盐捂脸，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060章 影子人-16
　　“你下节什么课？”
　　破碎的阳光柔和了走廊里少年的面颊, 姜盐浑然不觉自己此刻多么美丽。他透过栏杆望着远处另一栋教学楼，微长的眼睫抖了几下。
　　披着人类皮囊的影子人静静地看着姜盐，“体育？啊不是, 语文？”
　　姜盐轻笑了一下，“算了, 不重要，和我一起逃课吧。”
　　影子人一惊，“逃课？”
　　“桃子…饿饿…”
　　不等姜盐说话，住在他帽兜里的小纸人先钻了出来, 它们听错了字，以为有什么美味的水蜜桃在等着自己，于是它们都流着口水，软绵绵地扯着声音说：“我也要…吃桃…”
　　“你们吃p-each！”
　　影子人冷漠道，对上姜盐的视线时却秒变成一副笑脸, 还朝他wink了一个表情, “老婆, 我这词语用得挺好的吧？”
　　“中规中矩。”姜盐淡然道。
　　“呜呜…”被爹地教训了一顿、连妈咪也不站自己这边的小纸人们开始掉小眼泪了, “爹地…坏坏…妈咪…也坏坏…”
　　影子人骄傲地揽过姜盐的肩膀, “也不看看着是谁的老婆, 当然是站在老攻我这边了。”
　　姜盐：“……”不想和你们说话了。
　　“行，逃课就逃课。”影子人揽着姜盐的肩膀走，咧着嘴笑着说, “那我们去哪儿呀？”
　　姜盐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报了一个地址。
　　影子人微微一怔，然后说：“好。”
　　与此同时, 上课铃响了。
　　“铃铃铃。”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教室跑，只有两个身影逆着人潮与光影, 朝学校后操场走了。
　　“咦，那不是孟塘吗？他身边那个人是谁？”
　　“不是已经上课了吗？他们怎么还往外面走？”
　　“路哥，那不是姜盐吗？他怎么又和孟塘在一起了。”
　　“难道传言是真的？”
　　路辉把最后一个篮球投进筐，三分球。他抓了把头发，拧开小弟递来的水仰头喝了一半。
　　“什么传言？”他任由溢出的水沿着脖颈滴落在地面上，微微侧头在茫茫人海中捕捉到了姜盐的背影。
　　真的很像。
　　很像那个主播咸咸。
　　小弟回：“就是姜盐和孟塘在一起了啊，路哥你不是知道吗？之前我们把姜盐堵仓库时，不就是孟塘过来救的人吗。”
　　路辉揉了揉鼻子，用带点鼻音的声音说：“嗯。”
　　“上课了，路哥我们该回去了。”
　　路辉把篮球扔给小弟，边整理整理了校服，边说：“你们去上课，我有事先走了。”
　　“啊，路哥你不去教室吗？”
　　路辉朝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就说我肚子疼，请个假。”
　　“行。那路哥记得早点回来。”
　　路辉点头，接着尾数了姜盐两人一路。
　　“有人…在后面跟着…”
　　四个小纸人发现了身后鬼鬼祟祟的人，经它们这么一说，姜盐和影子人也逐渐察觉到了。
　　“他跟过来干什么。”这话是影子人问的，姜盐只是摇了摇头。
　　“啧，我一看这小子就不正经。”影子人咂咂嘴，“老婆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之前他老欺负你。”
　　“那人就是呆了点。”
　　其实也没真的动手。
　　反而之前姜闹想要对他使用暴力时，还是路辉吊儿郎当地拦了下来。
　　虽说路辉是校霸，却也没真正欺负过谁，更多的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老婆，你为什么夸他？”
　　声音传到耳边，姜盐一惊，抬眼对上影子人满含醋意的视线，他有些崩溃地笑，“这也叫夸啊……”
　　“哼，反正我不准别的男人从你口中说出。”
　　影子人哼唧一声，接着一个跨身跳上了围墙，他停在那里，向底下的姜盐伸出手，“老婆手给我。”
　　姜盐把手递了过去，搭在对方掌心手。下一秒，对方包裹住他的手，向上一拉，姜盐蹬着墙面也很快上去了。
　　“我先跳，你先别动。”
　　影子人跳了下去，外面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刺耳鸣音歇斯底里地响起，姜盐半坐在围墙上，看着下面的人朝自己伸出了手臂。
　　“跳吧。”
　　姜盐微微沉默，看着阳光下没有影子的那人，那人却像是浑然不知自己的奇怪一样，露出了一个属于人类的笑容，“我会接住你的。”
　　“好。”
　　话音落下，姜盐投入一个并不算温暖的怀抱里。
　　影子人虽然外形和人类无异，但实际上，影子人的身体经常处于冰凉状态，他们只是空有皮囊，却不具备人类的记忆和情感。
　　所以他们只能通过不断学习，来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
　　这些是之前影子人告诉姜盐的，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影子人是怎么学得如此快。
　　强烈的情绪、恰到好处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没有影子，姜盐真的会误认为他就是活生生一个人。
　　哦，对了，身边这个影子人还会骑自行车。
　　“老婆，坐我后座。”
　　“嗯。”
　　沿着大江他们一路骑行，微凉的风从他们身边刮过，姜盐虚抱着影子人的腰，目光落在远处滚滚流长的江河，片刻，他问：“现在社会的影子人多吗？”
　　影子人注意到姜盐对他们这类东西的称呼变了，一开始还叫“影子怪物”，现在是“影子人”了。他用那张人类面容勾起一点笑，“这个得看个人吧，毕竟我们是你们创造出来的。”
　　“简单来说，每个人类都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活影子，当他们过度开心/悲伤/生气/孤独……溢出来的情绪会创造出一个吞噬他们情绪的怪物。”
　　“可是有些人，在影子活过来时，他们就死了。”影子人说，“出意外了、突然患上了绝症、跳楼了……他们把自己扼杀了，连同影子也自然而然的终结了。”
　　“不过也有些人啊，他们努力地活到了影子人的诞生，然后自己因为某个事情死去，他们让自己的影子替代自己，去陪伴他们的孩子、伴侣……”
　　影子人缓缓说道，“你知道吗，你们学校里那个很受欢迎的、真正的孟塘其实也是个影子人。”
　　“他的父母对他施展的压力让他崩溃，所以他早就死喽。”影子人顿了顿，目光也落在远处的那条江，“因为你和他不熟，所以之前在学校里我也没有看出来他是我的同类。我也是后来假扮他时才知道的这些。”
　　“这些事情是那个人的影子告诉我的。那个好学生跳河后，让自己的影子替代自己，去考爸爸妈妈要求的学校。”
　　“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吗。”姜盐呢喃着，像是听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当人也这么苦恼啊，还好我只是个影子。”
　　姜盐淡淡道：“那你之前还那么积极当人。”
　　影子人一笑：“因为有你啊，我只是想和你物种一样，这样在一起的可能性才会大嘛，顺便也体验体验你的人生。反正就算你是蜘蛛蚂蚁，我也照样模仿啊。”
　　“那你现在体验完了？体验完了可以回去了。”
　　“喂喂，不要那么无情嘛。”影子人抿抿唇，“是你先用孤独把我创造出来的，那么老攻我的存在，就是让老婆不再寂寞啊，所以不要总赶我走嘛……明明是你先需要我的。”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声。
　　“嗨，老婆你看，那个妈妈也是影子人诶。”
　　姜盐顺着自己影子的指引看向马路对面，那里正有一个母亲推着自己的小孩走在大面积的阴影下。
　　偶尔会走进一段有阳光的路，但那里只有婴儿车的影子，阳光下的母亲朦胧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可是婴儿车里的小孩没哭，因为他感受到了妈妈就在身边。
　　影子人的敏感程度很强烈，所以推着婴儿车的女人感受到某个方向有人在看自己。她转头看了看，看见了姜盐和同类。
　　姜盐注意到女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接着又转向了身边的影子人。
　　他们似乎在交流，用某种特殊的交流方式。
　　等到他们没再交流，姜盐这才开口说了话，“你们在说什么？”
　　“嗯……她和我说了她的事情。”
　　“嗯？”
　　“她说被她替代的那个女人是被丈夫杀死的，然后丈夫上吊了。作为刚出生的影子她接受了女人用尽最后一口气的命令，将两人的尸体藏了起来，然后她替代女人将要照顾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儿。”
　　“她说当妈妈好难，可是宝宝很乖，不哭不闹总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让她觉得再难也要坚持下去。”
　　“然后她问我关于我的事情。”影子人话音一转，“她问我我是谁的影子。”
　　影子人踩上脚踏板，重新开始骑行。
　　姜盐把视线放在身前这人身上：“你怎么说的？”
　　影子人回：“我说我是你的影子。但她说我们长得不一样。”
　　“我说长相一样的人谈恋爱会有些奇怪，所以我捏了个别人的脸。”
　　姜盐吐槽了句：“和自己的影子谈能不奇怪吗？”
　　“那你以前还总找我说悄悄话呢。”影子人小声地说，“那个总是聊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自己没有的小孩跑哪儿去了？”
　　“现在你有老攻接你上下学，难道不开心吗？”
　　姜盐：“……”
　　“嚯，到了。”
　　影子人把车骑到姜盐给的地址，这是一片绿色的林。
　　不管是在孤儿院还是后来搬到亲戚的家里，姜盐都总是往这片林子跑。
　　小时候他在这里还能看见星星，但长大后城市污染严重了，就再也没有看见星星了。
　　“没什么事情的时候，我总是会来这里发呆。”姜盐走在林子里，枝桠间交错的光影落在他头上，他呼出一口气，继续说，“以前这里能看见星星，还有一些野生动物，小兔子啊小刺猬，现在没有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这片林也越来越小了，很多树被一些无良人士砍了，或者因为别的需求移植了。从前走一个小时才能看见尽头，现在走上二十几分钟就到达了林的另一端。
　　另一端就是大江了。
　　姜盐站在林的尽头，眺望着不远处源远流长的江河。忽地，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一股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耳边，“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而现在你有我。”
　　“那你说没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意思是你也总有一天会离开吗。”
　　“只要你需要我，我一直都在。”
　　姜盐笑笑，没有再说话。
　　“妈咪…”
　　这是，四个小纸人纷纷跳上两人的手臂，将他们两个的手指勾在一起，随后拖着小奶音说：“爹地…妈咪…要一直在一起。”
　　“你看我们的宝宝都这么说了，老婆你觉得呢？”
　　欠揍的声音传来，姜盐眉毛微微一动，片刻才道：“如果今晚有星星，我就……和你在一起。”
　　“哦～”影子人发出愉悦的喟叹。
　　然后他们一直等到了晚上。
　　“妈咪…那是星星吗？”
　　“那是飞机。”
　　“妈咪…那个呢？”
　　“那是对岸的闪光灯。”
　　“妈咪…这里好多蚊子哦…”
　　“嗯……不会有星星了，那我们回去吧。”
　　姜盐话音一落，影子人猛地一拍手。只见他掀开自己的手臂，露出一大块红色印记，恶狠狠道：“我被咬了那么多都没发话，你们几个纸片说什么？”
　　“今晚必有星星！”
　　影子人说完又一脸笑嘻嘻看着姜盐，“老婆你是不是冷了？来穿我的外套。”
　　正当这时，流星雨从天空上划落。眼尖的小纸人们兴奋地喊道：“是星星！”
　　“怎么可……”能。
　　最后一个字咽在喉咙里，仰着脑袋的姜盐表情愕然。
　　是流星雨。
　　这也算星星吧。
　　“看吧，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嗯……你说得对。”
　　“嘿嘿嘿，所以我们现在能回家洞房了吗？”
　　正经了一秒的影子人又开始变态了。
　　姜盐无奈，只道：“先载我回家吧。”
　　回家的时候，姜盐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们，尤其是到小区时。
　　孟塘把单车放置好，和姜盐并排走在小区里。跟了他们一路的路辉挠了挠身上被蚊子叮出来的好几个发痒地。
　　奇怪，孟塘怎么会和姜盐一起回家？
　　路辉心中疑虑。他记得孟塘不是住大别墅吗？
　　所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孟塘主动跟着姜盐回家。而姜盐是住在表弟姜闹家里的。
　　难道是知道姜闹总是欺负姜盐，所以孟塘这个“男友”准备给姜盐出口气吗。
　　“妈咪…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姜盐肩膀上的一个小纸人轻轻拉了一下他的短发，姜盐“嗯”了声，“我知道。”
　　身边的影子人一怒，“哪个变态敢跟踪我老婆？！”
　　姜盐：“……”其实我觉得你更变态些。


第061章 影子人-17（完）
　　影子人停下脚步, 对姜盐说道：“老婆，你先走，我殿后。”
　　姜盐一愣, “你以为我们是在演武侠片么。”
　　最后姜盐还是被说服，先回去了, 走时也不忘叮嘱一句，“别弄出人命了。”
　　“放心，我是三好市民，不会干这种缺德的事情的。”
　　姜盐：“……你还知道缺德啊。”
　　“对了。”走了几步, 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情，姜盐又说，“你找得到家吧？”
　　听到老婆关心自己，影子人摘过一旁的花，嘴角一勾叼在嘴里, 露出邪魅的笑容：“当然了老婆, 你放心, 我就算是爬回去也不会让你今晚一个人睡。”
　　姜盐只看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而影子人把姜盐冷下脸的表情解释为依依不舍, 他抓了把头发, 转身朝另一个地方走去。
　　很快, 他找到了躲在路灯杆后的路辉。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们。”披着人类面容的影子人目光不善地看着前面的人，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说, “死心吧, 天降是打不过竹马的。”
　　影子人用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书里的文字“攻击”着路辉，可对方却只是微微皱了眉, 还发出疑惑的声音，“什么竹马？”
　　“呵, 不知道吧？我和姜盐很久之前就在一起了。”影子人昂起脑袋，偏绿的眸子微微一睁，“就连他屁/股上的痣我都看过好几回了。”还亲过。
　　“这怎么可能，明明以前你们在学校里一句话都没说过。”路辉睁着眼，“是不是你威胁他，用某种手段强迫他和你在一起？”
　　“哈？”影子人学着路辉也做出疑惑的表情，“你之前欺负我老……姜盐的账还没算呢，现在竟然敢污蔑如此良好的我。”
　　听到对方的语气，路辉渐渐悟了。
　　学校里那个优秀的孟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眼前这个人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他根本不是孟塘！
　　他是假的！
　　“你不是真的孟塘吧？”路辉表情一紧，“你究竟是什么人？”
　　“诶？你怎么看出来的。”影子人捏着下巴思索着，“既然知道我是怪物，难道就不怕吗？”
　　怪、怪物？
　　这个实际上真的有怪物吗。
　　这时，路辉终于注意到面前的假孟塘，除了性格大变，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
　　他没有影子！
　　灯光下，明明站着两个人，却只出现了他一个人的影子。
　　路辉感到一阵刺骨的寒风从后颈刮过。
　　影子人注意到路辉在看地面，他走过去拍了拍路辉的肩膀，“兄弟，别再盯着我老……姜盐了，你回去吧。”
　　路辉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好几步，片刻，他又猛地抬头，眼睛有些发红，“那你能告诉我，姜盐是咸咸对吗？”
　　“嗯？”
　　影子人不断在脑海里搜索着“咸咸”两个字，他这才想起来是姜盐的主播名，看着路辉一脸认真的表情，他点了点头，“算了，不瞒你了，可是这样又如何？”
　　“所以……你们已经有孩子了吗？”路辉声音颤抖地说，“最近他的几场直播，我总是听到有孩子叫妈妈的声音。”
　　影子人清了清嗓子，“是的，我们有孩子了，还是四胞胎。现在死心了吗？”
　　路辉咬了下唇，“姜盐生的？”
　　“难不成还是我生的？”影子人说。
　　虽然确实是他捏的。
　　“怎么生的？”路辉又问。
　　影子人蹙眉，“问这么细节干什么？我不告诉你。”
　　路辉深吸一口气，说：“那我去找姜盐。”
　　“等等。”影子人拦住他，“今晚姜盐要和我……咳……那个，你不能去。”
　　“那个？”路辉疑惑。
　　“就是那个啊。”影子人一时间忘了用人类的词汇怎么描写了，表情略微羞涩，“这件事情不方便第三个人在场。”
　　一听这话，路辉懂了，他咬牙切齿，骂道：“你可真不要脸！”
　　“那你欺负我老婆就要脸了？”影子人回怼道。
　　“嗯？路辉，还有……孟塘？你们为什么会在我家附近。”
　　姜闹刚聚完会回家，好巧不巧遇见了他们俩。
　　路辉没说话，开口的是“孟塘”，他语气淡然，“路过。”
　　姜闹却不信，穷求不舍地问：“你不会是来找姜盐的吧？”
　　“那也和你没关系。”
　　孟塘话语冷淡直白，让姜闹十分吃惊。
　　学神不是走的温柔和蔼人设吗？
　　“还有，以后不许欺负姜盐了。”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
　　姜闹二重打击，“姜盐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孟塘没有回答，甚至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扬长而去。
　　离开的方向是姜闹的家。
　　等到姜闹追过去，回到家时，发现客厅里爸妈正朝他挥手，“小闹，你表哥什么时候认识孟塘的？”
　　孟塘这个名字不仅全校人都知道，甚至连学生家长都清楚，还要求他们自己的孩子以孟塘为榜样。
　　姜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朝爸妈吼道：“我怎么知道。”然后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诶，这孩子。”
　　***
　　“你怎么直接过来了？”
　　明亮的灯光下，姜盐撑着额头，语气有些无奈。
　　影子人不以为意，在姜盐面前蹲下来，抓着他的裤子，微仰着头和面前人对视，“见老婆还需要躲躲藏藏吗？”
　　姜盐松开撑着额头的手，抬眼撞进面前人偏绿的眼睛，那里是毫不掩藏的爱意，直白又大胆。
　　“随你了。”
　　话音刚落，面前人的眼睛又亮了一些，像藏了星星。紧接着，他起身，将姜盐猛地扑倒在床上。
　　“你干什么？”
　　姜盐脸上浮上一抹红晕，那人几乎快要亲上他了。
　　“老婆，想要。”
　　“要锤子，我才19啊。”姜盐忍不住骂了一句。
　　影子人沉思，“我就蹭蹭不进去？”
　　姜盐脸一黑。
　　与此同时，开了一条缝的抽屉里冒出四个光溜溜的脑袋，一个含着手指的小纸人歪着头问：“爹地…妈咪…在做什么呀？”
　　戴眼镜的睿智小纸人说：“他们在做羞羞的事情。”
　　“羞羞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啊？”
　　“会生小宝宝的事情。”
　　“咦，意思是…我们会有新的…弟弟们…了吗？”
　　“嗯……如果妈咪能生的话。”
　　睿智小纸人见三个兄弟还一脸好奇地直勾勾盯着床上的父母看，他一把将它们摁回了抽屉。
　　“你…干嘛…”
　　“这种事情小孩子不能看。”把三个兄弟们摁回抽屉，智慧担当的小眼镜顺便把抽屉彻底关紧了。
　　“啵唧——，老婆你好甜。”
　　影子人亲了一口，本来想亲嘴的，但被姜盐躲了一下，吻就落在了脸颊上。
　　姜盐心脏狂跳，他被影子人抵在床上死死的，根本逃不了。于是他只能睁着眼睛去瞪他，然后对方又低头啄了一口他的眼皮，餍足道：“眼睛也是甜的。”
　　真变态啊。
　　“亲够了吗？”
　　像是放弃了挣扎，姜盐仰躺在床上，他看着被灯光朦胧了的男人轮廓，抬手遮住发烫的面颊。
　　“还没亲嘴呢。”
　　“不许亲了。”
　　“我偏要亲。”
　　最后还是不受控制了。
　　姜盐被对方吻得神志不清，水声响彻房间。可奇怪的是，他竟然感到一丝愉悦感，好像有些享受这种奇妙的感觉了。
　　果然，他也疯了么。
　　这场吻持续了很久，吻到最后他们都歇斯底里、双唇发肿。
　　那双难看的眼镜早已被摘了下来，此刻的姜盐眼尾泛红，校服衬衫的纽扣不知何时都松开了，露出他微凸的锁骨。
　　姜盐急促喘息着。他浑身发烫，仿佛被放在了火炉里，直到一双冰凉的手摸上了他的肚子。
　　“你又在……干什么？”姜盐哑着嗓子，气息不稳地问。
　　“你说这里……会有小宝宝吗？”
　　那人不断用手揉捏着他光滑的小肚子，仿佛里面真的有小宝宝。就连姜盐都产生了错觉，好像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弹。
　　“真是疯了。”姜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清醒，“我是男人，不会生的。”
　　“好吧。”
　　耳边传来一声遗憾的喟叹，随后又是一道上扬的语调，“算了，没有也好。”
　　“？”姜盐脸上浮起一串问号。
　　身上的男人低低地笑着：“有我一个人就好了，不然我怕小宝宝们和我抢你的母爱。”
　　“有病。”姜盐骂了句。
　　影子人舔了舔唇瓣，将手从姜盐的肚子上移到面部，随后他轻轻捧起年轻妻子的脸颊，温温柔柔地说：“老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的野心很大，不甘心只当你的影子。”
　　“看出来了。”姜盐漫不经心地说。
　　他现在的注意力还在自己的唇上，艳丽又染上几分血色。真是痛死了。
　　这人是狗吗，咬那么凶。
　　“不，我的意思是，我想以你丈夫的身份和你一直在一起。”
　　“现在我们不就在一起的吗？”
　　“可是我的这具皮囊不能一直持续下去，终于一天我会变回之前那又丑又黑的模样。”影子人喉头有些颤抖，他在害怕，“你说过你讨厌我原来的模样的，你会害怕的，然后——抛弃我。”
　　“嗯？你是说那具黑不溜秋的、又黏兮兮的身体吗？”姜盐歪了歪脑袋，“说实话是挺吓人的，像是恐怖片里的怪兽。”
　　听到姜盐的话，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涌上影子人没有心脏的身体里。
　　明明没有心脏，可他现在却感觉好疼好疼，撕心裂肺般。
　　“噗。”姜盐忽地笑了一下，“可是你忘啦，我喜欢看恐怖片，那样的怪兽我早就不害怕了。”
　　“再说了，你们影子不是没有感情的吗？”姜盐缓缓说，“既然你都在学着怎么喜欢我，那我也可以学着接受你啊。”
　　“再说了我是人嘛，学习速度肯定比你快。”
　　诶？
　　黑色的血液像突然被唤醒一样在体内翻滚了起来。影子人表情错愕，他愣愣地看着身下人那张秾丽的脸，直到几滴泪沿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年轻又善良的妻子身上。
　　“哭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姜盐淡淡道，“不过今天我允许你哭一次好了。”
　　“呜呜老婆。”
　　刚才还吻得恣意妄为的人，此刻却像只湿漉漉的小狗，只知道一头栽进主人怀里。
　　姜盐揉了揉埋进他胸前的人的脑袋，轻声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因为影子不会离开他的主人，他的主人不管去哪里，也总会带上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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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咸：这段时间不直播了，准备高考了。打算和男朋友一起努力生活了，不然养不起崽崽了。]


第062章 疯狂触手-1
　　嘈杂的声音宛如电流一样撞进耳朵里。
　　“嘿, 姜盐，你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
　　“能听到我说话吗？”
　　远如天际边模糊的声音随着时间拉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姜盐搭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少顷, 他慢慢睁开双眼，用那双初生婴儿般迷茫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呼, 还好你没事。”那人松了一口气，自顾自说，“我赶过来的时候发现你趴在这张桌子上一动不动，差点以为你阵亡了。”
　　姜盐安静地听着那人说着一连串自己听不懂的话, 随后抬头打量一番周围。他现在处在一个废弃的楼盘里，漫天的灰尘挤满了这个偌大的空间。
　　在他的背后是一处可以看见外边的落地窗。此时是夜晚，玻璃窗外霓虹喧嚣的城市夜生活与他周遭的环境对比强烈。
　　给人一种此地废墟，外边桃花源的感悟。
　　姜盐张了张嘴，打断眼前人的话, “你……是谁？”
　　“啊？”那人惊讶了一下, 挠挠头, “我是小李啊, 这次和你一起卧底任务的小李啊。”
　　卧底？
　　姜盐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在拍警匪片, 可他盯了眼这位叫小李同学的衣着, 穿了一身发亮的墨绿色，尤其是脚下那双拖鞋，还勾着几条长长的毛绒触手, 滑稽得就像一条八爪鱼。
　　嘶。
　　那股电流又出现了, 带来的刺痛感让姜盐蜷缩了一下手指，他拧着眉, 清隽的脸有些难堪。
　　但这种异样的痛楚并没有持续太久。相反，就在他重新提起精神时, 一段记忆犹如洪水般涌进了脑中。
　　姜盐脑袋发胀，他微眯了下眼，很快，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都清晰地出现在了记忆里。
　　这是一个人与妖怪共存的世界，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妖怪的存在。
　　他在大学毕业后加入了这少部分人，他们的这项神秘职业通常被称为除妖人。任务是驱逐那些为非作歹的妖怪，维持社会秩序。
　　由于除妖人这份职业的高危性，他们通常不允许谈恋爱，生活里只有同一战线的伙伴与来自上级的命令，尤其是姜盐所在的还是卧底部门。
　　专门潜入妖怪聚集地，然后向外传露消息，让同伙一起将邪恶势力一网打尽。
　　姜盐揉了揉眉心，虽然想起来了不少事情，但他现在还是有一点混乱。
　　和影子人边养崽边备战高考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眨眼间他连大学都毕业了，还变成了一个除妖人。
　　难道他又双叒叕做梦了吗？
　　是他做任务做糊涂了，或者被妖怪操纵了？
　　废弃楼盘里灯光昏黄，姜盐站起身来，一种莫名的酸痛感从四肢蔓延，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喊：“好痛。”
　　“可恶啊，一定是那只妖怪干的。”
　　只见小李盯了姜盐几眼后，握紧拳头愤然道：“放心，等我们抓住他一定帮你报复回来！”
　　“嗯？”姜盐拖着疑惑的调子，他有些不太明白小李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地问，“等等，我有点短暂性失忆，你在说什么？我们要抓谁？”
　　“据说是一个浑身都是手的怪物，据目击者描述它很像水母或者八爪章鱼，凡是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水痕。”
　　随着小李的描述，姜盐低头看了眼地面，他这才发现这层楼到处都呈现出大小不一的水状，尤其是他的脚下，水多得几乎形成了一个水坑。
　　忽然间，一个怪异的画面出现在姜盐脑海里。
　　在小李赶到这层楼时，里面的灯还没开，全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处于昏睡状态的姜盐一动不动地躺在桌上，侧脸露出来的姣好面容被黑暗里一个未知生物尽收眼底。
　　“祂”在黑暗里注视着睡着的人，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一直有滴水的声音，“嘀嗒——嘀嗒——”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
　　这样可怖的画面感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小李穿着笨拙的服装火急火燎地赶来，但等他打开这里的灯时，楼层里只剩下了姜盐。
　　——几分钟前，那个怪物在他咫尺之间的距离一直注视着他。
　　这样一来，他脚下的水最多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一种无形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不过你还挺幸运。”见姜盐表情不好，小李猜他是被吓着了，于是出于安慰的目的说道，“据说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个十分残暴的怪物，那些失踪者似乎都被他吃掉了，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你运气还不错，那个怪物似乎没来得及吃掉你。”
　　小李说罢，拍了拍姜盐的肩膀，“放松点，下次别再丢下我妄然行动了。”
　　根据小李所述，似乎这次任务是他俩负责侦查。而小李根据目击人的描述特意穿了和怪物极似的负责，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引出怪物。
　　结果没想到姜盐先一步碰到了怪物，追了一路追到了废旧的大楼高层，然后在毫无防备之时被黑暗里的怪物袭击了、晕倒了。
　　“走吧，回基地了。”小李拖着滑稽的八爪鞋，忽地打了个哆嗦，“这里怪阴森的。”
　　“嗯。”
　　姜盐跟着小李正准备离开楼层，他转身的瞬间却汗毛直立。
　　身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他！
　　姜盐猛地回头，一个黑影从落地窗外一晃而过。他眨了眨眼，那里又变得空空如也，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
　　是真的只是错觉，还是那个怪物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
　　“怎么了？”
　　见姜盐走了几步又停下，小李奇道。
　　姜盐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等两人离开楼层，几根肉粉色的触手缓慢地在落地窗上攀爬、延展，一直到把整块巨大的玻璃都覆盖住，犹如一张血淋淋的巨口即将吞掉整块玻璃。
　　那一堆毫无次序把自己缠绕起来的触手还在以缓慢的速度移动着。渐渐的，那肉粉色的、黏在落地窗上一坨一坨的东西把藏在里面的眼睛露了出来。
　　是一双微眯着的、猩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房间里某个身影，即便那个身影的主人早已离开，祂的眼球依旧纹丝不动，像是还在留恋着那抹残影。
　　“喜欢…饿了…吞掉…不能吃…占有他…”
　　一串模糊的声音从落地窗上的那堆粉红色不明生物里传出来，嘶哑的、浓情的，像是大海深处的生物在竭力呼唤着岸上的情人。
　　突然间，“砰”的一声，玻璃窗干净了。
　　——因为那堆触手掉了下去，从二十几楼径直下坠。
　　“刚刚……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因为电梯坏了，正在走楼梯的两人都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巨大动静。小李则是清楚地看见了身边半敞开的窗户外坠下了一个红色的影子。
　　姜盐没看见，只听到了声音。是一道巨响，像是有人高空抛物，把什么东西砸在了停靠在楼下的车顶上。
　　“我记得这片区只有我们这一栋废弃的大楼。”
　　而那声巨响很清晰，距离他们很近。所以排除是其他楼的人在“高空坠物”。
　　听了姜盐的话，小李神情一紧，吓得他差点踩空了，“卧槽，那就是我们这栋楼有人在往下丢东西了。”
　　“可是这里废弃了那么久，我们来的时候也没看见其他人啊。”
　　小李惊悚地说，颤颤巍巍转头和姜盐对上了视线，“卧槽，不会是——”
　　“那只怪物还在这栋楼里？祂想谋杀我们！”小李忽地抓住了姜盐的胳膊，露出极其害怕的表情，“一定是这样的，祂想用东西砸死我们，结果没想到我们还在楼里爬楼梯。祂估错了时间。”
　　小李说得也很有道理，姜盐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随后抬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呜呜哥你带紧一点我。”小李哭唧唧地说，“我怕。”
　　十几分钟后。
　　“啊啊啊终于出来了。”
　　一出大楼，小李就赶忙脱掉了身上臃肿的八爪鱼服装，全身就只剩下了一个裤衩子。他展开胳膊，迎着冷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姜盐默默地移开视线，忽地，他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在晃动，一根粉红色的东西倏地一声钻进了草丛。
　　粉红色的？
　　姜盐擦了擦眼睛，草丛又恢复了原状。
　　“走了走了。”小李把身上的汗吹干后又穿上古怪的外套，朝身后的姜盐挥了挥手，“走走。”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后，终于看见了出租车。
　　“去哪儿啊小帅哥们。”
　　“去XX。”坐在副驾驶的小李说道。
　　汽车开始驶动，姜盐一个人坐在车后座，他偏过头，通过车窗看向外边。高耸的建筑、街巷与草木犹如二倍速影片从他眼下划过。
　　行驶到一半，只听“砰”的一声，似乎是车身撞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在上高速路前，司机停下来绕着车身检查了一圈，车子毫无破损痕迹。
　　“咦，没什么东西啊。”
　　司机摸了下鼻子，正要回到驾驶座上时，小李说了句，“哥你看看车底呢，是不是辗车轮里去了。”
　　“行。”
　　司机应了一声，然后弯下腰，视线在触及车盘底下的一坨粉红色的、还在扭动的不明肉状物时猛地惊住了。
　　“卧槽。”司机脱口而出，然而第二声大吼还没喊出，他又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坨肉状物中央的一双猩红的眼睛。
　　眼睛里似乎藏着一朵狰狞又艳红的花，司机盯得竟有些神志不清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
　　一声嘶哑的、像是从远古而来的声音直贯司机耳膜。
　　实际上，这坨肉状物并没有开口，甚至连嘴巴都没有显露出来。祂是直接进入了司机的神经系统和他直接对话的。
　　“怎么了老哥？”
　　小李见司机检查车底一查就是好半天，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道，“不会真的撞什么东西了吧？”
　　眼见小李把副驾驶车门开了一半准备出来，司机猛地起身，“没什么，就是辗到颗石头，我已经把它弄掉了，已经没事了。”
　　“石头？”
　　小李还在疑惑，但司机已经回到了驾驶位，“把门关上，我要开车了。”
　　“哦。”小李最后还是乖乖照做了。
　　驾驶后座的姜盐闭着眼睛，他感到莫名的疲倦，所以从车子启动后就开始睡了。
　　小李见状便没有把刚才的异样告诉他。
　　“到了帅哥们。”
　　车熄火了。与此同时，姜盐醒来。
　　朦胧的月光笼罩在不远处一栋建筑物上，他们的办公地点选在人烟稀少的地区，所以周遭光线昏暗。
　　司机开车走后，小李把手电筒打开，“哥我们走吧。”
　　“嗯。”
　　姜盐跟着小李走进基地，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迎面扑来。小李推开门，几束明亮的光线映入眼帘。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约莫二十来岁。她穿着工作服，上面有个吊牌写着“张可可”两个字。是她的名字。
　　“张姐，你不知道，我差点被吓死了呜呜。”小李哭诉道，“尤其是小姜，更惨，要是我晚点到，他就被吃掉了。”
　　“安然无恙回来就好。”张可可说，“对了，老板找你们俩。”
　　“好嘞。”“好。”
　　姜盐和小李刚走到老板的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还不止一个。
　　“咦，老板什么时候有孩子了？还生了这么多？”
　　小李疑惑着敲了敲门，很快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进来。”
　　“老板是我们。”
　　老板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办公室里除了他，还站着三个小男孩。
　　小男孩们的脸臭得像苦瓜一样，小李猜测他们一定是太淘气了所以被老板训斥了。
　　直到老板也惆怅地开口：“这三个小孩你俩谁来带？”
　　姜盐&小李：“？？？”
　　“啥意思啊老板？”小李瞪大眼珠，满脸都是茫然。
　　办公桌前的老板捂着额头，摇头叹息道：“这三个小孩是老陈捡来的，据说他们的父母被妖怪吃了，本来想清除他们的记忆把他们送给其他人领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记忆清除不了。”
　　“所以在消掉他们的记忆前，这三个小孩暂时得由我们的人带。”
　　老板讲述完前因后果，小李立即道：“老板，我还要在职考研，没空带小孩。”
　　于是，老板把目光转移到姜盐身上。
　　姜盐眼皮跳了几下，他看了看老板，又转头看了看一旁坐在沙发上的三个小孩。
　　那三个小孩一看见姜盐就两眼发光，像是在看什么美味佳肴。
　　这让姜盐不得不怀疑这几个小孩子是饿了。
　　不过，他不喜欢小孩子。
　　“我不想带。”姜盐坦然道。
　　然而，他刚说完这几句话，沙发上的三个小孩受挫般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姜盐的衣角。
　　小孩们身高只达到姜盐的腰处，此刻，他们可怜兮兮地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面前清隽的青年，“哥哥，我们好可怜，你就收留收留我们吧。”
　　此话一出，老板比姜盐还激动，“原来他们是喜欢你啊。”
　　姜盐脸上挂着问号，“什么意思？”
　　老板解释道：“之前有其他员工想主动收养的，可是这三个小孩脾气实在太坏，把人给吼走了。”
　　“所以我就来试试你们俩，看看有没有人能降服这三个孩子。”老板忧愁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他一把握住姜盐的手，激动道，“来姜盐，就是你了，接下这个任务，我给你加工资。”
　　听到这里，姜盐才艰涩开口：“……行。”
　　“你们仨叫什么？”
　　一个绿头发的说：“孟小绿。”
　　蓝头发的说：“孟小蓝。”
　　姜盐看着迟迟不说话的第三个，“你不会叫孟小黑吧？”
　　孟小绿说：“是的，他叫小黑，我们是三胞胎。”
　　“你们这么小就染头发了啊。”小李忽然说。
　　“不，头发是天生的。”孟小蓝回答。
　　“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开口的是孟小黑，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年纪，说起话来倒挺高冷的。
　　小李说：“小姜，你先回去吧，这次任务我来回报就行。”
　　“谢谢了。那老板，我先回去了。”
　　“行。”
　　最后，姜盐带着三孩子打出租回家了。


第063章 疯狂触手-2
　　姜盐父母早亡, 这些年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尤其加入了妖怪调查局，他更是独来独往，性格更显孤僻。
　　这套房子是租的, 在老小区，虽然小了点旧了点, 但住着还算温馨，最主要的原因是房租低。
　　“好小。”
　　姜盐把三个小孩领进来，身后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他也不想惯着这些小孩，冷淡道：“嫌小就离开。”
　　绿头发的小孩扯了扯姜盐的衣角, 眼角噙着泪，不知是真悲伤还是假悲伤，“哥哥，其实我就喜欢这样的小房子。”
　　“以前住的房子太大了，每天都只能孤独地坐在客厅一眼看不到一个人影, 还是现在小小的好, 一抬头就能看见大家……”
　　“……”姜盐张了张嘴, 一忍再忍最后还是把嘴里呼之欲出的话咽了回去。
　　老板说过这三孩子的父母被妖怪吃了, 他应该是持有同情心的。
　　看来这三孩子原来的家境不错, 住大别墅, 如果不是父母的意外，兴许能一直当富家小少爷。
　　姜盐抿了抿唇，很快耳边又传来一句, “哥哥, 怎么没有电视机啊？”
　　抬头一看，是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的孟小蓝在说话。
　　姜盐沉声, 走去把盖着电视机的布掀开，弯腰又把遥控器从柜子里拿出来, 转身递给孟小蓝。
　　孟小蓝接过遥控器，玻璃球般的眼珠出现明显的呆滞，“好小……”顿了顿，似乎是回过神来发现用词不当，又补充道，“好Q版的电视机。”
　　姜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三个小崽留在客厅看电视后就回了房间。
　　房间陈设简单，姜盐从背包里拿出一叠资料，上面是三个小崽的基本信息。
　　[姓名：孟小黑]
　　[年龄：9]
　　[家庭地址：XX别墅区]
　　[父亲：孟唐]
　　[母亲：姜妍]
　　[……]
　　目光在某一栏停顿，姜盐感到一丝疑惑，他总觉得这三个崽父母的名字有些眼熟。
　　“你在看什么？”
　　姜盐抬头，发现是孟小黑。对方正把视线落在他手上的资料上，随后，又听孟小黑说：“你在看我们的资料？”
　　孟小黑声线平淡，表情寡淡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孟小黑的声音很快引来了其他两个孩子。
　　孟小蓝是个活泼可爱的，他嘴里叼着从屋子里翻出来的姜盐的薯片，眨了眨眼睛，可可爱爱地盯着屋里的青年。
　　孟小绿应该是三个人中最绅士的，他礼貌道：“哥哥，那上面的资料不全，如果你想知道别的事情可以直接问我们。”
　　“我没有想知道的事情。”姜盐莫名地在这件事上撒了谎，三个孩子见状表情如常。
　　“另外一个房间全是杂物，今天没时间收拾了。”姜盐从容地放回资料，不慌不忙地说，“你们三挤一挤睡床吧。”
　　“那你呢？”孟小黑问。
　　姜盐道：“我打地铺。”
　　孟小黑摇了摇头，“算了吧，这毕竟是你家，我们三睡地铺就好。”
　　姜盐一怔，他还以为孟小黑是个冷淡酷哥呢，看来心地也是很善良的。
　　既然如此他就放心了，至少目前相处看来，这三个孩子不像老板口中所言性格傲慢、难以管教。
　　“没关系，哥哥是大人，你们还是孩子，是正在长身体的阶段。”
　　姜盐也露出一个微笑，并抬手揉了揉孟小黑的头发，然后转身去收拾被子，同时说，“你们先去洗漱，浴室里的柜子上有新的洗漱工具。”
　　孟小蓝先走了，孟小绿看见孟小黑还杵在原地，他上去扯了扯小黑的衣服，却意外地发现对方耳根子红了。
　　“小黑你……”孟小绿欲言又止。
　　小黑盯了眼孟小绿，冷淡道：“我们已经一百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心动是正常的行为。”
　　“可是这是大哥看中的人啊。”孟小绿微叹一声。
　　“哼，那又怎么样！”孟小黑懒得理睬他，走进浴室盯着柜子上已经在使用了的牙刷和杯子。
　　孟小绿强调：“我们现在需要扮演的角色是姜盐未来的孩子们，你不要搞错了。”
　　话音一落，浴室上方的透风窗忽然黏上了一根肉粉色的东西，孟小蓝最先看见，愣愣地叫了声，“大哥！”
　　然后，只见那根肉粉色的触手沿着通风窗伸了进来，将孟小蓝手中的薯片卷走了，薯片从手上脱离了几秒钟，孟小蓝才反应过来，大喊：“大哥！那是我找到的薯片！”
　　“呼，还好只是来拿薯片的。”孟小绿松了口气，他盯了眼孟小黑，稚嫩的脸上出现突兀的严肃表情，“小黑，收回你的心思，你知道大哥的脾气的，即便你是他的弟弟。”
　　“知道了知道了。”
　　孟小黑挤出牙膏，把嘴巴刷得满是泡沫，他抬头看着梳妆镜，里面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下雨了诶。”孟小蓝忽然说。
　　另一边，姜盐已经打好了地铺，他现在有些疲惫，倒不是因为今天的任务，而是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实在混乱。
　　姜盐靠着墙壁，微仰着头，微凸的喉结暴露在耀眼的白炽灯光下，精致的脸廓被灯光拉得柔和，美丽又迷人。
　　“嘶嘶…”
　　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姜盐疑惑地看向门口，“你们洗完了吗？”
　　声音从浴室的方向传来，“等一下。”
　　姜盐揉了揉眉心，又问：“你们刚刚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了吗？”
　　“什么？”孟小绿含着一嘴的牙膏沫子出现在了门口，口齿不清地说，“是我们刷牙的声音吗？很难听吗？”
　　姜盐摇了摇头，“没什么，应该是我听错了。”
　　一个小时后。
　　姜盐洗完澡回到房间时，三个小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着了，虽然现在才十一点钟。
　　他习惯性熬夜，一般凌点睡觉，早上七点起床上班。
　　“咔——”
　　姜盐把房间里的灯关了。
　　很快周围陷入了黑暗。
　　今晚的月亮似乎有些红。侧躺在床垫上的姜盐撑着脸看向窗外，外边雨雾朦胧，但仍能清晰地看见月亮猩红的轮廓。
　　“嘶嘶…”
　　奇怪的声音又响起了。
　　姜盐本来想仔细听一听，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刹那间他发现自己的眼皮变得十分沉重，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片刻，姜盐睡得昏昏沉沉。
　　其间，他隐约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抚摸上了他的皮肤。从脸颊沿着脖颈一直往下……
　　是雨飘进来了吗。
　　姜盐迷迷糊糊地想。因为在他皮肤上的东西又凉又黏稠，移动起来像是液体的痕迹。
　　“轰隆隆——”
　　雷鸣声响，处在黑暗里的墙壁被电光照亮了一片，只见上面印出了一个庞大的、畸怪的影子，像鬼魅，或者什么远古巨兽，此刻正不断逼近睡在地板上的青年。
　　***
　　翌日，姜盐起床。
　　身体上传来一阵酸痛，像是被什么人揍了一样。他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三个小崽，还在睡觉。
　　也正常，现在还没到七点。
　　嗯……不对，他们今年多少岁了？
　　九岁？是该上小学的年纪了。
　　所以要先送他们去上学吗？
　　姜盐抓了下头发，他没带过孩子，何况一带就是三个。真是叫人头疼。
　　【老板，我要送这三个孩子去上学吗？】
　　姜盐编辑好信息给老板发去。
　　洗漱完后，手机响了一下。
　　【老板：你先来公司，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好。】
　　临走前，姜盐留了张小纸条。然后才出门去了公司。
　　“什么事情老板？”
　　姜盐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老板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地指了指一旁的沙发，“你先坐。”
　　姜盐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昨天你发生的事情小李已经和我说了。”老板推了推眼镜，“你的卧底身份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作为卧底，他们和其他成员的意义不同，他们是匿名行动的，需要潜伏在目标身边，一切任务都必须暗中进行。
　　一旦暴露，那他们的卧底身份就没有意义了。
　　闻言，姜盐瞳孔收紧，“所以我是要被开除了吗？”
　　暴露的下场只有两个，一个是开除，另一个是转入其他部门。
　　但其他部门的人员一直处于满员状态，只有卧底常年缺人。
　　“不，只是疑似暴露，还有挽救的机会。”老板继续说，“因为当时你是一个人，武器在追赶途中落下了，所以我想打晕你的怪物会误认为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的武器掉了吗。
　　他们卧底通常会配备一只枪，里面是强效麻醉剂，可以防身或者麻痹敌人，然后交给其他部门处理。
　　姜盐摸了摸身上的特制衣服，里面空空如也。
　　老板推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枪放到桌子上，“这是你的枪，是小李在找你的途中捡到的。”
　　姜盐上前拿起枪，枪身刻着他的名字缩写。
　　是他的枪。
　　“呼。”姜盐缓了口气。
　　不用担心被开除了。
　　“但是以防万一，我需要你变得更像一个普通人。”老板说。
　　姜盐满脸疑惑，“什么意思？”
　　“去相亲吧。”老板说，“现在你有孩子了，顺便也找个恋人吧。一是为了营造你是个有家庭的普通人。二是顺便照看那三个孩子。”
　　“你的能力很优秀，我们妖怪处理局需要你，所以不会轻易开除你的。”老板认真地注视他，“不用担心，我会让其他人保护你的孩子和恋人的。”
　　等等，那三个孩子又不是他亲生的，还有他并没有答应相亲这件事啊？！
　　为什么老板会说得怎么理所当然。
　　姜盐略微惊讶，不过他父母双亡，这段时间老板对他亲如父子。
　　算了。
　　“那我考虑考虑。”
　　但姜盐需要这份工作是真的。一是他找不到其他工作了，二是据亲戚所述，他的父母就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被妖怪吃了，所以他要报仇。
　　不过相亲这件事，他真的欲哭无泪了。
　　这么大了连个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更何况恋爱了。
　　老板看出姜盐的担忧，再次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这是张可可帮你挑选的人，你可以看看。”
　　“啊？”
　　姜盐接过资料，他低头看了看，一张张浏览过，眉头瞬间皱起。
　　“不合适吗？”老板喝了口咖啡，淡淡道。
　　不等姜盐开口，老板又说：“你之前不是问我那三个孩子怎么办吗？”顿了顿，接着说，“你看你在外工作挺忙的，就找个人带带孩子吧。”
　　姜盐：“……”总觉得我掉进了一个坑。
　　“可是我带着孩子，有哪个姑娘会喜欢我啊。”姜盐扶着额头，表情有些难堪。
　　老板继续给他画饼，“努力找找，总会有的，相信缘分。”
　　“今天放你一天假，去相个亲吧。”
　　姜盐：“……谢谢老板。”
　　出了办公室，小李立即围了过来，“哥，老板找你做什么啊？脸色这么臭呢。”
　　姜盐满语气都是无奈，“老板叫我找个媳妇，你说我哪找啊。”
　　“嚯，还有这种好事。”小李微微睁眼。
　　姜盐瞥了他一眼，“那我让给你？”
　　小李猛地摇头，“不，我还要考研呢，谈恋爱耽搁我人生大事。”
　　姜盐“啧”了一声，下一秒手上的资料却被小李抢走。
　　“不错啊。”小李津津有味地看着资料上的照片，“这个好这个好，38岁离异带两娃，住北城大别墅。”
　　“诶诶，这个也不错。”小李抬头盯了眼姜盐，笑嘻嘻问，“哥，你觉得哪个好啊？”
　　“我并不想耽误人家。”姜盐惆怅道，“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明明我干着危险职业还让我去相亲。”
　　“这不是逢场作戏嘛。”小李说。
　　姜盐摇头，“那也不行，人家小姑娘的青春年华可珍贵了。”
　　“哥你人真好，但凡我不是要考研，我就和你假扮夫妻了。”小李幽幽道。
　　“考上了就把这工作辞了吧。”姜盐对小李说道，“太危险了。”
　　小李笑笑没说话。
　　“姜盐，有你的电话。”
　　张可可拿着公司的座机，朝姜盐挥了挥手。
　　姜盐看着张可可手上的座机略微疑惑，这个座机一般是家属来电，可他无父无母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从来没有人给过他电话。
　　小李也感到惊讶，开玩笑说：“哥，难怪你抗拒老板给你推对象呢，原来是已经金屋藏娇了啊。”
　　姜盐抿抿唇，走过去接了电话。
　　“你是姜盐吗？”
　　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个温婉的女性声音，十分动听。像有羽毛挠在心头，姜盐嘶了一声，感觉心头痒痒的。
　　“是。”姜盐喉头发颤，“请问你是？”
　　“我喜欢你很久了。”
　　对方说。


第064章 疯狂触手-3
　　姜盐握住电话的手一僵。
　　电话那端的女声委婉道：“你还在听吗？”
　　姜盐喉头一哽, 立即道：“我在的。不过——，你是谁？”
　　几秒钟过去，对方才道：“我是孟糖, 糖是糖果的糖。”
　　孟糖？
　　好熟悉的名字。
　　这不是在他梦里出现过好几次的名字吗。虽然是谐音。
　　“我们……认识吗？”排除梦境，姜盐绞尽脑汁想了想现在所处世界的记忆, 幼儿园、小学、高中、大学……
　　似乎并没有一个叫孟糖的人。
　　当然，也可能是他忘了。
　　果然，对方说道：“我们是小学同学啊，我们以前是同桌, 我……”说到这里，对方顿了顿，姜盐觉得这姑娘应该是把自己说害羞了，“那时我暗恋你。”
　　暗恋？
　　姜盐扳着手指数了数，就算他当时真的有那么大魅力, 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
　　不过他确实记不清楚小学同学的名字了。
　　“我知道你可能会很疑惑, 不过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一面呀, 我还是想当面和你说清楚。”
　　姜盐还没开口, 就听到不远处的同事们窃笑, 他抬头看了眼, 就见小李对他挤眉弄眼，嘴里做口型道：答应她啊。
　　“我就想见你一面都不可以吗？姜盐哥哥～”似乎是怕拒绝，对方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 刚才还是温婉大姐姐, 现在就变成了撒娇小女孩了，软糯的声音把姜盐都叫心软了。
　　事实证明, 姜盐还是很吃软的这一套。
　　“行，你订个时间和地址吧。”
　　对方也毫不客气, 声音一下子明媚起来，“那就半个小时后在清水街吧。”
　　清水街？
　　姜盐总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
　　因为最近的人口失踪案里有八成都和清水街有关系。
　　要么是一对情侣过街时，男方瞬间消失在了监控摄像头里。要么是父母带着孩子去奶茶店喝奶茶，孩子去了趟厕所就再也没回来……
　　经过确认后，上述案件最终都被划为了非正常案件，交由了姜盐所在的妖怪调查局处理。后面查出来的结果也证实是妖怪所为。
　　姜盐放回已经挂断了的电话，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有些怀疑这个叫“孟糖”的人是妖怪伪装的。
　　毕竟自从出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清水街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生意也极为惨淡，很多商家住户都选择了搬走，除了少数迫于经济问题不得已留下的。
　　而孟糖却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地名说得云淡风轻。
　　“怎么了？表情这么臭呢。”
　　小李疑惑道，他抠了抠下巴，电话里不是找姜哥约会的吗？那怎么姜哥一副进了鬼宅的表情。
　　“她约我在清水街见面。”姜盐有些无奈道。
　　“清水街？我记得这地方藏的妖怪可多了。”小李惊道。
　　“原来如此。”张可可摆出一副看穿所有的表情，“你还是别去了，给你打电话的人可能是妖怪。”
　　姜盐思忖了一会儿，忽地他摸到了刚别在裤腰带上的枪，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
　　“不，就是因为是妖怪，那我更要去了。”姜盐想明白了，眼神毅然道，“还不知道她的好坏，我去探探。”
　　“呜，姜哥你好伟大。”小李裹着泪，“你殉职后我一定给你买上好的棺材！”
　　“闭嘴吧你。”张可可一把捂住小李的嘴，冲姜盐笑了笑，“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要硬撑，用了麻醉枪后就尽快联系我们。”
　　“好。”
　　半个小时后。
　　虽然还是白天，但清水街仍旧安静极了，大多数门铺都关了，只有极少数还在硬撑。
　　姜盐找了家稍微热闹些的奶茶店，里面还有几对情侣。他给孟糖发了定位，对方说马上就到。
　　[盐：你要喝什么奶茶？]
　　[糖：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盐：草莓啵啵？]
　　[糖：可以。多少钱我转给你。]
　　[盐：不用。我请你。]
　　点好奶茶，姜盐透过一旁的落地窗看向外面，没有人也没几个人，连建筑楼都很沉默地立在那里，只有破碎的阳光瀑布般洒下，落满整个清水街。
　　“0027，你的奶茶好了。”
　　姜盐取回奶茶后回到座位，他看了看奶茶，又低头看了眼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近十分钟了。
　　他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虽然这样的结果在姜盐看来更好一些，趁着天还没黑，他可以安然无恙回去。
　　于是，姜盐想了想给孟糖发了一条短信。
　　[盐：你还来吗？]
　　“不来的话我就回去了。”姜盐还在编辑框里打字，第二条短信还没发出去，对方已经回复了：
　　[糖：我已经到了。]
　　姜盐一怔，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渐渐传进耳朵里，紧接着是一股清幽的香味，像是薰衣草的味道。
　　“姜盐。”
　　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比电话里的还好听。
　　不知怎的，姜盐紧张了一下。他有些不自然地回头，入目便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姑娘，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亮，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披着身后，微风轻轻勾起她的缕缕发丝。
　　“我脸上有东西吗？怎么一直盯着我发呆。”面前的姑娘轻轻地笑了一下，她笑起来时还有酒窝，甜甜的，像极了她的名字。
　　“没、没有。”姜盐说了两个字后才发现自己的舌头竟然开始打结了。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除了同事外，他很多时候都是和妖怪打交道的。
　　“这是给我的奶茶吗？”
　　孟糖踩着高跟鞋，很自然地在姜盐的桌对面坐下。
　　姜盐稳了稳呼吸，盯着孟糖又看了许久，其实他是想再辨别一下对方究竟是不是妖怪。
　　但他不想引起误会，便在孟糖投来视线时率先挪开，继而盯着手边的奶茶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和我见面？”
　　“嗯？我网上搜的攻略说这里很适合约会诶，难道他们是骗我的吗。”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她漂亮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迷茫。
　　姜盐解释道：“最近有很多失踪案都在清水街发生的。”
　　话音刚落，孟糖捂住嘴巴，眼睛微微睁大，一副不可思议道：“竟然是这样吗。”
　　“我不怎么看新闻的，我不知道。”孟糖眼眶湿湿的，“你应该拒绝我的，我不会拖累你了吧。”
　　“不，并没有。”姜盐于心不忍，安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一个人尽量别来这里。”
　　“清水街的危机暂时还没有解除。不过只是有概率会发生危险，并不是真的九死一生，你别紧张。”姜盐继续说，“失踪案通常是在晚上发生，现在是白天，我们早点离开就行。”
　　“那就好。”孟糖放下捂住嘴巴的手，继续捏着插在奶茶上的吸管。
　　“对了，你说你……喜欢我？”姜盐想到家里还有三个小孩，虽然是暂时收养的，但既然住了他的家他还是要全权负责，所以现在他有些担心这三个小孩有没有好好吃饭。于是他选择直入话题，“可是我对你没有一点印象。”
　　孟糖眨了眨眼睛，“没关系啊，我对你有很深的印象就好了。”
　　姜盐听着对方把“很深”两个字还加重了读音，不免疑惑起来。
　　“我们交往吧。”
　　没想到对方也言简意赅，姜盐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
　　片刻，他冒出一个疑问的字音，“嗯？”
　　孟糖用很感兴趣的表情看着姜盐，手里的吸管在不自觉中被她捏成了扁形，“我们交往后，你就可以慢慢了解我了。”
　　虽然老板强烈要求姜盐寻找一个伴侣，但姜盐是想拒绝的。因为他的这份职业实在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连累伴侣的。
　　可是……
　　他又不得不需要一个伴侣来掩藏他的卧底身份。
　　这很矛盾，姜盐十分纠结。
　　“可是我……”姜盐拧了拧眉，最后道，“我有三个孩子。”
　　“咦？”对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你不是才22吗？为什么会有孩子了？”
　　“是我收养的。”姜盐真话掺假地道，“他们的父母对我有恩，但叔叔阿姨因为意外离世了，所以我就来照顾他们了。”
　　“哇，你真善良。”谁知孟糖非但不嫌弃，还赞叹地说，“我更喜欢你了。”
　　“那我们在一起真是个很好的选择。我可喜欢小孩子了，我之前的工作也是给其他孩子当保姆。”孟糖轻轻地说，“我很会照顾孩子的。”
　　之后，姜盐和孟糖又聊了些别的。
　　总结下来，孟糖的交际圈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小孩的家长，她过的生活也很简约，没什么奢侈的追求。很会照顾小孩，也精通烹饪……
　　综合下来，确实很适合姜盐。
　　但提及姜盐的职业，他就显得有些隐晦了，不是他不愿意说真话，而是职业的保密性。
　　“我平时在家的时间会很好，有的时候任务……工作会很忙，可能晚上也不回来。”
　　“啊～什么工作，这么累吗。”孟糖嘟了嘟嘴，有些埋怨地说，“不能辞掉吗？”
　　姜盐摇了摇头，面不改色撒谎道：“我签了很长的合同，不能辞。”
　　“那好吧。”孟糖浑然不觉手里的吸管已经被她的指甲弄破损了，因为自始至终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姜盐，“那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回家的吧？”
　　姜盐犹疑了一下，“我尽量。”
　　“好吧，不过——”孟糖碎碎念道，“一下子就要带三个孩子，还是好累的哦。”
　　姜盐心脏一抽，“其实我只是提一下，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并非必须在一起。
　　话还没说完，只见孟糖忽然站了起来，倾身向前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姜盐的唇上，将他未说完的话堵住，尔后她莞尔，“谁叫我喜欢你呢，也顺便喜欢你的孩子们吧。”
　　结束后，姜盐给老板发了短信。
　　[盐：老板，我找了女朋友，她叫孟糖，希望你能派人保护好她。]
　　[老板：挺快的啊，我知道了。]
　　回家时已经是晚上了。恋爱成功后姜盐带着孟糖去了商场，买了一些女士用品以及食材。
　　一开始姜盐建议他们俩可以再磨合磨合，但孟糖强硬地要求“现在就要同居”，这让姜盐又斟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嗯……所以他现在是带孟糖回家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突然，让车后排的姜盐陷入了沉思。
　　“怎么啦，老公～”
　　原本还在思考中的姜盐一下子惊醒，用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看着身边的孟糖，对方则摆出一副天真清纯的模样，歪了歪脑袋，“为什么又一直盯着我看不说话呢？”
　　不等姜盐开口，驾驶位上的司机先说话了，“小伙子，我看你们俩也不大，应该才结婚没多久吧。挺漂亮一个小美女的，既然做过了就要对人家负责啊。”
　　等等，你在说什么？！
　　鬼知道他们今天是第一天认识啊。
　　姜盐知道孟糖自来熟又多少带些社牛属性，在商场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了。
　　就在两个小时前，孟糖很熟练地挽着他的胳膊进了购物中心，小鸟依人般，加上他们颜值都不差，路人的回头率还蛮高的。
　　为此孟糖还有些害羞地埋进姜盐的脖颈里，“他们怎么一直看着我们呀～”
　　明明第一次接电话时，对方还是个温婉大小姐。结果一见面，就变成了无法招架的小野猫。
　　姜盐心中波澜起伏。
　　“老公，你怎么不说话啊？”孟糖拖着甜糯的声音又喊了句，她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姜盐隐没在衬衫里的微凸的锁骨，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她咽了咽喉咙，像是在盯什么人间美味一样。
　　“你别乱喊。”姜盐佯装淡定道。
　　“哦，好吧。”孟糖无所谓道，“不过家里的那三个孩子应该叫我什么啊？”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姜盐揉了揉眉心，如实道。
　　而且，那三个孩子对他也没有称呼。
　　毕竟也不算他真正意义上的孩子。
　　顿时，姜盐思绪万千。
　　见姜盐不理自己了，孟糖便悄悄挪了挪身体，靠得姜盐越来越近，直到他们几乎快贴在一起了。
　　反正都是恋爱关系了，靠得近一些也没什么吧？
　　孟糖想着，顺势趴在了姜盐的胸前，猫儿似的，还往下面这副身躯上蹭了蹭。
　　“嘶。”
　　姜盐感觉脖颈处有点痒，他低头一看，发现孟糖竟然在舔他！
　　姜盐瞳孔震惊，碍于还有第三人在，他刻意压低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孟糖却懒洋洋地道：“老公～人家饿了嘛。”
　　这话听得人心里只发麻。
　　而司机还震惊在两位乘客的对话里。
　　他以为这两位是一对英年早婚的新婚夫妇，结果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有孩子了？！
　　而且这孩子似乎……并不是女方的。
　　“老公我好饿。”
　　“司机可以开快点吗？”
　　一女一男的声音在车里接连响起，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司机瞬间捏了把掌心的汗，颤颤巍巍地开口：“好、好。”


