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霸道总裁穿为大学生后》神色
　　文案:
　　霸道总裁洛惟青穿进一本小说，成为了一名22岁的大四学生。
　　他当然没看过这本小说。
　　笑话，总裁怎么会有时间看小说！
　　但重回大学很开心，洛惟青发誓要：
　　多睡觉多恋爱，少创业少实习！
　　没想到原身竟然欠了一屁股债，为还债已经报名了一档职场综艺去实习。
　　实习就实习吧，但重进职场，洛惟青发誓要：
　　多摸鱼多躺平，少管闲事少装逼！
　　没想到从面试开始，就有一同参加综艺的选手指着他鼻子嘲笑是垃圾。
　　靠，这谁还忍得了？不躺了卷起来！
　　洛总重当实习生，卷得酣畅淋漓！
　　全网人气暴涨，选手都成小弟！
　　但一不小心卷过头，在全公司年度会议上，抢了真·总裁的话头，还讲得太精彩。
　　差点把总裁卷下台。
　　总裁：“你是总裁还是我是总裁？”
　　洛惟青谦虚：“害，都是嘛……”
　　总裁：“你说什么？”
　　洛惟青低头：“你是你是你是……”
　　经过年度会议一战，洛惟青被调进总裁办实习，成了总裁的私人助理。
　　总裁的社交场景太熟悉，总让他恍惚，于是……
　　总裁夹菜他转桌。
　　然后再转回去：“总裁对不起。”
　　总裁讲话他唠嗑。
　　然后再唠回去：“总裁我错了。”
　　总裁举杯他先喝。
　　然后试图再干呕出来：“总裁我不该……”
　　总裁：“呕……”
　　总裁：“洛惟青你要吐给我出去吐！”
　　-
　　一开始，国内Top企业总裁宋渝州怀疑洛惟青是竞对派来的间谍。
　　一个小小的实习生。
　　三番五次试图打探公司核心数据！
　　证实清白后，宋渝州深觉洛惟青是可造之材。
　　一心想将其实习转正。
　　惨遭拒绝101次。
　　但愈发勾起了他的兴趣。
　　后来的后来，宋渝州觉得洛惟青有点变态，又有点恶心。
　　总之再也不想带他出来社交了。
　　后来的后来的后来，宋渝州发现洛惟青表里不一。
　　明明是洛惟青成天满嘴骚话勾他勾得神魂颠倒。
　　但他真做点什么，对方又在身下一副受欺负的模样，哭得可怜兮兮。
　　-
　　注：
　　1.人设：双强。
　　社交牛C症、有很多迷弟、看上去很大总攻的受×杀伐果断冷面心机攻
　　2.职场描写源于亲身经历+艺术加工，部分情节为小说好看而设定，大家不要太抠细节啦～
　　一句话简介：满级职场人，重当实习生
　　立意：努力改变命运


第1章 
　　“昨天晚上我刷到一本耽美小说，里面竟然出现了洛总的名字！我喵的吓得差点从上铺滚下去压死下铺的兄弟。”
　　“看小说也能看到老板？你上班上癫了吧……”
　　“更癫的是，洛总在小说里，是一个借债、打赏、擦边男主播的，大四学生！”
　　“救了你爹我的大命了！”
　　“等会再救你，因为害你性命的剧情还在后面——这个学生借了近十万给主播刷礼物，然后把所有的还债希望都寄托在参加一档职场综艺上，结果没想到面试就被主角攻PK掉！他怀恨在心，出门租了辆车直接撞上主角攻……”
　　“等等，什么狗血玩意，这绝对不可能是洛总！首先没有人面试的时候能把我们洛总P、K、掉！”
　　“你还别说，要真是洛总，这个唯美的爱情故事就会变成——洛总顺利进入职场综艺，并狂卷全司上下所有人，最终把公司总裁卷下台、自己称王称霸哈哈哈！”
　　卫生间里的两个实习生差点笑断气。
　　“什么称王称霸，我有这么凶残么？”
　　懒洋洋的、充满磁性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水池边的实习生们笑声乍然哽在喉咙口。
　　缓缓回过头。
　　如遭雷劈。
　　他们议论的主人公——公司总裁洛惟青，正站在卫生间门口。
　　两人吓得抱成一团：
　　“洛洛洛总下午好！”
　　“洛总我们刚刚都是瞎说的！”
　　洛惟青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个抱在一起的实习生像圆球一样忙不迭溜了。
　　站在水池边，手流从指缝划过的时候，洛惟青想起实习生们刚刚说的话，嘴角微微上翘。
　　嗯，他的确会有那么凶残。
　　回到办公室，秘书在门口等他：
　　“洛总，今天16点到17点是A大的创业分享，17-20点是A大校方接待晚宴。司机在楼下等您，我带您下去。”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随手理了下衬衫领口，转身跟着秘书，乘办公室旁的专用电梯下了楼。
　　工作日下午，集团园区外路上车并不多。
　　洛惟青侧身靠在豪车后座的头枕上，柔软的指腹搭着车中央小桌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树。
　　今天是他正式退休前的最后一天。
　　从三年前公司市值稳坐行业TOP1开始，他就已经在谋划退休了。上个月三十岁生日，他迫不及待向所有人宣告了这个消息。
　　他出神地回想着自己从十八岁开始的创业路。
　　青春都献给了事业他并不后悔，只是可惜还有太多事情没来得及体验，都三十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身体机能也逐年下降。
　　退休了得好好盘算……
　　洛惟青眉心忽然一跳。
　　即便是沉浸在驰骋的思绪里，他也最先发觉了不对劲——
　　眼角余光被怪异的黑影覆盖，他反射性回过头，看见一辆金属灰色重型卡车歪歪扭扭地出现在左侧车道！
　　“这个卡车好像……”
　　不太对。
　　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庞大厚重的卡车车厢便仿佛脱了缰般，一瞬间铺天盖地朝右侧倾来！
　　那正是他所在的方位！
　　洛惟青一向从容不迫的面孔上猛然出现裂痕，再善于精密计算的大脑也无法做出反应，那一瞬间的时间被拉长——
　　爆炸般的巨响与头骨炸裂般的疼痛很快占有了他的全部知觉！
　　火光一瞬，黑暗吞袭……
　　“洛惟青？洛惟青！”
　　痛！……
　　洛惟青咬紧牙关睁开眼。
　　车祸撞击的疼痛还在头骨深处挥之不去，但眼前的景象却逐渐清晰起来。
　　一张课桌？天蓝色、长方形的课桌？
　　他缓缓抬起头，看清房间尽头的湖绿色黑板，天花板上的黑色投影仪，由远及近是一排排天蓝色桌椅……
　　一个阶梯教室的轮廓逐渐在他眼前成型。
　　这是A大的教室。
　　搞什么，原来他早就已经到A大了，刚刚是在做梦吧？
　　洛惟青绷紧的脊背一点点松了下去。
　　奇怪了，他一向以严格的商务礼仪要求自己，再困也不可能会在公开场合趴在桌上睡着。难不成最近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看来确实该退休了，晚上得叫医生上门做下检查。
　　“洛惟青！终于睡醒了？！”一道陌生的中年男声忽如惊雷般炸起！
　　就是这个声音将他从睡梦中喊醒的。
　　洛惟青顺着声音看过去，望见远处讲台上一位秃头男人正紧紧盯着他：
　　“醒了，就给我搞快点过来！到这来，给大家分享一下你准备大公司营销案例！别跟我说没准备，上回下课前我强调了很多遍……”
　　“准备了。”
　　洛惟青连忙应和着站起身。
　　“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不小心睡着了，我这就上来。”
　　“哦，你可真是个大忙人！”讲台上的秃头男人怒极反笑，语气愈发阴阳怪气。
　　洛惟青沉浸在满心的疑惑里，并没有注意男人说的话。
　　做分享他是知道的，这就是他来A大的目的，但是怎么是大公司营销案例？
　　秘书告诉他的主题，不是创业分享么？
　　他的秘书处事一向靠谱，出这种纰漏的情况极少。
　　虽然这样想，洛惟青走上台后，面上还是露出了处变不惊的商业笑容，从容地接过秃头男人递来的麦克风。
　　刚准备开口，却听见秃头又问：“你的PPT呢？”
　　洛惟青轻挑了下眉：
　　“这位老师，您大概有所不知，我的演讲风格一向不需要PPT。”
　　教室里其他学生仿佛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在此刻瞬间爆发出大笑！
　　秃头的表情也明显哽了一瞬，随即眼里冒出怒火：
　　“洛惟青，你偷懒就偷懒，还给我说什么演讲风格？”
　　“油嘴滑舌，没做PPT先扣十分平时分！”
　　扣什么分？
　　校企合作的企业合作方评估分么？
　　一旁男人又催促：“快讲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风格！”
　　之后让校企合作负责人来处理下吧。
　　洛惟青懒得和他争执，浅咳一声，一手插兜，一手拿着麦克风。
　　神情自然、声音松弛地开始分享。
　　洛惟青所创立的洛未集团，主要深耕于文娱行业，在成功的营销案例上数不胜数。这些年在各大场合，他也分享过不少，因此此刻完全信手拈来。
　　他边讲、边习惯性观察着教室里学生的反应。
　　如他所料，这些大学生们一开始基本都在刷手机。
　　但随着他抛出几个引人入胜的引子，都纷纷被勾得抬起头来。
　　公开演讲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不知不觉洛惟青讲了快四十分钟，听见下课铃声响才善解人意道：
　　“不耽误大家下课休息，我们今天分享就到这里。”
　　他讲麦克风交还给秃头男人。
　　对方眼里从一开始的轻蔑，早已转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震惊。
　　接住麦克风后，语调都扭曲地变了形：
　　“咳，洛惟青，今天讲的还凑合哈，看得出上节课后是好好做了准备的。”
　　语调又一转：“但平时分该扣还是得扣，大家以后记得做PPT！”
　　还扣他的分？洛惟青觉得不可理喻，转身就准备离开教室，却被身后人拉住：
　　“别走！老师还有问题。你刚刚讲的洛未集团，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您连洛未集团都没听说过？”
　　洛惟青简直被这老师的无知给逗乐了，转过头不可置信道：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您应该是市场营销专业的老师吧，不说学识渊博知古通今也就罢了，连当今市场上知名企业的名称都不清楚，我倒是想问问您，平时到底是怎么在做准备功课的？”
　　脸上虽然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嘲讽意味拉满。
　　秃头被说得面色一红，略显卑微地咳了几声：
　　“抱歉，抱歉，是老师没跟上时代了。老师下课回去再查查……”
　　见对方退让，洛惟青又得体地打圆场：“抱歉啊老师，我说得太过分了，不过下回一定记住我们洛未集团。”
　　说完洛惟青转身便走向教室门口。
　　他记得今晚还有校方接待晚宴要参加。
　　走到白瓷砖走廊墙边，他准备拿出手机打给秘书。
　　突然间，身后却追出来三个大学生样子的男生！
　　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为首的男生一身肌肉极其壮实，恶狠狠地吼道：
　　“洛惟青，你躲了这么久，终于敢来上课了！”
　　洛惟青：？
　　他从头到脚打量这个学生，确认没见过。
　　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保持礼貌道：
　　“这位同学，我每周五都会来这里上课。想找我，可以关注学校官方发布的课程表……”
　　没想到身后另一个黄毛学生，却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
　　“少废话，你到底什么时候还钱？”
　　洛惟青面色霎时冷了下来！
　　他的脸上过杂志封面和财富榜，平时明里暗里想找他要钱的人一直很多。
　　但有胆在学校这种公众场合堵他，倒是头一次！
　　不过周围好歹都是学生，真闹起来有损形象。
　　洛惟青保持最后的好脾气，推开对方的胳膊解释：
　　“不好意思，我急着去校方接待晚宴，钱的事情稍后让秘书和你对接。”
　　肌肉男爆发出大笑：
　　“校方接待晚宴？”
　　“你平常都把食堂阿姨打饭，称作校方接待晚宴？”
　　黄毛也被他的话逗笑：
　　“秘书？你还有秘书？”
　　“行啊，你现在就打电话，我看着你打，让秘书过来还我们钱！”
　　洛惟青不想再和这群神经大学生纠缠，拿出手机准备解锁。
　　却忽然停住了手指。
　　——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里，反射出了人像。
　　那根本不是他！
　　他心头一沉，指腹从手机壳上划过，忽然感觉手机背后似乎有卡片状物体。
　　下意识将手机翻了过来。
　　透明手机壳里，别着一张A大学生证。
　　姓名：洛惟青
　　院系：经济管理学院
　　类别：本科生
　　一旁照片中的人像，正是手机屏幕里反射出的人影。
　　那确实不是三十岁穿着得体、眉眼自信、举手投足游刃有余的他。
　　——分明是他二十岁的样子！
　　漂亮的桃花眼略显青涩，眼角上挑，眼神里写满不可一世的傲气。
　　嘴角笑容明亮又张扬，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
　　洛惟青冷静地扫了眼最下端的学号。
　　学生证上的这个洛惟青，今年大四。
　　等下，这些围堵他的学生刚刚跟他说什么来着。
　　欠、钱？
　　电光火石间，他陡然想起了公司卫生间里实习生讨论的那本小说！
　　那个和他同名的，因为沉迷打赏什么擦边男主播，欠了近十万块的大四学生……
　　洛惟青十分淡定地将手机收回裤兜里，才注意到自己腿上的蓝色牛仔裤甚至破着洞。
　　“好啦，我逗你们玩的。”
　　洛惟青露出认命的笑容，对着三位债主毕恭毕敬道：
　　“我欠你们多少钱来着？”


第2章 
　　三个围成半圆的大学生闻言互看了一眼。
　　他们堵人本身就只是为了追回欠款。
　　现在既然洛惟青主动提起，也没必要兜圈子。
　　运动衫肌肉型男立马说：“你还欠我五百！”
　　身后黄毛男跟上：“我三百！”
　　身前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声音很低：“我，五十。”
　　搞半天就几百块钱。
　　差点真以为是那两个实习生讲的“将近十万块”了……
　　洛惟青放松地朝后面的砖墙上一靠。
　　几百块钱的问题，对以前的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就算现在的身无分文，也能很快赚到。
　　洛惟青微笑着竖起右手食指：
　　“一周内，我会还上你们所有人的钱！”
　　“要是还不上，就……”
　　他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一无所有，除了……
　　食指猛然倾斜在空中划了一道：“就把我的那个切掉！”
　　手刀咔嚓下来。
　　三个男生明显都沉默了。
　　好半天，肌肉男嘴角的肌肉动了动：
　　“我们要你的那个也没什么用！”
　　“但你这么久都没回宿舍，要是之后再不回，一个星期后我们去哪找你？”
　　原来这些人是他的室友？
　　洛惟青笑着安抚：“放心放心，从今天起我都回宿舍住！”
　　他余光瞥见方才的任课老师从走廊经过，又低声道：
　　“为表态度，我回去可以教你们写这门课作业，如何？”
　　走出教室的时候，他听见秃头说下节课还要抽查。
　　原本不懂何意……
　　黄毛男瞬间瞪大眼睛！“就你？你这个学期上了几节课，还想教我们？”
　　洛惟青淡淡瞥了他一眼：“刚刚那种分享水平，教你们几个难道不够？”
　　黄毛男一时哑然。
　　以前的洛惟青上课就睡觉、考试全挂科……但刚刚的表现，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他转头看向眼镜男，见眼镜男点了头，才跟着点了头。
　　洛惟青满意地笑了：
　　“那我们就别站在这走廊上拦路了！”
　　“现在一起去吃饭，然后一起回宿舍。你们全程监督我，免得我溜了，怎么样？”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路线！
　　室友将信将疑地同意了。
　　等到食堂，洛惟青发现他的学生卡上竟然一分钱都没有！
　　这副身体的原主不会好几天没吃饭了吧！
　　难怪他这么饿。
　　还好大学生清澈朴实，肌肉男心生同情，又借了他十块钱吃晚饭，让他下回一起还。
　　一顿饭后，洛惟青已经摸清了这几个人的信息。
　　肌肉男叫做何西，性格直爽大方，典型阳光大男孩一个。
　　黄毛男叫黄光光，容易情绪激动，擅长阴暗爬行。
　　眼镜男叫李岳，是他们专业成绩第一的好学生。
　　他们四个是室友。
　　要不是因为洛惟青已经十几年、没吃过食堂这么难吃的菜。
　　实在撑不住想吐。
　　他能把室友们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给聊出来。
　　回宿舍的路上，洛惟青远远望见一片绿荫环绕的红墙小楼：“住宿条件还不错嘛。”
　　黄光光转头看了一眼，酸溜溜地“呵”了声：“留学生宿舍区，建的比教学楼还好。”
　　洛惟青：……
　　哦，原来不是给他们住的。
　　等室友终于停下脚步，他站在一栋墙皮破旧灰败的楼房下，看着上面挂着的“10号楼”牌子歪成斜角。
　　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装作毫不在意地走进那扇“吱呀”的金属门：“学校怎么也不给我们安个电梯。”
　　肌肉男何西已经走上楼梯：“六楼而已，要什么电梯？男子汉哪有那么娇生惯养！”
　　娇生惯养的洛惟青，陷入绝望的沉默。
　　他至少十年没有爬过这么高的楼梯了！
　　几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扇脱皮又掉漆的“602号”绿色木门前。
　　何西掏出钥匙打开门。
　　那一瞬间。
　　洛惟青以为来到了垃圾回收站。
　　掉了封面的教科书和复印数据，胡乱塞满了垃圾站的每一个缝隙。
　　开封后吃到一半没夹口的大辣片，歪倒在桌面上，散发出的辣味直冲天灵盖。
　　用完没扔的纸巾、不知什么用处的塑料袋，尸痕遍野……
　　洛惟青眼皮直跳！
　　这是大学生宿舍还是人间炼狱！
　　好半天，他才鼓起勇气，抬起脚迈进一步。
　　脚下却感觉软绵绵的！
　　他猛地一缩脚。
　　踩到一只袜子！
　　他心跳停了一秒：“这是……”
　　“终于找到我的袜子了！”
　　黄光光激动地冲上来，将袜子随手扔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洛惟青不太想进门了。
　　今天早上，他还是从自己独栋几百平米、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别墅中醒来的。
　　一边吃他聘请的米其林大厨制作的早餐，一边听管家向他汇报最近新购入房产的装修计划。
　　而今晚。
　　他竟然要和其他三个人，一同挤在这脏乱差的四人宿舍里入眠！
　　曾经公司股票跌破发行价都面不改色的洛总。
　　终于在此刻。
　　心态崩了！
　　但室友很明显并没有发现他的崩溃。
　　专业第一的学霸李岳已经走到自己桌前，掏出计算机盖在其他几上：
　　“洛惟青，你刚说要教我们完成案例分析作业，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何西脱了上衣露出浑身肌肉，嚷嚷道：“李岳你也太卷了！我要先打几局游戏，今天先不学了。”
　　黄光光挥手：“何哥带我上分！”
　　洛惟青简直快被这群男大的气味熏晕！
　　晕晕乎乎地飘到李岳身边：
　　“那我今天先教你吧。最近比较有名的案例……”
　　他才说了一个例子，就被李岳无情打断：“你说的网上搜不到。”
　　“怎么可能……”
　　洛惟青猛地清醒了！
　　他怎么忘记了，这个世界里的商业社会，已经和他所经历的不是同一个！
　　怪不得刚刚那老师连洛未集团都不知道。
　　他按了按眉心：“那你先随便选案例，我现场给你分析。”
　　虽然他不是学市场营销专业的，但他所创立的公司非常重视营销环节。
　　这些年看过国内外不少书，也请教过众多专家。
　　对相关门路算是略知一二。
　　半小时后。
　　李岳缓缓合上计算机，颤抖地抬起头。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怎么会……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洛惟青这样厉害的人？
　　好半天他才勉强冷静了些，转头望向洛惟青，轻声道：
　　“平常看你从来不学习，没想到你对市场理解这么透彻。”
　　洛惟青正挽手靠在墙边，熟悉手机里的App。
　　他不想坐在堆满脏衣服的椅子上！
　　听见李岳的话，他随口应道：“也没什么，都是天分。”
　　这话让李岳愈发觉得洛惟青迷人！
　　红着耳朵低下头小声：“你太优秀了。”
　　之前是他眼瞎，竟然都没发现这么优秀的人在自己身边。
　　这类赞扬洛惟青这些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没在意地笑了声。
　　转身拿了件干净衣服进了卫生间洗澡。
　　夜深了。
　　室友纷纷上床后，宿舍熄了灯。
　　硬邦邦的单人床硌得洛惟青肋骨疼。
　　他把一半被子压在身下，思考如何在一周内赚到几百块钱。
　　最快又简单的赚钱方式，当然是批发点什么小玩意，找个合适的地方卖，赚个差价……
　　他渐渐有了主意。
　　室友鼾声响起，洛惟青下意识去枕头下摸耳塞，摸了个空才又想起，这里不是他家。
　　平日稍微有点声响他就睡不着觉，今夜估计难熬了。
　　当年他十八岁就加入了创业团队，大一在校外租房，一边创业一边上课。大二公司初成规模，他被团队伙伴拥举为负责人，年轻气盛直接退了学。
　　虽然公司稳定后，每周他都会挤出半天时间去高校听课，甚至后来还被聘为校外讲师去上课。
　　但没读完大学，还是稍显遗憾。
　　没想到有天竟能重新回来！
　　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创业了，好好读书，毕业后开个小店、谈个恋爱……
　　这具大学生身体的睡眠质量超乎洛惟青的想象。
　　他竟然很快就睡着，还一口气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被李岳喊醒——
　　“我给你点了份烤肉饭，就当谢谢你昨晚的教学，起来吃了再睡。”
　　李岳站在他床边，声音依旧小小的。
　　“您这也太客气了，我还欠你五十呢。”
　　洛惟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顶着头上的一缕呆毛，嘴角冲李岳肆意上扬。
　　“没关系，你慢慢还就行……”
　　李岳望着在他比宿舍灯光还明亮的笑容，再度脸红了，转身跑去座位上写作业。
　　刚吃完烤肉饭，洛惟青转头便看见何西从门外冲进来：
　　“洛惟青，下午创业社有场创业培训，我带你一起去！”
　　创业培训？
　　这个世界上有资格培训他创业的人，还没出生呢。
　　洛惟青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去。”
　　没想到何西忽然变了脸！
　　“你是不是又想跑？”
　　洛惟青：“跑？”
　　他一把拽住洛惟青的袖子：
　　“你欠创业社社长钱的准备什么时候还？你知道他找你找得有多苦吗！”
　　洛惟青：……
　　竟然还有新债主！
　　他到底欠多少人钱？
　　何西还在继续发狂：“我今天抱也要把你抱过去！”
　　洛惟青无奈地张开双臂：“那你抱吧。”
　　何西怔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手抓住他的肩，一手抬起他膝下。
　　将他整个人公主抱了起来！
　　身后李岳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筷子“啪嗒”一声，从手心滑落到地面上。
　　洛惟青并不重，又因为很少外出运动，浑身细皮嫩肉的，何西抱起他毫不费力。
　　甚至觉得手感还挺不错。
　　转身便直接抱出了门。
　　洛惟青本来就懒得下楼梯，安安稳稳窝在何西怀里，任由他把自己抱下楼：
　　“哥，您知道我到底一共欠了多少人、多少钱吗？
　　何西老实地将人抱在怀里：
　　“多少人我可不知道。但除了我们宿舍四个人，你应该还欠了九万左右！”
　　洛惟青脱口而出：“九万？！”还真是和书里一样！
　　何西：“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你给那个擦边男主播刷了十万礼物，才刷到榜一吗？”
　　洛惟青右眼疯狂跳动：“那还有一万呢？”
　　何西：“你大四全年的生活费！你爸不就是因为这个，和你断绝关系了吗！”
　　几只乌鸦从楼梯道窗外嘎嘎飞过。
　　洛惟青盯着何西晃动的胸肌，开始放空。
　　他活了三十年，很少有这种完全无语的时刻。
　　原身还真是一点活路不给他留。
　　几百块还好说，九万块！
　　现在的他，得再退学创业一次才能还清吧。
　　或者呃……
　　他也去擦个边？
　　……
　　A大操场上。
　　艳阳落在跑道在线，几十个穿着运动服的大学生围成一团。
　　何西尽职尽责，一直把洛惟青抱到操场入口才放下来。
　　洛惟青毫不愧疚地活动了下腿脚：“社长呢？”
　　何西擦了把汗：“那边台阶上！他每天都找我问你的行踪！”
　　洛惟青立马转过身，满心歉意地走向新债主。
　　“尊贵的社长大人下午好！”
　　等走到人身边，他嘴角扬起比午后的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朝对方鞠了一躬：
　　“欠了您的钱，小洛很抱歉！请问我还欠多少？”
　　创业社社长陈树旸身体修长笔直，身上发旧的白衬衫因为洗了太多次、色彩都褪得不均匀，但却挡不住青年的傲气。
　　他双手背在身后，只淡淡地瞥了洛惟青一眼：
　　“过去，去那边站好。”
　　“先参加今天的培训，钱的事，结束我找你。”
　　洛惟青被迫听命，转身走向人群。
　　创业十二年、曾被誉为“天才创业者”的洛惟青。
　　因为欠债。
　　被迫参加了人生第一次大学生创业培训活动。
　　太阳好晒，活着好累。
　　他抬手挡了挡光线，听见陈树旸拿起大喇叭，声音严肃：
　　“大家听好了，在创业过程中，团队合作很重要。”
　　“今天我们的培训目的，就是提升大家的团队合作能力！”
　　洛惟青露出看小朋友过家家的无聊眼神。
　　团队合作能力很重要？
　　可能吧。
　　虽然他从来就没有这种能力。
　　他从一开始，就是团队的领袖。
　　是最高指挥官。


第3章 
　　“接下来我们将组织一场4*100接力赛。注意，交接的不是接力棒，而是我们的队友！”
　　社长陈树旸的喊声，把洛惟青扯回现实。
　　什么玩意……
　　交接，队友？
　　“请大家分成五人一组，四人轮流接力背队友。”
　　什么烂游戏。洛惟青没忍住笑出声。
　　按照他以前的脾气，已经嘲讽技能开大了。
　　但对方是债主！
　　洛惟青在虚空中写了一个“忍”。
　　何西跑过来拉住他，仿佛生怕他趁乱溜走：“我们一组！”
　　洛惟青按着太阳穴点了点头。
　　何西又火速拉了其他三个队友，询问：“你们谁想被背？”
　　不是很乐意运动的洛惟青懒懒举起手。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太颠了！
　　太癫了啊！
　　他从第一个人背上被腾空甩到第二个人背上，差点把午饭给颠出来！
　　等终于被第四个人背到终点，队友把他随便扔在地上，就跑去和其他队友击掌欢呼。
　　洛惟青倒在跑道边，被颠得脸色苍白。
　　再也忍不住冲去阶梯边，拿起了社长的喇叭！
　　他冲所有人大喊：
　　“别跑了！放过你们背上的队友吧！”
　　正接力跑的学生们缓缓停下，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社长陈树旸皱了皱眉头，快步走过来想夺走喇叭。
　　但没等他走近，忽然听见洛惟青开始喇叭吟诗：
　　“二十岁的创业热情啊，宝贵得像金子，转瞬即逝得如同天上的云，却在操场上，被如此蠢的游戏消磨殆尽～”
　　陈树旸停下了脚步，远远盯着他：“洛惟青，你凭什么说我们的游戏蠢？”
　　洛惟青：“凭我十几年……”
　　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凭我有个舅舅是超级大公司的总裁。我刚刚发短信问他，他说很、蠢。”
　　“你……”陈树旸仿佛被震慑道，语气迟疑起来，“你问问你舅舅，怎么做不蠢？”
　　“我还真恰好问了。”
　　洛惟青随机应变地拿出手机，假装点开短信界面：
　　“听好了，我舅舅是这样说的——”
　　他对着空白屏幕，模仿中年人的语气：
　　“各位大学生们，记住，创业的本质来自于满足需求。”
　　怕这些学生听不懂，贴心调整成更浅显的语言：
　　“看看你们周围，是不是有好多人懒得去拿快递、拿外卖？是不是有人到了教室才发现没带课本？是不是老有人需要办什么告白仪式……”
　　又夹带了点私货：“是不是有好多男生宿舍脏得根本进不了人？”
　　“每一个小需求都可能成为打造爆款校园产品的源头。”
　　洛惟青将手机揣进兜里，单手插兜吐槽道：
　　“总之玩背傻缺跑步的游戏没什么用。”
　　操场上鸦雀无声。
　　洛惟青觉得不太对，严谨地纠正：
　　“不，是被傻缺背着跑步！”
　　洛惟青说罢便随手扔开喇叭，红色的小玩意在空中飞出一条弧线。
　　被社长陈树旸奔跑着接住。
　　在太阳下暴晒了这么久，被颠得头脑发晕，还说了这么多话。
　　洛惟青头疼地吐了口气。
　　转身准备离开操场。
　　没想到陈树旸却小跑着追了上来，拉住了他：“等下，你先别走。”
　　基于对债主的礼仪，洛惟青停下脚步。
　　“你舅舅，他说得很有道理。”
　　陈树旸眉头紧锁望着他。
　　“我们虽然是创业社，但谁都没有真创业过。”
　　“你能让你舅舅，再多给点建议么？”
　　洛惟青很想说。
　　他舅舅建议社团原地解散。
　　但他突然想起来。
　　自己没钱吃晚饭。
　　秒变正经道：
　　“我倒是了解我舅舅的经历。”
　　“晚上如果社长能请我吃饭，我就勉强分享下。”
　　“没问题！”陈树旸眼睛一亮，“刚发了这个月的社团活动费用！”
　　……
　　曾经的洛总。
　　出席一次商业大会演讲十分钟。
　　能为公司置换上百万的商业合作资源！
　　而现在的洛惟青。
　　讲得口干舌燥。
　　只能换校外炒菜馆的五菜一汤！
　　真是……世风日下。
　　洛惟青叹息着摇摇头，挑了几块西红柿炒蛋里的蛋吃。
　　继续给面前的四五个大学生，分享“舅舅”的故事。
　　一顿饭后，每个人望着洛惟青的眼里都多了几分崇拜：
　　“惟青哥，你能邀请你舅舅来做讲座吗？”
　　洛惟青放空：“人家是总裁，很忙的，没时间陪你们过家家……”
　　大家都失望地连连叹气，眼里的光都没有了。
　　洛惟青回过神来，被迫画饼：“改天我问问。”
　　快活的气氛重新回到餐桌！
　　洛惟青用纸巾优雅地擦干净嘴，又想起最重要的事：
　　“社长，我到底还欠你多少钱？欠的人太多，我实在记不清了。”
　　陈树旸还沉浸在洛惟青刚才的分享中，默默地摇了摇头：“没多少，不必还了。”
　　“那怎么好意思……”洛惟青眨了眨眼，“真不用了？”
　　陈树旸抿着嘴，十分严肃：
　　“惟青哥，之前我本以为你借钱是去打赏……男主播。”
　　洛惟青：“呃是……”
　　陈树旸：“但现在我知道，我应该是误会你了。”
　　洛惟青一时有点发懵：“怎么个误会法？”
　　陈树旸笃定：“既然你舅舅这么牛，你肯定也很牛。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是沉迷擦边男主播的那种人！”
　　长方形餐桌对面，正在喝可乐的何西猛地呛住。
　　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洛惟青也“咳”了声：“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小声点……”
　　陈树旸没理会，眼神坚定：“借你的钱就当我投资你了！等你以后赚到钱，再回报我！”
　　洛惟青右眼皮疯狂跳动。
　　他倒是已经赚到钱了。
　　只是跨次元了，回报不了啊。
　　他掩饰地笑了起来：“一码归一码，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我到底欠你多少？九万？”
　　陈树旸有些诧异：“我哪有那么多钱？你只欠我三十。”
　　“三十……”洛惟青也呛住了。
　　三十说什么投资！
　　还想要创业成功的回报！
　　以及他那九万，到底是借了谁的？
　　洛惟青的手机忽然震动！
　　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说不定是他的九万债主。
　　洛惟青说了声抱歉，赶紧拿起手机走到餐厅门外，清了清嗓子，以应对大债主的热情按下接听：
　　“您好您好！”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听到这么热情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如机器人般公事公办道：“是洛惟青对么？”
　　洛惟青连连应道。
　　“我是《大学生上班啦》职场综艺节目的嘉宾统筹，您投递的简历通过了我们的初筛，请于周一下午三点前来线下参加面试，形式为无领导小组群面，地址已经通过短信发送到你的手机。”
　　是骚扰电话，不是债主。
　　洛惟青感到十分遗憾吶。
　　听到“简历”“群面”这些好像上辈子飞来的字眼，他恍惚间还有点头疼，直接便准备挂掉电话。
　　但就在那霎那间，他忽然想起在卫生间听见的那段剧情——
　　“他把所有的还债希望都寄托在参加一档职场综艺上……”
　　职场综艺？赚钱？
　　洛惟青收回挂电话的手，虚心询问：“请问一下，参加你们这个活动，费用怎么算？”
　　“只要参与群面录制，每位同学都可以拿到五千块钱通告费。正式录制费用等通过后会告知。”
　　果然！
　　两天前，这种小数额项目连审批都递不到洛惟青手里。
　　现在的他嘴角疯狂上扬：“好的，我肯定准时到！”
　　虽然他还不准备这么快重回职场，不过既然只要参加就能拿五千，不拿白不拿。
　　不就是群面，大不了全程当哑巴。
　　等他挂了电话再回到餐厅，创业社其他人都已经结束晚餐，起身准备回学校。
　　这家炒菜馆开在A大校门对面一条幽深的小巷尽头，位置偏僻，但胜在便宜。
　　晚上快十点，巷子里已经没什么人，路边的商铺也歇业了大半。还未关门的店，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在黑夜里飘摇。
　　阴云将月光遮蔽得严严实实，走出炒菜馆后，前方的路被一片浓重的、不详的黑暗笼罩。
　　纵然他们人多，但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学生，在黑暗里说话声渐渐降低，脚步逐渐快了起来。
　　离开这条巷子就安全了，校门就在不远处。
　　他们这样想。
　　但就当他们离巷口还有几米的时候。
　　突然间四周响起了一阵骚动！
　　——一群浑身横肉的壮汉像埋伏许久了一般，从两边店铺里冲了出来，将他们围在了中央！
　　社长陈树旸瞳孔猛地一缩，背上瞬间出了凉汗：“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这群人为首的大哥是个光头，左臂神龙刺青，右臂挂着石膏，单手抽着烟，声音阴沉：
　　“其他无关人员滚。”
　　“——洛惟青，出来！”
　　原本安安心心完美藏在人群里的洛惟青：……
　　这又是什么？！
　　原主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第4章 
　　洛惟青老老实实从人群中走出来。
　　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
　　“大哥，找我什么事啊？”
　　“小兔崽子，这双腿挺会跑的……老子这么多天终于堵到你了！”
　　大哥眼里闪烁着阴厉的光芒，咬牙切齿地将烟头用力扔在地上一脚踩灭，用那只没打石膏手捏住洛惟青的下颚：
　　“九万块，今天要是还不上钱，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原来是你，我的九万债主！
　　洛惟青露出激动的笑容，就着这个被捏住下颚的姿势，耐心解释：
　　“我怎么会跑！我只是回学校上了节课而已！再不上课我就挂科了，挂科了我不就不能毕业了，不毕业、我还怎么赚钱还你钱？”
　　大哥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连手都不自觉松开了，但很快反应过来！
　　“小兔崽子，你还想等毕业了再还钱？”
　　“哪能啊，我只是打个比方，我怎么可能那么没良心！”
　　洛惟青诚恳地、紧紧地抱住他的手。
　　以免他再掐过来。
　　“我已经在赚钱了，一个月就能赚到九万。一个月后我肯定还你，怎么样？”
　　“就凭你，一个月能赚九万？”大哥冷笑，“你当我没赚过钱？”
　　洛惟青刚准备狡辩，突然听见身后陈树旸大喊：“我作证，惟青哥已经在创业了，很快就能有回报！”
　　洛惟青：……
　　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喏，有人帮我作证！”
　　抽烟大哥死死盯着他。
　　忽然一挥手！
　　身旁七八个壮汉迅速将洛惟青围住：
　　“再给你最后一个月！”
　　“一个月后，见不到钱，卸你一条胳膊！”
　　洛惟青嫌弃地锤了下他那只没打石膏的胳膊：
　　“文明社会，别成天卸胳膊卸腿的！”
　　抽烟大哥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被锤得好舒服啊。
　　但依旧冷着脸瞪着洛惟青。
　　“不就是几万块钱吗，凭我这张脸，搞搞擦边直播，一天就能赚回来！”
　　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洛惟青又诚心诚意道：
　　“实在不行我就去卖身，很容易就能把你的钱给还上的。”
　　抽烟大哥：……
　　他被迫仔细观察了洛惟青这张脸。
　　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几分姿色。
　　半天恨恨道：
　　“一个月后，见不到钱，把你绑去搞擦边！”
　　洛惟青装乖连连点头：“不用绑，我很主动……”
　　转过身想溜走，瞥见这些壮汉的身材，又忍不住问：
　　“你们这些人，平时都是干什么的？”
　　抽烟大哥瞪他一眼：“天天在我那上网，不知道我是老板？”
　　洛惟青：“没说你，我说这群身材健美的大哥。”
　　壮汉互看一眼，没吭声。
　　洛惟青：“无业？偶尔接单出来吓唬吓唬人？我给你们出个赚钱的主意，不要老是吓人，也可以保护人。”
　　其中一位壮汉忍不住问：“保护人怎么赚钱？”
　　洛惟青随口胡诌道：
　　“接单护送单身男女安全回家嘛！”
　　“你们可以和咱们A大计算器的同学合作一下，搞个护送小程序，想被护送的用户上小程序付费下单。”
　　“这夜黑风高的，走这小巷多吓人。我要是雇你们来保护我，有再多人追债也不怕了！”
　　抽烟大哥怒吼：“你还想雇人和我对抗？”
　　洛惟青转身锤了他一拳：“只是打个比方！既然我有这个需求，说明有这个需求的人就不止一个！”
　　被锤得实在太舒服了！
　　抽烟大哥这回没忍住闷哼了声。
　　刚哼出声赶紧捂住嘴。
　　他们身后，陈树旸的声音忽然又响起：
　　“我就是计算器系的，正好创业社有项目资金，如果各位大哥愿意，可以合作。”
　　洛惟青微微一笑。
　　转移话题成功，悄悄隐匿……
　　陈树旸：“还请惟青哥帮忙问问舅舅，这事有多大可行性？”
　　洛惟青：……
　　这小子是不是压榨他舅舅上瘾？
　　十分钟后。
　　抽烟大哥、八位壮汉以及创业社四五位成员。
　　在巷口附近老旧小区的楼梯上。
　　双手抱膝、排排坐。
　　认真听洛惟青分享他舅舅的建议。
　　听完后，陈树旸沉默良久道：“我想试试。正好创业社好几位同学，都是计算器系的。”
　　一旁几位壮汉连连应和：
　　“等你们这些聪明大学生做出来了，哥几个愿意来当护送人！”
　　“闲着也是闲着，最近赚钱越来越难了！”
　　陈树旸：“惟青哥，你要加入吗？”
　　“本人只有舅舅，自身能力低下，就不参与了。”
　　洛惟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等盈利了给我舅舅补一笔培训费就行。”
　　这种盈利规模小得可怜的实验项目。
　　他根本没有投入的兴趣。
　　分开前，抽烟大哥突然又磨磨蹭蹭地走到洛惟青跟前：“小兔崽子，你……”
　　洛惟青锤了他一拳：“都说了肯定还你，你还不信？”
　　抽烟大哥又舒服了：“信信信！”愉快地带着壮汉们离开。
　　……
　　两天后的下午，日头高照。
　　洛惟青按照短信上提供的地址，提前半小时到了《大学生上班啦》职场综艺的群面现场。
　　昨夜他提前查了资料。
　　这档综艺的主要内容，是挑选优秀大学生进大企业实习。
　　并让这些学生互相竞争，八周后，看谁能拿到最终的转正offer。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简历……不忍直视。
　　被选中面试，大概是因为颜值？
　　洛惟青站在写字楼的玻璃门外，看见玻璃里的青年约莫一米八的个子，略显清瘦的上身套着件黑色潮牌短袖，露出的两条胳膊白得发光。
　　他对着玻璃门随手抓了下那头栗色短发，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空气中张牙舞瓜，眼角被耳垂上的银质耳钉反射的光线闪了一瞬！
　　二十二岁，真好的年纪。
　　他弯起嘴唇，笑得年轻气盛。
　　“哗啦”，玻璃门朝两边移开。
　　几个正在讨论工作的女孩子走出门，洛惟青卖乖地冲她们挥手：“美女姐姐们下午好，我是来参加《大学生上班啦》节目面试的~”
　　“这档节目的实习生都这么可爱？”
　　“不知道会不会分配到我们组，我正好缺个实习生。”
　　“你那是想带实习生吗，我都不想揭穿你。”
　　女孩子们嬉笑着议论起来，热情地给洛惟青指了去面试间的路。
　　洛惟青一路走进写字楼大堂，望见前台柜台上的标识写着——“美卡集团”。
　　这档综艺所选定的实习企业是美卡集团，一家当今Top1的互联网平台企业。
　　而这里正是美卡集团的总部。
　　他朝短信上通知的103号面试等待室走去。
　　宽阔的走廊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贴着“美卡集团”的发展史。
　　数据显示，这个世界互联网企业的格局与他所在的世界大有不同。
　　现实世界里，点外卖用某团，订酒店用某程，网购服装用某宝，刷短视频用某音，多个平台，独立存在。
　　而在这个世界，超级平台已然形成！
　　一个平台可满足大众日常所需的吃、住、行、游、玩、购等无限需求！
　　目前市场上有三大超级平台，各平台优势和侧重各不相同。
　　其中美卡是用户量最大的平台，优势在于吃喝玩乐各类的优质商家数量都无比丰富！
　　能建立起这样一个超级平台，无疑比在某个垂类创业，更让人兴奋……
　　但这和洛惟青没什么关系。
　　这辈子他发誓不会再卷。
　　等还清债务，他要好好享受大学生活，毕业后回老家开个小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躺平过日……
　　洛惟青很快走到103号等待室门口，伸手准备按下门把手。
　　门却忽然一下子从里面被拉开了！
　　“陈树旸，终于决定去找工作人员退出面试了啊？”
　　“肯定要退出啊，不然每次都上赶着被我们虐，他又不是抖M哈哈哈！”
　　“我话放这儿了，A大的人就全是垃圾！”
　　“这小子来面试还穿这么破，穷B真的别来捣乱好吧。”
　　“嘭！”
　　从房间里踉跄逃出的陈树旸手指爆出青筋，发力摔上门。
　　试图将那些扎心的、肮脏的污言秽语全部挡在门内！
　　转身却撞上一个人……
　　惟青哥？
　　洛惟青眨着眼睛连连扶住他：“社长也在？怎么了这是？”
　　陈树旸瞳孔瞬间放大！
　　拉着洛惟青急匆匆进了隔壁空着的104室里：
　　“你也是来参加群面的？别进去，S大那些人会侮辱你！”
　　洛惟青瞬间来了兴趣：“那我倒要去听听看！”转身就要出门。
　　陈树旸着急地扯住他衣角：
　　“我没开玩笑！”
　　“S大那群人……我之前在创业挑战赛上遇到过，他们很厉害，每次都能赢。但是人品非常烂，动不动就满嘴脏，你别被他们盯上！”
　　“我们就在这里等也是一样的，面试开始工作人员会来喊。”
　　确实够脏的，刚刚最后几句话，洛惟青都听进耳朵了。
　　他瞥见陈树旸苍白的脸色，一挑眉毛：
　　“所以你被骂过多少次？”
　　陈树旸抿着嘴唇，淡淡地垂下眼，声音里憋着一口气：“忘了……反正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憋屈。
　　这是一种洛惟青这辈子没体会过的情绪。
　　当年和投资方在大会上吵到撤资，他也没后悔过。
　　自己爽，才最重要。
　　洛惟青唇角上扬，拍了拍陈树旸的肩膀：“好债主，等着，帮你搞定。”
　　“你打不过他们的！”陈树旸拽着他短袖下摆。
　　“现在是法治社会，谁要打架！我当然是以理服人。”
　　洛惟青拍掉他的手，步伐轻快地走向103房间。
　　“但他们也不讲理……”陈树旸没法子，只好跟了上去。
　　“唰”地一声推开面试等候间的门！
　　洛惟青瞥见五个毛头小子坐在里面闲聊。
　　指节在墙上敲了敲：
　　“刚刚哪位牛人，说让我们陈社长退出面试？”
　　坐在最左侧的一个胖子冷笑了声：“哟，又一个A大的垃圾来了？把我们这儿当垃圾收容站呢！”
　　房间里爆发出哄笑！
　　洛惟青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觉得陈树旸说得对。
　　他确实打不过。
　　还好现在是法治社会。
　　他走到胖子跟前，漫不经心地靠在椅子上：
　　“你们，就这么怕被我们陈社长群面挤下去啊？还没开始就想逼别人退出。”
　　“哈哈哈哈！”胖子粗壮的喉咙发出一阵大笑，脸上的肉都一抖一抖：“我们害怕被挤下去？我们是为你们害怕，害怕你们等会让A大颜面无存！”
　　“哈哈哈哈！”
　　洛惟青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音量甚至压过了对方。
　　“……”胖子皱着眉止住了笑：“你笑什么？”
　　洛惟青：“笑你讲的笑话啊！既然觉得我们会丢人，要不要打个赌？”
　　胖子：“什么赌？”
　　洛惟青：“赌我待会群面，能不能力压你们所有S大的人、通过面试呗。”
　　“和我们赌，你算老几啊？”一旁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生嗓音尖锐。
　　“我的名字不重要，我只是我们陈社长的小弟一枚。”
　　洛惟青谦虚地抚了抚袖口。
　　“但PK你们几个，都用不着我们陈社长亲自出手，小弟代打就够了！”
　　依旧站在门口没敢进来的陈树旸：“……”
　　“赌呗赌呗，你要是输了，哥几个接下来一个月的午饭，你都得包了！”五人组中又有人大笑着出声。
　　瘦子：“这个不错！正好校门口新开的那家太贵了，有人付钱我就放心吃了！”
　　反正都欠债九万了，万一多一点也无所谓。
　　洛惟青指腹在桌上轻点着，笑眯眯道：
　　“行啊。但我要是赢了，你们也得有惩罚。”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胖子鼻子动了动，好半天冷哼了声：“你想怎样？”
　　“我很善良。”洛惟青无奈地叹息了声，“只想让你们所有人，都排队去我们陈社长面前叫爸爸。”


第5章 
　　叫、叫他爸爸？陈树旸愕然抬眼，喉咙干得差点说不出话：“我不用……”却被洛惟青侧过头、简直算得上是恨铁不成钢地觑了一眼。
　　陈树旸的话卡在喉头。
　　乖乖咽了下去。
　　“成、交。”
　　一道冷漠如冰锥的声音突兀地插进他们的对话！
　　两个字的声音被拉得无比漫长。
　　声音是从房间正中央传来的。
　　洛惟青望过去。
　　被其余四人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男生，“啪”地一下放下手中的平板，高傲得不得了的仰起下颌，向洛惟青投出无比厌烦的目光：
　　“你，可以闭嘴了么？”
　　洛惟青兴趣来了：“我为什么要闭嘴？”
　　这人刚刚一直没说话，但现在一开口，五人组其他人立马都显得有靠山了似的，朝洛惟青直眉瞪眼：“让你闭嘴就闭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有空说废话，不如想想待会面试怎么说！”“小心哥几个等会让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中间这人，是小团体的老大？洛惟青的猜想很快得到了验证——
　　老大瞥向周围人：“你们也闭嘴！”
　　其他人瞬间寂静如鸡。
　　洛惟青噗嗤一下笑喷，被胖子拍了下他胳膊：“别笑了！吵到我江哥看书了！”
　　洛惟青：“冤枉啊，你的声音比我大得多。”
　　胖子：“我？你！……我说你别笑了！”
　　突然推门而入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打断了他们：
　　“所有参加面试的同学跟我来！”
　　很快，他们安安静静排着队，被带去了正式面试的地方。
　　面试间内。
　　最前方是一排会议桌，桌后已经坐了四位面试官。
　　而房间中央，七套桌椅围成一个圆圈状，每张桌子上都放有姓名牌和纸、笔。
　　大家找到放有自己姓名牌后的座位后坐下，洛惟青是7号位。
　　“请大家按照排序，依次进行自我介绍。”
　　大学生的面试介绍，通常都是很水的。
　　无非是讲讲所就读的学校专业、和正式工作通常根本无关的校内活动经验，以及完全没什么含金量的实习。
　　只有五人组里老大介绍的时候，实习内容听起来格外高级。
　　——一个大四学生，带队负责大集团核心业务的用户增长项目？
　　洛惟青心里嗤笑了声。
　　集团是他家开的吧！
　　他记住了老大叫江筵。
　　轮到洛惟青，他实事求是按照原身的简历介绍：
　　“没参加过校园活动。”
　　“没拿过奖。
　　“没实习经验。”
　　S大那片瞬间笑出了声！
　　但被面试官斥责“安静”。
　　洛惟青向面试官投去感谢的目光。
　　群面的题目很快下发。
　　规则是2分钟读题，10分钟讨论，3分钟汇报。
　　洛惟青简单扫了眼内容。
　　一道比较常见的平台、商户、消费者三方利益冲突题。
　　任何一家平台型企业都会需要协调多方利益冲突。
　　他之前所创立的企业，也不例外。
　　“滴”的一声响。
　　讨论，开始。
　　在等候室里一字不发的江筵，此刻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抢先开口发言！
　　试图将整个讨论局面，都迅速把握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事实证明他也做到了，S大其他学生完全没有和他争抢！任由他的观点一个接一个密集的抛出。其中还穿插着各种管理学家的经典理论。
　　其他学生则贴心地有人计时、有人做纪要、有人附和赞同。
　　……五人组分工这么明确，早就排练过？早就商量好、这场面试所有人都衬托江筵？
　　洛惟青食指在桌面轻敲着，若有所思。
　　江筵说了快一分钟，才将话题抛给后面人补充。
　　洛惟青始终耐心听着，视线则盯着倒计时钟表。
　　滴答，滴答。
　　倒计时，八分钟整。
　　洛惟青抬起眼，打断正在讲话的人：
　　“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但是非常非常可惜——”
　　“受限于你们的年龄、实战经验和商业认知，解决方案都太、过、浅、显。”
　　江筵话刚才说到一半，根本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打断他，霎时阴沉地蹙起眉头瞪向洛惟青！
　　洛惟青却换了个舒服地姿势靠在椅子上：
　　“1号的观点完全就是纸上谈兵。”
　　黑色中性笔在他指尖转了个圈，指向1号江筵的姓名牌，“虽然引用了很多理论，但在实际落地的过程中只会引发无数问题，比如……”
　　随着他一点点剥析，江筵的脸色阵阵发白。
　　“至于2号的观点——”他朝2号胖子的方向敲了下笔，“太短视了。”
　　“你只想着解决这一件问题，短期获利有什么用？难道过一两年，就让美卡集团直接倒闭？”
　　胖子：“我没有……”
　　洛惟青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悠悠道来：“要知道做一家企业，不是一两年、甚至不是五年十年的事情，而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事情！眼光，放长远点，想想怎么长期与利益相关方和谐相处。”
　　3号瘦子张开嘴想插话，却只听见“啪”地一声，那支黑色笔指向了他——
　　“3号问题就更大了。”
　　洛惟青故作深重地叹息了声。
　　“完完全全忽略了我们美卡集团最重要的核心价值观——用户第一！”
　　他眼角上挑，嘴角笑意浓重。
　　“刚刚外面的墙上有贴，大家来的路上不会没注意吧？任何忽略用户利益的企业，都必定走向崩塌。”
　　……
　　放在以前，请他倾情点评某项方案，可都是要按分钟收费的。
　　洛惟青在心底感叹自己的无私助人，眼角余光瞥见江筵身体前倾、看起来又想打断他，笑着举起笔：
　　“1号，耐心点竖起耳朵听着，我说的这些都很重要！”
　　江筵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当众教育过！
　　原本就煞白的脸上，冒出一阵一阵怒气！
　　等洛惟青一通点评结束，倒计时走向五分钟。
　　眼见着S大五人组蠢蠢欲动，洛惟青甚至没换气就接着说：
　　“行了，点评完你们的，下面来说说我的解决方案。首先确定大的原则……”
　　洛惟青嘴里说着，手上潇洒转着笔，视线则落在倒计时上。
　　从原则到举措方案，再到具体执行落地计划。
　　洋洋洒洒，四分钟整。
　　倒计时，最后一分钟。
　　“啪”地一声，洛惟青扔开笔：
　　“就先说这些。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终于有接话的机会，可刚刚一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S大的学生们都结结巴巴，一时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更别提补充新的点子。
　　只能疯狂向江筵使眼色。
　　江筵的脸已经阴沉得不成样子，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话，却再度被洛惟青打断：
　　“时间这么紧，说过的观点就不要再重复了。”
　　江筵：“……”
　　“如果没人有新想法的话，我们总结一下汇报要点吧。”
　　陈树旸就坐在他身边，是6号位。
　　洛惟青侧过头，微微一笑：
　　“6号同学一直没发言，我建议把这次宝贵的汇报机会，让给6号！”
　　江筵咬住后槽牙：“我认为汇报这种事情……”
　　突然间，陈树旸双手举起了他那张记录纸！
　　A4纸上，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字，全是他在讨论过程中所记下的笔记！
　　会议桌上一瞬寂静。
　　陈树旸声音斩钉截铁：“我已经梳理好完整的汇报思路，我去！”
　　时间到。
　　陈树旸站起身，面向所有面试官，流利地完成了最终的汇报。
　　面试结束。
　　所有学生被赶出面试间，最终结果会在今晚通过电话的方式通知。
　　走出门，S大的学生黑着脸转身就急着想走，被洛惟青漫不经心地伸手拦住：
　　“哎大家加个微信！不然到时候不方便履行赌约！”
　　江筵猛地推开他的胳膊，强行冲破阻拦，气冲冲离开了。
　　胖子落在江筵身后，也想走。
　　但不幸被洛惟青双手抱住了腰。
　　只好脸色扭曲地扫了他递来的微信二维码。
　　完成任务。
　　洛惟青松开手，现场建群：“记得把其他人都拉进来！”
　　胖子眼珠子浑圆瞪着他：
　　“洛惟青是吧，我告诉你，你完蛋了！”
　　“你竟然敢得罪江筵！”
　　洛惟青满脸无辜：“我怎么得罪了？”
　　胖子语速加快：“你今天面试竟然敢抢江筵的风头！你知道江筵家是做什么的吗？！你面试表现再好有什么用？最终上节目的只可能是他！”
　　哟呵。
　　洛惟青眨了眨眼：“那你又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胖子：“你，做，做什么的？”
　　洛惟青懒散地挽着手靠在墙上，对着胖子露出迷人微笑：
　　“我是你爸，千变万化。”
　　……
　　趁胖子试图打破法治社会规则前。
　　洛惟青迅速拉上陈树旸，离开了美卡集团。
　　回学校的路上，秋风拂面、煞是舒爽。
　　洛惟青哼着歌，偏头见陈树旸竟然脸上还是那么忧郁，好奇地将人揽住：
　　“社长，怎么还是不开心？”
　　陈树旸垂着头，语气沮丧：“刚刚那个胖子，他说的是真的，江筵家里非常非常……非常有钱，他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万一他去找节目组，把你刷下来，那个赌约……”
　　“那我就给他们买午饭呗。”洛惟青松开手，双手插兜，无所谓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陈树旸侧过头，看见洛惟青轻薄的唇角始终微微上扬着，琢磨着这人应该是真的不在乎，才缓缓松开握成拳的手指。
　　这样盯着洛惟青的笑容，他感觉胸腔暖暖的，心跳都快了起来，情不自禁道：
　　“惟青哥，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洛惟青歪了歪头：“谢我什么？”
　　陈树旸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帮我报仇，至少这场面试我爽到了。如果真要给他们买饭，我俩一起付钱。”
　　洛惟青笑出声，声音罕见地温和：“不用啦，你能爽到就行，让债主爽到，是我的本分！”
　　他，他能爽到就行么？
　　陈树旸心跳愈发快了起来！
　　他望着洛惟青，见那眼睫在风中微微抖动，竟不自觉陷进去、看得痴迷了。
　　那眼角如一弯新月般钩住了他的心！
　　直到眼睛被洛惟青耳下的银质耳钉闪了下，才猛地回神！
　　他刚刚在想什么……
　　怎么能对惟青哥有这么下流的想法！
　　半小时后。
　　他们步行回到了学校宿舍，在宿舍门口告别。
　　洛惟青正艰难地爬着六楼，忽然听见手机短信声响，拿起一看——
　　银行卡入账五千块！
　　节目组靠谱，竟然这么快就打钱了！
　　他腿脚瞬间轻快起来，迅速还清了室友三人及陈树旸的债务。
　　至于那剩下的九万……
　　……
　　美卡集团大厦，二层总裁办公室。
　　房间里冷气开得充足。人力资源部副总裁许幸穿着米白色修身裙装，坐在一方长桌对面，向总裁宋渝州汇报：
　　“最后一项是与《大学生上班啦》节目组的合作进展。”
　　宋渝州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支黑色钢笔，几乎与他深黑色西装融为一体。只是那笔尖一动，许幸的肩头就猛然一抖。
　　“通过与市场、研发等部门总监合作，目前九位实习生已经全部挑选出，下周一将正式入职……”
　　宋渝州眉峰高耸但尾部却向下倾斜，任谁坐在对面汇报，都会感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在宋渝州笔尖随着高耸的眉峰一同挑起时，在许幸心里达到了顶峰！
　　随即她果然被打断：
　　“这个项目，是何目的？”
　　许幸迅速复述了一遍这次综艺合作项目预期达成的目标。
　　其实她之前汇报过的！但老板大概对这种小事没走心吧……
　　她余光瞥见宋渝州凌厉的下颚微微动了动，才悄悄松了口气，继续汇报：
　　“宋老板，所有入选实习生的面试表现，我们剪了一个1分钟视频呈现。我给您看一眼！”
　　说着许幸转向早就准备好的投影，按下播放键。
　　宋渝州漠然抬眼看着，始终没说话，但在播放到某个片段的时候，却突然低沉出声：
　　“停一下！”
　　许幸忙不迭按了暂停。
　　宋渝州那双深邃的眼睛，自上而下审视着视频里的人：“大四学生？”
　　“是是是！”许幸连连吹捧道，“这个是A大市场营销大四的学生，叫洛惟青。这个学生挺不错的，逻辑思维和思考深度都……”
　　宋渝州习惯性抬了抬那副无框眼镜，透明镜片后的眼神冷冽：“他不合适。”