第065章 疯狂触手-4
　　回到家。
　　“哥哥, 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动静跑过来迎接姜盐的孟小绿在看到姜盐身后的貌美女子时，整个人晴天霹雳般僵硬住了。
　　“哥？”
　　孟小绿脸色苍白，他认出了那个美女的真实身份。
　　此时, 孟小蓝也过来了，很显然他也看透了。但和孟小绿的反应不同, 他捂住肚子大笑，“哈哈哈哈哥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小绿捂了嘴，“唔唔唔小绿泥肝什么？”
　　姜盐看着他们, 不明所以地问：“你们怎么了？”
　　孟小绿笑嘻嘻说：“没事、我们没事，这位漂亮姐姐是？”
　　姜盐看了看身边的孟糖，“她是……我女朋友，我工作忙，所以以后她来照顾你们。”
　　“哦～”孟小绿拖长音调。
　　“你们应该饿了吧。”姜盐挽起衣袖, 往厨房走, “我去做饭。”
　　“好。”
　　孟小绿乖乖应答, 孟小蓝从小绿手上挣脱开来, 瞪了他一眼, “你干嘛。”
　　孟小绿没理睬小蓝, 看着面前的“美女姐姐”，摸了摸脑袋，试探性喊了句, “哥？”
　　“在姜盐面前别这么叫我。”孟糖摸了摸自己垂下来的长发, 接着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怎么没看见小黑？”
　　“他还在睡觉。”孟小绿说, 又疑问道，“那我们应该叫你什么？后妈？”
　　孟糖：“？”
　　“姜盐才是你们的妈。”孟糖纠正道。
　　孟小绿微微一顿, “可是我觉得你们俩的角色，姜盐是爸爸，你才是妈妈啊。”
　　“为什么？”
　　孟小绿盯盯自家哥哥这副装扮，长发长裙，有些不忍直视地说：“既然你不想当妈，那你干嘛要穿女装？”
　　“我看他们人类夫妻不都是一男一女吗，姜盐是男的，那我只有变成女的才更好接近他。”孟糖皱眉道。
　　孟小绿叹道：“可是你掏出来比他还大啊。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那又怎么样？”
　　“姜盐会觉得你在骗他，你一个雄性八爪鱼，却伪装成人类美女接近他。”孟小绿摇摇脑袋说，“你会被他大卸八块的。”
　　“可是我不这样做，你觉得他就会喜欢上一个八爪鱼了吗？”孟糖提了音量，说，“只要他不发现就行了，我可以以人类的身份和他一直在一起。”
　　“那随便你吧，哥哥。”
　　“不过你有一点说得对，我不应该装女人。”孟糖捏着下巴想，“我应该是上面那个的，我不能让他产生攻我的念头。”
　　孟小绿：“……”
　　晚上，姜盐收拾出了一个新房间。他本意是想让孟糖这个女生去另一个房间睡觉的，毕竟剩下他和三个孩子都是男性。
　　但孟糖非说怕黑怕打雷，姜盐无奈道：“你可以用我的小夜灯，今晚也没有下雨，不会打雷的。”
　　结果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电闪雷鸣，紧接着倾盆大雨灌满了整个城市。
　　“老公～”
　　孟糖发出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三个弟弟都头皮发麻，“算了，姜盐哥哥你和这位……美女姐姐一起睡吧，我们仨去另一个房间。”
　　不等姜盐说话，三个小男孩便很自觉地去了另一个房间。
　　事已至此，姜盐也只能妥协了，“那你睡床，我打地铺。”
　　“为什么不一起睡啊？”孟糖不解地问，“我们都这种关系了。”
　　姜盐一怔，下意识问：“哪种关系？”
　　只见姑娘娇羞地低下头，抱着姜盐的胳膊蹭了蹭，却一言不发。
　　姜盐见她不说话，也猜不透她是个什么想法，今天的事情都太突然了，现在他需要好好睡一觉来缓缓了。
　　“晚安。”
　　随后，姜盐关了灯，躺在已经铺好的地板上。他闭上眼睛，很快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孟糖在床上蠕动。
　　这串怪异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不过自始至终姜盐都没有怀疑孟糖，他猜她应该是在这陌生的环境所以难以入眠，这也挺正常的。
　　实际上，床上纤细的姑娘忽然“膨胀”了起来，把原本平扁的被子也拱起了一个很高的弧度。
　　“嘶嘶……”
　　古怪的声音被窗外的雨声融化，等传到姜盐耳朵里已经只剩下了呜咽的风声。
　　在姜盐闭眼理思绪的时间里，几根肉粉色的触手犹如被赋予了生命力的藤蔓般正从被子里延展出来。
　　等到它们即将沿着地板滑进姜盐的被子里时，姜盐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并且微微侧了脑袋，盯着床上的一坨……
　　等等，一坨？
　　姜盐眨了眨眼睛，等再次睁开时，恰好和床上的孟糖目光相撞。
　　“怎么了吗？”孟糖抬着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姜盐，声音温柔如春风，“你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
　　被洞察了心思的姜盐喉头哽了哽，随后撇下视线，有些干涩地道：“是。”
　　“我想知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姜盐停顿了几秒，“我早出晚归，还带着三个孩子吗？”
　　“嗯……我只觉得你很辛苦。”
　　姜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呀。”
　　对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这让姜盐内心更加动摇与怀疑，“你喜欢我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床上的人嘀咕了一声，“可能是你的眼睛、鼻子、嘴巴……我都很满意。”
　　姜盐：“……”这算个什么回答？
　　算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天我回不来了，你就把这些孩子送孤儿院去吧，你也，也找个对你好点的人吧。”姜盐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忽然说。
　　“不要。”耳边传来很任性的一句话。
　　让姜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说“送孩子去孤儿院”这件事还是“另嫁他人”小这件事。
　　“你不会回不来的。”床上那人说，“我们说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姜盐：“……”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是个傻姑娘，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
　　何况姜盐还瞒了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小姑娘如此真诚，这反倒让他有些良心过不去了。
　　另一边，为了不暴露异样及时收回触手的孟糖脸色极差，因为他快把自己收进被窝里的触手拧成麻花了，但面对姜盐时，他还在强颜欢笑。
　　坏了坏了，姜盐为什么这么多问题。
　　难道是他的表白太突然了吗？
　　果然，还是得暗恋一阵子的。
　　他们八爪鱼一向喜欢打直球，爱就要爱得轰轰烈烈。显然他忘了有些人类比较喜欢日久生情。
　　姜盐大概率就属于日久生情的那款。
　　“对了，我也有事情想你说。”孟糖忽然开口，模仿着姜盐之前的话说，“如果，也是如果哈，如果我是雄……男的，你还会接受我吗？”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孟糖都开始殚精竭虑，心道自己是不是露馅了。正要检查一番时，耳边传来姜盐的声音：
　　“我是直男。”
　　“直男？”孟糖惊讶了一下，“意思是一直喜欢男的那种直男吗？”
　　“……嗯？”姜盐差点被带偏了，“你这是从哪学的？”
　　“好吧，是我电视剧看多了。”床上的人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原来不是这个意思啊。
　　害他小小的惊喜了一下。
　　“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个嘛……就是随便问问。”
　　“那好吧，不早了，睡觉吧。”
　　“好的，晚安老公～”
　　“……晚安。”
　　确认姜盐真的睡了后，孟糖再次把自己的触手释放了出来。
　　小触手们张牙舞爪地在房间里挥动，很明显它们是饿坏了。
　　孟糖赶忙安抚着：“乖哈，等会儿就给你们找东西吃。”
　　话音刚落，小触手们就不受控制地朝地板上的姜盐扑去。很明显，姜盐被它们认证为“可以吃的”“美味的”食物了。
　　“哎不行，这是我老婆，你们给我回来！”
　　可惜孟糖并没有挡住这些疯狂的小触手们，其实触手们的疯狂主要原因还是他。
　　触手们是主人欲望的化身，欲望越强，触手越多。
　　因此，对姜盐有着浓郁欲望的人主要是孟糖本人，白天他对自我的压抑变成了夜间触手们的疯狂释放。
　　“嘶。”
　　睡梦里的姜盐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碰自己。黏稠的、湿滑的，像是有蛇在他身上肆意妄为。
　　但姜盐知道自己是在家里睡觉的，很安全，不可能有蛇这种可怖的生物。
　　于是，他把身上的遭遇都归结为“梦”。
　　又是这个奇怪的梦。
　　姜盐的眉头一皱，他下意识用手去抵挡“蛇”的进攻，可惜的是，他越反抗那些“蛇”就进攻得越发猛烈。
　　要被咬了吗。
　　无所谓了，反正是在梦里，死不了。
　　因此，姜盐像是放弃了挣扎一样。他躺在充满了白雾的梦境里，任由那些“蛇”在身上攀爬着。
　　只是没想到的是，那些“蛇”并不是要咬他，而是竟朝着他的□□里钻去了。
　　姜盐脸色一变，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扎。
　　只是这次，他总觉得身上似乎多了块石头，这石头压得他很沉，让他根本无法动弹，自然也就无法挣扎。
　　于是乎，他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被一些“蛇”给侵*入。
　　异样的感觉传遍身体各个器官。明明是梦境，给他的感受却无比真实、清晰……
　　翌日，姜盐是从睡梦里惊醒的。
　　酸楚感顿时涌上脑海，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衬衣纽扣不知何时竟然全部松开了，露出大面积的肌肤。更加怪异的是，他的皮肤上出现了几道来路不明的红痕。
　　姜盐指尖颤抖地掀起盖住下半身的被子，只见裤子拉链也是敞开的，里面的裤衩变得黏稠、裤料上还有着并未完全消去的湿痕。
　　该死，他竟然做了那种梦。
　　姜盐耳根发红，脸色羞赧。
　　他看着自己的指甲，又回想起昨晚的“梦”，他几乎快无地自容了。
　　因为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他自己无意识的行为。
　　不然呢？总不可能是房子里的其他人做的吧？
　　姜盐下意识看向床上还在睡觉的女孩，她睡姿很好，浑身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孟糖是热切了些，但不至于。
　　姜盐揉了揉眼睛，正要提着裤子去洗手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些迷糊的女声，“几点钟了啊？”
　　姜盐背脊一僵，报完时间后便头也不回、十分狼狈地逃进了洗手间。
　　顿时，房间里只剩下了孟糖。
　　孟糖打了个哈欠，抓了下头发。一时间没掌握力度，竟把头上的假发扯了下来。
　　但他不慌不忙，直到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
　　屋子里的暧昧气息仍在，只是姜盐太过慌张，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异样。
　　真可爱啊。
　　孟糖踢开被子，露出里面塞了满满的触手，它们已经不似夜晚那般疯狂了，各个都显示出餍足的表情，正懒洋洋地打着鼾。


第066章 疯狂触手-5
　　洗漱间, 姜盐出神地盯着梳妆镜。
　　镜面映出他绯红的脸颊、泛红的眼尾，狭长的眼睫在他刚才用水龙头冲洗脸时就打湿了，有几缕黏在了一起。
　　姜盐平复了呼吸, 打开浴霸简单地冲了个澡。想到时间还早，顺便也洗了个头。
　　泡沫冲进下水管, 姜盐擦干身体时才惊觉裤衩子还没拿。
　　他捏着浴巾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隔着门，略微提了嗓音喊道：“孟糖，你可以帮我从衣柜里拿一下我的……裤衩子吗？是新的, 用口袋里封了的。”
　　“顺便再帮我拿一下我的工作服，可以吗？”
　　话音落下，四周变得很安静。
　　姜盐以为是孟糖醒了又睡了，他有些纠结起来，心道：要不还是自己出去拿算了。
　　如果孟糖确实睡着了的话。
　　姜盐裹紧浴巾, 刚把浴室门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就冒了出来。吓得姜盐往后退了一步, 不小心踩到了还没有冲干净的肥皂泡沫。
　　身体重心不稳, 他即将以背部着地的姿势撞击坚硬的地板。一瞬间, 他心如死灰闭上了眼睛, 只祈求不要太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姜盐在即将摔倒时被孟糖及时拉了一把，于是他后倾的动作又变成了前倾。
　　背部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就是他的下巴猝不及防地砸在了孟糖下巴附近的锁骨边。
　　也是这个时候, 姜盐才发现自己竟然比孟糖矮！
　　他竟然比一个女生矮，还矮了那么多。
　　姜盐心中默道, 他都有一米八了，那这姑娘都快要一米九了吧。
　　嘶,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昨天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那么高的吗？
　　“你没事吧？”
　　温和的女声传到耳朵里，姜盐惊觉自己和孟糖的姿势过于密切，他很快脸红地从她怀中抽离开。
　　“我、我没事。”他的声音有些抖，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被女孩的怀抱弄害羞了，“没想到你能接住我。”
　　“嘻嘻，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姜盐抬头，发现孟糖对他眨了下眼睛，像在撒娇，又像在抛媚眼。
　　姜盐撇过脑袋，“你身高多少啊？”
　　孟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没测过。”
　　“我觉得你这身高都可以去当模特了。”姜盐实话实说道，“你长得也很漂亮。”
　　“真的吗？”孟糖眼睛亮了亮，忽地，“她”想起了什么，随后把一个东西举到姜盐面前，莞尔道，“你要我带的裤衩子。”
　　听到敏感的字眼，姜盐心脏砰砰直跳。他连忙拿过裤衩子，准备在浴室里穿上时，却见门口的孟糖仍站在那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姜盐干咳几声，“我穿个衣服？”
　　对方托着下巴，“我知道啊。”但眼珠子仍然黏在姜盐身上，仿佛要看清他的任何举动。
　　姜盐有些尴尬，“可以把门关上吗？”
　　“哦，你害羞了啊。”门口那人忽然道，说话的语气极其自然，好似看他穿个裤衩子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虽然确实不是大事。
　　但是……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本来同住一个屋檐下，姜盐就多少有些忐忑了，现在又出现这幅场面，更让他一脸懵逼。
　　这姑娘挺开放啊。
　　“那我把眼睛遮上吧，你换快点。”
　　姜盐：“……啊？”
　　刚“啊”一声，孟糖就已经用手遮住了眼睛，嘴里边哼着歌边说道，“你快点哦。”
　　于是姜盐一不做二不休，背过身巡视扯下浴巾，接着以按了快进键般的速度穿好了裤衩子，最后是工作服。
　　着装完毕后，姜盐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转回身时却猛地对上了门口人的眼睛。
　　对方遮眼睛遮得很敷衍，手指间的缝隙露得特别大，随随便便就能看清外边的东西。
　　这让姜盐刚松了的心又给拧了起来，他试探性地问：“你没看见吧？”
　　“看见了啊。”
　　“那就好……什么？！”
　　没想到对方如此诚实，姜盐表情错愕。此时，他俩的角色仿佛置换了一样，仿佛姜盐才是个腼腆姑娘，又羞又耻地说：“你怎么……”
　　谁料孟糖耸耸肩，风轻云淡地说：“你个大男人害羞什么啊，我个小姑娘都没说什么呢。”
　　“挺好看的，怕什么啊。”
　　姜盐一怔，挺好看的？
　　鬼使神差地，姜盐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领口，同时心中默默道：难道他真的练出腹肌了。
　　然而，孟糖接下来的话让姜盐几乎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了。
　　“我是说你几把挺好看的，粉粉的。”
　　姜盐此时的表情：o.O
　　脸不红心不跳的孟糖在说完话后，心中想的则是：啧，昨晚房间太黑没看清，现在终于看清了。
　　老婆的几把可真好看嘿嘿嘿。
　　孟糖的表情：＝w＝
　　“爹地妈咪，你们在讨论什么？”
　　浴室外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两人一同回头，是孟小绿从卧室里出来了。
　　他应该刚睡醒，头发还炸着毛，眼睛也十分惺忪。
　　“爹地妈咪？”姜盐疑惑着这两个词。
　　孟小绿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自己要协助哥哥追到姜盐，尤其是在他已知三胞胎兄弟孟小黑暗恋哥哥老婆，且孟小蓝是个不靠谱的吃货时，助攻的任务最终只能落在三胞胎的他身上了。
　　“反正我们也无家可归了，不如我们来组建一个家庭吧？”孟小绿乖巧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瓷声瓷气地说，“可以吗可以吗？”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我们也要。”
　　在孟小绿持续的撒娇攻击下，姜盐最终妥协，但他还是征求性地看向了孟糖，并且解释道：“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说他们仨的具体情况。”
　　“我知道了。”孟糖却点了点头，无需姜盐解释说明，他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蹲在孟小绿身前，同时伸手揉了揉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当然可以了，我很乐意当你们的爸爸哦。”
　　孟小绿：“？”
　　姜盐：“？？？”
　　“那姜盐就是我们的妈咪啦。”孟小绿不管眼前这个假扮美女实际是个丑陋触手怪的亲哥在打什么算盘，反正顺着大哥的话就对了。
　　于是压力给到了姜盐这边。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孟小绿眨眨眼，“没有哦，我之前都是这么称呼我的爸爸妈妈的，我们家都是男性当妈妈，女性当爸爸的。”
　　姜盐眼皮狠狠一跳，不可置信的疑问词从嘴巴里脱口而出，“啊？”
　　“可能是我们仨比较喜欢男妈妈吧。”孟小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爸妈也都很宠我们，所以就由着我们来了。”
　　“呜呜呜妈咪你不会拒绝的吧？”孟小绿一口一个妈咪叫得贼拉甜，小嘴像是掺了蜂蜜，即便是姜盐一个大男人也被这小男孩喊得心发麻。
　　“我们仨真的好惨啊，明明能一直住着大别墅，却被可恶的妖怪破坏了美满的家庭。”孟小绿说着说着，大眼睛里瞬间裹满了小泪珠，“嘤嘤嘤～”
　　孟糖见状，也一唱一和道：“反正我是没意见的，老公你怎么看？”
　　姜盐叹息一声，他原本的打算是单身一辈子，或者某天出任务时殉职，然后结束这一生。
　　结果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组建了一个新家庭，一个奇怪的新家庭。
　　怎么说呢，其实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有那么漂亮的“妻子”，帅气听话的“孩子们”，姜盐觉得自己拼命工作的理由似乎……又多了一个，生活好像也变得有意义了起来。
　　“行吧行吧，都依你们。”
　　作为家庭里的“唯一”大男人，姜盐无奈宠溺道。
　　“妈咪你真好。”孟小绿甜甜地叫着，“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黑小蓝他们。”
　　“老婆你真好。”
　　“嗯……等等，老什么？”
　　连孟糖也突然改了称呼，姜盐一时间无措起来，他微微睁大眼睛，表情单纯得像个林间受惊的小鹿。
　　“老婆你真可爱啊。”孟糖忽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姜盐富有弹性的脸蛋，“既然你是他们的妈咪了，那我也应该叫你老婆了呀。”
　　“可是……”姜盐欲言又止。
　　孟糖哄着，“不然小孩儿叫你妈咪，我却叫你老公，这听着多混乱啊，所以我们统一一下，是不是会好很多？”
　　姜盐被对方捏着下巴，被迫抬头与“她”对视，对方眼睛明亮，直率又富有说服力，让他有些失了神，木讷道：“好像……是有道理。”
　　“那这不就对了。”孟糖奖励似地亲了姜盐一口，“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婆啦，来叫个老公听听？”
　　“老……老公？”
　　姜盐被对方引诱着，断断续续地喊出了声。
　　喊完后，他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蛊惑着他、牵引着他，让他也做出了一系列无法言喻的事情。
　　可是……对上孟糖那张貌美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时，心中的疑虑又被某种力量刻意擦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姜盐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不对不对。
　　姜盐猛地摇了摇头，一定是和妖怪们接触久了，导致他都有点不正常了。
　　明明这个家庭……很正常的啊。
　　他怎么能去怀疑呢？
　　在去往公司的路上，姜盐想着想着，最终还是把自己劝服了。
　　同一时间的家中，梳妆镜前的美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
　　“大哥，你是不是又在使用禁忌的力量了？”
　　浴室门口，孟小绿倚着门板，他看着里面已经变回了男人的大哥，继续说，“如果你想用这种力量让他爱上你，我劝你收手吧。”
　　然而，浴室里传出一阵低笑。
　　“不是我，我不需要使用这种力量。”
　　“那是谁？”孟小绿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刚刚确实感受到了一个奇怪的力量，虽然对我们妖怪没有影响，但它会影响人的心智，刚才姜盐就是被影响了。”
　　“不然他不可能答应那么快。”
　　孟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刹那间，几根触手从他的裤腿里凭空出现。
　　他用粉色触手模拟成剪刀的形状，他给自己剪了个新发型，接着收回触手，把洗漱台上的女士假发扔给门口的孟小绿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出去看看，你们待在家里。”
　　孟小绿“哦”了声，随后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
　　他饿了。
　　孟小绿眼巴巴地望着亲哥，然而他亲哥却抿着唇看向自己的裤腿，裤脚被方才露出来的触手挤裂了些。
　　“啧。”孟糖脸色差了起来，像是一个强迫症患者眼见物品被打乱，“又不完美了，这样还怎么见老婆啊。”
　　还饿着肚子的孟小绿：“……”呵，有老婆了不起啊？也不想想是谁在卖力助攻。


第067章 疯狂触手-6
　　“最近有市民反映, 自己长期做噩梦，导致生活各方面变得十分困难。”
　　办公室里，老板一手拿着资料, 一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姜盐和老板对视，“是妖怪做的？”
　　“还不确定。”老板把资料递给姜盐, “所以派你去调查，就今天。”
　　姜盐垂眼，看了眼资料，“就我一个人吗？”
　　老板说：“是, 小李有别的任务。”
　　“那好。”
　　姜盐收起资料，准备离开时被老板叫住，他对上老板探究的目光，“你和你对象相处还好吗？”
　　“嗯？”姜盐不明白老板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但他还是如实回答, “还可以, 她很好。”
　　老板摇头, “我在问别的。”
　　姜盐一怔, 随后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我具体的工作, 你放心。”
　　“那就行。”老板淡淡道，“你应该清楚我们这份工作的性质，就不要把普通人卷进来了。”
　　姜盐点了头, 有些埋怨地小声道：“明明是老板你让我找的对象啊……”
　　老板咳了几声, “这不是帮你掩藏身份嘛。”
　　“你看人家小李，都还在积极备考研究生。”老板称赞道, “学生身份就是他最好的伪装，所以去当卧底的安全系数很高。”
　　姜盐嘴角抽了抽, 所以他现在……成了男妈妈。
　　“话说你们也可以领个红本本。”老板又道，“平时也多多约会什么的，把自己的家庭形象衬托出来，做给那些妖怪们看看，让他们放松警惕。”
　　姜盐沉默一秒，“行，我尽力。”
　　“对了。”姜盐刚迈开一步，又被老板叫住，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这个月的任务都在你手上的资料里，不算很紧急，所以我再给你个更重要的任务，去增强你和你妻子的感情吧。”
　　“我知道了。”
　　姜盐拧着眉出了办公室。
　　“又有新任务了啊？”
　　办公位上的张可可边敲击着键盘，边抽空看了眼不远处发愣的姜盐。
　　姜盐回过神，整理好面部表情，朝自己的办公位走去，“一个月的量，挺轻松的。”
　　“哦～，难怪小李没跟你一起呢。”张可可伸了伸腰，“哎听说我们这么城市出现了一只超可怖的妖怪，可是没人见过祂。”
　　“对啦，就是你上个任务的目标。”张可可托着下巴，思索道，“这么说来，只有你一个人见过那只新来的大妖怪，可惜你也记不清楚了。”
　　“你不提这件事我都差点忘了。”姜盐打开自己面前的电脑，在等待开机的时间里对身后的张可可说，“上次的任务我失败了，但老板没叫我继续追踪了，我以为他把任务派给别的同事了。”
　　“关于那个大妖怪的档案被老板封了起来。”张可可说，“据说是太危险了，不过还好目前为止那只妖怪没再惹出祸端了。”
　　“可你们说那只妖怪吃了很多人。”姜盐说，“我们真的就这样放弃了？”
　　张可可摇了摇头，同样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是老板的吩咐，他让我们别管那只大妖怪了。”
　　“不是我说。”张可可忽然压低了音量，“我和其他人都怀疑老板是不是被那只新来的大妖怪给收买了。”
　　“你想想，我们公司的设施都是妖怪提供的。”张可可表情认真，“虽然老板说他只和好妖怪结识，可妖性人性全在一一念之间，谁又说得清楚呢？”
　　“而且啊，小李之前偷偷和我说，他亲眼看见老板和我们的赞助商去开房了。”
　　张可可话音一落，姜盐脸色微变，他也开始按捺不住八卦的心了，微微抬了脑袋，“这是真的？”
　　“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张可可说完，又立即道，“你可别让老板知道了。”
　　姜盐点了点头。
　　电脑连上网络后，他根据从老板那里得来的资料，敲下键盘。
　　C区，同一栋居民楼的几户人家在同一天晚上均做了噩梦。症状就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而且极为逼真。
　　第二天醒来做了噩梦的人都精神溃败，仿佛被人抽干了血气。
　　姜盐记录好笔记，和同事张可可告别后，就立即出发前往目的地。
　　约莫二十分钟，姜盐来到了C区。
　　这时他发现C区和失踪案频发的清水街竟然隔得很近。
　　微妙的感觉在心中扎根，姜盐站在朦胧的阳光下，抬头望着面前新修的小区建筑楼。
　　实地调查。
　　姜盐伸手遮了遮浓郁的阳光，然后走了进去。里面安静极了，仿佛无人居住。
　　几分钟后，他来到目标单元楼，并在楼梯口碰到了刚准备出门的一个小伙子。
　　“你好，我是调查局的。”姜盐拦住他，把证件拿出来给他看了眼。
　　小伙反应有些迟钝，半天才“哦、好”了声，然后顶着黑眼圈接受了姜盐的询问，只是这一开口，就拖着哭腔，“哥你总算是来了！”
　　看见小伙的黑眼圈时，姜盐还有些傻眼，直到他猛地扑了过来，将姜盐抱得死死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呜呜呜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姜盐试图安抚小伙的情绪，只是刚张了张嘴，就猛地感受到身后有个视线落在他背上。
　　他眉头突突跳了两下，转过头看向后方来时的路，那里只有修葺完美的草丛、挺拔的银杏树、以及更远处模糊的建筑轮廓，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他出现幻觉了，于是很快，耳边小伙的哭泣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去。
　　“我这次来就是解决这件事情的。”姜盐拍了拍小伙的背，他有些想不通这个大男孩居然还能哭得那么悲伤，明明都是个大人了，“你别哭了。”
　　可是小伙子的眼泪像是掉不干净一样，依旧入泉水般汩汩地流，“我女朋友把我绿了，公司把我辞了，昨天才被爸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晚上想好好睡一觉都不行。呜呜呜……我这是什么破命啊。”
　　姜盐心脏狠狠一抽。
　　是有些可怜了。
　　姜盐于心不忍，回抱了一下小伙子。
　　他们身高相似，只是小伙是埋着脑袋在哭，几乎要把姜盐胸前的衣服打湿了。
　　但姜盐并没有介意，反而抬手摸了摸小伙的脑袋，温和了语气安慰道：“别怕，我在呢，会好起来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身后搭上了他的一侧肩膀。
　　姜盐微微一顿，有些僵硬地扭着脖子去看，紧接着，破碎的阳光下，一张英俊的面孔映入视线。
　　那是个陌生的帅哥，身材颀长，脸廓深邃清俊，黑衬衫纽扣开到第三颗，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
　　姜盐把视线落在对方抓着自己肩膀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很快那双手离开了他的肩膀，接着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你好，我是孟塘，池塘的塘。我也是这个小区的居民。”
　　“啊？你、你好。”
　　姜盐表面上从容应答，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孟塘？
　　和他老婆……的名字好像。
　　一个孟糖，一个孟塘。
　　主要是，池塘的塘，这个孟塘和他以前做过的好些梦里的“男主角”名字一模一样。
　　这又是巧合吗？
　　亦或是，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其实也是一场梦？！
　　越想越匪夷所思了，何况这个世界本就十分灵异，为了不让自己精神错乱，姜盐立即摒弃了脑海里这些乱糟糟的想法。
　　做了个简单的深呼吸后，姜盐松开了小伙子，他转移视线开始打量面前这个叫孟塘的男人。
　　脸色正常，看不出身体哪里有异样。
　　姜盐询问：“你也做了噩梦吗？”
　　孟塘：“当然。”
　　“可是我感觉你挺正常的啊。”说罢，姜盐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身边颓疲的小伙子。
　　孟塘微微勾了勾唇，不由分说地抓起姜盐的手腕，在他惊诧的注视下，把他的手掌贴向了胸口，“你听。”
　　“我的病在这里。”孟塘用姜盐的手点点自己的胸口。
　　对方的手掌略微宽大一些，把姜盐整个手都覆盖得严严实实。姜盐心跳加速，他对孟塘的行为感到不理解，甚至怀疑对方是在耍他。
　　可是他们压根不认识啊，对方这么做是图啥啊？
　　于是，姜盐左思右想，最后把孟塘的行为判断了脑子抽了。
　　也许是做噩梦把脑子弄坏了。
　　姜盐面露心疼之色，对孟塘奇怪的举动表示了理解。
　　“好，我知道了。”姜盐佯装淡定道，随后准备把自己的手从对方胸膛上抽出来。
　　一下、两下……纹丝不动。
　　对方力气太大，姜盐竟然抽不出来。
　　“怎么了吗？”
　　关键是这男人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流露关心地问了句。
　　姜盐睁眼去瞪他。
　　这一瞪，差点把孟塘给瞪得当场变态，还好他把持住了。
　　内心OS：草，老婆真可爱。
　　与此同时，颓疲小伙发出疑问：“……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孟塘立即看向小伙，投出去的表情像看场上的第三者，十分不友善。
　　把小伙都盯得毛骨悚然了。
　　等等。
　　小伙一惊，两只眼珠子渐渐睁圆。
　　就是这种感觉。
　　昨天噩梦里的即视感。
　　小伙脱口而出一句“卧槽”，然后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孟塘，“是你！”
　　姜盐没往那么多地方想，他看小伙的反应只觉得是这两人认识，毕竟都是一栋楼的。
　　“你你你……”
　　小伙说得连话都不麻利了，姜盐似有察觉，回想起小伙一开始哭着说了的一连串话，他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姜盐把小伙挡在身后，抬头和孟塘对视，薄唇微张，“是你？”
　　以为自己八爪鱼身份暴露了的孟塘：“啊、嗯？什、什么？”
　　救命，不会真的被发现了吧？
　　呜呜呜娶了这么聪明的老婆他真的泪流满面了啊。
　　姜盐眼神坚毅，“你就是抢了这小伙子的那个狗男人？”
　　孟塘：“你怎么知……”道？
　　不对，怎么是这句话？


第068章 疯狂触手-7
　　“等等, 你再说一遍，我怎么没听明白？”
　　面对孟塘的提问，姜盐只淡然道：“我懂了。”
　　“……”孟塘抬手抵着眉心, “不，你不懂。”
　　不得已, 孟塘把视线抛给一旁蒙圈了的小伙子，“喂，小子你快点给我老……给这位兄弟解释一下啊？”
　　小伙努努嘴，“和我前女友搞上的那男的没面前这个那么帅。”
　　“哦,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姜盐给孟塘礼貌地道歉，“不过我感觉你精神挺好的，不像是做了噩梦的样子。”
　　孟塘摇摇头，“我只是故作坚强罢了。”
　　“话说, 我们这栋楼的人同时做噩梦, 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小伙发出提问。他左看看姜盐, 右看看孟塘, 最后还是往姜盐身边靠了靠。
　　他的一举一动被孟塘尽收眼底, 后者轻蔑一笑, 并冰冷地勾起嘴角。
　　但姜盐看向孟塘时，孟塘又笑容满面，摆出一副很好相处的热心市民的样貌。
　　孟塘冲姜盐眨眨眼, “怎么啦？”
　　姜盐眼皮跳了两下, 撇开视线，回答小伙的疑惑,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
　　“难怪我这么倒霉。”小伙撇撇嘴，丧气道, “我不会是被霉神附体了吧。”
　　姜盐没有回答小伙这个问题，而是说：“我会还你一个美梦的。”
　　顿了顿，又说，“带我去你们楼里看看吧。”
　　“好嘞。”
　　***
　　一走进17栋，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明是白天，走廊里却黑暗极了。
　　“嘀嗒——嘀嗒——”
　　头顶传来滴落的水声，姜盐耳朵动了动，微微侧头看着走在后面的两人，“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小伙说：“我高中在附近读的，那会儿就搬过来了，现在毕业一年，差不多待了六七年吧。”
　　“原来你和我差不多大啊。”姜盐忽然道。
　　小伙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孟塘说：“你之前说你也是这栋楼的，可是我怎么感觉从来没见过你？”
　　“因为我是刚搬过来的啊。”孟塘不紧不慢地说，“再说了，你失恋后整天魂不守舍的，没见过我很正常啊。”
　　小伙被说得脸一红，咬牙切齿地冲他挥拳头，“谁魂不守舍了？！”
　　孟塘耸耸肩，把目光落在姜盐那张沉在光影里的脸，“我知道的比他多，你要问就问我吧。”
　　也不知道这人是哪里来的勇气，姜盐眉毛微微上扬，“那能请我去你家坐坐？”
　　孟塘轻笑：“我的荣幸。”
　　随后，姜盐被带到了顶楼。小伙也跟了上来，他走在两人后面，听着耳边越来越大的风声，十分疑惑道：“你搬到顶楼了？”
　　孟塘正慢悠悠地摸钥匙，偶尔抽空回答了一声，“有什么问题？”
　　小伙歪歪脑袋，“这栋楼的两个房子一直没租出去过，听其他人说是这里死了人。”
　　“原来如此。”孟塘似乎才知道这件事情，露出惊讶的表情，“难怪这顶楼的房租最便宜。”
　　耳边传来一道忧愁的声音，“可是没办法，我没多少钱了。”
　　小伙看着孟塘这张帅脸，啧啧道：“我看你这副模样，还以为你是哪家少爷呢，没想到和我一样啊。”小伙叹道，竟还念了首诗，“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孟塘幽幽地抛了个视线给姜盐，也叹：“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两人一唱一和，姜盐有些稳不住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孟塘，掏钥匙掏了半天，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小偷。
　　然而，在姜盐正要开口说话时，孟塘眼睛一亮，“诶，找到了。”
　　“咔嗒”一声，门打开了。
　　一股灰尘味逃似的从房间里涌了出来，姜盐猝不及防地被孟塘拉了一把，脑袋一下子磕到对方结实的胸膛上。
　　“咳咳。”
　　小伙吸了大部分尘埃，呛得伏下了腰，“咳咳……这什么东西啊……”
　　孟塘用手挥了挥，歉意道：“不好意思，出差了一段时间，太久没回来看了。”
　　“你——”小伙有些生气，“你不早说！”
　　孟塘也吸了一些灰尘，干咳一声，“抱歉抱歉啊。”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轻声问，“你没事吧？”
　　待灰尘全部消失，姜盐才感觉摁在他肩上是力气小了，他这才得以抽身，摇摇头，“我还好。”
　　小伙则是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嘴巴也张得跟个鸡蛋一样，“哈？”
　　“你俩啥关系？”小伙眯眯眼，“为什么你帮他不帮我？”
　　这话是问孟塘的。
　　孟塘微低着头，盯了盯刚刚揽过姜盐的手臂，眼眸里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声音是带着细碎笑意的，“因为他更好看啊。”
　　末了，又补充了句，“是我喜欢的类型。”
　　小伙脸色一黑，骂道：“死男同。难道第一眼看你就怪吓人的，原来是基佬气息太浓了。”
　　孟塘一听，噗呲笑出了声，“我也没到那种饥不择食的地步。”
　　小伙瞪大眼珠，“你在骂我长得丑？”
　　孟塘耸耸肩。
　　姜盐以为这两人要打起来了，连忙往中间一站，试图把两人隔开。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小伙只是愣在原地，开始嚎啕大哭，“呜呜呜难怪我女朋友要把我绿了。”
　　“我见过她现在的对象，是比我帅呜呜呜。”
　　虽然二十几岁了，却还是像个小孩子。
　　姜盐抬手摸了摸小伙的脑袋，像个亲切的父母一样抚摸自己的孩子，他柔声安慰道：“孟塘不是有意的。”
　　小伙吸了下鼻子，抬头盯着面前的姜盐看了许久。
　　白皙的皮肤，纤瘦的腰，整个人漂亮得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毫无瑕疵。
　　小伙喉结上下滑动，漂亮？
　　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
　　“怎么了？”姜盐略微疑惑，温声询问。
　　嗯……人还很温柔。
　　小伙心道。
　　蓦地，小伙开口：“哥，我突然觉得孟塘说得挺对，你是挺好看的。”
　　姜盐：“？”
　　小伙心脏砰砰直跳，“那个、这个……我觉得当男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啧啧，你终于开窍了啊。”孟塘抿唇笑了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脸色一垮，“等等，你不会也看上我老……他了吧？”
　　“是的。”小伙忽然抬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头微微仰着，盯着天花板上摇曳的灯，“刚才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突然感觉我的心脏又死灰复燃了。”
　　“给我的感觉和当初遇见初恋时一模一样。”小伙长叹一声，接着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孟塘，“谢谢你孟哥，帮助我走了出来。”
　　然后小伙理了理衣服，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朝姜盐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莫冉，我很喜欢你。”
　　完全不理解事情是怎么变成这种地步的姜盐：“……啊？”
　　“你小子……”
　　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姜盐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一侧又重了下来，偏头一看，发现是孟塘正用手搭在他肩上。
　　孟塘的表情有些微妙，明明是面带笑容，却给人一直可怖的感觉，虽然这种敌意很明显是针对小伙莫冉的。
　　“这声哥叫是叫得好听。只可惜，就算你叫我爸爸我也不会拱手让人的。”
　　莫冉委屈道：“孟哥，我都失恋过一次了，你就让让我呗。”
　　孟塘想说：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老婆都找了好些年了。
　　“那也怎么样？”孟塘挑眉，“他是我看上的，你不准碰。”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小伙扁着一张嘴，直觉告诉他刚不过这个叫孟塘的人。
　　而这个时候，姜盐才搞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我是来给你抓鬼的，不是让你们抓我的。”姜盐冷淡道，“还有，我已经快要结婚了。”
　　“什么？！”小伙裂开了，立即蹲到了角落里默默流泪，“呜呜呜，我又失恋了。”
　　然而，孟塘却没什么情绪起伏，依旧乐观，甚至还更愉悦些了，仿佛刚刚姜盐的话对他来讲还是个好消息。
　　姜盐抬眸看了眼孟塘，“你就别老和他作对了，多大的人了”
　　“嗯？”孟塘懂了姜盐在说什么，“我没骗他啊？我是个只说真话的人。”
　　“难不成你以为我说喜欢你是在撒谎？”
　　姜盐脸色淡淡，“不然呢？你这不是明摆着和他作对么。”
　　孟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而后又舒展开来，爽朗一笑，还伸手揽过姜盐的肩膀，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宝贝儿，你是不是因为我听到你说要结婚了没任何伤心的反应，所以不开心了？”
　　姜盐看都不看他，“你的思想还挺丰富的。”
　　“既然这么活跃，不如讲讲你昨晚做的噩梦？”
　　“当然可以了，我的细节肯定比其他人还细。”孟塘领着姜盐朝家里走，“你选择我就对了。”
　　见两人进了房子，莫冉也想跟过去，却被孟塘拦在门口。
　　莫冉迷茫，“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你自己不是有房子吗？干嘛进我家？”
　　莫绒：“？？？”
　　“行了，你赶快回家打游戏吧。”
　　似乎姜盐一走，孟塘就原形毕露，耐心和笑容全部消失，变成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莫冉瑟缩了一下，还没张嘴，孟塘就已经把门关上了。
　　姜盐见只有孟塘一个人，便问：“莫冉呢？”
　　孟塘一脸真诚道：“他说要回家打游戏，就不进来了。”
　　“反正我们俩也够了，不需要第三个人了。”
　　姜盐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说不出来，只好道：“……也对。”
　　孟塘的房子确实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一样，家具都铺满了灰尘，天花板上的蜘蛛网都结了一片。
　　“今晚就在这里住吧。”孟塘说，“我打扫一下，还是能住人的。”
　　见姜盐还在思考，孟塘拿着吸尘器边扫边说，“我的记忆在晚上更好，回忆得更多一些。”
　　“再说了，难道你就不想渐渐让我们做噩梦的那个鬼东西了吗？”


第069章 疯狂触手-8
　　“好。”
　　最后姜盐还是同意了, 他抬头再次扫视了一圈所在的房间，一厅两室，由于是在顶楼, 所以通风很好，空气清新。
　　阳台一抬头就可以看见, 外墙上放了几盆多肉植物，在傍晚昏黄的夜色里顽强生长着。
　　“我查资料的时候看过你们这边的天气预报，据说不久前连下了好几天暴雨。”姜盐的视线一直落在阳台上的那些植物上，“这片区的其他人在网络上反应, 阳台上的好些植物因为来不及收拾淋一天雨就淹死了。”
　　“没想到你买的植物淋了好几天，反而还活得越来越好了。”姜盐淡淡道，“在哪儿买的啊。”
　　孟塘握着吸尘器的手一紧，他顺着姜盐的视线看过去，瞳孔在触及那些植物时猛地收缩。
　　该死, 这些植物是怎么回事？
　　沉下心想了下, 孟塘开始头疼, 是三个弟弟中的孟小蓝摆放的吧。
　　因为按捺不住思妻之心, 在姜盐出门上班前, 孟塘在他身上偷偷放了窃听器。于是他知晓了姜盐即将要去某区查案的事情。
　　让漂亮妻子独自一人去闹鬼的楼, 作为丈夫的孟塘自然是不放心的。
　　因此，孟塘连忙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在姜盐即将去玩的居民楼里租了房, 当天就“搬了”进去。
　　当孟塘和姜盐在小区里周旋时, 他暗中让三个弟弟把家具搬进楼上的空房子里。
　　为了演得像一些，还特意买的二手家具。
　　只是没想到, 对植物独有情钟的孟小蓝竟然暗带私货，多买了几盆多肉植物。
　　啧, 有时间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不如把房子收拾收拾。
　　害得他又要开始编瞎话瞒过好奇心浓郁的小妻子了。
　　见孟塘迟迟不回应，姜盐心生疑惑，这些植物不应该是这样的生长现象。他怀疑孟塘有事情瞒他。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房间在哪？应该也要打扫吧。”姜盐撇开视线，另转话题。
　　剩下两个房间是关着门的，姜盐一时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等他抬了抬脚，准备往其中一扇门走时，手腕忽然被人从身侧抓过。姜盐微怔，目光落在孟塘情绪万千的脸上。
　　孟塘突然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你等一下。”顿了顿，又说，“里面灰尘大，让我来扫吧。”
　　此话一出，姜盐对孟塘的怀疑更重了。
　　孟塘毫无察觉般，从姜盐手里接过吸尘器就往房间里走，门一开一关，没有给姜盐一点看向里面的机会。
　　姜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走到落满了余晖的阳台，微低着头看着这几盆多肉植物。
　　叶片很新，没有一点枯萎迹象，土层也很完美，就像是刚从市场上买来的。
　　姜盐微怔，忽地弯下了腰，开始打量脚下这片地板。
　　阳台还没有打扫过，地板砖铺了很薄的灰尘，但他还是敏锐地观察出了一些异样的地方。
　　孟塘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回家，从刚才走进门到现在他并没有来过阳台，但眼下，阳台的地板出现了除了姜盐以外的第二个人的脚印。
　　姜盐下意识摸了摸别在裤腰上的麻醉枪。
　　另一边，孟塘在房间里不断平复狂乱跳动的心脏。里面的情绪有害怕事情暴露的紧张，也有对姜盐撒谎的愧疚。
　　他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手中的吸尘器握杆因为他失控的力气都有些变形了。
　　孟塘抬头看着房间里凌乱的家具，三个弟弟没有一点人类常识，把这些家具全都乱糟糟的放在一团，筑巢一样。
　　还好，姜盐没有看见。
　　接着，孟塘亲自动手把家具条理有序地摆放着。
　　将床上的衣柜拖下来，重新换上新被子，挂在书柜里的衣服取下来，在衣柜里放了满满的书本拿出来……
　　孟塘一次性释放出了十几条触手，然后很快地完成了这一系列事情，就连地板都打扫得明亮如镜。
　　“OK了。”
　　孟塘收回触手，把西装上的褶皱捋平。然后对着屋子里的镜子整理了表情。
　　把嘴角上扬，做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很棒，很有感染力。
　　孟塘自我夸赞，保持着这个姿势去开了门。
　　门一开，就对上姜盐那张漂亮的脸。
　　“咦，你一直在门口等我的吗？”
　　姜盐轻“嗯”一声，视线绕开孟塘，看进屋里，里面十分干净，让他不由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也就过去了十分钟。
　　姜盐微微惊讶，“这么快就扫干净了？”
　　孟塘勾勾唇，“也就扫扫地上的灰尘，没想到这吸尘器挺好用的。”
　　“哦对了，你不是问我阳台上的盆栽吗？”
　　“嗯。”
　　孟塘捏着下巴，“其实我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个弟弟，应该是他早上回来过了。”末了，又说，“我那个弟弟很喜欢花草的。”
　　“弟弟？”
　　孟塘点头，“是。不过我们关系一向很差，上次吵架后他就离家出走了，而我要去出差也没空理他，没想到这期间他回过家。”
　　姜盐微微抬眼，“嗯？你就这么放任你弟弟在外边？”
　　“他不重要。”孟塘无所谓道，在察觉姜盐立即投来的视线后，又仓皇改口，“他朋友多，活得比我好，不用关心他。”
　　姜盐“嗯”了声，经过孟塘这么解释，他心中的疑虑差不多消散了一些。
　　如果阳台上的脚印是弟弟的，那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晚上吃什么？”
　　“嗯？”
　　孟塘把话题岔得太快，姜盐懵了懵，直到耳边传来肚子饿的“咕咕”声。
　　“饿了。”孟塘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姜盐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钟了。
　　是可以吃饭了。
　　“你晚上一般吃什么？”姜盐问完后，发现孟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孟塘咽了咽喉咙，他晚上一般是“吃”姜盐的。
　　当然他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哦。”姜盐想了想道，“我看你油烟机都没有，我猜你以前应该常点外卖，或者出去吃。”
　　“真聪明。”孟塘虽然不清楚油烟机是个什么玩意，但老婆说什么都对。
　　“那我们出去吃？”
　　姜盐刚说完这句话，一场大雨又哗啦啦地下了。
　　“……”
　　“算了，点外卖吧，我去给你收盆栽。”
　　姜盐说罢，离开房间。
　　等他来到客厅，发现阳台上的植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嗯？被风刮下去了吗？但愿没有砸到人。
　　余光一瞥，却看见盆栽被转移到了电视机前，一排排有序地摆放着。
　　姜盐神情一紧，这些植物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刚才这里有人来过。
　　或者说，有“鬼”。
　　姜盐转身回到房间，孟塘抬头看见他一脸疑虑，便问：“怎么啦？”
　　“这栋楼确实不对劲。”
　　孟塘做出害怕的表情，“什么？难道这里真的有鬼。”
　　“那你可得保护好我了。我可怕鬼了。”
　　姜盐一言不发地看着孟塘。
　　晚上九点。雨越下越大，还伴着隐约的雷声。
　　“那个，晚上我们一起睡？”
　　电视机屏幕发散的光照亮沙发上两人的面颊，孟塘一边嗦着冰棍，一边用余光去盯身边正专注电视剧情的姜盐。
　　“不是有两间房吗？”
　　孟塘小声说，“我上次住这里时都没有闹鬼，我真的很怕鬼。”
　　姜盐转头，对上孟塘的视线，他的脸沉在客厅里昏暗的光里，脖下落满了阴影，“……嗯。”
　　“你真好。”孟塘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了，“也不知道谁那么幸运能娶到你这么好的人，我真羡慕。”
　　姜盐没理睬孟塘错误的用词，继续看着电视。播放的剧情很幼稚，属于小学生才看的那种，但长大后看也充满了回忆感，所以他看得格外投入。
　　“有那么好看吗。”
　　在海里生活的八爪章鱼孟塘自然是体会不到姜盐这些情感的，他从小在大海长大，自幼的梦想就是终有一日成为深海霸主。
　　直到有一次贪玩，他搁浅了。
　　当时他还不会变成人，只能顶着烈日在岸上挣扎。
　　但很快，因为缺水他感到呼吸困难，触手都快晒成干枯的树枝了。
　　要死了吗。
　　那时，孟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他用最后的力气掀开眼，对上小男孩明亮又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孟塘以为这小人类是要把他拿去吃了，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害怕了，只能自嘲地笑。
　　然而，那小人类只是把他抱回了海里。
　　那是作为八爪章鱼的孟塘第一次和人类接触，海里的老师一直说人类都是邪恶的，可是那一瞬间，他感到了一丝美好。
　　后来，孟塘努力长大，学着变人上岸，他本来想找到小男孩报恩。
　　再遇见姜盐时已经是大学阶段了。
　　那个时候，姜盐抱着课本从林荫树下走过，微风轻拂起他额前的碎发，温和的阳光朦胧了他的脸。
　　藏在水池里的八爪鱼盯了许久，眼神像是坠入了爱河，等姜盐走后，他一下子滑进了池底，池面不断地冒着泡泡。
　　报恩报恩，八爪鱼觉得自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姜盐，于是准备献身了。
　　思绪回归，孟塘听到姜盐说，“难道你没有童年吗？”
　　“……”孟塘微愣一下，掩饰性地笑了起来，“我只是刚好没看过这个。”
　　“哦？”
　　“不然你给我讲讲剧情？”
　　姜盐闲来无事，“也行。”
　　……
　　一个小时后。
　　孟塘和姜盐躺在了床上。
　　窗外仍旧雷雨交加，楼下时不时传来小婴儿的啼哭。姜盐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他在想一些事情。
　　“你放心睡吧，我会守在这里的。”姜盐忽然说。
　　孟塘是侧着身体的，他用视线描摹着姜盐的侧脸，在听到姜盐的话后微微惊讶，“咦？”
　　“这本来就是我的任务，鬼交给我来抓，你睡吧。”姜盐补充道。
　　等抓到鬼后，他会按照惯例把这栋楼的人相关鬼怪的记忆消除。
　　然后这一切就当从未发生过。
　　“那行吧。”孟塘看似顺从地回应，“那晚安。”
　　“……晚安。”
　　然而，孟塘在装睡，姜盐却真的睡着了。
　　他本来是一点不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浓浓的困意在一瞬间又侵入了他的意识。
　　这种熟悉感和昨天在自己家里睡觉时是一样的，可惜，没等他多想，这股诡异的力量已经引诱他睡得很沉了。
　　很快，姜盐睡了过去。
　　睡在他身边的孟塘缓缓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肉粉色粗长的触手从孟塘的裤子里凭空出现。
　　触手们仿佛吃了催长剂，从一开始短短一截立即巨大化，瞬间挤满了整个房间。
　　当然，大多数触手们都很体贴地绕开了姜盐，也有少部分不听话的，用顶部碰了碰垂涎已久人儿的脸蛋，在那张柔软的脸上留下湿滑的痕迹。
　　“就是你吗？造成噩梦的真凶？”
　　此时的孟塘已经半妖化了，双腿已经彻底转化成了无数根触手。他眼眸漆黑，正一动不动地看向窗户。
　　外边的窗户正摇曳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第070章 疯狂触手-9
　　“别想打扰我媳妇睡觉。”
　　孟塘一声落下, 窗外的那个黑影立即逃似地往下蹿，结果刚要从楼下那户人家的阳台溜进去时，就被一根藤蔓似的东西从身后捆了上来。
　　“咿呀——”
　　几秒钟, 孟塘面无表情地盯着触手里这团软绵绵的生物，皮肤是透明的蓝色, 像一坨史莱姆。
　　“这什么玩意。”孟塘皱着眉，用自己的触手捏了捏这坨果冻，果冻立即发出软绵绵的叫声。
　　“你你你，快放开劳资！”声音是软的, 脾气却不小。
　　“看来你就是藏在这栋楼里，总让人做噩梦的小妖怪了吧？”
　　“劳资叫奇奇，和那些没有名字的妖怪不一样！”小果冻奇奇只有普通人类巴掌那么大，露出来的牙齿也是很小一颗的，像小型犬牙。
　　“哦？”孟塘漫不经心地说, “说吧, 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做噩梦。”
　　“哼, 他们自己做噩梦管我什么事情。”奇奇哼唧一声, 它幻化出一双蓝色透明的小短手, 去推桎梏着自己的触手, 然而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它只能骂骂咧咧道，“你的触手丑死了, 快点放开我！”
　　“丑”这个字眼撞进孟塘的耳朵里, 他冷冷地笑，“呵, 你个小果冻懂什么，反正我的触手我媳妇喜欢就好了, 你逼逼个锤子。”
　　“你老婆？”小果冻奇奇看看床上的人，待它把姜盐的面貌全部看清楚后，突然眼前一亮，“姜盐！”
　　听见自家老婆的名字被别的小妖怪喊出口，孟塘蹙蹙眉，“你认识我媳妇？”
　　“哈，我知道你是谁了。”小果冻不答反问，“你就是那个穿裙子的死男同！”
　　孟塘：“……？”
　　“等等，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小果冻奇奇晃晃自己Q弹的身躯，用一双水意很重的湿眼睛看着孟塘，话却是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我之前路过姜盐的家啊，可惜没看见他，害我只能大费周章去搞破坏引起姜盐的注意，让他来找我了。”
　　“引起注意？”孟塘抓取对自己重要的信息，“你干嘛要引起我老婆的注意。”
　　小果冻奇奇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搞破坏这件事情。”
　　“不急，一个一个慢慢说。”孟塘用触手捏了捏小果冻润滑的身躯，“就从你和我老婆之间的关系说起吧。”
　　小果冻奇奇歪头，“你不放开我，我就不说。”
　　“是吗？”孟塘低沉一笑，无数触手瞬间从身后腾空而起，像箭矢，正对着中央的小果冻，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下一秒这些触手便会疯狂地发起进攻，将他撕得四分五裂。
　　无形的压迫感靠近小果冻奇奇，它开始害怕了，不得已选择屈服，“好吧，我告诉你。”
　　紧接着，奇奇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我的妖籍是绪怪，情绪的绪。我可以激化人类的情绪，举个栗子，就是一个人产生了愤怒的念头，但只要我靠近，这个人的愤怒的念头就会变化为暴力的行为。在梦里也一样，如果这个人白天压力很大、或者过得压抑，晚上就会做噩梦。”
　　“姜盐小时候救过我，不过他肯定不记得我了，毕竟那时他还很小。但他给了我一个名字，奇奇。他天真地说‘你长得奇奇怪怪，那就叫奇奇吧’。我为了报恩，就找他一直找到了现在。”
　　“之前因为怎么都找不到他，有点烦躁了。但我从别的妖怪哪里打听到他现在是除妖师，专门驱逐坏妖。所以我就找了栋楼，楼里的大多数人都过得不怎么样，我稍微释放了一下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做噩梦，然后上个报道。这样万一姜盐看见我了，就来找我了呢。”
　　“你也是来报恩的啊。”孟塘情绪有些复杂。
　　媳妇太善良的坏处就是会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盯上。
　　“也？”奇奇转动着晶莹似玻璃的眼珠，“难道他也救过你？”
　　“是啊。”孟塘没有隐瞒，坦言道。
　　“呵，人家好心救你，你却把他当媳妇想上他。”奇奇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这条八爪章鱼，讥讽道，“早就听说你们八爪鱼家族管不住下身，没想到是真的。”
　　下身＝一大堆触手。
　　“你在说我的触手？它们都很听话啊。”孟塘自信地说，回头一看，脸色一变。
　　大多数触手都在他身后安分守己地待着，但仍有几根触手脱离了控制般，像是上了瘾，对着床上睡熟的人儿又亲又舔。
　　姜盐白净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湿漉漉的痕迹，除了脸上，甚至白色内衬都打湿了，变得透明起来，藏在内衬里的粉色肌肤隐隐若现，带着一种诱人感。
　　其中有一根触手早已沉沦在这种爱抚里，正沿着漂亮青年的衣领，从领口往更深的地方钻着。
　　孟塘能看见床上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即便是毫无意识的，但姜盐本能地表现出了一种抗拒感。
　　见状，孟塘突然骂了句脏话，“妈的。”
　　狠人一旦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你们几根小触手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连我媳妇都敢碰？！经过我允许了吗？！！”
　　孟塘骂骂咧咧，在触手即将进行更恶劣的行为时，他及时把它们拉了回来，然后其他安分守己、没有碰过姜盐的触手们，和这几根坏触手打了起来。
　　小果冻奇奇因为触手们的内讧，它终于解脱了出来。
　　“吧唧”一声，它从半空中一下子掉在了地面，像一块软糖被抛了出去，由于地心引力，它粘在地面死死的，只能选择一点点把自己的身躯从地板上拔出。
　　小果冻奇奇一边艰难挪动，一边用余光去看那只八爪鱼在干什么。
　　然后他看见，这只八爪鱼幻化出了两只属于人类的手，其中一只手拿着一张干帕，此时八爪章鱼正勤勤恳恳地给床上熟睡的人儿擦拭脸颊、以及身体其他地方的湿痕迹。
　　看到此情此景，奇奇露出不解的表情。虽然他不属于八爪鱼的类别，但他们同为妖族，也多少知道一些其他种族的事情。
　　例如，奇奇记得八爪鱼的触手都附有本体的零星意识。触手们的行为大部分都代表着本体的主观想法。
　　所以……这些触手之所以那么疯狂，对姜盐情不自禁，一切的源头都是这只八爪鱼这个本体啊。
　　奇奇看着这只八爪鱼极其双标的行为，心中冷冷地笑。
　　你就演吧。
　　虽然表面上是触手舔了姜盐，但你八爪鱼本体也爽过了吧。
　　等姜盐醒后，奇奇一定要告这个八爪章鱼的状。
　　男扮女装骗婚不说，还暗地里做出一些恶劣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
　　另一边，正在给媳妇擦脸的八爪鱼孟塘，擦着擦着就差点流口水了。
　　嘿嘿嘿，媳妇这副睡颜看起来真美，一定会很好吃的吧。
　　孟塘咽了咽喉咙，视线从姜盐的脸上到脖颈，再到内衬里那截隐隐若现的白皙锁骨。
　　突然间，他也萌生出了一种想要舔舐的欲望。
　　鬼使神差地，孟塘伸出了舌头。他把姜盐的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嘴巴里，搅了搅。
　　属于人类的味道，属于妻子的味道，一丝甜味浸入口中，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有些酥软、有些麻木。
　　与此同时，他的触手们也停止了打斗，因为它们也因为本体的异样，开始变得溃散了，原本坚硬的触手们突然间变得软趴趴了，像海里的水草，焉了似的爬在地板上起不来了。
　　“真变态啊你。”
　　房间里响起奇奇的声音。
　　它虽然身体小小的，懂的内容却是不少的。所以它知道孟塘现在怎么了，这只八爪鱼是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导致了身躯里神经系统的紊乱。
　　信息素是姜盐身上的，是只有人类才拥有的，但人类自身并不知晓，人类散发出的信息素只会被妖怪们察觉，然后影响着妖怪们。
　　于是这才出现很多妖怪们克制不住自己，被引诱着去吃掉人类，最后成了一只不受控制的坏妖怪。
　　而姜盐工作的地方，妖怪调查局，就是处理这些吃人的妖怪们的。
　　不过这些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妖怪们都是很低级的，大部分妖怪已经进化得很完善了，有抵抗住人类信息素的能力。
　　除了……有些妖怪已经对人类产生了爱意，这种爱意会变成一种蛊，将信息素扩展得更加强烈。
　　因此，妖怪和人类禁止通婚，这是所有妖怪和极少部分人都深知的道理。
　　妖怪与人类的爱恋，终将通向地狱。
　　小果冻奇奇幽幽叹息，它只是单纯地想报答这个叫姜盐的人类的救命之恩，可那只八爪章鱼很明显是爱上了这个人类。
　　可是，这只八爪章鱼难道不知道爱上人类是很禁忌的事情吗。
　　虽然妖怪和人类禁止通婚，但还是有那么几个例外，有那么几对另类夫妻跨越种族障碍，结婚了，并生下了爱情的结晶。
　　但妖怪的寿命通常比人类强，而且人类又是很脆弱的生物，也许一场车祸、或者一场疾病，很容易把他们的生命夺走。
　　奇奇参加过几场妖怪内部的葬礼，其中包括恋人是人类的。
　　有些妖怪和人类恋人在一起没几年，就遭遇了车祸，妖怪凭借强大的身躯没死，但恋人死了。或者有些妖怪和人类在一起了几十年，但恋人的人类寿命还是到了尽头，只剩下妖怪孤零零地活着了。
　　“八爪鱼，你要是真的喜欢这个人类，就学会放手吧。”
　　奇奇难得通情达理地提醒了句，“就算你能克制住不吃掉他，也无法跨越你们种族的命运啊。”