第6章 
　　“不合适？”
　　许幸表扬的话说一半促然停下，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很识趣地赶紧转了话风，立即接着老板的话头开始批判：
　　“呃老板是觉得这个学生表现出来的胜负欲太重？没有合作意识？还是……”
　　许幸绞尽脑汁拼命去猜老板的心思！
　　终于，宋渝州定定望着大屏幕上定格的人像，又缓缓开口：
　　“他所说的那些话，不是一个没经验的学生，能当场想到的。”
　　啊，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学生，当场想不到这些话，言外之意也就是说……
　　老板怀疑这个学生，可能提前被他人指点过？
　　也就是说——
　　老板怀疑节目组可能泄题了！
　　许幸一瞬间明白过来！
　　诚信是美卡集团的招聘底线。
　　怪不得、老板向来不过问这项节目合作的细枝末节、今天却突然说不合适！
　　许幸脑海里各种念头小鸟似的哗啦啦扑腾着翅膀，右脚却忽然被踩了一下——
　　坐她右边是来旁听会议的节目导演王权。
　　王权正拼命朝她使眼色，急得就差把“想把洛惟青留下来”几个字刻在眼睛里了。
　　许幸权衡片刻，望向宋渝州轻咳了一声：
　　“老板，万一哈，我是说万一——万一就是有那么一个天才大学生，恰好被我们发现了呢！放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不出意料。
　　宋渝州侧过头，盯着她。
　　眼神冷漠得像看傻子一样。
　　“……”许幸顶着那道刺眼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对这个学生进行加试，如要录用，一定确保符合招聘原则！”
　　又适时给老板抛了个台阶——
　　“最终人选我也会和节目组再度讨论，总之保证能完成项目指标！”
　　许幸从毕业起就跟着宋渝州做事，对宋渝州和下属的配合方式再熟悉不过——
　　这种边缘项目，宋老板只对最终指标完成率感兴趣。具体怎么执行，全都留给下属自己发挥，从不干涉。
　　毕竟全公司大大小小这么多事，要是事无巨细，老板早晚得累死。
　　宋渝州闻言果然不再深究，抬了抬手：
　　“行了，你决定。出去吧。”
　　许幸松了口气，连忙拉着导演王权，快步溜出总裁办公室。
　　“啪”地一声。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
　　王权显然有点着急，压低声音：“宋总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学生我们到底……”
　　许幸瞪了他一眼：“你先说说你到底有没有泄题！你那么想让这个学生进，是收了钱？”
　　“冤枉啊！绝对没有，不信您加试！对，您刚刚不说要加试？”
　　王权急得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虽然他的确收了几个人的钱吧。
　　但确实没收洛惟青的钱啊……
　　“走，我现在就安排下属加试。”许幸踩着高跟鞋“咚咚咚”朝前走，“你跟我一起在旁边看着，咱们看看这学生到底几斤几两。”
　　“好好好。”
　　王权跟着许幸一起下楼，在身后又继续找补道：
　　“许总，您要相信我作为导演的专业能力。我为什么想要洛惟青？是因为像他这种性格的学生，锋芒毕露、敢于表现、自带攻击性，绝对是个戏剧效果拉满的人！节目热度就要靠这种人来带呀！我真的是为了咱们的节目数据考虑……”
　　许幸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疼，抬手示意他闭嘴，拿起手机通知招聘部门总监来一楼面试间找他。
　　加试进行得出乎意料得顺利。
　　为了杜绝泄题风险，这次加试甚至没有提前通知洛惟青，而是由招聘总监直接给他打去了电话，表示想对他再进行一次电话面试。
　　洛惟青答应得极其爽快。
　　由于洛惟青无实习、无校园活动经验、无奖项，招聘总监只能针对洛惟青所学的市场营销专业进行提问：
　　“你认为你所学的专业，能如何帮助到美卡集团的业务发展？”
　　三人坐在面试间，屏息等待电话那头人的回答。
　　然后……
　　洋洋洒洒听了半小时《论市场营销专业课本方法论与实际企业应用间的脱节及具体举例》、《论美卡集团市场营销现状、缺陷及待优化提升点》《未来市场营销趋势及展望》。
　　迷迷糊糊挂了电话之后，招聘总监疑惑抬头：
　　“许总，您让我面的是实习生？还是市场总监？”
　　许幸：“我……”
　　转头面无表情对王权道：“就按照最初那版录取清单来吧。”
　　“得嘞！”王权笑容灿烂，仿佛见到收视率小天使冲自己招手！
　　……
　　黄昏温柔的光线，落在男生宿舍10号楼602室阳台上。
　　玻璃窗内，何西气喘吁吁从门外进来，将手上那份外卖盒，递给正从阳台走进房间的洛惟青：
　　“刚刚上楼的时候我数了，一共十七片蔬菜叶子，五片鲑鱼……”
　　“竟然收了你七十块钱？！”
　　洛惟青刚刚结束加面，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水，才冲帮他拿外卖的何西点了点头：“谢了何哥！”
　　他坐在收拾干净的椅子上，优雅地掰开筷子，夹了一片绿色叶子放进嘴里。
　　这何止是一片绿色蔬菜，这是他生命的源泉！
　　时隔整整两天、两天啊，他终于又吃到了高纤维素、高蛋白质、低热量的食物！虽然食材质量降级了太多太多，但还是让他感动地快要流泪！
　　等洛惟青终于神圣地吃掉这份色拉，内心深深觉得——
　　根本不如学校门口重油重盐的小炒好吃。
　　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又响起来。
　　不是吧，还来？这一破综艺到底多少轮面试？
　　洛惟青抓紧又嚼了片叶子，才又走到宿舍外阳台上接通电话：“哪位？”
　　电话那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洛惟青一挑眉毛：
　　“我通过了所有面试，下周一就得立即去参加实习？一周甚至还得去五天？你先等等！”
　　电话里的小姐姐顿了下：“你是还有课，没法五天全到吗？”
　　洛惟青：“只有周五晚上一节课，不碍事……我不是想说这个。参加这个节目有费用吗？”
　　什么档次的节目啊，随随便便就敢命令他一周上五天班。
　　小姐姐回答：“如果你能顺利录完八周节目、并全程配合节目组宣传，我们将提供五万块钱通告费。”
　　八周，将近两个月，才五万？
　　那可远远不够他还债。
　　洛惟青指腹在阳台铁栏杆上无意识摩擦着：“其他人是多少钱？”
　　小姐姐：“都是一样的，都是五万。”
　　洛惟青语气诧异：“哎不是，我和其他人能一个价位么？你们怎么想的？”
　　小姐姐有点发懵。
　　他是什么人？
　　怕自己得罪什么大人物，赶紧转身去找导演。
　　洛惟青拿着电话，好半天没有听到声音，“喂”了半天，终于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出现：
　　“洛惟青是吧？我是节目导演王权。”
　　洛惟青乖巧：“王导好。”
　　王权慢悠悠问：“听说你想要更多通告费？”
　　洛惟青堆满笑容：“哎对对对！”
　　王权语重心长道：“洛惟青，既然你想要钱，你就去努力工作、然后转正啊！美卡集团的应届生offer，都是年薪三十万往上走的！”
　　顿了一下，又低声道：“另外，作为前辈点拨你一下，我们《大学生上班啦》这个节目，会在草莓TV黄金时段播出，等节目播出后，你所能享受到的潜在流量红利可是无限的！”
　　“哎呀，我不要offer，也不吃流量红利，就看中了眼前那几万块通告费。”
　　洛惟青被对方故意低音炮的声音、震得耳朵痒，揪了揪耳垂：
　　“你们节目流量这么大，肯定能赚很多钱，多给我加点通告费，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王权没料到洛惟青会这么说！软的不行、索性决定来硬的：
　　“洛惟青，你知不知道你的简历是这回所有学生中最烂的？本来美卡集团根本就没准备录取你！”这可是实话！
　　“要不是我向公司求情，你根本就不可能上节目！还和我讨价还价？”
　　哦？洛惟青饶有兴味地笑了：
　　“王导，我都这么烂了，您还帮我求情，不会是想潜规则我吧？”
　　王权：“你、你、你别不知羞耻！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成长的机会！”
　　洛惟青懒得再和他兜圈子：
　　“您不会真以为我认不清自己的价值吧？我今天面试现场那一通输出，给您提供了多少综艺效果，需要我一帧一帧给您分析吗？”
　　王权眉心一跳，只听洛惟青继续道：
　　“我可是一个心高气傲、只顾自己发言、不配合团队伙伴的桀骜不驯大学生啊！进了大公司实习，不知道可以帮您闹出多少名场面！天啊，我都不敢想，能帮您省下多少传播费用！”
　　“闭嘴！”王权没想到他会被一个大学生完完全全说中心事，慌乱道：“你别乱说！你先说说，你想要多少钱？”
　　洛惟青斩钉截铁：“十万块，一分钱都不能少。”
　　“十万？”王权那边发出怒吼，“你怎么不去……”
　　“去抢是犯法的。”
　　洛惟青随口堵住他的话，又十分耐心地劝诱，“十万你真不亏。你想想，如果没有我，随便买个热搜头条就不止十万。现在有了我，你只花十万就买到了一个节目爆款片段制造机，不知道能上多少次头条！咱们辛辛苦苦做节目，不就求一个爆么？”
　　王权又没了声音。
　　晚霞消逝，天色逐渐黯淡下去。
　　洛惟青琢磨着离成功不远了，索性再推一把：“王导，你再不同意我可加价了啊。跟你说着说着，我突然觉得只拿十万，自己好像有点亏……”
　　王权脱口而出：“不行，最多只能十万！”
　　洛惟青潇洒地拍了下栏杆：“成交！”
　　听见对方爽快的声音，王权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啊！
　　咬牙切齿地冷笑了一下：
　　“洛惟青，既然你只是想要钱，我索性就跟你说明白，你来参加、就是帮我炒节目热度的！你得向我保证，最终不能拿到offer。”
　　“这我能控制么？你这也太为难我了……”
　　凭他的实力，不拿到最终offer，还是挺需要演技的。
　　一听洛惟青竟然敢不答应，王权为了说服他，没忍住脱口而出：
　　“我给你补的五万块，是从别人买offer的钱里抽的！你要是拿到offer，你就得把钱还回来！”
　　说完王权便立即后悔了！
　　他是不是被这人控制大脑了？这种事情哪是能对外说的！
　　但他听见洛惟青声音淡定，似乎一心只想要钱：
　　“行，我答应你不拿offer。所以钱什么时候给我？”
　　王权松了口气：“等这周签了合同，先给你五万。等节目录完且你没能转正，再给你五万！”
　　没料到却又被洛惟青迅速否决：
　　“不，你先给我九万，节目录完再给剩下的一万。万一我不小心拿到offer，我再退五万给你。”
　　王权受不了了：“没有你这么谈价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
　　“不是我贪心，只是我现在被绑架了，不拿出九万块出不了宿舍，怎么去录节目？”
　　“绑架？”王权一愣，“那，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谢谢你的好心。”洛惟青无奈地勾起嘴角，“但我被绑架是因为我欠别人钱不还，你报警抓我啊？”
　　王权：“……”
　　王权：“我真的服了你这个人了！就按你说的办。”
　　还是娱乐行业来钱快，上个节目就能搞定九万债款。
　　“滴”的一声，洛惟青十分满意地挂了电话。
　　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陈树旸：【惟青哥，听说我们都通过节目组群面了，可以每天一起上节目了！】
　　一分钟前的消息……
　　洛惟青指尖划过键盘，心里冒出些古怪：
　　【恭喜。你怎么知道我过了？】
　　没有回复。
　　他刚准备转身进房间，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意识顿住脚步。
　　这栋宿舍阳台正对着学校后门的方向，站在六楼的角度，门外的人来人往能看得一清二楚。
　　陈树旸依旧穿着那件洗旧的衬衫，低头快步穿过敞开的铁门，几步走到路边一辆装饰豪华的银色轿车边。
　　驾驶座上身着正装的司机下车，弯腰为他拉开了车后座的门，等他上去，又礼貌地合上。
　　银色轿车启动，缓缓消失在视线里。
　　洛惟青收回目光。
　　那车看起来，少说也值好几百万吧……
　　他想着陈树旸身上那件褪色旧衬衫，觉得略有些违和，但又懒得多想，关上门进了房间里去。
　　直至几小时后，陈树旸才给他回消息：
　　【哥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急事没看手机！是导演通知我的时候，我特意问了你的结果！】
　　洛惟青在宿舍里的座位，恰好靠窗。
　　他收到信息后，好奇地伸手，推开了阳台的窗户。
　　借着朦胧的夜，看见那辆银色轿车又回到了学校门口，在月色下熠熠生光。


第7章 
　　周四，洛惟青和《大学生上班啦》节目组，正式签了合同。
　　签好合同出来，他拍了张照，打码发给了S大的那个胖子。
　　善良地复述了一遍当初的赌约。
　　一小时后，收到一句很勉强的【爸爸】。
　　洛惟青这个人看上去大度，实际上记仇得很，很快又敲了行字：【就你一个？让你把其他人都拉进群呢？】
　　胖子：【我替他们不行吗？】
　　洛惟青真诚疑惑：【不是吧，认爸爸这种事也能替？不孝顺。】
　　对方就不理他了，直到又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通过又怎么样？我们江哥一样也通过面试了！】
　　洛惟青耐心提示：【别耍赖啊，我们可没赌江筵通不通过】
　　但也就是说，他和江筵还有机会再见面。
　　擒贼还是得擒王，为难小弟不会有结果。
　　洛惟青趁胖子再回复前，笑眯眯地又发了几句：
　　【行，那就你先喊五遍吧】
　　【记得用语音喊，打字算怎么回事】
　　【哦，是喊我们陈社长，不是喊我】
　　洛惟青随手将陈树旸微信名片发了过去。
　　又过了两个小时。
　　陈树旸把从胖子那里收到的五句语音【爸爸】，转发给了洛惟青。
　　陈树旸：【谢谢惟青哥……】
　　洛惟青回了个表情包过去，又点开语音挨个听了一遍。
　　当时在会议室里笑那么大声，现在喊爸爸的声音也太小了，和蚊子嗡嗡似的！
　　周五晚上，洛惟青准时收到节目组的九万打款。
　　立马转给了那晚在巷口堵他的网吧老板。
　　没理由把洛惟青绑去搞擦边了，老板语气中充满遗憾。
　　花了一周时间，终于把所有欠债全部还清，洛惟青愉快地度过了一个标准大学生的周末：睡到自然醒，学习打游戏并连输十局，然后把游戏删了。
　　只可惜才一身轻松没几天，周一就来了。
　　曾经身家千亿的洛总，为了那九万块，得被迫重回职场给人当实习生！
　　“屈辱啊……”
　　洛惟青摇头感叹，钻进衣柜里套了件超高饱和度、明晃晃的橙子色卫衣。他长得白，穿这种明亮的颜色衬得皮肤都发光。
　　随意吹了个发型，他还给自己搭了条银色颈链，显得脖子修长、好看。
　　美卡集团服装文化据说比较个性化，不放飞一把太可惜。
　　之前当总裁的时候，他老是要出席些正式场合，天天衬衫西裤领带的，白瞎了自己的漂亮脸蛋。
　　《大学生上班啦》节目组的摄影师，从他周一清晨离开宿舍开始跟拍。
　　他边走边看节目组发在实习生群里发的说明。
　　这回参与录制的一共有九位实习生，均分到三个部门实习。
　　实习期一共八周。在前六周里，实习生会被部门总监分别安排三个不同的任务；最后两周，实习生需要基于三项任务的完成情况，进行转正答辩。
　　每个部门最终有一个转正名额，三分之一的概率。
　　第一天入职，实习生们需要先去访客区等待，由HR带大家分别办理入职，并接引大家去工位。
　　洛惟青边走路边喃喃念着规则：“每天实习结束后，九位实习生需要一起开日会，并写下当日日报？”
　　“我说——”他对着镜头叹了口气，“日会日报这种玩意，都是糟粕！你们不能学点好的？”
　　摄影师上下摇晃了一下镜头。
　　表示同意。
　　等洛惟青进入美卡集团总部大楼后，摄影师就悄悄离开了。节目组已经在选手的必经之路上安装了隐藏摄像头。
　　洛惟青距离规定的到达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比美卡集团正常的上班时间更是要早一个小时，放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
　　他瞎转悠了圈，意外发现访客区靠墙的隔音电话间里坐了个人！
　　隔着一层深黄色玻璃，能隐约看见，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垂着眼在打电话，他的角度看不清脸，但能看出对方身上的深黑色西装外套是崭新的，内搭白衬衫被熨烫得一尘不染。
　　洛惟青盯着那个男人，眨了眨眼。
　　穿这么正式，明显不符合美卡集团的企业文化嘛！
　　况且在这个时间点、到这个区域，估计也是来参加节目录制的学生。
　　他耐心等着男人挂了电话，立即笑着敲了敲门。
　　隔音电话间内。
　　宋渝州听见敲门声十分意外。
　　他这半小时并没有日程安排，不应该有人找他。何况他是去办公室的路上接到电话，随便挑了个地方接，不应该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他抬起眼望向门外，隐约觉得敲门的人有点眼熟。
　　“嘭嘭”敲门声又响起来，门外的人做着口型，似乎真有话要跟他说。
　　宋渝州这才缓缓拉开玻璃门，声音低沉：“有事？”
　　洛惟青终于看清隔音电话间里坐着的男人的样子，霎时间心里有点出乎意料——这人五官生得倒还挺俊的！
　　就是，嗯，没什么表情。
　　一张活人脸板着，跟个古希腊雕塑似的，看他的眼神也有点冷。
　　不过最在他意料之外的还是……
　　“没想到参加这个节目的，还有这么大龄的学生啊？”
　　洛惟青没忍住脱口而出。
　　这男人明显比他这几天在学校里见到的那些青春男大成熟不少，少说也有二十八九了！
　　电话间里。
　　对上对方那双年轻气盛的眼睛，宋渝州霎那间也想起来了。
　　是人力和那档职场综艺合作的节目里，选中的实习生。
　　他伸手就要关上门，却被对方一下子拦住，嘴上还在连连向他道歉：
　　“哎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年纪大的意思！我只是说你年纪看起来、比本科生稍微大那么一点！年纪大也不是坏事，我就更喜欢有成熟男人韵味的……”
　　宋渝州不悦地打断他：“有事说事。”
　　“没事，就是想交个朋友。”洛惟青眼角上挑，笑着靠在玻璃门上，“你是来录节目的实习生对吧？看你表情这么懵懂，又穿这么正式，肯定是！”
　　生平头一次被人评价为“懵懂”“实习生”的宋渝州：“……”
　　他懒得和一个大学生计较，沉着气道：
　　“新人入职第一天，最好先去那边墙上，看看公司介绍。”
　　介绍墙上，印有他的头像。
　　“你还挺好心的。”洛惟青瞬间对这人的好感度增加，笑眯眯道，“我面试那天就看过了，看得认认真真、一字不漏。”
　　“一字不漏？”宋渝州习惯性捏了下指节，“总裁介绍那部分，写了什么？”
　　洛惟青讶异地凑近了些：“你怎么知道只有总裁介绍那部分，我特意捂住眼睛没看？”
　　宋渝州：……
　　很显然。
　　他忍不住问：“为何不看？”
　　洛惟青耸了耸肩：“王不见王。”
　　没想到他刚说完，就看见面前这个俊朗、好心眼的实习生呛着咳嗽了好几声！
　　洛惟青赶紧伸手，想帮他拍拍背、顺顺气。
　　谁料却被对方猛地躲开了。
　　这么害羞？洛惟青讪讪地收回手，转移话题：
　　“你真是本科生？看起来不太像。”
　　“我……”
　　宋渝州深吸了口气。
　　突然不太想在这个学生面前暴露身份了。
　　有损颜面。
　　“我是博士。”
　　洛惟青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双桃花眼笑得扑闪扑闪：
　　“我就知道！节目组为了制造看点，肯定会挑选不同年龄层、不同性格的人。”
　　“比如来一位沉闷大龄博士生，被活泼可爱本科生PK掉，就挺有看点。”
　　宋渝州半天才反应过来，沉闷大龄博士生说的是自己，活泼可爱本科生是对方：“你，这么自信能把我PK掉？”
　　洛惟青冲他眨了眨眼：“你凑过来，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宋渝州靠坐在电话间的沙发上，身体笔直，纹丝不动。
　　镜片后的眼睛，审视着面前故作神秘的人。
　　秘密……
　　洛惟青在面试上的表现本身就让他怀疑。
　　也不知这场综艺，背后还有多少交易。
　　洛惟青见他坐那不动，叹了口气。
　　果然不愧是沉闷大龄博士生啊。
　　他只好主动凑过去，在对方的耳边轻声道：
　　“秘密就是，我根本不想把你PK掉，因为这些岗位我都看不上！”
　　洛惟青说话时的热气落在耳廓上，宋渝州一时有些烦躁：“那你来……”
　　“要是能把总裁的位子给我坐坐，我可能还考虑一下。”
　　“咳咳——”宋渝州再度猛地呛咳了声，修长的手指捂住嘴，将头偏向了电话间里侧。
　　洛惟青这回正好离得近，顺势手便拍到了他背上，语气担忧：“哥，你咳嗽挺厉害的，感冒了？”
　　宋渝州：“我……”
　　洛惟青的手机忽然震动。
　　他看了眼。
　　微信群里，节目组正疯狂@他，说HR已经来等候区接引他，问他在哪。
　　洛惟青回了句：【在电话间，稍等我一分钟！】
　　他又举起手机对着面前这位沉闷的博士：
　　“哥，既然都要一起上节目了，加个微信？”
　　宋渝州被他身上大片明亮的橙色晃悠得眼睛疼，捂着嘴移开视线：“不必。”
　　洛惟青好心道：“虽然我书读的没你多，但工作经验肯定比你丰富的。加个微信，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保证帮你拿到offer！”
　　宋渝州又咳了声：“你快走吧！”
　　电话间本来就封闭狭小，洛惟青又堵在门口，他都有点胸闷气短了。
　　洛惟青遗憾地叹了口气：“怪内向的，这样在职场受欺负怎么办。”
　　宋渝州：“……”
　　见对方无意他也不纠缠，回身挥了挥手：“走了，晚上日会再见！”
　　宋渝州十分勉强地抬了抬手指，见对方真的离开，才缓缓吐出一口热气。
　　不远处。
　　人力资源副总裁许幸穿着一条黑色修身休闲裙，正站在访客区入口处，耐心等洛惟青过来。
　　今天她的职责是——依次接九位实习生办理入职！
　　平时这种活轮不着她干，但这次毕竟是档大节目，露露脸，也能提升自己在行业内的名声。
　　等洛惟青走近，许幸微笑着和他做了自我介绍，转身准备带他上楼。
　　下一刻她余光敏锐地瞟见，总裁竟然也从电话间里走了出来！
　　她心里十分意外地冲老板点了个头，转头立即低声问洛惟青：“同学，你刚刚在电话间里做什么呢？”
　　洛惟青随口道：“和我大哥聊天。”虽然长相还不错、但十分沉默内向的博士大哥。
　　大、哥？许幸感觉好像有一道雷猛然劈了过来，晕晕乎乎走了几步，脑子都不清醒了！
　　——她曾经确确实实听说过，总裁父亲在外有个极其宠爱的私生子……
　　算算年龄约莫也就是洛惟青这么大年纪！
　　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洛惟青年纪轻轻，逻辑能力和思辨能力都明显优于一般的大学生，原来背后有豪门栽培！
　　也怪不得之前总裁说这个学生不合适……
　　搞半天不是能力不合适、也不是诚信问题，真相是伦理关系不合适？！
　　许幸颤抖着把洛惟青带到办理入职的柜台前，看着下属为他发放工牌和手册。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总裁发来的消息。
　　【上次我说那个学生不合适，为什么还是录了？】
　　许幸心里感觉凉凉。
　　老板从来没有过问过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
　　看来她猜测的是对的……
　　许幸急忙回复：
　　【我让招聘总监进行了加试，多方评估能力达到了录取标准！】
　　又赶紧甩锅：
　　【节目导演基于他的专业能力判断，认为这类性格突出的实习生对节目传播帮助大，有助于提升我们的项目目标——雇主品牌认知度。】
　　最后又小心翼翼补了句：
　　【不过老板您放心，我保证最后不会让他转正！】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宋渝州的回复：【是否能转正，以他的最终表现为准。】
　　嗯？老板这是，想试探下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真实的水平？
　　可洛惟青明显看上去能力很不错啊、万一最终真的转正了，让老板父亲的私生子来老板的公司上班，这这这这样真的合适吗！这种复杂的豪门内斗到底为什么会让她赶上！
　　许幸头疼得都快站不稳了，只好无奈回了句【收到】。


第8章 
　　临近上午十点，美卡集团的员工陆陆续续来上班，电梯门口排起长队。
　　洛惟青跟着许幸走楼梯，抛着他新领取的深蓝色工牌：“幸姐，创新业务群，是个什么业务？”
　　工牌上显示，他要入职的部门，是【创新业务群】下属的【市场部】。
　　走在他前方的许幸恢复了正经神色，语速极快介绍：
　　“我们美卡集团，在核心业务成熟、并遥遥领先的前提下，正在不断探索新的商机！”
　　“所有新生的、探索类的项目，都归属于创新业务群！”
　　“也就是你们拿一些不重要的项目，应付节目组呗。”
　　工牌被抛到空中又落下，洛惟青会心一笑。
　　许幸表情僵硬了一瞬：“你这孩子少瞎说！创新是企业进步的源泉懂不懂！”不愧是总裁弟弟，懂这么多！
　　市场部的人，都坐在二楼A区。
　　许幸带着洛惟青，去到了市场总监季先礼面前，十分官方地介绍了一番。
　　等洛惟青在属于他的工位上坐定，许幸又把季总监拉到一旁叮嘱：
　　“给这个学生，安排点有挑战性的任务……”
　　既然总裁想试探下弟弟真实水平，那就得让弟弟的水平得到充分地展现！
　　不过她也点到为止。
　　没有暴露总裁复杂的家庭关系。
　　“你不说我也会搞的！”
　　季先礼一大早就被节目导演叮嘱，说实习任务要带点综艺效果！
　　他今年快四十，狭长的小眼睛如一条缝，一大把络腮胡子在笑容下颤抖：“我们部门就没有轻松的活儿。”
　　许幸这才放心离开，去接下一位实习生。
　　洛惟青悠闲地躺在座椅靠背上，没等多久，就见到了第二个实习生。名字叫叶沐，很利落的短发女生。
　　洛惟青见叶沐坐到他右侧座位上，冲她礼貌地笑了下。
　　叶沐却突然一下子弹起身，连连弯腰要和他握手。
　　洛惟青：？
　　缓缓站起来也和她握手。
　　两人毕恭毕敬握了半天，叶沐才得知洛惟青竟然也是实习生！
　　叶沐捂着胸口坐下：“吓死我了，你刚刚靠在椅子上，表情一副本人天下最牛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总裁坐我隔壁。”
　　洛惟青觉得这姑娘，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眼光的人。
　　最后一位实习生很快也到达，听见熟悉的高冷说话声，洛惟青回过头。
　　江筵也立即看见了他。
　　本来平静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度，不情愿地挪开目光。
　　洛惟青目视江筵走到左侧工位坐下，悠悠道：“江哥，又见面了！”
　　江筵没吭声，打开计算机。
　　洛惟青却满脸好奇地凑了过去：“上回面试完，你同学说我得罪了你、马上要完蛋了。没想到江哥人这么好，不仅留了我一条小命，还让我有机会继续上节目？”
　　江筵蹙了蹙眉，声音清冷：“你靠实力过关，我心服口服。我家虽有钱，但不会浪费在这种没必要的小事上。”
　　“真心服口服？”洛惟青缓缓勾起嘴角，“赌约你可没亲自履行。”
　　“你！”江筵喉头一哽！没想到他大人有大量，洛惟青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反过来跟他算账！
　　洛惟青微微一笑：“我什么我？”
　　洛惟青虽然笑着，可那注视的目光却让江筵觉得咄咄逼人。他咬住后槽牙，几秒钟后终于被逼道：“你把陈树旸微信给我！”
　　洛惟青乐于助人地把手机递过去，监督着江筵加上陈树旸微信。
　　见他指尖悬空好久，终于敲了个“爸爸”过去，然后又迅速把陈树旸拉黑。
　　洛惟青没忍住笑了：“行了，这事我就到此为止了！”
　　江筵“啪”地一声将手机丢到桌面上。
　　没过多久，市场部总监季先礼，领着一个样貌清秀的男生来到了他们面前。
　　男生穿着深色长袖，垂着眼，眉眼间同样很年轻。
　　除了黑眼圈很重、额头还爆痘。
　　明显是被工作折磨的痕迹。
　　“这是舒清华，我们部门今年刚入职半年的校招生。”
　　季总监拍了拍舒清华的肩膀，“之后就是你们三位实习生的导师。清华会带你们熟悉公司，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问他！”
　　说完，季先礼就转身走了。
　　原本低眉顺目的舒清华，瞬间抬起眼，很是高傲地扫视着面前三位实习生。扫视到江筵的时候，才露出客气的笑容：
　　“你就是江筵？我是你S大的学长。”
　　江筵双手挽在胸前，只冷冷点了下头。
　　舒清华脸上的笑容瞬间有点挂不住，面无表情开始向他们介绍工区：
　　“七楼是免费食堂，甜的辣的南方北方各种菜系都有，提供一天三餐加下午茶加夜宵。”
　　“八楼是健身房和按摩室，也都是免费的，但按摩室得提前在内网预约。”
　　“九楼有露天泳池和篮球场……”
　　他陡然话音一顿，声音严肃：“但如果你们希望拿到最终转正的机会，那些地方，还是先少去为好！我当年实习的时候，除了食堂外，其他地方都没去过！”
　　洛惟青听话地点了点头。
　　“滴滴滴”在手机上预约了中午的按摩。
　　舒清华见三个人都点头，满意地继续介绍：“除了那些福利之外，每一层都有休闲角，休闲角就是……算了，我直接带你们去看看吧。”
　　舒清华带他们去到了工区尽头，一块不大的但被装饰得很温馨、有居家风味的休息空间。
　　几张柔软的沙发散落有序，一旁柜台上摆着微波炉、烤箱、咖啡机、冰箱等电器。
　　“如果你们自己带饭，可以在这里加热。抽屉里有免费零食，但建议你们少吃，耽误工作！”
　　舒清华边说边朝前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唰唰唰”几声！
　　他猛地回过头。
　　上下两层零食柜都被打得大开，洛惟青两只手陷在竹编零食篓中，被花花绿绿的塑料袋淹没。
　　舒清华不屑地哼了声：“我刚刚说了，零食最好少吃！等你们开始工作就会知道，每一分钟的效率都很重要！”
　　洛惟青迅速拿了三小袋薯片、两小袋瓜子、三根棒棒糖，抬头冲舒清华笑了笑：
　　“没事，我效率再低也低不到哪去。”
　　舒清华被噎得冒火——江筵给他甩脸色也就算了，一个A大的学生，怎么也敢在他面前说自己效率高？
　　念在是录节目的份上，舒清华忍着脾气继续朝前走：“这边咖啡机、制冰机，也都是免费的。”
　　等他刚一走过两台机器，身后忽然“哗啦啦——”
　　舒清华再度猛然回头！
　　洛惟青面朝咖啡机站着，手捏着一次性纸杯，怡然自得地接着机器流出的醇黑色美式咖啡。
　　而之前拿的那些零食，把他的卫衣口袋都塞得满满当当，挤得都要掉出来了！
　　“洛惟青，你，到底是来实习的还是来吃东西的？”
　　舒清华再也忍不住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简历是这三个人中最差的？”
　　“你还只顾着吃吃喝喝，这样怎么转正？”
　　洛惟青没吭声，转身将接满的咖啡杯，放在了一旁的大理石厨台上。
　　舒清华以为是自己的斥责生效了、洛惟青真的放弃了咖啡，心想还算这人知错就改。
　　但他只宽慰了一秒，就看见洛惟青俯身拿起冰块夹——
　　慢条斯理地从制冰机里夹了几块冰，“噗通——”扔进了咖啡杯里！
　　还转过头来笑着向他们解释：“美式不加冰，很难喝的！”
　　叶沐深表赞同，咽了下口水，也走上前接了一杯美式。
　　舒清华瞬间捏紧了拳头！
　　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爱享受，一点都比不上他当初实习的勤奋！
　　转头他见江筵没动，又欣慰道：
　　“进了公司就发现，还是我们S大的学生上进，专注工作！”
　　江筵垂着眼看手机：“我叫了外卖，公司里咖啡豆质量太差。”
　　舒清华：……
　　等这些人接完咖啡，他才终于能继续把话说完：
　　“……你们今天上午，先熟悉业务。我会把核心项目的数据发给你们。下午三点开周会，总监会给你们分配首项实习任务。”
　　等重新回到座位上，洛惟青拆了根蓝莓味棒棒糖咬在嘴里，打开计算机看数据。
　　舒清华发来的资料，主要是关于一款叫做ES1.0的硬件产品，全称是Earphone Screen，耳机投影屏幕。
　　数据上写，这款产品外观类似普通的入耳式耳机，但却可以实现在虚空中投射出屏幕，用户还能通过虚拟屏幕下单。
　　洛惟青望见对面空工位上堆满了样品，感兴趣地试戴了一下传说中的ES1.0。
　　他轻按耳机下侧的圆形按钮，一块正方形彩色投影，倏地出现在他眼前的虚空里。
　　和手机屏幕长得一模一样。
　　触摸耳机光滑的外观，他缓缓移动光标，竟然真的能通过虚拟投影界面，在美卡平台上下单。
　　有意思，他在现实世界里还没见过这类产品。
　　不到半小时，洛惟青就看完了所有数据，初步判断——
　　这款产品应该没啥前途！
　　生产成本太高、售卖价格太贵，潜在市场规模太小了！
　　除了一些科技爱好者和装X怪，谁会愿意花上万块钱，买这么一块功能还不如手机的屏幕？
　　他闭上眼朝后靠、准备休息几分钟，耳边突然间传来一声惊如巨雷的怒骂，如炮弹似的在办公室上空炸开了：
　　“舒清华，你这个最基础的传播方案都改了几版了？第五版了！整个逻辑还是狗屁不通！你每天到底有没有在工作啊？啊？”
　　“这么笨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洛惟青被震得睁眼抬起头。
　　距离他两排座位的地方，总监季先礼的工位边，舒清华低垂着头、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而季总监面色铁青，声音越来越高昂，整个市场部所有人，都在他窒息的怒骂下像乌龟缩着头。
　　“有必要么……”
　　洛惟青被吵得脑袋嗡嗡疼，低声叹了口气：
　　“都是成年人，好好讲话又不是听不懂。”
　　然而季先礼的骂声实在太响，完全盖过了他的吐槽。
　　纵然每个管理者风格有差，但洛惟青崇尚就事论事，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情绪宣泄，向来嗤之以鼻。
　　他做过那么多年总裁，自然知道这种当众辱骂打压下属的行为，无非是为了彰显自身手中、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权力罢了。
　　这种人能力再强，也是企业潜在的毒瘤。
　　但这也不是他的公司，没必要多管闲事。
　　他伸手扯了张纸巾，面无表情地揉成一小团。
　　堵住耳朵。
　　……
　　舒清华挨了通骂，失魂落魄地朝自己工位上走。
　　一抬头，竟然看见洛惟青向他投来了怜悯的眼神。
　　顿时眼眶都红了！
　　真丢人，竟然还需要刚入职的实习生来同情自己……
　　他把那份总监骂得一无是处的方案，揉成一团，用力砸在了地上。
　　转身跑进了卫生间。
　　等他走远。
　　洛惟青弯腰，将那份被揉成球的方案捡了起来。
　　一旁江筵瞥见他的动作，不解地皱了皱眉。
　　洛惟青低头将方案在工位上抹平，扫了眼内容。
　　嗯……
　　写得确实有点烂。
　　但也不是无药可救，至少态度不错。
　　他拿起黑色签字笔，“唰唰”在封面的空白处，写了好几排修改建议，很快写完后起身放在了舒清华的桌面上。
　　没多久，舒清华从卫生间哭完回来。
　　他红着眼睛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面上的方案材料。
　　原本哭得厚重的眼皮，霎那间抖动了好几下——
　　他看着纸上莫名其妙多出的几行修改建议，惊呆了。
　　短短几行建议，毫不夸张得说，几乎把他原本混乱如一滩烂泥巴似的方案，改造成了一栋钢筋水泥造就的摩天大楼！
　　可谁会帮他……
　　舒清华激动地环顾着四周，所有人都在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根本没人给他一个眼神。
　　他茫然的视线无意落到了最后排、实习生的那排座位上。
　　洛惟青怎么竟然在睡觉？！
　　第一天上班、就在工作时间睡觉，也太不上进了！