第071章 疯狂触手-10
　　“我知道的。”
　　孟塘握住姜盐的手指, 他刚刚含过，那上面残留着一道浅浅的牙印。
　　姜盐紧闭的眼睛动了动，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做噩梦了？
　　孟塘盯过角落里的奇奇, 后者则被盯得头皮发麻，直打哆嗦说了句, “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做美梦吗？”
　　“你问我？”奇奇伸出果冻小短手指了指自己，“我只能放大他们原有的情绪，并不能逆转情绪，姜盐压力太大了, 所以做噩梦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再说了，你不是都和他在一起、还同居了吗，但凡你平时多哄哄他，也不至于让他那么大压力。”奇奇撇过脑袋，哼声道。
　　“行。”孟塘揉了揉眼睛, 把触手收了回来, 声音带着困意地说, “那你离开吧, 别再待在这栋楼了。”
　　“为什么是我离开？”奇奇看着孟塘变回人样, 不得不说, 这具皮囊无可挑剔，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对方懒懒地说：“因为我要睡觉了。”
　　奇奇：“……”
　　孟塘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 手一伸, 揽着姜盐的腰就睡过去了。
　　奇奇见状，只能气着一张脸灰溜溜从窗户口溜走。
　　第二次逃走, 刚逃一半，又被一根触手抓了回去。
　　“你丫的几个意思啊？”
　　奇奇回头, 刚骂一声，就对上三个人脑袋，小孩模样的，看起来挺稚嫩的，如果忽视他们下半身的触手。
　　分明是三个小妖怪。
　　“你们干嘛？”
　　奇奇又愤怒又惊慌地看着他们，“你们和那只大号八爪鱼有什么关系？”
　　“房间里的是我们的哥哥。”回答奇奇的是孟小蓝。
　　“哦？”奇奇扭动着果冻身躯，“你哥哥让我走，你们干嘛还拦着我？”
　　此时，奇奇注意到那个绿头发的小男孩的触手里捧着几盆多肉植物，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揪着上面的叶子，似乎在看哪里有没有坏。
　　“小绿，你知不知道你的植物差点让哥哥暴露了。”孟小蓝也注意到了，提醒了句。
　　孟小蓝歪着脑袋，闷闷地“嗯”了声。
　　“喂喂，你们能不能理理我。”奇奇无语道。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孟小黑说话了，“和我们玩。”
　　紧接着，不等奇奇回答。三个小妖怪们抓着他从窗外再次“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
　　***
　　姜盐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先是感觉身上很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他猛地睁开眼，然后对上孟塘那张深邃的侧脸。
　　姜盐这才发现对方是抱着他的，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嘶，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睡过去了。
　　姜盐把孟塘搭过来的手一点点搬开，撑着床单起身，他揉了揉眉心，忽地感觉脸颊有些发麻，连嘴唇也是，摸起来时有一些肿胀。
　　像是被什么东西啃了一晚上。
　　不会有蚊子吧。
　　姜盐从床上下来，正要穿上外衣时，一双手从身后拉住了他的手腕，伴着模糊的声音，“媳妇，再睡一会儿。”
　　“我不是你老婆。”
　　姜盐感到无奈，推了推床上的人，“快醒过来了。”
　　“嗯？”
　　孟塘缓缓睁开眼，他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看见姜盐那张模糊但依旧漂亮的脸，然后开始傻笑，“嘿嘿嘿，我媳妇真漂亮啊。”
　　“你是男女不分了么？”
　　姜盐发出叹息，抬了抬被抓住的手腕，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可以放开我了吗。
　　但孟塘只看见了姜盐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的腕处、皮肤上微凸的血管。一切都恰到好处，仿佛上帝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叫人想……藏起来。
　　姜盐试着拉回自己的手，谁料对方抓得更紧了，像是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了一样。
　　抬眸间带着些许不解，姜盐声音里也斟满了疑惑，“还有什么事情吗？”
　　孟塘想在和姜盐多待一会儿，可是找不出理由，因为他现在的模样对姜盐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即便昨晚同床共枕，也是他难得的奢望。
　　他有些慌了，猝不及防去找理由，去搜索人类挽留伴侣的手段。在姜盐愈发浓淡的目光注视下，他开始口不择言，“那个、我、我石更了。”
　　能看见姜盐的瞳孔骤然放大，里面挤满茫然的色彩，更多的是一些惊诧，“……那我在外面等你？”
　　虽然这是男性正常的生理现象，可是姜盐的手还被他抓着，加上之前小伙莫冉说过孟塘疑似“男同”，这让姜盐不得不多想。
　　“你能帮我吗？”
　　对方小心翼翼地试探，却让姜盐坚定了对方是个男同的事实。
　　孟塘看出姜盐的为难，可他并不气恼，甚至还有些愉悦。他以为姜盐是在忧虑家中的“女友”，不能做出逾越的行为。
　　啊，真是个守“夫德”的好男人。
　　虽然姜盐并不知晓家里的女友“孟糖”和眼前这个男人“孟塘”是同一个人。
　　“放心，我俩都是男的，互相弄一下没什么的，我相信你家里那个不会介意的。”孟塘怕姜盐不同意，又开始编瞎话，“我大学那会儿也经常和我室友互摸的，我室友也有对象，我俩那时都没觉得有什么。”
　　姜盐心情复杂，半天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可你不是男同吗？”
　　孟塘立即换成一副真诚的面孔，“我怎么可能是男同，我交过的女朋友用手指数都数不过来。”
　　因为他是八爪鱼，只有触手，没有手指。所以没谈过任何女朋友。
　　不知道实情的姜盐将信将疑，“我现在有点摸不透你之前和莫冉说过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哈？就是我说我也喜欢你，让他别和我抢这件事？”孟塘抬头，看向姜盐的目光热烈而真切，“肯定是骗他的啦，虽然我承认你长得是很好看，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手也很漂亮，不过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我不喜欢男的。”
　　“我发誓，这句话我要是骗你，我就、就——”孟塘顿了一秒钟，在姜盐起疑前立即接上，“我天打雷劈！！”
　　姜盐沉默了一会儿，勉强道：“行。”
　　孟塘眉开眼笑，“那我们现在互摸？”
　　姜盐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皱眉道：“你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孟塘委屈道：“我那方面有点强盛，自己一个人解决不了。”
　　“那你叫你女朋友过来啊。”
　　孟塘露出伤感的表情，“她们说我太渣，都和我分了。”
　　姜盐眼皮狠狠一跳，脸上写满了抗拒。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过深交的朋友，一下子就和某个人深交到这种地步，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难道你还没有和别人互摸过？”孟塘摆出惊讶的表情，“我以为你长这么好看，会有很多人找你互摸的。”
　　姜盐咬了咬牙，“……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这么……算了，说不下去了。”
　　“哦？这么什么？”孟塘自作主张把话接了过来，“这么热情？”
　　姜盐脸色难堪，索性放弃挣扎，“那你快点。”
　　孟塘却幽幽地飘来一句，“这得看你了。”
　　姜盐：“？？？”
　　“我感觉自己真的是疯了，陪你做这种事情。”
　　孟塘懒懒地倚在靠枕上，“哎呀，做完这件事情，咱们处个基友不就好了，你也不算吃亏，收获了我这么个热情的朋友。”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孟塘低头轻笑了声，笑声酥酥麻麻的，传到姜盐耳朵里极其撩人。
　　可惜姜盐是个直的，这招顶多对小姑娘有用，他全程黑着脸，在孟塘的牵引下摸上了那根……
　　这么粗。
　　半个小时后。
　　“你还没结束吗？！”
　　姜盐忍不住，声音里掺着怒气。
　　抬头看，床头前表情陶醉的人用饱含情*欲的声音回道：“要是等不及了，你也把裤子脱了吧，我们一起。”
　　这声音缠绵至极，仿佛是要引诱他一同沉沦。
　　恍惚间，脑海里浮现出孟糖那张少女般美好的脸，姜盐险些被蛊惑的神智瞬间清醒，最后稳了稳情绪，“算我求你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嗯，那你可以快一点。”
　　“我快一点？”姜盐垮下脸，“这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吗？最后给你五分钟，时间一到我立即走人。”
　　话音刚落，一道低喘在耳边响起。
　　终于结束了。
　　两分钟后，姜盐在浴室里一遍又一遍地擦洗自己的手指，近乎神经质的，梳妆镜刻出他有些颤抖的轮廓。
　　倚在浴室门口的孟塘见此情景，情绪不明地说：“我有那么脏吗？”
　　姜盐的动作停顿了一两秒。
　　孟塘看见他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开口：“我是第一次给人做这种事情。”
　　“哦。”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啊笨蛋。
　　孟塘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望着姜盐的表情是很深情的、目光是充满了浓浓爱欲的。
　　只可惜姜盐没有看见。
　　在他心里，孟塘只是个玩得很花的人，和学生时代班级里的纨绔子弟并无两样。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姜盐认为孟塘现在“没钱”“住这种廉价房”，兴许是和父母闹了矛盾，所以离家出走。毕竟这是富家少爷常玩的游戏。也许等不了多久，爸妈就会把叛逆的儿子接回家，然后继续去当有钱的少爷。
　　他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姜盐却还在天真地为自己也许会收获一个亲近的朋友而高兴。
　　虽然家里还有个喜欢自己的姑娘，三个小孩。可是那三个小孩如果想走随时都可以走，随时能找个更有钱的家去被收养。至于那个漂亮姑娘，说到底他们并不互相谙熟，也许她只是恰巧对他的一张脸感兴趣。腻了自然会走。
　　离别，是姜盐从小到大一直在经历的话题。不管是从未谋面的父母，还是学生时代各个阶段的朋友，最后都走了，各奔东西，再难相会。
　　而现在他的这份工作，也不知道能干多久。毕竟很危险，又在侦查部门。好一点的情况就是身份暴露了，然后被开除。坏一点的情况就是死在妖怪们的肚子里，然后结束这一生。
　　“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孟塘压了语气，带了点哄人的意味说，“如果刚才那件事确实让你很难受，那我们以后就不做了好不好？”
　　“嗯？”见姜盐没反应，孟塘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紧接着，一个很滑稽的表情映在梳妆镜上，被姜盐看见，同时还有一声搞怪的声音，“宝贝儿，笑一个呗。”
　　姜盐嘴角勾了勾，眼角带着细碎的笑意，“你都是这么撩小女孩儿的么。不过还挺管用的。”
　　“管用就好。”孟塘保持着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同时贪恋地看着镜子里姜盐终于柔和起来的表情，“不过我还是第一次撩男孩儿，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啊。”


第072章 疯狂触手-11
　　“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
　　孟塘说, “我去看看。”
　　姜盐看着孟塘从视线里离开，转头把水龙头拧紧，也跟了出去。
　　“我要找姜盐, 我姜盐哥呢？”
　　门口是莫冉，他十分激动, 眼睛睁得圆溜溜。
　　孟塘双手插兜，倚在门板上。他挑眉，“什么事？”
　　莫冉直接无视孟塘，想要硬闯进去, 刚迈出一步，就被孟塘摁住了肩膀，耳边是低哑一声，“先和我说。”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要找的人是姜盐。”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
　　莫绒扯了扯嘴角, 斜着眼去看孟塘, “怎么就和你有关系了？你和他什么关系啊？你以为你俩同居一天就处成夫妻了么 ”
　　孟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低笑一声, “怎么不能？”
　　“什么事情？”
　　姜盐来到门口, 看见门口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 他出声打破，“莫冉？你是来找我的？”
　　莫冉一见到姜盐就更加激动了，按捺不住上前去握住姜盐的手, “哥, 你就是我亲哥啊！”
　　“你个臭小子把手往哪里放呢。”孟塘咬咬牙说，目光一寸不离地落在姜盐那双被握住的手、白皙漂亮的手。
　　莫冉没有理会孟塘话语里的醋意, 像条热情的哈巴狗望着姜盐，“姜哥, 多亏了你，我昨晚没做噩梦了。”
　　“睡得老香了我。”
　　“嗯？”姜盐微微疑惑，他昨晚睡过头了，所以其实他什么都没做。
　　不过莫冉的黑眼圈确实好转了很多，人也精神了很多，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除了我，其他居民都没有做噩梦了。对了——”莫冉突然想起什么，从身后的背包里扯出了一块长条红色的布，等他展开，一看才知道这是一面锦旗，“这个是我们这栋居民为了感谢你专门做的。”
　　锦旗一拉开，上面用楷体写着几个大字：感谢姜盐驱魔大师还我们一个美梦。
　　姜盐想说：大可不必。
　　因为他真的只是睡了一觉，什么都没做，连妖怪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可是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妖怪好像……离开了这栋楼。
　　恰好是他来的这天。
　　有点离谱，但结果是好的。
　　“既然如此，你们就重新回归生活吧。”姜盐面带微笑道，心里却在想是否需要消除他们的这段记忆。
　　不过也没什么必要，毕竟他们并没有见过妖怪，大概未来会把噩梦这件事当作诡闻去和别人谈个乐子吧。
　　姜盐这样想，下一秒再次被莫冉抓住了手，对方投来含情脉脉的视线，“哥，我还有个需要解决的困难。”
　　“……嗯？”
　　莫冉：“我还缺个对象，你看你——”
　　“……”算了，还是把他们的记忆清除了吧：）
　　“小兄弟，实不相瞒。”孟塘主动解围，让姜盐对他的好感度稍稍增了几分，可下一秒，孟塘抓住了他另一只手，同时道，“姜盐现在和我在交往，就在昨天晚上确立的关系，所以小兄弟，你来晚了。”
　　姜盐被卡在两人中间，像一块夹心饼干，他额头青筋暴起，嘶声道：“……你俩都给我放开！”
　　“不！你们才认识多久！我不信！”莫冉像是失聪了一样，开始呐喊、咆哮，已然听不进旁人的话。
　　孟塘摇了摇头，“小兄弟，你……”
　　“不！我不听我不听！”莫冉又哭又闹，像第一天上幼稚园舍不得父母的小孩，“我要姜盐告诉我真相！我只听他的！”
　　姜盐：“……”你倒是听我说话啊。
　　“你是小孩子们？比我弟弟还闹腾。”孟塘也忍不住说了句，然后想把人往外边赶。
　　最后莫冉还是被赶出了门外，但没有立即走，而是不停地抽咽，听得门里的姜盐都有些心软了。
　　姜盐抬手，做出要拧门把手的动作，但被孟塘一把揽住腰往怀里带了。
　　“你干什么？”
　　腰背传来重力，姜盐眉一拧，抬手抵着孟塘的胸膛，试着往外推了推，却又被反握住手腕。
　　“他过会儿就会走的。”孟塘说，低头用额头抵着姜盐的额头，嘴唇之间只隔几厘米。
　　姜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腰部又传来摩挲感，是孟塘的手在他腰上揉捏，像触摸一只毛绒动物一样，酥酥麻麻，痒得他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
　　忽地，门外的抽泣消失了，紧接着是一阵电话，“喂，你在干嘛？怎么还不打游戏。”“哦哦哦，我马上来。”
　　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门外就安静了下来。
　　“看吧，走了。”
　　孟塘在耳边低笑，姜盐眼皮不抬，“所以你能放开我了吗？”
　　“你要回去了？”
　　“不然？”
　　孟塘思考了一下，说：“回家还是上班的地方？”
　　姜盐不明所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和你有关系了，要是你回家了我也好回家啊……”刚说一半，孟塘立即闭了嘴，脸色微变。
　　姜盐趁着他发愣的间隙挣脱开，背靠着门和孟塘面对面，“什么意思？你家不就在这里吗？”
　　孟塘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你走吧。”
　　刚刚还拦着他不让他走，现在却赶着他走。姜盐心中疑惑，总觉得这人心中有鬼。
　　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老板给了他很长的假期。
　　最终，姜盐只抬头看了最后一眼面前这个人，然后打开门转身离开了。
　　门一开一关，隔绝了这一两天里的荒谬事情。
　　姜盐一走，孟塘立即水做的似的瘫软了下来。属于人类的双脚眨眼间就变成了几条拧在一起的粉色大触手。
　　此刻触手们拧在一起，互相推攘，像一堆暴走的长虫子。
　　孟塘被它们疯狂的动作带得有些站不稳，皱着眉喊道：“你们安静点！”
　　话音一落，部分触手安静了下来，但仍有部分触手还在扭动。
　　之所以出现这样不受控制的局面，是因为它们察觉到那股属于姜盐的、熟悉的信息素越来越淡了。
　　它们在渴求，在不舍。
　　有一种蛊，下在了体内会让你着魔，但你一旦离开它，也会变得蚀骨难忍。
　　“你们别慌，老婆只是回家了，我也要回家了。”
　　几分钟后，三个弟弟带来了稳定剂。
　　孟塘给自己扎了一针，最后总算是安稳好了这些疯狂的触手。
　　它们变得安静，被迫陷入了短暂性的成熟。
　　“哥，你腿坏了，需要我们抬着你走吗？”说话的是孟小黑。
　　孟塘臭着脸，“给我准备个水缸。”
　　因为触手暂时失去了行动力，孟塘无法再幻化出双腿。
　　所以他只能和金鱼们一起待在金鱼缸，最后被三个弟弟带回家。


第073章 疯狂触手-12
　　姜盐回到家中, 三个小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在房子里找了一圈，只在电视机的桌子上找到一个金鱼缸。
　　这是孟糖买的？
　　里面的金鱼一边吐泡泡，一边游来游去, 还挺可爱的。
　　姜盐盯了一会儿，正要移开视线时, 一坨粉红色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迟疑了一下。
　　那坨粉红色的东西藏在水草后，像个掩耳盗铃的小仓鼠，倏地，一条金鱼从那坨东西旁边游过。
　　粉红坨子颤抖了一下, 就这么一瞬间，姜盐看清了这东西的全貌。
　　它有着粉红细长的触手，好几根交杂在一起，在水中随着海草蠕动着。在这坨粉红坨子的中央，有两颗圆溜溜的小眼睛, 用一副羞怯又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水缸外的人类。
　　好怪, 再看一眼。
　　姜盐全神贯注继续去盯, 他实在好奇这是什么生物, 颜色和金鱼相似却不是金鱼。
　　那坨粉红色的东西察觉到自己被观察了, 立即缩得更小了, 像自己把自己真空压缩了一般，把整坨揉进了海草的间隙里。
　　姜盐见状，也不肯放弃, 他索性从厨房里拿了根筷子。
　　他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去勾, 那坨粉红色的东西忽然从海草群里跑出来了，一下子又窜进了金鱼的队伍里, 试图把自己再次藏起来。
　　然而金鱼们似乎不太喜欢这个长相奇特的东西，它一进来, 它们就游走，最后还是留下它一个孤零零在外面。
　　姜盐也趁此大概猜出来这是什么生物——一条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八爪鱼。
　　八爪鱼是没有脑细胞的吗？看起来呆呆的。
　　姜盐把脸凑近鱼缸，面颊被水波折射倒映在里面，那条八爪鱼似乎因为他的靠近吓了一跳，又发癫似的往其他地方乱跑。
　　只可惜鱼缸就那么小，最后还是被姜盐逮住了。
　　“小章鱼？”
　　姜盐用筷子夹住它，把它举出金鱼缸，喃喃自语。
　　小章鱼见逃不掉了，心想着反正姜盐也认不出他，于是灵机一动，脱下羞涩的皮囊，开始为所欲为起来。
　　“啾啾。”
　　小章鱼发出奇怪的声音，不断蠕动着几条触手，攀上姜盐白皙的手腕，奶糖一样黏了上去，用触手下的吸盘稳稳吸出。
　　见小章鱼从一开始的疏远逃离，到现在的主动亲近，姜盐感到一丝惊讶，也许是对方小小的模样勾起了他的爱护欲，他便任由这个小家伙在手掌上蠕动。
　　“你是孟小黑他们买回来的吗？”
　　姜盐猜测这个鱼缸是三个小孩买回来的，于是自言自语。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见这只小章鱼时，就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只小章鱼，带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你有名字吗？”
　　姜盐并不期待这只小章鱼能听懂他的话，然后回答他的问题。但出人意料的是，小章鱼竟然摇了摇它那个粉粉的圆脑袋。
　　“嗯？你能听懂？”姜盐看着小章鱼把触手伸得很长很长，直到将他的食指缠绕起来，像套了一个粉色的戒指在上面，就是触手一直在蠕动，有点痒痒的。
　　“那要不我叫你小粉？”
　　考虑到是孟小黑、小蓝和小绿买回来的，姜盐取了个和三个孩子差不多的名字。
　　话音一落，他明显感受到小章鱼僵硬了一下，好像在嫌弃这个名字。
　　“不好听吗？”
　　姜盐微微拧了眉，就在他纠结的时间里，小章鱼又沿着他的手臂迅速往上蹿，待他反应过来时，小章鱼已经移到了他下巴的地方。
　　然后，只见小章鱼用触手捧着他的下巴，用粉色的脑袋往他的嘴唇上撞去。
　　变成小章鱼的孟塘内心：反正老婆认不出我，我狂亲！
　　面对小章鱼撒泼打滚的行为，姜盐却误以为是它饿了。他目光一扫，只见鱼缸旁边放着一袋金鱼专饲的粮。
　　难怪这只小章鱼会饿，原来是没饭吃。
　　可是他也没有饲养章鱼的经验。
　　姜盐用手抓住章鱼黏糊糊的脑袋，扯口香糖一样把它往远离嘴的方向扯，同时说：“这是我的嘴巴，是不能吃的。”
　　小章鱼孟塘：如果老婆的嘴巴不能啃。那他们以后怎么进行更亲密的动作？
　　咿呀呀，老婆你别害羞呀。
　　小章鱼挥动着几根肉粉粉的触手，不断朝姜盐粉嫩柔软的唇上探去。
　　正当这时，一个影子疾速奔来，将小章鱼一把扯下。
　　姜盐眨了下眼，手上立即空空如也，再抬头时，一个小孩的面庞出现在视线里。
　　是孟小绿。
　　孟小绿背着手，朝姜盐露出礼貌地微笑：“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没多久。”姜盐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鱼缸，里面游动着几条看戏的鱼，“这是你们买的？”
　　“是啊。”孟小绿的视线停顿在鱼缸上，他说得平静，表情还是有些紧张，背在后面的手差点把小章鱼给捏死。
　　“小黑和小蓝呢？”
　　“他们在后面。”孟小绿说，忽地手上传来疼痛感，通过种族血脉的交流，他听到了小章鱼的心声。
　　小章鱼：你捏着我干嘛？快放开我！我要和我老婆贴贴！
　　孟小绿：大哥你别动，你会吓着他的。
　　“行，我先去厨房了。”
　　姜盐说罢朝厨房走，身后的孟小绿微微松了口气，缓缓挪到鱼缸边，他正要把小章鱼放进去时，凭借敏锐的听觉他知道姜盐停下了脚步。
　　于是孟小绿浑身一紧，飞速把自家哥一把塞进鱼缸里，再迅速转过身面朝着姜盐，用身体挡住鱼缸。
　　“还有什么事情吗哥哥？”
　　姜盐没有怀疑孟小绿鬼鬼祟祟的行为，只说：“鱼缸里好像有只饿了的章鱼。”
　　孟小绿挠了挠脑袋，“章鱼？没有章鱼啊，我们只买了金鱼，姜盐哥你一定是看错了。”
　　姜盐拖着疑惑的语气“嗯？”了声，“可是我刚刚……”
　　“好啦好啦，姜盐哥你去弄吃的吧，我饿了好久了。”孟小绿卖乖说。
　　“行。”
　　等到姜盐走进厨房，背影消失在客厅，孟小绿的危险警报终于解除。
　　“你干嘛把我藏起来？”
　　水缸中的八爪鱼生气地看着玻璃缸外的孟小绿。
　　孟小绿则是耸耸肩，“不然放你出去吓人？”
　　八爪鱼不服气地说：“吓人？你是说我长得吓人？你再睁大眼睛看看，明明我老婆那么喜欢我，刚刚都还愿意和我亲嘴呢。”
　　孟小绿：“……哥你是认真的吗？”
　　刚好，去买章鱼粮的孟小黑和孟小蓝回来了。
　　孟小蓝叼着棒棒糖，蹦蹦跳跳地来到孟小绿面前，把东西递了出去，“喏，大哥的食物。”
　　孟小绿把饲料丢进鱼缸，因为是专门喂章鱼的，所以金鱼们都很知趣地游开。
　　“你们就给我吃这？”
　　“拜托，哥你现在是章鱼，肯定是海里的食物啊。你这小嘴巴，肯定啃不动鸡腿啊。”
　　孟小章鱼塘：“……”你礼貌吗？
　　半个小时后，姜盐端着菜走出了厨房，他在餐座前坐下后才想起了被自己忘记的事情。
　　“孟糖呢？”他差点把人家姑娘给忘了。
　　姜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就算是上班，这会儿也到点了。
　　孟小绿显然也忘记大哥女装的身份了，神情立即紧张起来，咳嗽一声，说：“她、她出去了，等会儿回来。”
　　“可是都这么晚了。”姜盐瞥了眼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不溜秋一片，他有些担心，担心那个姑娘会不会遇到危险，“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孟小绿抬头盯了眼鱼缸，若有所思地说：“好像出去很久了，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
　　“叮，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机械女声从听筒传来，这无疑加重了姜盐心中的忧虑，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
　　姜盐走后，大厅里安静的氛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小绿，我们大哥不是在鱼缸里吗？”
　　单纯的孟小蓝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珠子，脑袋是迷茫地望向孟小绿的，身体却幻化出了几根触手，沿着桌底扒拉上餐桌，打劫似的把桌上的食物一洗而空。
　　孟小黑眯了眯眼，也幻化出触手，从孟小蓝的触手里抢走食物，重新放回盘里。
　　“小黑你干嘛？！”
　　孟小蓝弱弱地抱着自己的小触手们，泪眼汪汪地说：“人家只是饿了嘛……”
　　孟小黑脸色不变，“等姜盐一起回来吃。”
　　“行了你们别说了。”孟小绿及时制止即将发生冲突的两人，转移话题说，“先想想办法怎么把大哥恢复原样吧，不然大哥就要露馅了。”
　　孟小黑眼皮不抬，“大哥自己做的蠢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话音一落，不远处电视机上的金鱼缸发出砰砰的撞击声，餐桌边的三人纷纷投出视线，发现是大哥在撞玻璃。
　　虽然大哥变成了一只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小章鱼，但气势还是很锐利的。
　　隔着玻璃，三人听到大哥孟塘生气的声音，“你们几个小崽子，在那里嘀咕什么呢？我老婆怎么走了？是不是你们把他气走了？”
　　因为水中传音效果不好，所以孟塘并没有听到餐桌边几人的对话。
　　孟小绿轻叹着摇了摇脑袋，走过去把大哥从鱼缸里捞了出来。同一时间，孟小蓝听话地用水盆子重新接了水，递给孟小绿。
　　孟小绿把大哥从鱼缸里捞起来放进盆里，接着又把水盆放桌上。
　　水盆里的八爪鱼看着三个弟弟纷纷投来围观的视线，心有不妙，警惕道：“你们干什么？”


第074章 疯狂触手-13
　　“哥, 我们在想办法帮你恢复人形。”
　　“哦。那你们快点想吧。”
　　八爪鱼幻化人形需要一点能量，而孟塘因为打了个镇定剂的原因，能量被抑制了, 此刻镇定剂效果还没消去，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
　　“对了, 信息素不是也能用来恢复能量吗？”孟小蓝难得动了脑子，撕开棒棒糖包装袋边舔边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起这件事。”作为三人之中智商担当的孟小绿突然道，看着水缸里的八爪鱼说, “过多的信息素会让章鱼失控，但只要适量的就好了。”
　　“可是问题来了，大哥需要的是姜盐的信息素，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让大哥和姜盐贴贴。”孟小绿继续说。
　　金鱼缸的小章鱼孟塘还在吐泡泡，它拨动着海草般的触手, 把整个粉红的身躯贴在玻璃上, 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玻璃外是世界。
　　“大哥怎么呆住了？”孟小蓝舔着棒棒糖说。
　　“你才呆。”章鱼突然道, “我只是在思考怎么以现在这副模样和老婆贴贴。”
　　“要不我们再瞒一会儿, 你晚上趁着姜盐睡着了, 就可以偷偷去贴贴了。”
　　“有道理。”
　　几小时后, 夜晚降临。
　　朦胧月光落进房间，姜盐看着空荡荡的床铺，那是他腾给孟糖姑娘睡的。
　　他出去了一趟, 找了许久也不见她, 直到孟小绿打来电话，说孟糖姑娘回老家了, 今晚不回来。
　　姜盐揉了揉眉心，他有些说不清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了, 虽然一开始是她先表白的，可现在她走了竟也舍不得留给电话给他，反而是让三个小孩转交消息。
　　其实也说得过去，他隐瞒了自己的工作，对她也毫无披露，这段关系是迟早要散的。
　　清凉的风从耳边吹过，姜盐没关窗户，把床重新理了理，然后他躺在了床边的地铺，带着一些思绪闭上了眼睛。
　　等这次风波过去之后，就和她提分手、再道个歉吧。
　　姜盐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间里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微弱的光线里，一只肉粉色的小章鱼踩着地板，缓缓地向地面上的青年靠近。
　　小章鱼刚从水盆里出来，拖着湿漉漉的身躯，身上的水滴溅了一路，在房间里的地板上洇出一条很长的水痕。
　　它动作很轻，却很灵活，宛如一条暗夜里猎捕猎物的蛇，很快来到了目标身边。
　　老婆，嘿嘿嘿……
　　斯哈斯哈……
　　小章鱼抬起一根触手，把姜盐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角，紧接着，它一脸贪婪地钻了进去，扑在青年裸露在外的半块白皙的肌肤。
　　它狠狠地贴了上去，深吸一口气，来自青年身上独特的味道灌入它的呼吸道，蛊般让它十分上瘾，浑身的触手都麻软了。
　　与此同时，小章鱼察觉到一股源源不断的能量正灌入体内，它的身体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开始膨胀、壮大。
　　之前是因为缺乏能量而变得脆弱与弱小，现在能量回来了，它又充满了力气，触手们在这股能量的驱使下重新恢复了它们原有的大小。
　　很快，房间的墙壁上被月光投射下一片巨大的阴影，而阴影还在扩大，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不停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着，转瞬间阴影就吞掉了整面墙壁。
　　一只巨大的深海怪物出现在了房间里，它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房间，好些触手因为塞不下了还掉出了窗外。
　　好在姜盐这套房在偏僻地区，不然就能随机吓死一个过路人了。
　　“嘶嘶……”
　　此刻，这头巨大的章鱼怪物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身下的青年，青年仍在熟睡，或许是白日里的事情让他太过于操劳，他已经很累了，毫无察觉周围环境的异样。
　　“嘶嘶……”
　　古怪的声音从章鱼的口中发出，它把自己的兽形毫无隐晦地暴露在姜盐面前。其实在大多数时候，完全暴露本体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妖怪很难死，指的是它们伪装后的皮囊。但如果是本体，它们也很脆弱的。除了是自己早已认定的爱人，否则妖怪们是不会轻易显露出自己的原形。
　　“老哥，你这副面孔真的好丑陋，你不怕姜盐突然醒来，把你直接砍死吗？”
　　孟小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放门口，他抱着肩淡淡地看着自家老哥一副痴汉的模样，“既然恢复了，就赶紧变回大姐姐吧，我看姜盐挺担忧你的。”
　　“嘶嘶……”
　　下一秒，房间里的巨物瞬间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个“娇弱”的姑娘。
　　孟糖，或者说是孟塘，“她”轻而易举地把地上的姜盐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的那种，就是一个“女孩子”抱着一个大男人这幅画面，多少有些奇怪。
　　目睹这一切的孟小绿眼皮跳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孟塘抱着姜盐往大床走，“抱他上床啊。”
　　孟小绿一惊，脸色突然红了起来，把视线狠狠一挪，挪到别的地方，“这、这么快，可是姜盐还睡着的，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孟塘不明所以，“我和我老婆睡觉，怎么就趁人之危了？”
　　孟小绿语气颤抖，“哥你你你……算了，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也管不了。”
　　临走前，孟小绿留下最后一句话，“哥你好自为之吧，做完后必须得对人家负责。”
　　门被紧紧关上，孟塘轻手轻脚把姜盐放进被窝后，一头雾水地盯了眼门口，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负责？他的老婆他当然要负责啊。
　　好啦好啦，现在一切就绪，终于可以和老婆美美地睡一觉了。
　　孟塘弯了弯眼睛，显得很兴奋，便迫不及待地躺进了被子里，大手一挥，一把揽过姜盐的腰。
　　他抬头亲了亲姜盐的脸颊，甜蜜蜜地道：“老婆晚安好梦。”
　　“唔。”
　　睡梦里的姜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隐隐约约觉得身上一重，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呼吸都有些困难。
　　实际上，只是孟塘对着他酱酱酿酿，明明掏出来比他还大，却摆出小鸟依人的模样往他怀里钻。
　　另一边，孟小绿刚出房间，一个疑问就跃上了脑袋。
　　话说，老哥应该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呢？
　　***
　　翌日，姜盐是被热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怀里躺着个人，这把姜盐吓了一大跳，一个不注意就把怀里的人掀翻下了床。
　　“哎呦。”
　　孟塘捂着脑袋醒来，戏精似的用一双含着泪雾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愣在床上的姜盐，嘴里可怜巴巴地说：“老公～你摔得人家好疼啊～”
　　姜盐缓了好几分钟，才彻底从惊诧中清醒过来，他有些怪异地问：“小绿说你回老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塘拖着腮，“因为走到一半，人家特别想你了，所以就没回去了。”
　　“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却把我掀到地上，哥哥你可真无情啊。”
　　一会儿哥哥，一会儿老公的，给姜盐整得很懵逼。
　　看着姜盐迷茫至极的样子，孟塘不禁笑了下，“算啦，不逗你了，你亲我一口就算原谅你了。”
　　不等姜盐反应，孟塘就已经把脸颊凑到了姜盐嘴边，“亲这里就好了。”
　　姜盐看着突然贴近的脑袋，心中又是一吓，迟迟没有动作。
　　“为什么还不亲，还是说你想亲我嘴巴？”
　　孟塘忽然说，急着就听姜盐急忙忙地接道，“不是，就是有点、有点突然。”
　　“可是我们都在交往了，还睡了一张床，难道连亲亲都不可以吗？”孟塘歪了歪脑袋，忽地露出大彻大悟的表情，拖长调子，“哦——，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啊，没事我也是，不用害羞啦。”
　　其实也不算是第一次谈恋爱，如果算上之前梦境里的那些经历。
　　姜盐幽微叹息一声，最后还是主动亲了一口孟塘。
　　被老婆主动亲了的孟塘心中狂喜，明面上却摆出平淡的表情，风轻云淡地说：“这种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的，你要习惯啊。”
　　“嗯……嗯？”
　　“叩叩——”房门被人敲响，门外传来孟小绿的声音，“你们醒了吗？”
　　“醒了，我们马上出来。”姜盐回。
　　“没事，你们慢点也没事，注意身体啊。”孟小绿说。
　　姜盐：“嗯？”怎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一起出去吧。”
　　孟塘用餍足的表情平静的语气说道。
　　“馒头来了。”
　　大厅，阳光不骄不躁，细细密密地透窗而入，将餐座前五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姜盐一人给盛了一个馒头，随后坐下。
　　电视机里的动画片还在播放，只有孟小蓝全神贯注地看。
　　吃早饭过程中，孟小绿忽然说：“姜盐哥，今天是周末诶。”
　　“怎么了吗？”
　　“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孟小绿边说，边悄悄用胳膊碰了碰孟小蓝，“我们算是重组家庭吧？要不一起出去增进增进一下感情？”
　　孟小绿说完，孟小蓝迅速领会，接过话茬，“就是啊姜盐哥哥，你现在是我们的母亲，母亲应该和孩子有更多的相处才是啊。”
　　增进感情……老板也确实提过这点。
　　姜盐看了眼孟塘，孟塘只笑眯眯地回看着他，“也行。”
　　正好纠正一下三个孩子们怪异的称呼。


第075章 疯狂触手-14
　　“游……游乐场？”
　　“是呀, 传说中的约会圣地之一。”
　　“约会？”
　　云彩涌动的蓝天下，姜盐略微疑惑地看着孟小绿，后者则是惊慌了一秒, 立即改口道，“没有没有, 你听错了，是培养亲子关系。”
　　孟小绿的视线在姜盐和孟塘身上来回流转了一圈，目光一瞥，指向不远处售卖棉花糖的地方, “小蓝，你不是很喜欢吃棉花糖吗？”
　　孟小蓝把手指从嘴巴里抽出，眼睛亮了亮，立即道：“妈咪！我要吃！”
　　姜盐见状，“可以买, 但有一件事情。我是个男性, 请不要再以妈咪这个词语称呼我了。”
　　“好的妈咪。”
　　姜盐：“……”
　　“害, 小孩子而已, 他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一旁, 孟塘无所谓地安抚着姜盐。
　　姜盐揉了揉眉心, “就是因为还小，所以要好好纠正。”
　　然而，三个孩子还是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甚至买完棉花糖之后, 三个孩子就不知所踪了。
　　“他们跑哪儿去了？”
　　游乐场里人山人海, 哪里还看得见三个小孩的身影。
　　“没事，不会丢的。”孟塘抱着姜盐的胳膊, 小鸟依人地说，“反倒是我, 我是很容易走丢的，你要好好拉着我。”
　　姜盐微微一怔，盯了眼身边的人，这时他才意识到，这姑娘怎么越来越高了。
　　“你……是不是长高了？”
　　“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孟塘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下长发，“最近吃的是比较多。”
　　“诶对了，我们去玩鬼屋吧？”孟塘调转话题，“感觉挺刺激。”
　　姜盐深深地看了眼孟塘，“我以为你们女孩子会比较怕鬼屋这个项目的。”
　　孟塘眨了下眼睛，“那我可能是属于那种独特一点的女孩子？”
　　十分钟后，姜盐买完票和孟塘一起走进了鬼屋。
　　一进鬼屋就有股阴冷的风吹了过来，孟塘有些瑟瑟发抖地抱紧姜盐的胳膊。
　　姜盐淡淡地说：“还是怕了？”
　　孟塘“嘤嘤嘤”道：“里面怪渗人的。”
　　“放心，没鬼。”姜盐安抚。
　　就算有鬼，他这一行就是专门斩妖除魔的，属于专业对口了。
　　“嗷嗷呜～”
　　一阵鬼叫从漆黑的走廊传来，嘶力竭的，像是一台破旧的录音机。
　　“好可怕啊。”孟塘颤抖地说。
　　姜盐微微叹息，“别怕，我在。”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黑漆漆的走廊突然一亮一闪起来，把走廊里两人的脸照得时明时暗，更显可怖。
　　“嗷嗷呜～”
　　不知道为什么，姜盐总觉得走廊里的鬼叫有些耳熟。
　　正当他准备细想时，孟塘的惊叫打破了他的思绪，姜盐转头，只见孟塘颤颤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前方，唇齿打颤地说，“那、那里，有个穿红裙子的人！”
　　等姜盐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应该是工作人员假扮的。”
　　“我还是好害怕。”
　　“那我们掉头回去？”
　　孟塘摇了摇头，“老公，要不你去看看？”
　　“我？”姜盐指了指自己，有些困惑。
　　孟塘点了点头，“我就待在这里等你。”
　　姜盐迟疑了一下，还是道：“那行。”
　　于是，姜盐一路顺畅地走了过去，发现走廊尽头是死路，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里是个封闭空间啊。”
　　姜盐喃喃着，然后掉头回去，走了很久，却没有发现孟塘。
　　不是说在这里等我吗？
　　姜盐几乎走到了楼梯口，这里是他们来时的路，仍然没有看见孟塘。
　　难道是她太害怕所以就先走了？
　　姜盐往入口处走，见到门口的工作人员，询问道：“刚刚有没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生出来过？”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没有啊。”
　　嗯？她没出来？
　　姜盐又掉头回去。
　　一楼没有，他直接去了二楼。
　　二楼还没来过，刚踏上走廊，天花板上摇曳着昏黄的灯光，姜盐整张脸沉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勾勒出柔美的神态。
　　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墙壁里有小虫子在爬，又像有人用指甲从墙面划过，扰得耳膜有些难受。
　　姜盐忍耐着，继续往前走，同时喊道：“孟塘？你在这里吗？”
　　回应他的只有回声。
　　这时，姜盐有些担忧起这里不会真的藏着鬼吧。
　　毕竟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着妖魔鬼怪的。
　　姜盐脑门发疼，突然间，耳边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加快了节奏，像是在由远及近的移动着。
　　最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姜盐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识看向了两边的墙壁，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幻觉，面前的墙皮似乎在震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般。
　　直觉告诉他应该尽早离开，但想到孟塘可能还在这里，他并没有选择走，而是摸了摸裤腰上的麻醉枪，他把手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抽出瞄准。
　　然而，姜盐目不转睛地盯着墙壁，盯了很久，也不见里面有什么新的动静。
　　持续性的安静让姜盐稍微放松了警惕。
　　兴许是错觉。
　　这口气还没有吐完，姜盐倏地感到脚踝一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
　　姜盐怔愣在原地，身躯僵硬。
　　那东西是个生命体，围绕着他的脚踝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触感……有些像蛇。
　　可是姜盐并没有感觉到蛇的牙齿，反而觉得这蛇皮有些崎岖不平，凸凹不一。
　　姜盐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将腰间的麻醉枪抽出，然而下一秒，一件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无数的“蛇”突然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失去了堤口的洪水，朝他蜂拥而来，将他的手、腰、脚…等纤细的部分缠绕起来。
　　手里的麻醉枪“啪”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很快融入近乎淹没了整个走廊的“蛇堆”里，消失不见。
　　这时，姜盐也终于看清了偷袭者的面貌，那不是蛇，更像是——只有在恐怖电影里才看见过的触手，犹如盘枝错节的树藤，又粗又长。
　　姜盐背脊都僵硬了，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廊里这诡异的景象，同时被迫感受着它们对自己的肉躯上所施以的压力。
　　果真……有怪物啊。
　　姜盐无法动弹，因为他几乎被触手们钉住了手脚，那些触手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摸索、移动，甚至有的竟然掀开了他的衬衣，滑入更深的地方。
　　这一举一动，像极了凌……辱。
　　不过他是个男性，对于这些还能容忍。眼下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姜盐咬了咬牙，问：“还有个女生，也是你们抓的吗？”
　　说到这里，他明显感受到这些触手有那么几秒钟的凝固，像是能听懂他的话，还产生了那么几秒的思考。
　　姜盐喉头微颤，继续问：“她在哪？”
　　片刻，一道有些空灵的声音从墙壁里渗透出来，“她……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毕竟一开始他说过要保护好她。
　　“如果她是个怪物呢？”
　　姜盐一怔，没想到这个声音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会喜欢上一个怪物吗？”
　　姜盐沉默了。
　　面对他的沉默，触手的主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紧接着，一阵诡异的笑容在走廊里此起彼伏地响着。
　　“她，还好吗？”
　　姜盐忽然开口，笑声戛然而止。
　　“既然不喜欢她，还问这些做什么？”
　　姜盐闭了闭眼，嘴唇微张：“如果她真的是怪物，也没关系，她是个好姑娘，所以无论她是什么，我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如果她和你想象中的差别很大呢？”
　　“你是指什么？她的性格？”姜盐回忆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笑容，“刚见到她时，以为她是个有点傻的姑娘，后来发现，还是挺可爱的。”
　　“如果她一直在骗你呢？”
　　“骗我？我有什么好骗的。”
　　“我是说，如果她……其实是个男的呢？”
　　姜盐的笑容在嘴角凝固，“这……不应该吧？”
　　“看吧，你就是个变心的人，是个男人你就不喜欢了。”
　　不知道怎么的，姜盐竟然从这触手怪物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醋意。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姜盐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脑子有根筋不对劲，竟然和一只触手怪物聊起天来了，“拜托，我也是男性，突然间又喜欢一个男性，这才很奇怪的好吧？”
　　触手怪物突然扭扭捏捏道：“现在这个社会很包容的。”
　　“……”姜盐哽咽了一下，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你猜？”
　　“……那行吧，我走了。”
　　姜盐故意说，趁着触手怪物松懈的间隙，挣脱开来。
　　但他没有逃离，而是迅速捡起落在地上的麻醉枪，抬起瞄准向其中一只触手射去。
　　正中目标。
　　触手触电似的迅速收回，姜盐一路追踪，最后发现这些触手全部被回收到了一个半敞着的漆黑房间里。
　　直觉告诉姜盐，她应该也在里面。
　　那只触手受了伤，姜盐提起胆子，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孟糖？”
　　姜盐试探性地喊，很快，里面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别怕，我来了。”
　　姜盐朝着呼吸声慢慢靠近，同时警惕着四周的状况，防止触手怪的突然偷袭。
　　很快，他找到了她……或者说是，他。
　　凭借房间里唯一窗户的微光，姜盐发现角落里坐着的不是孟糖，而是一个十分眼熟的男性。
　　“你是谁？”
　　角落里虚弱的男人动了动，缓缓抬起头，用那张英俊的面孔朝来人虚虚地笑了笑，“我是你的孟糖啊。”
　　姜盐：“……”
　　这人分明是几天前那个闹鬼小区里的局面啊。
　　好像是叫……孟塘来着。
　　可此塘非彼糖。
　　等等。
　　姜盐想到先前那只触手怪物的话，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
　　那人露出受伤的表情，“我没有骗你啊，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那个孟塘啊。”
　　“你是个男人。”
　　那人没有反驳，“性别不重要。”
　　“那你装女生干什么？”
　　那人理所应当，“这不是怕你突然想要个孩子了，我这个身份也能方便点啊。”
　　姜盐迷惑地眯了眯眼，“……你能生？”
　　那人微微一笑，“当然……是你生了。”


第076章 疯狂触手-15
　　姜盐冷了脸,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走了。”
　　刚转身迈出一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做什么？”
　　“老婆, 我受伤了诶。”
　　姜盐：“……谁是你老婆。”
　　“你呀。”坐在地上的男人眨了眨眼，“还是说, 你还是喜欢我叫你老公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姜盐毫不客气，“有病。”
　　“好吧，之前是我不对，不应该隐瞒性别。”孟塘手腕稍一用力, 把猝不及防的姜盐拉了下来，姜盐猛地跌倒在孟塘怀里，整个脸抵在了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孟塘把姜盐牢牢固在身上，用手沿着姜盐的背脊往下摸，“老婆, 我错了, 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姜盐咬牙切齿, “放开我！”
　　“不放。”孟塘小孩子气般地说, “除非你原谅我。”
　　“你除了隐瞒性别, 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嗯, 好吧，还真有。”孟塘作思考状，“其实我不是人。”
　　不对, 怎么感觉在自己骂自己。
　　孟塘继续说：“我大概是一个喜欢你的怪物吧？或者妖怪？野兽？”
　　“你为什么喜欢我？”
　　孟塘耸耸肩, “我说这是命中注定，你信吗？”
　　姜盐：“……”
　　“回家吧, 回家后我慢慢给你说。”
　　孟塘说罢，直接把姜盐硬扛到背上, 头也不回往外走。
　　“你干什么？”姜盐挣扎，却被孟塘拍了拍屁*股，一道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别乱动。”
　　姜盐脸色胀红，“你把我当什么了？”
　　只听某人无耻道，“当老婆啊。”
　　姜盐极力压下心中怒火，“外面很多人。”
　　孟塘脚步微微一顿，茅塞顿开，“哦，差点忘了，你喜欢低调。”
　　姜盐喉咙一哽，“……”你究竟听懂我的意思了没。
　　然而下一秒，只见孟塘带着姜盐一路哒哒哒地直奔楼顶。
　　此时天空大亮，姜盐下意识眯了眯眼。
　　从楼顶往外看，远处人山人海，孟塘就这样抱着姜盐停在离天台边缘不远的地方。
　　姜盐有些不解，“你一直站在这里干什么？”
　　这画面……难不成想跳楼？
　　“我在等一个时机。”孟塘说。
　　姜盐脱口而出，“然后跳楼？”
　　孟塘听了气得笑出声来，“我就算要跳，也不会拉着你一起啊。”
　　姜盐刚缓了一口气，就听孟塘继续说，“不对……你说对了。”
　　“？？？”
　　蓦地，乌云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原本明亮的天空一口吞掉，冷空气沿着地平线刮来，雨势由小变大，很快清空了游乐园里的游客们。
　　“下雨了？”姜盐感到十分意外。
　　孟塘一脸轻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还十分体贴地脱下外套给怀里的姜盐盖上。
　　当然，这个行为是他召唤的触手完成的，姜盐由于还在惊讶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所以并没有特别留意这衣服是怎么搭在自己身上的。
　　“回家喽。”
　　随着一道低沉的笑声，只见孟塘抱着美人用“凌空微步”在各个高楼大厦之间来回窜动，速度之快，所以无需担心明天会上新闻头条。
　　而这一趟回家的路程，姜盐终于看清了孟塘的物种——
　　一只八爪章鱼。
　　“——走廊里的那些触手是你的？”
　　等姜盐反应过来，问出这句话时，孟塘已经带他回到了家里。
　　屋里，灯光摇曳，两个大人三个小孩在桌前对峙着，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姜盐护着三个小孩，防备性地看着桌对面的孟塘，“现在回答之前的问题。”
　　孟塘心想反正已经暴露，索性直接放出蠢蠢欲动的触手们，不过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只放了几根温顺的出来，以避免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暴乱！
　　“哦，我想想啊。”孟塘低头抚摸着粉红的小触手，无意间抬头见姜盐也盯着他的触手，便很热情地递出去一根，“想摸摸吗？”
　　面对突然逼近的触手，姜盐浑身一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不久前在鬼屋的走廊里，被这些触手们肆意玩弄的画面。
　　一想到这些触手的主人就是这个……假扮女生的恶劣雄性怪物，姜盐感到嫌恶至极，手比思想还快地抄起一旁的书本，硬生生往孟塘递过来的触手身上砸了下去。
　　触手是孟塘的思想分身，所以小触手感受到了疼痛，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缩了回去，缩到爹地的怀抱里。
　　小触手在孟塘的怀里蜷缩成一团，看上去可怜极了，孟塘无奈叹息，只能抚摸以示安慰，“妈咪并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有一点误会，别难过。”
　　小触手：QAQ。
　　姜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用一副很白痴的眼神看着孟塘和一根触手说话。
　　果然，怪物的思想很难懂。
　　姜盐怕带坏小孩，让三个小孩先回房间。
　　叼棒棒糖的孟小蓝走前，还义正言辞地对孟塘说：“你个假扮人类的坏触手，不许欺负姜盐哥哥！”
　　孟塘：“……”究竟谁才是你哥？
　　孟小蓝无视亲哥的表情，和其余两个小弟一起回了房间。
　　现在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人一怪。
　　被姜盐快盯出火了的孟塘心虚地挠了挠头，“话说我们说到哪里来了。”
　　姜盐平静道：“你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
　　孟塘纠正：“是接近你，我对三个小孩可不感兴趣。”
　　姜盐深吸一口气，“你走吧。”
　　孟塘卖惨：“我无家可归。”
　　姜盐：“你们妖怪不都是四处为家吗？”
　　“可是我们已经这种关系了，你赶我走不好吧？”孟塘可怜巴巴地眨眼睛。
　　姜盐一怔，随后冷冷笑道，“我是和一个叫孟糖的姑娘谈恋爱，而不是和一个叫孟塘的男人。”
　　“那很简单，我女装回去不就好了。”孟塘云淡风轻地说。
　　姜盐觉得这触手怪物傻了吧唧的，仔细观察了一下，又感觉他不像个坏的，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他的工作任务是抓捕坏妖，眼前这个没做过坏事的，理论上就不归他管了。
　　可是又害怕把他放出去，这家伙心生怨念开始为非作歹。
　　姜盐冷静下来琢磨了一下，之前在鬼屋里和这触手交过手，实力在他之上，甚至比之前抓过的怪物都强，一旦这家伙惹是生非，怕是不好对付。
　　再三斟酌，姜盐最后说：“行，你留下。”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孟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身上的触手们也兴奋地挥舞了起来，像是跳舞的藤蔓，其中一根舞着舞着差点贴到了姜盐的脸上。
　　姜盐及时把触手推开，冷淡道：“但我们约法三章。”
　　孟塘乖狗狗般地点头：“你说。”
　　“第一：晚上你睡地板。”
　　“好～”
　　“第二：不许吓着孩子们。”
　　“……又不是亲生的，干嘛那么照顾他们。”
　　孟塘的碎碎念被姜盐发现，立即一个冷刃扫过去，某个浑身长满触手的男人立即闭了嘴。
　　姜盐这才接着说：“第三……还没想好，之后再说。”
　　“老婆大人真是一如既往地心善啊。”
　　“不许叫老婆！”
　　“演戏就要演全嘛。”孟塘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笑着说。
　　姜盐依旧冷淡，“谁和你演戏了。”
　　“嗯？不是演戏？”脑回路新奇的触手怪惊喜道，“那你就是我的真老婆了？”
　　姜盐头疼地揉眼，“不可理喻。”
　　话音一落，他就被一根触手“亲”了一下，脸颊一侧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姜盐微微睁大眼睛，反应过来时那根触手已经害羞地逃走了，逃回了爹地的怀抱里。
　　“你管好你的触手！”姜盐隐隐发怒地说。
　　孟塘郑重地点了点头，却趁姜盐不注意时，悄悄地给那根小触手说了句，“干得好。”
　　小触手蜷缩起触手尖儿，捂住自己不存在的眼睛，一脸羞怯。
　　晚饭过后的房间里，重新回到大床的姜盐舒舒服服地躺着，他背对着打地铺的孟塘侧躺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老板给他发了新消息，问他和女朋友相处怎么样。
　　姜盐在输入区停顿了许久，才强硬地打出字：
　　还行。
　　[老板：那就好，明天回来上班吧，有个重要的新任务交给你。]
　　姜盐：……
　　突然间就觉得约会也挺好的。
　　姜盐对着手机屏幕叹气，身后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老婆，地板好硬啊。”
　　“你不是挺多触手的吗？多召唤出来几根垫着不就好了。”
　　孟塘幽幽地道：“多了怕你承受不住。”
　　姜盐不甚理解：“……和我有什么关系？”
　　孟塘谜语人：“没什么。”
　　姜盐也懒得追问，只说：“早点睡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那我呢？”
　　孟塘拖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床上那抹漂亮的侧影。
　　姜盐转过了身体，对上孟塘的视线，“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自己的事情？”孟塘露出迷茫的表情。
　　姜盐问：“你没认识我之前都在做些什么？”
　　孟塘一时语塞，“呃……”跟踪你，偷窥你……
　　说出来好像会被当作变态。
　　姜盐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继续问：“你想什么呢？不会做些不好的事情吧？”
　　“当然没有。”孟塘一口否定。
　　“那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孟塘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编了个看起来很合理的理由，“我在搬砖。”
　　姜盐幽幽地看了眼从孟塘被窝里延展出来的几根触手，忽地说：“那应该效率挺高，挺赚钱的吧。”
　　孟塘不懂姜盐在说什么，反正触手们监视起来是挺方便的，就是太能吃了，容易饿，于是他缓缓道，“也就……还行吧。”
　　“行了，我困了，早点睡。”
　　姜盐很快又翻过身，把背部朝向孟塘。
　　孟塘盯着床上人发呆。
　　老婆困了。
　　可是他……现在好饿好饿。
　　想吃点什么。