第9章 
　　终于熬到下午三点。
　　传说中的市场部周会，开始了！
　　为了配合《大学生上班啦》节目录制，周会第一个环节，就是给实习生，分配第一项实习任务！
　　——根据节目规则，在实习前六周，实习生需要完成三项任务，作为评估最终是否转正的依据。
　　季先礼总监坐在会议室长桌最前端，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神情，捏着他那缕胡子：
　　“实习生同学们，应该都看过数据了？”
　　他见几位实习生都点了头，才满意地继续道：
　　“目前市场部最重要的项目，就是即将在两周后召开的——ES1.0产品发布会！”
　　“所以三位的实习任务，都和我们产品发布会相关。”
　　季先礼眯着那双狭长的眼睛，先给江筵和叶沐分配了任务。
　　江筵要独立拍摄一条用户测评宣传片，而叶沐要担任发布会外场介绍的主持人。
　　总监的话一出，会议室内的同事们迅速互看了一眼。
　　他们眼睛里都惊讶极了——
　　这些任务，往常都是由正式员工来负责的！
　　要实习生来做，还是很有难度的吧！
　　“至于洛惟青……”
　　同事们收起交换的目光，屏住呼吸，等待还会有什么样更困难的任务出现。
　　季总监却故意卖关子似的，喝了口茶才继续：“洛惟青，听说过岳池么？”
　　洛惟青眼角带笑地望着总监、十分诚实道：“没。”这个世界里他认识的人屈指可数！
　　“岳池你都没听说过？他可是当今科技行业内、最有影响力的商业顾问！”
　　季总监“啪”地放下茶杯，“这样吧，你负责邀请岳池来发布会、做演讲嘉宾！”
　　这话简直像死水里投了块巨石，会议室的议论声瞬间压不住了——
　　“什么？季总监刚刚说的是岳池？我是不是耳朵瞎了？”
　　“不懂总监到底怎么想的，去年隔壁业务副总去请岳池、都没成功，怎么让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去……好害怕丢我们部门的脸。”
　　“这都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岳池前两周才刚宣布要……”
　　“对啊！你不提醒我都忘了！那这就更不可能成功了！”
　　“你们想这么多干嘛呀，这肯定是节目效果。估计就是故意给某个实习生安排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做节目都这样。”
　　“行吧……那这个洛惟青也太惨了。前面两人的任务至少有可行性。”
　　不可能成功？至于么，不就是请个人？
　　议论声环绕在周围，洛惟青好奇心蠢蠢欲动、立即在计算机上搜索了“岳池”两个字。
　　“啪”地一声。
　　屏幕上跳出一片新闻。
　　时间皆是两周前——
　　【著名商业顾问岳池宣布，未来将不再进行任何公开演讲】
　　【科技媒体人岳池正式决定退居幕后】
　　【深度 | 岳池为何不愿再为大公司站台？】
　　“……”
　　洛惟青盯着屏幕上的字。
　　沉默地挠了挠下巴。
　　但很快，眼角笑意更浓了。
　　如果是普通的大学生刚入职实习、就接到这种刁难任务，定是想立即离职的心都有了！
　　但洛总恰好不是普通学生。
　　不管那季先礼出于什么目的布置这种任务，都正好撞他心门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恰恰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洛惟青懒洋洋地关掉搜索页面，冲季总监点了下头：“行，保证完成！”
　　季先礼远远地瞥了洛惟青一眼，心里冷笑了声。
　　保证完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接下来是市场部正常的周会环节，不关他们几个实习生的事情。
　　会议快两个小时才结束，季先礼刚说：“今天就到……”
　　忽然舒清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总监！”
　　所有人看向他。
　　“传播方案我又改了一版新的，想给大家都看看！”
　　季先礼盯着他，冷淡地摸着胡子靠在座位上，声音明显不耐烦：“那你投屏。”
　　舒清华忙不迭将他中午着急改完的方案投到大屏幕上，因为手心出汗，鼠标好半天才终于选中“全屏”键。
　　会议室里重又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同事的目光，都落在舒清华的方案上。
　　舒清华回想着神秘人的修改建议，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修改的想法，讲话的时候大腿根处都抑制不住地打着颤。
　　等他讲完，眼巴巴地望向季先礼，可对方却没有说话。
　　难熬又窒息的空气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季先礼开了口：
　　“还凑合……比之前算是有长进。不枉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培养你这么久。先按这个去落地吧。”
　　舒清华嘴唇发抖：“收到！”
　　还凑合？洛惟青觉得这个总监品味很差，无语地摇了摇头。
　　又瞥见舒清华浑身发颤的样子，叹了口气。
　　瞧这垃圾老板害的，都快把这孩子搞崩溃了。
　　终于散会了。
　　洛惟青刚走出会议室的门，突然间被身后人、大力拽住橙色卫衣帽子！
　　他被迫转过头
　　眼前出现那张被揉皱的方案材料：
　　“洛惟青！你、你知道这些字是谁写的吗？我记得当时……我扔在你旁边了，你肯定看到是谁捡起来了吧？”
　　洛惟青歪过头，冲方案背后的舒清华眨了眨眼：“我写的。”
　　舒清华急得直跺脚：“你别开玩笑了！这对我很重要！”
　　洛惟青笑了，一个闪身甩开了他扯帽子的手：“不好意思，节目录制还有安排，先走了。”
　　还得赶着去开节目组的日会，见他的博士大哥呢。
　　——《大学生上班啦》节目日会，在美卡集团101会议室举行。
　　洛惟青走进会议室，看见陈树旸挥舞双手，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置。
　　他到陈树旸身边坐下。
　　陈树旸依旧穿着那件褪色的白衬衫：“惟青哥，你穿橙色真好看……你在哪个部门？我去了创新业务群的研发部。”
　　“市场部。”洛惟青随口应道，又疑惑地扫视全场，“我早上见到一个博士，也是咱们这个节目的，现在怎么没看到。”
　　陈树旸愣了下：“人还没来齐吧……”
　　席上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找我？”
　　洛惟青顺着声音看过去。
　　桌对面，一个头顶凹陷的地中海发型男人抬了下黑框眼镜：“这里只有我是博士。”
　　洛惟青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大哥，这才工作了一天，你怎么就变秃了这么多？”
　　地中海男人“嘎吱”捏紧了拳头：“臭小子说什么呢，我不是一天变秃的……”
　　节目组导演王权突然走进房间：“啊哈，人已经到齐了！大家都很准时！”
　　洛惟青诧异：“导演，不是九位选手么？才来个八个人。”
　　王权在会议桌最前方坐下：“有位博士同学，因为学业原因今天临时退出了！明天我们会有新同学来补位。”
　　原来如此！
　　洛惟青对着地中海博士抱歉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说的是那个博士。”
　　又遗憾地叹了口气：“怎么退出了呢，我还觉得他挺帅的。”
　　王权敏感地捕捉到信息：“你认识？要不我把他微信给你，你帮忙劝劝，看能不能劝回来？”
　　洛惟青：“这不太好吧……”毕竟人家都拒绝加自己了。
　　说着把手机递了过去。
　　“滴——”的一声扫码，洛惟青敲了行备注：
　　【哥，是我，早上在电话间咱俩见过！】
　　点击发出好友邀请。
　　一秒钟后。
　　对方拒绝了您的好友请求。
　　洛惟青：……
　　这个世界上怎么竟然会有人连续两次拒绝他？
　　算了，看来和这个大哥有缘、无分！
　　日会开始，王权给实习生们一人发了块小黑板。
　　让大家写下自己领取的第一项实习任务。
　　之后每日需要更新进展，作为公开给所有网友的“日报”。
　　接着是心得分享。
　　洛惟青被排在最后，低下头，专心致志地预约明天中午的按摩。
　　今天按得超舒服！
　　突然听见有个男生声音羞涩地开口：“我叫黎影……我超级超级、超级幸运，我被分配去做总裁助理了！”
　　还有人做总裁助理？洛惟青饶有兴味地抬起眼。
　　黎影的脸型像极了一只小狐狸，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滋滋带电的一般。但更古怪的是，洛惟青竟然莫名感觉那双狐狸眼睛很眼熟！
　　怪了，来这个世界之后，明明没见过这人啊？
　　黎影说着脸都泛起红晕：“我的实习心得是，总裁真的好帅呀！”
　　洛惟青噗嗤笑出声！
　　见黎影看过来，嘴角微微上翘：
　　“弟弟，可别被权力迷了眼睛。”
　　毕竟都当总裁了、能帅到哪去啊！
　　之前他是总裁的时候，算是总裁界里少有的一枝花，他还能不知道——同行大多歪瓜裂枣！
　　黎影撅起嘴巴：“我才没有……”
　　洛惟青耸了耸肩。
　　完全不信。
　　轮到洛惟青分享，他客气地点评了下今天所感受到美卡集团的文化特色、工作风气和管理风格。
　　接着表示对创新业务部所推出的几个项目，通通表示不看好。
　　最后表扬了按摩师的手艺。
　　并建议零食柜再多加几种零食。
　　等他说完。
　　会议室里陷入古怪的沉默。
　　终于地中海博士忍不住开口：“惟青兄弟，你是来收购这家公司的？”
　　有这么夸张？
　　洛惟青微微一笑：
　　“还收购？就创新业务群目前的发展，免费送我、我都不会要！”
　　噢哟！王权导演激动得给剪辑师发微信：
　　【日会里、洛惟青分享这段，剪出来！剪到预告片里！】
　　节目里有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得引起多少人骂啊，那都是热度！
　　十万块，赚大了！
　　……
　　第一天实习结束。
　　回学校的路上，洛惟青见陈树旸又忧心忡忡，困惑地偏过头：“你在研发部被欺负了？”
　　陈树旸摇头：“惟青哥，我是担心你的实习任务……我看到你的黑板了。岳池都隐退了，你怎么可能请到他出来？”
　　洛惟青算是发现了，陈树旸就是一个24小时不间断焦虑体：“你也认识岳池？”
　　“那当然！”陈树旸焦虑得拽着衬衫下摆，“岳池公众号上的商业评论，我每篇都看！大家都说对找工作有帮助。”
　　洛惟青了然，拍了拍他肩膀：“别担心我，只要人不是死了，我都能请出来。”
　　惟青哥可真爱开玩笑！陈树旸心里急，但却又没法子帮上忙，心里愧疚极了。
　　……
　　翌日清晨，秋高气爽的晴天。洛惟青又套了件卫衣，但换了件薄荷绿色的。
　　随手拿了顶黑色鸭舌帽，压一压他那浓重得要掉下来的黑眼圈！
　　到公司后，他打了杯冰美式、抱了几袋薯片，才去工位。
　　还没坐下，舒清华突然像火箭一般“嗖”地冲到了他身边！
　　洛惟青怪异地瞥他一眼，“哗啦”一声将薯片堆在桌面上。
　　舒清华这回竟没有说什么“少吃零食”之类的卷话，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再度举起那张揉得皱皱巴巴的材料：
　　“洛惟青，这些建议，真是……你写的？”
　　洛惟青抿了口冰美式：“你不是不相信么？”
　　舒清华咬了咬嘴唇，勉强才吐出几个字：“……但江筵，说是你。”
　　洛惟青的视线绕过舒清华，望向隔壁工位的江筵。
　　江筵看着计算机屏幕，感觉到他的视线，目不斜视道：“实话实说，不必谢我。”
　　……这人比他还自恋。
　　洛惟青好笑地收回目光，桃花眼里兴味流动：“怎么我说了你不信，江筵说了你就信？”
　　舒清华脸迅速红得像猴屁股：“江筵是我们S大的学弟，我当然信他！”
　　什么名校癌晚期。
　　洛惟青懒得理他，继续喝冰美式续命。
　　舒清华黑着脸，揪住洛惟青薄荷绿的卫衣帽子：
　　“你……你的那个实习任务很难！你一个人肯定完不成！我可以帮你写发给岳池的邀请语。”
　　洛惟青笑着斜眼觑他：“你写，就能请到？”
　　舒清华低哼了一声：“我经验比你丰富，至少有一定概率。但你自己来，肯定不可能！”
　　明明是想报恩、怎么还贬低他？现在的小孩真是嘴硬。洛惟青拍掉舒清华的手：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小导师。”
　　舒清华没想到自己主动帮忙，洛惟青竟然还拒绝，干瞪着眼说不出话，好半天憋了句：“少吃点薯片，容易长蛀牙！”
　　转身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工位，但依旧久久没办法平静——毕竟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会是洛惟青帮了他。
　　那么成熟、又有用的方案修改意见，竟然出自一个学校背景、专业成绩都十分一般的新人实习生笔下！
　　他没忍住又抬头看向洛惟青。
　　……这人怎么又躺在椅子上偷懒睡觉！无语死了，难道真以为靠着他那点小聪明就能转正吗！
　　半小时后。
　　洛惟青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办公室里讨论声、键盘声此起彼伏，没人注意到他这里的声音。
　　洛惟青打了个哈欠，坐直身子，慢条斯理地接起电话，“喂，哪位？”
　　“哦……是岳池老师的助理啊。您好您好。”
　　洛惟青揉了揉眼睛，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像靠在池塘边看小鱼儿游来咬住钩般漫不经心应道：
　　“对，我就是洛惟青。”
　　“哈？岳池老师想请我吃饭？”
　　他笑了：“我考虑考虑。”


第10章 
　　几分钟后。
　　洛惟青挂了电话。
　　如同蜷在椅子上晒够太阳的猫，双臂举到头上伸了个懒腰，一口把剩余的冰美式喝完，站起身转身就走向电梯间。
　　在他身后，表面上在工作、其实一直暗中盯梢的舒清华，见他突然要走，瞪大眼睛、推开椅子几步跑上前！
　　又一次使劲拽住了那顶薄荷绿色的帽子：
　　“洛惟青，上班时间，你到哪去！”
　　舒清华话刚出口自己就愣住了。
　　一个实习生爱去哪去哪，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
　　不对，他是导师，当然可以管对方去哪！
　　但洛惟青好像压根不在意这些，打掉了他的手，慢条斯理拨正帽子：“别闹。岳池约我吃午饭，我现在就得出发。”
　　“你大白天说什么梦话？”
　　舒清华瞬间就被他气笑了。
　　“岳池，约你吃饭？”
　　“你当自己是宋总啊？”
　　“我姓洛。”洛惟青敲下了他的脑门，“所以，只会是洛总。”
　　电梯门打开。
　　洛惟青头也没回，径直走进去，将舒清华那道不可置信的视线，强硬地隔绝在了厚重的金属电梯门外。
　　从二楼到一楼的电梯时间里。
　　洛惟青深深叹了口气。
　　拿出手机，几番犹豫。
　　终于狠下心取消了中午的按摩预约。
　　工作，多耽误人享受生活啊！
　　……
　　接近正午的阳光明亮澄澈，透过树梢落在柏油路面上。
　　洛惟青一出公司大楼，节目组摄影师就迅速鬼鬼祟祟跟了上来。
　　他用公司系统免费叫了车，刚拉开车门，摄影师“嗖——”地一声钻进了副驾驶。
　　洛惟青无语：“哥们，能不能不要像抢劫一样？司机都差点举手投降了！”
　　摄影师讪讪笑了声：“你就当我不存在！”
　　上了车，洛惟青索性真当摄像头不存在，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岳池这么快就上钩，不枉他花费了一整晚的时间在对方身上。
　　昨夜他回到宿舍，就开始刷岳池在各个社交媒体上的官方账号。
　　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能把复杂的商业现象讲得深入浅出，也能从大公司日常动作里，一眼洞察出背后的战略指向。
　　既然岳池已经宣布不再出面演讲，那直接邀请肯定是白费工夫，洛惟青决定先想办法和对方建联，再慢慢磨。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只要有读者在评论区指出岳池的说法不正确，岳池本人都会亲自长篇大论地回复。
　　直至将对方说服、缴械投降为止。
　　看来是个自我意识过剩、胜负欲爆棚的恶评回复强迫症患者。
　　既然如此……
　　洛惟青索性花了两个小时，把岳池近一年所有文章看完。
　　又花了四个小时，写了篇近万字的长评。
　　长评里，好心地列举了岳池文章里七处数据不严谨、十三处用词不当，以及十四处论证逻辑谬误。
　　然后在岳池各个平台的账号里，都将长评贴了一遍。
　　并在末尾附言惋惜道：
　　【一直听说岳池老师是商业评论界领军人，可没想到竟会犯如此多的错误！
　　我被老师的不专业、不严谨伤得太深，决定戒网一个月。
　　若老师真心想找我，可电话xx，谢谢。——洛惟青】
　　洛惟青想着想着，被自己的缺德逗乐，在车后座笑出了声。
　　初秋的凉风从车窗缝钻进来，吹得舒服，他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他发誓，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为工作熬夜！
　　半小时后。
　　出租车停靠在一片竹林附近。
　　岳池约他会面的高档私房菜馆，就坐落在这片竹林内。
　　竹叶郁郁葱葱，不知情的人若是从竹林外路过，根本无法发觉内里别有洞天。
　　洛惟青顺着一条狭窄幽静的小道走进竹林中央，望见穿着复古长裙的女人站在一栋纯白色建筑门口。
　　他报出邀请短信上的房间号后，女人示意服务生带他前往。
　　由于摄影师没有短信，被无情拦在了门外，只好放弃了这段素材。
　　服务生把洛惟青带到包厢门口就离开了。门没关严实，他朝里望了一眼……
　　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片巨大的投影屏幕。
　　投影屏幕上投着他昨天写的万字长评。
　　洛惟青再度没忍住笑出了声。
　　到底有多在意！
　　难怪这么快约他见面。
　　听见笑声，靠在沙发上沉思的岳池猛地转过头：
　　“洛兄？”
　　洛惟青双手挽在身前、悠闲地靠在门侧，点了下头。
　　岳池迅速站起身、快步迎接：“洛兄……比我想象得要年轻！”
　　洛惟青眼睛弯弯和他握手：“岳老师比我想象得要更德高望重。”
　　岳池：“……”无辜地摸了摸他那头德高望重的白发，“染的，为了显得经验丰富。”
　　洛惟青竖起大拇指：“懂，下回我也染一个，免得因为长相年轻，就被人不重视了。”
　　岳池哈哈大笑：“我可不敢不重视洛兄，后生可畏。”
　　亲热地拉着洛惟青，到包厢沙发内坐下。
　　洛惟青甚至还没坐稳，就见岳池急着放大投影仪上的字：“来来来，洛兄，我们从第一处数据不严谨开始聊。我必须要说，这处数据真不是我的问题……”
　　随即。
　　岳池挨个解释了七处数据不严谨、十三处用词不当、十四处逻辑谬误。
　　承认四处数据是真的不严谨，七处用词是真的不当，其余皆情有可原。
　　至于逻辑谬误，岳池咬死不认，并誓与洛惟青辩论到底。
　　洛惟青只好耐心迎战。
　　两个人的辩论风格，恰巧都是一口气长篇大论。
　　一来一回，憋气憋得满脸通红。
　　“嘀咕——”
　　岳池停下挥舞的双手：“什么声音？”
　　还能是什么声音！
　　饿得浑身无力的洛惟青捂住肚子：“我的肉.体在叫嚣灵魂只顾着自己满足，而对它施以虐待。”
　　“……”岳池满脸尴尬，“服务员，上菜！”
　　这家私房菜方方面面，都很符合洛惟青的口味。
　　准确说，是曾经洛总的口味。
　　喝了几口清酒，他几乎有点忘记自己现如今的身份，索性和岳池敞开了聊起来。
　　聊着聊着岳池激情拍桌要认他这个兄弟，但下一刻又突然道：“还忘了问，洛兄在哪高就？”
　　洛惟青一下子清醒过来。
　　咳，正事还没聊！
　　“谈不上高就，其实我只是美卡集团下创新业务群的……
　　“创新业务群总经理？”岳池恍然大悟，“之前好像不是你，你新上任的？”
　　洛惟青顿了下：“不是，是创新业务群下的市场部……”
　　“市场部总监？”岳池再次恍然大悟。
　　“……差不多。”
　　洛惟青勉强点头。
　　他怕把“实习生”三个字说出口，岳池就不认他这个兄弟了。
　　“原来如此。”岳池感叹道，“去年你们电商业务的副总来找我，我可都没接待。”
　　洛惟青轻笑了声，举起青瓷花纹酒杯：“这些名头都是虚的。岳哥待人唯贤。”
　　岳池十分受用，和他碰了杯，一饮而尽。
　　又意味深长道：
　　“你来找我，恐怕是还有别的事？”
　　“怎么成了我找你？不是岳哥主动联系我的么。”
　　洛惟青笑嘻嘻地和岳池对上视线，瞬间明白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把戏，立马坦诚交代：
　　“本来确实有一事相求。我们ES1.0产品发布会马上要开了，从几个月前，就一直想着请岳哥来站台演讲。”
　　“但没想我们还没邀请，岳哥就宣布隐退了。”
　　岳池瞥着洛惟青那一脸又惋惜、又怅然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洛兄，我与你相见恨晚，其实是很愿意破例打自己的脸，去给你帮忙的。”
　　洛惟青单手撑着他那张因为喝了酒、而泛上淡淡粉气的脸蛋，面无表情问：“但是呢？”
　　岳池：“但是ES1.0的产品实在做的太烂了！”
　　洛惟青捂住脸。
　　岳池诚恳道：“我知道美卡这两年用户增长率减缓、用户规模逐渐见顶，一直在找新的出路。但做这种很烂的科技硬件，根本救不了美卡。”
　　洛惟青很想说你说得对。
　　但这样他就完不成任务了！
　　只好违背良心道：
　　“话不能这么说。企业的存在除了为了自己存活，还应该有更宏大而无私的意义。推动科技进步，美卡与有荣焉。”
　　“切！”岳池一脸不赞同，“企业，以营利为目的。自己都活不了了，还谈什么大爱。”
　　“好好好，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见拿不下这人，洛惟青心生一计，一本正经道：“我们总裁已经在秘密布局海外了，那才是重头戏！”
　　岳池瞬间愣了：“真的？”
　　当然是他编的！
　　拓展市场边界，对任何一家大企业来讲，都是历史性的决策。
　　他就知道岳池会感兴趣。
　　洛惟青眼看着有戏，慢悠悠继续编：“当然是真的，而且到时候海外业务的市场总监也是我。”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你们真的准备出海了？”岳池略一思索，“那等你们海外开城再来邀请我，我肯定出来站台。”
　　“但岳哥，我看你那些账号里报的新闻，都得是独家新闻吧？
　　见鱼上钩，洛惟青将早就准备好的话、一环套一环扔了出去：
　　“海外开城这种大新闻，到时候各家媒体和评论家都会抢着报道的，可给不了你独家。除非……”
　　岳池：“除非？”
　　洛惟青无辜地舔了舔嘴唇上的酒渍：“除非，你在美卡困难、我困难的时候，帮过忙。”
　　“……”
　　岳池服气地捏了捏眉心。
　　洛惟青眨巴着那双泛着水的桃花眼，静静地、期待地望着他。
　　终于等到岳池一咬牙拍了大腿！
　　“行，这回就卖你个人情！到时候一定给我独家。”
　　洛惟青笑容满面：“得嘞！”
　　垂着眼，缓缓出了口气。
　　商业战略本就瞬息万变，他们总裁可以布局出海、也可以反悔，这也……不算骗吧！
　　饭后，洛惟青顺势和岳池敲定了演讲主题和大概内容。
　　代价是又陪聊了很久。
　　下午四点，才借口公司有事离开。
　　这座藏匿在竹林里的高级私房菜馆，一楼还有片老板私人的露天小竹林。来的时候洛惟青只瞥了眼，记得是一片幽绿。
　　下楼的时候路过竹林，他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说话声。
　　声音有点熟悉。
　　听着听着，洛惟青不自觉走进了林子，望见有个男人站在林中小桥上打电话。
　　温柔的黄昏光线照出男人挺拔的后背，纯白衬衫迎着微风抖动，一眼能看出裁剪完美、质地优良。在桥下淙淙流水声里，冒着一种高雅又干净的气质。
　　洛惟青觉得人和景都美，不自觉就走上了桥，恰巧对方挂了电话转身。
　　那一霎那，洛惟青眼睛瞬间亮了，比黄昏的光线还要灿烂许多：
　　“哥，在这种鬼地方也能碰到你？”
　　竟是昨天早上在访客区电话间遇到的，那位有点高冷、又有点内向的博士大哥。
　　想起两次被这人拒绝加好友，洛惟青又翘起嘴角揶揄：
　　“还以为我俩有缘无分，没想到是缘分未尽。”


第11章 
　　刚转过身的宋渝州，措手不及撞见一大片浓郁的薄荷绿。
　　视线上移，一双熟悉的、微微上挑带着笑的桃花眼。
　　太阳穴瞬间嘭嘭直跳。
　　头痛。因为过往记忆唤起的生理性头痛。
　　洛惟青双手撑在桥梁上跳了下：“哥，你怎么在这啊？”
　　宋渝州按住太阳穴反问：“工作时间，你怎么不在公司？”
　　“岳池请我来这儿吃饭。”洛惟青没计较对方没答的事，嘴角微微勾着，“岳池你应该认识？那个商业顾问。”
　　宋渝州不走心地“嗯”了声。
　　只当洛惟青在胡言乱语。
　　——自从两年前他与岳池吵过一架之后，据他所知，这两年岳池拒绝与任何美卡集团下属管理层会面。
　　更别提一个实习生。
　　宋渝州思索找个什么借口回包厢，但小桥很窄，路再次被洛惟青挡住。
　　他过不去。
　　洛惟青没注意到他飘忽的眼神，侧靠在桥梁上，自顾自道：
　　“我老板说让我邀请岳池去产品发布会演讲，我和岳池聊了一中午他才同意。”
　　宋渝州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抬眼：“岳池同意了？”
　　洛惟青笑得得意：“我都这么努力了，岳哥能不同意么。其实岳哥还是挺好说话的。”
　　岳池……好说话？
　　宋渝州冷冷地抿了抿嘴。
　　更加确信洛惟青是在胡言乱语。
　　毕竟洛惟青连自己，都能当成是沉闷大龄……内向博士。
　　也不知是将哪位，又错当成了岳池。
　　宋渝州思考着什么借口离开，随口问：“你见谁都叫哥？”
　　“四海之内皆兄弟。”洛惟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也别老那么内向。”
　　生平第二次被说内向的宋渝州：“……”
　　平日里冷厉到让人不敢直视的面孔，微不可见地。
　　裂了条缝。
　　还好方才挂断的电话再度响了。
　　宋渝州匆匆说了声“抱歉”，接起电话就快步从洛惟青身边挤下桥。
　　被风吹起的衬衫与卫衣擦过，在微风里发出“刺啦”的响声。
　　远离洛惟青后，宋渝州太阳穴瞬间不痛了。
　　“嗯，你看着办吧。”
　　他对着电话那段随意应着，面色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压迫与低沉。
　　深夜，十点。
　　宋渝州终于结束饭局。
　　车辆在漆黑的街道上飞驰，他靠在车后座，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流动如流星。
　　很快将白日里积累的公务处理干净。
　　窗外一块薄荷绿色的广告牌，突然从视线余光中一闪而过。
　　洛惟青的衣服、随即是脸，猛地撞进了他的脑海。
　　宋渝州处理工作的时候，能同时思考两到三件完全不相干的待决策事项。
　　但几乎从未想过工作之外的事。
　　毕竟他除了工作之外的生活，乏味无陈。
　　他抬手敲打了下额头，耳边却又响起了洛惟青下午和他说的那些胡言乱语。
　　洛惟青……
　　岳池……
　　车厢顶部的纯白色顶灯照亮了后座小方桌上的计算机屏幕。
　　宋渝州思索片刻，在微信搜索框里，输入了“岳池”两个字。
　　上一次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两年前。
　　岳池是他的大学学长。
　　在美卡集团初创期，他多次邀请岳池加入公司。但岳池不乐意卷入公司内部政治，始终只愿以顾问的形式协助。
　　他们合作多年，直至两年前的一次争论，两人出现无可调和的分歧。
　　——岳池坚决声称布局海外是美卡唯一出路，被他直截了当拒绝。
　　后面两人便没再交流。
　　宋渝州按了按眉心，缓缓给岳池敲了一行字：
　　【最近心思有变，下周约你喝茶】
　　岳池竟然仿佛就在对话框那头等待，没几秒就立即回复了消息：
　　【哈哈，我今天下午已经知道了！】
　　宋渝州眼皮莫名一跳，手指利落地敲下按键：
　　【知道什么？】
　　岳池却又卖关子似的不说了：
　　【没什么】
　　【下回喝茶的时候，把我洛兄也带上】
　　宋渝州高耸的眉峰紧蹙着，靠着后座的枕垫：【洛兄？】
　　岳池：【洛惟青，就是你们创新业务的那个市场总监！我今天见了他，那叫一个相见恨晚，难舍难分！】
　　市场总监？
　　……洛惟青在外面，就是这么招摇撞骗的么？
　　宋渝州冷冷地垂着眼，盯着计算机屏幕。
　　但他很快意识到——
　　洛惟青下午对他所讲的话，或许是事实！
　　纵然是拿了市场总监的名号，但宋渝州依旧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洛惟青到底是怎么给岳池灌迷魂药的！
　　——竟会在他和岳池冰释前嫌之前，让对方同意来帮美卡站台？
　　他再度头痛起来，按住了太阳穴。
　　宋渝州信奉逻辑分析与理性判断，这世上让他想不通的人，几乎没有。
　　洛惟青，是头一个。
　　对话那头的岳池，耐心地等啊、等啊。
　　直到十分钟后，才突然又收到宋渝州回复：
　　【改天再约。】
　　岳池：【？？？宋渝州，你别告诉我你这么快就又变卦了！】
　　……
　　第二天早上。
　　洛惟青刚到工位，就听见舒清华在不远处喊话：
　　“洛惟青，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表情活像一只马上就爆炸的火药桶。
　　洛惟青顶着两个熊猫眼，捂嘴打哈欠：“小导师，别一大清早就这么凶，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舒清华脸色霎时黑了又黑：“谁要找女朋友？我……”
　　洛惟青随口接道：“你是要上进工作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吵我，我睡一会。”说着他就将颈后柔软的卫衣帽子——今天换了件天蓝色款——一把扯到颈边。
　　侧头枕着帽子，趴在桌上睡去了。
　　舒清华瞪着洛惟青，一时觉得委屈。
　　自从得知是洛惟青那天帮他改了方案，他就一直在心里想，怎么能帮着洛惟青拿到最终的转正名额。
　　他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但他没想到洛惟青这么爱偷懒，昨天上午出去之后就没回公司，准是跑哪去玩了。今天一到又开始睡觉！真是想扶都扶不起来……
　　他气得不想理会这人，坐回工位开始工作。工作了几分钟却又“蹭”地站起身，跑去休闲区的咖啡机接了杯美式。
　　朝里面加冰的时候，动作太不熟，掉了一块砸在鞋上。
　　他恨恨地擦干净鞋子上的水渍，抿着嘴唇把咖啡端到洛惟青身边，重重把纸杯哐到桌面上：
　　“给！喝了咖啡，就不许再偷懒了！”
　　洛惟青迷迷糊糊睁开眼：“稀奇……”
　　他没看见舒清华的耳垂突然红了，端起咖啡杯，“吨吨吨”一口喝完。
　　喝罢洛惟青看了眼时间，把还差一分钟闹铃的闹钟关掉：“小导师，你知道总裁办公室在哪么？”
　　舒清华拽着自己滚烫的耳垂：“就在这一层，电梯间出来对面E区第一个房间就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洛惟青：“我找总裁有点事。”
　　舒清华再次被他给气笑了：“你昨天被岳池请吃饭，今天又找总裁有事。洛惟青，这公司又不是你开的，你能不能别吹牛了，好好掂量下自己的位置……”
　　他话没说完。
　　就看见洛惟青站起身，手拿着几张薄薄的资料纸。
　　头也不回地，真的朝总裁办公室走去了。
　　穿过几十米的工区，又走过两侧工区共享的电梯间。
　　洛惟青一连打了五个哈欠。
　　昨天下午，他离开私房菜馆后没回公司，连节目组日会也借口外出没参加。
　　径直去了学校图书馆。
　　随口就在岳池面前给美卡画了个“即将出海”的大饼，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啊！
　　好好研究了下这事的可行性。
　　公开的财报数据显示，美卡集团旧有业务的用户增长速度逐渐放缓，明显见顶。
　　最近一年波动下滑的股价，也显然印证了这一点。
　　解决方案无非两个，开辟新业务，或者开辟新市场……
　　昨夜在A大图书馆顶层的通宵自习室里，洛惟青一直呆到凌晨四点，完成了一份不算特别严谨的分析报告。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为工作熬夜！
　　还好最终结论，正印证了美卡集团应该加快开拓海外市场。
　　他准备把报告交给美卡总裁——只要不是傻子，看了都会有点动静。
　　在岳池面前那些话，就不算他乱说了！
　　穿过二楼电梯间，洛惟青走进对面一条宽敞阔气的走廊。
　　走廊两侧墙上，悬挂着美卡集团获得过的各类奖项。
　　显眼的E区标识挂在走廊尽头，一扇半透明的门紧闭着，需要再次刷卡才能进入。
　　洛惟青刚拿起工卡，身后走廊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下意识回头。
　　“博士大哥？”
　　隔着几米的距离，洛惟青意外地望着刚刚一只脚踩进走廊的男人。
　　原本困倦的眼里瞬间比顶光灯还亮堂！
　　“还真是你！你又回来录综艺了？”
　　正在低头回消息的宋渝州，抬起冷冽的眼神、扫向说话人。
　　小腿僵住。
　　缓缓把踏进走廊里的那只脚，又一点一点，机械地挪了出来。
　　但洛惟青已经快速几步挤到他跟前。
　　趁对方还没发问，宋渝州先发制人：“不是要进去？”
　　洛惟青：“哎是是是。”抖了抖手上的那几张纸，“我写了份报告，准备交给总裁。你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他……
　　“我走错楼了。”
　　宋渝州淡淡地垂下眼睑。
　　就着这个角度，他不经意瞥见了洛惟青手上那份报告的标题。
　　眼里闪过一丝怔愣。
　　出海可行性分析报告……
　　为什么会写这个？
　　宋渝州很快清醒。
　　美卡集团出海是岳池一直以来都想劝他做的事，而洛惟青昨日恰好和岳池见了面。
　　年轻的学生，被岳池这种老油条三言两语利用了也正常。
　　但一个学生，又能真的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怎么，你对出海也很感兴趣？”洛惟青注意到他的眼神，欢快地摇晃着那几张纸，“要不我给你复印一份？”
　　宋渝州立即收回目光：“马上上班时间了，要找总裁趁早进。”
　　洛惟青看了眼手机，离十点竟然只差三分钟，赶紧点头：“谢谢大哥提醒，我这就去！”
　　眼前那抹天蓝色如一阵风般，忽得就飘走了。
　　他的衣服怎么有这么多颜色？
　　宋渝州出神地想着，缓缓松开紧绷的指节。
　　却见洛惟青突然又转身——
　　“对了哥！几次都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渝州指节又一紧！
　　随即吐了口气。
　　——终于想到，要问他的身份。
　　“……我叫州渝宋。”
　　这个暗示够明显了。
　　“还挺有渔家风情！”洛惟青眨了眨眼，“我走了！有缘再会！”
　　宋渝州这回先一步转身，没给洛惟青再次发问的机会。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日程，准备直接去会议地点。
　　“宋总早上好！”“宋总好！”
　　路上不断遇到有人向他问好，宋渝州漫不经心点着头。
　　心思早已被其他事带远。
　　……哪门子的渔家风情？