第077章 疯狂触手-16
　　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孟塘唉声叹气，眼睛却一直骨碌碌地望着床上那个漂亮的人影。
　　身上的触手们也饿得蠢蠢欲动，纷纷舞在他面前, 想表现出存在感来暗示些什么。
　　“嘶嘶…嘶嘶…”
　　“别叫了，你们主人我也还饿着。”
　　孟塘歪了歪头, 若有所思地看着睡着的姜盐。
　　身上的触手已经先过他的思考，迫不及待地往床上“咻”的飞去，就在即将啵上那张漂亮的面颊时，被人狠狠一拽, 使触手们接下来的举动僵硬在半空中。
　　触手们有些不满地耷拉着，如同焉了的长藤，变得软趴趴的。
　　“你们吃了我吃什么？”孟塘愤然道，“都给我回来，不许你们吃那么好的, 水缸里有水你们自己喝去。”
　　如果不是触手们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现在大概率会想把这些触手扯下来, 只有下自己一个本体和亲亲老婆共处一室。
　　孟塘从地板上站起来, 朝床上的人儿走去。
　　细微的呼吸穿进耳朵, 孟塘俯下身, 靠近姜盐，小声呢喃：“老婆，我可以亲你吗？”
　　无人应答。
　　那就是默许了。
　　孟塘愉悦地勾了下嘴角, 低头, 印上那张红润的唇。
　　闭着眼的姜盐被蚊子叮了似的，有点不太舒服的动了动, 未曾料想，他这一举动让某个怪家伙野性大发。
　　……
　　翌日, 洗漱间内，姜盐沉默地看着镜子，镜面映出他的脸，也将他脖颈两侧的红痕、以及红肿的嘴唇展现得淋漓尽致。
　　姜盐面无表情地摸着自己的唇瓣，片刻，有人跟着进了洗漱间，回头一看，发现孟塘正懒散地靠在墙壁上。
　　“怎么了？”孟塘见他脸色不太好，便体贴地问了句。
　　姜盐指了指自己的唇，不咸不淡地问：“你知道是什么回事吗？”
　　孟塘露出惊讶的表情，“咦，你是不是晚上背着我偷偷吃辣条了？”
　　姜盐冷了脸，“滚。”
　　孟塘兴奋了。
　　姜盐一愣，“你有病啊？”
　　孟塘喉咙一哽，惭愧道：“好吧被你发现了，我在晚上特别容易饿，还患有梦游症，所以睡着后经常会不受控制地去找吃的。”
　　“所以你的嘴唇可能是我咬的。”
　　姜盐一脸震惊，一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坦诚，二是惊觉这人的脸皮是真厚。
　　“所以你就大晚上啃我？”
　　姜盐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了，只瞪着两个漂亮的眼珠。
　　“这个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叫你太好吃了。”
　　孟塘边说边朝姜盐走，吓得姜盐本能地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抵在洗漱台坚硬的边缘。
　　姜盐一脸防备地看着他，手下意识的想去摸麻醉枪，结果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衣，衣服没兜摸了个空。他只好紧紧盯着不断逼近的人，“你觉得这话我会信吗？我们都一起睡……”觉得话没对，姜盐重新改口，“我们都一起待了好几个晚上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
　　孟塘一本正经地说：“可能是我白天吃饱了，晚上没饿就没梦游了。”
　　姜盐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时，孟塘又接着说，“也有可能是你之前没发现？”
　　“……”姜盐欲言又止，“你倒是挺坦诚。”
　　“滴滴滴——”
　　卧室里传来手机闹钟的声音，这是姜盐专门用来提醒出门的。
　　姜盐无奈地抓了一把头发，走出浴室时微微瞪了眼孟塘，“我要去上班了，这件事回来再说。”
　　“注意安全呀，老婆。”孟塘波澜不惊地朝他微笑，“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
　　姜盐眼皮狠狠一跳，头也不回地离开。
　　半个小时后。
　　办公室，姜盐站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下，老板坐在里面，推了推眼镜，抬头看了过来，视线却在触及到姜盐嘴唇和脖颈处时一怔，随后笑了笑，“看来进展不错啊。”
　　姜盐轻描淡写“嗯”了声，“老板，你说有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是什么？”
　　“哦，是这样的。”老板拿出一张报纸，递给姜盐，在青年阅读时他接着说，“前些天A广场发生数起抢劫事件，根据目击人所述，这是一起团伙作案，抢劫的都是非人类。”
　　报纸中央有一张图片，图片上是几个戴了眼罩和口罩的抢劫犯，看得出来，这些抢劫犯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可他们怪异的身体早已把他们暴露了。
　　“他们抢的什么？”姜盐问。
　　老板淡淡道：“糖。”
　　“哦……嗯？”姜盐略微惊讶，“还有呢。”
　　老板又说：“巧克力等等所有甜的食物，都被他们洗劫而空，尤其是开甜点铺的。”
　　“……啊？”姜盐表情复杂，“真是不懂他们的想法啊。”
　　“对了，根据目击人所述，这是这群抢劫犯逃离的大致位置。”老板指了指地图上的某处，“在一栋大楼里，说起来挺巧，就是你之前晕倒过的那栋大楼，这次还是你和小李去勘察。”
　　“行。”
　　……
　　浓郁的阳光里，姜盐和小李坐在出租车后排，驾驶位上的司机边看反光镜边说：“我好像是第二次搭载你们。”
　　小李闻言，也去瞅了眼司机，很快露出惊讶的表情，“哟，还真是。”
　　司机看着正在开往的目的地，说：“这个地方，我记得上次就是在这个地方搭的你们。”
　　“是，你没记错。”小李自来熟地搭话，一脸笑嘻嘻的，“这次我们要回这栋楼办个事情。”
　　司机脸上掺着些许担忧，“可是我听说这栋楼有点诡异啊，小伙子你们这是准备去冒险吗？还是谨慎为好啊。”
　　“哈哈，放心司机。”小李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姜盐，接着倾身神秘兮兮地跟司机说悄悄话，“看到我身边这个哥们没？”
　　司机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打量了几眼正侧头看向车窗外的姜盐，啧啧称赞道：“这小哥挺漂亮的，是去拍戏的么？”
　　“NONONO。”小李矢口否决，“这哥们可不是个花瓶，他很能打的。”
　　“所以你们这是去拍武打片喽？”
　　小李笑着说：“也差不多。”
　　司机和小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姜盐自动屏蔽，只安静地看着窗外。
　　“到了。”
　　“谢了师傅。”
　　转眼间，两人又回到了熟悉的大楼。
　　明明来时天气风和日丽，可一站在这栋大楼下，就有股冷气朝两人袭来，刮在脸上生疼。
　　小李褪下在车上和司机聊天时的笑颜，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胆战心惊起来，此刻正瑟瑟发抖地抱着姜盐的胳膊，“哥我害怕。”
　　姜盐抖了抖胳膊，却发现这人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样也抖不开。
　　“里面没鬼。”
　　小李缓了口气，直到耳边又传来，“只是有一群非人类怪物而已。”
　　“等等，你、你说什么？”小李眼睛睁得溜圆，“哈？一群？”
　　“那哥，待会儿有危险我先跑。”
　　“？”
　　“我跑得快，好叫救援。”
　　“……”
　　姜盐无以言表，只能叹息道：“进去看看吧。”
　　小李缩在姜盐后面，耗子似的悄悄跟了上去。
　　时隔好些日，再次回到大楼，楼内装潢依旧腐朽，可要比第一次来时干净了许多，像是这段时间有人住过，所以刻意去做了打扫。
　　小李也察觉了这点异样，动了动鼻子，嗅了几下，“哥，我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啊。”
　　“楼上有东西。”姜盐言简意赅地说。
　　“啊？”小李惊诧一秒，赞叹道，“哥你真厉害，这都能察觉到。”
　　姜盐停下脚步，“那些东西正看着我们呢，能不知道吗？”
　　话音刚落，小李僵硬地抬头，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一只绿油油的眼珠子，吓得他立即脸部变形，当场“卧槽”一声，在空旷的大楼里回音清晰。
　　小李一把拉住姜盐的衣服，见他一动不动，有些着急了，“哥，你还在等什么，跑啊。”
　　姜盐抬了抬眼，“这是我们的任务，既然当初选择做这一行，就要意识到我们总有面临危险的那一天。”
　　小李欲哭无泪，“哥，你什么时候成了正道之光了。”
　　“是人类！有人类闯进来了！”
　　一会儿工夫的时间，两人已经被五花大绑送上了最高层。
　　“哥，你是故意被抓的吗？”被捆成了粽子似的小李扭了扭身体，对身边同样粽子似的人说悄悄话，“难道你留了什么后招吗？”
　　姜盐摇头，“据说他们只抢糖有关的东西，所以我猜测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动手。”
　　“猜测？”小李心拔凉拔凉的，只能暗自祈祷，“哥，我再信你一回。”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
　　听着四周奇怪生物的窃窃私语，小李默默打出一串问号，“哥，他们在说什么呢？”
　　姜盐目光一一扫过这层楼的所有生物，有长了五个眼睛的、有长了八条腿的……总之，什么形状的都有。
　　“不知道。”姜盐收回视线，淡淡道。
　　“不是说他们只抢糖吗。那干嘛抓我们，我们又没带糖。”小李惆怅地说，突然他惊恐道，“卧槽，哥他们不会觉得抢糖不赚钱了，所以改行割腰子了吧？”
　　“我这还得考研呢，少了腰子就不聪明了啊。”小李哭诉道。
　　姜盐：“……”这两者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我感觉他们是在等人。”
　　“等人？”听了姜盐的话，小李东张西望，“哦是，游戏里小怪都是有老大的，他们应该就是在等老大了。”
　　“不对。”小李意识到了什么，“那等BOSS来了，我们岂不是更危险了。”
　　“卧槽，这样一来我感觉我一个腰子可能不够啊。”小李惶恐极了，“不行啊，两个都给了我就凉了。”
　　“摆正心态。”姜盐不咸不淡地说。
　　小李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妖怪群里一阵骚动，紧接着，几根触手从不远处的玻璃裂痕里爬出。
　　“老大来了。”
　　“快把礼物准备好！”
　　“嚯，终于能听懂他们的话了。”却让小李感到了绝望。
　　姜盐保持沉默，目光紧紧盯着正沿着落地窗爬进楼内的触手们，他半眯了几下眸，越发觉得这些触手很眼熟。
　　直到触手们全部钻进了楼里，把上半截属于人类的身躯也带了进来，大怪物的面貌在姜盐视线里逐渐展示完全。
　　“卧槽，这怪物脸挺好看啊。”小李忽然道。
　　姜盐脸一沉，这不是家里那个又是谁。
　　“老大老大！”
　　怪物小弟们并不知道自家老大和捆起来的粽子有那么个特别的关系，只顾着争先恐后地献礼谄媚。
　　“老大，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糖。”
　　“老大还有我，给你带了最喜欢的巧克力。是我老家自己种的。”
　　“还有这棉花糖，是我花了老大力气从树上摘的。”
　　孟塘蠕动着触手，半人半妖的形态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掠过小弟们手中捧着的糖类，伸出一根触手卷起其中一样。
　　“可是我怎么听说，是你们去抢的？”


第078章 疯狂触手-17
　　“不、不可能！”
　　一只怪物小弟仓皇回应。
　　“是呀老大, 我们谨遵你的教诲，已经洗心革面了。”
　　另一只怪物小弟附和。
　　“我有那么好骗？”
　　孟塘蠕动着满是触手的身体，目光森寒地看着众怪物们, 危险的气息瞬间挤满整个楼层，已经有怪物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压制得瑟瑟发抖了。
　　“对了老大！”怪物群里发出一道惊呼, “我们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事？”
　　一只小怪物哆嗦着说：“我们抓了两个人类卧底！”
　　“嗯？”
　　只见怪物们心有灵犀地退开，将五花大绑的姜盐和小李两人露了出来。
　　孟塘一眼就看见了姜盐，心头猛地一抽，连忙迈着触手们奔了过去, 同时压低声音：“老婆，你怎么在这里？”
　　姜盐淡淡道：“查案子。”
　　孟塘用触手摸了摸脑袋，微低着头眼神闪躲地说：“呃，它们还小不懂事，我待会儿立即让它们道歉。”
　　姜盐“嗯”了声, 看似随口道：“看来你的小弟还挺多。”
　　“我只是平平无奇一只八爪鱼而已。”孟塘幽幽地说, “其实我和它们真不熟。”
　　小李看着姜盐和八爪鱼一人一句, 有些好奇地探出脑袋, “姜哥, 你们认识啊？”
　　姜盐点点头。
　　小李茅塞顿开, “哈哈，我懂了，就凭姜哥这颜值, 拿下个怪物还不简单。”
　　姜盐微微盯了眼小李。
　　“老婆, 你别动，我帮你解开绳子。”
　　孟塘伸出触手给姜盐松绑, 松完后还不忘捶捶背，一副热情良善的样子, “老婆我送你回家吧？”
　　“咦，老大在做什么？”
　　“老大怎么把那个人类放了？”
　　“莫非老大看上那个人类了？”
　　不明事理的怪物小弟们窃窃私语，这话传到小李耳朵里，立即摆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你们老大现在是我姜哥的人了，你们这些小怪物，还不束手就擒！”
　　怪物们满脸疑惑，像是没听懂，直到它们的老大亲自发话，言简意赅：
　　“这是我老婆。”
　　怪物们先是震惊，随后争先恐后谄媚起来，“嫂子好！”
　　姜盐：“……”大可不必。
　　“你们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吧。”姜盐淡淡道，“看在你们没有做出其他伤天害理的行为，我就不抓你们了。”
　　小怪物们异口同声：“遵命！”
　　紧接着，小怪物们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大楼，最后只剩下两人和一只八爪鱼。
　　小李凑到姜盐耳边小声地问：“姜哥，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怎么现在成他的老婆了？”
　　姜盐没有选择隐瞒，直接说：“他就是我对象。”
　　小李把眼珠子都瞪圆了，“啊？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之前的相亲对象就是他？”
　　姜盐没否认。
　　小李挠挠脑袋，“姜哥，应该不是他威胁的你吧？”
　　姜盐抬起眼皮，“为什么这么说？”
　　小李咂咂嘴：“姜哥你长这么好看，那只八爪鱼那么丑，再说了你不是个直男吗？我觉得那只八爪鱼没那么大的魅力把你掰弯。”
　　侧着耳朵偷听两人对话的孟塘把触手蜷缩起来，捏成了一个拳头，表情看上去有些气愤。
　　姜盐瞄了某只暗自生气的触手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也还行。”
　　听到老婆为自己说话，孟塘的激素一下子升高，捏成拳的触手瞬间松开，软化开来，脸上愉悦的小表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老婆果然还是爱我的嘿嘿。
　　“叮铃。”
　　手机传来新的消息。
　　姜盐看了眼，是老板发来的，他阅读完后，编辑了信息发过去。
　　[任务已完成。]
　　“是老板吗？”
　　小李问。
　　姜盐点头，“下班了。”
　　来到楼下，姜盐让小李先走，自己则回头看着离了很远的某只八爪鱼。
　　“打算一直在那里站着？”
　　已经晚上了，天气预报说要下大雨，姜盐感受到了一点风迹，他呼叫完滴滴车，在等待的时间里见孟塘一直杵在那里，耐着性子问了句，“今晚不回家了？”
　　孟塘扭扭捏捏道：“脚……触手站麻了。”
　　姜盐平静地问：“不能恢复过来吗？”
　　孟塘说：“麻了，暂时转换不过来。”
　　姜盐问：“那怎么办？我抱你？”
　　提起“抱”，孟塘心脏砰砰直跳，有些害羞起来，“这种事情应该是我来做。”
　　姜盐挑开视线，“我只是随便说说，等会儿司机就来了，你想个别的办法，别吓着司机了。”
　　孟塘眨巴着眼睛，心道：老婆真善良。
　　“我可以变成一只小八爪鱼。”
　　“小八爪鱼？”
　　在姜盐探究的视线下，孟塘变戏法似的瞬间缩小了，人形脑袋也消失不见，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一只八爪鱼。
　　变成小八爪鱼的孟塘身高只到了姜盐的脚踝，大小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小八爪鱼随即迈着小碎步，蠕动爪子爬到姜盐的脚边，姜盐蹲了下来，盯着眼前这种章鱼，越看越有些熟悉。
　　这不是先前家里金鱼缸的那只吗？
　　说起来今天早上出门时，他喂鱼时没看见那只八爪鱼，原来是孟塘啊。
　　姜盐手抵着下巴，陷入思考。
　　此刻，小八爪章鱼见老婆一动不动，都不主动把它捡起来，便只能自己擅作主张地沿着姜盐的脚踝慢慢往上爬。
　　然后它……一溜烟地往姜盐的裤子里面钻。
　　姜盐腿根一凉，黑着脸把八爪鱼从裤子里扒拉了出来。
　　色章鱼。
　　姜盐把八爪鱼举起来放进了胸前衬衣的口袋里，小八爪鱼被摁着脑袋塞进去后，又赌气似的钻了出来。
　　“不想被发现就别动。”
　　小八爪鱼听后，又委屈巴巴地钻回去了，只伸出两根又细又长的小触手留在口袋外，像是刻印的两叶花。
　　姜盐无奈，恰巧这时车来了，他也就没有再管，只再叮嘱了句：“别出来。”
　　小八爪章鱼软软地答：“好～”
　　软糯的声音传进姜盐耳朵里，他心头一颤，有些发麻。
　　有、有点可爱。
　　姜盐本来就喜欢小动物，听到孟塘撒娇似的声音，不禁心软了起来。
　　……
　　半个小时后，姜盐揣着小八爪鱼回到了家。
　　孟小绿和孟小蓝正在客厅看电视，房间里传来游戏声，应该是孟小黑在打游戏。
　　客厅里的两个孩子一看到姜盐，就跑过去撒娇，“饿了饿了。”
　　姜盐摸了摸两人的脑袋，“等会儿给你们做饭。”
　　两人弯了弯眼睛，一人一个脸颊亲了姜盐一口，紧接着害羞地溜走。
　　姜盐有些发愣，只见口袋里的小八爪章鱼突然钻了出来，挥舞着肉粉色的小触手往姜盐的脸颊上狂擦，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这是我老婆！我老婆！”
　　可爱的小章鱼形象瞬间崩塌了。
　　姜盐面无表情地掰开脸上的触手，“小孩子而已，计较这些做什么。”
　　孟塘有苦难言。
　　这三个小孩是他的弟弟们，章鱼族的寿命都很长，他现在都一百多鱼龄了，弟弟们也就比他小个几十年，所以换算下来，弟弟们根本就不小了，才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稚嫩单纯！
　　“咦，话说那个美女姐姐呢？”
　　孟小绿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说。
　　一道声音从姜盐的口袋里传出来，带点冷漠的色彩，“没有美女姐姐，只有暴躁哥哥。”
　　孟塘从姜盐口袋里钻出来，没掌握好高度，啪的一下掉在了地板上，摔得屁/股有些疼。
　　他强忍住，接着就恢复了人类的身体，一个颀长又帅气的男性。
　　“还是这样看上去顺眼些。”孟塘撩了一下刘海，做出个自以为帅气实际很傻/逼的动作。
　　姜盐选择性无视，擦肩走向厨房。
　　见老婆不为自己的英姿动容，孟塘还有些小气馁，连忙追了上去，问：“老婆，你去做什么？”
　　“做饭。”
　　“那我帮你打下手！”
　　不得不说，有一个八爪鱼男友还是很好的，毕竟对方手多，加快了切菜速度。
　　就是这只傻章鱼总喜欢装逼，边切菜边瞄老婆，“老婆你穿围裙真好看，腰也好细嘿嘿。”
　　“……”姜盐继续忽视，没多久耳边传来一声痛叫，转头一看，发现这傻子把自己的触手切掉了。
　　“啊啊啊。”
　　孟塘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被切断的小触手还活着，只是很悲伤又孤独地在案板上挣扎跳动着。
　　断口处溢出大量血迹，孟塘泪眼汪汪地眨巴着。
　　姜盐叹息一声，回房间取了医药箱后折返回来，“别动，我给你包扎。”
　　孟塘眼巴巴地望着姜盐，明亮的灯光勾勒出面前青年精致的容颜、以及被围裙勾勒得一手可揽的腰身，他瞬间忘了痛觉，目光在姜盐身上来回流转。
　　“你的触手还能长回来吗？”包扎过程中，姜盐漫不经心问了句。
　　孟塘摇头又点头，“我可以把断的触手接回来。”
　　姜盐动作一怔，看着已经被自己裹了一层白绷带的坨子，有些迟疑道：“那我是不是不应该给你包扎。”
　　孟塘吸吸鼻子，“没事，老婆你继续，我喜欢你这样触碰我。”
　　姜盐：“……”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所以你其实能自己解决？”
　　孟塘想了下，还是坦诚地点头：“等那个触手想开了回自己跑回来接上的。”
　　姜盐微眯了一下眸，表情有些不解。
　　孟塘解释道：“是我把它砍了的，虽然是不小心，但在它看来是我主动抛弃了它，所以它在赌气，等它气消了回自己接回来的。”
　　姜盐：“……”这什么玩意。


第079章 疯狂触手-18
　　窸窸窣窣……
　　在姜盐诧异目光的注视下, 菜板上断掉的触手竟然真的爬动了起来，一跃跳到主人孟塘身上，把自己和断口处粘贴、眨眼间就融合了起来。
　　孟塘当着姜盐的面甩了甩刚拼接好的触手, 还不忘勾着嘴角笑道：“你看，他回来了。”
　　姜盐眼皮跳了下,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轻轻地说：“好了就继续切菜。”
　　……
　　晚饭后，三个孩子在客厅看电视，姜盐在卧室里看电脑文件, 键盘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
　　孟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凑到姜盐脑袋边，盯了眼屏幕问。
　　姜盐抽空回复：“那三个小孩一直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准备给他们找个学校。”
　　孟塘“哦”了声，捏着下巴想了下, 眉眼霎时舒展开来, 露出一些愉悦的表情, 显然是很赞同姜盐的提议。
　　“我觉得可以, 他们这个年纪就应该发奋努力上学。”
　　姜盐继续搜索学校, 忽然间, 他移动鼠标的手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我突然间发现你们都姓孟, 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孟塘一惊, 心想不会被发现了吧。
　　“可能是巧合吧。他们三小孩不是人类吗？我就是一只八爪鱼，和他们扯不上什么联系的。”
　　“也是。”姜盐觉得有道理。
　　又过了一段时间, 夜色深沉，房子安静下来了。
　　孩子们在隔壁房间睡觉, 姜盐给他们盖好被子后回到了主卧。
　　孟塘已经在床上躺着了，此刻正手撑着脑袋，侧着身体看着姜盐，见人走近了，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床，示意他躺这里。
　　姜盐的表情有些微妙，不咸不淡地问：“章鱼一族脸皮都这么厚吗？”
　　孟塘笑盈盈，“那也得看是对谁啊。”
　　“算了，总比你披着其他人的脸和我接触好。”
　　姜盐说，他指的是一开始孟塘女装接近他的事情。
　　“可是我怎么感觉你挺喜欢我女装呢？”孟塘挑了挑眉，突然伸出一根触手朝姜盐靠近，轻轻勾着姜盐纤细的手腕往床边引，“宝贝儿，别站着不动啊，过来睡觉。”
　　姜盐无奈，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受这家伙的存在。
　　也许是老板的任务，他需要扮演一个在热恋中的普通人。
　　可是这热恋对象不是人啊，万一这家伙到头来背叛他，直接在妖族群里揭发他，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姜盐脱了外衣，躺在了孟塘身边。
　　“你没有和别人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吧？”姜盐捏了下床单，琢磨了许久问。
　　孟塘盯着近在咫尺那张漂亮的脸蛋，心脏起伏的时间段里问：“什么事？”
　　“你没和你那些妖怪朋友们说，我的真实身份吧？”
　　孟塘满脸疑惑，“你的真实身份？”
　　姜盐直接把话挑明，“别装懵了，之前有个公寓闹鬼，我是以除妖师的身份去的，那时候你应该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孟塘平静地“哦”了声。
　　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姜盐眼睫抖了几下，粉嫩的唇一张一合，喉咙里发出好听的声音，“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还要待在我身边？不怕我也在得知你是妖怪的身份后，把你抓了？”
　　“你只抓坏妖，我是好的，你不会抓我的。”孟塘顶着自我颁发的“好人卡”，毫不心虚地说。
　　姜盐不说话，眼皮一闭。
　　空气猝然沉寂了。
　　孟塘：“？？？”老婆怎么不说话？
　　转头一看，发现姜盐睡着了。
　　孟塘忽然起身，伸出脑袋低低地看着下方的人，仿佛在欣赏一件美术品。
　　身上的小触手触目生情，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你们挡着我的视线了。”
　　孟塘挥开挡在眼前的触手，舔了舔唇瓣。
　　小触手奄了般可怜兮兮地耷拉着。
　　不知不觉，随着夜色越发深沉，窗外的月亮也变得越来越圆了。
　　今夜是圆月。
　　这意味着……
　　远处的海洋突然间变得汹涌起来，原本平静的海面失控般掀起阵阵浪涛，似乎在海面之下有什么生物呼之欲出。片刻，一大堆肉粉色的粘稠东西钻出了海面，正缓缓地爬向岸边。
　　“嘶嘶……”
　　“嘶嘶嘶……”
　　这些东西正在用种族语言交流。
　　翻译过来，大致是：
　　“圆月了，儿子怎么还不回来？”
　　“他不会没扛过发情期吧。”
　　“不会的，儿子这次外出就是去找对象，说不定早就带崽了。”
　　章鱼王用触手拂过胡须，沉思一会儿，转头看向自己美丽的章鱼妻子，“那我们还去找他吗？”
　　章鱼妻子吐出一个透明的泡泡，温婉地回道：“出都出来了，去看看吧，顺便看一下老二老三老四怎么样了。”
　　“也许。”章鱼王很听妻子的话，抬起一根触手在半空中挥了挥，示意一起出水的章鱼护卫跟上。
　　……
　　“热……好热……”
　　身上的触手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可是孟塘这一次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阻止它们了。
　　因为这次出问题的是他本身。
　　糟糕了，今晚是月圆。
　　没到月圆之夜，还未有过伴侣的成年章鱼都会出现不同的发情状态。
　　章鱼的成年期是120岁，所以孟塘的几个弟弟们按照章鱼龄来算，还未成年，所以暂时不用考虑发情期。
　　但孟塘今年已经超过了120岁，今天是他成年期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也就是即将度过的第一个发情期。
　　就是因为成年了，孟塘需要一个伴侣，他的父王母后一开始是想介绍同族的章鱼妹妹给他，但被他拒绝了，这才放他出海去另找一个心仪的。
　　而这个心仪的对象就是姜盐。
　　只可惜，进展有些慢。
　　孟塘不是喜欢强迫人的畜生，所以他不会乘人之危，便只好暗暗压制住心中的躁动，翻身下床，蜷缩在墙角。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姜盐突然惊醒了。
　　他额头蒙着虚汗，双目有些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做噩梦了。
　　梦到自己被一只巨型八爪鱼吃了。
　　当然，做这种梦一定是有某种根据的。
　　姜盐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发现空了。
　　嗯？孟塘呢？他不是睡旁边的吗。
　　等意识稍微回缓些，姜盐起身看了看房间四处，最后发现某处墙角有一坨不明物体在扭动。
　　“孟……孟塘？”
　　姜盐眯了眯眼睛。
　　墙角边响起一道难忍的呻*吟，像是生病了。
　　姜盐下床，走了过去，“病了吗？怎么都不告诉我。”
　　昏暗的房间里，姜盐用手摸了摸那坨被触手包裹住的人，指尖刚一碰上触手外皮，就灼烧般猛地往后一缩。
　　好烫。
　　发烧了么。
　　“我去接盆冷水。”
　　姜盐留下这句话，正准备出房间时，脚踝忽然被一根滚烫的触手缠绕住了。
　　“你再忍一下，让我出去一趟。”
　　姜盐以为是孟塘病糊涂了，耐着性子解释一下。
　　结果又来了一根触手缠在了他的脚踝上，不仅不让他走，还把他一点点往屋子里拖。
　　姜盐叹息一声，只能重新走到蜷缩成一坨的孟塘身边，微微俯下身，“怎么了。”
　　半晌，粉色肉坨子里才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不让你走。”
　　“好，我不走。”姜盐顺着他的话说，眉毛却拧了拧，“可是我不走，怎么给你治病呢？”
　　“你发烧了，需要冷敷和吃药。”
　　“不是发烧。”
　　肉坨子里模模糊糊传出一个黏糊的、夹带着一点撒娇的声音。
　　姜盐沉默了一会儿，“那是什么？”
　　“我&#@&#@。”
　　姜盐眉头皱更深了，“你在说什么？”
　　滚烫得快变成章鱼丸子的肉坨子没说话了，而是直接甩出好几根触手，把姜盐一点点拖进了粉红色的身体里。
　　“唔……你干什么？”
　　耳边传来一道扑着热气的声音，“干……你？”
　　……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姜盐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谁啊？”
　　姜盐迷迷糊糊地说。
　　他不动还好，一动就腰酸背痛的，仿佛下一秒骨头就都碎了。
　　“嘶……”好痛，怎么回事。
　　姜盐咬着唇，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一束浓郁的阳光刺入眼球，他抬手遮挡，瞳孔却在刹那间猛地放大。
　　只见他白皙的手臂上出现了几道红痕，红痕不痛，就是皮肤下的骨头在酸痛，像是被人摁了一晚上。
　　“老婆……别理他们……再睡一会。”
　　耳边传来低沉嘶哑的声音，姜盐这才意识到一双手正搭在他腰间，他微微偏头，近在咫尺一张英俊的脸在视网膜中放大。
　　对方还在睡眠之中，又有点梦游，竟然伸长了脖子，在他惊恐地注视下，凑过来亲了一口，同时用宠溺至极的话说道：“累了一晚上了，继续睡吧。”
　　姜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猛地掀开身上的被子，定睛一看，沉默一秒，又被被子默默地盖了回去。
　　他怎么裸着了？！！
　　不对，他们俩为什么都是裸着的？！！
　　难道是睁眼的方式不对？
　　姜盐深吸一口气，再把被子掀开。
　　嗯……依旧是光秃秃的。
　　三秒钟后，被子被身边人猛地盖住，“呜，老婆冷。”
　　姜盐瞳孔震惊，直接一巴掌把孟塘从睡梦中拍醒了。
　　孟塘“哐当”一声跌在冰凉的地板上，瞬间清醒过来，顶着一头“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表情一脸懵逼地望着床上的漂亮青年。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盐肩膀颤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孟塘坐在地板上，跟个犯错了的孩子一样，低垂着脑袋，边对手指边弱弱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姜盐脑袋上敲出一个问号，“说人话！”
　　孟塘有些娇羞地抬头，“真的要我描述具体的过程吗？”
　　姜盐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理智又让他无法接受，他犹疑了一会儿，才道：“你说。”
　　孟塘耳根发红，“就是我在上面……你在下面……因为你喊疼……我只放了1根触手进去……然后……”
　　“停！”姜盐带着怒腔说道，“够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是……是……”姜盐欲言又止，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孟塘小心翼翼地瞅着姜盐脸上的表情，认真又严肃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姜盐喉咙一哽，“我不是指这个！”
　　孟塘以为是姜盐属于人类的尊严，于是又试探性地说：“那下次我让你在上面？”
　　姜盐：“……”无可理喻。
　　“咦，老婆你不睡了吗？”孟塘见姜盐要下床，连忙喊道。
　　姜盐冷着脸，“还睡什么？有什么好睡的。”
　　孟塘低了低头，“可以睡我啊，只给老婆睡，我觉得我……还是挺好睡的。”
　　姜盐差点没翻白眼，扶着腰慢吞吞地下了床，走了几步，顿了顿嘱托道：“昨天晚上就当作意外。”
　　“哦。”
　　出了房间，来到客厅，姜盐发现家里多了几个陌生的人。
　　一对夫妻模样的中年男女坐在沙发上，同排沙发还坐着孟小绿等三个小孩，沙发后还站着三个黑衣黑裤黑墨镜的人。
　　姜盐的脚步一顿，眼皮抬了抬，“这是被绑架了吗？”
　　“你好，我们是孟塘的父母。”
　　刚才孟小绿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爸妈说了，章鱼父母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个貌美的青年。
　　“啊？”姜盐有一点惊讶，不过眼前这两个人确实和孟塘长相极似。
　　等等，仔细这么一看。
　　姜盐突然觉得沙发上这五个人长得都很像。
　　“对不起姜盐哥哥，我们骗了你。”孟小绿知道大哥孟塘已经生米煮成了熟米，也不再隐瞒，坦白道，“其实我们仨都是孟塘的弟弟。”
　　“所以你们也是？”
　　“是的，我们都是章鱼。”
　　姜盐眉眼突突跳了两下，“你们怎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哥他真的很喜欢你。”孟小绿解释，“可是大哥嘴笨，不太会说话，所以只好我们来助攻一下，对不起姜盐哥哥，我们不是故意隐瞒的。”
　　“孩子，你过来一下。”
　　女人朝姜盐点头，姜盐静默片刻，走了过去。
　　“我们家几个孩子是比较调皮。”女人握住姜盐的手，面带笑容地说，“如果我大儿子对你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教训。”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刚才小绿给我说了些你们的事情。”女人说，“依我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小塘是真的很喜欢你。”
　　“小塘出海前，我和他父亲给他介绍了好些伴侣，可是他连看都不看对方。直到某天，他告诉我，说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们章鱼向来都是同族通婚的，因为成婚那天，伴侣双方会交换触手，接着用伴侣的触手植入自己的身体里，进而形成一种特定的契约。所以我们章鱼的伴侣一生只会有对方一个。”
　　“虽然我们的触手很多，可每一个都无比珍贵，一旦失去一根触手，本体都会变得很虚弱，所以章鱼同族结婚，互换触手，既有了信物交换也对彼此身心无害。”
　　“可是小塘喜欢了作为人类的你，这就意味着他放弃了一根触手。”
　　姜盐安静地听着，似懂非懂地听着。
　　“简单来说，我们一族一旦喜欢上人类，这就意味着他放弃了原来的妖族身份，选择成为普通人。”女人耐心地说，“除非他不割舍自己的触手，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他就不爱你。”
　　姜盐懂了，却觉得有一点逻辑漏洞，“那既然失去触手那么可怕，那如果被其他人割掉了章鱼的触手，那不是更惨吗？”
　　女人摇摇头，“不，被迫性失去触手是可以长回来的，只有主动舍弃，才长不回来。”
　　“当然，仅仅对于我们妖族而言，海鲜市场的普通章鱼和我们没关系。”女人笑了笑，“现在你听懂了吗？”
　　姜盐点了点头，“那我认为你应该阻止你的儿子喜欢我啊，万一他真的爱上我了，那他就会变成普通人了啊。”
　　“没事，我们崽多。”一旁的章鱼王忽然说。
　　姜盐：“……”好有道理的样子。这样就不用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
　　“诶，爹、妈，你们怎么来了？”
　　这时，孟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着客厅里的众人，神情多了几分疑惑。
　　怎么有一种大型家长见面会的感觉。
　　虽然客厅里都是他的人。可莫名还是很紧张怎么办？
　　孟塘心脏砰砰直跳，他有点慌。
　　看样子老婆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来，儿子，过来。”
　　听见母亲叫自己，孟塘步伐微颤，有些踉跄地走过去。
　　章鱼王对孟塘颤颤巍巍的行动感到怀疑，结合先前孟小绿说的“大哥和嫂嫂昨晚已经do了”的话，他眉头紧皱，感到一点不妙。
　　什么？！难道我儿子是下面那个？！
　　毕竟儿子喜欢的是人类也就算了，还是个男人类，确实要分一□□位。
　　章鱼王摸着胡须，有些懊恼。
　　章鱼王妃浑然不觉，只把姜盐的手和孟塘的手搭在一起，“小盐啊，我这个大儿子傻是傻了些，可是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我们章鱼族的感情是一对一的，不过我不清楚你们人类的规则，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儿子，把他纳个小妾也不是不行。”
　　孟塘：“……？”
　　姜盐用余光轻轻瞥了眼身边有些凝固的人，清了清嗓子，“可是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且我们同性之间是没办法结婚的。”
　　“这都4202世纪了，还有这么多规定？”章鱼王妃不解。
　　姜盐点头，“我也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章鱼王妃把目光落在姜盐的肚子上，“对我们章鱼族来讲，先孕后婚也可以。”
　　话音一落，章鱼王有些坐不住了，探出头和妻子说悄悄话，“事情有点不对劲，咱们儿子好像是下面那个。”
　　“什么？！！”


第080章 疯狂触手-19（完）
　　“儿子, 你过来一下，妈有事问你。”
　　孟塘走到母亲身边，章鱼王妃用目光将自家儿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边。
　　“怎么了妈？”
　　孟塘有些疑惑, 低头嗅了嗅自己，“我有好好洗澡啊, 姜盐不喜欢臭臭的人。”
　　章鱼王妃摸了摸孟塘的肩膀，“你和妈说实话，你俩昨天是在上面。”
　　孟塘眼睛睁大，片刻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拖长音调说：“哦——，妈你是担心这个啊。”
　　“放心，到时候一定给你生个大胖章鱼崽。”
　　章鱼王妃缓了口气，对儿子说：“生崽是很痛苦的事情，这段期间你一定要好好对待人家。”
　　“那必须的。”
　　姜盐看着母子二人嘀嘀咕咕着, 他则和章鱼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我儿子擅长游泳, 如果他掉海里了, 你完全不用管他。”章鱼王开始介绍起自家儿子了, 说媒一般, “虽然他偶尔脑子不太好使, 但人很老实，也很有责任心。”
　　“其实我也骗了你们。”姜盐说，“我之前答应和她, 不, 和他谈恋爱，是工作需求。”
　　章鱼王听着听着, 突然“哎”了一声。
　　“我儿命苦，刚生出来的时候就被鲨鱼叼走了, 还好那时他小，从鲨鱼口中滑了出来，这才保住一条命，不过这也算是经历了一大磨难。”章鱼王面色惆怅地说，“可是后来那次，他被冲上了岸，在沙滩上暴晒了几个小时，差点就干死了。”
　　“他活着真的很不容易啊。”
　　姜盐眼皮一抬，“……我也不容易。”
　　章鱼王眼睛一亮，“那不就巧了吗？不都说共度生死后才是真夫妻吗？”
　　姜盐：“……”
　　看来章鱼夫妇是有意要撮合他和孟塘了。
　　姜盐对孟塘的个人观感，算是中规中矩，说不上很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能说让他不那么孤单了。
　　“我们也不想强迫你，就是希望你再好好想一想。”章鱼王说。
　　姜盐回道：“行。”
　　晚上的时候，章鱼夫妻就带着护卫离开了。离开时，留了一箱子的珍珠。
　　姜盐是回房间的时候才看见的。
　　一箱发光的东西就这样亮闪闪地躺在房间的角落里，光芒甚至掩盖了窗外夜晚的霓虹。
　　“你们不是章鱼吗？”
　　身后的孟塘上前，把箱子的盖子盒上，“这是我爸妈凭本事赚的。”
　　“你们海底世界也要上班？”
　　孟塘点点头，“那当然，我们也是要吃饭的。”
　　姜盐：“我以为你这个章鱼王子不会干这些。”
　　孟塘摆摆手，“我爹妈可是很严格的，大家都得干活。”
　　“不过看得出来，我爹妈是真的很喜欢你。他们平日里都很抠门的，我生日那天都才给一颗珍珠，现在直接送了一整箱。”
　　姜盐说：“那你还回去吧，我也用不着这些。”
　　孟塘急促摇头，“那不行，彩礼给出去了，哪还有收回来的理由。”
　　姜盐一怔，原来章鱼夫妇走前还给他挖了个坑啊。
　　“话说起来，媳妇儿，咱们家长都见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谁是你媳妇儿了。”
　　“我之前不是一直这么叫你的吗？”孟塘歪头，疑惑地说，“不然叫你……宝贝儿？”
　　姜盐没说话，因为这时三个小孩进来了，他看着最前面的孟小绿，一想到它们都是章鱼人，心情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回去？”
　　三个小孩异口同声，“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们不应该和哥哥那样，一起骗你。”
　　姜盐叹息，“下次别这样做了。”
　　“回家去吧。”
　　“呜。”三个小孩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再不走，我就给你们报学校了。”
　　听到姜盐这么说，三个小孩一下子就溜了。
　　姜盐记起来还有个孟塘，偏头一看，发现这人已经主动系上围裙，有模有样地炒起菜来。
　　“我给你炒了菜，你可就不能赶我走了哦。”
　　与之而来的是一句有些欠揍的话。
　　姜盐哭笑不得，“行，你留下吧。”
　　上次任务过后，老板给他放了很长的假。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同事也放假了。
　　据说是经过他们这么久以来的努力，社会变得越发和谐了，妖怪们已经不再惹事了。
　　虽然有同事猜测，老板是借着给他们放机的理由，实际是把他们辞退了。但事实上，他们休着假，工资卡上的钱照样大。
　　员工群里。
　　[小李：woc，不上班也就算了，卡里的钱还多了几百块，咱们老板是买钞票中大奖了吗？]
　　[陈姐：据说是老板绑上了个富豪，我们的工资都是人家给他钱，这个富豪就是之前给你们说过的，投资给我们修办公地点的那个。]
　　[小M：我爱老板，居然用被包养的钱来养我们，感动了！]
　　[小李：你别乱说，老板是凭实力赚的钱的！]
　　[陈姐：说得对，以咱老板这种姿色，都快赶上咱小姜了。]
　　莫名其妙被cue了的姜盐：？
　　不上班的日子是真的耍啊。
　　姜盐是真的闲疯了，竟然还同意了孟塘一些荒谬的提议，跑去和他约会了。
　　不仅看了好几场电影，还做了摩天轮。
　　时至深夜，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幽微的台灯。姜盐微低着头，抚摸着手指上的钻戒，这是摩天轮那次，孟塘向他求婚时给的。
　　也许是天很晚了，疲惫了他的神经，也许是摩天轮里的气氛恰到好处，姜盐竟然同意了。
　　姜盐不明情绪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答应孟塘后，就多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孟塘将离他而去，或者是他人间蒸发了。
　　枕边的人还在呼呼大睡，寂静的夜里，只有姜盐一个人还醒着。
　　蓦地，大脑里有根神经疼了一下。
　　一些被埋藏很久的、模糊的记忆又瞬间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是以前做过的那些梦。
　　梦里的蛇啊、蜘蛛啊、影子啊……浮现在他的记忆里，而这些在他梦里变过人的生物，和现在的孟塘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
　　渐渐的，姜盐意识到了奇怪的地方。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也是一场梦。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操纵他，给他编造了一个世界，然后再把他放到这个虚构的世界里，接着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
　　而这些天姜盐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唔，媳妇儿怎么了，怎么不睡觉？”
　　孟塘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掀了一秒，又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姜盐浑然不觉，似自言自语：“我觉得这个世界……也是假的。”
　　“孟塘……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昏睡中的孟塘无意识地说：“呜，媳妇儿……你不能、不能因为我长得奇怪……就觉得我是假的。”
　　嘶。
　　腹部传来异样。
　　姜盐掀开被子，猛地发现他的肚子竟然……大了一些。
　　晚上吃太多了？
　　姜盐眨眨眼，有些无措地呢喃：“我的肚子怎么变大了。”
　　孟塘已经睡死了，没有人回答他。
　　一阵风吹来，小台灯一闪一闪没电了，房间倏地暗了下来。
　　姜盐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
　　几个月后。
　　“我的肚子！”
　　浴室里，姜盐惊恐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见他的腹部越发凸出，甚至被衬衫都凸了一个很明显的角度。
　　其实这期间姜盐能发现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变大，但他自我安慰，也许是不上班了，吃太好了，所以长胖点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今天，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自我欺骗了。
　　他已经到了连走几步，都会喘气都地步了。
　　姜盐呼吸急促，紧张、不安、恐惧的情绪在他心腔里翻涌着。
　　他现在的症状，真的很像是……怀孕了。
　　可他是个男人，这不应该啊。
　　闻声而来的孟塘看见姜盐这幅模样时，第一时间也是十分惊讶，接着连忙去搀扶媳妇儿，嘴里脱口而出“卧槽”。
　　姜盐被孟塘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卧室，“哎媳妇儿慢点。”
　　孟塘给姜盐倒了杯热水。
　　姜盐喝了一口，却感到不适，吐了出来，孟塘立即用纸巾给媳妇儿擦脸。
　　“我这是怎么了？”
　　姜盐双目有些迷离，直勾勾地看着孟塘。
　　孟塘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瞅了瞅姜盐，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语气十分不自然地道：“媳妇儿，你怀孕了。”
　　“你认真的？”
　　孟塘僵硬地点了点头，随即哄着说：“媳妇儿，你先冷静点。”
　　“我是个男人啊。”姜盐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说。
　　孟塘轻轻抱了下姜盐，“你知道我是章鱼的，我一直没和你说，即便我们性别一样，我们章鱼也有能力让同性怀孕的。”
　　“可是我们就……就做了一次啊。”
　　“我基因强大。”孟塘轻轻说，视线下垂，落在姜盐凸起的肚子上，“媳妇儿，你怀了我们的宝宝。”
　　姜盐瞳孔震惊，差点没晕过去。
　　孟塘低下头，野兽般蹭了蹭姜盐的脖颈，带点撒娇意味地说：“媳妇儿，我们把宝宝生下来好不好。”
　　姜盐五指分开，有些奔溃地捂着脸，“我有点不能接受。”
　　孟塘亲了亲姜盐的脖子，小声问：“那媳妇儿，你爱我吗？”
　　姜盐说：“不知道。”
　　孟塘流露出一秒钟的失落，接着又咧嘴明朗地笑了笑，“算啦，媳妇儿，你要是不想生，咱们就不生。”
　　孟塘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姜盐有些惊讶，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无奈道：“这是说不生就能不生的吗？”
　　姜盐脑袋有点酸了，往孟塘的肩膀上靠了上去。
　　孟塘瞪大眼珠，咽了咽唾沫，伸出手揽住姜盐，以防他滑下去。
　　“生孩子……是不是很疼啊？”
　　孟塘摇了摇头，又猛地点头，“要是很疼的话，可以先生一半。”
　　姜盐：“……你当我生的是橡皮泥啊？还能一节一节黏起来呢？”
　　孟塘有点白痴地“嘿嘿”笑着。
　　“突然间感觉现在又不是梦了。”姜盐忽然说。
　　孟塘不明所以，“什么梦？”
　　姜盐眼睫抖了几下，懒懒道：“我做了几个梦，梦里有蛇、蜘蛛、还有黑不溜秋的影子怪，它们都和你一样，会变成人，更巧合的是，变成人后，他们和你现在的长相一模一样。”
　　“嗯？你在梦里就见过我了？”孟塘嘴角微微一勾，露出点愉悦的笑。
　　姜盐瞥了他一眼，“你的重点是不是没找对。”
　　“唔？”
　　看着孟塘这副傻样，姜盐不忍直视，“说简单一点，我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也有可能，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是我想象出来的。”
　　孟塘鼓了鼓嘴，睁着一双大眼睛，迷茫地转了转。
　　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哦……媳妇儿，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都是你的梦，而我是你梦里的人。”
　　姜盐不确定地道：“我只是猜测。”
　　“那好啊。”
　　听到身边人发出愉悦的喟叹，姜盐不解了。
　　孟塘笑着说：“我竟然出现在媳妇儿梦里了，那说明你心中还是有我啊。”
　　“……”姜盐沉默了一会儿，“算了，随遇而安。”
　　“不过，你说我肚子里的是人还是……”
　　“章鱼崽崽吧。”孟塘盯着姜盐的肚子，“其实都行，只要是你生的。不过章鱼崽崽小点，应该会好生些。”
　　姜盐揉了揉眼睛，脸上已经有了倦意，“都行吧，困了。”
　　孟塘眼睛亮了亮，“那媳妇儿一起睡觉吧，我给你唱摇篮曲！”
　　姜盐迟疑一下，“你是给我唱，还是我肚子里的宝宝？”
　　孟塘又说：“给你们唱！”
　　……
　　几天后。
　　姜盐生了。
　　因为伴侣的种类特殊，所以接生的是孟塘从海里请来的接生大夫。
　　其实要不要大夫都无所谓，章鱼卵是被姜盐拉出来的，拉了一盆。
　　白白黏黏的，在水盆里糊了一团。
　　“媳妇儿，你看它们，像不像我？”孟塘搂着姜盐，满眼欣喜地看着盆里的小生命。
　　姜盐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孟塘，他现在只想吐。
　　……
　　又过了好些天，章鱼卵成型了。
　　某天夜晚，被搂着睡觉的姜盐觉得脸上痒痒的，还有点湿漉漉的。
　　月光透窗而入，姜盐凭着一点月亮的影子，看见了站在自己脸边好几坨小小的、有些透明的章鱼幼崽。
　　它们现在的触手还很小很短，像是蜗牛的触角，缓缓地朝姜盐伸直了。
　　姜盐鬼使神差的，抬起一根自己的手指，去和它触碰，刚碰了一下，章鱼幼崽就害羞似的猛地收回触手，然后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变成一个圆鼓鼓的小包子。
　　没有和妈咪牵手的其他章鱼崽崽，有些不明白那个兄弟为什么突然就把自己蜷缩起来了。
　　剩下的章鱼崽崽们好奇着，纷纷也伸出了自己透明的小触手。
　　姜盐见状，一一和它们对手指。紧接着，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被碰过的章鱼崽崽们，更弹簧似的一下子收缩了回去，然后一个个把自己蜷缩起来，变成了和第一个章鱼崽一样的模样。
　　有点可爱。
　　姜盐看着章鱼崽崽们突然变成了软软的小石头，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们类似脊背的地方，结果它们太软了，被戳出了一个洞，让姜盐的手指都陷了进去。
　　这时，意识到媳妇儿脱离怀抱的孟塘也慢慢醒了过来。
　　“怎么了媳妇儿？”
　　孟塘模模糊糊地说，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稍微抬了抬身体，朝姜盐那边凑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媳妇儿在逗偷偷爬上床的章鱼崽崽们。
　　“唔，它们不是在盆里吗？怎么跑上床了。”
　　“可能是床上更舒服些吧。”姜盐随口说，全身心的注意力还在章鱼崽崽身上，他觉得很有趣，忍不住想要去触碰这些可爱柔软的章鱼崽们。
　　见媳妇儿把注意力都放到崽崽身上，孟塘反而有些吃醋了，伸手揪着姜盐的衣袖，黏糊地说：“媳妇儿，你偏心。”
　　“怎么偏心了？之前不也是你一直嚷嚷着想要宝宝吗？”姜盐一边说，一边捧了其中一只章鱼崽，捧在手掌心里。
　　孟塘释放出两根又粗又长的触手，争宠似的在姜盐眼前晃荡，“媳妇儿，我这有更大更粗的，你玩我好不好。”
　　姜盐表情一滞，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
　　孟塘浑然不觉，继续骚里骚气地说：“快和我继续睡觉觉，先别理它们了。”
　　“行吧。”姜盐说，目光仍旧落在这些章鱼崽崽身上，“那我就先把你们放进水盆里，你们别再出来了，不然会缺水的，妈妈明天再来陪你们玩。”
　　姜盐把章鱼崽崽重新放进水盆里，再次回到床上时，被孟塘一把抱住。
　　“你要勒死我了。”
　　孟塘哼哼唧唧，“半夜不和老公睡觉，跑去和别的小东西玩，我生气了。”
　　姜盐：“……”
　　“行，那我哄哄你。”
　　“要三个亲亲才能哄好！左脸一个，右脸一个，嘴巴也要一个。”
　　“……”
　　许多天后，姜盐和孟塘在海边补办了婚礼。
　　参加婚礼的人有姜盐的同事们，还有一大堆海生物。
　　姜盐不习惯穿女装，所以他和孟塘都穿的礼服。
　　其间，姜盐还开玩笑说：“要不你穿婚纱算了，你不是很喜欢女装吗？”
　　孟塘摇摇头，“不要，我是你老公，老公不穿裙子的。”
　　灿烂盛大的阳光下，海风沿着沙滩掠过，吹起他们礼服的衣角。
　　司仪是个老章鱼，他半身在海里，半身露在海平面上，一根触手拿着话筒，嘴里念念有词地过着流程，“请问章鱼先生，是否愿意娶你面前这位人类新娘？”
　　孟塘微笑地看着姜盐，郑重其事道：“我愿意。”
　　司仪满意点头，继续说：“请问人类新娘，是否愿意嫁给你面前的章鱼先生？”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姜盐稳了稳呼吸，缓缓开口：
　　“我也愿意。”
　　话音被风一起带进海里，掀起一阵又一阵浪涛。
　　浮动在海里的章鱼崽崽们被父母的爱情感动得挥舞起自己那小小短短的触手。人鱼的歌声在它们小小的背影后传来，美妙的音符与阳光一起跳动在沙滩上。
　　在热烈的掌声中，孟塘倾身吻住了姜盐的唇瓣，难舍难分。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美得像是只会在梦里出现的画作。