第12章 
　　“舟鱼诵……还是周鱼颂？”
　　洛惟青嘴里念叨着，还想问问是哪几个字，一转头却见人已经走了。
　　耸了耸肩，只好进了E区。
　　右手边第一个房间门上就贴着：
　　【美卡集团总裁 宋渝州】
　　洛惟青对总裁叫什么不感兴趣。
　　只草草扫了眼，就抬手敲门。
　　敲门声响立即有人开门，探出头的男生脸上化了很重的妆，一双似小狐狸般的眼睛眨啊眨：
　　“洛惟青？你怎么来这儿了？是来找我？”
　　“你是……”洛惟青对上那双眼睛就想起来了，是黎影，也是《大学生上班啦》节目的实习生，日会说过岗位是总裁助理。
　　他微笑着将手上几张纸递给黎影：“弟弟，麻烦帮忙把这份报告交给总裁。”
　　“咦，是你们部门的汇报材料么？”黎影随手接过瞥了眼标题，看不懂，“你们总监让你交过来的？”
　　洛惟青单手插在卫衣兜里，侧靠在墙上：“我写的。你跟总裁说说标题，让他感兴趣就看，不感兴趣就算了。”
　　黎影瞪大了眼睛：“你写的？”
　　洛惟青点了下头，转身欲走，想了想又回身补了句：“不过劝他最好还是看看，毕竟关系到这家公司的生死存亡。”
　　“哈哈哈？”黎影终于没憋住笑，脸上的浮粉都笑掉了一层，“你给总裁写了份材料？还跟公司的生死存亡有关？我的天啊！”
　　洛惟青也笑了：“对啊。”
　　转身刷开E区入口大门。
　　黎影的嘲笑声完全没进到洛惟青耳朵里。
　　毕竟外界对他的质疑从来没少过，当年他十八岁组建创业团队，遇到的质疑与抨击，比现在要猛烈得多。
　　他只拿结果证明。
　　滑动门缓缓打开，黎影依旧还在门边笑个不停，对着洛惟青的背影道：
　　“幸好你今天遇到的是我！看在我们都在录节目的份上，我就帮你放总裁桌上。”
　　洛惟青扔了句“谢了！”就走了，E区滑动门关上。
　　同一时刻，黎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撇了撇嘴，关上总裁办公室的门，嫌弃地将那几张纸，随手扔进了脚边的杂物箱里。
　　……
　　“洛惟青，过来！”
　　回到A区市场部工区，洛惟青还没在椅子上坐定，就听见部门总监季先礼朝他大喊。
　　洛惟青眨了眨眼，换上一副乖巧大学生的表情，立马小步快跑到总监的办公桌边。
　　胳膊肘朝季先礼座位头枕处上一撑：
　　“总监、什么事！”
　　季先礼脚下一滑、被他撑得差点连人带椅后滚翻。
　　洛惟青赶紧收回手：“总监对不起！”
　　“……”季先礼勉强坐稳，指着屏幕上的员工用车出行审批单，“昨天你公费打车，是去做什么了？”
　　洛惟青笑道：“去和岳池吃饭了呀。您不是说让我邀请岳池演讲吗？”
　　“咳，你？你和岳池吃饭？”季先礼方才受了惊吓，本来就正在咳嗽，听见洛惟青的话咳得更猛烈了，络腮胡子直抖。
　　又是一个爱讲大话的！
　　现在的年轻人能不能好好认清自己几斤几两，谦逊一点、踏实一点！
　　一旁洛惟青还在自顾自继续：“嗯嗯，岳池选的那家餐厅还不错，您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推给您。”
　　“打住！”季先礼听得心里烦躁，音调被拉得又细又长，“既然你们都能一起吃饭了，邀请来演讲肯定也不是问题吧？”
　　“当然不是问题！”洛惟青掏出手机，“我昨天已经跟岳池商量好演讲主题了。”
　　季先礼没想到洛惟青还能继续编下去，一时控制不住脾气，发火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别到时候随便拉个人来冒充岳池！”
　　总监一发飙，整片工区就立马安静。
　　埋头工作的同事互相交换了眼色——这个小实习生惨了！
　　“真的呀。”洛惟青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睛，“为了避免他反悔，我还特意邮件留痕了。”
　　他说着话已经点开了邮件界面，将手机扔到季先礼面前：“喏。”
　　为了达成实习任务，还准备了这么多套路？
　　季先礼冷笑着拿起手机，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我接受美卡集团ES1.0产品发布会邀请。——岳池】
　　季先礼死死地盯着那句话。
　　视线又猛然上移，落在邮件地址上。
　　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细细地将邮件地址来回看了三遍。
　　这是……
　　这好像确实是……
　　他当然记得岳池的邮箱！他记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知道，在把这个任务甩给洛惟青之前，他自己已经给岳池发过近十次邀请邮件——就是因为知道注定会失败，他才想将这口锅甩给实习生去背！
　　那十次邀请中，前九次他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但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碰壁，才一直、一直继续发了下去。
　　直到第十次他终于收到回信，打开邮件的时候欣喜若狂。
　　但没想到，回信内容却是岳池助理代回复的，一封毫不客气的拒绝信……
　　“总监，您还要拿着我的手机看多久？”耳边突然传来洛惟青漫不经心的笑，“不就回了一行字么？难道有错别字？”
　　季先礼猛地回过神！
　　他迅速将手机丢回到洛惟青手里，抬起头来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从眼睛到下巴的络腮胡子都堆满笑：
　　“不错！洛惟青，当初三个实习生进来，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你真是没让我失望！”
　　“哦？”洛惟青饶有兴趣地指了下自己，“你看重我？”
　　季先礼站起身，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我从一开始，就对你期待颇高。给你布置这么难的任务，也是因为想挖掘出你的潜力！”
　　又深深感叹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洛惟青：“那真是我的荣幸。”
　　“不许骄傲！”季先礼又板起脸，“你必须得像这回一样，不断努力、不断前进，这样才有希望转正！”
　　稀奇啊，以前从来都是他给别人画大饼，头一回竟然有人给他画大饼。
　　洛惟青反手拍了拍季先礼的肩膀，笑着转身走了。
　　“什么情况，总监怎么发飙到一半开始表扬人了？”
　　“听不懂了……”
　　原本寂静的工区瞬间响起了一些蚊子嗡嗡般的声音。
　　很快，部门大群【市场部冲冲冲】里的消息，就将所有人的疑惑解开了——
　　季先礼：【点赞@洛惟青，成功邀请到岳池来我们发布会演讲！我们这回发布会的精彩程度又将上一层楼，项目组其他小伙伴们继续加油拼命！】
　　大群里很快就零零星星有人发【大拇指点赞】。
　　然而，在季先礼看不到的角落。
　　一个没老板的小群——【市场部的包身工】，却炸开了：
　　【看大群了吗，请到岳池了？！！】
　　【看了，不敢相信……】
　　【这个洛惟青什么来头，富二代？家里有关系？】
　　【能请到岳池，家里的关系该有多硬，之前隔壁业务副总不都没成功？】
　　【哈哈，搞不好是总裁级的关系，搞不好是宋总的亲戚……】
　　【宋总的亲戚来我们这种边、缘、业、务实习啊，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们了】
　　大群里。
　　季先礼憋不下心里那口气，忽然心生一计，又冷笑着发了句：
　　【@洛惟青，方便的话也可以分享下心得，相信大家都很想知道，你是如何邀请到岳池的。】
　　这话一出，小群里再度激烈讨论起来：
　　【总监这是干什么，杀人诛心啊，人家总不能说靠关系吧……】
　　【就算不是靠关系，邀请嘉宾还能怎么邀请到，不就是发短信、发邮件吗】
　　【发短信、发邮件要是能邀请到岳池，总监早就亲自去干了好不好！】
　　市场部工区，所有人的视线中心处。
　　洛惟青靠在座位上咬着棒棒糖，随手敲了几个字：
　　【哈哈，挺简单的！】
　　他慢悠悠地将那晚发给岳池的上万字挑刺评论，截图发到了群里，又打字道：
　　【我就随便写了点东西，岳哥恰好挺感兴趣，我俩就聊上了。】
　　这回。
　　工区、大群和小群里，都通通没人说话了。
　　每个人的计算机屏幕上，都放大了那条万字评论截图。
　　过了好几分钟。
　　大群里才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回复：
　　【两只手抱拳.jpg】
　　【三只手抱拳.jpg】
　　【四只手抱拳.jpg】
　　【小黄脸惊恐变蓝.jpg】
　　【小黄脸惊恐变紫.jpg】
　　【小黄脸惊恐旋转炸裂三百六十度回旋.jpg】
　　距离洛惟青两排座位之外。
　　舒清华一动不动如石塑一般，呆呆地看着大群里的表情包不断刷屏。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
　　洛惟青，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
　　从上回帮他改方案，他就应该知道的，洛惟青的能力远超过他！
　　甚至说超过总监也不为过——
　　他有回汇报的时候，不小心看见过总监的邮箱里，躺着岳池的拒信……
　　如果洛惟青只比他强一点点，舒清华或许还会感觉到嫉妒。
　　嫉妒，凭什么一个实习生，能比他这个在秋招中过五关斩六将、又顺利通过试用期的正式员工要强。
　　但现在，舒清华却根本一点都嫉妒不起来。
　　他只觉得洛惟青和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心里头莫名空荡荡，有点失落。
　　突然间，内部通讯软件跳出提示，有人@他。
　　舒清华抬眼一看，是总监又在大群里发了句：
　　【@舒清华，协助@洛惟青完成这次岳池演讲的后续对接工作！】
　　那颗沉寂到水底的心突然跃动！
　　舒清华迅速站起身，跑到了洛惟青身边：
　　“洛，洛惟青，你邀请岳池的事情还没完。你还得负责和广告商对接，跟进岳池的宣传海报设计。你得先找岳池要一张全身商务照……”
　　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忽然塞进他的嘴里。
　　舒清华被酸味呛了满嘴，迅速将嘴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什么！”
　　“一颗棒棒糖而已，怎么像吃毒药一样！”洛惟青单手撑在桌面上，微微弯起的眼角带着困倦又戏谑的笑意，“小导师，我昨晚熬夜了，现在想先睡一会，你把糖吃完后再叫我！”
　　“上班时间……”舒清华刚准备说不能睡觉。
　　就见洛惟青歪着头，又枕着他颈后的天蓝色卫衣帽子，闭上了眼。
　　舒清华抿着嘴、牙齿咬了咬下嘴唇。
　　片刻后又张开嘴，把棒棒糖重新含了进去。
　　转身默默回到了工位上。
　　从上初中开始，他就没有吃过糖了。他那时只一心想要考上好大学、毕业后再去最好的公司上班、赚钱、变得有出息。
　　糖这种零食，只会侵蚀人坚强的意志。
　　口里这糖不知是什么味道的，把他的舌头都浸酸了，但口水咽下去，喉咙又隐隐感受到一点甜。
　　舒清华坐在椅子上，沉默地远望着睡着的洛惟青，迟迟没有开始工作。
　　心头的滋味，浸得与口中滋味一样。


第13章 
　　十分钟后。
　　“这家叫天极广告的公司，是我们部门长期合作的外包公司。”
　　棒棒糖吃完，舒清华准时把洛惟青喊醒，拉了把没人坐的椅子挤在他身边，恪尽职守地给他介绍后续任务。
　　“这回发布会用到的所有设计图，我们全都外包给天极广告的S级设计师负责……”
　　洛惟青懒洋洋地听着。
　　他当然知道，大公司里的设计服务，通常都是外包给专业广告公司的。
　　但他一抬头，看见屏幕上这些S、A、B、C级设计师的作品示例，瞬间眼花缭乱：
　　“哎哎，等下等下。”
　　舒清华不得已停下话头：“有什么问题？”
　　洛惟青指着屏幕，揉了揉眼睛：“这个S级的作品，和B级的作品，差别在哪？”
　　“很明显吧！”舒清华皱着眉头顿了下。
　　“你看B级这张海报。”
　　他伸手指向一张嘉宾海报图示例。
　　“它就只是在人物周围，画了几道非常简单的线条，装饰了一下而已！”
　　“但S级这张。”
　　他又指向最上端一张十分华丽的大会主视觉图。
　　“里面这些花花草草小动物的形象，那可都是设计师原创的，是手绘的……”
　　洛惟青看着他绞尽脑汁词穷的样子，轻笑了声。
　　舒清华被他笑得恼羞成怒：
　　“行了，我又不是专业设计师！但肉眼都能看出难度千差万别吧！S级的设计师一张图，价格是B级的好几倍！”
　　洛惟青漫不经心地“嗯哼”了声：
　　“据我所知，这回发布会的主视觉——也就是那些花花草草小动物——早就设计好了？”
　　舒清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问这个，快速点了下头。
　　洛惟青指着B级那张海报：“那我所要做的宣传海报，不就是以主视觉为背景，再加些非常简单的线条么？”
　　指尖又倏地上移，“有什么必要，请出尊贵的S级设计师来做？”
　　这问话一出，舒清华明显愣住了！
　　这矛盾显而易见，但他之前竟然从来没想过。
　　毕竟总监说让他全找S级，他就听话去找了，反正按照总监的指令来总不会错……
　　好半天，他才支支吾吾：
　　“你这张海报可能确实不需要S级，但其他人有需要的啊。”
　　又瞬间理直气壮：“总监说让我们统一把所有设计，都包给S级设计师。这样能提高沟通效率……”
　　洛惟青忍不住敲了敲桌面：“但我明明只需要B级的能力，却付S级的钱，我不是亏大了？”
　　这些小朋友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他管理公司这么多年，最头疼地就是把控公司预算，对于这些细微的预算出入别提有多敏感了！
　　舒清华抿着嘴，一时想不通这个问题。
　　——但不管怎么样，部门同事这么久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你，你在意这个做什么？”
　　舒清华大脑乱乱的，近乎防御性地反问道：
　　“洛惟青，请设计师又不花你的钱！我们设计费用早就申请下来了！”
　　洛惟青：……
　　有道理。
　　这，确实不是他的公司。
　　那就怎么简单怎么来吧，反正浪费的也不是他的钱！
　　按照舒清华嘱咐的操作流程。
　　洛惟青先找岳池要到了一张商务宣传照，然后填了需求表格。
　　在和天极广告的沟通群里，将表格发了出去。
　　之后就只需要耐心等待设计图产出。
　　这档综艺节目里，前六周的时间内，每位实习生要完成三项实习任务，平均每项任务的完成时长是两周。
　　但洛惟青只花了一天，就完成了第一项实习任务。
　　现在就是很闲。
　　吃完午饭后，他无事可做，索性把美卡集团整栋楼都逛了一遍。
　　晃悠到顶楼阳光弥漫的天台上时，恰好碰到公司的廉正部门，在举办宣传活动。
　　他随手拿了份宣传手册：
　　“公司员工，严禁收取外包公司贿赂，贿赂包含各类礼品及现金回扣等形式。”
　　“如若发现，严重者将辞退并移送司法。匿名举报邮箱是……”
　　这些规章制度，各个公司大同小异。
　　洛惟青只简单扫了眼，就在现场的答题活动里勇夺一等奖。
　　带走了一千块钱奖金！
　　下午四点。
　　“滴”的一声。
　　沟通群里，天极广告的S级设计师，给洛惟青返还了海报设计图。
　　速度还怪快的！洛惟青有些意外，随手点开图片。
　　他凝视计算机屏幕好几秒后，嘴角的笑容缓缓变大了。
　　有意思。
　　他迅速移动鼠标，重新又翻出了舒清华上午发给他的文档——
　　【天极广告S、A、B、C级设计师作品示例】
　　计算机屏幕上。
　　左边，是S级设计师交给他的成品图。
　　而右边，是C级设计师的作品示例图。
　　他的眼神在两边不断游动，很容易就笃定确认——
　　这张S级的图，它竟然直接套用了C级示例图的模板！
　　看来说是B级的能力，还高瞧了它！
　　洛惟青来劲了，在内部通讯软件上给舒清华发了句：【小舒，过来】。
　　小舒？！
　　舒清华瞪着计算机上那条消息。
　　明明他是洛惟青的导师，怎么感觉自己变成了洛惟青的下属！
　　咬了咬后槽牙，舒清华还是忍气吞声地跑了过去：“洛老板，您又要干什么？”
　　洛老板？
　　洛惟青笑得很灿烂。这倒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
　　他指着计算机屏幕：“这两张，像不像？”
　　舒清华直瞪瞪地望着屏幕上两张图，瞬间有些发愣：“他们直接用了C级的模板？”
　　洛惟青：“嗯。”
　　舒清华：“……但是好看还是挺好看的，你这张宣传海报，本身也不需要很复杂，这张也能用……”
　　“这是关键吗？”洛惟青一瞬间总裁职业病上身，没好气打断他，“他们直接套了C级的模版，但收我们S级的钱，你觉得很合理？”
　　这种浪费公司经费的行为，他真的很难忍！
　　舒清华声音弱了下去：
　　“但是，但是他们这家公司一直就是这样的……”
　　洛惟青：“哪样？”
　　舒清华压低声音：
　　“虽然都是S级设计师，但如果是总监需要向上汇报的图片，他们就能做得特别好。”
　　“但像我们这种不是很重要的小需求，每次都很难看……”
　　洛惟青不明白：“都这么敷衍了，就不能换家公司？”
　　舒清华又结巴起来了：“但是，但是总监很喜欢他们家……”
　　洛惟青瞬间懂了。
　　他推开舒清华。
　　抱着计算机，站起身，径直走到总监季先礼身边。
　　胳膊肘撑上靠背，笑道：
　　“季总监，天极广告这家做的图不太行，我想换一家。”
　　季先礼正在打字的手指一顿！
　　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洛惟青指着屏幕耐心道：“你看啊，他们收了S级的钱，但却直接用C级模板出图。这不是骗我们的预算么？”
　　“你要换外包公司？”
　　季先礼扫了遍洛惟青计算机上的图片，不为所动冷冷道：
　　“你知道和一家外包公司进行沟通磨合，需要花费我们多久的时间吗？你说换就换？”
　　洛惟青一脸无辜：“及时止损嘛……”
　　“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动不动就喜欢说别人不行？”
　　“说别人不行之前，怎么不想想，别的同事都对接得好好的，为什么到你就不行？”
　　洛惟青抬手挡了一下季先礼横飞的口水，无奈道：“别的同事也觉得它有问题……”
　　没想到季先礼却猛地站起身，激动得络腮胡子都快飞起来，冲着A区市场部所有人大喊：
　　“还有谁觉得天极广告不行？”
　　洛惟青：……
　　扯了扯嘴角，回过头。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迅速埋下头假装打字，生怕和暴怒的总监对上视线。
　　季先礼满意地哼了声，转身又吼洛惟青：
　　“既然别的同事都觉得可以，就你一个人觉得不可以，这就说明，问题在你自己身上！”
　　“回工位去！好好反思反思，是不是你提需求不明确，沟通方式有问题！”
　　洛惟青简直被这一连串操作逗乐了：
　　“总监，那外包公司老板是你亲戚啊，都烂得这么明显了，还要护着？”
　　“啪！”
　　季先礼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洛惟青，你别以为你能请来岳池，你就了不起了！注意你对我讲话的语气！”
　　“对不起。”
　　洛惟青立马收起笑，垂下眼，还毕恭毕敬鞠了一躬。
　　“我不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外包公司老板是您亲戚。”
　　“你……”
　　若是平时季先礼必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但他想起附近还有摄像头，按着额头烦躁地踢了下桌脚：
　　“工作去！多提升自己，少埋怨别人！”
　　洛惟青乖巧地连连点头，迅速转身。
　　回工位放下计算机，又抽了张纸巾擦拭手上的口水。
　　转身朝堆放公用办公用品的区域走去，顺了支录音笔，几步走进电梯间。
　　这个点坐电梯的员工并不多，洛惟青很快到达一楼，明晃晃走出了公司大楼。
　　在电梯里打的网约车已经在等待，他拉开车门让摄影师先上去，随后屈膝坐了上去。
　　半小时后。
　　日照西斜，焦金色的光线落在大马路上。
　　洛惟青推开车门，一只脚踩在阳光里。
　　望着眼前大楼上“天极广告”的标识牌。
　　他嘴角缓缓露出一点笑。
　　没证据，就不能污蔑总监。
　　那找到证据……就可以？
　　根据地图说明，这家广告公司在写字楼的17层。
　　洛惟青乘电梯来到深蓝色前台柜边，对着负责接待的小姐姐，随口报了个这个世界里其他家公司的名号：
　　“我是享耀集团市场总监，有个活儿想找你们合作。辛苦找个人来介绍下服务。”
　　很快，一位涂着大红色指甲油、染着大红色头发的女人，就小碎步来到洛惟青面前，拉住他的手：
　　“哎哟，小哥哥真是年轻有为……”
　　洛惟青被拉着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女人抬起大红色指甲，开始叨叨不绝：
　　“我们这边的设计师分四个层级，S、A、B、C……”
　　洛惟青指着设计图，惊讶地打断她：“你们S级能做这么好？”
　　女人激动地摇着头发：“当然当然！”
　　“那可就奇怪了。”洛惟青慢悠悠掏出手机，“我有个朋友在美卡，给我发过你们S级设计师做的海报，长这样！”
　　女人紧张地伸长脖子，看清洛惟青手机上的图后，松了口气：
　　“你朋友肯定是记错了！这是C级的设计图！”
　　“你确定？”洛惟青语气疑惑，“有没有可能是S级设计师失误？或者我朋友需求描述不准确？”
　　女人瞬间急了：“那怎么可能的啦！”
　　见洛惟青一脸不相信，女人急着解释：
　　“需求描述再不准确，质量也不可能烂成这样的。”
　　“我们S级设计师每一幅作品产出，都有非常严格的审核流程！”
　　“不达标，会、返、工、的！”
　　洛惟青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肯定是我朋友搞错了！”
　　“就是就是，他记错了！”女人谄媚地笑了，“我们S级设计师，绝对有保障！”
　　洛惟青叹了口气：“回去我就把他骂一顿！”
　　又聊了几句，洛惟青借口有事，留了红发女人的电话，转身下楼离开。
　　红发女人望着他走的背影松了口气。
　　转身火速冲进办公室。
　　锤了下角落里正刷手机的胖男人，压低声音：
　　“喂，你们最近给美卡，又拿低级图、报高级价啦？我羡慕死了，差价赚了不少吧？”
　　胖男人眼睛都没离开手机屏幕，烦躁地小声嘟哝了句：
　　“羡慕个屁，钱都没进我口袋！九成差价都返给美卡那边人了，贪不死他……”
　　又猛然从座椅上一跳而起：
　　“你怎么知道这事？”
　　红发女人“呵”了声：“刚刚有个享耀集团的客户来，给我看了美卡那边出的样图，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胖男人脸色瞬间变了，迅速拨通了某个电话，没忘问：“长什么样的客户？”
　　红发女人努力回想着：“一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小帅哥，穿件蓝色衣服……怎么了？”
　　胖男人没回答，脚步急匆匆就跑到走廊上去打电话了。
　　对着手机语无伦次把事情讲完，额头都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好半天，才听见电话那头冷声道：
　　“不碍事，一个好事的实习生而已。”
　　“等他回来，我会解决掉的。”
　　胖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14章 
　　出租车载着洛惟青和节目摄影师，很快回到了美卡集团总部门口。
　　“谢谢师傅！”洛惟青拉开车门，另一只手插在天蓝色卫衣兜里，低头跳下车。
　　没想到双脚才刚刚挨到地面，他抬头就撞见一个突如其来的黑影朝他的方向猛冲了过来！
　　他甚至还来不及仔细辨认来人的脸，就被那道黑影伸出手掌攥住了胳膊肘，用力把他拖拽向一侧！
　　“不许拍！涉及公司机密！叫你不许拍！”
　　洛惟青听见拽着自己的中年男人，转头朝身后摄影师怒吼。
　　脚步踉跄的同时没忘笑着劝慰：“季总监，人家摄影师按规定办事，别为难打工人……”
　　“进去！”
　　季先礼把他拖到了公司门口另一辆黑色车辆跟前，打开车门，一把将他推进了黑色车辆后座，紧接着自己跨上车，“啪”地一声反锁上车门。
　　摄影师求追不舍的镜头，最终被隔绝在了贴满深蓝色防窥膜的车窗外。
　　车厢内，黄昏的光线又经过深色玻璃的折射，落在车后座两人的侧脸上，愈发晦暗不明。
　　不安的气息蔓延、笼罩着这里。
　　但洛惟青却好不惬意地侧靠在后座上，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被拽得皱巴巴的卫衣袖子，“季总监，你这是想带我去哪……”
　　季先礼猛地上身前倾，如同捕猎的猛兽般、双手紧紧揪住洛惟青的领口：“你刚刚去天极广告干什么了？”
　　洛惟青脖颈被忽然变紧的领口勒住，一时喘不过气、用力拍打着季先礼的手：“松、松开，我这样怎么说、说话……”
　　他这回可不是装的，眼角都快被勒出生理性眼泪了！
　　季先礼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洛惟青，见他那张漂亮脸蛋在自己的收力下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才倏地冷笑一声，松开双手：“你都知道什么了？”
　　“哎、我一个实习生能知道什么啊！”
　　洛惟青倒在车门上，赶紧大口大口呼吸着车厢里憋闷的空气，像一条搁浅的鱼似的，委屈极了：
　　“您不是说让我多反思自己、少指责他人嘛，我就深刻反思觉得自己的沟通能力不足。想着当面和对方沟通效果更好，这才直接去天极广告的。”
　　季先礼漠然听着，一个字也没信：“把你手机给我。”
　　“您要我手机干什么？”洛惟青一副大为震惊的模样，“您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别给我耍滑头！”
　　季先礼伸手就要去搜他的卫衣口袋，“洛惟青，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这事告诉公司，我不仅能让你进不了美卡，我还能让你在整个行业的名声都臭名昭著！等你毕业之后，别想在任何一家公司找到工作！”
　　“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洛惟青快速眨巴着眼睛，将手机主动掏出来，塞到季先礼手里。
　　“别这样吓我，我可不想失业，我给你不就是了。”
　　“算你识相！”
　　季先礼轻车熟路找到了录音功能，点进录音文件，瞥见最新录制文件的时间正是半小时前！
　　脸霎那间黑了下去，抬起眼恶狠狠地瞪了洛惟青一眼，重重点开了那份录音文件。
　　录音里，女人匆忙解释，那张图片肯定是出自C级设计师之手。
　　季先礼的脸色越来越黑，洛惟青感觉车厢里的光线都变暗了。
　　才听到一半，季先礼就迅速在屏幕上点了删除。
　　洛惟青急了，伸手去拦：“哎你怎么随便删我东西——”
　　季先礼推开他，又翻遍了洛惟青各类社交软件和网盘，确定没有备份之后，还不放心：“你的手机先给我，我下班后帮你买个新的。”
　　“我的手机给你？”
　　洛惟青那双一向带笑的眼睛，此刻瞪得圆鼓鼓，后脑勺被惊起了一缕栗色的呆毛，头发丝里都写着不可置信：
　　“总监，你这明明是抢吧！”
　　“少废话，如果以后还想在这个行业混的话，就乖乖听话！”
　　季先礼拿着手机便推门下了车，又回头望着他恐吓道：
　　“还不下来？小心我把你反锁在里面！”
　　洛惟青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在他身后小心翼翼跳下车，满脸沮丧地朝着写字楼走去。
　　刚进大厅，洛惟青突然停下脚步。
　　季先礼立马敏感地回过头：“怎么不走了？”
　　洛惟青指了指101会议室，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得去开节目组的日会了！”
　　季先礼哪想就这么放洛惟青离开，犹豫地紧皱着眉头。
　　但看着身后跟着的摄影师、和四周设置的摄像头，最终烦躁地挥了下手：“开完来找我！”
　　洛惟青连连点头，老实巴交地转过身。
　　背朝着季先礼的那一瞬间，原本胆怯的眼神里，霎时沉静如水。
　　洛惟青面朝虚空，缓缓吐出了一口热气。
　　本来他还不敢完全确认，季先礼在这件事里的角色。
　　没想到对方倒是如此积极地送上门来。
　　和天极广告公司合作，支付高级设计师费用，却接受低级设计师出图。
　　只是一张简单的海报图，差价就至少有一千块。
　　一场大型活动下来，这样的设计图能有近百张！
　　这些钱最终进了谁的口袋，现在看来，可想而知。
　　被勒的地方还隐隐生痛，洛惟青扭了扭脖子。
　　这络腮胡子，没礼貌……
　　美卡集团101会议室里。
　　录节目的实习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
　　陈树旸照例给洛惟青留了位置，终于见到他走进来，紧绷的肩头瞬间松了下去：“惟青哥，这里！你昨天怎么没来？”
　　洛惟青随口应道：“有点工作要忙。”靠在椅子上轻喘了口气。
　　陈树旸望向他的眼里写满担忧：“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洛惟青只笑了笑，没接话。
　　右手指慢悠悠地从左袖口内，捞出了一支录音笔。
　　录音笔上那一方小小的荧黄色屏幕，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亮着。
　　录音还在继续。
　　录音时长，一小时三十分。
　　“借用一下你的计算机。”
　　洛惟青朝陈树旸勾了勾手。
　　陈树旸忙不迭把自己面前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几分钟后，王权导演准时进入会议室，宣布第三天日会开始。
　　照例，每位实习生需要在小黑板上更新自己的任务完成进度。
　　洛惟青随手在黑板上画了个勾。
　　王权瞥见后意外地走到他旁边：“洛惟青，你已经完成任务了？”
　　洛惟青“嗯”了声，将黑板推到了一边，开始继续在计算机上捣鼓。
　　“这么快就完成了？”“我的任务甚至都还在前期对标阶段……”
　　会议室里其他实习生全部都被吸引过来：“是不是因为他的任务特别简单啊？”
　　一同在市场部实习的叶沐立马反驳：“才不简单！洛惟青的任务是我们几个人中间最难的。你是不是不认识岳池？你搜搜就知道有多难了！”
　　其他实习生纷纷开始搜索“岳池”，不一会又震惊地低呼：“岳池不是说不演讲了吗。”“洛惟青怎么做到的啊。”
　　“先别急着惊讶，看了这个你会更惊讶！”
　　叶沐作为知情者，得意地打开了市场部大群，把洛惟青发到群里的那张近万字评论图，转发给了旁边的小姐妹。
　　“给我也看看……”
　　陈树旸忍不住也起身凑到了叶沐身边，和其他人一同欣赏那张传说中的万字评论图。
　　他越看越觉得心惊。
　　陈树旸是岳池的忠实读者，自然比其他人要更明白这张评论图的重量。
　　惟青哥，竟然能和岳池在同一水平线上对话……
　　虽然他在群面的时候，就已经领悟过洛惟青的思考深度和逻辑能力，但此刻还是再度被震撼到了。
　　王权看了那张图也连连点头。
　　他对洛惟青的这条故事线实在是很满意。
　　——第一天大放厥词！第三天拿实力震惊全场！
　　等到最后一天再惜别offer！
　　很有看点！
　　王权坐回座位上，愉悦地喝了口茶：“洛惟青，你给其他同学们，分享一下你完成任务的心得呗。”
　　洛惟青却依旧埋头敲击着计算机键盘：
　　“等下，等下，我马上好……”
　　“什么马上好？”王权咽下热茶，“难道你还准备了分享PPT——”
　　“好了！”洛惟青眼角微微上挑，和王权疑惑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
　　王权忽然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摄影师都录着吧？镜头开着呢吧？”
　　洛惟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指尖轻搭着空格键，环视着四周。
　　摄影师不明所以地朝他点了点头。
　　“行。”
　　洛惟青坐直了身子，对着摄影镜头微微一笑。
　　“我，洛惟青，实名举报美卡集团创新业务群市场部总监季先礼，以收取供货商回扣方式侵吞公司利益。”
　　“强烈怀疑，季先礼已经构成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
　　“啪嗒！”
　　王权手里的茶杯滑落在地上，溅了他一裤子的水：
　　“啥啥啥？你等下——”
　　“哦对！”洛惟青忽然一拍脑袋，“不仅如此，他还抢了我的手机！我法律学的不好，这属不属于侵占罪？”
　　会议室里哪有人敢回答，其他实习生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左右互相看，发现所有人眼里都写满了茫然和震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洛惟青继续道：“证据呢，我已经全部发到公司的匿名举报邮箱了。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每个人都发一份……”
　　“等下等下！”王权终于反应过来：“先不用发给我们了。你确定你说的这事是真的？”
　　洛惟青：“用我的颜值担保。”
　　“……”这小子总是一会那么严肃，一会却又开起玩笑，王权都要被他搞晕乎了，拍了拍裤脚上溅起的水渍：“你等下，我把管这事的老板叫过来！”
　　虽然他不确定洛惟青在搞什么鬼，但他直觉这事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个节目爆点！
　　十分钟后。
　　人力资源部副总裁许幸，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匆匆忙忙走进会议室。
　　当她得知洛惟青竟然会在节目会议上、实名举报季先礼，心里第一反应——不会是宋总裁示意的吧？
　　借弟弟的手，干掉不合格的管理者什么的……
　　但等许幸坐在会议室里，仔细听完洛惟青的录音后，表情却瞬间严肃起来：“在车里他有没有伤到你？”
　　洛惟青手撑着下颌眨巴着眼睛：“开什么玩笑，我一拳就能把他打倒！车上我那是装的。”
　　许幸侧过头，比了比洛惟青袖口露出的那截手腕，只比她粗一点。
　　又想起季先礼粗壮的体魄：“……”
　　她没揭穿逞强的大学生，拿出手机，将廉正部门、法务部门的两位总监，赶紧全都叫了过来。
　　廉正部门总监一走进会议室，看见洛惟青，立马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
　　“原来是你小子！”
　　洛惟青笑了：“又见面了姐姐！”
　　许幸：？
　　瞪圆了那双杏眼：“你俩怎么认识？”
　　廉正部总监露出骄傲的笑容：“今天中午这小子在我们廉正答题活动了里，得了第一名！看来宣传活动果然很有用啊，以后要多多举办！”
　　一个才入职没几天的实习生，竟然能拿廉正答题第一名！
　　看来将公司制度理解得十分透彻！
　　会议室里其余人的敬佩度瞬间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许幸怀着敬佩的心，没再多闲话，和两位总监迅速讨论起眼前这件事如何处理。
　　实名举报总监级管理者，不是小事。
　　再加上周围综艺录制的摄像头还对着她们，及时维护公司形象更为重要。
　　很快她们达成共识——
　　将此事的处理优先级定为最高级别。
　　并当即启动公司内部调查程序，成立调查小组，将季先礼停职查办！
　　洛惟青坐在座位上，双手托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们：“姐姐们，别忘帮我把手机拿回来，大学生没有手机会活不下去的！”
　　却见许幸忽然转头看他：
　　“洛惟青，稍晚我们会将此事整体向总裁汇报！你是实名举报人，愿不愿意一同参会，向总裁说明情况？”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再度安静下来！
　　那群实习生心里无不生出艳羡——
　　竟然在实习第一周，就有机会去总裁面前刷脸！
　　总裁是一家公司最高的权威，只要能得到总裁的认可，最终转正岂不是板上定钉的事情！
　　其中黎影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直了。
　　他砸了十万块钱，才从王权手里拿到总裁实习助理这个岗位。但都已经实习两天了，总裁都没正眼瞧过他……
　　王权也很激动。
　　实习生去和总裁开会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拍进节目，那可是大爆点。
　　这些羡慕、嫉妒、期待的目光投向洛惟青，却只见他丝毫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
　　“这都六点半了、还开哪门子的会啊。我下班了。”