第081章 嫁鬼-1
　　新世界的身份是幼师, 父母健全，还有三两个好友，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
　　姜盐已经习惯了再一次“梦醒”或者“穿越”, 他很快融入了所在世界的活动轨迹。
　　这天，姜盐在下班的路上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走路跌跌撞撞的人。
　　那人弓着腰, 看不清面孔，只一个劲儿往前走，时不时撞到其他人。其他人扭头见是个乞丐，低骂了声, “晦气。”
　　气象变幻堪比变脸，前一秒还是余晖漫天，后一秒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过路的行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了步伐，也有三两个人打着伞，慢悠悠地走。
　　姜盐打开伞在雨里站了会儿, 他看见那个乞丐被人撞倒在了地上, 雨水浇了那人一身, 浑身看起来又湿又脏。
　　嘟嘟——
　　汽车鸣笛从耳边一晃而过。
　　姜盐慢慢走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人面前, 他微微俯身, 温声问：“需要帮忙吗？”
　　“……”
　　那个乞丐投出若有若无的视线, 因为他的头发实在太久没修剪了，已经长得遮住了脸，脸也是脏兮兮的, 像是从灌草丛里出来的, 上面黏着好几片叶子，唯一干净的地方大概只有一双眼睛。
　　“嘶嘶……”
　　奇怪的声音从乞丐的喉咙里抖出来。姜盐没听清, 又稍稍往前靠了靠，“你说什么？”
　　对方继续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姜盐放弃了询问，把伞撑过去了一半，礼貌道：“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虽然对方面貌脏乱，但姜盐看出眼前这人年龄和自己相仿，或许更小一些。所以在想这人会不会不是乞丐，而是离家出走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流浪在外的。
　　对方不说话。姜盐拿出手机，“你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或者，要不我先陪你去警察局？”
　　对方摇了好几下头，显然把姜盐的两个询问都否决了。
　　对此，姜盐有些为难。
　　“……我……没有家。”
　　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姜盐有些惊讶，“你说你没有家？”
　　姜盐不知道这句话有几分可信度，他也不可能把这样一个陌生人带回家。
　　于是，最后姜盐给这人找了个宾馆，顺路也买了好些食物。
　　“你去洗个澡吧，我在外面等你。”
　　这人进浴室后，姜盐坐在宾馆的床上，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他在搜索最近的人员失踪新闻，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一个能和此时浴室里那人的年龄匹配上的人。
　　余光一瞥，姜盐看见了一张身份证，是藏在那人脱下来的脏兮兮的外套里的。
　　姜盐去翻了出来。
　　姓名：孟塘
　　看见这个名字时，姜盐愣了一下，这不就是之前出现在梦里很多次的名字吗。
　　怪了，最近做的几次梦里都有这么一个相同的名字。
　　这是巧合还是……
　　姜盐捏了把自己的大腿，很痛。他不知道现在的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的，他已经分不清了，也记不起来自己最初的世界。
　　视线往下移，看见出生日期时，姜盐已经从怔愣疑惑变成了惊讶愕然。
　　这是五六十年前的身份证了。
　　身份证所在的地址也是过去的地址了，现在已经由清水村变成了虹安小区。姜盐知道这么清楚就是因为他是虹安小区的居民，在红安生活了二十多年，所以从父母口中多少知道些。
　　孟塘。
　　照片上的孟塘倒是和浴室里的孟塘没差多少。
　　姜盐抿了抿唇，难道这张身份证是假的？
　　“铃铃铃。”
　　手机铃响了。
　　“姜盐，你在哪儿呢，怎么你家里没人？”
　　是高中和大学时期的好友安修，两人大学毕业后也关系要好。
　　姜盐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看，“我爸妈去旅游了，我……我还在外面。”
　　“哦。你是不是没带伞啊？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很快会回来。”
　　“嘟嘟——”
　　电话挂断。与此同时，浴室里的水声也停了。
　　衣服是姜盐找宾馆前台买的，短衬长裤。男人再次出现在姜盐面前时，已经焕然一新了。
　　面色红润、碎发软软的搭在前额，衣服看起来很修身，勾勒出他颀长的身材，看上去十分帅气，和几十分钟前雨里那番狼狈的模样截然不同，像是换了个人。
　　“你叫孟塘？”
　　男人点了点头。
　　姜盐把手上的身份证还给了对方，“你这张身份证是假的吧，伪造身份证可是犯法的。”
　　男人看着被塞进手心里的证件，他微垂着眼，神情并无变化，甚至还有些呆呆的。
　　“我看你像个大学生，还不太喜欢说话。”姜盐说，“我冒昧地猜一下，你不会天天熬夜打游戏然后挂科了，怕被家里人骂，所以找了个无良商家办了个□□跑路了？”
　　房间里灯光昏黄，落在两人身上，姜盐扭头看着窗户外边，巨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在玻璃上，竟形成了一串节骤感。
　　“未来是属于自己的，要对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姜盐缓缓道，“给你付了三天的房钱，想通了就早点回家吧。”
　　说完，姜盐拿着伞离开了。
　　……
　　“你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晚？”
　　好友安修在客厅看电视，听到门边传来动静，转头看了看。
　　姜盐换了鞋，把滴水的伞收好，然后说：“在等幼儿园的小朋友家长。”
　　“话说你怎么会来我家里。工作不忙吗？”
　　安修把放在沙发上的画板拿到胸前，“接了个大单，画完后今年都不用接单了，不过最近没什么灵感了。”
　　“所以过来我这里找灵感？”姜盐蹲下来，揉了揉刚从房间里跑出来的小猫，雪白的毛团子亲昵地蹭蹭姜盐的脚踝。
　　安修温柔地看着他，不否认道：“是啊，只有在你这里的时候才有灵感，也许是命中注定吧。”
　　姜盐把猫团子抱起来，“行，反正我爸妈不在家，我一个人住着也挺无聊。”
　　“你帮我喂下猫吧，我去冰箱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姜盐正准备把白软的小猫递给安修，谁料安修刚碰到猫毛，小猫就炸毛似地跳了起来，几乎要跃到天花板上了。
　　“它似乎还是不喜欢我。”安修尴尬地笑笑。
　　姜盐有些苦恼，“不应该啊。”
　　安修看出姜盐的为难，安慰道：“可能是我天生与猫这种动物无缘吧，小区里的猫也不亲近我。”
　　“我去帮你看冰箱，你先喂猫吧。”
　　姜盐点头，“也行。”
　　十分钟后，喂完猫的姜盐来到厨房，安修正挽起衣袖准备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菜洗了。
　　姜盐系好围裙后走过去，“你去看电视吧，这里我来就行。”
　　安修笑着说：“没事，我简单洗个菜，这我还是会的。”
　　姜盐点头，“行。”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安修洗完菜后递给姜盐，接着靠在门板上看着姜盐忙活。
　　安修厨艺很一般，属于能吃不会中毒那一类，姜盐十分全能，学习好生活技能也全面，所以安修一向都是在姜盐家蹭吃。
　　“你这么好，能被你喜欢的姑娘该有多幸福啊。”安修语气微酸涩地说。
　　姜盐熟练地切着菜，“那也得人家喜欢我才行啊。”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姑娘么？”
　　姜盐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一会儿，脑海不知怎的浮现出了好几张男性的面孔，他们都是曾在姜盐“梦里”出现过的人，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孟塘。
　　“想什么呢想这么久。”安修笑了笑，“不会真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姜盐摇了摇头，突然说：“你说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会不会是假的？”
　　“嗯？”安修微微疑惑，有些没听明白姜盐在说什么。
　　“我做了好几个梦，这些梦里的世界无比真实，让我有点分不清究竟是不是真的梦。”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不同的梦，我却总是梦到同一个人，虽然每场梦里他们的面貌并不完全相同，但有很多共同点，尤其是名字是一字不差的。”
　　安修认真地听着，问：“或许是因为你喜欢她？你梦里的场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和她相遇。”
　　“我喜欢他？”
　　“不然你干嘛总是梦到她？”安修看着姜盐，“我也会做梦啊，也经常梦到同一个人，但我很清楚我梦到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做梦也想和他在一起。”
　　姜盐点了点头，暂时性赞同了安修的说法。
　　“那个人能被你天天梦到，可真好。”安修盯着不断动作的姜盐，看他纤细的腰，被围裙勾勒得恰到好处，切菜下锅的动作极其顺畅，颇有一番贤妻良母的姿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修嘴角勾了勾。
　　半个小时后。
　　电视机屏幕亮着，上面是新闻联播。
　　“近日，有关媒体报道，虹安小区出现了几起虐猫事件……”
　　“咦，不就是我们这个小区吗？”安修突然说。
　　姜盐刚塞了口饭团子，抬头看了眼新闻媒体，咽下饭团后说：“难怪这些天总听到警铃。”
　　沙沙——
　　傍着窗户生长的树晃了晃，安修偏头去看，可是现在并没有风。他感到疑惑，心想难道是鸟？
　　他们住在一楼，窗边有几颗很矮的小树，树边经常有鸟或者野猫。
　　安修走到窗户边，探头往外看了看，谁料鸟或者猫都没看见，反而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只可惜，安修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貌，那人就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人！”安修大声道。
　　姜盐放下筷子，“什么？”
　　“刚刚窗户边有个人。”安修说，“鬼鬼祟祟的，一直在往屋里面看。”
　　“啊？”姜盐起身，走到了安修身边，和他一起站在窗边往外看。
　　茫茫月色落满整个城市，外面宁静极了，连风声都听不见。
　　“不会是小偷吧？”
　　“不清楚。”安修说，“之前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吗？”
　　姜盐摇了摇头，“我没注意过。”
　　“今天得亏我在这里。”安修缓缓道，“要是他真闯进来，你可不一定打得过啊。”
　　姜盐挑眉，“我有这么弱？”
　　“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安修笑道。
　　……
　　是夜。
　　姜盐还没睡，靠在床上拿着平板电脑备课。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眼角带着几分倦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叩叩叩——
　　“还没睡？”
　　门口传来安修的声音。
　　姜盐揉了揉眼睛，尽力让自己清醒，“备课，过一会儿就睡了。”
　　“行，别太折磨自己。”
　　姜盐笑笑，“这话应该是对你说的啊。”
　　门外也传来一阵笑意，随后安静了下来。
　　大概又过去了十几分钟，姜盐正准备睡时，窗边传来沙沙声。他耳朵动了动，眼睛随着动静看了过去。
　　“谁在那里？”姜盐提了下声音，问。
　　无人回应。
　　姜盐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过去。
　　然后他看见了孟塘，孟塘穿着他给的衣服，却赤着脚站在灌草丛里，皮肤被错乱的枝桠划破了好几个口子。
　　姜盐困惑，“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声音，需要专注去听才能听到，“找……找你。”
　　“找我？”姜盐的困惑又变重了。
　　“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说话磕磕巴巴，似乎还是个结巴，看上去怪可怜的。
　　“你……”姜盐欲言又止，叹息道，“算了，你来我家吧，我给你开门。”
　　“开门”二字还没说完，孟塘就已经从窗户翻了进来，稳稳地落在姜盐身边。
　　“诶。”
　　姜盐张了张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不小心踩到了自家正在睡觉的小猫团子，小猫一下子炸毛，把姜盐惊得没站稳跟脚，径直向后跌去。
　　眼见着马上就要和冰凉的地板面对面接触了，一双手伸了过来，揽住姜盐的腰肢往后一带，捞鱼似的一下子捞了起来。
　　姜盐被惯性带到了孟塘的怀里，心脏的跳动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响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与不知所措。
　　“你……还好吗？”
　　孟塘说话的语调有些古怪，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一样，腔调缺乏感情，如同废弃很久的录音机发出腐朽的调子。
　　“我没事。”姜盐猛地从孟塘怀中离开，不知怎的，连他的心跳也跟着快速跳动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回神后，姜盐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警惕地抬头看着孟塘。
　　孟塘卖萌似地歪了歪脑袋，“我，我也，住这里。”
　　想到之前看过的孟塘那张□□，姜盐觉得对方没在说谎，但仔细想想，还是有哪里不对劲，“你身份证的地址，确实是这里没错，但这里已经改名换姓好些年了。”
　　“所以你身份证上的地址早就不存在了。”姜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看给你□□的人都不走点心。”
　　“我，住在这里。”孟塘像是不知道姜盐在说什么，又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
　　“行。”姜盐也不想和这小孩争论了，低头看着自己的猫，小猫正舔着刚才被踩了一脚的小尾巴。
　　姜盐蹲下来，顺顺小猫的毛，算是给它道歉。毕竟是喂养了多年的饲主，小猫很快和主人和好了，凑过去用舌头舔舔姜盐的手掌心。
　　孟塘盯着姜盐摊平的手掌心，突然感到喉咙干涩，下意识咽了咽。有那么一瞬间，他对那只舔姜盐掌心的小猫产生了艳羡。
　　“不过你家里人也真是，这么久了都不来找你。”姜盐说，突然抬头，看着面前站在月光下的青年，说，“如果你还不回家，我就只能送你去警察局了。”
　　孟塘忽然开始紧张起来，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表情，也就在此时，姜盐才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刚遇见的孟塘，不会说话，脸上也毫无表情，像极了世界里的边缘人物。
　　“不，不要。”孟塘咬着唇，捏住衣料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开始激动起来，却说不出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让姜盐留下自己。
　　姜盐也不急，耐心地说：“慢慢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半天，孟塘终于稍微清晰地说了出来：“我，我家里人不喜欢我，他们骂我，打我，关我……”
　　“啊？”姜盐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遭遇了这些。
　　家暴么？
　　姜盐捏着下巴想了片刻，突然伸出手把孟塘的衣袖掀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好几个狰狞的伤疤，有些又深又长，即便血迹早已干涸，但姜盐仍能想象到孟塘的悲惨经历。
　　心头微微一颤，姜盐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所以其实是他们把你赶出来的，对么？”
　　孟塘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姜盐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新的被子，“那你先在我这里待几天吧。”
　　“你多大了？”
　　孟塘想了想，回答：“19。”
　　嗯，小他三岁。
　　最后，孟塘打地铺，睡在了姜盐的床边。姜盐背对着他，面朝着窗户，漂亮的眼睛盯着外边的皎皎明月。
　　孟塘也没睡，眨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姜盐的后背。
　　“喵呜。”
　　小猫团子蹭了蹭孟塘，用这样的动作表达了喜欢。
　　姜盐听到动静后转过身体，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惊讶，“雪球很少这样亲近人，看来它还挺喜欢你的。”
　　看着小猫球在自己怀里乱蹿，孟塘的脸上铺了层茫然的色彩。
　　孟塘的手足无措让姜盐发觉到一点可爱，没压住嘴角地笑了一下。
　　孟塘被姜盐的笑吸引住了，沉沦了许久。
　　“行啦，雪球，快去睡觉了。”姜盐侧着身，对在孟塘身上撒娇的小猫球喊道。
　　面对饲主的呼喊，小猫球很听话地从孟塘身上下来，然后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小猫窝。
　　“睡吧，晚安。”
　　这话是对孟塘说的。
　　孟塘小声道：“晚安。”
　　……
　　翌日，姜盐是被闹铃吵醒的。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睡意朦胧地把闹钟摁掉，接着又打了个短暂的哈欠。
　　小猫团子叼着猫盆蹭了蹭姜盐落在床边的手指，姜盐手指动了动，过了好几秒才真正从睡梦里醒来。
　　姜盐睁开眼睛，时值盛夏，此刻窗外已经阳光大好，浓郁的光将远处每一座建筑都照得十分耀眼。
　　可是……孟塘呢？
　　姜盐从床上坐起来，被子还在地上，可是那么大个人却不见了。
　　走了么。
　　一阵风吹过，姜盐这才发现窗户开了个缝，不用想都知道孟塘肯定又从窗户溜出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姜盐心想，接着门口传来声音，“起来了吗？”
　　“起来了。”
　　姜盐把地板收拾好，然后开了门。好友安修正拿着画笔在客厅后面的院子里寻找着灵感，见姜盐出来了，停下手里的动作，微笑着说：“还是老样子，我给你热了牛奶和面包。”
　　“谢了。”姜盐边扣纽扣边说，“我今天可能会晚点下班。”
　　“为什么？”
　　“今天幼儿园有个活动，举办完后我还要收拾，会比较麻烦。”姜盐耸耸肩。
　　“同是打工人，我懂。”安修看了眼自己的板子，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天气预报说今天也有雨，还是要记得带伞。”
　　“记住了。要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就打我电话。”
　　“好。”
　　十分钟后，姜盐拎着包走上街，工作地点离他家只有二十分钟距离，所以他经常步行，偶尔急的时候就骑个车。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姜盐穿梭在人群里，背影混在其中，在身边高大建筑的衬托下，小得只有一个点。
　　就在这习以为常、日复一日的行程里，一个意外突然发生了。
　　正在等红绿灯的姜盐突然被一个骑摩托的男人抢了包，车上有两人，且是个惯犯，一系列动作水到渠成，打了个姜盐措手不及。
　　等姜盐回过神来，摩托车已经跑了很远很远了。
　　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姜盐还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被抢。
　　由于这条街是个老街，没有派出所或者巡逻员，姜盐在其他行人的震惊下，有些懊恼地抓了把头发。
　　还好手机被他贴身揣进了裤兜里，包里没什么贵重物品，只有教案、水杯、眼镜……等。
　　摩托车一直沿着监控死角开，姜盐想追回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他摇了摇头，加上上班时间快到了，他只能空着手去了幼儿园。
　　与此同时，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一辆摩托车边站在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其中一个手里拎着的正是姜盐的包。
　　“这些都是什么啊。”
　　小偷一号从包里翻出一堆没用的东西，骂骂咧咧道，“一毛钱都没有，白干一场。”
　　“啧，穿得不错，包里一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小偷二号咂咂嘴，“怕不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没有文化的两人把姜盐准备了一个晚上的教案丢在地上，同时发泄般地踩了好几脚。
　　正当两人觉得功亏一篑而怒气冲天时，一阵阴风突然吹进了巷子里。
　　“怎么回事，不是大太阳吗？”两人哆嗦起来，“怎么突然间这么冷了。”
　　嘀嗒——嘀——嗒
　　像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可两人看了看地上，十分干燥。
　　“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小偷一号对同伙说。
　　小偷二号点点头，正准备张嘴，脸色突然惊恐起来，颤抖地抬起手指指着小偷一号的身后，嘴唇发白又僵直地道：“你、你你后、后面……”
　　“后面？”
　　小偷一号带着疑惑缓缓转头，然后看见了他此生都很难忘掉的画面。


第082章 嫁鬼-2
　　一袭红衣好似一团幽暗的火焰, 燃烧在静谧的巷子里。可来人的衣着是明亮艳丽的，脸上的表情却是冰冷的。与其说是婚堂里的新郎官，倒不如说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亡魂。
　　“你、你是谁？”明明没有听见脚步声, 可这人却突然出现在身边，小偷一号咽了咽喉咙, 鼓着胆子自我安慰道，“别以为搞得这样妖魔鬼怪我就会怕你了。”
　　来人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意，只冷淡地说，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我看见了，你们拿了他的东西。”
　　“他？你是说那个小白脸？”小偷一号刮了刮鼻子，痞气道，“怎么？你是来给他出头的啊？”
　　小偷一号再次打量了几眼面前男人的穿着，虽然大白天穿着红衣很诡异, 可这布料看上去很华贵, 像是有钱人, 于是他摸了摸下巴, 说：“难不成那个小白脸是你包养的啊。”
　　红衣男人纹丝不动, 但如果仔细去看, 会发现他的衣袖里有一团隐隐约约的黑雾，像是黑色的火焰，收缩又膨胀。
　　“哑巴？”小偷一号趾高气昂, “我不管你是谁, 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否则……”说完开始阴狠地笑。
　　然而, 他笑得越大声，身后的同伙就抖得越厉害。
　　他用余光瞥见了发抖的同伙, 有些责备道：“你怕什么？”
　　同伙嘴唇发白，显然是吓傻了，只瞪着眼珠子看向一个地方，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号大哥抓了把头发，顺着同伙的视角看去，只见他瞳孔骤然放大，表情瞬间和同伙一模一样。
　　原本明亮的巷子逐渐黯淡下来，仿佛被一条巨大的绸带隔离了一般，形成鲜明的明暗交界线。
　　两人站在黑暗里，神经麻木地看着乌泱泱、鬼影般的东西涌来。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似夺人性命的恶鬼。
　　“别、别过来。”
　　“——啊啊啊啊啊！！”
　　巷子里传出一道尖叫，街上行人纷纷，偶有人闻声往巷子口望了一眼，然后他们看到了两个踉跄的人影从里面跑出来。
　　他们表情惊恐，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摇摇晃晃地在街上越跑越远，一直到消失不见。
　　另一边，姜盐赶到幼儿园。
　　“姜老师，早上好。”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已经到齐了，姜盐站在班级前面，环视一圈开始点名。
　　点完名后，姜盐凭着记忆把昨天写过的教案大致讲了出来，“今天我们班的日程是……”
　　上完识字课后，姜盐带他们在外边玩滑滑梯。
　　“咦，那边有个小哥哥好好看。”
　　滑梯上，一个小女孩仰着小脸说。
　　小哥哥？
　　姜盐是幼儿园里唯一的男老师，所以他感到一些奇怪，难道有家长来了？
　　顺着小女孩的目光看去，发现竟是孟塘找过来了。
　　他没走吗？
　　姜盐还以为早上孟塘不告而别，是有了其他的打算。
　　此时孟塘穿的衣服和早上的不一样，连发型也变得比之前更帅气了。碎发，白衬，黑裤，颀长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立在幼儿园栏杆外，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姜盐走了过去，和孟塘隔着一个护栏相望，一个人的身后是玩闹的小孩子们，一个人的身后是源源不断的车流。但他们都站在阳光里，光影模糊了两人的轮廓。
　　孟塘张了张嘴，言简意赅，“找你。”
　　嗯……答不对题。
　　姜盐微微叹息，继续问：“那你找我什么事？”
　　孟塘顿了顿，然后把姜盐的背包拿了出来，可惜护栏太窄，他递不进去。
　　姜盐看见自己早上被抢走的包，此时却出现在孟塘手里，有些意外，“嗯？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找回来的。”孟塘风轻云淡地说。
　　姜盐心想，也许是那两个小贼见包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就丢了，然后被孟塘捡到了。
　　不过这也太巧了。
　　“你过来门口吧，我让保安给你开门。”姜盐说。
　　孟塘进了学校，帅气的外表使他很快吸引了小朋友们的注意力。
　　“小哥哥进来啦。”
　　“这是姜老师的男朋友吗？”
　　“可是男孩子不应该是和女孩子在一起的吗？”
　　小男孩小女孩们讨论声起，姜盐听着听着有些无奈地扶额，心想这些小孩子们天天都在看些什么。
　　“你们还小，这些东西你们先不要接触。”姜盐看着只有几岁的小孩子们，教导道。
　　然而小孩子们依旧用一种很新奇的目光盯着姜盐和孟塘，甚至连滑梯都不觉得有趣了。
　　姜盐眉梢突突跳了两下，把孟塘带到了远离小孩子们视野的地方。
　　“过来坐吧。”
　　教室里，姜盐指了指空位，孟塘微微一顿，照做了。
　　阳光透窗而入，落满了整个教室。黑板报上的涂鸦也沾上了好些光，像一幅巨大的抽象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姜盐翻了翻自己的包，里面没少东西。他把眼镜找出来戴上，然后透过镜框，看着面前的孟塘。
　　孟塘面不改色，“我一直跟着你。”
　　“什么？”难怪一路上姜盐总觉得一直有人盯着他，他有些不解，“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以为你走了。”
　　“我没有家。”
　　“那你一大早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孟塘忽然垂眼，看上去有些委屈，“你家里还有别人，我以为你会不想我被看见。”
　　“为什么会这么想？”姜盐问。
　　确实，如果被好友安修看见，肯定免不了一顿追问，凭他对安修的了解，安修必然会把孟塘这个陌生人赶出门。
　　“直觉。”孟塘说。
　　“好吧，你的直觉挺准的，如果被安修看见，他肯定就报警了。”姜盐靠在讲桌上，狭长的眼睫在阳光的渲染下熠熠生辉。
　　“不过安修要在我家待几天。”姜盐抵着下巴想了想，“这样吧，今晚你也别爬窗了，就跟我走正门回家吧，到时候你就说是我远房表弟就行了。”
　　孟塘说：“谢谢。”
　　姜盐摆摆手，“要不是你成年了，我还不敢收留你。不过有一说一，既然你家里面已经那样对你了，你就学着自力更生吧，先自己强大起来，别人就不会欺负你了。”
　　“好。”
　　在姜盐看不见的时候，孟塘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
　　放学后。
　　“姜老师再见。”
　　“回家注意安全。”
　　姜盐和小朋友们告别后，收拾一番后就离开了幼儿园。孟塘在校门口不远的地方等他，见他来了，伸出了右手。
　　“嗯？”
　　姜盐看着伸出来的手，微微有些疑惑。直到孟塘见他没动，主动绕开他的肩膀把放教案已经一些杂物的背包拿了过来，换到自己肩膀上。
　　“我可以自己来的。”姜盐说。
　　孟塘摇头，“我来吧。”
　　姜盐：“……那行。”
　　走路走到一半，姜盐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冰箱空了，于是对身边的孟塘说，“你先陪我去一趟菜市场吧。”
　　“好。”
　　一进菜市场，一个水果摊的常驻大妈朝姜盐边笑边说：“哟，小伙子，今天怎么换了个人来一起买菜啊。”
　　之前姜盐一直是和安修逛菜市场的，因为两人颜值都不赖，往人群堆里一站都鹤立鸡群，加上安修是个社交达人，所以一来二去，逐渐和菜市场里的大妈大爷都很熟络了。
　　“这是我表弟。”姜盐笑着说，正好提前给孟塘的身份做个铺垫，以免安修怀疑。
　　“哦，这样啊，难怪都长得这么帅。”大妈一边择菜，一边看着孟塘问，“小伙子有对象吗？”
　　孟塘被问得不知所措，往回退了退，藏在姜盐身后。
　　“害羞了啊？”大妈嬉笑。
　　姜盐替孟塘解围，“我记得您家闺女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大妈听到这里，一个劲摇头，“那男的长得歪瓜裂枣的，活也干不好。也不知道我闺女看上他哪里了。”
　　姜盐笑笑不说话，拉着孟塘迅速往另一边的菜摊子走去。
　　买完菜后，已是夕阳西下。余晖遮盖住了整条街，连两侧的高楼也落满了金灿灿的光辉。
　　叩叩叩——
　　姜盐敲门，很快得到了回应。
　　安修打开门，笑容满面地看着姜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目光瞥见了站在姜盐身后的孟塘。
　　孟塘背着姜盐的包，双手提着菜，和姜盐一起站在落日的余晖里，两人看上去般配极了。
　　安修喉咙一哽，有些僵硬地让了个位置，好让姜盐他们进来。但孟塘跟着姜盐进来以后，安修追问：“他是谁？”
　　姜盐平静地说：“我远方表弟，过来找工作的。”
　　安修有些怀疑道：“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姜盐微微一顿，“我们就小时候玩得好，长大后没怎么联系就关系一般了，要不是他突然过来找工作，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一个表弟。”
　　“哦。”安修打量着孟塘，目视着他把菜送进厨房，“那他要在这里住多久？”
　　“找到工作安定下来吧。”姜盐把猫粮倒满，放在小咪面前，低头看着它津津有味地吃。
　　“好吧。”安修说，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又问，“不过他晚上睡哪儿啊，除了你爸妈的房间，还有个我在住，不是就没多的房间了吗？”
　　经这么一提醒，姜盐才想到这个问题，毕竟之前孟塘是打的地铺，但总不能让他一直睡地上，也不太好。
　　“要不你让他睡我房间，我和你一起睡？”安修忽然说，“毕竟我们读高中那会儿不是也经常挤一个床铺吗，也习惯了。”
　　姜盐微微一怔。
　　正准备从厨房走出来的孟塘听到了安修的提议，神情有了一些变化。


第083章 嫁鬼-3
　　“可是……”姜盐犹豫了一下。
　　这时, 孟塘从厨房里走出来，面无表情道：“我可以睡沙发。”
　　安修抬眼，看了孟塘一眼, 没再说话。
　　饭后。
　　姜盐在厨房洗碗，本来安修和孟塘都想去帮忙, 结果两人争先恐后的，反而帮了倒忙。
　　于是两人都被姜盐驱赶出来了。
　　客厅，安修和孟塘坐在沙发两边，各怀心事的盯着前方的电视机屏幕, 上面播放着小猪佩佩。
　　“你真是姜盐表弟？”
　　安修用余光去瞥孟塘。
　　孟塘点头，眼珠子却从电视机屏幕移动到厨房的方向。厨房门是开着的，似乎能从这里瞥见一点姜盐的身影。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姜盐家吗？还是他和你说过？”安修忽然说。
　　孟塘摇头，言简意赅道：“不好奇。”
　　见孟塘一副淡漠的态度，安修却意外地放下心来, 压了压声音, 说：“这样说吧, 我喜欢你表哥。”
　　安修仔细观察着孟塘的表情, 上面毫无变化, “看来你和姜盐的关系确实挺一般的。”
　　孟塘没说话。安修就当他默认了。
　　安修靠在沙发上, 姿态有些慵懒地道：“你表哥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啊？”
　　孟塘连想都没想，直接说：“不记得了。”
　　这时安修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一点不耐烦，也不知道是不喜欢围绕姜盐这个话题, 还是纯粹不喜欢他。安修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表情, 说：“行，不问你了。”
　　“那我们说点别的。”安修继续说, “你学的什么专业啊，要是我有熟人我可以帮你介绍个工作。”
　　孟塘沉默一秒, 说：“AI。”
　　“哟，这专业挺厉害的啊。”安修微微惊讶，“难怪你不怎么说话，干这行的似乎确实比较寡言，一心埋头苦干。”
　　孟塘“嗯”了声。
　　不一会儿，姜盐洗完碗出来了，看见两人坐在沙发上，气氛还挺和睦的，他微微松了口气。
　　“刚才听你们聊天，聊什么啊？”姜盐边擦手边问。
　　“就随便聊了些。”安修笑道，忽地想起了什么，看着姜盐问，“对了，明天周末，要不我们出去玩玩？自从大学毕业后，我们都好久没一起出去过了。”
　　姜盐一顿，抬头盯了眼墙壁上的挂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又周末了。
　　“嗯……可是你不是还要画稿吗？”
　　安修回复姜盐：“就当换个地方取景找灵感，我这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时候灵感大于效率啊。”
　　“说的也是。”姜盐抿了抿唇，“那去哪儿？”
　　“最近有个地方挺好的，有山有湖，很适合夏季出行。”安修边说，边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个地点，然后把手机递给姜盐，“喏，这里怎么样？”
　　姜盐看了看，思索道：“那我们得早点坐大巴出发，有点小远。”
　　“好，那明天就走？”
　　姜盐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点醒正在一旁发呆的孟塘，“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孟塘回神，有点发呆地望着姜盐。
　　“喵呜。”
　　小猫团子叼着猫盆从房间里走出来，它刚刚吃过，但是又饿了，于是决定出来加餐。
　　姜盐俯下身，揉揉小猫脑袋，“不能再吃了，你都快胖成一个球了。”
　　小猫团子委屈巴巴地耷拉下脑袋，但沮丧只维持了几秒钟，它很快又锁定了另一个饲主，欢快地迈着小短腿奔到孟塘身边，抬头蹭蹭孟塘的裤脚，一边喵喵叫一边撒娇似的打滚。
　　孟塘手足无措地盯着姜盐，嘴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姜盐幽幽叹息，“真是个没良心的猫。”
　　最后，姜盐把猫粮给了孟塘，让孟塘倒给小猫团子。
　　孟塘照做了，小猫团子津津有味地吃着，偶尔抬着毛绒绒的小脑袋去舔舔残留着猫粮的孟塘的手指。
　　这一幕极其温馨，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三口。
　　站在远离两人一猫地方的安修突然感觉心中一顿酸涩，即便他知道孟塘是姜盐的表弟，心里却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只猫，看上去挺喜欢你表弟的。”安修尽力压制下心里的波澜 克制地说。
　　姜盐嘴角勾出连自己都没发觉的笑容，“是啊，我当时也很惊讶。”
　　“当时？”安修抓住漏洞，“他不是第一次过来吗？”
　　姜盐心知说漏嘴，连忙纠正道：“不，我的意思是，这只猫其他人都不怎么亲近，现在亲近孟塘，我有点惊讶。”
　　“哦。”安修说，看样子是信了。
　　姜盐继续和孟塘说：“你明天不去的话，留下来喂猫也可以。”
　　安修正要附和，却见孟塘摇了摇头，声音毅然：“不，我要和你一起。”
　　姜盐说：“行。那我们今晚把东西收拾好吧。”
　　安修听后，表情略显失落。
　　夜晚，窗外灯火通明。
　　姜盐看了会儿手机，忽然感到口渴，于是起床去到客厅。四周有些黑暗，他用手机照明。
　　喝了一小口热水润喉咙，他准备折返，但路过沙发时顿住了脚步，他记得孟塘今晚是睡沙发的。可当他用手电筒去照时，沙发上空无一人。
　　嗯？他去哪儿了？
　　姜盐疑惑，继续用手电筒去照四周，客厅里没有人，他去厕所、厨房、阳台，依旧没有人。
　　房子就这么大，他藏哪儿了？
　　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是说，这人又翻窗户出去了？
　　真是奇怪的癖好。
　　姜盐不解，然而困意上头，他眼皮有些支撑不住了。
　　算了，明天他应该会自己回来的。
　　经过这一两天的相处，姜盐算是摸透这人了，总是无影无踪，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姜盐回到卧室，躺上床准备睡觉。
　　夜半时分，窗外蝉鸣渐渐散了，世界也静了下来，仿佛所有生命体都睡着了般。
　　然而，就在这静谧的夜里，睡梦中的姜盐却皱紧了眉头。
　　因为他做噩梦了。
　　梦见自己被鬼压床了。
　　姜盐眉眼紧闭，嘴唇微张，似乎有些呼吸困难。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十分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当他濒临窒息时，身上的重物又突然离开，让他又有了喘息的机会。
　　“唔。”
　　姜盐呻*吟出声。
　　重力感消失了一会儿，姜盐得以轻松，他竭力想掀起眼皮去看一眼，谁料那重物又压了上来，不过这回在他身上的东西显然留了余地，没有压得他很死。
　　但不幸的是，那东西选择了别的方式来折磨他。
　　姜盐的嘴唇被含住了，这吻有些拙劣，吻得粗暴又急促。
　　姜盐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去推压在他身上的东西，然而他的手却像是在贯穿空气一样，他什么都没有摸到，但他确确实实能感受到身上的重物。
　　真是见了鬼了。
　　姜盐昏昏沉沉地想，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里了。
　　就这样，姜盐有些难受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光乍现，房间瞬间落满了光。
　　姜盐刚睁开眼，就被一束强烈的阳光刺激到了，使他下意识抬手遮挡。
　　然后，他看见了手臂上有几条鲜艳的红痕。
　　姜盐微眯着眼，断片似的记忆开始重组。
　　他昨晚似乎在梦里被一个东西玷污了。
　　一想到这，姜盐一把掀开被子，身上的衣物还在，偏头拿过镜子，唇色正常，就是脖颈处也有几块红印。
　　姜盐抿了抿唇，自我安慰：应该是梦吧。
　　他用手摸了摸身上的红印，应该是蚊子咬的吧，夏天蚊子挺多的，昨天太困了也忘了点蚊香。
　　姜盐自我心理暗示着，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离开床去穿衣服洗漱。
　　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在玄关处整齐地摆放着。
　　姜盐打了个短暂的呼，和刚起床出房门的安修碰了个面。
　　安修大概熬夜了，黑眼圈有些明显，有些懒懒地伸了个腰，“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睡不着，可能是要和你出去玩有些激动吧。”
　　姜盐轻笑了下：“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你上班团建不也是天天出去吗。”
　　安修耸耸肩，“这不一样。”
　　“喵呜。”
　　小猫团子准时过来领猫粮，姜盐看见小猫才想起房子里还有个孟塘。他看了眼客厅，沙发上还是没有人，于是问：“他人呢？”
　　安修看过去，“是不是出去了？”
　　“他出去能去哪儿？”
　　“找工作？”安修猜测一下。
　　姜盐无奈，“那他还去不去啊。”
　　“实在不行就我们两个人吧，你给他留个字条，这猫也能有人照顾了。”安修提议。
　　姜盐说：“我们等一会儿吧，八点钟他要是没回来我们就走。”
　　安修愉悦道：“好。”
　　话音刚落，大门被人敲响。
　　姜盐去开，门外站着孟塘，手里还提着早饭。
　　姜盐目光一顿，“你是去买早饭了？”
　　孟塘点头。
　　姜盐扶额，“其实你不用去买的。”
　　孟塘“哦”了声，略显失落地低下脑袋。
　　“算了，买了就过来一起吃吧。”姜盐温声道，“我并没有怪你什么，只是你什么都不说就出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和我们去玩了。”
　　孟塘小声说：“我太饿了。”
　　“我知道了，不过下次别这样突然玩消失了。”姜盐抬手摸了摸孟塘的脑袋，动作温柔。
　　这一举动被安修尽收眼底，他嘴角微动，眼里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早饭后，三人准时上了大巴。
　　“姜……”
　　安修上车找了个二人座，他刚坐下，正准备挥手让姜盐坐身边时，却见姜盐已经和孟塘在他前面落座了。
　　安修抬手的动作僵硬在半空中，最后悄无息声收回来。
　　“大概要坐两个小时，可以睡一会儿。”姜盐对身边的孟塘说。
　　孟塘坐在靠走廊的地方，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姜盐，置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捏了一下，随后回道：“好。”
　　此刻外边的阳光已经很大了，姜盐把窗帘拉上，窗边瞬间黯淡下来。
　　车在所有乘客到达完毕后，缓缓开动。姜盐扭头见孟塘没睡，索性拆了包薯片递给他，“吃吧。”
　　孟塘接过，眼睛盯着薯片有些发呆。
　　安修一个人坐在两人后排，他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想到姜盐会和孟塘一起坐，而不是和他这个多年的好友一起。
　　虽然就只是个座位而已，但安修还是觉得有些不愉快，毕竟在他眼里，姜盐和表弟孟塘的关系并不好，可眼前这一幕却看起来很温馨。
　　不过身为男人，安修不能让自己的妒忌心思太明显，于是他插上耳机，索性用听歌来转移视线。
　　时间一点点过去，路途中姜盐有些困了，对身边的孟塘说：“我眯一会儿，要到了的话叫我一声。”
　　孟塘说：“好。”
　　然后姜盐枕着椅背睡了，睡着睡着，也许是车太颠簸了，竟让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靠在了孟塘的肩膀上。
　　不过孟塘全程一言不发，就任凭着姜盐枕在他肩膀上，其间车子有些摇晃，在姜盐险些滑下去时，他还伸手去稳住姜盐，最后直接虚搂着姜盐。
　　因为移动的步幅太大，姜盐刻意遮盖住的身上的红痕意外地暴露了出来，被孟塘全部看见。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十分体贴地为姜盐整理了衣服，重新盖上身上的痕迹。
　　姜盐这一枕，直接就是两小时。
　　最后他睡到了目的地。


第084章 嫁鬼-4
　　大巴在目的地停下。
　　姜盐被孟塘喊醒。他睁了睁眼, 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脑袋有点昏昏的。
　　“到了吗？”
　　姜盐张了张嘴，车上的其他乘客已经陆陆续续地下车了, 他和身边的孟塘目光相对。
　　孟塘愣了一下，正要开口, 后座的安修先出声了，“到了，一起走吧。”
　　出了大巴，三人并肩而行, 跟在了旅团的最后面。
　　阳光从头顶落下，将远处的山添上一种朦胧的美感。四周有水流动，空气弥漫着清新的花香。
　　姜盐走在孟塘和安修中间，孟塘一直闭着嘴不说话，只有安修时不时找话题。
　　“我们待会儿要不去爬那座山吧？刚才导游说那座山好爬些, 但山上的风景也不赖。”安修抬手指着不远处有些被湖水蒸腾的雾气遮盖住的高山。
　　姜盐看了眼, 说：“可以。”
　　导游简单地介绍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然后分散了队伍, 最后只需要在指定时间在大巴旁边集合。
　　大概有十来个人都锁定了姜盐要去的山, 于是他们仨跟着这支小队伍一起出发了。
　　不过这山是所有山里最矮的, 但爬起来又不是那么简单。
　　“突然有点后悔了。”安修抬头望望不远处崎岖的路，又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头，表情有些难堪, “这山也挺难爬的。”
　　姜盐跨过石头, 踩稳地，“小心点吧。”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孟塘, “你也是，别一直盯我, 盯地下。”
　　像是小秘密被发现了，孟塘微微红了脸，有些木讷道：“好、好的。”
　　三人继续往上走。忽地，姜盐不小心踩滑了，安修眼疾手快伸出手。然而，尴尬的是，孟塘已经从后面撑住了他的腰，把姜盐已经扶稳了。
　　安修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谢谢。”姜盐对身后的孟塘说。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他们走到了半山腰。这里有一处可以停歇的地方，有商铺、亭子、还有其他旅团或者个人组织的游客。
　　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休息一下吧。”安修从背包里抽出湿纸巾递给姜盐，姜盐接过，擦了擦。
　　“你也擦一下。”姜盐对孟塘说。
　　孟塘捏着湿纸巾有些发愣，姜盐把自己身上的汗擦完后，发现孟塘还捏着纸巾，一动不动。
　　这孩子怎么回事？
　　像是不会擦汗一样。
　　姜盐说：“你额头有汗，擦一擦。”
　　“哦。”孟塘有些机械地抬起手。
　　姜盐见状，暗自叹息，这孩子倒不像被家里虐待过的，更像是娇生惯养的。
　　“你走近一点。”
　　姜盐摸出纸去擦拭孟塘的额头，动作温柔小心，举止神态像极了一个照顾小孩的母亲。
　　然而，这只是姜盐的认为，他把面前这人当小孩子对待，可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尤其是安修，他看着两人有些亲昵的举动，眉头微微拧起。
　　这真的是一对表兄弟吗？
　　安修突然认真地去观察两人，他心中升起怀疑。他突然间发现，这两人长得并不是很像啊。
　　在他眼里，孟塘就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此前姜盐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
　　安修忽然有了危机感。
　　于是，安修趁着姜盐去买水的时间，去问孟塘，“你真的是姜盐的表弟吗？”
　　孟塘看了他一眼，淡淡点了个头。
　　安修又问：“可是之前不是说你们关系不怎么样吗？但我怎么感觉你们还挺好的。”
　　孟塘思考了一会儿，“我们和好了。”
　　“嗯？”安修一顿。
　　孟塘一本正经地瞎扯：“我们之前只是吵架了。”
　　“吵架？”
　　孟塘：“是。因为我没和他考同一个学校，他生气了，然后一直没理我。”
　　“啊？”安修听得有些蒙圈了。
　　他认为孟塘是个寡言少语、有些阴郁的人，应该不会说谎，所以他听着听着，觉得孟塘说得大概是真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孟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哦。”安修撑着下巴，忽然问，“那你喜欢你表哥吗？”
　　孟塘毫不隐讳道：“为什么不喜欢？”
　　“我的意思是——”安修顿了顿，继续说，“那种喜欢。”
　　孟塘歪了歪脑袋。
　　安修看他这幅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那既然如此，小弟弟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安修从兜里掏出一个糖果，糖纸上画着一个Q萌的小动物。
　　孟塘低头看了眼，抿了抿唇，没有接过来，而是问：“什么忙？”
　　安修抬头看着不远处姜盐的身影，说：“待会儿让我和你表哥单独相处吧。”
　　孟塘脸上打出几个问号，说：“我表哥不喜欢男的。”
　　安修摆摆手，“我以前也不喜欢男的，直到遇见了你表哥。”
　　孟塘淡淡道：“你想掰弯他？”
　　安修一怔，扬起嘴角笑了下，“还以为你不懂这些。”
　　片刻，姜盐已经买完水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激动。”
　　姜盐把水递给两人，问。
　　安修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指着不远处一个小亭子，说：“姜盐，我们去哪里拍一张照片吧？当作留恋。”
　　“行。”
　　三人走过去。安修让姜盐先站过去，然后喊停孟塘，把带来的相机递给他，对他说：“帮我和你表哥拍张照吧。你会用这个吧？”
　　孟塘点头。
　　随后，他拿起相机，对准姜盐的脸，快门一按，“咔嚓”一声，一张照片新鲜出炉。
　　安修有些期待地走过去，拿起照片一看，表情微微愕然，转头看着孟塘，有些苦笑无奈地道：“不是，为什么我只有半个脑袋？”
　　这时姜盐也走了过来，看着照片，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心替孟塘解围，“他应该是手抖了吧。”
　　孟塘小声道：“没有手抖。”
　　姜盐笑笑，说：“走吧，我们仨一起拍。”
　　两人听后，都微微一怔。
　　姜盐见他们都不走，挑了挑眉：“或者说，你俩站一起，我给你俩拍？”
　　“不！”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
　　最后安修凭着社交能力抓了个热心路人，帮他们仨拍照。
　　“站好了哈。”
　　路人举着相机对准三人。
　　“咔嚓。”
　　“拍好了，你们看看呢。”
　　照片里，姜盐还是站的中心位，孟塘和安修站在两侧。
　　后面又拍了两张，一共三张，每人一张。
　　休息期间，孟塘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他在另外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照片折了起来，将有安修的地方折到背后，最面上只留下了他和姜盐。
　　看着现在手里的这张照片，孟塘才满意地勾了勾唇。
　　休息完毕后，三人又接着出发，继续往山顶爬。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刚走了没多久，天空就下起了雨。一开始是小雨，三人商量着往回走，回到刚才的休息地先躲个雨。
　　可是脚没走几步，雨就下大了，哗啦啦的，像有一盆水直接从头上浇灌下来。
　　“走这边！”
　　一行人里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队伍瞬间变得四分五裂起来，往哪儿走的人都有。
　　姜盐三人也走散了。
　　姜盐原本离开的路线是对的，只是行进过程中，他看见孟塘偏离了轨迹。他有些担忧，不得已跟了过去。
　　“孟塘，你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雨太大了，孟塘依旧走着错误的路，姜盐只能小心翼翼地跟上。
　　然而，在他即将追上时，脚下踩滑了。他一个跟头，滑滑板一样溜了下去。
　　“嘶。”
　　姜盐的脚踝被磕破了皮，他有些难忍地咬了咬牙。
　　雨水噼里啪啦地浇在他脸上，他浑身都湿透了，身上还很泥泞，看上去狼狈极了。
　　姜盐抬头望了望四周，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四面都没有路，更不用说一个人影了。他似乎进了一个死胡同。
　　姜盐湿漉漉的眼睛无力地颤动着，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但片刻，他又挣扎着支楞起来，拖着受伤的腿一点点移动。
　　他看见了不远处有一个洞穴。
　　他只能选择赌一次。
　　要么被雨淋发烧，要么被洞里有概率出现的野兽咬死。
　　姜盐缓慢地朝洞穴挪动，最终他在洞穴口一处干涸的地方坐下。
　　他缓慢地调整着呼吸，可是身上的冷意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哆嗦。
　　他冷极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困死在这个地方时，有人来了。
　　脚步声缓缓朝他逼近，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去看是谁了。
　　就算是一只野兽过来，他也没有余力去躲避了，都只能等死。
　　“姜盐？”
　　细微的声音顺着耳边的水滴传进来，姜盐瘫软似的靠在石壁上，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只有耳朵随着传来的声音动了动。
　　有些熟悉。
　　孟塘么？
　　姜盐昏昏沉沉地想着。下一秒，他感到有人正脱掉了他身上湿润的衣服，紧接着，一件干衣服裹了上来。
　　温暖的感觉把身上的冷意蚕食掉，姜盐靠在那人怀里，身体机能正逐渐恢复。
　　“好烫。”
　　他听见耳边的人说。
　　姜盐也觉得自己很烫，因为被他枕着的人浑身都是凉的，而他就像一颗燃烧着的火石砸在一块果冻里。
　　“热……”
　　姜盐模糊不清地说着，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地乱摆，一会儿砸在孟塘的胸膛上，一会儿打在身侧的石壁上。
　　“小心。”
　　孟塘有些心疼地看着姜盐身上的伤痕，他摁住姜盐乱摆的手臂，温声说：“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姜盐闷哼一声，像只小仓鼠一样缩在孟塘怀里。
　　孟塘就这样抱着他，他用手抚上姜盐滚烫的额头，忽然皱了皱眉。
　　人类发烧应该怎么处理？
　　孟塘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时，一阵黑雾似的黑气源源不断地汇入洞穴。


第085章 嫁鬼-5
　　呜呜——
　　黑气缭绕在洞穴口的两人身边。
　　孟塘抬手打了个响指, 眼前的黑雾瞬间幻化出一个鬼魅般的轮廓，有着人的体型，却没有五官, 而脖子也呈现出诡异的长度，像被拉长了的面条, 连接在头与身体之间。
　　这是一只吊死鬼。
　　“发烧了应该怎么办？”
　　孟塘看着怀里的人，眼微微垂了下。
　　吊死鬼伸长脖子，凑到姜盐身边嗅了嗅，然后离开了。
　　一分钟后, 吊死鬼重新出现在洞穴，这次它带了几片沾着土的叶子，吊死鬼把有些湿润的叶片双手捧给孟塘，“给他敷上。”
　　孟塘照做了。
　　滚烫的额头被冰凉的东西覆盖，过了一会儿, 姜盐的体温开始恢复正轨, 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孟塘见状, 终于缓了口气。
　　刚才的暴雨把他们冲散了, 孟塘之所以脱离队伍, 是因为他看到了好几个游荡的亡魂, 所以才追了过去。
　　一问那些亡魂，得知是因为山体滑坡而葬身于此的。
　　孟塘又突然间想到姜盐，他怕姜盐也出事, 赶紧派出被自己收服了的魂灵去搜寻姜盐, 然后一路找到了此刻所在的洞穴。
　　“好点了吗？”
　　孟塘低头看着怀中的人。
　　虽然体温下去了，但还是很难受。姜盐嘴唇张了张,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孟塘忽地低下了头，他吻住了姜盐。
　　接吻的间隙, 孟塘向姜盐缓缓输送这一种特别的气。
　　姜盐顿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他好像进入到了一个桃源，这里阳光明媚，空气新鲜，让他的身心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雨不知道下了多久，孟塘用自己的衣服裹着姜盐在洞穴里小憩了一会儿，一直到外边的雨势逐渐变小，一缕阳光透过浓密的树枝，斜斜地落了进来，在洞穴的石壁上打下一个个小小的斑点。
　　好转过来的姜盐缓缓睁开眼睛，细密的光缀在他的眼睫上，他抖了两下睫毛，映入眼帘的是赤着上身的孟塘。
　　孟塘抱着他，两人距离近在咫尺，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姜盐微微一怔，下意识抬手戳了戳孟塘的脸。
　　也许是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姜盐，孟塘摸起来凉冰冰的。
　　姜盐动了动，孟塘也随着他的动作醒了，哑着嗓子问：“你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姜盐偏了偏头，眼睛看向洞外，在离洞不远处的地方隐隐约约浮现出几个人影，应该是有人来找他们这两个失踪人口了。
　　“姜盐，你在哪儿？”
　　是安修的声音。
　　姜盐张了张嘴，试图说话，然而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得不像样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最后是孟塘开口：“我们在这里。”
　　“来了。”
　　安修第一个冲进洞穴，他急着找姜盐，可眼前的画面却让他十分震惊。
　　从安修的视角看，姜盐和孟塘肌肤相亲，尤其是孟塘还赤着上半身，露出线条分明的臂膀，紧紧地把姜盐抱在怀里。
　　“愣着做什么，帮忙啊？”
　　导游喊来搜救人员，把姜盐和孟塘分开，姜盐刚想试着站起来，结果就是眼前一黑，立即晕厥了过去，把一旁人都差点吓傻。
　　……
　　姜盐是在医院里醒来的，手上吊着盐水，他有些吃力地掀开眼皮，明晃晃的灯光映入眼帘，刺鼻的消毒水味灌满整个病房。
　　余光一瞥，瞥见了一个人影，正坐在床边削水果。
　　孟塘还是安修？
　　姜盐眼睛重影很重，暂时没法看清，只能张开嘴唇，声音轻轻地道：“渴……”
　　“水在这里。”
　　那人把他小心翼翼扶起来，然后拿着水递在他的嘴边。
　　姜盐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和嘴皮。大概又过了好一会儿，眼睛里的重影终于散了些。
　　这时一个削好的苹果递了过来，姜盐一看，发现是孟塘。
　　他愣了愣。
　　孟塘见状，问：“怎么了？”
　　姜盐嘴角挤出一个淡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看起来还挺贴心。”
　　孟塘耳根红了红，小声道：“才没有什么都不会。”他会得可多了。
　　“我在这里待多久了？”姜盐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忽然问。
　　孟塘顺着姜盐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远处高耸的建筑，回道：“你晕了一整个晚上，现在都九点了。”
　　“吃个苹果吧。”
　　孟塘把手里的苹果往前又送了送。
　　姜盐收回视线，正要把另一只没什么大碍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时，孟塘又把苹果收回去了，同时嘀咕一句：“算了，还是我喂你吧。”
　　孟塘看了一下手里完整的苹果，突然又拿出刀，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似乎不是很熟练，苹果块又特别大的，也有特别小的。
　　孟塘自己也察觉出来了，盯着手里不成样的苹果，皱了皱眉。
　　还不如不切。
　　姜盐看出他的窘迫，轻笑了声：“没事的，挺好的，就当练习了。”
　　孟塘垂着脑袋，像个犯错的小孩，发着呆。
　　姜盐伸出手，勾了勾唇：“怎么一动不动，不是给我削的吗？现在又不打算给我了？”
　　“可是……”孟塘看着手里“破损”的苹果，欲言又止，递出去的动作十分僵硬。
　　姜盐却神色自若地接过来，放嘴里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说：“很甜啊。”
　　“形状而已，别那么在意。”姜盐吃完一块，抬手揉了揉孟塘的脑袋，“话说你的身体还好吗？我记得你把衣服脱给我穿了，你也淋了那么久的雨，没事吧？”
　　“我很强壮的。”孟塘露出极好的精神状态，以表示自己无恙。
　　“看样子也是。”姜盐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睡够了，我感觉我现在好多了，所以能出院了吗？”
　　孟塘想了想，“我去问问。”
　　孟塘前脚刚走，安修后脚就跟了进来。
　　“醒了？”
　　安修买了一堆补品进来，姜盐看了还有些不知所措，表情惊诧地问：“怎么买这么多？”
　　“都是给你买的。”
　　安修在姜盐床边坐下，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你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姜盐点了点头，“我记得我最后是在洞穴里晕倒了，然后看见你带着好些人过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安修撑着下巴，“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你不见了，然后我就让导游喊上救援人员一起过去找你，我们几乎翻遍了整座山，才把你找到。”说着说着，他突然间想起了见到姜盐时，姜盐和孟塘十分亲昵的画面，表情微微一僵。
　　姜盐看出安修的表情变化，问：“怎么了？”
　　安修摇了摇头，故作云淡风轻地问：“话说我记得你一直跟着我走的，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姜盐想了想，说：“孟塘走错了路，我想过去喊他，结果不小心踩滑了，从山上翻了下去。”
　　“难怪你身上那么多伤。”安修说话声音忽然添上一点生气，“你找他干嘛？他自己乱跑，还把你连累了，你怎么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毕竟是我表弟。”姜盐无奈道。
　　“表弟？”安修冷淡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处对象呢。”
　　“……？”
　　姜盐一怔，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安修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虽然这些确实是他心里在想的，但他并不想破坏自己和姜盐的关系，于是连忙补充道：“你知道我见到你时，你那个表弟正把你抱在怀里吗？”
　　“我知道。那个时候我发烧了，他帮我恢复体温而已。”
　　安修却不信，继续追问：“你确定你的表弟取向正常？”
　　“他是我表弟，你想什么呢？”面对安修的质问，姜盐也有些生气起来，“安修，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安修欲言又止，他看着姜盐的眼睛，心里一阵纠结，“其实我……”
　　似乎终于决定坦白，但就在话即将从喉咙里溢出时，孟塘有些不太巧地回来了。
　　孟塘带来了护士，护士把姜盐手上的盐水取了，并说：“可以办理出院了。”
　　姜盐一听，眉毛舒展开来，对两人说：“我们先回去吧。”
　　安修把话憋了回去，硬声道：“行。”
　　孟塘则是爽快地说：“好。”
　　***
　　回家后，姜盐养的小猫球立即扑了过来，差点都没让姜盐抱稳。
　　“乖，马上给你饭吃。”
　　因为姜盐一天没回家，小猫都饿惨了。
　　“你主人还有着伤，别乱蹦。”
　　安修看着小猫球在姜盐身上恣意妄为，怕它挤压到姜盐身上还没有完全好的伤痕，有些担忧地伸出手，想把小猫从姜盐身上弄走。
　　谁料这猫一看见安修过来，就疯了似的扑出爪子，把安修抓伤了。
　　还好姜盐眼疾手快，及时把猫带来，安修只有手背上破了点皮，没见血。
　　“怎么回事？”
　　姜盐也有点看不出这猫的行为了，明明不久前才打了疫苗的，怎么开始发疯了。
　　“我来抱吧。”孟塘主动提出。
　　结果这猫到了孟塘手里，就立即温顺了下来。
　　姜盐看了都直叹气，似乎这猫对孟塘“一见钟情”了。
　　“你还好吧？”姜盐看着安修问。
　　安修摆了摆手，“我没事，我先去洗个手。”
　　“好。”
　　最后，孟塘去喂猫了，安修帮着姜盐一起在厨房做午饭。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晚上又下起了暴雨，刮风又打雷。窗户噼里叭啦地响着，姜盐在床上开着小台灯，全神贯注地在平板上写明天上班要用到的教案。
　　叩叩叩——
　　有人在敲姜盐的房门。
　　“谁？”
　　“是我，安修。”
　　姜盐猜到安修应该是想把今天在医院里没说完的话说完，于是放下平板去开门 ，“进来吧。”
　　安修坐在电脑椅上，看着床上继续拿起平板敲字的姜盐，有些磨磨唧唧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说吧。”
　　“我记得我们是从高中开始认识的。”安修回忆般地说，“我们当时被分成了同桌。”
　　“是啊，怎么突然开始说起这个了？”姜盐抬眼看了看安修。
　　安修陷入思绪，像是挣扎了很久，最后一鼓作气道：“其实我……我喜欢你。”
　　姜盐敲字的动作一顿，他明显惊住了，“……你说什么？”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安修重复一遍，“只是你一直说你喜欢女生，所以我一直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姜盐惊道：“我以为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安修听后，哈哈大笑，带着自嘲地道：“朋友？可是我不想和你当朋友。”
　　姜盐忽然沉默住了，说：“我们是没可能的。”
　　安修反问：“那你和孟塘是怎么回事？”