第15章 
　　晚上七点，白日最后一丝光线也消散了。
　　厚重的乌云无声无息飘到城市上空。
　　洛惟青向调查小组交待完自己知道的事情，在法务的帮助下拿回了手机，终于可以下班。
　　曾经他还是总裁的时候，借下属的手，这类事干得也不少。
　　但都没有自己亲自去干这样让他觉得如此痛快！
　　洛惟青走出会议室，见陈树旸竟然还抱着计算机在门口等他、双脚动得极快跑到他身边：
　　“惟青哥，你饿不饿？晚上我请你在外面吃吧。”
　　洛惟青一手插在卫衣兜里，另一只手自然地揽住陈树旸肩膀：“怎么突然想着要请我？”
　　陈树旸肩头被他手掌覆住的时候，眼睛不自然地下移，紧紧盯着鞋尖：“就是想……想庆祝你今天完成实习任务，又打倒了欺负人的垃圾老板，双喜临门。”
　　“行，下回你完成的时候我再请你！”洛惟青没多推辞。
　　他确实饿得不行。
　　陈树旸很快带他去到了公司附近、一栋刷着深灰色墙漆的独立小洋楼面前。
　　幽静的灯光从二楼落地窗窗帘的缝隙里飘出，裹挟着若隐若现的小提琴声。
　　洛惟青心觉有些怪异，随手翻了下门口的菜单，一挑眉毛：“来这种地方吃饭？社长，你中彩票了？”
　　陈树旸干巴巴笑了两声，偏过头没有看洛惟青的眼睛：
　　“节目组不是给我们通告费了嘛，就想着请惟青哥吃顿好的。哥你应该也有呀？”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全还债了！”
　　洛惟青随口应道，眼角微微上挑，望见陈树旸将预约的房间号报给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
　　服务生转身领他们走进被淡黄色烛光点亮的隧道里，浓烈的玫瑰香熏味扑面而来。
　　洛惟青忽然想起节目导演最初说通告费录完才能给。
　　不过既然他能说服王权提前预支费用，想必其他人也行吧。
　　……
　　“轰隆隆——”
　　巨雷响起的下一刻，暴雨说来就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马路上其余的一切声音。
　　某高档酒店停车场内，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即便车标被雨幕模糊，但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让人感到车身价格不菲。
　　车轮驶过水坑“哗啦”溅起水花，一扇门之隔的车厢内，却寂静得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只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今天下午六点，我们接到了创新业务群市场部实习生洛惟青的实名举报……晚上七点，廉正及法务部门的同事一同前往天极广告公司进行调查……预计明天上午会整理出最终结果。”
　　许幸严肃的汇报声从计算机里的视频会议中传了出来。
　　“宋总，以上就是整件事目前的时间线梳理。”
　　车厢后座上。
　　宋渝州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眼神冷冽地望着车窗外的大雨，说话声里隔绝了人情：
　　“明天上午汇报最终结果，基于结果直接按公司流程处分。”
　　许幸迅速：“收到。”
　　“廉正！为什么没提前察觉违规？”
　　一声质疑下得猝不及防，如公司窗外的冰雨扎进心脏，廉正部总监赶紧打开麦克风，结果结结巴巴解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总裁明显愠怒的声音很快再次朝她袭来：
　　“拉上采购，整体复盘现有外包公司合作流程，这周汇报。”
　　廉正总监摸了摸脖子上的汗：“收到！”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总裁的声音却又再度响起，沉重如天外乌黑的云：
　　“驱利谋利是人性，只有不断完善制度，才能保护人性不走向阴暗面。这是廉正部门存在的意义。”
　　廉正总监深吸了口气，斩钉截铁：“是！”
　　这场视频会议里，创新业务群的总经理袁野也在其中。
　　他是季先礼的上司，负责管理整个创新业务、包含市场部在内的所有部门。
　　听着总裁对其他同事的凌厉斥责声，袁野在计算机面前坐立不安、抓耳挠腮。
　　在这类受贿事件里，上司承担连带责任是十分常见的。
　　可他之前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季先礼这个小人害他！……
　　“袁野。”
　　袁野火速开麦，声音里战战兢兢：“我在！宋总您说！”
　　没想到总裁的声音却稍微慢了几分：
　　“如果季先礼确认被辞退，暂不招聘新总监，由你暂带市场部各项工作。”
　　袁野愣了下。
　　暂时先不招聘？
　　宋总是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么……只是对方短期没法入职？
　　他心里猜测着但没多问，只道：“收到！”
　　没有一句废话，会议很快结束。
　　宋渝州“啪”地关掉计算机，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
　　冰凉的液体从舌尖没入喉咙，却无法抚平他烦躁的神经。
　　副驾驶位上。
　　宋渝州的生活助理悄悄通过中央后视镜观察老板的表情。
　　老板……没有表情。
　　沉默地盯着窗外的雨，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停车。”
　　宋渝州忽然出声，助理一愣，赶紧示意司机就近停下。
　　宽大的雨幕里，那辆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了积水的马路边。
　　一栋深灰色小洋楼附近。
　　宋渝州靠在侧门上，指尖在车内把手处轻点着，眼前被落雨掩盖了一切颜色。
　　唯有远处一抹鲜艳如晴日的天蓝色穿破重重阻拦，在他的视野里跳动。
　　洛惟青……
　　这个名字，最近是不是出现得过于高频？
　　他仅仅只是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太阳穴处竟然就隐隐生疼，仿佛被对方下了某种怪异的蛊。
　　念及对方今天帮公司解决了重要问题，他侧过头对助理道：
　　“去给那边躲雨的人送把伞。穿蓝色衣服的。”
　　有宋总认识的人？
　　助理探头看向洋楼的方向，好半天才锁定了一个十分陌生的身影。
　　她心里奇怪，但还是乖乖地遵守了命令。
　　刚要推门下车，却听见老板又叹了口气：
　　“算了，让他上车。”
　　助理惊愕到忍不住回头，看了老板一眼。
　　这是老板的私家车，此前从不载外人。
　　……
　　雨水顺着翘起的房檐倾盆而下。
　　陈树旸见手机显示打车排队超过一百位，耷拉着耳朵：“惟青哥，可能我们还得等一会儿了。”
　　洛惟青捂着嘴懒懒打了个哈欠：“不急。要不我们进去再喝杯茶吧。”
　　说罢他就转身朝里走，却被一道清脆的女声喊住：
　　“先生，等等！”
　　洛惟青站住脚步，回过头，朝迎面走来的、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笑着挥手：“找我？”
　　助理点头，将一把深沉如黑夜的细长柄雨伞递了过去，洛惟青随手接住。
　　伞柄握起来有水洗过的温润，上面还雕刻着精密的花纹。
　　优雅。洛惟青饶有兴趣地握着伞柄绕了一圈。
　　“先生，现在雨大，打车不便。我们老板邀请您上车，送您一程。”
　　助理礼貌地伸出手，指向不远处那辆轿车。
　　陈树旸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抓紧了洛惟青的袖口：“惟青哥，会不会是骗……”
　　洛惟青用伞尖敲了下陈树旸的手：“我们两个，一贫如洗的大学生，用得着别人开几百万的豪车来骗？”
　　陈树旸望着那车，还想说什么，但缓缓张开嘴，又闭上。
　　确实用不着。
　　洛惟青撑开伞，挡在他和陈树旸两人的头上，对着助理微笑点头：“辛苦姐姐带路。”
　　距离轿车还有几步路时，后座厚重的车门缓缓开始向上翻转，在空中灵活地划出一条弧线，露出封闭空间。
　　洛惟青眯着眼睛，瞧见后座最里侧坐着的男人，身着贵气的深黑色衬衫，在黯淡的车内光线内，安静如潜伏的猎人。
　　直到对上男人那熟悉的审视目光，洛惟青嘴角才缓缓露出笑容，欢快地抬起手：“周哥！原来是你的车？”
　　一旁助理被这称呼震惊得嘴唇大张，见老板瞥她，才赶紧收了表情。
　　宋渝州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沉声道：“上车。”
　　洛惟青跳上车，丝毫不见外地就将打湿的雨伞扔在了脚边柔软的白地毯上，双腿交叉闲适地靠上靠椅：“这是我同学，陈树旸，也是那档节目的实习生。”
　　陈树旸跟在身后上了车，占满泥水的鞋子小心翼翼踩在地毯上，整个人都缩在座位边缘。
　　听见洛惟青介绍他，他转过头想和车里的男人对视，却感觉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最终只苍白地垂下眼：“周哥……”
　　“地址。”宋渝州打断了他，看向洛惟青。
　　洛惟青：“A大东门。”
　　宋渝州朝司机眼神示意：“开车。”
　　黑色轿车在暴雨里无声启动，溅起一路晃悠的水花。
　　车厢内的暖风干燥又暖和，洛惟青窝在舒服的座椅上。这样舒适的车内环境唤起了他作为总裁时的安全感，眼皮越来越重，竟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宋渝州在计算机上继续处理公务，一侧头，被洛惟青栗色的碎发猛地扎到了脖子。
　　又刺痛又痒，怪异的触感让他蹙了下眉，抬起手就将那缕头发拨向一旁，却忽然只见“啪”地一下。
　　洛惟青头一歪，干脆将整个额头都抵到了他的肩上。
　　宋渝州：“……洛惟青？”
　　他身边从没有过这种敢这么得寸进尺的人。
　　见喊不醒他，宋渝州不动声色地弯曲指节，抵住洛惟青的额头。
　　试图用蛮力将人推回座椅靠背上。
　　却忽然听见车厢里那个叫陈树旸的男生出声——
　　“周哥，惟青哥是不是妨碍到你工作了？我，我把他掰到我这边来睡吧。”
　　宋渝州手指顿了瞬。
　　垂着的视线没有看向说话人，反倒落在了洛惟青因为睡得太香、而微微张开的唇角上。
　　陈树旸又出声：“周哥……”
　　宋渝州回过神来。
　　收回手：“不妨碍。”
　　一个大学生的头而已，也没有几斤重量。


第16章 
　　不妨碍？
　　陈树旸都已经将手悄悄摸到了洛惟青侧腰上了，闻言霎时一愣。
　　莫名的压迫感令他瑟缩着收回了手：“好、好的。”
　　不过十分钟，车辆在校门口停了下来。
　　多年在车上补觉的经验，让洛惟青几乎是在车停的瞬间醒来。
　　他睁开眼。
　　车窗外大雨依旧瓢泼，雨幕后朦胧出现了A大东门那道围墙。
　　眼前是不知道谁的肩膀。
　　他转动了下脖子，换下巴抵了上去，对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眨了眨眼。
　　“坐好。”
　　听不出感情的声音从这人嘴里传来。
　　洛惟青刚睡醒，一时语言系统障碍，罕见地听话不反驳，乖巧地坐直了身子。
　　右侧车门自动朝上翻起，陈树旸看看外面的雨，又看看地毯上的那把伞，小声道：“我们没有伞……”
　　夹杂着雨水的凉风让洛惟青清醒，自然地捡起地毯上的伞：“周哥，能借我们用用么？你留个电话，我之后还你。”
　　宋渝州：“不必还了。”
　　第三次！第三次被这人拒绝给联系方式了！
　　洛惟青却不气馁，莫名还越挫越勇了，眼角带笑：“那怎么好意思……”
　　见宋渝州不理他、甚至垂下眼开始回工作消息，又耸了耸肩：“好吧，看你这样子，也不缺一把伞。”
　　他抬手示意陈树旸下车，随即自己也跳下车。
　　宋渝州转过头的时候，望见的就是他们俩人并肩挤在一把伞下，忽然蹙眉道：“等下。”又看向助理：“再给把伞。”
　　陈树旸回过头小声道：“我，我和惟青哥撑一把就行，不用麻烦……”
　　助理也怔了半秒，但很快又从车前座侧边掏出一把，递给洛惟青。
　　这车上总共只备了两把伞，这把是老板最喜欢的，平常用得也最多……
　　洛惟青礼貌接过。伞顶甚至还有一尊小巧的金色雕塑！
　　眼角又充盈起笑意：“下回要是还能见面，我再把伞还你！”
　　宋渝州挥动了下右手，示意他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赶紧走。
　　洛惟青笑眯眯地刚撑开伞，身后车门便仿佛迫不及待般合上。
　　随即车辆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一旁。
　　陈树旸抬起头，愣愣地盯着头顶这把宽阔到足以容纳三个人的巨伞。
　　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看向洛惟青——
　　“惟青哥，你难道没有觉得……”
　　“你这位周哥，长得很像美卡集团总裁，宋渝州吗？”
　　“……”
　　洛惟青大拇指在伞柄上漫不经心拨了下。
　　那把奢华贵气的伞在他手心里转动起来，落下的雨滴如水线般飞了出去。
　　他随口应道：“很像？说不定是亲戚吧。”
　　他不是傻子。
　　当然早就意识到，这人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博士。
　　不然怎么会在那种会员预订制的私家菜馆遇到，又带着助理坐这种豪车。
　　至少……也得是个很有钱的富二代博士吧！
　　但究竟真实身份是什么，隐瞒了多少，洛惟青并不在意。
　　毕竟和对方只是萍水之交——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给的那种！
　　谁也没有义务对陌生人坦诚。
　　就像他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他并不是一个真的大四毕业生。
　　宿舍楼离东门没几步路，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楼檐下头。洛惟青抖动掉伞上的水滴，又没忍住解释：“不过他姓周。不姓宋。”
　　姓周？
　　陈树旸收起伞，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纠结半晌叹息了声：
　　“惟青哥，你真的好厉害……你的朋友好多。”
　　这是烦恼自己朋友少？真是小孩子、竟然会为这种事烦恼！
　　洛惟青豪迈地拍了拍陈树旸的肩：
　　“社长，你能在我最难的时候借钱我，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朋友就都是你的朋友！”
　　陈树旸对上洛惟青的视线，却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水滴顺着伞尖流淌到地面上。
　　他又不缺朋友……
　　他只缺男朋友。
　　但最后也只低低应了声：
　　“惟青哥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
　　第二天早上，洛惟青从宿舍楼一路到公司电梯间都哼着歌——终于有一天不熬夜，神清气爽！
　　忽然“叮”的一声。
　　公司内部通讯软件上，弹出一条重要通知。
　　周围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收到消息。
　　几乎全部停下脚步、滑开手机。
　　远远望去，如同电影里被拉长的慢镜头。
　　几秒钟后。
　　“创新业务群某总监级管理者，两年内受贿近百万，已被公司辞退，并移交执法机关处理？！”
　　这种企业内部重磅头条的出现，如同一枚炸弹投进人群：“知不知道是哪个总监啊？”“我昨晚听说了！是市场部那个，就A区那边，那个络腮胡子……”
　　“我去，别怪我马后炮，我之前看他就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人。”“我也是！之前在工区听见过他骂下属，吓人的很。”
　　“咱们公司什么岗位竟然还能受贿啊，我也想转岗过去。”
　　“兄弟，你可真刑！”
　　“哈哈哈，开个玩笑……”
　　电梯门缓缓打开。
　　洛惟青无辜地眨了眨眼，按灭手机屏幕扔进卫衣兜里，随着人群一同走了进去。
　　“滴”的一声，二楼到达。
　　洛惟青没走几步，就瞥见一只鬼鬼祟祟的手猛地朝他帽子伸来！他娴熟地回身一躲！
　　那只手拽了个空，在空气里扑腾了几下，讪讪地收了回去。
　　“嘿嘿。”廉正总监做贼心虚地笑了声，“小洛好灵敏。”
　　“想刺杀我的人太多。”洛惟青懒洋洋地抬手把软帽摆正，“廉正姐姐，还有事？”
　　“叫我孙姐就行。”她一甩那头利落的短发，指了指楼梯，“跟我来，有惊喜！”
　　洛惟青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被对方拽着胳膊进了楼梯道：“去哪儿……不是，去几楼？”
　　“六楼！”
　　洛惟青迅速扒住墙死活不愿意再走：“外面不是有电梯吗！电梯就是为高层服务的！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使用工具！”
　　“哎呀不能坐电梯！”
　　“怎么会有地方不能坐电梯去……”最终洛惟青的手指还是被一根根扒掉，没法只得跟在廉正总监身后，开始慢吞吞爬楼梯。
　　等他终于喘着气到达六楼，发现这里不是工作区域，而是堆满了各种纸箱、道具和物料。
　　他被孙姐拽着袖子，左拐右拐，跨过上百个纸箱，走到了一扇蓝色大门前。
　　孙姐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进去！”
　　洛惟青谨慎地探了探头，见房间里是几排货架，货架上堆着纸箱，是个储物仓库：“想在这里杀我灭口？”
　　孙姐无语地绕过他，径直走进仓库深处，掏了又掏、终于掏出一个盒子，兴高采烈地又跑了回来：
　　“洛惟青同学，为了感谢你对公司廉正工作的配合，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
　　洛惟青接过那个熠熠发光的蓝丝绒盒子，扯了扯嘴角。
　　“这种事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么！”
　　廉正总监摸了摸脖子：“大部分举报人，都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是自己举报的嘛！所以我们送礼物只能偷偷摸摸的，每个盒子还都不一样……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洛惟青感觉盒子质量还不错：“谢谢姐，举手之劳而已，还送礼物太客气……”
　　锁扣解开。
　　盒子揭开。
　　印有美卡集团标识的塑料钥匙扣、塑料手机支架、鼠标垫。
　　一个比一个便宜，一个赛一个丑！
　　洛惟青“啪”地一声关上礼盒：“总共加起来不到十块钱的玩意，用得着做个礼盒？！”
　　孙姐微微一笑：“经费有限，礼轻情重！”
　　……
　　等洛惟青拎着盒子回到工区，意外见舒清华坐在他椅子上，在桌边敲了敲：“小导师，坐错地方了。”
　　舒清华失魂落魄地抬起眼：“洛惟青，季总监那个……是你干的？”
　　洛惟青随手剥开一支棒棒糖咬在嘴里：“你怎么知道？”
　　舒清华：“江筵告诉我的。”
　　“你们S大是开情报机构的？”洛惟青毫不留情地抬手将他捞起来，自己坐了上去，“干嘛，舍不得？”
　　舒清华垂着眼，声音竟然有点哽咽：
　　“去年秋招，我一个工作都没找到。来美卡面试，是季总监坚持要了我……虽然……但如果不是他，我就失业了。”
　　舒清华红着眼睛，却没听到人回应，只听见塑料纸哔哔啵啵的响声，等他疑惑地抬起眼，嘴里忽然又被塞进了一颗棒棒糖：“你……”
　　洛惟青悠闲地靠在靠背上，“季先礼告诉你这些的？”
　　这回的棒棒糖味道很甜，舒清华含了一会儿，才点头：“总监说我资质很一般，如果不是当初他看中了我的简历，我绝对不可能进美卡。”
　　洛惟青纳闷地望着他：“我还以为你们S大的人，都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牛。”
　　“我……”舒清华不服气地咬了口糖，“我是很牛。”他擦了擦眼泪，“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回去工作……”
　　洛惟青很想说，季先礼大概率是为了让你更努力为他效力，才编了一些话骗你。
　　像美卡集团这样成熟的大企业，录用一名校招生需要经过多层审核，不会是总监的一言堂。
　　既然能进来，就是符合公司招聘标准的。
　　但他望着舒清华倔强的嘴角，话到嘴边却又变成：
　　“既然觉得自己很牛，就想办法去证明咯。去证明，就算没有季先礼，你也有进美卡的资格。”
　　舒清华怔了下，站住了脚步。
　　内心如同一场风暴来袭！
　　他要如何证明自己……
　　突然一个穿七彩风衣的男人风风火火闯进了市场部工区：“好宝贝们，十分钟后来会议室201开会！”
　　洛惟青饶有兴味地望着新面孔：“新总监？”
　　舒清华回过神：“是创新业务部的总经理，袁野。野哥管创新业务所有部门。”
　　十分钟后。
　　袁野很快表明来意：
　　“宝贝们，这段时间我会暂管市场部各项工作。大家手上的工作正常进行，所有流程先照旧，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找我……”
　　会后，ES1.0产品发布会各项工作有条不紊推动了下去。
　　新的广告供货商很快进入采购流程，并开始接手天极广告之前的设计任务。
　　洛惟青将设计需求发给新广告商后，默默喝了口咖啡。
　　大公司可真是无情。依赖于一条条精密机械流程来运转，永远不会缺谁不可。
　　次日就是周五，第一周实习要结束了。醒来的时候，洛惟青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未完成，直到快到公司终于想起来——
　　那份他熬夜写的出海可行性报告，周三上午就交到总裁办公室了，怎么到现在都没个回音？
　　好歹也是他辛辛苦苦花了一整晚写的内容——出自他手的质量绝对有保证。美卡总裁看了，绝对不可能会没有任何反应！
　　他决定亲自去总裁办公室问问。
　　周五早上大家似乎上班都变迟了，马上就十点，电梯间却依旧人满为患。洛惟青穿过拥挤的人群，快步走向E区门口。
　　忽然却见黎影从E区里满脸眼泪地冲了出来、将他严严实实撞了个满怀！


第17章 
　　洛惟青被猛地撞得胸口生疼、闷哼了声，却听见自己胸口处传来抽抽搭搭的啜泣，垂下眼一去看。
　　那双令他无比熟悉、却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小狐狸眼睛，正望向自己。
　　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黎影实习岗位是总裁助理，他是知道的，可怎么哭成这样从总裁办公室跑出来？是被总裁骂了？
　　黎影看清了来人是洛惟青后，继续一头扎到他怀里，甚至哭声更大更凄惨了，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哭得一抖一抖。
　　洛惟青不太会处理这种事，不知所措地拍了拍他后背：“哭什么？”
　　“是宋总，宋总……”
　　黎影眼眶内滚滚流出热泪，将他的眼妆都哭花成一片一片的，很快把洛惟青胸口的衣服都哭得潮湿到不行。
　　“宋总他想潜我！”
　　黎影说话声并不大，可他话音一出，整个哄哄乱套的电梯间内，都瞬间哑了般死寂下来！
　　“他不仅乱摸我，他还想睡我！”
　　那话里的指向，将所有人都骇到了！
　　“我，我要退出录制！”
　　终于黎影断断续续说完话，刻意压低的议论声立刻在周围响起——
　　“他说谁？”“宋总，是在说总裁吗……”
　　大清早来上班的同事们，一个两个的都用余光瞥着黎影，憋不住愤慨：“不敢相信，总裁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被无数震惊、怀疑、同情的目光包围，黎影仿佛愈发悲伤难以自制，抱着洛惟青继续大哭。
　　发现身前人没继续安慰他，疑惑地抬起头，却见洛惟青正在拨电话。
　　“你，你给谁打？”黎影抽泣着问。
　　洛惟青淡淡道：“报警。”
　　“不要！”眼看着洛惟青就要按下拨通，黎影慌乱地将他手机一把抢了过去。
　　“黎影，你听我说，职场性骚扰，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洛惟青脸上一向嬉笑的神色不见了，从对方手里轻而易举夺回了自己的手机。
　　黎影按住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很严肃，但我想我可以和他们商量解决……”
　　“在一家如此大的企业中，企业总裁，公然对一位实习生，做出这种龌龊事。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家公司已经烂、到、底、了！”
　　洛惟青平时笑着讲话的时候，攻击性都是藏在话语间的，仿若绵里藏针。
　　但现在生起气来，那股攻击性便毫不遮掩地展现在外头，令周围路过的人都不自觉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种事情，指望公司内部解决，根本不可能。”洛惟青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必须找警察处理！”
　　“不，不能报警！”黎影那双狐狸眼睛上细长的眼睫颤抖着，“我、我没有证据！”
　　洛惟青缓缓抬眼，望向远处E区门口滑动门：“怎么会没有证据？从总裁办公室，到E区门口，一路上到处都布满监控……”
　　他话头忽然顿了下。
　　从刚刚到现在，E区外出的门一直紧闭着。
　　怪了……
　　怎么会没人出来处理这件事？
　　“别说了！”黎影闪着泪花、打断了他，“我，我不想闹大。我以后还要找工作的……你带我去找101会议室找节目组好不好？我现在只想退出这次节目就行了。”
　　不想闹大？
　　那股怪异的感觉愈发明显，但洛惟青却一时难以理清。他听见黎影又哭起来，叹了口气，带他朝电梯走去。
　　电梯是从高层向下的，里面挤满了人。
　　洛惟青揽着黎影瘦弱的肩膀站在最前排，手掌下他的肩膀哭得一抖一抖。
　　他才注意到黎影只穿了件极其单薄透明的衬衫，胸口的扣子胡乱散开着，大片肌肤露在空气里，立马抬起手，帮黎影扣得严实。
　　黎影一怔：“谢谢。”说着说着眼里的泪又流出来：“洛惟青，你说，我那么崇拜宋总，宋总他，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黎影的声音虽不大，但在人挤人的电梯间内，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密密麻麻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他俩背后。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
　　从电梯间到101会议室，还有一小段距离。
　　洛惟青牵着黎影，听见他边擦着眼泪，边一路重复着：
　　“我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宋总竟然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
　　周围路过的人都看向他们。
　　101会议室是节目组录制日会的地方，也是节目组的日常监控室。
　　洛惟青推开门时，看见坐在最里头的王权导演满脸困惑地站起身：“你俩怎么过来了？”
　　黎影一进门眼泪就又如同珠子般掉落：“王导，我要退出录制！”
　　王权倒吸了一口冷气！
　　“宋总，宋总他摸我大腿，他摸我屁股，还说想睡我！”
　　王权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好半天才扶着桌子站稳，一双短腿加速跑到面前，赶紧拉人在椅子上坐下：“你别急，你慢慢说，怎么回事？我们监控里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洛惟青顺势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怎么会什么都没看到？”
　　黎影抽泣着：“你们当然看不到！因为，因为是在总裁的私人休息室里，那里根本没有监控！他把我按在床上……”
　　他捂住眼睛，再也说不下去一个字，只重复着说不想要闹大，唯一的想法就是退出节目。
　　王权作为节目导演，当然也不想闹大！连连答应了。
　　洛惟青离开101会议室时，瞥见黎影拿起了黑板擦，将他曾经写在小黑板上的日报一点一点擦了个干净。
　　他之前并没有注意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
　　此时，突然敏锐地瞥见上面写了：
　　【接待享耀集团副总裁，来美卡交流访问】
　　而在下面的时间线内。
　　昨天，是访问开始的时间。
　　享耀集团……
　　洛惟青缓缓眯起眼睛。
　　目前市场上三大超级平台，除了美卡集团之外，其余两个，分别是享耀集团和乐多集团。
　　三者虽优势各有不同，但毕竟在一个赛道内，近年来竞争愈发激烈。
　　回工区的路上。
　　“听说了吗，听说宋总骚扰实习生！”
　　“真的？我的天啊……”
　　洛惟青脚步慢了下来。
　　看来已经传开了。
　　突然闹了这么一出，他也不想再去总裁办公室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个公司就迟早完蛋。
　　那份熬夜写的报告，也就全当泡了水吧。
　　……
　　二楼E区，总裁办公室。
　　“哐哐——”
　　人力资源部副总裁许幸用力敲着大门！
　　“啪”的一声，宋渝州的行政助理刘予拉开门，探了个头出来：
　　“幸姐？总裁在开会，有什么事请您稍等……”
　　“开会？”
　　许幸眉毛快飞到天上去，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量不冲破天花板，在刘予耳边尖叫：
　　“我的老天爷，老板怎么还有心思开会？！知道他在外面被传成什么了吗？哎色魔啊！变态！猥琐男！”
　　刘予：“……”
　　刘予的脸上，一秒钟幻化出了赤橙红绿青蓝紫七道。
　　“您稍等一下！”
　　几分钟后。
　　许幸成功被带进了办公室里。
　　宋渝州背对她站着，单手轻插在黑色西装裤兜里，眉峰微蹙看向窗外。
　　听见许幸进来的声音回头看了眼，低沉道：
　　“来办公室说。许幸到了。”
　　随即挂了电话。
　　许幸立即明白过来：“是丽姐？她已经把情况都给您说了么？”
　　朱丽叶是美卡集团公关部副总裁，公司里都喊她丽姐。
　　宋渝州微微颔首，抬了下鼻梁上的镜片，回身坐在桌后：
　　“说一遍你知道的情况。”
　　许幸忙不迭开口：
　　“我这边信息都来自节目组。导演转告我，说在您办公室实习的黎影，刚刚哭着说在休息室里被您潜规则了，现已经退出节目录制。老板，公司里已经都传开了——”
　　“啪”！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朱丽叶甩着一头大波浪卷发，推开门步伐匆匆地走进来：“宋总！”
　　宋渝州朝她点了下头。
　　许幸闭上了嘴。
　　处理这类事件，公关部才是最专业的，她作为人力侧通常只需要打辅助。
　　相比较许幸，身经百战的朱丽叶面色果然显得沉静不少：
　　“宋总，请您如实向我们描绘当时的情形，以助于我们尽快制定对外公关方案。”
　　宋渝州眉尾用力压着，嘴唇紧闭没应声，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波澜翻滚。
　　朱丽叶又补充了句：“当时，即实习生所说的，您对他施行潜规则的具体场景。我们需要基于实际情况来定公关策略。”
　　室内却陷入了沉寂。
　　朱丽叶和许幸面面相觑。总裁不开口，她们也只能耐心等着……
　　忽然间刘予助理抱着计算机，从办公室外间闯进了里间：“宋总，您说的那部分监控信息我要到了，现在播放？”
　　宋渝州冲她微点了下头。
　　刘予迅速插上计算机，拿起一个白色遥控器，按下房间尽头投影仪的开关。
　　终于，宋渝州才侧头看向朱丽叶，淡淡道：“但你所说的场景，并不存在。”
　　朱丽叶立马反应过来：“不存在？宋总意思是对方造谣了？那刘助现在要播放的监控视频，又是……”
　　“看看就知道了。”宋渝州朝投影屏幕方向抬了下手，端起茶杯，抿了口水。