第086章 嫁鬼-6
　　“我和孟塘？”姜盐一怔, “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抱你！”
　　安修有些溃不成军地说，声音都被吼得嘶哑了起来。
　　“我已经向你解释了。”
　　安修不肯摆休，“你可以不喜欢我, 但你也不能喜欢别的男人！”
　　姜盐顿住，说：“行。”
　　“好了, 回去睡觉吧，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姜盐打发走安修后，靠在枕头上呼出一口气, 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忽然有些头疼起来。
　　好兄弟竟然暗恋我这种狗血剧情，居然在他身上上演了。
　　这之后他们还怎么相处啊。
　　得亏这房子里还有个孟塘，要是只有他和安修单独相处，只怕是会更尴尬吧。
　　算了, 以后还是和安修保持一下距离吧。
　　姜盐心想, 他已经困得连眼皮子都要打不开了, 教案写得也差不多了, 所以他决定先睡。
　　然而, 半夜睡得正香时, 一阵阴风忽然沿着脖颈刮，他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向窗户, 那里是紧闭着的。
　　窗户是关着的啊, 怎么还有风呢？
　　难道是做梦了？
　　姜盐坐起来呆愣了很久。窗外的雨裹着风一起拍打在窗户上，天花板上时不时被闪电照亮,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把心脏也震得一颤一颤的。
　　“呼。”
　　姜盐平复心情, 缓缓呼出一口气。
　　困了，算了。不想那么多了，继续睡觉。
　　姜盐闭上双眼，又躺了回去。
　　直到半夜，一双手抚摸上了他的身体。
　　……
　　翌日，姜盐起床时发现身上的红痕更重了，他越来越怀疑，这不是蚊虫叮咬的。他身上的痕迹，更像是被什么东西蹂躏后造成的。
　　姜盐揉了揉眼睛，一头雾水。
　　小猫球还在被窝里睡觉，大概是昨晚吃多了。
　　“铃铃铃——”
　　工作日预定的闹钟响了，姜盐是提前醒来的。
　　手机放在床头，然而，他正要去拿手机时，突然胃里翻江倒海，他立即捂着嘴急匆匆跑进了洗漱间。
　　呕——
　　姜盐表情难堪，不断干呕着。
　　门外人听到洗浴间传来的动静，敲了敲门：“姜盐，怎么了？”
　　是安修的声音。
　　姜盐拧开水龙头，把脸和手冲洗干净，然后才道：“我没事，可能是吃错东西了。”
　　“需要我帮忙吗？”门外的人问。
　　“你帮我……”姜盐说出几个字后愣住，他想到了昨晚安修对他的表白，心有芥蒂道，“你帮我把孟塘叫过来吧。”
　　门外的人沉默一秒，“行。”
　　不一会儿，孟塘来了。
　　“帮我在房间里拿一套新的工作服。”
　　洗浴室里灯光昏黄，孟塘看着正在边脱下被弄脏的衣服边说话的姜盐，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才移开视线，说：“我马上回来。”
　　在厨房做早餐的安修看见孟塘从浴室里出来后，进了姜盐的房间，没多久，孟塘拿了一套衣服又回到了洗浴室。
　　安修做早餐的动作变得缓慢，他明白姜盐还在顾忌昨晚的事情。
　　其实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安修有些后悔了，不应该那么冲动就表白的。这下子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是他真的很不甘心。
　　安修还是认为姜盐和孟塘的关系不简单，那么既然孟塘可以，为什么他就不行。
　　安修已经问过姜盐在外旅行的父母了，姜盐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表弟。
　　那么姜盐究竟为什么撒谎？
　　他一定要弄清楚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此时，孟塘刚进洗浴间把衣服给姜盐，姜盐已经把上衣脱干净了，正背对着孟塘。
　　姜盐露出白皙的背脊，腰线柔和，上面还有个腰窝，很是诱人。
　　注意到有人进来了，姜盐回头，“你在外边等我吧。”
　　“好。”孟塘嘴上回答很快，视线却在姜盐身上停留了很久，尤其是盯着姜盐身上的红痕。
　　几分钟后，姜盐重新收拾好自己后，出现在了客厅里两人的视线中。
　　虽然姜盐已经换了衣服，但脸色还是比往日要苍白很多，安修担心地问：“还是因为上周末的事情吗？”
　　“对不起，都怪我。没想到会遇见大暴雨，害你受了伤。”安修垂眼，带着歉意道。
　　“不是，和这没关系。”经过昨晚那件事，姜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安修相处了，只能轻轻道，“应该是我吃坏肚子了，刚才在厕吐了一下，现在好多了。”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先去上班了。”
　　姜盐拎起包，不再看两人反应，径直出了大门。
　　只留下客厅里一片沉寂。
　　孟塘见姜盐走了，也没再吃，而是出了门。身后安修见状，脱口而出问：“你去哪儿？找姜盐吗？”
　　孟塘一顿，说：“出去走走。”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晌午，安修在家有点坐不住了，他在为姜盐的事情烦恼。
　　在客厅徘徊了好一阵子，安修决定去幼儿园找姜盐，如果到时候姜盐问起，就回答找灵感好了。
　　安修勾了勾唇，拿起画板往门口走。
　　二十分钟后。
　　安修来到姜盐工作的地方，现在学校在午休，他围着幼儿园晃悠了一圈，试图看一看姜盐在哪儿。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看见了姜盐。
　　刚要开口喊一声，话到了喉咙末梢又突然哽咽住了，因为他不止看见姜盐，还看见了站在姜盐身边的孟塘。
　　两人挨得很近，说说笑笑，看上去亲昵极了。
　　倏地，一阵大风袭来，将地上的尘埃、树上的落叶一下子卷起来，连同过路人的衣服也翩然起落。
　　与此同时，安修看见了姜盐脖颈处的一抹红，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难怪，明明是大夏天，可今天姜盐却不怕热似的把衣领口提高了。
　　安修眉毛微皱，大脑突然出现了早上孟塘在洗浴间给姜盐送衣服的画面，他眼皮一跳，好似联想到什么。
　　难道是……孟塘做的？
　　呵，果然，他们是那种关系。
　　不然姜盐怎么会突然就收留了一个陌生人呢？
　　安修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头，他愤愤地看了眼，最后扭头回去了。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担心你。”
　　“你是指今天早上的事情？”姜盐笑了下，“应该就是吃坏肚子了，我现在好多了，外边这么热，你还是回去待家里吧。”
　　“不，我等你一起回去。”
　　放学后。
　　姜盐和孟塘照常去菜市场买菜，水果摊的大妈见了，有些疑惑地问：“咦，小姜，怎么最近都没和小安一起来了？”
　　“他工作比较忙。”姜盐礼貌道。
　　大妈拿着蒲扇扇风，“这样啊。”
　　从菜市场出来后，两人很快回到了家。
　　安修面带微笑地给他们倒了水，姜盐把菜放下后从厨房走出来，看见这一幕，说：“看你今天心情不错，是有灵感了？”
　　“是，多亏了你。”安修微笑着说，“你家真是个风水宝地，我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没事，你慢慢画吧。”姜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把孟塘喊进了厨房，“帮我洗一下菜。”
　　“好。”
　　看着孟塘跟着姜盐走进厨房，安修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睛里不似刚才那般温和，反而掺上些许幽怨。
　　之后，安修借着上厕所的缘由，在经过厨房的途中停下。他站在门边注视着里面的一动一静，面部表情越发狰狞起来。
　　姜盐切菜时围裙松了，孟塘见了直接走过去亲自给他系上。
　　但从安修的视角看，孟塘在姜盐切菜过程中突然走过去抱了上去，而姜盐丝毫没有抗拒，像是听之任之。
　　嫉妒犹如野草在心头扎根，安修猛地锤了两下身边的墙壁，然后转身离开。
　　夜晚，姜盐由于不太舒服很早就睡了。
　　孟塘还是睡在沙发，此刻正看着静音电视剧。
　　安修在自己的房间踌躇，忽然他听到大门被人打开，有人走了出去。他站在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发现是孟塘出去了。
　　大晚上的，孟塘一个人出去是想做什么？
　　安修二话不说，悄悄跟了上去。
　　月色朦胧，城市安静。孟塘走了一路，来到一个废弃的楼房。楼房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可怖，但孟塘丝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安修在楼外驻足，直到孟塘快要消失在眼前时，才匆匆跟上去。
　　孟塘在某个楼层停下脚步，安修躲在了一个隐匿的柱子后。
　　少顷，一股黑气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向这里汇入。
　　黑气瞬间把孟塘整个人都吞噬掉了，安修见状，心脏砰砰直跳，他感到一丝惊恐。
　　然而下一秒，黑气又散开了。
　　此时的孟塘，已着了一身艳红得诡异的袍衣，好似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神。面无表情，却气场瘆人。
　　暗中窥伺的安修不自觉地捏了把汗，随后他悄悄摸出了手机，打开相机把眼前这幅画面拍摄了下来。
　　果然，孟塘不简单。
　　一定是用了邪术来蛊惑了姜盐。
　　他要把这一切告诉姜盐。
　　安修心道，接着继续观察孟塘的举动。
　　只见孟塘张了张嘴，由于距离太远，并不能知道他在说什么，或者说究竟有没有出声。
　　随着孟塘张嘴的举动，在他面前鬼影似的黑雾也开始浮动，飘飘然的，刹那间，这些原本挤成一团的黑雾开始慢慢化形。
　　黑雾变幻成了极似人形的形态。结构似人，却没有五官，四肢也很歪曲。
　　“那些人现在在哪儿？”
　　孟塘问。
　　黑雾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孟塘垂眼，说：“我知道了。”
　　“对了。”孟塘似乎想起了什么，“姜盐最近身体不好，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几团雾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孟塘又说：“他一直在吐，吐得很厉害。”话落，一个长了“头发”的黑雾飘出来，猜测性说：“可能是怀孕了？”
　　“怀孕？”
　　孟塘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


第087章 嫁鬼-7
　　“可是他也是男的啊。”孟塘喃喃道。
　　长发女鬼解释：“老大, 你现在是鬼，和人结合的话，可能会造成您爱人身体异常, 所以虽然对方是个男人，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我回去看看。”孟塘抵着下巴说。
　　十几分钟后。
　　姜盐房间, 有人推开了门，悄无声息走到床边。
　　玻璃窗上映出一个人影，这影子在姜盐枕边俯下身来，然后伸手掀开姜盐的被子一角, 露出肚子的部位。
　　他双眼紧紧地盯着那里，突然间把手摸了上去，似乎在听里面的动静。
　　手有点感觉不出来，于是他又把自己的头贴了过去，侧着耳朵去听。
　　后孟塘一步回到家的安修, 看见姜盐的房间没有关紧, 他透过门缝瞥见了这一画面, 心头猛地一颤。
　　但安修并没有急着冲进去, 直接叫醒姜盐, 而是走到客厅, 把自己的玻璃水杯拿了出来，高举过头顶，随后手一松, 水杯“啪”的一声砸在了地板砖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房间里的两人都被这声音惊扰了。
　　姜盐从睡梦里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埋在身上的孟塘, 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揉了揉眼睛, 又揪了一下自己，很疼，不是梦。
　　“孟塘？你怎么在这里？”
　　孟塘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没想到姜盐会在中途醒来，被抓了现场的他有些紧张，不太利索地说：“我……我……”
　　姜盐把他慌张的模样收纳眼底，随后换了个话题，“客厅发生了什么？”
　　孟塘摇头，“不知道。”
　　姜盐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去了客厅，孟塘有些呆地跟在后面。
　　“安修？”姜盐看见安修正弯着腰在地上捡什么，他打开灯，发现是玻璃渣子，于是连忙走过去，“你怎么直接用手捡？”
　　灯光下，安修露出愧疚的表情，“我口渴，所以想出来喝水，结果手没拿稳，不小心摔了。”
　　姜盐看着安修手指被玻璃渣子划出的血痕，微微拧了眉，“我去给你拿个创口贴，你先别捡了，等会儿我来扫。”
　　“好。”安修目光温和地看着姜盐回房间拿创口贴，转眼冷淡地盯了眼客厅里的另一人孟塘。
　　孟塘看出了他对自己的敌意，微微眯了下眼。
　　一时之间，客厅里看似安静无声，实则暗流涌动。
　　姜盐拿着创口贴出来，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拿着扫把把地上的玻璃渣子清扫了。
　　“回去睡觉吧。”姜盐扫完后，说。
　　“啊？”安修有些惊讶，姜盐就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刚才姜盐不是看到了孟塘在房间里鬼鬼祟祟、意图不轨的模样了吗？
　　“怎么了吗？”姜盐问。
　　安修想了想，说：“没什么。”
　　于是三人各自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一番闹剧看似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姜盐等安修回去后，还是把孟塘喊了过来。
　　“你刚刚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姜盐看着他，问。
　　孟塘低着脑袋，目光时不时瞥一眼姜盐的肚子，说：“你先把被子盖上吧。”
　　姜盐：“？”
　　孟塘纠结了一下，动手去帮姜盐把被子盖上，动作很轻，显得小心翼翼。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孟塘支支吾吾：“我……我担心你。”
　　“担心我？我在家里会出什么事？”姜盐疑惑地问，突然间，他想到了之前在家里待在时，有人在窗边偷窥的事情。
　　难道孟塘是指这个？
　　可是这件事只有安修和他两个人知道啊，孟塘怎么也知道？
　　安修告诉他的？
　　姜盐感到疑惑，他细细观察着孟塘的表情，试图找出一点破绽。
　　果然，路边的男人不能随便捡。
　　姜盐懊恼道。
　　他一开始真的觉得孟塘很可怜，加上“孟塘”这个名字总在梦里反复出现过，让他有些心软。可是现在看来，却又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有没有说过真话了。
　　见问不出结果，姜盐又说：“算了，你出去吧。”
　　孟塘走后，姜盐一个人靠在床上，他脑瓜子嗡嗡作响，思绪有点乱。
　　大脑被太多记忆充斥，亦真亦假，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起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
　　叮——
　　手机突然传来一条短信，是匿名人发来的一个视频。
　　陌生消息不能随便点进去。
　　但姜盐看见视频封面是孟塘的脸，犹豫了一阵子，还是点了进去。
　　这视频是安修匿名发的，是他拍的孟塘在废弃楼房里招鬼的画面。整个画面都充满了诡异的氛围，孟塘一袭红衣被一团黑雾包裹，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画面里的孟塘，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鬼，面容苍白，一身却艳红得像是地狱火。
　　姜盐陷入了沉思。
　　……
　　翌日，姜盐又是在一阵翻江倒海中醒来，他忍着胃部的不适，再次奔向洗浴室。
　　“姜盐，你这些天究竟是怎么了？”
　　姜盐没来得及关门，安修站在门口看见这一画面，有些心疼地问。
　　“我也不知道。”姜盐摇头，“我以为是我吃坏了东西。”
　　“可是这些天我们吃的一直是一样的东西啊。”安修说，“却只有你一个人这样。”
　　安修提议：“要不去医院看看？”
　　然而不等姜盐开口，孟塘闪现般出现，坚决道：“不行！”
　　话音一落，两人齐刷刷看向孟塘。孟塘后知后觉自己说得有些唐突，可是他也没法解释。
　　总不能说姜盐怀孕了，可能怀的还是个鬼娃娃吧？
　　“孟塘，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姜盐皱着眉问。
　　孟塘愣了愣，又摇了摇头。
　　姜盐感到失落，“算了，我请个假，在家里休息一天。”
　　临近中午时，孟塘出门了，家里只剩下安修和姜盐两人。
　　姜盐主动找到安修，问：“你有没有觉得孟塘最近哪里怪怪的？”
　　安修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半夜上厕所时，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出门，我本来想和你说的，但是总忘记。”
　　姜盐想了很久，然后把之前匿名人发来的视频给安修看了。
　　安修看后，眼一抬，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
　　“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姜盐说，在他做过好几场怪异的梦之后，他已经脑袋嗡嗡作响了。
　　这时，安修开口：“容我做一个大胆的猜想，孟塘会不会是鬼上身了？”
　　“嗯？”
　　安修作思考状，“不管他是鬼还是被鬼上身了，我认识一个专门干这方面的道士，我们可以请他来做做法，稳稳风水。反正也不是坏事，你觉得呢？”
　　“这有什么危险吗？”姜盐问。
　　“危险肯定只针对鬼。”安修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孟塘是人，那就不会有什么损害了。但如果他被鬼上身了，道士就会把他超度。”
　　“难道你会对鬼同情吗？”安修问，“他害得你这些天寝食难安，谁知道他还有没有伤害过其他人。”
　　“经常大晚上出去，看上去就形迹可疑。”安修添油加醋地说，“你还记得之前那个虐猫的新闻吗？据说也是大半夜发生的，然而第二天被路人发现。”
　　安修提到这个，姜盐也记起来了，他再三思考，最后说：“那试试吧。”
　　“好。”安修爽快道，“我去和我那个朋友联系。”
　　安修走后，姜盐独自在房间里徘徊，他站在窗前，望着外边阳光明媚，心中却情绪万千。
　　孟塘啊孟塘，你究竟是谁？
　　也不知道是在问现在这个孟塘，还是一直在他梦里，扮演着各种角色的那个人。
　　……
　　晚上，姜盐从梦中惊醒。
　　他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知为什么，他的感官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得极其敏感。
　　他的肚子十分不对劲。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挤着他的腹腔，正迫不及待想要破肚而出。
　　姜盐眉头紧皱，额上汗珠布满，他咬紧压根，脸上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他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他肚子里好像有东西，一个活的东西。
　　平躺在床上的姜盐，用尽最后一口气，将视线往自己腹部挪，视线落下去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只见他的肚子不知何时已经凸起了很大一个圈，高高的，像极了一个孕妇的肚子。
　　可是他是男的啊？
　　而且这才几天？
　　姜盐有些惶恐，然而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那东西出来了。
　　姜盐浑身发抖，他觉得身体很疼，各个地方都疼，所有骨骼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一样。
　　啊啊啊啊啊！！！
　　“妈妈……妈妈……”
　　姜盐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他眼神涣散，浑身瘫软在床上。
　　错觉吧。
　　姜盐迷迷糊糊地想。
　　身上的痛觉已经渐渐消散了，最后归于平常，四周也在一刹那间变得安静下来。
　　仿佛刚才那番翻天覆地的痛楚只是错觉，或者说一场梦。
　　就连姜盐自己也这样认为了。
　　毕竟男人生小孩，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但是，姜盐刚闭眼休息了一两个钟头，就被耳边的动静吵醒了。
　　“妈咪……饿饿……”
　　姜盐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然后看见一个瘦小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动。
　　黑色小人儿扒拉着他胸前的衣领，奶唧唧地喊：“饿饿……”
　　姜盐先是疑惑了好久，然后在瞬间猛地清醒，眼珠子瞪得像个铜铃。
　　妈呀！这都是什么呀。
　　姜盐猛地起身，往床头迅速挪去，他扯起被子把自己盖住，试图与面前的黑色小人儿隔绝开来。
　　黑色小人儿看见青年这一举动，有些不理解地歪了歪脑袋，“妈咪？”
　　姜盐心头一颤，“你……喊我什么？”
　　“你是我的妈咪呀。”黑色小人嗦着小手指，用没有五官的脸说。
　　不看脸的话，声音还是挺萌的。
　　不过姜盐可不这么认为。


第088章 嫁鬼-8
　　“我是你……妈？”姜盐嘴唇发颤, “你是我生的？”
　　说罢，姜盐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眼神急匆匆地往肚子上瞥去。然而, 他的肚子十分正常，皮肤白皙光滑, 没有任何破口的痕迹。
　　姜盐咽了咽口水，“你开玩笑呢？”
　　黑色小人儿上前去牵姜盐的手，由于它实在是太小了，两只小手才能抓到姜盐的一根手指。
　　触感很绵, 像被棉花糖裹住，让姜盐产生出一点幻觉，似乎只要自己稍微用力一捏，这黑色小人儿就会碎开。
　　事实上，姜盐想多了。
　　因为黑色小人儿看出姜盐的不开心, 于是自己把自己捏成了一条黑色小狗, 开始对着姜盐摇尾巴, 同时“汪汪汪”的叫。
　　这一系列古怪的行为, 好像只是为了逗姜盐——它亲爱的妈咪开心。
　　然而姜盐感到了无语, 以及一种晴天霹雳般的感受砸在身上。
　　这世界果然还是癫起来了。
　　“你是个什么生物？”姜盐心情拔凉拔凉的。
　　“我？”黑色小人儿摇头晃脑地沿着床边走, 用黑色小脚踩着被褥，一步一个脚印。
　　姜盐的视线追随着它，忽地, 它停顿下来, 啃啃小手指，望着姜盐说：“我是和妈咪一样的生物。”
　　“……”姜盐陷入一瞬间的沉默, 他用手比了个手势，“你觉得我俩尺寸上说得过去吗？”
　　“唔。”黑色小人儿渐渐意识到什么, 又改口道，“那我是和爸爸一样的生物。”
　　“那你爹是谁？”
　　“不知道。”黑色小人儿说，突然声音凝重起来，“这个问题妈咪不应该最清楚吗？”
　　姜盐：“……”竟无言以对。
　　对峙一两分钟，姜盐摸出了手机，还是上网搜索。
　　【男人有生孩子的可能性吗？】
　　【为什么一个孩子会凭空冒出来。】
　　【这个世界上有鬼胎存在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
　　姜盐一连搜索了好几个条目，但搜到的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而这时，黑色小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趴在他的枕头边睡着了。黑色小人儿躬着身体侧躺着，小手指挨在嘴边，乍眼一看，还真像一个缩小版婴儿的睡姿。
　　无痛当妈是种什么体验？
　　癫，真的癫。
　　姜盐下床，他需要去外边透透气，平复一下心情。
　　走到客厅，空无一人，孟塘还没有回来。月光笼罩的阳台，姜盐站在里面喝了杯水。
　　风夹带着雨从脸颊边刮过，姜盐脸上表情寡淡，他心里还在想：是梦吧，这都是梦吧。
　　喝完水，困意又涌了上来。姜盐眼皮有些睁不开了，睡眼朦胧的。他转过身，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
　　谁料转身的一瞬间，余光瞥到楼下闪过一抹红影，在雨雾朦胧里格外显眼。
　　姜盐脚步一顿，擦了擦眼睛再次盯了眼，这次外边除了雨什么都没有了。
　　已经困得眼花了么。
　　姜盐不再多停留，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下了。
　　第二天，客厅还是没人。
　　“怪了，他一整晚都没回来吗？”
　　姜盐出房间后，迎面撞上了安修。安修正在刷牙，去厕所吐完泡沫冲完脸回来，“不知道啊，不会是心虚先跑路了吧？”
　　安修摸了摸头，“我已经联系好我那个道士朋友了，说今晚能来。”
　　“我给他打个电话。”姜盐说。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接。
　　姜盐忽然有些担忧了。
　　他现在倒不是很担心孟塘是不是鬼了，他更担心孟塘会不会出事了。一整晚都没回来，现在电话也不接。
　　“怎么了？没接电话吗？”
　　安修不知何时出现在姜盐房间里，看着姜盐的表情猜测道。
　　姜盐点头。
　　“别担心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不会有事的。”
　　“算了，我还是出去找找他吧。”
　　“你不去上班了。”
　　“我请了一周的假。”
　　说着，姜盐已经出门了。
　　姜盐先去了菜市场，问大妈有没有见过孟塘。不出意外得到的答案是否。
　　就在他万分焦急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孟塘的号码。
　　“喂，你在哪儿呢？”姜盐率先开了口。
　　“我……”对面犹犹豫豫道，“我在游乐园。”
　　“游乐园？你怎么跑那里去了？”姜盐奇道。
　　“打工……赚钱。”
　　听到人没事，姜盐呼出一口气，擦了把额头的虚汗，“行，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好。”
　　叮铃——
　　孟塘很快发来短信。
　　姜盐沿着手机上的地址找寻了过去。
　　目的地是一个大型游乐园，今日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因此此刻园里的游客很多，大多都成群结队，欢笑声洋溢四周。
　　姜盐继续顺着孟塘给的其他信息，最终找到了一个鬼屋。
　　孟塘正在里面兼职，暂时走不开。所以姜盐只能以玩家的身份，买票进去。
　　鬼屋里的走廊很黑，隐藏音响一直播放着一曲又一曲可怖的音乐。耳边时不时传来鬼哭狼嚎声，让姜盐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孟塘在这里扮演NPC，姜盐寻找起来还有些棘手。其实他原本是想等孟塘工作完后再来的，只是孟塘一直不给他下班时间，害得他不得不亲自找过来。
　　“孟塘。”
　　姜盐在漆黑幽长的走廊里喊着，回应他的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风声，犹如刀刺般刮在耳边，难听又让人头疼。
　　这鬼屋这么大，总不可能一层一层找下去吧。
　　姜盐揉了揉眉心，继续往前走着。走了好久，终于看见了一个NPC。
　　这是一个拿着电锯的NPC，脸上画着怪诞的妆容，涂满假血。NPC一看见游客过来了，打工劲一下子就上来了，抡着那把大电锯立即朝姜盐冲去，同时不忘嘴里配着几道怪叫，“呜呼呼，快跑吧，我来抓你了。”
　　然而，这位玩家并没有一点反应，脸上甚至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声线平静道：“你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NPC：“……”你这样是否对我不太尊重？
　　“你们这有一个叫孟塘的NPC吗？”姜盐礼貌地问，“应该是今天入职的。”
　　NPC指了指，“楼上。”
　　“好，谢谢你。”
　　姜盐道完谢后，找楼梯上楼了。
　　NPC挠挠头，这届玩家还怪礼貌的。
　　不对，应该是胆子挺大的。
　　姜盐来到楼上，只见一个白衣幽灵在前面晃动，看身高，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孟塘。
　　于是，姜盐跑过去，猛地抓住白衣幽灵的衣服，这一抓，倒把幽灵吓懵了。
　　幽灵NPC脱口而出一句“卧槽”，这什么情况，怎么这届玩家胆儿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反过来跑向NPC。
　　顿时，幽灵NPC感到自己职业生涯遇到了障碍。
　　“孟塘？”姜盐试探性问。
　　“这位帅哥，请尊重我的职业。”幽灵NPC抖抖自己被抓住的手，语气平和地说。
　　听声音就不像是孟塘了。
　　姜盐意识到自己又找错了，立即放开，同时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了。”
　　幽灵NPC：“……”
　　“呃，请问这层楼还有别的NPC吗？”姜盐忽然问。
　　幽灵NPC眉头一皱，“你找我们工作人员做什么？”
　　姜盐想了想，说：“我有个弟弟离家出走，据说是跑这儿打工了。”
　　“这样啊。”幽灵NPC捏着下巴想了想，说，“你往左走，那里还有个NPC。不过到时候，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好，谢谢。”
　　姜盐折返回去，往走廊另一边走。然而这回，走到一半，他突然感到心脏抽痛起来。
　　嘶。
　　姜盐放慢脚步，靠在墙边，深呼吸几次。
　　“妈咪，妈咪，你怎么了？”
　　一个黑色小人儿从姜盐的衣兜里钻了出来。姜盐蹙着眉看过去，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黑色小人儿捏捏小手指，说：“妈咪在哪，我就在哪。”
　　“嗯……”姜盐轻声回应道，忽然就在原地蹲了下来，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黑色小人儿感应到妈咪的痛楚，担忧道：“妈咪这是怎么了呜呜。”
　　“可能是熬夜熬多了。”姜盐有点不忍听见黑色小人儿的哭声，于是佯装成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模样，安慰道。
　　铃铃铃——
　　蓦地，耳边传来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停留在耳边。
　　紧接着是黑色小人儿的惊呼，“咦，爹地！”
　　然而，姜盐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抬头看一眼，他所谓“孩子”的父亲，脑袋一昏，离开就倒了下去。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他跌进一个人的怀抱里。
　　……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房间里灯光昏黄，姜盐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儿，定了定眼，视线逐渐清明起来，发现这人影儿是孟塘。
　　“我这是……怎么了？”
　　姜盐脑袋还有些发胀，他看着孟塘，张了张嘴。
　　孟塘注视着姜盐，没有说话。
　　而这时，房间的门被安修推开，安修见孟塘也在这里，刚张开的嘴唇又闭了下去，只用眼神去示意姜盐。
　　姜盐了然，让孟塘先出去。
　　“我朋友马上就到了，我们待会儿就开始吗？”
　　安修指的是驱鬼仪式。
　　姜盐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他陷入了思考，似乎在想有必要么。
　　可最近，他的身体确实越来越奇怪了。
　　“好。”姜盐最后说。
　　“这件事你和孟塘说了吗？”安修问。
　　姜盐摇了摇头。
　　“那我们等会儿应该怎么做？先把他打晕？”安修在思考着怎么让孟塘乖乖听话，去接受即将到来的驱鬼仪式。
　　“或者你来说吧。”安修继续说，“我感觉他会很听你的话的。”
　　话落，姜盐微微一怔。


第089章 嫁鬼-9
　　随后, 姜盐喊来孟塘。
　　孟塘看上去有些乖巧地站在床边，两只手背在身后的手交叉在一起，一颗脑袋安静地注视着姜盐。
　　姜盐忽然感到于心不忍了, 嘴唇张了张，“孟塘, 你是人类吗？”
　　“嗯？”孟塘抛出个疑惑的尾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但没有说话。
　　姜盐总觉得孟塘试图萌混过关，抿了抿唇, 思考片刻，说：“等会儿有个风水大师要来，给我们家测测风水。”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不用怕, 我们家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测一下风水。”
　　“好的。”孟塘毫不怀疑地道。
　　姜盐撇开视线, 不再说话。
　　叮铃——
　　有人在按门铃。
　　是安修请的风水大师到了。
　　三人站在客厅, 看着面前这位风水大师神秘兮兮地捣鼓着什么, 符纸、火烛、一碗灰和清水……
　　姜盐时不时转头问安修, “这人靠谱么？怎么感觉像在拍电视剧？”
　　安修做出让姜盐放心的手势，“靠谱的，靠谱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 姜盐的房子已经被风水大师弄得云里雾里、眼花缭乱。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这位大师在请鬼来呢。
　　姜盐等得都有些困了，身边的孟塘也是如此。
　　在风水大师做法的过程中, 姜盐一直暗中观察着孟塘，试图找出一点破绽。然而, 孟塘全程都表现得像个无知少年，并没有受到这场法事的一点影响。
　　姜盐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是他们想多了，这是场误会。
　　然而，这口气刚缓没多久，又有事情发生了。
　　只见以风水大师为中央，几团雾气瞬间从房子里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比起涌来，更像是被风水大师手中的桃木剑吸了过来。
　　“来了！”
　　风水大师一声喝下，姜盐的瞌睡瞬间消失，也跟着凝重起来。
　　“啊啊啊。”
　　一阵鬼哭狼嚎由远及近传来，是从姜盐房间里传过来的。
　　只见一个黑色小人儿正飘浮在半空中，嘤嘤嘤的朝风水大师飞了过来，黑色的眼泪在没有五官的脸上狂飙。
　　“妈咪救命，呜呜呜。”黑色小人儿出于本能地喊。
　　“这什么东西啊。这么小一只鬼吗？”安修皱着眉看着头顶上试图扒拉天花板的黑色小鬼，“难怪姜盐你最近身体不好，怕就是这东西搞的鬼。”
　　姜盐却不这么想。他张了张嘴，想要制止这场法事，然而身边安修看出了他的想法，上前拉住他，“不能终止，不然会适得其反。”
　　“一旦强行终止，怕是会从收鬼变成引鬼，到时候这个房间的人都活不了。”
　　安修说得如此谨慎，姜盐选择了信服，毕竟这风水大师真能让鬼现形。
　　“那这些被吸过去的鬼……会怎么样？”姜盐犹疑着询问。
　　“当然是魂飞魄散喽。”安修顺其自然地说。
　　“啊？”姜盐忐忑起来。
　　蓦地，姜盐耳边又响起了一道嘶痛声。他转头一看，发现孟塘身上竟然也升起了一道道源源不断的黑烟。像是整个人都被烧了起来。
　　“孟塘！”
　　姜盐下意识想用手去触摸孟塘，谁料指尖刚触碰一秒，便犹如被高温水烫了一下，立即红肿起来。
　　孟塘真的烧起来了。
　　姜盐看愣了。
　　“果然是鬼啊。”安修在一旁带着点兴奋地说。
　　姜盐的表情相反，他猛地转头，有些哀求地看着安修，声音颤抖，“能不能，让他停下来？”
　　安修一愣，“姜盐，你不要被他迷惑了，这是鬼啊，害人的鬼。”
　　姜盐情绪复杂，眸光瞬间暗了下去。孟塘的压抑声在耳边清晰响起，他的心脏开始毫无节奏地跳动，很乱，乱极了。
　　“不。”姜盐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他还是想要阻止。
　　他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孟塘灰飞烟灭。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孟塘瞬间被一团幽暗的火焰吞噬。
　　他淹没在火潮里，姜盐甚至都无法捕捉到他一点残影。
　　孟塘就这样在姜盐面前被火燃烧着，全程一声不吭，似乎把所有苦痛都一人咽下，为了不让旁人担忧。
　　“姜盐！你干什么？！”
　　安修突然发出惊吼。因为姜盐竟然冲了进去，一同被大火裹挟。
　　“孟塘。”
　　熊熊烈火里，姜盐看不见孟塘。明明在外面看着时，这火直径不大，可进来后，火狱却又宽阔得犹如无边无际的大海。
　　姜盐踩着火焰上，漫无边际地走着。终于，他走到了尽头，火海的边际。
　　这里只剩下了一架骷髅。白森森的，骨头上有明显烧过的痕迹，看上去格外可怖。
　　姜盐瞳孔骤然放大，有些失了神。
　　不过这还没完，很快，一团黑气从骷髅里冒了出来，由稀到茂，最后汇成了巨大的一团。
　　姜盐目不转睛地盯着。下一秒，黑团开始幻化出一个人形，很像放大版的黑色小人儿。
　　呃……这不会就是孩子他爹了吧。
　　一个想法突然钻进姜盐的脑海里。随后他摇了摇头，继续全神贯注盯着那幻化的黑团。
　　倏地，一双手从黑雾里伸了出来，径直扑向姜盐。
　　姜盐被那双手抓住了肩膀。他错愕地看过去，张了张嘴：“你是孟塘吗？”
　　话音一落，面前的黑雾瞬间清晰起来，凸显出一张人的脸。这张脸确实和孟塘有几分相似，但也就几分。因为这张脸与其说是人脸，倒不如说是一张鬼脸。
　　脸上的五官十分扭曲，看上去怪异极了，堪比剧本里的魑魅魍魉。
　　姜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而他忘记了这鬼的手还摁在他肩膀上。见他后退，这鬼便以为他要跑，开始暴怒起来。
　　姜盐感受到肩膀上的气力加重，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摁碎。他吸了口冷气，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不许……跑。”
　　这鬼在他耳边低语。
　　姜盐艰难地开口：“我没有要跑。”
　　这鬼“哼哼”笑了两声。
　　姜盐看着这张狰狞的、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感受到了恐惧。
　　“现在害怕我了？”鬼说。
　　姜盐问：“你是谁？”
　　“你不是知道我是谁吗？”鬼冷笑一声，“就凭那个破道士，还敢杀我，呵呵。”
　　姜盐心中不妙，“他们怎么了？”
　　“你有空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鬼说完，姜盐又晕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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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拜天地！”
　　嘶……头好痛……
　　“二拜高堂！”
　　这是哪……这是什么声音……
　　“夫妻对拜！”
　　姜盐从晕眩中醒来，他明明睁开了眼睛，视线仍旧是一片黑暗。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罩住了他的头，箱子？不、不对。这东西很轻，轻飘飘得像是一层纸。
　　来不及更进一步思索，周围突然起风了，和风一起来的还有一阵连绵不断的铃声，噼里叭啦的，有些刺耳。
　　还没有从这种不适中缓和过来，又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压在姜盐身上，尤其是他的后颈，像是有人捏着他的后颈把他不断往下摁。
　　“夫妻对拜！”
　　这时，姜盐终于听清楚了这四个字。
　　什么？夫妻对拜？
　　姜盐惊诧着，又被迫弯了腰、低了脑袋，刹那间，前额和另一人的脑袋擦过，虽然碰感不强烈，但他隐约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方向还有一个人。
　　此刻正在和他行拜礼。
　　“礼毕，请新郎与新娘入洞房！”
　　看不见的司仪讲完最后一句话后，唢呐声随之响起，铺天盖地地堆满整个空间，震耳欲聋。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
　　姜盐从茫然中瞬间清醒了过来，这一次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情绪。
　　他不是被火烧了吗？
　　这是哪？天堂吗？
　　可是天堂不应该是走奈何桥喝孟婆汤投胎的流程吗，这么还玩上结婚了？
　　同一时间，姜盐也知道了盖在自己脑袋上，遮住他视线的东西是什么了，是结婚用的头纱。
　　冷静。
　　姜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想抬手去把红纱掀起来，然而手却像被控制了一样，竟然动弹不了一点。
　　于是，姜盐只能狂吸几口气，然后猛地吐出来，借着气息把面前的红纱掀起一小块角落，视线得到了几秒的明亮。
　　此刻，新郎正牵引着他往婚房走去。
　　姜盐先是低头看了眼脚下，他着了一身鲜红的裙子，正赤着脚走在舒坦的红色长毯上。
　　余光一瞥，睨着一点新郎的面貌。
　　同样一身鲜红，只不过对方是着的衣裤，衣衫亮丽整洁，犹如一位殿堂里的绅士。
　　直到，姜盐的目光缓缓往上移动，很快看见了新郎的脸，刹那间，目光凝固了。
　　那张脸的五官是完美的，可是脸上的肌肉线条却是十分僵硬的，脸色也惨白得像个死人。
　　身后的唢呐声仍十分清晰。忽地，两个字眼闪过他的脑海。
　　冥婚！
　　姜盐猛地停下了脚步。
　　身边的新郎察觉了，慢一秒也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貌美新娘。
　　“怎么了？”
　　新郎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老旧收音机，用着那不成调的、锈迹斑斑的喉咙机械地念着台词。
　　姜盐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
　　不疼。
　　是梦！
　　哈哈哈，他在做梦！
　　好吧，他大概率是真的死了。
　　怎么喝孟婆汤还带回忆呢。
　　姜盐惆怅地想。
　　突然，耳边响起传来，“嗯？你掐我做什么？”
　　啊？
　　姜盐从愁容满面到一脸懵逼，随后僵硬地转头，紧接着一张僵尸脸在他的瞳孔里骤然放大。
　　新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距离近得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头纱。
　　“——啊啊啊！！！”
　　姜盐对着这张脸，疯狂地叫了起来。
　　新郎却皱了皱眉，“怎么，我这张脸，你不满意？”


第090章 嫁鬼-10
　　“不是, 你谁啊？”
　　姜盐冷静下来，问。
　　面前的男人眼角抽了抽，又迟缓地笑了起来, 故弄玄虚道：“没事，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姜盐心中疑虑未消, 猝不及防被男人一把拦腰抱起，他一下腾空而起，吓得他本能地抓住了男人的肩膀，咬着牙质问：“你干嘛？”
　　男人哼笑一声, 却一字未说。
　　姜盐被抱得很紧，无法挣脱，只能任由男人带着他走。很快，他被抱到了一个房间里。
　　烛光摇曳，红缦罗帐。男人动作粗鲁, 姜盐被一把摔在床上, 艳红长裙随着大幅度动作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 最后又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遮盖住他白皙赤裸的脚踝。
　　姜盐扯了扯身上的裙子, 扭动脖子和背部, 他刚起来，一个人影猛地朝他压了下来。
　　“？”
　　姜盐一脸懵逼，他刚躬起来的腰被男人又摁了下去, 微微怔愣片刻, 姜盐察觉到气氛不太对，盯着下方床单的目光微颤, “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男人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姜盐浑身激灵，连忙道：“大哥, 我都不认识你啊。”
　　“现在知道害怕了？”男人停下动作，语调拉长而慢，“之前想杀我的时候，胆子倒挺大嘛。”
　　“嗯？”姜盐迟疑了一下。
　　……杀他？
　　难不成……姜盐打了个激灵，有些激动道：“你是孟塘？”
　　男人没有否认。
　　姜盐松了口气，“太好了，你没有死。”
　　听到姜盐掺着开心的语气，孟塘有点惊讶，眉梢微挑，“你不应该感到遗憾吗？你不是很想我死吗，请个道士来把我收了。”
　　“我……”孟塘的话确实没错，姜盐斟字琢句地说，“因为我怀疑你是鬼。”
　　“哈。”孟塘仰着头，露出脖颈大笑了声，然后目光锐利地盯着姜盐，“你的怀疑没错啊，我确实是鬼。”
　　“所以你杀我，是理所应当的。”孟塘缓慢道，“我并没有怪你。”
　　姜盐心脏狂跳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这里是哪儿？”
　　“我没怪你，不代表我不会心寒。”孟塘用目光舔过姜盐身上的每一寸，“至于这里是哪？答案不也是显而易见吗。”
　　孟塘摸着一旁自然垂落的红帘，眸光微压，“这里是我们的婚房啊。”
　　姜盐脸上挂着问号，他还是不理解。
　　孟塘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可以死，但我们家的香火不能断。”
　　姜盐：“？”
　　孟塘：“所以在你离开这里前，你要给我生一个崽。”
　　姜盐：“？”
　　孟塘：“之前我们的孩子，因为那个臭道士死了，我很难过。”
　　姜盐：“？”
　　“不要再用那种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孟塘低着头看他，语调微沉，“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姜盐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什么开始？开始什么？”
　　孟塘平静地说：“一场伟大的人体运动美学。”
　　“……”
　　“我不同意！”姜盐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下床，不顾孟塘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孟塘抬眼，看着青年仓皇逃离的背影，抿了抿唇。
　　另一边，姜盐赤着脚踩在走廊里冰凉的地瓷砖上，他忍着寒意与走在黑暗里的恐惧，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他想要走出去，却发现这条走廊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并且除了一开始孟塘带他去的婚房，这里就再也没别的房间了。
　　真是见鬼了。
　　姜盐停下来，借着幽微的灯光看了眼回头路，他仿佛立身于一条没有边际的地平线，两端都没有尽头，他彻底失去了方向。
　　“……”
　　就在姜盐懵逼之际，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捣鼓着什么东西，隔了一面墙传过来。
　　嗯？难道有密室？
　　姜盐心头一喜，开始学着悬疑剧里的主角一样摸墙壁，几分钟后，果然摸到了一处能按下去的地方。
　　咔——
　　暗门开了。
　　一束光直直地朝姜盐照下来，他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竟然是外面的世界。
　　他出来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他走出去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原来的世界。
　　夜色深沉，一轮明月远挂于天空，银白色的月光大把撒下，把姜盐前方的景色都照亮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村落，万家灯火，隐隐传出一点热闹的气息。
　　姜盐远远地看着，突然脑门一疼，似乎是那个村庄勾起了他大脑里的一根弦，隐隐作痛着。他眉心微蹙，漂亮的眼睫颤动着，犹如两只惹人怜的蝶。
　　哐——
　　身后的门在他出来后，立即关上了。
　　姜盐过去推了推，已经推不动了。他回不去了，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那个村庄了。
　　他一咬牙，自己选的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孟塘并没有追出来，或许并不知道他出来了。不知为何，姜盐竟然感到一丝落寞。
　　呼——
　　风从耳边划过，刮得后颈凉凉的。姜盐走在通向村庄崎岖的路上，走得越近，一声狗吠越发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片刻，姜盐来到了村庄。
　　他站在村口大门，听着里面喵喵汪汪的声响，眸光闪烁了几下。
　　他感到了一丝熟悉，对这个村庄的熟悉。
　　姜盐疑惑着，然后走了进去。
　　鳞次栉比的房屋被淡黄色的土墙围裹着，鸡鸭鹅在开放式围栏里小幅度闹腾着，各家各户的门口多少都趴着几只打盹儿的小土狗儿。气氛很是温馨平和。
　　电视机、收音机，孩子的哭喊也陆陆续续从各家各户的窗子里传出来。姜盐在房子外边走着，间或转头盯盯两边。
　　终于，他找到了这个村的村牌。
　　——清水村。
　　姜盐身体一震，这不就是他现在住的虹安小区的原名吗。在虹安变成小区前，所占地是个村子，村子名就叫清水村，是姜盐一直长大的地方。
　　不过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时过境迁，村子一朝变成城区，村里的所有东西也随着发展变得面目全非了。
　　要是这个村牌，姜盐都快忘了自己小时候居住的地方了。
　　不过，他居然回到这里了？
　　可是清水村不是早就没了吗？
　　他是穿越了吗？
　　姜盐心头掠过疑虑，为了解开真相，他努力回想记忆，沿着记忆中家大致的位置，找了过去。
　　门前的院子里种着几盆紫罗兰，姜盐绕开盆栽朝里面走，门口的台阶上趴着几只小黄狗，他脚步顿了顿。
　　姜盐低头看着这几只小狗，深远的记忆开始慢慢回溯。
　　哐当——
　　门里面发出一道噼里啪啦的巨响，似乎是碗被摔坏了，紧接着，里面传出一道怒骂——
　　“你怎么回事？连碗都拿不稳！”
　　“呜哇。”
　　“哭哭哭，一天天的就知道哭！”
　　声音歇斯底里，姜盐心脏一抽。
　　少顷，不等姜盐敲门，门先自己开了。他抬头，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抹着眼泪朝门口奔走。
　　姜盐来不及避让，眼见着就要与孩子撞上，诡异的一幕却发生了——
　　那小孩竟然硬生生地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姜盐一怔，伸手去碰门，手毫无阻拦地贯穿过门。这时他才猛地发现，自己现在无异于一个幽灵的存在。
　　姜盐难掩心中的震惊，但他的思绪很快又被屋子里的其他人吸引了过去。
　　“自从生了这个孩子，家里的倒霉事一件接一件的，先是他大哥溺死，接着又是他妈被车子撞死。”屋子里的男人边喝酒边说。
　　“我也觉得这孩子挺怪的。”旁边说话的女人是男人的第二任妻子，她低头边给怀中的婴儿喂奶，边温声细语地说，俨然不似刚才对另一个男孩吼骂的凶狠态度。
　　喝酒的男人骂骂咧咧，“话说村里最近不是来了个人吗？叫什么来着？”
　　“姓李，是个道士。”女人微笑着，抚摸着怀中孩子白净的脸，悠悠道，“听说以前是在大城市里专门给人看风水辟邪的。”
　　男人若有所思，偏头看向自己的妻子以及她怀中的孩子，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女人抿了抿嫣红的唇，“不如就请他过来看看，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沾了邪。反正过来看一眼，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事。”
　　“哇呜呜——”
　　女人怀中的婴儿忽然大哭起来，女人连忙哄道：“乖，宝宝不哭不哭，妈妈在呢。”
　　两人没有发现门口姜盐的存在，姜盐就在外边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这里自然的风声，可是却不能触碰其他的实体。
　　姜盐不知道这是什么魔法，自己怎么就不知不觉来到了这个地方，不过直觉告诉他，是有人在刻意引导他来到这里，让他回到了被自己遗忘的记忆里的地方。
　　姜盐思索了片刻后，转身离开了这家人。
　　这里并不是他的家，里面并不是他的父母，所以刚刚跑出去的小孩不是他。
　　但那个小孩给了姜盐很熟悉的感觉，他决定追过去看个究竟。
　　十几分钟后，姜盐在一个山头找到了那个小孩。
　　山头边是一处废弃的地，杂草丛生，还有一口已经干涸了的井。那个小孩站在唯一一棵茂密的树旁边，仰着一个小脑袋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姜盐站在离小孩不远的地方，观察着小孩的一举一动。许久后，他终于知道这个小孩为什么会那么眼熟了。
　　这小孩不就是那个把他抓来结婚生崽、自称孟塘的那个人吗？
　　他们的五官和眼睛是相似的。
　　所以，该不会是那个人故意让他过来，来看看那个人的童年吧？
　　这又是在玩什么套路。
　　“我来了。”
　　倏地，一道清脆的声音在空寂的夜里响起。
　　视线里又出现了另一个小孩。
　　待小孩再走近一点，姜盐看清了那个小孩的脸，瞳孔却在这一瞬间猛地变大。
　　后面来的小孩，是小时候的姜盐。


第091章 嫁鬼-11（完）
　　“你的脸怎么红红的。”
　　寒风凛冽的月夜下, 小姜盐仰着漂亮白净的小脸蛋，瓷声瓷气地说。
　　小孟塘则是撇过脑袋，眼睛往地下瞄, 心事重重地说：“被蚊子咬的。”
　　“嗷～可是你的眼睛怎么还挂着小珍珠？”小姜盐戳穿小孟塘的谎言，走过去踮起脚尖, “来，和哥哥说说，是不是你家里人又在欺负你了？”
　　“哼，明明你比我小。”小孟塘努努嘴, 忽然他被人捧住了脸蛋。
　　小孟塘眨巴着眼睛，和小姜盐对上视线，对方漂亮的眼眸里像盛了星星，熠熠闪光，这让他心中的某根弦动了动。
　　“你肝肾么。”（你干什么？）
　　小孟塘被一双白净小手捏住腮帮子, 让他说话都不清晰了。
　　“呼呼, 痛痛飞飞。”
　　小姜盐突然靠得小孟塘很近, 倾身给他吹了吹被打红的脸。
　　两人近在咫尺, 心跳和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小孟塘盯着小姜盐的眼睫, 一扑一扑的, 在朦胧的月光下像两只小蝴蝶。
　　眼前这一幕，唤醒了姜盐那段被遗忘的记忆。
　　他终于知道孟塘是谁了。
　　是他小时候在清水村的玩伴。
　　可是有一天，孟塘不见了, 后来他也再也没见过孟塘了, 记忆也开始渐渐走向遗失。
　　姜盐看着两个小孩儿在废弃之地嬉戏游玩，即便环境恶劣, 他们的欢笑已经飘荡于月光下，一派温馨。
　　……
　　快很晚了, 小孩儿便各自回家。姜盐选择跟着小孟塘，只见小孟塘蹑手蹑脚推开家门，明明是自己的家，却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进去。
　　姜盐穿墙进去，惊讶发觉小孟塘的房间根本不能算是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床，床板都露了出来，棉席也是那种坑坑洼洼的，被子也十分单薄。
　　小孟塘并没有急着睡下，而是坐在床上，从一个隐蔽的盒子掏出一个木头人和一把小刀。
　　他刻了好一会儿，直到夜深了，困意的到来才让他想起该睡觉了。
　　于是，小孟塘抱着小姜盐送给他的布偶猫甜甜蜜蜜地睡下了，似乎今晚的相见给了他一个美梦。
　　姜盐守在床边，一守就到了第二天天明。
　　大早上，小孟塘就被吵醒了。把门掀开一条缝隙，发现外边站了一个打扮奇怪的陌生人。
　　这是继母请来驱邪的道士。
　　“那个小孩儿有点邪，他不仅克死了他妈，还有他亲哥哥也没了。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来找你。”
　　“……价钱这方面……”
　　“好说好说。”
　　“行，我去看一眼。”穿袍子的男人有模有样地挥了挥手上的道棍，看了眼房间，仅一分钟，他就得出了结论，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道，“确实，这个房间阴气很重。”
　　“尤其是——”道士指了指一个房间，“尤其是那个房间，那里藏着祸源！”
　　“诶对对，那个孩子就住那个房间。”女人又惊又喜，“李先生，你果然名不虚传啊，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过奖了。”道士谦虚道。
　　女人问：“那应该怎么办啊？”
　　道士说：“把那个孩子喊出来，我看一眼。”
　　女人去敲房门，“乖孩子，你出来一下。”
　　小孟塘有些不情愿地走出来，女人将他拉扯到道士眼前，“李先生，你看看这孩子呢。”
　　李先生先是认真地打量着小孟塘，接着眼神一变，像是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立即招呼女人，“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小孟塘还在原地站着，两个大人已经走出了房间。他揉了揉眼睛，并没有跟过去，而是回到了房间，继续雕刻那个木头人。
　　姜盐追了出去，去听那两个人在聊什么，这时，小孟塘的亲生父亲也回来了，加入了两人的聊天。
　　李先生说：“这小孩怕是留不得了。”
　　女人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李先生问：“你们知道他经常去什么地方吗？”
　　孟塘父亲回：“他经常去村外那个废弃的地方，那里之所以被废弃，据说是闹鬼。我跟他说了好几次别往那里跑，他从来不听。”
　　李先生捻着胡须，“他已经被邪祟缠上了，已经到了很难根除的地步了。”
　　女人声音一颤，“那这怎么办啊？”
　　李先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
　　女人一惊，“啊？”
　　孟塘父亲则是冷哼一声，“自作孽不可活，跟她那个母亲一样，跑去救溺水的小孩还把自己的命搭上。”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女人虽然不喜欢那个孩子，但还是有一点母爱，试探性地问，“如果把他送走呢？”
　　“走不掉的。”李先生说，“只要他在世一天，身边的人就会接连遭遇不幸。到时候不仅是你们，还包括全村人！”
　　“可是他死了就能解决了吗？”女人问。
　　话音一落，屋里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哭声震耳欲聋，女人连忙跑进屋子里。
　　李先生对孟塘父亲说：“当然普通死法是不能破除诅咒的。必须把他送回凶兆之地。”
　　“我知道了。”孟塘父亲冷淡道。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明明只是孟家的家事，却意外走漏了风声，搞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孟家老大，你们那个孩子什么时候解决掉啊？”
　　“哎我就说，我家里的鸡最近总莫名其妙死掉，原来是村子里染了什么邪气。”
　　“哎老姜家，据说你们那个孩子就喜欢和那个谁玩，但是这些天一直久病不起了，你们还是重视重视吧，别到时候被克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
　　一时之间，全村人众说纷纭。
　　姜盐家。床上的小姜盐迷迷糊糊地问爸妈，“叔叔阿姨们在说什么啊？话说这些天怎么都没看见孟塘呢。”
　　姜盐爸妈愁着一张脸，“宝宝，那个孩子被送走了，以后都不会来了。”
　　“唔？他去哪里了啊？”
　　姜盐爸妈彼此看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只说：“没有人会陪你一辈子的，终有一天都会离开，你会遇见新的朋友。”
　　“可是我就想和孟塘玩，其他孩子我都合不来。”小姜盐嘟嘟嘴。
　　姜盐妈妈给小姜盐拉好被褥，拍了拍丈夫一起走出房门，走到一个姜盐听不见的角落里。
　　“那孩子怎么办啊？怪可怜的。”姜盐妈妈说。
　　姜盐爸爸摇了摇头，分析利弊道：“毕竟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去求情也无济于事啊，而且全村人都那么说，到时候再把我们家一起算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哎，真是太可怜了。那个假道士也是，偏有这么多人信他。”姜盐妈妈心疼地说。
　　……
　　月黑风高夜。
　　一大泼人拿着火把、手电筒朝着孟塘家里走去，人影乌泱泱的，像一群行走在村里的恶鬼。
　　姜盐见此一幕，立即快他们一步跑到孟塘家里，此时小孟塘还在房间里雕木偶，专心致志，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窗之外正愈燃愈烈鬼火似的光。
　　姜盐心中大变，迅速冲过去想叫醒小孟塘，让他快跑！
　　可是他忘了自己对于眼前的这个村子而言，他不过是一缕幽灵般的存在。他只能站在幕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终于完成啦。”
　　小孟塘看着自己的杰作，表情既开心又傲气，如果这个房子再大一些，他一定会手舞足蹈起来的。
　　“我要送给姜盐。”
　　小孟塘愉悦地露出小虎牙，忽然又迷茫地摸了摸脑袋，“可是姜爸爸说姜盐生病了，不让我进去看他，那我要怎么送过去呢。”
　　“算啦，明天早上偷偷溜过去吧。偷偷摸摸过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给他一个小惊喜。”
　　然而，此时的小孟塘根本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今晚便是他的最后一晚了。
　　“你们要做什么？”
　　屋外突然吵吵闹闹的。
　　“把那个小孩交出来！”门口举着火把的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朝女人吼，火光把他们的脸照亮，露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女人试图用自己的身躯去阻拦，得来的却是村民人的嘲讽，“你又不是他的亲妈，现在装模作样干什么？平时不是你吼他最凶吗？再说了，李先生似乎是你主动请过来的吧。”
　　女人试图辩解，“我只是为了我的孩子！”
　　“那就更应该把他交给我们，你没听李先生说的吗？让他继续留下来，我们整个村子都会遭殃！”一个村民吼道。
　　这时，孟塘父亲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看了眼门外无数多的人，说：“让他们进来。”
　　哐当——
　　小孟塘的房门被人推开。
　　“啊，你们干什么？”
　　小孟塘被强行掳了去。
　　“放开我！！”
　　“爸爸，妈妈！！”
　　声音歇斯底里，可惜无人回应。
　　最后，小孟塘被带到了他熟悉的地方。月光、废井、槐树……还有记忆里和小姜盐玩闹时的欢声笑语。
　　只可惜这一次，原本带给他快乐的地方在他人眼里却是极凶之地，而最后也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扑通——
　　小孟塘被丢下了枯井里，粉身碎骨，目眦欲裂。直到呼吸断掉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树梢的乌鸦被夜里疯狂的举动惊扰了，开始各自飞窜。
　　村民们完成这一举动后，毫无悔改之心，甚至还洋溢着笑脸，洋洋洒洒地回到了各自的住处。
　　只有姜盐见证了这场盛大又沉默的恶行。
　　怨气太深，不是鬼也被迫成了鬼。
　　一团黑雾源源不断地从井里飘了出来，笼罩在村庄上空。
　　夜……静了。
　　后来姜盐也不知道那晚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窗边多了个精致的小木偶。
　　……
　　一股力量把姜盐从村子里拉了回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又回到了婚房。
　　姜盐还在床上坐着，孟塘就站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我刚刚是……”姜盐眼里出现了迷茫。
　　“你看到了什么？”孟塘声音低沉地问。
　　姜盐扶着脑袋，“我看见了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我们认识。”
　　“是。”孟塘看着他，眼里情绪不明。
　　“我看见你死了。”
　　“是。”
　　“你现在是鬼。”
　　“是。”
　　姜盐垂了垂眼，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孟塘轻轻笑了下，“跟你没有关系。”
　　姜盐抬头问：“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孟塘微微抬眼，视线放在姜盐身后的那面墙上，“变成鬼后，我开始恐吓参与过那些事的人。”
　　“他们害怕、胆怯、做贼心虚。有些人选择背井离乡，有些人选择了自我了结。最终我还是成了他们口中的邪祟。我原本还想伴着你一起长大，以鬼的身份，可是我发现我一靠近你，你就生病。于是后来，我出了村子。”
　　“我在各个地方流浪，可能是我怨气太重，我没法投胎，只能游转于人间。我遇见了其他和我一样的鬼魂，我和他们结识，我帮助他们完成夙愿，帮助他们超生。”
　　“再后来，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了实体。变成了乞丐继续在城市里流浪。最后，我遇见了你。你把我带了回家。”
　　听了孟塘的故事，姜盐感到一阵心酸，无不心痛起来。他忽然走近孟塘，抬手想要触摸孟塘，却被躲掉了。
　　“你不用自责。”孟塘笑着说，“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而且我是感激你的。自从我妈、我哥死了以后，就没人喜欢我，只有你愿意一直和我玩。”
　　“对了，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把你抓到这里吧。”孟塘慢慢地说，“其实我的怨早就消失了，但我的遗憾就是……没有办法一直守着你。”
　　“所以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只有它替我守着你，我才能放心离开，放心去投胎。”
　　姜盐眼睫一颤，张了张嘴：“就不能……不走吗？”
　　“可是我是鬼啊。”孟塘忽然边笑边哭地说，“就像你那个朋友所说的，鬼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可是我讨厌道士，因为造成我死亡的真正凶手还是他们！编造谎言、煽动群众。”孟塘肩膀发抖，脸上不知何时沾满了泪水，他有些脆弱地看着姜盐，用带着苦求的声音说，“姜盐，所以别让他们杀我好不好。如果一定要选择，我想死在你的手里。”
　　姜盐忽然红了眼，“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他不应该相信那个道士的。
　　“不，你没有错。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谁都喜欢好看的皮囊，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孟塘抬头，看着天花板，赴死般地说。
　　倏地，他突然僵硬住了。
　　因为姜盐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这都不是你的错。”
　　孟塘嘴角微微一顿，“那你喜欢我吗？喜欢一个怪物吗？”
　　姜盐颤抖着说：“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孟塘笑了笑，“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啊。”
　　“那好啊，我们结婚吧，刚才那次不算，因为是我强迫你的，现在再来一次吧。”
　　孟塘微笑着看着他，从一旁取过红纱，重新盖在姜盐的脑袋上。
　　他牵起姜盐的双手，像一个丈夫一样温柔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你的怪物老公。”
　　姜盐心脏杂乱无章地跳动着，隔着一层红纱，他看着面前那张朦胧的面孔，薄唇轻启，“我愿意。”
　　他好像说过很多次“我愿意了”，在梦里，对着出现在梦里的同一个人说过。
　　孟塘笑了笑，俯身吻了过去，隔着一层红纱亲吻，难舍难分。
　　——如果梦醒来，你还是愿意喜欢我就好了。喜欢一个怪物，一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