第18章 
　　两位副总裁闻言纷纷转过身，神情严肃地望向办公室尽头的投影仪幕布。
　　监控画面，开始播放。
　　画面时间显示是上午9：30。
　　宋渝州推开办公室里间门，步伐匆匆地走进去，在桌前坐下，拿起桌上一份纸质材料开始看。
　　大约一分钟后。
　　黎影敲响了里间的门，得到应允后，端着一杯热咖啡，走到了宋渝州的办公桌边。
　　就在咖啡即将放到桌面上时，黎影却突然仿佛被什么绊到，手中的咖啡直接一大半都泼到了宋渝州的肩膀上！
　　深褐色的液体迅速顺着熨烫整洁的白衬衫侧边流下。
　　画面没有声音，只能看见黎影面露惊慌地赶忙抽出纸巾、想要帮忙宋渝州擦拭，却被宋渝州推开。
　　宋渝州沉着脸站起身，快步走进了办公室左侧、一扇黑色窄门内。
　　许幸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想到的是——黎影竟然发疯般追了上去，并在宋渝州关门之前，顺利挤进了门内！
　　那扇门后是总裁专用的私人休息室！
　　平时除了清洁阿姨帮忙收拾之外，连助理都不怎么让进的！
　　许幸右手猛地一抖，她想起一件事——
　　当初集团大楼装修的时候，老板没让她们在休息室内装监控！……
　　投影屏幕上，画面还在继续。
　　就在黎影进入休息室不过十几秒钟，突然间，他又哭着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一路捂着脸跑了出来。
　　监控停止。
　　办公室内陷入沉默。
　　朱丽叶首先打破寂静，公事公办道：
　　“宋总，我们还需要调看休息室内部监控。当前这份监控，仅能证明不是您主动引诱实习生进入的休息室，无法证明休息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予一脸为难地关掉监控画面，小声说：“我刚刚去找监控室要视频，他们说，休息室没有……”
　　装监控这事当初是许幸负责，她下意识辩解：“老板，当时您说私人休息室不让安的。”
　　朱丽叶：“那这可不好办！”
　　她们都紧张地看向宋渝州，却见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又将手机屏旋转过来，对准了她俩。
　　画面上正是休息室内部的镜头！
　　许幸：……？
　　所以，老板没让监控室安装监控，但却自行安装了一个？
　　自己监控自己？
　　那瞬间她反应过来——
　　休息室里必定放了一些极其重要的文件及物品。
　　宋老板生性多疑，想必不放心其他人，才会做出这一举动。
　　她松了口气，紧盯画面，只见宋渝州走进休息室后，按开墙壁上的灯。
　　在他关门前，黎影冲了进来，嘴里不知说了什么。
　　而宋渝州只冷淡地冲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嘴型看得出是“出去”。
　　但那个实习生竟然不听命令、不管不顾地、冲上前紧紧抱住了老板？
　　许幸看呆了。
　　这个实习生，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视频里，宋渝州力气明显更甚，轻而易举就甩开了黎影的手，脸上怒气涌动，掏出手机按下保安电话。
　　而被甩到对面墙上的黎影，仿佛吓破了胆，眼泪唰得就流了下来，转身夺门而出。
　　视频结束。
　　许幸震惊地张开了嘴。
　　自己这是看了一出感情大戏？
　　怎么看起来像是这实习生对老板有意思，示爱不成被拒，反将了老板一军？
　　她甚至快忘了，最初看这些视频的目的是什么了！
　　一旁，朱丽叶的表情明显职业化许多，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了。
　　确认潜规则事件实际不存在，她就放心了。
　　见宋渝州收回手机，朱丽叶立即出声道：“宋总，请将刚刚的两份监控都发于我，我们先在公司内部做公开澄清，避免事件对外持续发酵。”
　　没想到，宋渝州却声音冷淡地拒绝了她：“视频会发你，准备好澄清内容，但先不急发，等我通知。”
　　朱丽叶面上怔了一瞬：“不急？”
　　“给你们看，是让你们心里先有个底，免得不断给我电话。”
　　宋渝州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凌厉的眸光却落在手边不远处、瓷杯里漂浮的茶叶上。
　　“最终澄清，等晚上，安全队交付调查结果。”
　　“安全队？”
　　许幸和朱丽叶异口同声地重复了这个词！
　　她们互看一眼，瞬间明白了宋渝州的意思。
　　宋渝州所说的安全队，是美卡集团一个非常特殊且神秘的部门！
　　核心职责是进行秘密背景调查，以遏制集团内部的商业间谍活动。
　　“老板，你是怀疑黎影这一举动，是受了……B家的指示？”
　　许幸声音极轻极轻。
　　说到“B家”的时候，轻微到几乎不可听见了。
　　B家和C家，是公司对目前市场最强大两家竞对集团——享耀集团及乐多集团——的内部代指。
　　宋渝州却明显并没有打算和她详细解释，偏过头望向她时，高耸的眉峰之下眼神较平日更加冷冽。
　　许幸感觉到那眼神不太妙，心里咯噔的一声。
　　果不其然，听见老板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公司安全问题高于一切。从今天起，终止和那档综艺的所有合作。”
　　一瞬间，许幸瞪大了眼睛，倏地站起了身，几乎脱口而出：
　　“老板，不可以！”
　　怎么可以在这个时间关头终止合作？先导片一周前就放出了，这周六已经要播第一期节目了！
　　现在停下，有巨额违约金也就罢了，更严重的是必定会引起节目组、实习生以及观众的不满。
　　她都可以想见，如果节目组对外宣告美卡集团无理由停止合作，互联网上必定会借题发挥，涌现出大量不利于美卡集团的言论，那么她苦苦经营的雇主品牌也会严重受损……
　　但许幸也知道。
　　若那实习生真的与B家有勾结，若老板没有在休息室里安装监控。
　　今天B家借实习生之手，往美卡集团头上泼的脏水，对集团的负面影响将更为难控！
　　“老板。”许幸深深吸了口气，“我承认……黎影的安排确实有问题。当初是想借这档节目，对外打造您优秀企业家的形象，才在总裁办安排了实习岗位。此举，确实不妥。”
　　许幸声音平稳，双手却已经在大腿侧捏成了拳。
　　她还是想尽力为自己的项目争取一线生机。
　　“但除了黎影之外，其余实习生全部都安排在了创新业务群。不仅远离核心业务，而且只开通了D级信息权限，根本无法接触到集团高层管理者、以及集团内部任何机密数据。”
　　许幸语速越说越快，她抬起眼看向宋渝州，信誓旦旦道：
　　“老板，其实我们都清楚，如果竞对真的想做什么，找这些学生，根本不是最佳选择！”
　　宋渝州垂着眼，缓缓端起手边的陶瓷茶杯，抿了口水。
　　只要没被老板出声反驳，就说明一切还有希望！许幸接着一鼓作气说：
　　“老板，今年是美卡成立的第十二年，虽然您可能认为集团还很年轻，但在很多大学生的心里，美卡已经是一家过度成熟的、年轻人没有多少上升通道的老牌大公司了！真正有创新精神的、有野心、有理想的学生，都十分排斥加入这种公司。”
　　宋渝州握着茶杯，右手食指在茶杯壁上，有意无意地轻点着。
　　很好，老板在思考！
　　许幸赶紧继续道：“之所以和这个节目合作，我也是希望能让更多学生感受到，毕业进入美卡集团能带来无限可能，以吸引更多新鲜血液。”
　　宋渝州听不出感情地开口道：
　　“目前为止的素材，有达到你的目的么？”
　　许幸大脑飞速转动，感觉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也不为过，突然间她眼睛一亮：
　　“有有有！”
　　她兴奋开口：“洛惟青！”
　　轻点杯壁的手指声，突然就停了下来。
　　办公室一时显得格外寂静。
　　直到“噔”的一声！
　　宋渝州将陶瓷茶杯放回了杯碟中。
　　手指在虚空中顿了一瞬，缓缓落在桌面上。


第19章 
　　“老板你看，洛惟青就是一个非常正面的案例……”
　　许幸的心脏几乎跟随着老板的手势在跳动，神经高度紧绷着、继续组织语言：
　　“我们的节目虽然让B家钻了空子，但也吸引来了洛惟青这种又聪明、又有正义感的学生！”
　　“洛惟青不仅靠自己请到了岳池演讲，还勇敢地站出来帮助公司反腐！”
　　“这么好的素材如果不播出来，未免也太可惜了！”
　　这样说着，许幸手心里却捏了把汗。
　　她知道洛惟青大概率就是总裁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也不知这兄弟俩究竟是亲是疏、是爱是恨，这个时候搬出洛惟青来，于她而言是否有利。
　　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许幸深吸了一口气，集中注意力。
　　继续长篇大论赞扬，洛惟青到底有多好多好。
　　她没有注意到，办公桌后的宋渝州，缓缓抬起右手。
　　轻按在了右侧太阳穴上。
　　每当她提到“洛惟青”的名字，指尖都会绷紧一瞬间。
　　很快，许幸所有能想出来的论据，就已经全部说完了。
　　她不安地等待着老板最终的裁决。
　　良久。
　　她终于听见宋渝州缓缓吐出一口热气，语气里似是烦躁又无奈——
　　“你配合安全队，对这批节目的所有实习生进行深度背调，一周内交给我。”
　　许幸眼睛瞬间亮了：“好！”
　　老板愿意下这一指令，至少说明，节目能保住了！
　　看来洛惟青的面子还是有用的！弟弟太棒了！
　　……
　　临时会议结束，许幸和朱丽叶转身都离开了办公室。
　　助理刘予准备退去外间自己的工位，却忽然被宋渝州叫住。
　　那声音淡淡的、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周三上午，我应该收到一份出海分析报告。”
　　应该收到？
　　也就是说，并没有收到？
　　突然被老板抓住工作纰漏，可怕可怕。
　　刘予小腿不自觉打了个颤：
　　“宋总，那天、那天我休假了，办公室只有黎影……我去找找！”
　　宋渝州应了声，视线很快转向了计算机屏幕上的数据。
　　似乎报告也并非那么重要，只是随口一提。
　　刘予快步走进外间，轻手带上了里间的门。
　　按照她之前吩咐黎影的，所有当天收到的、给总裁的文件，都应该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她会在当天下班前、分门别类整理好。
　　并在第二天一大早，送到里间总裁的桌面上，交由总裁审阅……
　　怎么会根本没有？
　　她翻遍了办公桌，找得额角都冒出汗来了，却依旧没找到那份所谓的“出海分析报告”。
　　刘予喝了口水，视线在房间内飘忽着，忽然落在了大门口的监控摄像头上！
　　监控！
　　只要那天上午有人送报告来，通过办公室外间的监控，就能都看得一清二楚。
　　——恰好刚刚她在找监控室要监控的时候，以防万一，把黎影入职后一周内的所有监控都要来了！
　　她迅速在计算机前坐下，查找周三上午的监控画面，拉动进度条。
　　很快，她看见黎影拉开门、接过一封报告。
　　放大画面，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见，报告名称也正好吻合！
　　当她看见黎影随手就将那份报告扔进了脚边的杂物箱，气得跳起身。
　　这小子真是害人不浅！
　　刘予几步走到杂物箱边，从箱底翻出了那份报告，松了口气，忙不迭给宋渝州拿了进去。
　　随即回到自己的工位。
　　十分钟后。
　　宋渝州突然推开了里间的门。
　　“宋总？”
　　刘予被吓了一跳，抬头有点怔愣地望着老板。
　　按理说，这个时间老板应该正在一个视频会议上……
　　只见宋渝州将那份报告扔到她桌面上，留下一句话：
　　“下周一中午，和报告作者约个午餐会。”
　　说罢就又转身走进里间了。
　　匆匆的脚步带起了一阵风，黑色裤脚一瞬间翻起了微微褶皱。
　　刘予连声应着，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老板刚刚说什么……约午餐会？
　　很久之前，美卡集团确实有一个叫做“总裁午餐会”的活动传统——
　　每位员工都可填表申请参与，而总裁则会根据员工申请理由来筛选，每周一中午与一名员工共进午餐。
　　借午餐的时间，员工可以与总裁探讨他们希望了解的话题，比如公司未来发展方向，人才培养理念等。
　　但从集团发展壮大、宋总越来越忙之后，这项活动也就逐渐搁置了。
　　更何况，现在员工申请总裁午餐会的目的，也渐渐不再那么单纯。多的是想在宋总面前刷存在感的人。
　　为什么今天又突然要办午餐会……
　　刘予在心里嘀咕着，低头看清报告作者名字是“洛惟青”。
　　很快，她就在内部通讯软件上搜索到这个人——
　　刘予盯着屏幕上显示的组织架构，缓缓张开嘴巴。
　　竟然是一个实习生！
　　老板不仅破天荒办要办午餐会，而且约午餐会的对象，竟然还是一个实习生！
　　什么样的实习生，竟然会获得如此殊荣？！
　　刘予很快敲下一段字，激动地向洛惟青发去了总裁午餐会邀请，并信心满满地觉得，对方肯定也会激动得不行吧！
　　然而没想到，仅仅在三秒钟之后，她就收到了一条十分简短的回复：
　　【抱歉，没兴趣。】
　　刘予：……？
　　没、兴、趣？
　　刘予生怕是刚刚那三秒钟的时间太短，对方没有看清信息就回复了，又耐心地强调了一遍：
　　【洛惟青同学，是总裁向你发出了午餐会的邀请哦。总裁很认可你交来的那份美卡集团出海可行性分析报告，想要与你进行进一步探讨！】
　　这次回复的间隔时间变长了些。
　　刘予的信心又回来了。
　　直到她看见最终的回复：
　　【我很感激总裁对我的认可，只是我听说总裁喜欢潜规则实习生，而我又这么好看，单独和总裁吃饭，我评估风险很大。】
　　“……”
　　刘予捂住额头。
　　她怎么忘了，老板今天刚刚被爆出那件事，今晚才能对外正式澄清……
　　这可怎么约？要不先等等？
　　她愁眉苦脸，随手点开了洛惟青的头像。
　　——公司内部通讯软件，每位员工的头像都用的是真人照片。
　　她仔细端详了这张照片好几秒。
　　眉目张扬又年轻，眼神明亮带笑，确实好看。
　　在这种谣言下，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有道理……
　　“叮”的一声。
　　通讯软件上又弹出新的消息提醒。
　　刘予赶紧退出头像框，看见是宋总发来的：
　　【约好了么？】
　　刘予叹了口气，头疼地趴在桌上，思考好半天，才委婉地向老板解释道：
　　【宋总，对方可能听到了一些谣言……目前对您，有点提防！】


第20章 
　　发完消息，刘予就苦恼地趴在了桌上，叹了口气。
　　打工好难，给总裁打工更难！
　　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在对话框中打出了——“等晚上公关部对外发布官方澄清后，我会再次进行邀约”。
　　还没发出去，却突然收到了宋渝州的回复：
　　【你去把视频拿给他看。】
　　刘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对着这条消息直眨眼！
　　啊？刚刚老板不是还对丽姐说，不急着对外澄清，要等安全队的调查结果……
　　怎么现在只是约个午餐会而已，对方又不会跑……
　　突然又这么急？
　　……
　　二楼A区。
　　周五的下午，下班的号角就在前方！
　　曾经完全没有体验过休息日的洛惟青，正漫不经心地靠在工位上吃薯片，等待人生的第一个双休。
　　忽然肩头从后面被拍了下。
　　他转过头，见是他的新老板、创新业务群总经理袁野。
　　袁野一脸笑容荡漾如春风：“宝贝，猜猜谁来找你了？”
　　洛惟青咬了口薯片：“总裁助理？”
　　袁野震惊得精神焕发：
　　“宝贝，你也太聪明了！刘助说，总裁想邀请你参与午餐会，她特地亲自来给你讲明缘由。”
　　又好奇地压低声音：
　　“你都做什么了，宋总为什么要约你？你知不知道，总裁可有好几年都没约人午餐会了！”
　　“我也很奇怪啊……”
　　洛惟青懒得从头到尾解释一遍，打了个哈欠信口胡诌道：
　　“你说会不会是看上我了？太人见人爱了，有时候也挺让人苦恼的……”
　　“看上你，咳！”
　　袁野差点被呛个半死，无语地拍了下洛惟青的头，又忍不住教训道：
　　“你可别听公司里谣言乱传，我问过公关部，那事晚上就会发澄清了！”
　　洛惟青眨了眨眼：“你就知道是谣言？”
　　袁野哼了声：
　　“我相信宋总的人品！”
　　“你刚来，可能不了解宋总——宋总可是那种敢在全员信里写，他在位期间绝对不会考虑恋爱结婚、要一心一意为美卡集团奉献的人！”
　　又瞅着洛惟青嘟哝了句：
　　“还看上你……看上你的可能性，就和宋总忽然宣布让你来当市场部总监的可能性差不多！都是0！”
　　面向全员说自己不恋不婚？洛惟青没忍住笑了。
　　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竟然还有第二个，这么甘愿为事业牺牲自我的总裁？
　　伟大真伟大，除了他一个字都不信。
　　袁野指了指刘予预订的会议室：
　　“201，快去吧。午餐会的时候多在总裁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能不能升任副总裁，就靠你了。”
　　“升副总裁还不简单。”洛惟青站起身，拍了拍袖子，“等我当了总裁，就给你发个副总当当。”
　　“……”袁野虽然平时爱开玩笑，但没开过这么大的玩笑！赶紧捂住洛惟青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还想在这家公司多活几年……”
　　洛惟青差点被他捂到窒息，用力拍掉他的手，转身走进了会议室。
　　袁野目送他进入会议室后，一张堆笑的脸，忽然变成了苦瓜——
　　他们创新业务部，属于美卡集团的边缘业务，平日里哪见过总裁的助理亲自上门来访啊！
　　刚刚见到刘予助理过来，还以为是总裁对创新业务的发展有什么重大指示……
　　没想到一来，竟然就点名要找他手下的实习生。
　　让他这个总经理脸往哪儿搁！
　　不过……袁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恰好他手上有件很难搞的活儿——得和宋总直接汇报的那种！
　　以前汇报，都被宋总劈头盖脸地骂回来了！
　　既然宋总这么赏识洛惟青……
　　不如借机甩给这个小实习生试试吧？
　　……
　　洛惟青哼着歌走进屋，望见一个穿着黑色裙装的女人，刚准备打招呼。
　　忽然见她迅速走到他身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又“啪啪啪”关上了灯。
　　洛惟青在黑灯瞎火的会议室里绕了绕手。
　　这又是来哪出？
　　他笑眯眯地叹了口气：
　　“姐姐，你就算这样恐吓我，我也不会屈服于总裁的淫威下的！”
　　“谁想恐吓你了！”刘予已经迅速走到了投影仪前：“我只是来给你看两段视频，暂时对外保密的！”
　　保密？
　　洛惟青来了点兴趣，摸着黑拉开一把椅子，懒洋洋地坐了上去，靠在椅背上。
　　很快，大屏幕上，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上出现了一间陌生的办公室，空间宽敞，但装饰的风格却十分冷淡。
　　洛惟青望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推门快步走进办公室，漫不经心地想，这件衬衫版型还挺不错的。
　　这人身材应该也不差，不然版型再好的白衬衫，也很难穿得这么有气质。
　　他看见男人走到房间里那张金属办公桌后屈身坐下。
　　忽然，缓缓坐直了身子。
　　甚至还不自觉，向前倾了些。
　　虽然还看不清正脸……
　　但他总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啊。
　　画面里的男人眉峰微蹙，垂着眼开始看桌上的文件。
　　放大后的画面有点模糊，但依旧无法掩盖镜片后那双冷冽的眼。
　　洛惟青突然站起了身，快步走到了幕布正前方，脸上冒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把刘予都吓得一愣——
　　这得近视多严重，这么大的屏幕，还要凑这么近看！
　　男人低头看文件的画面持续了好几秒，直到终于有人敲门进入房间。
　　男人面无表情地抬起了下颌，望向来人。
　　很快又毫不在意般，面无表情地垂下眼。
　　但就在那抬起头的一瞬间。
　　那整张脸，在画面中，清清楚楚地呈现了一两秒。
　　黑暗里，屏幕光线落在洛惟青的侧脸上，一闪、一闪。
　　他缓缓吐了口热气。
　　挽起双手，望着幕布里的那人，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重：
　　“助理姐姐……这人，谁啊？”