第092章 甜与咸-1
　　姜盐是在一个明亮的白色房间醒来的。
　　除了他以外,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整个偌大的房间都被好几盏嵌进天花板里的灯，投射出的浓郁白光填满。四周三面墙壁是纯白色的，只有一面墙是透明的玻璃。只可惜这玻璃是单项的, 里面的人并不能看见外面。
　　嘶。
　　意识清醒过来，疼痛感也随之涌来。
　　姜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 各种各样的管子，都在运行着。
　　除了疑似用来输液的管子，还有几根不知用处的。姜盐的目光顺着这些不太一样的管子找去，然后发现它们正链接着一台电脑。
　　这个大房间, 除了姜盐正躺着的手术台，还有一台正在运行的电脑。这电脑和网吧里的不一样，更像是实验用的高级电脑。没有主机没有电脑，所有指令似乎全靠一个半虚拟化的巨大屏幕实现。
　　姜盐忍痛拔掉插在身上的所有管子，在拔出连接着电脑的那几根时, 他没有注意到, 电脑某个地方亮了一下。
　　这是哪儿？
　　身体上的疼痛渐渐消去了, 脑袋里的某个神经却不安分了。姜盐用手锤了锤头, 他觉得里面很乱, 所有神经都挤在了一团, 完全无法理智思考。
　　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盐缓缓地蹲了下去，蹲在手术台旁边，抱着脑袋痛苦地想。
　　蓦地, 记忆里有根弦渐渐清晰了起来。
　　在这里醒来之前, 他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他总被一些奇怪的生物纠缠着，还被迫与他们结合。他只能无奈地看着肚子一点点变大, 无数奇怪的小生物争先恐后从肚子里冒出来，还黏糊糊地叫着他“妈妈”。
　　真是疯了。
　　姜盐揉了把额前的碎发, 他这时才想起来审视自己。低头一看，不出意外，身上套着病号服，却是赤裸着脚，白皙脆弱的脚踝被灯光映照得更加纤柔。
　　他是为什么会做那样荒唐的梦啊。
　　姜盐感到十分不解，突然间，他把目光转向了身后还在运行的电脑，最终他把梦来源的罪魁祸首全部转移到了电脑上面，包括他现在出现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电脑是用来做什么的？
　　难道他被当成了什么实验小白鼠吗。
　　姜盐走到电脑旁边，在踏入电脑区域里，电脑光屏立刻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同时附着一句“请输入指令密码”。
　　机械话音一落，姜盐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是什么人与怪物的实验么。
　　真够恶心啊。
　　姜盐露出厌恶的表情，他绕着房间里唯一的电脑走，试图找出其他方法来解锁它。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于是，姜盐最终决定直接关掉电源。
　　然而，正当他想要实施这一想法时，明亮宽敞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哒——哒——
　　姜盐猛地转身，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脚步声却还在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几乎是贴在了姜盐耳边。
　　这里没有窗户，但姜盐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风在他耳边刮了一下，将几缕碎发卷了起来。
　　这意味着，那个看不见的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姜盐五指捏紧，做出防备的姿势。然而下一秒，有东西抱住了他。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老婆，我回来了。”
　　姜盐嘴唇紧闭，不敢出一点声音。
　　那东西似乎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继续说：“老婆，你之前说我太丑了，所以这次我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才来见你的哦。”
　　姜盐有些姜盐地动了动手指，深吸一口气，假装冷静地说：“可是我看不见你。”
　　“呀，差点忘了。”抱着姜盐的东西发出一道惊呼，接着用明显慌忙的声音说，“老婆你等等我。”
　　“我去找找我的身体。”
　　话落，那东西终于把姜盐放开了。
　　姜盐能感觉到那东西走远了，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不过这不重要。他趁着那东西离开的间隙，悄无声息地移到了那面单向玻璃。
　　玻璃边有一道门，但这是电子锁，姜盐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他没把握打开。
　　可是那东西的出现使姜盐不得不赌一次了，因为他并不清楚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鬼，到底有没有危害。总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出去。
　　密码是六位数，姜盐把握不住，脑袋抵着面前的门，陷入片刻的思索。
　　然而，一道声音的出现使他不得不停止思考，咬着牙随意输入一串密码。
　　“叮，密码成功，请输入新的指令。”
　　嗯？成功了？
　　姜盐感到惊喜，立即去推门，可门像被凿进墙里一样，纹丝不动。
　　咦，不是解完锁了吗。
　　姜盐一愣，低头一看密码锁上亮着红光，上面显示的文字是密码错误。
　　糟了，刚才那个声音不是从这个锁上发出的。
　　哒——哒——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姜盐背脊僵硬，脚被灌了铅似的迈不出一点。最终，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和他同处一室的东西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反问用一种很缱绻的语气说：“老婆，怎么不回头看我？”
　　姜盐深吸了一口气，姿态生硬地转过去，这会他能看见那东西了，甚至这东西的面貌他还非常熟悉。
　　英俊的面容，肌肉线条分明的身躯，上半身每一寸地方都恰到好处，除了……那拖在地上鳞片闪光的墨绿色蛇尾，给这强劲的人类体魄增添了一种怪异感。
　　这不就是第一个世界里遇见的那个蛇人吗？
　　蛇人见姜盐无动于衷，试图用蛇尾缠绕住姜盐裸露在外纤细的脚踝，进而勾起清俊青年的兴致，然而，青年却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
　　“不喜欢？”蛇人流露出失落，忽然转身再次往电脑方向滑去，嘴里念念道，“行，我再换一个。”
　　“叮，指令成功。”
　　机械音落下，姜盐只眨了一下眼睛，刚才那个壮实的蛇人一下子变成了一只蜘蛛人。这只蜘蛛倒挂在天花板上，顶着个人类脑袋，然后快速移动毛绒绒的蛛腿，跳跃般瞬间来到了姜盐的脑袋上。
　　姜盐被吓了一跳，直勾勾地看着头上这坨玩意。
　　这蜘蛛人也熟悉，也在他“梦中”出现过。
　　怎么，现在是什么大型梦境生物见面会吗？
　　蜘蛛人见姜盐还是不为所动，挠了挠头，又对着身后的电脑连下了好几个命令。
　　紧接着，几分钟里，这东西连续变换了好几个生物，蛇人、蜘蛛人、影之人、触手怪、鬼魂，这些奇形怪状的面孔全都是姜盐梦到过的、已经十分熟悉了的。
　　“是你！”
　　原来他梦里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竟然是同一个“人”所扮演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姜盐后退几步，后背贴在了门上，他疑惑又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东西，咽了咽口水。
　　“老婆，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面前这东西竟还委屈上了，抖了抖煤炭似漆黑的身体，轻飘飘道，“好吧，其实我也是才恢复记忆的。”
　　“恢复记忆？”姜盐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是谁？”黑炭重复着姜盐的话，呢喃着，“我是谁呢……”
　　“……”姜盐愣了一下，这东西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恢复记忆了么，怎么现在还自相矛盾了起来呢？
　　“啊，我记起来了。”黑炭惊喜道，用全身上下唯一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姜盐，欣喜若狂道，“我是你喜欢的人呀。”
　　姜盐：“……？”
　　“咦，不对，你是我喜欢的人。”
　　姜盐：“……”这都什么跟什么。
　　“啊，又不对，我好像不是人。”
　　姜盐：“……”你现在才知道啊。
　　就在这时，姜盐一直捣鼓不开的门，此刻竟开了。
　　门外走进一个眉目俊朗的男人，男人身着一袭白褂，手上拿着一个挂本，以及一个工具箱。他看见房间里两个人时，微笑着打了招呼：“你们都醒了啊。”
　　“你是谁？”
　　总算看见了个正常人，姜盐稍微有点心理安慰了，可当他看见这人放下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针头时，眼珠子一下子睁大，脱口而出：“你这是犯法的！”
　　男人依旧笑容温和，轻轻弹了弹手上的针管，然后朝姜盐走了过来。
　　姜盐表情惊恐，慌张地吼道：“你干嘛啊？”
　　似乎发现了自家老婆的惶恐，那个黑炭一样的怪东西立即挡在了姜盐面前，用自己巨大的身体把姜盐和男人隔开。
　　男人似乎感到了一点无语，对姜盐解释了句：“这是营养剂，你昏睡的这一年，都是靠打营养剂活的。”
　　“昏睡？一年？”姜盐抓住其中几个重点词，有点傻眼了，“那这里是？”
　　“医院啊，不明显吗？”男人推了推眼镜，从白褂上衣兜里拿出来一张营业执照，然后递给姜盐，“当然，你把这里当成实验室也行。对你而言，这里是医院，对他而言这里是实验室。”
　　“等等，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可是连成一句话我就不懂了。”姜盐摸了摸脑袋说，低头看了眼男人的营业执照。
　　【迦南研究所】
　　【姓名：徐千】
　　【年龄：27】
　　【身份：迦南核心研究员兼一级医师】
　　徐千：“看样子你还没恢复记忆，不过这样正常。”
　　姜盐抬头看他，“能再说明白一点吗？”
　　“在你沉睡这一年来，是不是总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徐千走到先前姜盐躺过的床，从床边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折叠椅，他自己坐了上去，又指了指面前的床，示意姜盐回到上面。
　　姜盐想了下，照做了。
　　他坐到徐千面前，紧接着，徐千从衣兜里又拿出了一个钟表，这钟表很怪，上面只有一根指针。于是姜盐问：“这是什么？”
　　徐千看着他，勾唇笑道：“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我来帮你回忆。”
　　姜盐拧了下眉，面露怀疑。
　　黑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姜盐身边，发出低低的声音，“我保护你。”
　　徐千看着这坨黑黑的东西，没忍住笑出声来：“孟塘，我不是把你原来的身体又模拟了一遍吗，怎么不用呢？”
　　“？”
　　徐千了然，“看来也需要帮你恢复恢复记忆，不过现在还没轮到你，晚点再说。”
　　“好了，姜盐，现在开始吧。”
　　只见徐千拿出钟表在姜盐面前摆动了一两下，姜盐眨了下眼，视线瞬间一黑。
　　被埋没的记忆犹如潮水般向姜盐涌来，他好像又陷入了一个梦境。
　　只是这一次的梦，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


第093章 甜与咸-2
　　父亲是酒鬼, 边喝酒边打人。母亲是妓女，经常带不同男人回家。
　　他们的小孩是一只没有壳的蜗牛，每天放学后踩着夕阳的尾巴, 像泥一样在车水马龙的街巷滑行，偶尔一不小心掉进下水道, 弄得满身污渍。
　　好不容易到了家，打开生着铁锈的门，将最后一点光关在外边。
　　不堪的叫喊、碎裂的烂酒瓶，鲜血沿着瘦弱的额头流下, 砸在脚边，挡住小孩落脚的地。
　　“你母亲呢？”
　　坐在角落里的父亲抓起刚喝完的一只空酒瓶，试图站起来，兴许是醉了，没站稳又跌了下去。
　　他气急败坏, 拖着变形的身体又把酒瓶砸了出去。
　　“哐当——”一声, 砸在小孩身后的房门上, 碎片落在地上, 像几朵破碎的花。
　　屋子里酒气熏天, 小孩一言不发。忽地, 连通外厅一间紧闭的房门开了。
　　门里走出一个貌美的女人，身材性感，口红印抹得满脸都是, 连脖颈和胸前也是殷红一片。但她毫不在意, 悠闲地裹上外衣。随后，用一副惬意的表情看着房间里一长一短两个人影。
　　“小盐, 你的血流地板上了。”女人勾唇，脸上带点笑意与红, 声音却是听不出情绪的。
　　小孩点头，仿佛一串已经被输好的代码，机械地运行，“我会扫干净的。”
　　女人露出一秒满意的表情，然后没再看他，也没再说一句话，转头又重新回到房间，并关上门。
　　在门彻底关上的刹那，通过即将关闭的缝隙，小孩看见房间里那张单人床上还躺在一个男人，一个睡着的、陌生的、体态丑陋的男人。
　　小孩再转头，发现角落里的父亲也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只空酒瓶，十指紧抓，宛如珍宝。
　　扫完地后，小孩打开了窗户，新鲜空气进来，覆盖了难闻的酒味。角落里的男人无意识地打了个喷嚏，小孩拖不动他，只能从房间里拿出一张被子给他盖上。
　　其实，今天是小孩的十二岁生日。
　　风滋啦地刮过窗户，回到杂物间里的小孩一头思绪，他抓了把头发，从书包里掏出一根很短的彩铅，接着在身后那面灰白的墙壁上画了一个笑脸。
　　那上面已经累积了五个笑脸。
　　这些都是他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祝我开心。】
　　至少在画上笑脸的那一刻。
　　……
　　……
　　“……那个小孩……是我吗？”
　　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再问一遍。
　　……
　　……
　　画面一转，长大了一些的小孩这次被堵在了学校后墙角。
　　像雨一样来势汹涌的人潮，推搡、嬉笑、疼痛，雨落完的瞬间，刀刻的光影映出他沾满鲜血的身躯。
　　带着血液流出的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家庭的阴影，校园的欺凌，陪伴一生的孤独与无望……吗。
　　他好像快要碎掉了。
　　在后来彩铅即将耗光的那一刻，生日的笑脸、快乐……再也得不到供给。
　　……
　　……
　　脑袋很痛，尤其是十四岁的那个晚上。
　　彩铅真的没有了，小孩愁苦着脸，在窄小的杂物间里发疯，歇斯底里的大吼，反正也没人管他。
　　发疯发累了，小孩便在角落里坐下，睡着前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户，外边的世界变得异常喧嚣。
　　梦被惊扰了，小孩抓耳挠腮，一气之下冲出了房子。
　　哦，原来只是下雨了。
　　下雨的天，水花溅在脸上，与咸湿的眼泪杂糅在一起，变成了更难吃的调味料。
　　可是小孩没有回家，因为他一转身就看见了母亲，母亲站在屋里的窗后，一边抽着烟，一边母子无言的对视。
　　他看见母亲对他张了张嘴，虽然听不见声音，他还是猜出来了。
　　母亲在说，“闹够了就回来。”
　　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涌入脑海，把所有用来思考的神经全部淹没。小孩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或者泪水，转头狂奔。
　　他在暴雨如注的街道里狂奔，越过惊愕疑惑的行人，越过野兽般沉默的高楼，越过穷追不舍的悲伤情绪，一路横冲直撞，直到再也没有了路。
　　小孩无意间来到了海港，狂风不仅掀起了海潮，还把夜色搅得翻云覆雨。“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涌上岸的海水差点把他掀翻。
　　此时的港口只有他一个瘦小的影子，环望四周，不见一点儿人影，甚至连野兽的影子也瞧不见，像是世间所有生命体都蒸发了一般。
　　也对，下暴雨还来港口，这无异于是送死的行为。
　　一旦被拖入海潮，怕是会被海里的猛兽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小孩已经麻木了，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他面朝着大海，微微仰头，感受着雨水的撞击、风的咆哮。
　　突然，风与雨的撞击感变小了，可耳边的声响依旧震耳欲聋。
　　小孩感到疑惑，睁开了眼睛，发现是有人撑着伞站在了他身边。
　　那人和他年纪相仿，穿着蓝白相间校服，胸前别着一枚明亮的徽章，在雨雾朦胧的月光里剔透耀眼。
　　这校服小孩也知道，是整个江城最有名的一中量身定做的，还有那独特的徽章便是校徽。
　　和狼狈的他对比鲜明，那人穿着得体的校服，即便都身处暴雨中心，对方的衣领却没有一处褶皱。
　　“你在哭？”
　　小孩撇过脑袋，带点鼻音地说：“关你什么事。”
　　“张嘴。”
　　小孩拧了眉，不悦地说：“干——”嘛？
　　话还没说完，却被对方硬塞了一个东西到嘴里。
　　对方速度太快，导致他根本没有时间躲避。
　　小孩本来想马上吐出嘴里的东西，结果舌头不小心舔了一下，甜味瞬间溢满口腔。
　　“这是什么？”小孩迟疑地问了一句。
　　“是糖。”
　　小孩很不解，“你给我糖干嘛？”
　　“妈妈说，难过的时候，吃颗糖就会好起来了。”对方说，脸上却充满了小孩一样迷茫的情绪，“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没有味道的东西。”下一秒，又笑容灿烂起来，“不过既然是妈妈说的话，那就一定是对的。”
　　对方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小孩，因为他的妈妈对他并不好。
　　“我叫孟塘，池塘的塘。”名叫孟塘的校服男孩露着小虎牙做自我介绍，说完又笑盈盈地问小孩的名字，“你叫什么？”
　　小孩有些不情愿地说：“姜盐，盐巴的盐。”
　　“听起来就好咸的名字。”孟塘眨眨眼，淘气地说，“那你就应该多吃糖，这样就甜起来了。”
　　“喂，那边的小孩，下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快点过来。”
　　忽地，一道浑厚的声音穿过大雨。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港口巡逻的人，那抹淡黄色的背影正朝他们走来。
　　“你们俩怎么回事？跑这么危险的地方？”
　　茫茫月光下，一个大人把两个小萝卜，从海边拎回了陆地上。
　　“赶紧回家，以后下雨天不许到处乱跑，听到没？”
　　“好的叔叔。”
　　姜盐身边的孟塘很乖巧地回应，然后猝不及防地牵起姜盐往某个方向跑，湿漉漉的脚印被阳光照得明亮。
　　“你要带我去哪儿？”
　　孟塘愉快地哼着小曲儿，“回家呀。”
　　姜盐撇撇嘴，“我没有家。”
　　“所以带你一起回我家呀。”
　　十几分钟后。
　　“妈妈，我回来了，还带了新的朋友。”
　　姜盐被孟塘带到了一个大房子里，让他意外的是，这里竟然还有别的小孩子，还不少，要不是这些小孩都很健康、装扮不差，姜盐差点就以为这里是什么大型拐卖现场。
　　此时屋子里唯一的大人就是被孟塘叫作妈妈的年轻女人，约莫二十七、八。
　　女人看见姜盐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扬起个温婉的笑容：“你好，我暂且可以算是他们的母亲，我叫许琳。”
　　“暂且？”姜盐有点晕乎乎的。
　　许琳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说来话长，你们的衣服湿了，先进屋吹干吧。”
　　几分钟后。姜盐在孟塘的房间里喝着热水，脑袋上枕着一条卡通的小毛巾。
　　“你今晚要在这里睡吗？”孟塘边说边从柜子里把自己珍藏了很久的零食拿了出来，有小饼干、奶糖、巧克力棒……他每个种类都给了姜盐一个。
　　姜盐低头，看着怀里被塞满的零食，愣了愣，“我……”
　　“外边雨这么大，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许琳从门口走进房间，她手上拿着一个电脑硬件一样的插盘，进来后放到了刚才的零食柜上。可奇怪的是孟塘的房间里并没有电脑。但许琳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家里电话是多少，给他们打一个吧？”
　　许琳见姜盐在犹豫，以为他还不信任这里，便拿出了一张盖了国家印记的执照，上面写着：迦南收养所特殊区。总负责人徐千。地址XXXXX。联系电话XXXX。
　　收养所？
　　所以孟塘是……孤儿吗？
　　姜盐心中猜疑，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用打电话了，他们并不在意我。”
　　许琳微微一怔。
　　姜盐露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表情，许琳只好暗自叹息一声，最后又说了几句，然后离开。
　　夜晚，暴雨如注。
　　姜盐和孟塘睡在一张床上，两人平躺在床上，玻璃似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你想考哪一个高中啊？”孟塘忽然问。
　　姜盐这才想起来，自己马上就要中考了，可是凭他这个成绩……
　　“不知道，可能压根就考不上。”
　　“还有四个月呢。”
　　姜盐闭了闭眼睛，他有些困了，模糊道：“我好多课都没听。”
　　耳边响起呼呼声，应该是睡着了。
　　孟塘听到耳边人沉稳的呼吸后，突然坐了起来，然后下床，朝放了硬盘的柜台走去……
　　自从遇见了孟塘后，姜盐突然又感受到了生活的一点乐趣。
　　他以为学霸都是那种高冷的，一向只谈学理，没想到孟塘这人，读的重点初中，脑子却有时傻乎乎的。
　　例如，某天他俩打羽毛球时，球不小心卡在树上了。姜盐出去找栏杆回来后，发现孟塘竟然爬树上了。
　　“你怎么爬上去了？”
　　“捡球啊。”
　　阳光刺破枝娅，打在孟塘身上。他半跪在粗壮的树干上，笑容洋溢地看着树底下的姜盐，羽毛球被他高举在头顶，紧接着做出了一个抛球的动作，“接到哦。”
　　球划过一道漂亮的抛弧线，不偏不倚落在姜盐的手心里，羽毛轻轻刮过他的掌心，有些柔软。
　　球的确捡到了，可是——
　　“你怎么下来？”
　　也行上去容易，可下来就要危险得多了。
　　孟塘也发现了这尴尬的处境，挠了挠头：“是哦，没有落脚的地方了，早知道就等你回来了。”
　　姜盐感到无奈，“我去找找有没有梯子吧。”
　　最后，孟塘顺着梯子下来了。
　　“还好这附近有个不用的梯子，不然你就等着跳下来吧。”
　　傍晚余晖落下，天空被夕阳染红了一大片。姜盐和孟塘并肩坐在小山坡上，一起远远地望着落日即将隐没进地平线里。
　　孟塘嬉笑着，忽然坐不稳似的歪了一下身体，亲昵地挨着姜盐，说：“反正我跳下来，你就要接住我。”
　　“我接不住你。”
　　孟塘想想，“那换我接住你好了。”
　　“又不是我在上面。”姜盐有点摸不清孟塘的脑回路了，“你到底是怎么考上那个初中的啊？”
　　孟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拆了颗糖果，哄着姜盐道：“来，张嘴。”
　　姜盐被迫吃了一颗糖，“你怎么这么喜欢喂我糖。”
　　孟塘手抵着下巴，说：“因为你很像一只小仓鼠，我以前也很喜欢喂小仓鼠，可是后来小仓鼠不见了。”
　　“去哪儿了？”
　　“死了。”
　　“……”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孟塘忽然又问：“你说要是一直死不了怎么办啊？”
　　“啊？”姜盐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塘继续嘀咕：“如果一直死不了会变成什么啊。”
　　“……”这个问题把姜盐问到了，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漫不经心地随口说了句，“要是一直死不了就会变成怪物了，人都会死的，除了怪物。”
　　“怪物？那是什么？”
　　姜盐作思考状，“怪物分为两种，一种是外表长得奇怪的，一种是心里长得奇怪的。前者通常会活很久很久，后者的话……可能某天就会一命呜呼了。”
　　“那你喜欢怪物吗？”孟塘忽然问，声音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得到答案的忐忑。
　　“喜欢？怎么可能。”姜盐勾了下嘴角，带着些自嘲地说，“怎么会有人喜欢一个怪物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和孟塘明明没认识多久，对方却一天比一天热情。真是奇怪啊，那么优秀又好看的一个人，居然会愿意和他接触。
　　明明这个街城那么多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一个即便丢进人潮里也很容易被认出来的怪物，一个孤独的小怪物。
　　姜盐望着夕阳的残影，看着它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第094章 甜与咸-3
　　姜盐以为自己考不上高中, 结果在孟塘日益的辅导下，他竟然考上了，虽然是以吊车尾的成绩进入一中, 不过跨进了一中的门槛，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姜盐, 太好啦，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啦。”
　　报完名，孟塘激动地在校园里奔跑，脸上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笑容。姜盐跟在他后面, 看着眼前急速的背影，险些没跟上。
　　提前开学了的高年级们看见楼下一个朝气蓬勃的人影，不禁有些感慨，可惜他们即将面临高考，脸上写满疲惫。
　　由于是第一天开学, 暂时还没分班, 班级自动按照报名顺序排列, 至于分班的事情等到第一次月考后, 再做决议。
　　“呼。”
　　孟塘今天显得格外高兴, 不知道是不是和姜盐如愿在了同一所学校的缘故。不过说来也奇怪, 孟塘这样性格好颜值高的人，姜盐以为他会有很多朋友，可是在一起的这些天来, 似乎没见过别的人了。
　　整日就只有他和孟塘黏黏糊糊的。
　　教室里, 姜盐和孟塘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一起，姜盐拿出文具盒, 在新发的课本上写下名字。旁边的孟塘见了，露出小虎牙, 笑盈盈地说：“帮我也写个名字吧。”
　　“你自己没笔吗？”姜盐睨了一眼。
　　孟塘伸出脑袋，猫一样的蹭了蹭姜盐的肩膀，夹着嗓子撒娇道：“姜盐，你最好啦。”
　　“……”姜盐忍住没呕出来，但还是很无语，“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孟塘：“嘤。”
　　姜盐：“……”大概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没别的朋友了。
　　真是不太好相处啊。
　　不一会儿，老师来了。
　　高中生活也是算是正式开始了。
　　……
　　体育课。
　　孟塘给了医院病单，被安排到树下休息。
　　姜盐做完第一轮运动，在休息的间隙跑到孟塘面前，喘着气问：“你为什么不运动啊？”
　　阳光透过树枝的罅隙，照在孟塘身上。孟塘仰着脸，笑嘻嘻道：“你猜？”
　　姜盐不想猜，二话不说在孟塘身边坐下，一起休息。
　　孟塘把身边的水杯递给他，“小小喝一口，不要喝太多。”
　　姜盐淡淡“嗯”了声。
　　滴滴——
　　老师吹口哨集合了，“我先过去了。”姜盐边说边起身，朝队伍走去。
　　放学后。
　　潮热的夏季把空气都变得十分闷热，大街小巷里蝉鸣四起，歇斯底里地在耳边叫喊着。孟塘从书包里拿出小电扇，“呜呜呜”的吹着。
　　“热吗？”孟塘给自己吹了会儿，就一直对着姜盐吹。
　　风卷起姜盐额前碎发，沾着些许汗珠的黑发海草似在空中飘飘然。忽地，一辆三轮车有些失速地朝两人飞奔过来，身边孟塘目不转睛地看着姜盐，毫无察觉外界的危险。好在姜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孟塘往旁边扯。
　　三轮车“哐当”一声，直直撞向电线杆，把上面停留的鸟儿都惊飞了。
　　“嘶，你怎么这么烫。”
　　姜盐抓孟塘的手像抓在一个烫山芋上，见人安全后就立刻嘶声松开了。
　　孟塘很淡定地说“哦”，解释：“我的身体机制有点出故障。”
　　姜盐微微一愣，正常人不都应该说自己的身体有点毛病吗，怎么还用上“故障”这个词语了。果然是个脑回路奇怪的人，这就是学霸的思维么。
　　“哦对了，那个人怎么样了。”
　　想到那辆失速的三轮车，姜盐连忙跑了过去，上前一看才发现是司机中暑了。
　　姜盐帮人打了120，一直等到救护车来了后才离开。
　　“你真是好人啊。”孟塘舔着刚刚从摊贩上买来的糖人说。
　　被发了好人卡的姜盐：“……”
　　“哦，对了，今天我要去另一个家里了。”孟塘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某个东西。
　　姜盐顺着孟塘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一辆加长版豪华轿车正停在不远处，驾驶位的窗户被摇下，里面坐着的中年男人正向他们这个方向招手。
　　姜盐不认识，自然是孟塘认识的人了。不过相处了这么久，姜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仗势，一股子豪门爸爸派人来接自己儿子的气派。
　　另一个家？
　　此前，姜盐一直以为孟塘是个孤儿，毕竟一直住在孤儿院里。不过现在看来，更像是豪门爸爸出门办事，不得不把自家儿子寄托给被人，等事情办妥后才安下心将亲儿子接回去。
　　“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你帮我和许姐姐说一声吧。”孟塘和姜盐告完别后，就跑向了车。
　　自从和孟塘认识后，姜盐几乎和孟塘一起住进了福利院，他没怎么回家，也并不想回家。而在他“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家里人也没有出来找过他。
　　甚至连中考、填志愿、新学校打印身份证资料什么的，全都是在孟塘的辅助下完成的。
　　四周都热气腾腾的，姜盐呼出一口热气，拿出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许姐姐，今天我和孟塘都不回来了。”
　　十几分钟后。
　　在一声狗吠中，姜盐站在了熟悉的家门面前，可他的脚却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无法前进一步。
　　家是很多人的港湾，可对于姜盐而言，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夕阳的尾巴渐渐被夜色吞掉，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像一头浑身披着黑色长衣的野兽，把这座城镇全部装进了巨大的嘴里。姜盐就站在这野兽的牙齿边，沉默地看着不远处更加黑暗的兽口。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周围也没什么人了，只剩下万家灯火在这寂静的夜里燃烧着。
　　突然，“哐当”一声从门的里面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姜盐咬了咬牙，狠下心打开了门，在进去的时刻，又故作轻松地说了声，“我回来了。”
　　然而话音刚落，有人擒住了他的衣领，把他的脑袋狠狠地往墙上砸去。姜盐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了。只有突然传进鼻子里的酒精味，让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男人粗狂的声音在姜盐耳边响起，“你个兔崽子还敢回来，我还以为你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跑了。”
　　“我妈她……”姜盐扶着墙壁，勉强地站起来。
　　男人已经把姜盐松开，拎着自己的酒瓶又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醉醺醺地说：“你就当没有妈了，以后、以后跟着我……跟着我……”声音越说越没劲儿，大抵是又醉了，自个儿找了个墙角坐下了。但他又没完全醉，嘴里一直念叨着姜盐听不懂的话。
　　姜盐等了几分钟，等到男人睡过去，他走过去，将男人连拖带拉地弄回了房间。
　　再次回到外厅，姜盐看见母亲的房子是关着的，他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想要敲门，但想到父亲的话，他最后还是把手放下了，重新回到了一直以来自己睡的……杂物间。
　　不过这回，他推开杂物间的房子时，有些惊呆了。
　　里面放了一张很新的床，连墙壁都是被重新粉刷过的，姜盐微微睁大眼睛，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一只草莓熊玩偶上。
　　这只猫玩偶是姜盐小时候就想要的，是他在路过草莓熊商店时，看见并和母亲提过，但是母亲拒绝了他。
　　因为他们并没有多余的钱了。
　　刹那间，姜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嘴唇呢喃道：“爸，这是……”刚说完几个字，就立即醒过神，因为他的父亲刚刚才被他扶去睡觉了，暂时不可能给他解决疑惑。
　　如果真的是梦，那就一直下去吧。
　　姜盐混混沌沌地走到床边，脱了鞋子然后躺了上去，像一条瘫软的鱼，只有瞪着眼珠子的力气，直勾勾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袭击了姜盐的神经，他困了，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然后他做了个梦，梦见了过去。
　　大概是很小的时候，那会儿姜盐的家还不是这种状况。也是和寻常人家一样，平平淡淡，但很温馨，那时父母相爱，也很爱他。
　　父亲以前是个建筑工人，母亲是街上很有名的设计师，不是服装设计，而是设计一些新颖的小玩意，专门对接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帮人设计玩具稿图。
　　在生下姜盐前，父母就很努力地攒钱买下了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子。姜盐被生下来以后，父母继续攒钱装扮房子，把家营造得十分漂亮与温馨。
　　姜盐的父母对他很好，从不拿他和别的小朋友作比较。父亲和母亲会轮流接他幼儿园放学，在回家的路上也会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小零食。那个时候，他几乎可以说是幼儿园里最快乐的小孩了。
　　直到——
　　他老实善良的父亲借了一大笔钱给他所谓的“兄弟”。其实，如果只是借钱出去也好说，悲剧的是，那个“兄弟”借着还钱的名义，竟然把他的父亲骗进了营销组织。
　　那时姜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一连好些月都没有回家，而母亲则是发了疯般地找父亲。
　　“我说陈娟啊，你老公平时看着挺老实的，现在不会是和别的女人跑了吧？”
　　邻居们议论纷纷，“好心”地给急得焦头烂额的姜盐母亲出意见。
　　“不过说来也是啊，女人老了美貌就不复从前了，拴不住男人也能理解。”邻居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对姜盐母亲劝慰道，“我看隔壁镇的王大爷也不错啊，虽然老了点，不过好在有钱，现在也单着，你俩凑一对也挺好啊，至少你孩子未来有保障了。”
　　一时之间，各种言论在小镇里传遍了。
　　姜盐母亲陈娟是个心理强大的女人，可当周围人都这么议论时，甚至连她对接工作的那些有钱人家，也喜欢吃瓜凑热闹当做饭后茶点。久而久之，陈娟也开始奔溃了，而她的丈夫仍然杳无音信，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妈妈，你怎么了？”
　　昏暗的房间里，年幼的小姜盐走到蹲在角落里哭泣的母亲身边，瓷声瓷气地问。
　　母亲似乎在一夜间就老了，月光下头发竟多出了好些白发。她听到儿子来了，强忍着眼泪，把小姜盐抱在怀里，摸着小姜盐的背，抽噎道：“妈妈没事，宝宝困了吗，你先去床上吧，妈妈一会儿来哄你。”
　　小姜盐啜着白白胖胖的小手指，有些天真地问：“爸比怎么还不回来啊？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班里好多人都这么说。”
　　陈娟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在这一刻又夺眶而出，她极力压制地说：“爸爸很快会回来的，他没有不要我们，不要听他们乱说。”
　　这句话与其是说给小姜盐，不如说是给她自己听的。
　　舆论这种东西，看似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可有的时候却是最容易杀死一个人的。作为一种无形的武器，直接将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击垮。
　　而更可恨的是，传播舆论的每个人，大多数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自我怜悯地认为是在做一件善事。
　　如果不是小姜盐，陈娟大概会真的撑不下去吧。
　　好在，有一天，她的男人回来了。
　　陈娟本来该高兴的，却没想到丈夫的回家，却带给了她更大的噩耗。
　　……
　　“你说什么？”
　　姜富贵把自己被兄弟拐进传销组织的事情给陈娟说了。如果仅只有这件事，倒是还没什么。陈娟抱着男人，又哭又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回来就好。”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姜富贵有些不忍心地说：“他偷了我的身份证，用我的名义去贷款。”
　　陈娟惊了惊，“不能告他吗？”
　　姜富贵撇过脑袋，说：“他死了，被传销组织的人弄死了。我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最后，传销组织在姜富贵的带领下被端了，但个人名义的债务也落在了姜富贵身上。几百万，还不算利息，就算再来一辈子都还不清。
　　一开始，夫妻俩还试着拼命工作，抱着侥幸心理想要慢慢还贷。
　　直到后来，高利贷的人直接找上了门，二话不说搬空了他们家里所有能变现的资产。就连房子也被签了抵债协议。
　　从那以后，这个家算是彻底瓦解了。
　　一天，姜富贵对媳妇陈娟说：“我们离婚吧，我还偷偷藏了些钱，你带着盐儿走吧。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你们去别的地方吧，以后找个好一点的男人，好好生活下去。”
　　这时，房子里的小姜盐在半梦中醒来，醒来时发现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便揉着眼睛推开房门去找爸爸妈妈，然后发现两人在黑暗的客厅里小声说着话。
　　但由于房子里几乎被搬空，变得很空旷，所以小姜盐还是听见了爸爸妈妈在对话什么。于是哭着分别去抱住了爸爸和妈妈的一条腿，吸溜着鼻子说：“不要，我不要和爸爸分开，也不要爸爸妈妈分开。”
　　“好好，不分开，我们都不分开。”


第095章 甜与咸-4
　　姜盐一家人最终还是生活在一起了。
　　姜富贵和陈娟心照不宣, 还是决定一起扛下去，生活苦是苦，可好在爱的人都在身边, 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然而，街上的舆论仍未散去, 甚至还愈演愈烈，愈发夸张了起来。
　　有人说，是姜富贵去搞女人了，把自己弄得身无分文然后回家了。
　　也有人说, 是姜富贵去赌钱了，欠了一大笔债务，还让人把家里都搬空了。
　　更有人说，是陈娟和别的男人通私情，然后被姜富贵发现了, 姜富贵一气之下就离家了。而陈娟用自己的钱养别的男人, 把家里都掏空了。
　　总之, 各种言论都五花八门的。一传十, 十传百, 直到后来, 姜富贵和陈娟所在的工作地点，为了避嫌，把两人都双双解雇了。
　　生活在这一刻彻底跌到了低点, 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再往后走, 就走到了姜盐最黑暗的那段记忆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上学啊？听说你爸妈都是骗子啊。”
　　小学阶段，姜盐被嘲笑声裹挟, 好几个高年级的学长更是找到他，对他动手动脚、拳打脚踢, 实施着一个以“除暴安良”为名的“正义举动”。
　　“他们才不是骗子！”
　　家庭变故让姜盐学会了自我保护的能力，他开始反抗。打不过就动嘴咬，咬到对方不敢过来为止。
　　“真是个疯子。”
　　其他人终是怕了，留下这句话就散开了。
　　但姜盐还是遍体鳞伤地回了家，他硬撑着，想要回到那个空旷的、但依旧温暖的家。可当他推开家门的瞬间，他看见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他的母亲竟然在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
　　母亲看见姜盐回来了，却只是做了关门的动作。
　　姜盐在原地呆愣了很久，直到父亲回来，父亲满身酒气地回来。
　　这一刻，姜盐知道他没有家了。
　　也许是债务压垮了他们，也许是谣言杀死了他们，反正从那一刻起，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父母曾经如此相爱过，知道他曾经拥有过一个很美好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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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
　　回忆结束。姜盐被雷声惊醒。
　　他坐起来，发了好长一阵子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翌日。
　　姜盐照例去上学了。
　　奇怪的是，孟塘今天竟然没来，老师说他请假了。
　　姜盐便一个人在学校里度过了最无聊的一天。
　　不过，中途还是发生了一件值得记忆的事情。隔壁班有个姑娘找姜盐帮忙把情书递给孟塘，还附带了一盒巧克力。
　　姜盐懒散地倚在走廊里的围栏上，眼皮不抬整个人只醉醺醺浸在身后的阳光下，懒懒道：“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啊？”
　　小姑娘红着眼，只说：“你帮我给他，以后我请你吃一顿饭。”
　　姜盐笑笑，说：“算了，你还是留着请他吧。不过我不保证他一定会收啊。”
　　小姑娘很礼貌地说了“谢谢”。
　　姜盐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和情书，有点无奈地耸耸肩。
　　第二天孟塘来上学了，虽然人来了，却给了姜盐一种陌生的感觉。
　　不对啊，这才一天没见呢。
　　姜盐回到教室时，孟塘已经在座位上了。
　　“你昨天怎么没来？”姜盐在孟塘身边坐下时，问。
　　孟塘对他微微一笑，有些绅士地说：“你好。”
　　“啊？”
　　怎么突然变这么礼貌了。
　　之前孟塘都是二话不说直接贴上来，今天怎么显得有些生分又礼貌了。
　　“你没事吧？”姜盐有点疑惑地问。
　　孟塘微微一笑，问：“有哪里不对吗？”
　　姜盐托腮：“感觉你今天有点怪。”
　　“怪？”孟塘眨眨眼，“怪可爱吗？”
　　这句话一出，姜盐发觉是自己想多了。好吧，孟塘还是原来那个孟塘。
　　“对了，这是隔壁女生给你的。”
　　姜盐把昨天女生给的情书和巧克力从桌兜里摸了出来，然后放到孟塘桌上。
　　孟塘看了看，挑了嘴角说：“下次别帮我收了。”
　　姜盐的心脏莫名多跳了两下，撇开视线，说：“行。”
　　上课，姜盐看见孟塘在转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在平时，他在课堂上是最积极的，总是露出对知识十分渴求的表情。
　　姜盐抱着怀疑，问：“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孟塘转笔的动作停了，偏过头，碎发微微晃动，他和姜盐对上视线，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姜盐手指蜷缩了一下，有点走神地说：“感觉你和平时不太一样。”
　　“那你说有哪里不一样？”孟塘慢条斯理地说。
　　此刻铃声响起，所有人一窝蜂跑出去，奔向食堂。
　　姜盐继续翻开课本，把上课没来得及写完的笔记补上，慢慢说：“之前上课时你听得很专注，现在却开始开小差了。然后就是课余期间，你会喜欢骚扰我，但刚才那节课下完，你却选择了睡觉。”
　　“哦——”孟塘拖长尾音，边点头边说，“我懂了。”
　　姜盐掀了掀眼皮，问：“你懂什么了？”
　　孟塘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起身，朝姜盐身上靠来，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呼吸声近在咫尺。
　　姜盐看着孟塘突如其来的举动，猛地一怔，惊得声音发颤，“你干什么？”
　　孟塘勾唇笑了一下，倾身在姜盐脸颊边落下一吻，事后还舔了舔嘴唇，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
　　姜盐整个人像被冰冻了似的，眼睛微微睁大，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惊愕地连话都忘了说。
　　倒是孟塘先解释了起来，“别惊讶，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姜盐心脏狂跳，“什么意思？”
　　“啊，不明显吗？我喜欢你啊。”孟塘投出目光，轻轻地说，“怎么，你不喜欢我？”
　　两个男生之间的喜欢，姜盐知道那是什么感情，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孟塘见他不回答，垂下眼睛，说：“真遗憾。”
　　姜盐硬邦邦地说：“可是我们都是男生啊。”
　　“男生怎么了，相爱无罪嘛。”孟塘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说，你要和我谈恋爱吗？”孟塘微笑着看他，两只手交叉起来，抵着下巴上。
　　姜盐微微眯了眯眼，“你今天怎么……”
　　虽然这话确实像是以前孟塘的脑回路会说的，可是孟塘……竟然喜欢他？
　　说实话，其实姜盐是很惊喜的。因为他几乎没被人喜欢过，这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像是缺爱的孩子忽然得到了大把的爱。
　　哪怕这爱可能是施舍的、虚假的，也能够让他高兴好久。
　　姜盐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不被喜欢的怪物，可现在突然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喜欢他了。
　　孟塘又是那样优秀、好看，如同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
　　真的很惊喜啊。
　　姜盐眼睫颤了颤，说：“好。”
　　从这天起，两人的关系变得比以前还要亲昵了。
　　“话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那天看你上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姜盐问。
　　孟塘说：“你知道孟家吗？”
　　“孟家？”姜盐有点影响，但不多。
　　孟塘淡淡道：“就是现在北城很有钱的一个家族。”
　　姜盐渐渐有了点印象，这应该是他很小的时候听说过的，隔壁城市有一个有钱的家族，那个家族的老爷子病了，手底下的几个儿子开始准备争遗产了，这事当时闹得很凶，有同情老爷子的，也有吃瓜看热闹的。
　　至于后来到底怎么了，姜盐就不太清楚了。
　　“等等，那家人姓孟？”姜盐猛然意识到什么，“你是说，你也是那家的？”
　　孟塘没有隐晦，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样？惊喜吧。”
　　姜盐愕然，“可那不是北城吗？你怎么跑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来了？”
　　孟塘：“他们在争遗产，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所以我爸妈把我带这里来修养。”
　　“难怪你不上体育课。”姜盐盯了盯孟塘，从外表上看，这人挺健康的。难道是心脏病？
　　“好啦，以后你不用再怕了，我会保护你的。”孟塘朝姜盐眨了眨眼睛。
　　姜盐被孟塘脸上的笑容晃了一下，有点发愣，“你——”
　　“抱歉啊，我昨天刚好了解了一下你以前的事情。”孟塘轻轻地说。
　　姜盐一惊，“那你还……”
　　孟塘直接说：“这有什么，谁没个不可告人的过去啊。放心吧，要是以后我继承了家族，我帮你还钱。”
　　“我不是说这个。”姜盐垂了垂眼，欲言又止。
　　孟塘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走吧，好饿，一起去吃饭吧。”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
　　此刻外面骄阳正好，他们逆着光穿梭在人群里，走在热闹的人间。


第096章 甜与咸-5
　　“哇, 姜盐，我们去鬼屋玩吧？”
　　“怎么突然想到带我来游乐场了？”
　　高二后的暑假。阳光灿烂，游乐场里人声鼎沸, 两人走在人潮里。
　　孟塘走在前面，转头朝姜盐笑了下, 神秘兮兮道：“帮我朋友一个忙啦？”
　　“朋友？”
　　自从那天孟塘消失一天又回来后，他不仅袒露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之后还开始交了很多朋友。姜盐就不再是他唯一的朋友了，虽然孟塘说他们现在是恋爱关系了, 让姜盐不要吃醋。
　　“嗯……以后你会知道的。”孟塘说。然后拉着姜盐往鬼屋的方向走。
　　姜盐感到疑惑。孟塘说以后知道，而不是等会儿知道。
　　即便孟塘的朋友多了起来，但姜盐和他们并不熟，自始至终姜盐能说得上话的人还是只有孟塘一个。
　　所以究竟是哪个朋友，委托孟塘带他去游乐园？
　　这一时刻, 姜盐更倾向于孟塘是在骗他, 分明是孟塘自己想来的。
　　明明就算孟塘说自己想去游乐场玩, 姜盐也会很愿意陪他的。
　　算了, 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老板, 买两张票。”
　　鬼屋售票处, 孟塘买了两张票，回头给了姜盐一张，说：“你先进去吧。”
　　姜盐愣了一下, “你不去？”
　　孟塘说：“我等会儿来。”
　　姜盐在孟塘的催促下进去了, 同时心中不解，孟塘又想做什么？难不成想中途扮鬼出来吓他？
　　鬼屋里时不时传来可怖的歌谣, 天花板上灯光摇摇晃晃，将四周的气氛营造得更加阴森。即便知道世界上没有鬼, 但姜盐还是心惊胆战的，小心翼翼地走着。
　　姜盐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开着的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姜盐走进去立即沿着墙壁去摸开关，最后终于摸到开关。然而这灯泡却像是过期了一样，只有一点点光。
　　嘶。
　　姜盐吸了口冷气，只能装着胆子继续往里面摸索。
　　奇怪的是，姜盐一路走来，不仅没碰到其他玩家，甚至连一个NPC都没碰见，属实离谱了点。
　　倏地，姜盐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
　　嗯？还有别的灯？
　　明亮的光灌满了整个房间，姜盐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是粉色的，墙壁上挂着十几个气球，角落里摆着漂亮的毛绒玩偶。
　　这些东西……简直与整个鬼屋格格不入啊。
　　是他走错地方了吗。
　　与此同时，某个被藏起来的音响开始发出音响了。姜盐又警惕起来，心道，难不成是这鬼屋打算借着温馨的氛围播放一段恐怖的音乐，准备来个反差效果。
　　然而，音响里播放出的并不是什么恐怖歌谣，而是——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pia——”
　　房间里的暗门被打开，有人捧着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朝姜盐走过来。
　　“十八岁生日快乐啊。”
　　孟塘捧着蛋糕，一步一步朝姜盐走来。
　　姜盐彻底愣住了，嘴唇微微发颤，“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认识了那么久，还是孟塘第一次给他过生日，也是这么久以来，姜盐第一次过生日。
　　孟塘眼睛亮了亮，笑盈盈地把蛋糕捧在姜盐面前，说：“来许愿吧。”
　　姜盐闭了闭眼，约莫过了二十秒，才缓缓睁开。
　　“好啦，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转眼间，姜盐被孟塘带到了鬼屋天台。顶楼原本是不对外开放的，今天是破例。
　　出人意料的是，天台的景象完全和鬼屋里截然不同。围栏上缠绕着气球，五彩缤纷的，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与天空明亮的星星作衬，实在美极了。
　　姜盐扶着栏杆，远远地望着天空，漂亮的眼睛里映出星星的轮廓。
　　“姜盐……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顷刻，孟塘忽然问了个有些无厘头的问题。
　　“这段时间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呢？”姜盐回头，脸上漾着惹人心动的笑容。
　　“我……”孟塘垂了垂眼，欲言又止。
　　姜盐抿唇想了一下，“不过啊，自从你回孟家以后，就觉得你整个人好像变了一样。以前你可不回去酒吧KTV这种地方的，至少不回带我去。”
　　“要不是脸还是一样的脸，我还以为你被夺魂了呢。”姜盐忽然又想到什么，看着孟塘问，“你是不是家里有个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孟塘忽然紧张了一下，姜盐尽收眼底，笑着出声：“我开个玩笑而已。”
　　“呼，话说你今天为什么给我策划了这么一场生日宴呀。”姜盐眨了眨眼睛，“说是生日宴，搞得却像个告别宴一样。”
　　“难不成高考后你打算出国？”姜盐捏着下巴，“我看电视剧里都这样演的，豪门大少爷出国深造，深造完后回来继承家业。”
　　孟塘微微睁大眼睛，表情有些呆呆的。
　　姜盐被他逗笑了，“算了，不逗你了，那我们吃蛋糕吧。”
　　“好。”
　　晚上，孟塘送姜盐回家后，一辆车停在了他面前，后座车窗被摇下，车里露出了一张和孟塘一样的面孔。
　　车里那个孟塘倚在车窗边，懒洋洋道：“今天的约会怎么样啊？”
　　车外的孟塘没有回答，而是安静地坐回车里。
　　司机缓缓发动车，后视镜映出后座两张复制出来般的面孔。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两人脸上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包括那双双眼皮、眉毛的走向，以及身高和体重，都丝毫不差。
　　“以后别带他去那种地方。”后座右边的孟塘微低着脑袋，说。
　　左边的孟塘仰着头，露出脖颈，盯着车顶，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说真的啊。”
　　左边的孟塘忽然歪了歪脑袋，用打量的目光去看另一个人，“话说，你猜他知不知道这些天，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右边的人没有说话。
　　“别当哑巴啊，别忘了还是我主动拉近你们，或者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啊。”左边的人笑着说，“但是我感觉他更喜欢我一点啊。”
　　话音一落，左边的人微微抬了下头。
　　“你眼光还是不错的，那个男生长得真不赖，我一个直男看了都挺心动的。”孟塘说，忽然又摇了摇头，“不对，你这个AI对他动心了，那我倒也挺正常的。”
　　“能不能帮我好好照顾他？”左边的人问。
　　“行，毕竟你帮我替身了那么多年。”右边的孟塘勾了勾嘴角，伸出双手搭在后座上，懒懒散散地说：“听说你这次走就要被回收了。”
　　左边的孟塘眼睫一颤，轻轻说：“嗯。”
　　“恨我吗？”右边的孟塘忽然说，“如果我的病一直不好，你就能一直代替我生活下去了。”
　　左边的孟塘没说话，只是闭了闭眼，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几年前，在暴雨天刚遇见姜盐的画面。
　　右边的孟塘见状，收回视线，歪头看向窗户外边，外边的景物如同按了倍速键加速往后退，浮光掠影般从眼前晃过。
　　他张了张嘴，缓缓呼吸着。顷刻间，他的记忆突然拉回了从前。
　　前半生，他因为身体缘故，一直在医院里度过，医生告诉他的父母，他命不久矣，怕是活不过十八岁。病房里，他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听着门外的父母焦急谈话。
　　可是他知道，父母那么急躁，并不全是因为他快要死了。更大一部分是因为下一任孟家继承人。
　　孟老爷子病危前，下达遗书财产将会过继给孙子，如果孟塘死了，那么他们家就失去了继承人机会了。
　　后来，孟塘爸妈几乎天天都会跑医院，询问医生孟塘的情况，看似对他十分上心，实际上他们却一次都没进过孟塘的病房。
　　他就像一颗棋子，只能在医院里听天由命。
　　再后来，孟塘爸妈不怎么来医院了，因为他们找到了解决措施，他们申请了一个研究项目，AI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孟塘，身体上每个地方都是照着孟塘复刻出来的。外貌条件也会随着年龄改变。
　　AI制作完成后，就被立即投入使用了，AI孟塘彻底取代了医院里那个病恹恹的孟塘。
　　一直到，十八岁时孟塘奇迹般的好了，他被父母从医院带回孟家，重新拿回了自己的身份。
　　“哈哈，其实仔细想想，我们俩的人生还是很相似的，一切轨迹都是被被人规划好的。”孟塘说。
　　AI孟塘没有回答。
　　“算了，和你说你也听不明白，你就是个机器人，可能再等几天你就会被格式化了。借着厂商把你回收，把你拆成零件或者继续做成其他人的模板。”孟塘自顾自地说，“不过你确定不和那个叫姜盐的男孩说清楚了吗？”
　　“我查过他家里的事情，他过得也挺不好的，所以我对他好感还不错，算是同病相怜吧。”孟塘抓了把头发说，“我看得出来，他挺依赖你的，你真舍得走？或者放心把他留给我？”
　　似乎有哪个名字触动了AI孟塘的思绪，他这才开口：“让他考个好的大学，以后好好生活，他的未来还有很长，还有很多可能，世界美好的东西也有很多，要一直走下去。”
　　“行，我帮你转达。”


第097章 甜与咸-6
　　临近高考, 天气也变得燥热起来。
　　“喏，给你带的汽水。”
　　教室里，阳光透窗而入。落满姜盐面前整个桌面,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他面前，他抬头, 桌上多了一瓶汽水。
　　“马上要高考了，我看了下上次的排名，你都要赶上我了。”孟塘坐在姜盐旁边，侧着身看他, 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不错嘛，我记得刚开学时，你还是倒数的成绩，现在已经排年级前面了, 进步很大。”
　　姜盐轻轻一笑, “还是多亏你的辅导。”
　　“嗯……那你待会儿请我吃午饭吧。”孟塘单手支着下颌,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姜盐被盯得耳根有些发红, 撇过视线, “好。”
　　食堂, 人满为患。姜盐和孟塘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地坐下。
　　“话说，你高考完后有什么打算？”孟塘边说，边把碗里的肉夹给姜盐, “多吃点, 你太瘦了。”
　　孟塘想起了AI孟塘的嘱托，当时的原话是, “他胃不好，不要让他吃那些垃圾食品。”
　　“他有些敏感, 又有些脆弱，喜欢晚上一个人偷偷哭，如果你看见了，只需要给他一颗糖就好了，但也不要让他经常吃糖，会长蛀牙。”
　　“他喜欢的电影有《泰坦尼克号》《肖申克的救赎》《教父》……如果你们不知道该怎么聊了，可以聊这些话题。”
　　“行了行了，你记得东西还挺详细啊，不会把他们都写进程序了吧哈哈哈，有够痴情的。”
　　思绪回归，孟塘撑着脑袋看对面的姜盐，似乎真的胃口不好，吃饭都是一小勺一小勺的，有点可爱。
　　姜盐嘴里刚含了一口米饭，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像个河豚，鼓着小脸睁着眼珠望着桌对面的人。
　　蓦地，一泼汤从天而降。
　　“啊，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食堂的人太多了，一个路过的小姑娘没拿稳餐盘，导致里面的汤撒了出来，刚好路过姜盐这桌。
　　“没事没事。”
　　姜盐低头看着自己被打湿的校服内衬，孟塘给他递纸，“先擦一擦吧，待会儿我让司机送套新的。”
　　“不用了，也不是很湿。”姜盐随意擦了擦，反正他也习惯了下雨天在大街上淋雨的生活。
　　晚上，姜盐被孟塘送回家。
　　姜盐推开门，父亲一如既往地已经在角落里睡着了，身边堆满已经空了的酒瓶。姜盐走过去收拾，动作麻利又熟练地将父亲拖回房间，外边忽然下起了雨，他顺便把窗户也关上了。
　　回到客厅，他才发现餐桌上放了菜，应该做好了很久了，现在都冷了。
　　他爸妈都会做饭，但自从被兄弟坑蒙拐骗以后，他爸就再没做过饭了。
　　难道是，妈妈回来了吗。
　　姜盐思绪抽离，愣了好久才想起来把冷掉的菜端进厨房热一下。
　　夜晚，窗外暴雨如注，姜盐一个人在客厅里吃饭，电视机里主持人咬字清晰地讲解着新闻现场，室内昏黄的灯光打在姜盐单薄的身影上，勾勒出他纤瘦又脆弱的体姿。
　　“现在播报下一个新闻，是关于夏天用火不当失火事件。某居民楼高楼层住户突然阳台失火，一家三口被困家中，消防人员经过夙夜匪懈的抢救，最终将一家三口带出，但父母都在就医过程中死亡，年仅十岁的孩子最后幸存。据了解，当时父母把孩子高举出卧室窗外，让他尽量去呼吸新鲜空气……”
　　电视机切屏变成医院的走廊，主治医师正在接受采访，“……”
　　姜盐看着电视，看着看着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叩叩——
　　有人在敲门。
　　大雨天的会是谁敲门。
　　姜盐抹了把眼泪，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孟塘。
　　连伞也没带，就这样湿漉漉的站在雨里。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姜盐发现孟塘进来的脚步有些机械，他上心地问了句，“是不是滑到了？”
　　孟塘脱口而出，“进水了，抖抖进行了。”
　　“啊？”姜盐一怔。
　　孟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刚刚崴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哦，你怎么想着来我家里了呀？”
　　“就想见见你。”
　　姜盐给孟塘拿了一张干帕子，“明天早上不是还要上学吗？我们明天可以在学校里见面呀。而且你晚上才送我回来了，这才隔了多久啊。”
　　“我等会儿就走。”
　　姜盐微微诧异，“啊？怎么一会儿来一会儿走的。而且外边下了那么大雨，要不今晚在我家睡吧？”
　　见孟塘没说话，姜盐想了下，又说：“就是我家床比较小，怕你习惯了回去住大房子，会不太习惯小床。”
　　话落，孟塘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顿了顿，“——那好吧。”
　　姜盐弯了弯眼睛，露出好看的笑容，“对了，你吃了吗？”
　　孟塘犹疑地点了点头。
　　“那和我一起吃完饭吧。”
　　“好。”
　　客厅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仅仅是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姜盐觉得吃饭的气氛都变了，不再那么冷清，也不再那么孤独。
　　饭后，两人又一起靠在沙发上，关了灯，搜索出一个老电影观看。
　　姜盐抱着抱枕，仓鼠一样窝在沙发一角，两只眼睛目不转移地盯着电视机屏幕，屏幕投放出来的细微的光芒映亮姜盐的脸，漂亮得像个夜里发光的精灵。
　　孟塘没有看电影，全身心都集中在姜盐身上，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你一个人在家吗？”孟塘忽然问。
　　姜盐一愣，笑着说：“我爸酒喝多了已经睡了，我妈已经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挺想她的。”
　　“你呢，那里怎么样？大房子应该挺舒服的吧。”姜盐撑着脑袋问，眼里淌着明晃晃的光，“和你爸妈关系恢复了吗，毕竟那么久没见了。”
　　“一切都还好。”孟塘说。
　　“那就行。”
　　两个小时后。电影播到了结尾。
　　孟塘感到肩膀一沉，扭头一看，是姜盐睡着了，薄如蝉翼的眼睫一扑一扑，那张天使般的容颜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他肩膀上。
　　孟塘的程序开始迅速运转，机械心脏发出了强烈的共鸣。
　　最后孟塘没去打扰他，静静地看着他睡。
　　这一睡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姜盐突然惊醒。睁眼就和孟塘双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的。
　　“诶，我怎么睡着了。”姜盐愣愣地说，低头看着盖在身上的外衣。
　　“我见你睡得香，就没喊醒你。”孟塘说。
　　“唔，那我们回房间吧。”
　　姜盐带孟塘回到房间，现在这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小杂物间了，变成了一间很漂亮的小房子。
　　姜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从柜子里又拿了一套新被子，“过来吧。”
　　孟塘犹豫地问：“一起睡？”
　　“难不成你还想睡地上啊？”姜盐笑着说，“以前我们不就一起睡的吗？怎么现在这么芥蒂了。”
　　“可是那个时候，很小。”孟塘小声地说。
　　姜盐摆了摆手，“那随便你吧，反正我要睡了。”
　　扑腾——
　　姜盐一下子趴床上睡着了。
　　孟塘见状，沉默一下，给姜盐褥好被子。起身的瞬间他突然卡了一下，有零件进水了。
　　他原本应该回研究院的，但他在路上突然反悔了，淋着雨一路直奔，去了姜盐的家。
　　孟塘企鹅一样抖了抖身体，但还是能感受到身上的一些零件在卡bug。于是，他最后只能强拆自己，把机械手、机械腿分别拆下来抖干净。
　　床上的姜盐睡得迷迷糊糊，伸手一摸落了空，后知后觉意识到孟塘没躺边上，他困呼呼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孟塘正在桌子边不断捣鼓着什么。
　　“你怎么还不睡啊？”
　　身后传来声音，孟塘身体猛地一抖，把刚取下的机械手迅速安装回去，“我等一会儿，你先睡。”
　　“唔，好吧。”姜盐有些软绵绵地说，他是真的困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孟塘放松似的吐出一口气。
　　十几分钟后，孟塘才上了床。
　　床面陷下一块，姜盐不由自主地往孟塘那边靠了一下，一不小心就贴了上去。
　　孟塘感受到一个温热的身躯，呼吸刹那间一滞，心跳开始毫无节奏地鼓动着。
　　扑通——扑通——
　　他的机械心脏总是会在姜盐面前悸乱。
　　他曾经问过自己的研究员，问自己是不是坏掉了。
　　研究员只是笑了笑，说，这是爱的共鸣。
　　有人在试图把他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
　　翌日，姜盐醒来时，孟塘已经不在了。
　　怎么就走了，都不一起上学吗。
　　姜盐感到困惑，打了个短暂的哈欠，拎着书包出门买了个油条就往学校赶。
　　学校。
　　“孟塘，你早上时候走的啊？”
　　“七点钟啊，怎么了？”
　　姜盐迟疑地看着孟塘，“你确定？”
　　孟塘看着姜盐的表情，很快反应过来，“哦，我凌晨的时候回家了，家里有点事情。”
　　姜盐“哦”了声，说：“你走的时候都没动静。”
　　“这不怕吵醒你吗。”孟塘笑着说，立即转换话题，“对了，昨天那道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写没，给我看看呢。”
　　“还有你这个大学霸不能解决的问题啊。”
　　“嘻嘻。”
　　时光如梭，高考很快来临。
　　姜盐在进考场时，突然在学校大门口看见了一抹疑似孟塘的影子，他微微一愣，孟塘并不和他在同一个考场。
　　等他擦了擦眼睛，再看过去时，那里只有乌泱泱的等候着的家长，有的穿着红色旗袍，试图给自己的孩子沾点好运，有的在进校前和家长来了个拥抱，场面一派温情。
　　姜盐闭了闭眼，收回视线，毅然地转身。正当他准备进去时，一道女声突然喊住了他。
　　“小盐，高考加油啊。”
　　这道声音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姜盐惊诧又意外地转身，和母亲那双记忆里熟悉的眼睛对上。
　　姜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时，学校里的广播响起，“请各位高考及时进入考场……”
　　“去吧，小盐。妈妈在这里等你。”
　　姜盐嘴唇颤了颤，说：“好。”
　　两个小时以后。
　　“铃铃铃——考试结束，请各位考生停止作答……”
　　校外餐馆。
　　“妈，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啊？”
　　上菜的间歇，姜盐和母亲面对面地坐着，身边陆陆续续有人走过，女人顿了顿，说：“先不说我，你考得怎么样啊？”
　　姜盐说：“还行，感觉和平时差不多。”
　　女人感到一丝尴尬，因为她并不清楚儿子在学校里的表现，只能笑一笑，说：“尽力就好。”
　　姜盐还是把话题扯了回来，问：“你是不是回过家？为什么不来见我和爸爸？我的房间里的床和家具，都是你买的吧。”
　　“你这不长大了吗，你该有自己的房间了。”女人温和地说。
　　姜盐见母亲在刻意回避一些话题，也没有再追问，只说：“爸喝醉的时候，经常叫你的名字。”
　　“妈，我已经成年了，我能找到工作，家里的债以后我来还，你能不能不……”姜盐顿了顿，后面几个字始终无法说出口。
　　女人说：“你只管读书，家里的事不用管。”
　　两天后，高考终于结束了。班里举办了一个毕业聚会，姜盐坐孟塘的车一起去了，车开了很久，目的地是大城市里的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比先前孟塘带他去的城镇里那家还要奢华，夜色暗沉，霓虹灯照亮整条车水马龙的街道，酒吧门口人来人往。入口处，查完身份证后，孟塘拉着姜盐走了进去。
　　“别害羞，都已经毕业了，放心大胆地玩。”
　　灯光、音乐、人群，舞池旁边人影缭乱，电子乐轰炸着耳朵。姜盐感到一点不适应，但在孟塘的带动下，他还是跟着去了包间。
　　“呦，来了啊。”
　　“喝什么啊？”
　　“给我伏特加吧。”
　　孟塘说了个姜盐听不懂的酒名，孟塘看了眼姜盐，又说，“给他来杯橙汁。”
　　“橙汁？怎么喝这玩意。”对面沙发上一个吊儿郎当的富二代说，他睨了眼姜盐，目光里带着些窥探。
　　“他不会喝酒。”
　　“行，你说了算。不过待会儿玩游戏，可不能赖账啊。”
　　姜盐一愣，转头问孟塘，“什么游戏？”
　　孟塘靠着沙发，懒洋洋地说：“真心话大冒险，他们就喜欢玩这种。”
　　“还有一些人呢？”
　　这里大概只有十来号人，但班里一共有四十来号人，姜盐左看右看，满腹疑惑地问。
　　孟塘淡淡道：“他们在另一个包间，这个包间的人已经齐了。游戏开始了，别管其他的了。”


第098章 甜与咸-7
　　“还是老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我们抽牌，抽到最大号码的去提问最小号码的。”
　　姜盐翻开面前的牌，数字是A, 毫无疑问最小的一张牌。
　　“呦，我是K, 不好意思了。”说话的是那个班里公认的富二代，他撑着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姜盐，慢悠悠地问, “有喜欢的人吗？”
　　姜盐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孟塘一眼，孟塘正在喝酒，没注意，只有提问的那个人把姜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要说实话哦, 不然游戏就不好玩了。”富二代强调一遍。
　　“……有。”姜盐犹豫了一下, 最后回答。
　　富二代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秘密一样, 勾了勾嘴角。
　　下一场游戏, 孟塘抽到了最小号, 最大号还是富二代。
　　“哇, 你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不会是抽老千吧？”
　　“你就是嫉妒。”富二代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
　　孟塘打断：“行了，我选大冒险。”
　　“大冒险啊, 让我想想。”他眉头一转, 嘴角勾出个诡谲的笑容，“和你旁边的美女亲一个。”
　　旁边的女生不是他们班的, 是隔壁班的，富二代请来的。姜盐记得这个女生, 是之前给孟塘送过情书的，后来知道被拒绝了，还是在一直暗恋着。
　　“峰哥你真坏啊。”有人打趣道。
　　其余人则摆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女生在起哄声中红了脸，有些羞怯地看了眼孟塘。
　　“孟哥，愿赌服输啊。”被叫做峰哥的富二代嬉笑着说。
　　孟塘抓了把头发，“知道了。”
　　然后孟塘走到女生面前，微微绅士风度地问了句：“你要是不想，我就……”
　　女生摇了摇头，小声道：“游戏嘛，没关系的。”
　　紧接着，孟塘俯下身，亲了一下女生的脸颊。
　　“哎呀，亲嘴啊你。”
　　其他人还在起哄。孟塘却懒得理他们，直接转身坐回姜盐身边。
　　“你怎么了？”孟塘见姜盐脸色不太好，随口问了句，“还是不习惯待在这里？”
　　姜盐捏着胸前的衣襟，不知怎的，他看见孟塘亲了别的人，心口开始一阵一阵地揪痛，锥心刺骨的，叫人连气都喘不均匀。
　　“没什么，可能是有点闷。”姜盐轻咳了一下。
　　孟塘没再看他，“那你出去透透气吧。”
　　姜盐“嗯”了声，随后起身离开了包间。
　　峰哥有意无意地朝门口投去视线，等人走后，他问孟塘：“你喜欢男生？”
　　这个问题一出口，在场人都吸了口冷气，气氛猝然安静下来。
　　孟塘睨了他一眼，“喜欢个屁。”
　　峰哥不紧不慢地说：“平时一直见你和姜盐如影随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
　　孟塘嗤笑一声，“托我一个朋友的忙，照顾他一下而已。他长得是挺不错的，可惜是个男的。”
　　“孟哥铁直男啊。”峰哥笑着说，“那有喜欢的女生吗？”
　　孟塘抬了下眼睛，瞥了一眼一旁红着耳根的女生，收回视线说：“暂时没有。”
　　“我觉得小茹不错啊。”峰哥突然开始推荐起来了。
　　小茹就是那个暗恋孟塘的女生，听见自己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另一边，姜盐在酒吧二楼的阳台透气。这时，一个啤酒肚男人醉醺醺地朝他走来，姜盐皱了皱眉，准备回去，结果被拦了去路。
　　“长得挺好看啊，要不要跟哥哥喝一杯？”
　　男人一开口，一大股酒精味朝他袭来，他忍着作呕的心理，想要绕开，不料被抓住了胳膊。
　　“我是男的。”
　　“男的玩起来更刺激啊。”男人色眯眯地笑，“来吧宝贝儿。”
　　姜盐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但对方自始至终是个体态庞大的成年男性，他一时之间根本难以挣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了。
　　是孟塘。
　　“臭小子别多管闲事。”男人看着走来的男生，骂骂咧咧道。
　　孟塘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寡淡得像是机械程序，冷得似冰，“放开他。”
　　“老子不放又怎么样？”
　　话音刚落，下一秒男人就被孟塘一把抓住胳膊，他不屑地嗤笑，“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
　　然而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感到手上力气一重，他就像被一个拳击手抓住了一样，捏得他骨头都快要碎了。
　　男人脸色一变，在面前这个男生的脸色变得更加可怕时，连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放开他了。”
　　姜盐终于被松开，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谢谢。”姜盐对孟塘说。
　　孟塘抬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姜盐，“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姜盐露出茫然的表情，“不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
　　孟塘敛眸，说：“我知道了，跟我出去。”
　　随后，姜盐被孟塘拉住手腕，一路往酒吧门口带。其间他发现孟塘的手十分冰冷，明明现在正值夏天最炎热的时候，真是奇怪，是生病了吗？
　　路过二楼转角时，小茹恰巧从洗手间出来，她看着手拉手的两人，微微一惊，“咦，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姜盐礼貌说了声再见，孟塘一个字没说。
　　片刻，小茹回到包间，发现孟塘还在里面，她更加疑惑了，“孟塘，你没走？”
　　接话的是峰哥，“他一直在这里啊。”
　　小茹摸了摸头发，呢喃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嘟——嘟嘟——
　　汽车从耳边飞速驶过，孟塘把姜盐带了出来，对着姜盐说：“你回家，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
　　姜盐拧了拧眉，孟塘亲其他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现在对方又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这让他也失去了耐心，“你究竟怎么了？”
　　孟塘没回答，只继续重复：“回家。”
　　姜盐差点没被气笑，“行，那你呢？”
　　孟塘垂了垂眼，“我有事。”
　　“行，行。”姜盐开始有些奔溃，转身打车离开了。
　　孟塘盯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一直到在视线里消失不见。
　　又过了好些天，高考成绩出来了。
　　姜盐没有辜负自己，意外考上了top前几的大学，专业也是自己很喜欢的。
　　还有个好消息，家里的债还清了。
　　姜盐以为是孟塘帮忙的，十分感激地找到了他，不过对方却表现得很平静，其实不是他还的，但他没有说出真相，而是说，“我现在继承了孟家，未来可能会很忙，你就别总是过来找我了。”
　　“……好。”姜盐用失落的语气说。
　　孟塘见状，突然过去抱住了姜盐，“乖啊，没别的意思，我们还是可以电话联系的啊。”
　　姜盐眼睫颤了颤，“你和之前的那个女生……”
　　他记着孟塘亲那个女生的画面。这不能怪他，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喜欢眼前这个人。所以总会对这个人的很多事特别在意。
　　孟塘揉了把头发，他不太清楚姜盐在说什么，于是只能认真地敷衍道：“别想太多，好好上大学。”
　　“高中的时候，你说和我……交往，现在还作数吗？”
　　因为当时孟塘提出来时，两人都还没成年。现在成年了，姜盐思来想去，鼓着胆子问了出来。
　　孟塘微微一愣，他看着姜盐那张脸，问：“你喜欢我？”
　　姜盐垂了眼，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
　　孟塘微微一笑，说：“我当然也喜欢你了。”
　　姜盐心一动。
　　……
　　由于两人不在一个大学，平时各自的生活也比较忙碌，姜盐一边上课一边打工，把赚来的钱还给帮他还清了债务的孟塘。
　　但孟塘给他的账户是一个公共账户，户源显示迦南研究院。听起来不像是家族名，更像是某个科研机构。
　　姜盐感到一丝疑惑，不过孟塘说账户是对的以后，他就没再多怀疑了。
　　后来大学期间，孟塘偶尔会过来看姜盐，还会带很多零食和花，当时两个大帅哥都站在一起，一下子就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更有甚至问他俩是不是情侣，看起来好搭配。
　　那一瞬间，姜盐是有些喜悦的。
　　而孟塘也没有否决，这让姜盐误以为他俩是双向奔赴。
　　直到大学即将毕业，孟塘告诉他，我要订婚了，对象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
　　空荡的教室里，姜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塘，“为什么？”
　　孟塘看着窗外，月光透窗而入，他盯了一会儿，片刻收回视线，理性地对姜盐说：“你知道我现在是孟家的继承人，有些家族联姻是必要的。”
　　“可是你……不是喜欢男生吗？”
　　“哈？”孟塘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你真的信了啊。”
　　“你以前在骗我？”姜盐眼睛写满愕然。
　　“也不算骗你吧，是你自己信了，反正你也挺开心的啊。”孟塘懒洋洋地说。
　　姜盐忽然红了眼睛，嘴唇有些发颤，“你……你不能这样。”
　　孟塘突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难缠了，虽然他也很讨厌这种家族性联姻，可是没办法，他不可能为了什么所谓爱情来放弃家业。并且，他之所以对姜盐过于在乎，主要还是他很好奇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能让一个机器人动心。
　　他承认姜盐长得却是挺好看的，不过——
　　他自始至终是个直男，只是觉得好玩所以装作gay跟姜盐玩玩而已。
　　“我就把话和你说明白了吧。”孟塘觉得姜盐也没什么用了，那个机器人现在大概率也报废了，于是他直接把话挑明，“我就是和你玩玩而已，谁会那么变态喜欢一个男的啊。再说了，你又不能生孩子，我是孟家继承人，是要传宗接代的。”
　　姜盐突然崩溃地蹲了下来，肩膀颤抖，不住地抽噎着。
　　孟塘勾了勾嘴角，准备离开，不料被姜盐拉住了裤脚，他低头皱着眉看着地上的人，“你干嘛？”
　　姜盐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了，他望着孟塘，近乎癫狂地说：“那我生孩子，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他不相信，不相信孟塘一直以来都是在骗他！
　　孟塘突然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疯子，也对，那种家庭出来的人能是什么正常人。
　　他绝情地把脚抽出来，“你真的是疯了。”
　　姜盐看着孟塘利索地离开，突然仰起头笑了起来，笑声瞬间灌满整个空荡的教室。
　　孟塘刚走出教学楼，就被人拦下了。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表情有些惊诧，“你居然还在这个世界上。”
　　面前站着他曾经的替身——AI孟塘。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AI孟塘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不是你叫我好好对他吗？你留给我那么好看一个人，我不玩玩岂不是浪费了。”
　　“你真的不可理喻！”AI孟塘眼睛发红，表情有些狰狞。
　　“啧，两个疯子。”孟塘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夜，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了。


第099章 甜与咸-8
　　下雨的夜, 姜盐浑身湿透，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孟塘，我喜欢你。]
　　[离我远点, 同性恋真恶心。]
　　[可是，你之前还送我花。]
　　[花？我不记得了。你别自作多情了。]
　　汽车鸣笛从耳边划过, 姜盐顿住脚步，站在倾盆大雨里，雨珠沿着他额前的碎发从两颊滑落。
　　“哈……哈哈。”
　　姜盐突然躬了起来，两手遮在脸上, 自嘲的话音从指缝里传出来，眼角的液体与雨水混杂一起，从指缝流进嘴角，咸湿又苦涩。
　　孟塘是骗他的。
　　孟塘在骗他！
　　原来最后，真的没有人喜欢他。
　　“妈妈, 那个哥哥为什么要站在雨里呀？”
　　一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 看着不远处一个湿透了的白衬衫少年, 天真又好奇地问。
　　身边撑伞的母亲耐心又温柔地说：“闺闺, 你看那个小哥哥没有带伞, 你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小女孩看着自己手里的粉色小伞, 瞬间明白了母亲的话，趁着绿灯，一路小跑到街对面的少年身边。
　　“哥哥, 给你撑伞。”
　　姜盐抬头, 小女孩甜甜的笑容映入眼帘，他愣了一下, 有些发懵地说：“……谢、谢谢。”
　　“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家呀？”
　　姜盐微垂了眼, “家？我还有家么……”
　　小女孩歪了歪脑袋，似乎没太听懂，不过对于她这个年龄阶段来说，正是被宠爱的阶段，不明白这些也是正常的，也不需要明白。
　　姜盐嘴角勾了勾，硬扯出一个笑容，擦干湿漉漉的手，摸了摸小女孩毛绒绒的脑袋，“你呢？为什么不回家。”
　　小女孩鼓了鼓嘴，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抓住姜盐的衣角，“那哥哥，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嗯？”
　　“我家有很多人，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姜盐眼睛微微睁大，“这……不太好吧。”
　　“我妈妈在那里，我们去找妈妈吧。”
　　小女孩十分热情，这让姜盐有些不太好拒绝。尤其在他看到小女孩口中的母亲时，神情有刹那间的愕然。
　　——那不是孟塘的妈妈吗？
　　虽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过孟塘妈妈本人，但他见过一张孟塘和一个女人的合照，根据年龄，大致是孟塘妈妈。
　　“你叫什么名字？”
　　等绿灯时，姜盐问。
　　“名字？”小女孩把手指压在嘴唇上，“哥哥是说编号吗？我是007，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
　　“我们家只有小孟哥哥有名字，因为只有他被领走了。”
　　听了小女孩的话，姜盐一愣一愣的，表情充满困惑。
　　嘟嘟嘟——
　　汽车从眼前一晃而过，溅起路面的水花。街灯投落下一团昏黄的光，拉长灯下一高一矮的影子。
　　片刻，姜盐猜测性地问：“你说的小孟哥哥，是叫孟塘吗？”
　　“咦，原来哥哥认识小孟哥哥呀。”
　　小女孩说，“不过我好久都没见过小孟哥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姜盐眼睫抖了两下，低声说：“他过得很好。”
　　“我猜也是。”小女孩眼睛亮了亮，“小孟哥哥是超好的人。”
　　“……是吗。”这句话是姜盐自言自语。
　　绿灯亮了。
　　姜盐被小女孩牵到街对面，两人来到女人面前，小女孩很热情地给妈妈介绍：
　　“妈妈，可以让这个哥哥回我们家吗？”
　　女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哥哥有自己的家。”说完，转头看着姜盐，“不好意思，我本意是让她给你送伞的。”
　　女人的目光在触及姜盐的瞬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是一点意外，看见熟人的意外。
　　小女孩昂着小脑袋，“可是刚刚哥哥说他没有家了。”
　　“是你。”这话是女人说的。
　　“您认识我？”姜盐用疑惑的语气问。
　　女人莞尔一笑，“我记得你，大概几年前吧，你经常和我家小孟一起玩。那个时候，我家小孟很喜欢你。”
　　那个时候。
　　姜盐抓住这个词语，心脏猛地一抽。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成长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分离。年少时的许诺终会被时间冲蚀，愿意一直毫无顾忌站在你身边的人……真的很少很少。
　　姜盐苦笑两声，“也许是我的问题，他现在……不喜欢我了。”
　　他能理解的。
　　他突然间就能理解了。
　　毕竟他是个众人口中一直以来的怪物啊，孤独地生活在城市里，才是他的常态，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怪物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女人忽然问。
　　姜盐也不隐瞒，坦言：“我今天和他表白了，他拒绝我了。其实也很正常，他是个男生，我也是个男生，还是个……很怪的男生。”
　　“你喜欢他哪里？”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依旧温柔地问。
　　“嗯？我以为您会生气。”
　　“生气什么呢？”
　　“孟塘是您的儿子，有个男生喜欢他，您不会觉得恶心吗？”
　　女人笑着说：“我尊重他的选择，只要是他喜欢的人。”
　　顿了顿，女人继续说，“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喜欢他，你喜欢他什么？”
　　姜盐抿了抿唇，想了想，说：“我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从小到大都会被传谣言、被欺负、被孤立，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只有孟塘，他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他很好，会在我心情难过时给我糖，逗我笑，会给我送小礼物，送生日蛋糕和贺卡。”
　　“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独特的人了……现在也是。”
　　“也许你只是依赖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女人说。
　　姜盐摇了摇头，说出了心里最深的一个秘密，“有次同学聚会，我喝了点酒，醉了，晚上我和孟塘睡在一张床上，我感受到他偷偷亲我了。”
　　“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只是害羞？”姜盐说着，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但下一秒又偃旗息鼓，“所以我鼓起勇气主动向他表白了，但他拒绝了。”
　　“也是那天真的是我喝醉了。”
　　“也许是我偷偷亲了他，他发现了，所以后来我表白时，他反应会那么大。”
　　姜盐说完，又露出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不小心说了这么多，雨下得有点大了，您先回去吧。”
　　女人点头，然后塞给了姜盐一把伞，牵着小女孩离开前，又问了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的皮囊之下，是一只没有五官的怪物，那个时候，你还会喜欢他吗？”
　　“你究竟喜欢的是，那个光鲜亮丽的他，还是藏在皮囊下的一只狰狞怪物？”
　　姜盐有点茫然，“您说什么？”
　　“他有试过告诉你真相，只是你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你喜欢的是那个正常的、纤尘不染的他啊。”
　　声音淹没在愈来愈大的雨里，此时，女人牵着小女孩已经走了很远了。
　　“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呀？七七听不懂。”小女孩拧着小眉头，皱皱巴巴地问。
　　“七七，妈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的小孟哥哥变成了废铁，你还会喜欢他吗？”
　　小女孩咬着小手指，“不可以叫爸爸把小孟哥哥修好吗？”
　　“心脏坏了，是修不好的。”
　　“啊？”小女孩立即捂住自己胸口的地方，几秒钟后，她突发把手放开，有些震惊地说，“不对呀，爸爸说我们是没有心脏的呀。”
　　“因为你现在还没有获得情绪啊。”
　　“情绪？”
　　“亲情、友情、爱情。小孟哥哥是你们几个当中，成长最快的，所以你暂时不懂也不要紧。”
　　小女孩撅着嘴巴，“好吧。”
　　砰——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巨响。
　　最先回头的小女孩惊呼：
　　“那个哥哥晕倒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盐缓缓睁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在家里。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局，熟悉的空气。姜盐伸出手挡在眼前，他脑袋有些混乱，昨天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回来的。
　　这时，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他的妈妈。
　　“妈妈，你终于愿意回家了。”
　　姜盐从床上坐起来，“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女人说：“好像是你同学把你送回来的。”
　　“哦。”姜盐揉了揉眼睛，“爸呢？”
　　女人说：“他去上班了，是你同学介绍的工作。”
　　“我同学？”姜盐能猜到是孟塘，他熟悉的人就只有孟塘了。
　　所以孟塘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爸愿意去工作了，看样子是走出来了，也是一件好事情。
　　姜盐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有点累了，“妈，我再睡儿。”
　　“好。”
　　女人走出门，关上了房门。
　　大概到了晚上，妈妈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小盐，你同学来了，我出去一趟，你俩好好相处。”
　　大门一关一开，姜盐的房门被人敲响，姜盐问：“谁啊？”
　　“是我。”
　　是孟塘的声音。
　　姜盐问：“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又过来？”
　　“你听我说。”
　　姜盐打断，“你不是想要个孩子吗？我又生不出来。”
　　“我……”
　　姜盐已经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意外之喜还是伤感。
　　孟塘这个人，总是给他希望，又让他难过。
　　可是他喜欢孟塘这件事，也是无法改变的，孟塘这个人，已经在他心里烙下印记了。少年欢喜与少年希望，早已是救赎一样的存在。
　　“进来吧。”
　　姜盐还是心软了，让孟塘进来了。


第100章 甜与咸-9
　　“怎么了？”姜盐把视线撇向窗外,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塘。
　　AI孟塘很纠结，其实他想告诉姜盐真相，可是他害怕, 害怕姜盐喜欢的是那个人类的自己。
　　他害怕自己这副冰冷的躯体会吓到姜盐。
　　他是个机器人，运转很多程序, 可就在这庞大的数据库中，他却找不出任何一个词能够回答姜盐。
　　都说人工智能是智慧的存在，可是他在感情面前就像个傻子，所有代码全都被打乱, 甚至他一度都要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刹那间，孟塘感觉自己的机械心脏要超出运载了。他猛地跑了出去。
　　姜盐看着他夺门而出，也没有去追，就这样安静地看着。
　　咕咕——
　　肚子饿了。
　　妈妈和爸爸都不在家，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姜盐想了一会儿, 最后拿上钥匙出了门。
　　姜盐找了个小摊贩买烧饼, 等待的过程中, 几个熟悉的人影冒了出来, 是他的小学同学, 虽然几年没见了, 但他们给姜盐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
　　“呦，这不是以前咱们班的那谁吗？”一个成年男人吹了声口哨，跟身边的朋友说。
　　“你这么说我也记起来了, 就是那个孤儿是吧？”朋友附和地嬉笑一声。
　　姜盐没有搭理他们,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这些人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团泥, 不值得在意。
　　汽车鸣笛从身后划过，姜盐走进通往回家道路的巷子里。谁料那几个人并不肯善罢甘休, 专门跑来堵他。
　　姜盐顿住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想做什么？”
　　“听说你家里债务还清了啊？我记得那不是一笔小款啊。”男人吊儿郎当地说，“我还听说你后来和一个有钱人走得很久，这是傍大款了啊。”
　　男儿的同伴附和，“还是个男的，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笑声充斥整个巷子，姜盐皱了皱眉，却也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干嘛，一起聊聊呗。”
　　几人想上前去夺姜盐的手机，这时巷子外突然传来警鸣声，“来这么快。啧，算你走运。”
　　哒哒哒——
　　几人走后，巷子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姜盐继续啃着烧饼，边啃边准备回家。然而他走到一半，突然顿住了脚步。
　　孟塘来了。
　　朦胧的月光落在眼前人身上，姜盐恍了下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总觉得陪在自己身边的孟塘，好像有两个人的存在。一个温柔容易害羞，一个明媚有些桀骜。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姜盐问。
　　对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姜盐：“别再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了。”
　　“我……”
　　姜盐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时间，直接走了。
　　回到家，姜盐看着手机发呆，高中班群消息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了，上面都是在讨论孟塘订婚的事情，孟塘在学校里是校草级别的人物，颜值、学识、家境样样都有。
　　姜盐看着热闹的班群，突然间情绪上头，忍不住埋头痛哭了起来。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姜盐歇斯底里，泣不成声。
　　突然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姜盐看着来电显示，愣了一下，给他打电话的是以前见过的福利院的姐姐，就是当时孟塘寄宿过的那个福利院。
　　姜盐接通，对方开口：“姜盐吗？可以出来谈一谈吗？是关于孟塘的事情。”
　　“好。”
　　另一边，迦南研究所。
　　“你跟你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了？”
　　房间里，灯光下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秃头机器人。
　　这个女人是之前暴雨天姜盐见到的，姜盐以为女人是孟塘的母亲，实际上她是研究人员，是孟塘的制造者之一。
　　孟塘在用扫描仪给自己做全身检查，他顿了顿，“他喜欢的不是我，是那个人类。”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女人问。
　　孟塘说：“他说他想要一个孩子，但我给不了他。”
　　“只有人类才能拥有孩子。”
　　“……”女人有点无奈，“都说恋爱中的男人会变成傻子，没想到你也实用啊，我看是时候给你升级一下程序了。”
　　“有没有想过换一张脸？以新的身份去接近姜盐？”女人问，“我觉得这具皮囊有些把你束缚了。”
　　AI沉默了。
　　……
　　奶茶店。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许琳和姜盐面对面坐着，许琳开口：“我来找你是关于孟塘的事情的。”
　　“他怎么了吗？”
　　许琳：“孟塘又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吗？”
　　姜盐想了下，“他说了他是孟家的继承人。”
　　许琳：“如果他不是，你还会喜欢他吗？”
　　姜盐一怔，“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许琳：“那我们再换个问题，如果你认识的孟塘，也许是另一个人，你能接受吗？”
　　“这是……什么意思？”
　　许琳：“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们联系一下吧。”
　　……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人接。
　　家中，姜盐站在窗前，低头看着这串手机号码，抿了抿唇，这会是谁的呢？
　　哐当——
　　身后传来的声音扰乱了姜盐的思绪。他微微一怔，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这动静是什么？他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爸、妈，是你们吗？”
　　姜盐试探性地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然而，他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黑影迅速朝他扑了过来。
　　另一边，迦南实验室。孟塘正在清洗自己的数据，许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
　　“好。”
　　AI孟塘将脑端插口拔下，到外边取手机，来电人是一串电话号码，是第一次打进他的手机里的，但孟塘还是认出了电话的主人是谁。
　　因为这串号码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之前这串号码是一直打给那个人类孟塘的，有的时候他会在原主孟塘身边，所以会看见。
　　AI孟塘感到一点意外，姜盐竟然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的？
　　孟塘刚清洗好的数据又开始躁动起来，他摁住狂乱的机械心脏，拨打了过去。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孟塘打了第二个，还是一模一样的结果。
　　“许姐，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你的检查还没开始做。”
　　“我去找姜盐，他不接电话我不放心。”
　　姜盐家。
　　“真是倒霉，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蒙着面的小偷在房间里晃晃悠悠。
　　姜盐被捆了放到角落里，他的嘴巴也被东西堵住，只能艰难“唔唔”。
　　没想到家里进小偷了。
　　看样子是外来人，因为熟悉这个镇子的人都知道，姜盐家里是最贫寒的，毕竟欠了巨额债务的消息几乎全镇人都知道。
　　“该死。”因为一直找不到值钱的东西，小偷骂骂咧咧，转身走到姜盐面前，把青年嘴里的东西抽出来，“小子，快点把现金交出来。”
　　姜盐冷冷地笑了下，“我们家没钱。”
　　“没钱？”小偷气急败坏，“手机、银行卡、首饰，这些总有吧，统统交出来。”
　　“——姜盐，你在家里吗？”
　　大门外传来叫喊，小偷身形一顿，立即把姜盐的嘴堵上，自己则去厨房拿了把菜刀。
　　孟塘有些焦急地在大门口喊，他用自身的热感系统扫描了面前的房子，发现里面有两个人。
　　如果是姜盐的家人，姜盐不可能不回应，而且属于姜盐的人影一直没用动过。
　　孟塘深吸一口气，绕着房子转悠了一圈，然后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
　　房间里的小偷一直在门边听动静，直到外边没声了，看样子是得不到回应就走了。小偷轻嗤一声，转身继续寻找值钱的物品。
　　“你怎么来了？”
　　房间里，孟塘正在给姜盐解绑，刚把脚上的绳子解开，小偷竟然回来了，“你这个臭小子是从哪儿来的。”
　　小偷不容分说拿出刀朝孟塘走来，孟塘把姜盐护在身后，“你先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姜盐艰难地用脚蹬地站起来，而孟塘已经和小偷打作了一团，他见状惊呼，“小心！”
　　孟塘赤手空拳哪能敌过带刀的小偷，他的衣服很快被刀划破。不过小偷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AI，刀子撞在胳膊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小偷皱眉，纳闷怎么砍不倒这人。
　　姜盐已经拿出手机报警了，警车来得很快，小偷最后落网。
　　“你怎么样？”
　　姜盐担忧地查看孟塘的状况，谁料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
　　“嗯，我并不是人，我是个机器人。”
　　只见孟塘的胳膊露出铁皮，上面隐隐约约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姜盐尽收眼底，瞳孔骤然放大。
　　孟塘把手抽回来，狠下心说：“放心，之前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是那个人类孟塘，他是真实存在的。”
　　之后，AI孟塘把自己替代另一个人类孟塘的事情告诉了姜盐。
　　姜盐这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身边一直有两个人存在。
　　他很想问面前这个孟塘，那么初遇的到底是哪个孟塘。
　　然而，AI孟塘似乎在真相大白后就做出了决定，深吸一口气，说：“你喜欢的人是另一个人，不用担心，不用害怕你喜欢的是一个怪物。”
　　孟塘说完，转身走了。
　　姜盐还在震惊之中，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第101章 甜与咸-10
　　第二天, 姜盐找到了人类孟塘。
　　“这些事是他和你说的？”
　　酒吧里，人声鼎沸。孟塘懒洋洋地抿了口酒，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情绪有些不稳的人。
　　“你一直在骗我？”
　　孟塘笑了下, “是他拜托我照顾你，怎么能说骗呢？”
　　“你们什么时候换的？是回孟家那天开始？”
　　“你还挺聪明嘛。”孟塘淡淡道,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知道你究竟喜欢的是我们两个中的哪一个对吧？”
　　“你知道那个机器人为什么迟迟不敢告诉你真相吗？”孟塘勾了勾嘴角，“我也问过他，你猜他回答我什么？”
　　姜盐问：“什么？”
　　孟塘：“他说你讨厌怪物, 他觉得他自己是个怪物，所以就不敢和你相认。”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俩挺搭配的，一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一个浑身是铁皮的怪家伙, 其实仔细想想, 你俩不都是怪物吗？”
　　话落, 姜盐一言不发地走了。
　　落满阳光的桥边, 姜盐心不在焉地走着, 身边车水马龙，鸣笛连绵不断地划过耳际。
　　“宝宝，今天去了新学校, 感觉怎么样啊？”
　　“呜呜, 妈妈，他们好像都不喜欢我？说我脸上有伤疤, 说我是小怪物。妈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会呢, 宝宝是妈妈心里最可爱的宝宝，他们一定是在夸你很特别啦，来妈妈宝宝。”
　　“……”
　　一对母子从姜盐身边走过，姜盐耳朵动了动，视线不由得跟随过去。
　　柔和的阳光下，一个脸上大半都是疤痕的小孩被妈妈牵着手，周围川流不息，人声喧哗。他们走在热热闹闹的街道上，似乎并不为外界的环境所影响，脸上洋溢着笑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姜盐沉默了很久，在桥边从白天站到了晚上。
　　嘟嘟——
　　姜盐被车鸣唤醒，回神一看原来是堵车了。
　　他动了动，离开了桥边，回到家时，妈妈正在厨房里做菜，“咳咳。”
　　母亲的咳嗽声不断传来，姜盐急忙跑了过去，“妈妈，你怎么了？”
　　女人捂着嘴，姜盐过去一看，发现是血，他心头一颤，“妈，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女人猛地抽出手，故作镇定，笑了笑说：“没事的。”
　　“妈，跟我去医院。”
　　女人摆手拒绝，苦笑着说：“已经好久了，儿子，妈没剩多少时间了，妈这几天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后来这些天，姜盐一直在家里陪着母亲，陪母亲聊天，聊学业聊工作聊感情。
　　“妈妈，我喜欢的人他有点特别。”
　　房间里，姜盐思绪万千地问，“你会祝福我吗？”
　　“当然了，那是一个怎样的孩子？”母亲温柔地说，“可以让妈妈看看吗？”
　　“我有他的照片。”姜盐摸出手机，正准备打开相册翻照片时，忽然意识到，和他拍照的孟塘并不是他喜欢的那个。
　　虽然他们有一样的皮囊，可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怎么了？”母亲见姜盐脸上的喜悦忽然淡了下来。
　　“不对，我没有他的照片。”姜盐低落地说。
　　母亲摸了摸姜盐的脑袋，“那他喜欢你吗？”
　　姜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嗯？既然喜欢人家，可以大胆地问一下，不要错过了呀。”
　　姜盐沉思了一下，抬眼看着妈妈，问：“妈妈，你会后悔和爸爸在一起吗？”会后悔当年发生那件事，没有选择离开吗？
　　母亲轻轻地笑了笑，“关于你爸爸的事情，妈妈不后悔。”
　　“我回来了。”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母子俩回头看，发现是父亲。
　　此刻的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颓圮，衣衫整齐，仿佛又变回了家里的顶梁柱，“今天老板说我表现不错，准备给我加工资。”
　　“嗯……那很棒哦。”妈妈赞叹道。
　　“妈妈的事情，爸爸也知道吗？”姜盐低声问了句。
　　“嗯……他知道。”
　　“哦，对了，妈妈，我记得你以前很想去旅游的，可是那时候我还小，你说要带我，就没去成，要不趁现在去吧？”姜盐看着妈妈说。
　　姜盐爸爸听到了，“可以啊，我可以请个假，正好刚忙完一个项目，现在手里也比较轻松。”
　　“可——”姜盐母亲犹豫了一下。她大概率还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陪陪孩子。
　　毕竟，她觉得自己对姜盐有太多亏欠的地方了。
　　最后，在姜盐的劝说下，母亲跟着父亲走了。
　　空落落的家里又只剩下了姜盐一个人，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朦胧的景色，突然觉得世界变得很缥缈，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周后。
　　姜盐找那个机器人找了很久，但始终得不到他的消息，就像是一串代码，无声无息地被人抹去了。
　　“许姐，请问孟塘在吗？”
　　姜盐看着许琳，问。
　　许琳：“孟塘不是回孟家了吗？怎么跑我这儿了。”
　　“许姐，我已经知道他的事情了。”
　　许琳：“哦，那我也不好再瞒你了，他已经销毁了。你知道的，一个机器人的保质期，已经快二十年了，早就到了该回厂重设的时间了。”
　　“可、可是……几天前他还找过我。”
　　许琳：“我知道，不过很不巧，就是从你家回来那天，他身上破损的很厉害，已经很难支持他运转了。”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这就不好办了……”许琳叹了口气，说，“就算他修好了，所有程序都会被更新，也不一定还记得你。”
　　“我能……能再见他最后一眼吗？”
　　许琳看着面前的青年，“可以是可以，只是……你不要被吓到哦。”
　　姜盐被许琳带到研究所，他们在走廊里最深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孟塘。孟塘身上人工制造的皮囊已经被拔干净了，现在浑身只剩下了铁皮，连头发也没有，脑袋是光秃秃的十分圆滑的，在灯光下还亮着光。
　　“孟……”
　　姜盐下意识地喊。
　　正在接收更新的机器人本来应该在沉睡中的，此刻不知为什么浑身触电似的抖动了一下，原本平躺在实验床上的上身一下子立了起来，把一旁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大跳，活一副看见诈尸的表情。
　　“你……为什么、在这里？”机器人用古怪的音调问，他的语言系统刚被卸下，现在只能凭借本能，原始地组词发声。
　　姜盐刚张了张嘴，就见面前的机器人一下子翻身下床，将自己藏在床边的阴影下，带着哭腔地说：“不可以、不可以看我……我现在好丑……好丑的，会被讨厌的……”
　　哒——哒——
　　“我没有讨厌你。”姜盐一步一步朝机器人走去。
　　机器人浑身发抖，“不，你说过讨厌怪物的，我是怪物。”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怪物的，没有人。”
　　滋啦——滋啦——
　　突然间，机器人爆炸了。
　　姜盐：“？？？”
　　许琳愣了愣，“别怕，别怕，负荷超载，这具身体报废了而已。”
　　姜盐露出一脸惶恐的表情，“那他会怎么样？”
　　“他的芯片还在，他只是会陷入很长的沉睡而已，不过——”许琳顿了顿，“至于醒来后，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他，就不一定了。”
　　姜盐有点不明白，许琳看着实验室中央的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代码，她说：“他在做梦。”
　　“做梦？”
　　许琳点头，“是，他觉得现实里的他让你讨厌了，所以他不愿意再醒来，他正在梦里构建一个能拥有你的乌托邦世界。所以最后程序启动时，他会把有你记忆的那个自己，或者说数据，继续留在梦里。”
　　姜盐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许琳看着姜盐，认真地问：“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姜盐一怔。
　　“看样子是不知道了。”许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封闭的盒子，里面装了很多资料，“一开始得知这件事情，我也很惊讶，即便我们很努力地培养他们有关于人类感情的东西，但很多机器人只知道表面的，孟塘是第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
　　“我们既惊讶又害怕，害怕他有朝一日会反操作过了控制人类，所以上级颁布命令要对他进行销毁，但他在销毁日逃走了。我们跟踪了一路，发现他是去找你了。”
　　许琳忽然用诙谐的语气说，“他好像只是觉醒了恋爱脑。”
　　姜盐呢喃着，“我不知道他喜欢我。”
　　“那你喜欢他吗？”许琳问。
　　姜盐毫不犹豫地说：“喜欢，我喜欢的一直是他。”那个给他糖的小孩是这个机器人。
　　“可是他以为你喜欢的是另一个人。”许琳笑了笑，“他之前对我说，他只是一个披着他爱人皮囊的怪物，他并不是真正的他。”
　　姜盐否决道，“不是这样的。”
　　“那你想找回他吗？”许琳进入话题，问。
　　姜盐点头，“我不想失去他。”
　　明明好不容易找回真相。
　　“那你需要配合我们做一个实验。”
　　一个男人突然走了进来，他温和地对姜盐说：“你好，我是孟塘整个项目的负责人，我叫徐千。”
　　姜盐问：“什么实验？”
　　“我们会打开他封闭的幻想世界。”徐千说，“你要进入他的意识里，把他带回来。”
　　“可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放心，他会主动来找你的。”
　　“啊？”
　　“不过，由于你是闯入者，为了让你顺利进去，我们需要把你的记忆消除。”
　　“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让他误认为，你本来就是在他的梦里的人。他会主动来接近你，并想办法让梦里的你，喜欢上他。”
　　“……行。”
　　姜盐很快签了合同，他躺在了实验床上，旁边是属于孟塘的一块电子数据板。
　　徐千在他的大脑边插了很多数据，“这是连接孟塘主机的，你等会儿会进入孟塘构造的世界里。记住，你没有记忆，所以我们会在指定时间里把你拉回来。”
　　“你的任务是，想办法向他传递，你并不讨厌怪物。”


第102章 甜与咸-11（全文完）
　　一个月后, 研究所里。
　　“——所以，你现在记起来了吗？”
　　明晃晃的灯光下，姜盐朝徐千点了点头, 接着视线朝孟塘看去，“孟塘, 我……”
　　面前的机器人摇了摇头，表情仓皇，“不，我不是孟塘, 我不是。”
　　“是，你不是孟塘，你是我喜欢的人。”
　　姜盐下床，径直朝孟塘走去，然后抱住了他, 抱住了那个冰冷僵硬的身躯。
　　徐千开始收拾自己的实验工具, 一边整理一边对姜盐说：“等会儿你签个字吧。”
　　“什么字？”
　　徐千温和地笑了笑, “签孟塘的专属权, 上级已经同意放他走了, 过来签完字后, 他就是你的了。”
　　“诶？”
　　……
　　把孟塘带回家后，小机器人有些别扭地坐在沙发上，他的模拟外貌还是孟塘的形状, 因为院方暂时还没有多余钱给他买别的皮肤, 只能先用着原来的。
　　“唔，我爸妈去旅游了, 看样子还没有回来。”姜盐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回来后坐到孟塘身边, “要喝水吗？”
　　姜盐伸手去桌上拿水杯，然而手刚伸到一半，就被孟塘抓住了手腕，杯子猛地摇晃了一下，水杯洒出来一大半。姜盐一惊，回头问，“怎么了？”
　　孟塘眼睛发红，有些慌慌张张地说：“姜盐，可不可以不喜欢他啊。”
　　“他不是，他不是……”
　　姜盐抬眼，问：“他不是什么？”
　　孟塘微垂着眼睛，“我是……我才是那个喜欢你的孟塘。”
　　“嗯，我知道，你才是那个喂我糖吃的孟塘。”
　　姜盐眼睛亮了亮，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我都知道了，我也知道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
　　孟塘歪了歪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现在还在做梦吗？”
　　“不，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可是，你说过不喜欢怪物的，我是怪物。”孟塘低着头，喃喃道。
　　姜盐倾身给了他一个拥抱，“我也是怪物，我们天生绝配，不是吗？”
　　孟塘听着，眼睛里顿时有了光。
　　“啊，对了，礼物。”孟塘突然慌慌忙忙地说，然后开始在自己的衣服里摸索着什么。
　　姜盐看着他的举动，问：“怎么了？”
　　孟塘说：“要给喜欢的人送礼物。”
　　姜盐问：“你是想说定情信物吗？”
　　话音刚落，姜盐就看见孟塘捧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到眼前，他疑惑着接过来，放到手心里仔细查看，发现是一堆破损的零件、烧毁的电线、以及一些有点像心脏轮廓的碎片。
　　“这些是从你原来那具身体上留下来的？”
　　孟塘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嗯嗯……所以你，会喜欢吗？”
　　“当然了，不过我好像没什么礼物能给你。”姜盐撑着脑袋想了下，突然茅塞顿开，“对了，你靠过来一点。”
　　孟塘懵懵懂懂地朝姜盐靠过去，下一秒，他的机械脸上突然传来一抹热温。他偏头，发现是姜盐亲了他一口。
　　！！！
　　蓦地，姜盐感受到面前这个机器人突然“发烧”起来，浑身都变得滚烫，隐隐约约还有点冒蒸汽的感觉。
　　“呜呜，主机又超负荷了。”
　　机器人的语言中枢系统也有些被烧卡顿了，他小跑着去了洗手间，然后打开水龙头对着自己一阵哗啦啦地灌下来。
　　“这样不会短路吗？”
　　姜盐靠在门板上，有些疑惑地问。
　　机器人却把自己缩在了墙角，像只害羞的小仓鼠一样，一动不动的。
　　夜晚，两人一起躺在床上。
　　姜盐盯着天花板，有些出神地问：“为什么在你梦里，你总是想和我生崽啊？真的，好几次都快要把我吓死。”
　　机器人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子，“如果我们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们就算是正常人了。我的资料显示，一个正常家庭都是一家三口，爸爸的角色、妈妈的角色，还有孩子的角色。”
　　“……”姜盐沉默住了，“那你说，我们是谁爸爸，谁是妈妈？”
　　“唔……”机器人有些复杂地思考了一下，半晌，小声地喊了句，“……老婆？”
　　姜盐被这声猝不及防的称呼震惊了一下，“怎么就叫上了？”
　　机器人捂住眼睛，有叫了好几声，“老婆老婆。”
　　姜盐有点无奈，“行了。”
　　翌日，姜盐和机器人早起出门买早餐，然后顺便到公园里散步，今天天气不错，天边云彩涌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姜盐，牛奶。”
　　孟塘买完牛奶，回来递给姜盐时，发现姜盐盯着不远处一对母子发呆。
　　孟塘迅速搜索着自己的信息库，大胆地猜想道：“姜盐，你是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了吗？”
　　姜盐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惊醒，“啊，不是。”
　　他只是想起了那天桥上的那对母子而已。
　　孟塘却已经在心里暗自筹划了。
　　几天后，公司。
　　姜盐本科毕业后留在了一家设计院工作，主要负责一些微型AI方面。
　　“嗨，姜盐，楼下有个挺好看的男生找你。”
　　“好。”
　　趁着中午休息的间隙，姜盐去到楼下，发现孟塘正蹲在草丛边。
　　“喵呜。”
　　姜盐走过去，发现有只小奶猫在里面，这时一个同事路过，好心提醒了句：“昨天这只猫的妈妈去世了，其他猫崽都被领走了，这只小猫的腿有点问题，所以没人要。”
　　孟塘摸摸小猫的头，转头看着姜盐，眼睛里带着一些期望，“姜盐，我们收留他吧。”
　　姜盐弯了弯眼睛，“可以啊。”
　　下班后，姜盐发现孟塘抱着猫在公司门口等他，路灯的光拉长他的影子。
　　“你不会一直在这里吧？”
　　孟塘诚实地点了点头，“我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姜盐看着孟塘怀里的猫，“你现在有能做的事情了。”
　　回家的路上，孟塘忽然说：“不行，我还是要找个工作，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啊，楼下的烧烤店在招人，上次我给你买蛋糕的钱就是在那里兼职赚来的。他们还夸我的速度很快呢，就像机器人一样迅速又准确，肉质烤得恰到好处，还舍不得我走呢。”
　　姜盐认真听着，夸赞道：“嗯，你很棒。”
　　“这是必须的。”孟塘说着，突然开始念起自己的机器条款了，“机器人准则：一、不能当没用的机器人。二、不能伤害人类。三、要好好爱老婆！”
　　“这个三不会是你刚刚加的吧？”
　　孟塘摇头，“是我很久就加上了的。”
　　姜盐微微惊讶。
　　难道孟塘喜欢他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早吗。
　　回到家，孟塘临时去取了个快递。
　　姜盐把猫安顿后，出房间看着正在拆快递的孟塘，问：“买的什么啊？”
　　“我们的孩子。”
　　“啊？！！”姜盐瞳孔骤然放大，眼睁睁看着孟塘取出了一个超大的快递盒，“你认真的？”
　　不是这机器人不会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吧？
　　还有用铁盒子装着，这未免也……
　　姜盐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刑法的条例，等等，这些法令都是针对人的。
　　好啊，这个机器人还是个漏网之鱼啊。
　　不过下一秒，姜盐很快松了一口气，因为机器人手里拿着的并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一个模样神似他俩的结合体。
　　“我用我上一个身体剩余完好的零件，让徐千他们给我做了个孩子。”
　　孟塘把小机器人举到姜盐面前，只听耳边传来，“叮”的一声，“——开机！”
　　“妈咪！”
　　小机器人一睁眼就对着姜盐喊妈咪。
　　姜盐：“？？？”
　　他有点哭笑不得了。
　　是夜。
　　一家三口外加一只猫咪躺在一张床上，这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是很温馨有爱的。
　　姜盐抱着床上的草莓熊，这是妈妈买的，他温柔地想：妈妈此刻一定也很幸福的吧。
　　“妈咪，困困了。”
　　小机器人凑过来想要姜盐抱抱，姜盐揉了揉面前的铁皮娃娃，还有点不利索地说：“乖，快睡觉觉吧。”
　　身边的大号机器人看着面前这一幕，勾了勾嘴角。片刻，他把手放在自己胸膛边，感受着里面跳动的电子心脏，那里变得温热又滚烫。一是他学会了爱，二是他在心里藏了个重要的人。
　　——他在心脏处刻了一个名字，姜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