第21章 
　　“画面上是宋总办公室的监控, 刚刚进门的是宋总的实习助理，也是今日外传潜规则谣言的源头。”
　　见已经播到关键画面，刘予开口解释：“对于这则谣言, 今晚我们会正式对外澄清。宋总为表示对你的重视，特别让我提前来向你解释清楚。”
　　“对我的重视？”
　　洛惟青笑着重复了一遍, 眼睛一眨不眨地, 盯着视频里那位宋总。
　　沉默不言语时无比凌厉的五官、脸部如雕塑般完美的线条，即使是在模糊的监控摄像头下，也让他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熟悉。
　　以及审美上的, 极大愉悦。
　　“宋总, 他全名叫什么？”
　　刘予偏过头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宋渝州。”
　　“宋渝州？哪几个字？”
　　刘予顿了一下, 完全不理解洛惟青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她这些问题！
　　她还以为对方会对视频内容, 更感兴趣。
　　但她也没多在意，毕竟实习生好奇总裁的一切都很正常。
　　很快在计算机上打出那三个字, 发给了洛惟青。
　　宋、渝、州啊。
　　洛惟青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几个字,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颌。
　　宋渝州，周鱼颂。
　　倒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提示……
　　其实已经提示得很明显了，要怪就只能怪他灯下黑。
　　因为自己曾经的身份，便完全没朝那边去想。
　　——试问哪位总裁能想到，走在大街上随便碰到一个有意思的人, 对方就也是总裁啊！
　　洛惟青又抬起头笑着看向监控画面，那双明亮亮的眼里闪烁着兴味。
　　刘予注意到洛惟青的笑容, 心底泛起嘀咕——
　　这视频，也不好笑啊……
　　监控很快播完，刘予咳了一声, 公事公办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所谓的潜规则都是谣言。”
　　“现在, 洛惟青同学，请问您愿意接受总裁的午餐会邀请吗？”
　　洛惟青转身回到座位上坐好，望着刘予正经道：
　　“要想请我吃饭，餐厅的规格、菜品、私密性都是有一定要求的。我先说要求，你记下来，选好餐厅告知我，我满意就去。”
　　刘予：“……？”
　　——拜托，那可是总、裁，邀请，共进午餐！
　　这两年多少人向她申请总裁午餐会的名额，都被总裁二话不说冷眼拒绝了！
　　现在总裁破天荒地主动发出午餐会邀请。
　　这个实习生，竟然还要挑餐厅？
　　……
　　洛惟青进去和总裁助理刘予开会的时候。
　　袁野就眼巴巴在会议室外头等着。
　　来来回回徘徊了好半天，才终于看见刘予推开门，朝他点了下头后，脚步匆匆离开。
　　身后洛惟青哼着歌出来。
　　袁野立马满脸笑颜挤上前去，还没开口，就听见洛惟青问：
　　“野哥，街对面那家御家公馆，你去过么？”
　　袁野愣了一下：“御家公馆？那个地方死贵死贵的，性价比贼低，嫌钱太多才会去那里吃……”
　　洛惟青笑了：“那确实很符合我的要求。”
　　袁野不明所以，一心想把手上的任务甩给洛惟青，赶紧拐到了自己的话题上：
　　“小洛，你知道这回产品发布会，宋总开场有二十分钟演讲环节么？”
　　“我就是个实习生而已，哪能知道这么多？”
　　洛惟青自顾自地走到工位边坐下，袁野马上笑嘻嘻地跟了上去，拉了把没人坐的椅子挤在他身边：
　　“是这样的，宋总的演讲PPT呢，之前是季先礼在写。”
　　“宋渝州他自己怎么不写？”洛惟青纳闷。
　　之前他当总裁的时候，每回对外演讲可都是自己琢磨的，从来没叫人代笔过。
　　“宋渝……”袁野咳了下，“宋总的主要心思，目前都放在咱们核心盈利的业务板块上呢！创新业务现在完全都交给我在负责。所以对产品本身，宋总还没有我们了解。”
　　他双眼诚恳地望着洛惟青，十分耐心解释：
　　“但产品发布会呢，是个面向外界造势的大事，需要宋总站台。既然我们比宋总更了解产品情况，由我们来写、宋总来讲更合适。”
　　“我、们？”
　　洛惟青一脸无辜地剥开一只菠萝味棒棒糖。
　　袁野“哈哈”笑了两声：“本来那不是季先礼在写嘛，他现在中途走人，这件事就落我身上了。小洛，我可是销售出身啊！写演讲这种事，干不来！”
　　洛惟青舔了舔棒棒糖：“所以呢？”
　　“要不你试试吧！”
　　铺垫了这么多，袁野终于图穷匕见，“既然宋总都约你午餐会了，说明宋总很想和你交流啊！我自然也应该多给你创造和宋总交流的机会！”
　　洛惟青微微一笑：“对我有什么好处？”
　　还想要好处？
　　“在这场综艺里、你不是要完成三项任务？”袁野敲了敲桌子，“这个就是本老板布置给你的第二项任务！”
　　洛惟青瞥了他一眼。
　　袁野心虚地又补充道：
　　“如果你来写，下周一就可以参加和总裁的汇报会！”
　　“你想想看，你还是个实习生呢，就能直接和总裁面对面开会！这么好的刷脸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洛惟青被口中的菠萝味儿猛呛了下：“你说什么时候汇报？”
　　袁野：“下周一，上午，11点。”
　　洛惟青指尖敲了敲手机屏幕，一脸匪夷所思：“现在已经周五下午3点了！”
　　有这么布置工作的吗！
　　“我已经写了一大半了！”袁野举起手发誓，“你只需要润色一下就行。”
　　洛惟青毕竟只当过总裁，从来都是帮下属解决最难的问题。
　　从没想过，还能拒绝工作。
　　只好满脸无奈地抬了抬手指：“你发来我看看。”
　　几分钟后。
　　传说中写了一大半的演讲PPT，传输到了洛惟青的计算机上。
　　洛惟青眯起眼睛：“三页。”
　　袁野在他身边端正得坐的像小学生：
　　“哈哈，季先礼交接给我的时候还只有两页呢！而且你只需要写初版文字内容，不用美化，数据支撑也可以先空着……”
　　洛惟青打断他：“得了，交给我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写个PPT，也算找个乐子。
　　袁野大喜过望，浑身上下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开始迎风起舞——这两天因为要给宋总搞演讲内容的事情，他都快焦虑得长出白头发了！
　　天知道——宋总对这种文字类的玩意要求有多高！简直算得上是吹毛求疵！
　　一年前他负责过一次演讲稿，汇报的时候当着下属的面，被宋总批评得体无全肤、恨不得一个字不剩地让他重写！
　　重写的那两周，简直是他的黑色噩梦，睡着梦里都是演讲论点！他请教了全司上下，所有人一听说是给宋总写演讲稿，都连连拒绝、爱莫能助。
　　最后他一直改啊、改啊，一直改到宋总要上台前十分钟！
　　这回他终于能把这项任务扔出去了。就算出岔子，也不是自己的锅了，有这个小实习生帮他顶，总比折磨他自己好一点……
　　等下。
　　这个小实习生，应该还不了解宋总这种，极度强迫症，加上绝顶完美主义，苛刻得让人要死要活的风格吧？
　　袁野转过头，心虚地瞥了洛惟青一眼。
　　见洛惟青已经开始在空白PPT里敲击，同情又小心翼翼收回了目光。
　　沉默着，一点点，飘远了。
　　晚上七点。
　　舒清华终于完成工作，收拾好桌面准备下班，一抬头见洛惟青竟然还靠在座椅上，懒洋洋地敲着键盘。
　　“你怎么不走？”舒清华背着黑色书包，走到洛惟青身边。
　　洛惟青神色虽然松弛，手却没停下，说话的时候，还“啪啪啪”打了几个字上去：
　　“被野哥抓壮丁了呗。”
　　舒清华：“他给你布置了工作？”弯腰看了眼屏幕上文档的标题，剎那间不可置信地屏住呼吸，“让你给宋总写PPT？”
　　洛惟青思绪都在稿件内容上，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这个怎么可以给你来做！”舒清华皱紧眉头，看看洛惟青，又看看屏幕，“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老板负责的！”
　　洛惟青耸了耸肩。
　　“你怎么敢答应接这件事的？”
　　舒清华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速急促起来，“你知不知道，总裁对这类演讲内容要求特别严格！之前季总监每次汇报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汇报完回来我们话都不敢跟他说！你就不怕……”
　　“那正好感受一下宋总骂人是什么风格。”
　　洛惟青嘴角微微一勾，又瞥了眼舒清华，“行啦，小导师，别担心我。快回家吧。”
　　舒清华满腔焦虑被他怼在胸腔，又急又气，背着书包就朝电梯间走。
　　走了几步却又折返。
　　一步步走到休息区，抽开零食柜，捏着几个小面包，恶狠狠扔到了洛惟青桌上。
　　洛惟青抬起眼，笑眯眯朝他道了谢，却突然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声熟悉的“惟青哥”！
　　他转过头，见是陈树旸气喘吁吁地朝他的工位跑来了。
　　“怎么过来了？节目组日会结束了？”
　　“结束了。惟青哥，你每次日会请假，我就感觉那个会一点意思都没有。”
　　陈树旸略带埋怨地说着，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站在洛惟青桌边的男生。
　　没想却和对方同样在打探的警惕视线对上。
　　他目光冷了一瞬，但望向洛惟青的时候又微笑起来：
　　“惟青哥，你还要加班多久？”
　　洛惟青：“一小时吧。”
　　陈树旸立即从书包里掏出计算机，在洛惟青身边无人的座椅上坐下：“那我等你一起回学校。”
　　“行啊。”洛惟青应了声，随手拿起一个小面包，作势要扔给陈树旸，陈树旸伸手就要去接。
　　舒清华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他拿的面包！
　　下意识伸出手在半空截胡：
　　“洛惟青，你……这种口味的面包只剩最后一个了，我本来准备自己带走，但念在你加班，才特意留给你的。”
　　洛惟青一脸好笑地望着他：“小导师，你不是不吃零食吗？”
　　舒清华一时语塞，把手里的面包一不小心捏成了面饼：“我……我现在吃了不行吗？”
　　陈树旸忽然站起身：“惟青哥，光吃面包吃不饱，食堂八点关门，我现在去打两份套餐来。等你工作完了，我们吃了再回学校。”
　　洛惟青点了下头：“谢啦。”
　　陈树旸说罢便起身朝电梯间走。
　　舒清华愣了一下，咬着嘴唇把面饼扔回了洛惟青桌上，转过身也走向电梯间。
　　洛惟青望着那袋面饼，有些莫名其妙。
　　但没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写PPT去了。
　　离开工区的两人，一路一句话没说，走到了电梯前。
　　陈树旸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清冷的眼神目不斜视地望着电梯门，直至电梯打开走进去，才和门外的舒清华，又对视了一眼。
　　这一次对视双方都面色不善，敌意明显，剑拔弩张的气息无声升起。
　　电梯门关上前，舒清华冷着脸转过身，直接走向楼梯。
　　晚上八点。
　　洛惟青敲下最后一个字，把初版演讲PPT随手发给袁野。
　　陈树旸一直注视着洛惟青的动作，及时地将一份盒饭递到他桌面上。
　　很快两人结束了晚饭。
　　等电梯的时候，洛惟青突然间听见，周围所有人的手机通知声都在一瞬间响了。
　　和陈树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拿出手机。
　　是公司内网发布的信息。
　　《关于公司内部员工散布不实信息事件的通告》
　　“公司总裁办实习生黎某，在某耀集团某高级管理者授意下，恶意散步不实信息，企图损害公司总裁信誉及公司形象？”
　　陈树旸喃喃念出了通报里的内容，抬头看向洛惟青，“黎某该不会是……”
　　“黎影。”
　　洛惟青垂着眼浏览着内容。
　　虽然他下午就看过视频，但此刻看见通报，还是觉得惋惜。
　　惋惜竟然浪费了那么多口舌安慰对方！
　　不过他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黎影？只觉得眼熟，怎么都想不起来……
　　纵然经过了打码，但内部员工还是一眼就看出——
　　某耀集团，正是目前美卡集团在市场上最大的竞对，享耀集团。
　　“享耀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能想出来，真当我们公司监控不存在的！”
　　“还好还好，我就说宋总怎么可能是做出那种事的人！要是真的我肯定离职。”
　　“离职了去享耀啊？”
　　“……你是魔鬼吧，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其他公司了吗！”
　　“现在不就能在那几家公司跳来跳去么。”
　　“这些间谍真烦，想把他们全部都揪出来！”
　　四周虽然人不多，但吃瓜议论声却没停下。
　　洛惟青仔细看着这则通告。
　　不出他预料，黎影正是在接待享耀集团高管来美卡学习时，与对方私下建立起了联系，并在对方的利益诱惑下，突然间转变阵营的。
　　在这则通告的末尾，不仅附上了总裁办公室的监控视频，还放有几张黎影与对方集团高管的微信对话记录。
　　对话中两人几近调情，语言露骨。
　　最后还配了一张，黎影在上午离开美卡后，独自去往高管私人别墅的模糊背影照片。
　　更是引起人的无尽遐想。
　　“惟青哥。”
　　洛惟青一抬头，见陈树旸表情有点不自然，回过神来：“怎么了社长？”
　　“如果……我是说如果。”
　　陈树旸说话声慢吞吞地，“如果有同事和竞对公司私下联系，但没有做出实质性的间谍行为，那公司会如何处理他？”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洛惟青有点茫然：“什么都没做的话，公司怎么会知道？”
　　陈树旸垂着眼：“万一，万一因为这件事，公司展开大范围调查……”
　　恰好电梯门打开，洛惟青拉上陈树旸的胳膊走进去，笑道：
　　“黎影这种程度的深度调查，一看就是公司交给专业团队专门去做的！成本很高的，怎么可能大范围。”
　　“这样……”
　　陈树旸的声音淹没在电梯的嘈杂里，很快一楼到了，他们结束了这个话题。
　　……
　　周六晚上，A大男生宿舍。
　　两位室友周末都回家了，宿舍里只有洛惟青，和那个专业第一的学霸室友李岳。
　　洛惟青早早洗了澡上床看电影，却突然被李岳叫住：
　　“洛惟青，待会儿，你别看那档节目了。”
　　洛惟青这才想起来，今晚八点，是《大学生上班啦》第一期正式播出的时间。
　　他本来对节目完全不感兴趣，但却被李岳的话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从床上坐起来：“为什么不能看？”
　　李岳说话声音依旧很小：“我怕，我怕你看了会不开心……”
　　在这档节目里，他难道不是全部是高光么，不开哪门子的心？
　　洛惟青好奇地一挑眉毛：
　　“你是担心，我实习的时候表现不好？”
　　李岳赶紧摇头：“不是！我相信你肯定能表现很好。只是……节目组先在网上放出了你们的简历，大家都说……”
　　“都说什么？”洛惟青愈发来了兴趣。
　　李岳纠结片刻后叹了口气，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洛惟青接过他的手机。
　　《大学生上班啦》节目组在三天前，在微博上发布了所有实习生的简历。
　　只有8位？
　　洛惟青点开编辑记录，发现在最新版内容里，已经删去了黎影的简历。
　　原来如此。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的节目里，关于黎影的所有镜头也会被删减。
　　他收回心思，点开这条微博，下面最热的评论是：
　　【还以为是学霸争夺offer大战，但看到7号我不懂了……】
　　7号正是他。
　　让人迷惑也很正常，单看简历的话，他确实格格不入。
　　毕竟是无校园活动、无实习、无奖项的三无大学生！
　　这条评论竟然获得了高达9999个赞，还有上百条回复。
　　洛惟青饶有兴趣的点开：
　　【你不是一个人！我以为这种节目至少要S大Q大才能去，好吧A大勉强也行，但像7号这样又没有实习经历、绩点又低也能上？那我也可以上了】
　　【简历越白，背景越硬】
　　【有一说一，7号脸长得还可以】
　　【上滑确认了一下，这是职场综艺吧。又不是选秀，脸长得好有什么用？】
　　【一看就是想在节目上火一把然后当网红带货。现在当网红可比大学生赚钱多了！】
　　洛惟青坐靠在床铺后的墙上笑了：“我还以为说了什么呢，这不都是在夸我帅到可以去当明星了吗！”
　　“……你能这么想也好。”李岳撇了撇嘴，伸出手，“别再朝后看了，还给我吧。”
　　“再看看——”洛惟青拦住了他拿回手机的手，继续朝下刷。
　　渐渐地，果然看到了一些更刺眼的言论：
　　【别的学生都凭实力进美卡实习，7号凭脸进？别的学生上节目都是为了争最终offer，7号想当网红？】
　　【很正常啊，这样的皇族，现在娱乐圈里还少吗？】
　　【所以为什么这种大学生实习的综艺里也会出现皇族啊？你们这些皇族去霍霍其他节目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抢这么宝贵的实习名额啊？给那些真正有能力的大学生留一条活路吧！！】
　　【@洛惟青，皇族滚出职场综艺】
　　刷了好几十条，才罕见有一条帮洛惟青说话的：
　　【面试都还没播，你们就笃定7号没有能力？难道光凭简历上那几行字，就能完全看出一个人能力的高低？事实真相就是，有钱有背景的人，想把简历刷漂亮也很容易！】
　　【楼上的，你不会就是洛惟青本人吧？这周六就放第一期了，等播出我们就知道你是水货还是炮灰】
　　水货和炮灰都很惨吧。洛惟青笑出了声，手机一不小心被李岳抢了回去。
　　李岳眼神担心：“别看了！今天你也先别看节目！我怕会有很多人在弹幕上骂你……”
　　洛惟青愉快地伸了个懒腰，跳下床：“本来不想看，现在超级想看！”
　　“……”
　　李岳放心不下来，索性放下了写到一半的作业，挤到他旁边坐下：“我陪你一起。”
　　时间刚过八点，节目已经出了。
　　洛惟青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笑眯眯地按下鼠标。
　　节目开始播放。
　　第一期节目是从群面开始的。
　　画面上出现美卡集团明亮的大堂，一群又一群的大学生脚步匆匆被带进面试间。
　　第一组群面开始。
　　不是当初洛惟青参加的那组，但弹幕上已经开始频繁出现他的名字。
　　【洛惟青在第几组】
　　【节目组会不会剪掉洛惟青的面试过程】
　　【那就是真的心虚了】
　　李岳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洛惟青的脸色。
　　怎么还在笑？
　　如果是他都要崩溃死了！
　　节目组很明显知道大家想看什么，故意把洛惟青那组留在了最后！
　　就在【洛惟青呢】快刷屏的时候。
　　终于到他们那组的群面现场。
　　李岳紧张地咬了咬嘴唇，余光里却见洛惟青拿起水杯，轻松地喝了口水。
　　眼里还闪烁着很亮很亮的光。
　　最后一组群面，开始。
　　就像所有网友预料的那样——
　　群面都开始两分钟了，洛惟青还没开口！
　　【啊？不说话最后也能通过群面？】
　　【开眼了】
　　【这可以石锤洛惟青真的是皇族了吧，从面试就这样，这节目还有公正可言吗？】
　　【1号江筵表现得好好】
　　弹幕群愤激昂，而节目画面里，洛惟青却忽然打断了1号江筵的发言。
　　弹幕停滞了一瞬。
　　只见洛惟青拿着黑色中性笔轻敲了下桌面，悠悠点评起来。
　　李岳愣愣地望着屏幕里的人。
　　那副张扬的眉眼与说话的声音，他是如此熟悉——明明就是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室友。
　　但却又如此陌生——
　　洛惟青点评其他人的话深入浅出、切中要害，让他一听就恍然大悟，瞬间明白到那些选手存在的种种不足。
　　而后提出的解决方案，更是明显要比这场群面上其余所有的学生，都要更接近实际、更能解决本质问题！
　　【妈妈，我人看傻了】
　　【这是实习生面试？本正式员工汗流浃背】
　　【一人血书求洛惟青开班教面试，自我介绍都背不清楚的人正看得默默流泪】
　　【嘻嘻，刚刚说皇族的人呢？爱看一些打脸情节】
　　【我已经跪了，洛哥，对不起之前骂了你，之后你永远是我哥】
　　【怎么办我好喜欢洛惟青，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能力又强，谁不喜欢】
　　慕强是人类的天性。
　　在有人质疑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洛惟青说话。
　　【是不是泄题了，一个没实习经验的大学生怎么可能说成这样】
　　【不是，就算把这段话提前让我背下来，我现场都说不了这么好啊】
　　【光会说有啥用，最烦职场上那些光说不干的人了】
　　【你又知道洛惟青不会干了？但不会说，首先你面试就过不了】
　　群面部分很快结束。
　　八位大学生脱颖而出，正式成为美卡集团实习生。
　　“行了，就看到这吧。”
　　洛惟青见网友风向这么快就变了，顿时失了兴趣，打了个哈欠，“我去床上看电影了。”
　　李岳黑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身边的人。
　　自那夜洛惟青教他写作业之后心里就涌起的崇拜之情、至此又多了几万分。
　　他说话时嘴唇都忍不住颤抖：
　　“洛惟青，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洛惟青回过头朝他一笑：
　　“谁知道呢，或许我多活了一辈子吧。”
　　洛惟青说的是实话，但李岳当然当成了玩笑。
　　他抿了抿嘴，爬上自己的床，戴上耳机，一个人偷偷继续看这档节目。
　　后续节目按照任务主题进行剪辑——八位实习生分别领到了自己的第一项实习任务。
　　他拉动进度条，跳着看洛惟青的部分。
　　市场部周会上，洛惟青收到的任务是——邀请岳池出席发布会演讲！
　　在那一画面上，节目组明晃晃附上了一则近期新闻——
　　“著名商业顾问岳池宣布未来将不再进行任何公开演讲！”
　　李岳心跳停了一拍。
　　为什么其他人的任务都那么简单，偏偏到洛惟青这里就这么难？节目组很明显就是在故意为难他，垃圾节目……
　　第一期到这里，戛然而止。
　　李岳关了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从上铺探头朝下，小声问：
　　“洛惟青，你请到岳池了吗？”
　　等了几秒，才听到一声带着困意的、懒洋洋的——
　　“放心，请到啦。”
　　那声音就像某种抚慰剂，让李岳那颗心终于甘愿安安分分回到胸腔。
　　继续扑通、扑通在柔软的睡衣下跳个不停。
　　……
　　周一早上。
　　窗外下了雨，秋意更深了些。
　　从宿舍床上翻下来，洛惟青哼着歌从衣柜里淘出件白色长袖、又搭了件海蓝色衬衫当外套，和这忧郁的秋雨相应和。
　　等他到公司的时候，袁野已经在工位旁边等他了：“小洛，你写的那份演讲PPT我看了——”
　　“你今天就穿这样见总裁？”
　　洛惟青毫不留情打断了他，双手插兜，从头到脚打量了袁野一番，“也不怕把总裁眼睛晃晕了！”
　　袁野沉默了一瞬。
　　老老实实把他那件像孔雀羽毛似的七彩外套脱了下来，只留了里面一件白毛衣：“这样行了吗？”
　　“还凑合。”洛惟青坐在椅子上，“PPT怎么了？”
　　袁野才再度想起来自己来找洛惟青的目的。
　　但看对方这趾高气昂的样子，怎么觉得自己才是实习生、洛惟青更像是老板啊？
　　算了，只要能应付得了宋总，让他叫爹都行！
　　袁野赶紧打开计算机：“你的立意非常好，但有几句断言背后的逻辑我没看懂……”
　　半小时后。
　　费老大劲儿，袁野终于听明白了那几句断言深刻的含义，崇拜道：“小洛，今天汇报你能主讲么？”
　　洛惟青嫌弃地接过袁野递来的薄荷糖：
　　“你以前都是怎么做这个工作的？”
　　袁野可怜兮兮地拽着那盒薄荷糖，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眼看时间已经十点四十，赶紧站起来：
　　“快，快打印一份出来，我们现在先去总裁办公室外面候着。十一点就汇报了！”
　　洛惟青在文档里慢慢悠悠选择了打印，拿到那一迭纸后，抱着计算机，跟在袁野身后朝前走。
　　“宋总办公室就在二楼E区那块。你是不是第一次去？”
　　袁野紧张得不停和他说话。
　　洛惟青视线顺着袁野手指的方向朝前看。
　　隔着一个电梯间，E区的自动门恰好从里面被人刷开。
　　透过那扇门敞开的缝隙，他看见宋渝州身姿挺拔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冷淡的眼神微微下垂，正在听助理讲话。
　　洛惟青的注意力剎那间被带走。
　　嘴里无意识重复了一遍袁野的问话：
　　“是不是第一次……”
　　袁野：“我还以为你小子不紧张！怎么都紧张得开始复读了？”
　　紧张？
　　洛惟青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用这个词形容他，回过神露了点笑：
　　“拜托，那可是总裁！我一个小实习生，见这种咖位的大佬，怎么会不紧张！”
　　看见洛惟青这样，袁野反倒轻松了：“别怕，总裁也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
　　等洛惟青跟着袁野刷开滑动门，走进E区，总裁办公室门口，宋渝州刚刚站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大门紧闭着。
　　“还有七分钟…六分钟！”
　　袁野神神叨叨地念着，去旁边的饮水机接了杯水，一饮而尽，伸出手又要再接一杯，被洛惟青斜眼笑着抬手拦住：
　　“待会汇报，你可别借口上厕所偷偷溜走啊？”
　　袁野“啪”地一下丢掉纸杯，“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那就好！”洛惟青眨了眨眼，“我一个小实习生，你可千万别扔我一人面对总裁！”
　　袁野瞬间责任感爆棚：“你大胆讲，总裁要是为难你，野哥罩你！”
　　“嘭”地一声，总裁办公室大门从里被打开。
　　刘予助理探出头：
　　“野哥，可以进来了……洛惟青？”
　　疑惑地顿了下，“还没到午餐会时间。”
　　洛惟青满脸无辜：“刘助，我在你眼里就只会吃吗？”
　　刘予哽住，“那你……”
　　袁野赶紧拽住洛惟青的胳膊、将人往房间里推：“刘助，小洛是今天汇报的主讲！”
　　业务总经理向总裁的汇报会，这么严肃的事情，交给实习生主讲？
　　刘予震惊得花容失色一秒钟！
　　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毕竟别人作死，也不干她事。
　　她笑吟吟地拉开门：“进来吧，总裁上一个会已经结束了，你们一共有15分钟时间。”
　　洛惟青走进总裁办公室，眼珠子滴溜溜地、以同行的心态四处打量着。
　　外间两套助理的桌椅是全黑的，四壁被刷成深灰色，而文件柜是浅灰色。
　　除了柜子最上头摆了几个白净的古董瓷瓶之外，没有其他装饰物品，甚至连朵仙人掌都没有。
　　这装修风格，有点性冷淡啊。
　　洛惟青砸了咂嘴，在刘予的带领下走进里间。
　　监控里见过的、那宽敞但却又单调无味的空间，出现在他眼前。
　　一同出现的，还有监控里，坐在黑色办公座椅上的男人。
　　洛惟青无意识顿住了脚步。
　　他望见坐在椅子上、微蹙着眉头垂眼专心看材料的男人，眼前犹如有道光闪过。
　　整个房间都缓缓亮了起来。
　　谁说这里没有装饰……
　　总裁本人不就是？
　　——之前那几次偶遇宋渝州，他都穿着古板的黑白灰，今天竟然穿了件高饱和度的宝蓝色衬衫，刚刚远看还没注意。
　　真稀奇。
　　浓郁的宝蓝色衬得宋渝州气质愈发深不见底，也让他愈发想要探究到底。
　　洛惟青眼角露出笑，快步走到桌前、自顾自地拉开一把椅子，双腿交叉懒洋洋地就斜靠着坐了上去。
　　袁野瞳孔瞬间放大，崩溃地看着这一幕——
　　他真的很想告诉洛惟青，这是总裁办公室不是你家会客厅！
　　袁野局促又小心地在洛惟青旁边那把空椅子上，并腿坐下，又迅速踢了洛惟青一脚，提醒他在总裁面前坐姿端正一点！
　　但很快，让袁野更崩溃的事情出现了——
　　洛惟青靠在椅背上，朝宋渝州的方向轻抬了下下巴：
　　“哥，今天这件衬衫，挑得不错。”
　　“……”
　　整个偌大的办公室内，像死光了一样安静。
　　哥？
　　啊？
　　谁是他哥？
　　谁挑了衬衫啊？
　　袁野的大脑里一瞬间数万句话奔腾到要爆炸。
　　刘予已经被洛惟青震惊太多回，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低头帮洛惟青的计算机连上了投影。
　　办公室里没人出声，只有窸窸窣窣的操作声。
　　却显得氛围更加不安又死寂！
　　就当袁野终于想起来、他作为业务总经理、应该介绍一下洛惟青的时候。
　　忽然看见宋渝州从手中的材料中，终于缓缓抬起了眼。
　　那眼神真是一如往常又漠然又无情，直直地落在了洛惟青脸上。
　　袁野心里噔的一声！
　　完了完了全完了，洛惟青这小子非要扯什么衬衫，现在惹总裁生气了，还没开始汇报就要英勇牺牲血溅当场了！
　　他欲哭无泪，刚准备张口求情说宋总啊这小子只是实习生、年纪太小不会讲话，你就饶了他这次吧！回去我肯定好好教他——
　　却听见宋渝州在他之前先开了口，声音不冷不热的：
　　“你的也不错。”


第22章 
　　宋渝州一句话, 将袁野为了求情在心里打好的一连串草稿，一次性全部都给堵了回去！
　　袁野脑海里，只剩下一句恍惚漂浮的疑问——
　　不错？
　　谁不错？
　　什么不错？
　　“嗯？”
　　袁野听见洛惟青也发出了疑惑的气声, 缓缓侧过头。
　　洛惟青已经火速低下了头去看自己的衣服，惊奇地发现他竟然穿了件海蓝色衬衣外搭, 抬起头冲宋渝州一笑：
　　“哥, 我才发现我俩今天竟然都穿了蓝色。还真挺有缘的！”
　　袁野缓缓转回头。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梦里有很多雷噼里啪啦下来打到他脑子上的那种。
　　还好宋总没再去接洛惟青的那句“挺有缘”。
　　不然他会喊一道雷来把自己劈成两半。
　　袁野眼看着宋总终于收回落在洛惟青脸上的视线、古井无波地抬了抬高挺的鼻梁上、那副无框的透明镜片，沉声道：
　　“开始吧。”
　　来了来了，正事来了。袁野刚准备开口介绍洛惟青。
　　就见洛惟青突然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做什么？
　　袁野呆呆地望着洛惟青、见他十分自然地从刘助手中接过投影仪的遥控器。
　　几步走到投影仪幕布边：
　　“宋总早上好。”
　　洛惟青切换到了商务模式, 礼貌地朝宋渝州, 微微鞠了一躬。
　　“今天市场部汇报的主题是, ES1.0产品发布会上, 您开场演讲的初版PPT大纲。在切入正题前，首先, 我想和宋总对齐一下这次演讲的目标。”
　　袁野听傻眼了！
　　演讲的目标这些, 他之前根本没有告诉过洛惟青啊。
　　——本来这一部分，应该是他来介绍！等他介绍完毕，洛惟青直接讲PPT的！
　　但洛惟青已经站在那了，他再插进去，好像显得自己像小丑……
　　袁野掐了下指腹, 努力让自己晕晕乎乎的大脑，能集中注意力听洛惟青讲话——要是说错了, 他随时得起来找补。
　　但出乎他的意料。
　　洛惟青短短几句话，把这回的演讲目标，概括得十分精准。
　　袁野悄悄回过头, 投出余光偷偷瞥了下宋渝州。
　　见对方轻颔了下首。
　　一颗心才终于镇定下来。
　　看不出来，小洛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行, 既然目的达成共识，就来看演讲结构。”
　　洛惟青一手插兜，一手拿着黑色遥控器，在虚空中晃悠着。
　　“前五秒得迅速抓住听众注意力，所以我们选用一个小故事切入，以小见大……”
　　袁野渐渐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听众，恐怕会误以为，这次汇报，洛惟青已经私下排练过千百遍了。
　　不然一个实习生，怎么可能在总裁面前讲得如此自然流畅？
　　他回想起自己人生第一回和总裁回报的场景……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可这份PPT，明明上周五晚上才做好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回汇报的演讲PPT，一共只有十页内容。
　　每页上，只有简练的一两句话，但句句都是直击听众灵魂、重塑认知的金句。
　　毕竟是总裁的演讲，逼格、深度和震慑力，缺一不可。
　　而究竟为何选这些金句、每一句话与前后之间的逻辑关系，都由洛惟青现场口述分析。
　　袁野虽然不擅长写演讲内容，但他做了多年销售，话术逻辑能力一流。如果对方说话间存在逻辑漏洞，轻而易举就能抓住并击破。
　　但洛惟青显然没有漏洞，让人，不得不信服。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旁听者，恐怕会误以为洛惟青经过了数月的深思熟虑、才总结出这些金句。
　　但他明明上周五下午才把演讲稿任务甩给洛惟青啊！
　　十三分钟。
　　洛惟青看了眼时间，不疾不徐地结束了整个汇报内容，随手将遥控器递给助理，几步又自然地回坐到座位上。
　　指节弯曲，笑着敲了下那张深灰色金属办公桌：
　　“总裁哥哥，还有没有什么建议？”
　　袁野：……
　　虽然洛惟青讲的很好，但他真的很想拽住洛惟青的手、让他别再在总裁面前这么拽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自己这头老牛还是很怕的！
　　但袁野却听见，宋渝州那张曾经把他的演讲稿批评得一无是处的嘴里，只淡淡吐出了几个字：
　　“没建议。继续细化吧。”
　　袁野，在办公室的暖风中，缓缓石化了。
　　没建议？！
　　天知道当初他汇报演讲稿的那段日子，有多想听到这三个字！他做梦都梦不到总裁对他说这三个字！
　　办公室天花板上，明亮的白色灯光投下，落在洛惟青侧脸上。
　　他仰起那双桃花眼，笑眯眯地冲宋渝州眨了眨眼：
　　“看来宋总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明亮、张扬又大胆的直视目光，穿透那层薄薄的镜片，直达宋渝州眼底。
　　竟然让他一瞬有些失神。
　　但很快恢复常态，用力压着眉角，眼神定定地望着对面：
　　“洛惟青。”
　　洛惟青笑着点了下头：“对，这是我的真名。”
　　宋渝州听出他在揶揄自己之前给假名的意思，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你刚刚讲的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
　　“不然呢？”
　　这话的意思，是怀疑他找了代笔？
　　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写这么好么？
　　洛惟青迅速明白过来宋渝州在想什么，瞬间要被这人气笑了：
　　“宋渝州，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大可以现场再给你写一份。写这玩意又不废多长时间！”
　　站在一旁的刘助见状，赶紧出声提醒：“宋总，您五分钟后，还有一个和幸姐的会……”
　　宋渝州没应声，那道深邃的视线，依旧直直盯着洛惟青。
　　像是要把他看个透底。
　　洛惟青被他这么莫名其妙冤枉了句，索性也不再吭声了，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玩弄着海蓝色衬衣的边角，任由宋渝州那么盯着。
　　良久。
　　宋渝州终于抬了抬手：“出去吧。”
　　虽然总裁盯的不是他，但总裁在不说话的时候，四周的气息都充满压迫感。
　　袁野被逼出了浑身的汗，一听到无罪释放的指令，赶紧拉着洛惟青夺门而出。
　　刘助很快追了出来：“洛惟青，待会午餐会时间十二点开始，十一点五十你到总裁办公室来，我们一起出发。”
　　洛惟青停下脚步，转头一脸“难道我像是有病吗”的表情：
　　“宋渝州都觉得我这PPT都找人代笔了，怎么可能真的相信那份报告是我写的？他都不信我了，我还有必要陪他去吃饭？”
　　刘助：“呃宋总他应该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吧？
　　但奈何洛惟青根本没给她机会反驳：
　　“助理姐姐，你也只是辛辛苦苦的打工人，我不为难你。”
　　洛惟青吐了口气，嘴角重新又带上那副商业笑容，但语速明显比平常快了不止一倍。
　　“你就这么跟宋总转告——就说什么时候、他觉得能完全信任我。什么时候、我再陪他吃这顿饭。”
　　“不然我俩这饭吃的，心里都硌得慌不是？”
　　不是你陪总裁吃、是总裁邀请你吃……
　　刘助张了张嘴，但估量着自己说不过洛惟青。
　　只好无奈点了下头。
　　袁野站在一旁完全就没有插嘴的机会，见洛惟青刷开E区的门风风火火走了出去，像个小跟班似的、赶紧跟上了。
　　……
　　几分钟后，总裁办公室内。
　　人力资源副总裁许幸，穿着一套黑色职业套装，快步走进里间。
　　每周一上午，她都和总裁有例会，由她汇报集团近期组织架构调整情况。
　　许幸刚屈膝坐下，就听见宋渝州冷不丁开口：
　　“实习生深度背调，什么进度了。”
　　“……”
　　许幸要裂开了，一脸有苦说不出，“老板，你上周五才布置给我这个任务，不是说好给我一周的时间吗？现在这才周一……”
　　宋渝州没理会许幸的话，视线落在桌侧那台宽屏计算机的大屏幕上。
　　上面调出的文件，是市场部刚刚所提交的那份演讲PPT。
　　洛惟青……
　　他在心里喃喃念着。
　　你到底真的是商业奇才，还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老板？”许幸试探地问：“那我还是按照原计划，周五给您……”
　　宋渝州回过神来：“先调查洛惟青。”
　　“先调查洛惟青？”
　　许幸差点咬了舌头！
　　为什么要调查洛惟青？
　　洛惟青不是老板的弟弟么？老板对他还不放心？
　　老板这是以公谋私、想借安全队之手、搞清楚一些伦理关系？不过这公司本来都是老板的，也没什么公和私……
　　宋渝州缓缓偏过头：“有问题？”
　　“没有没有没问题，我现在就跟安全队的队长说这事，把洛惟青的优先级调到最高！”说着许幸就连连打字，发出消息。
　　半小时后，例行汇报会结束。
　　许幸站起身，刚准备离开，忽然收到一条消息提醒！
　　她瞥了一眼，神情顿然凝重起来！
　　“老板，洛惟青的调查……有一点进展。”
　　宋渝州手指在鼠标上倏地一顿，面色漠然地抬起头，看向她。
　　“上回那个和享耀集团高管有勾结的实习生，您的实习助理，叫黎影，您还记得么？”
　　许幸将手机迅速递到宋渝州面前。
　　“一个月前，洛惟青以直播间刷礼物的形式，给黎影私下打赏过十万块。”
　　……
　　总裁办公室，外间。
　　刘予送许幸离开后，又开始忙手上的活儿。
　　长期以来养成的精准生物钟，片刻后于潜意识深处准时响起——
　　她看了眼时间，恰好十一点五十。
　　她站起身，准备敲动里间的门、提醒总裁到了午餐会的时间——以及告知总裁他已经被那个小实习生鸽了的悲惨事实！
　　“啪”地一声，里间的门却被从内推开了。
　　“宋总。”她火速收回敲门的手，原地站好。
　　宋渝州淡淡地望着他：“洛惟青人呢？”
　　刘予立即老老实实将刚才洛惟青那番慷慨拒绝复述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问：“宋总您看今天中午这午餐会——”
　　“他工位，在哪？”
　　刘予愣了，洛惟青的？下意识脱口道：“二楼A区，您需要的话具体我再问问！”上周五她刚去过，不过宋总问这个是……
　　她刚说话，就看见宋渝州随手整了下深蓝色衬衫衣领，沉着脸，大步流星迈出办公室。
　　宋总难道要亲自去找洛惟青？
　　这这这会吓到别人吧……
　　“老板您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去就可以的！”刘予赶紧小碎步跑了起来，却见宋渝州立马抬了下右手。
　　那意思是她不必跟。
　　“你去停车场等。”
　　刘予猛然剎住车。
　　停车场？今天宋总的日程只有中午的午餐会需要离开公司……
　　宋总这么有信心、能说服洛惟青继续午餐会？
　　虽然宋总很厉害啦，她也不是怀疑宋总……但她就是感觉，那个小实习生看起来很难搞的样子！
　　二楼E区，和二楼ABCD区，虽然在名称上接近，但却完全是两个世界——
　　不仅空间来看，中间隔了一个宽敞的电梯间；
　　在功能上来看，一个是严肃冷清、没人想靠近的总裁办，另一边则是在袁野带领下疯疯癫癫的创新业务群。
　　“宋宋宋总！”“宋总好！”
　　虽然只隔了一条道，但宋渝州此前从来没到对面来过。恰巧现在又临近午饭时间，创新业务群的员工都勾肩搭背准备溜去食堂了，没走几步竟然看见总裁！
　　差点吓得魂都飞了！
　　一群人连连又后退到工位上，假装还在认真工作，并对总裁致以敬意。
　　袁野正对着窗边打电话，感觉身后工区霎那间安静得异常，奇怪地一回头——
　　总裁怎么来了？！
　　立马几句话挂了电话、快步迎了上去：
　　“宋总，您怎么过来了，是找我……”
　　宋渝州停下脚步，镜片后那双冷冽的眼睛扫视一圈工区：“洛惟青。”
　　“找洛惟青？”袁野愣了下，转身配合地高声喊，“洛惟青呢？洛惟青！谁看到洛惟青了？”
　　整片工区，原本就因为宋渝州的突然到来而安静如鸡。
　　现在袁野一嗓子出来，寂静的工区上方，立马激昂回荡起了“洛惟青”三个字。
　　如钟鼓敲响，声声不息。
　　江筵瞥了眼坐在他右边、戴着超大隔音耳机低头玩手机的洛惟青。
　　“嗖”地扔了支笔过去。
　　“诶！”洛惟青手指在虚空中一晃、灵敏地抓到了笔，“砸我干什么？”
　　江筵：“……”冷着脸指了指前面。
　　洛惟青这才抬起眼，那双疑惑又无辜的眼睛，猛然撞上了宋渝州投射过来的视线。
　　凶什么凶……洛惟青被那视线盯得手背都泛起鸡皮疙瘩了，嫌弃地抖了下手，摘下耳机，“宋总，找我啊？”
　　宋渝州望着他，没说话，转身走进最近的一个空会议室。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瞬间看向了洛惟青。
　　“别看我，我真不知道他来干嘛！”
　　洛惟青瞪圆了眼睛，耸了耸肩。
　　一副极其不情愿的表情，跟在宋渝州身后走了进去。
　　“啪”地一声，会议室门关上。
　　透明的玻璃墙内，只剩他们两人，在一张银白色会议桌两端坐着。
　　玻璃墙外，原本准备去吃饭的同事们，现在也不想走了。
　　都匍匐在桌面上，竖起耳朵想要吃瓜。
　　但玻璃墙绝佳的隔音效果让他们心碎了——
　　根本就只能看见两人的嘴一动一动，声音是听不到一点！
　　“你说，我不信任你。”
　　会议室里，宋渝州直截了当开口，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那我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一部手机，被他随手扔到会议桌中央。
　　洛惟青原本双手呈防御姿态挽在胸前，见状挑了下眉毛，拿起宋渝州扔过来的手机，在手掌上潇洒地转了个圈。
　　一张直播间的截图？
　　什么玩意？
　　洛惟青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图片后，满脸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眼宋渝州。
　　见对方没有准备解释，只好低头继续自己研究。
　　这张截图里，直播间的主播戴了一副黑色口罩，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
　　好熟悉的眼睛，像只狐狸似的……
　　——黎影？
　　洛惟青嘴角抽了下。不会这么巧吧……
　　他眼神心虚地移动到一旁礼物榜，果不其然，看见榜一大哥的名字正是他自己——
　　“洛惟青”。
　　“怎么会有人网上冲浪用原名！”洛惟青没忍住小声吐槽了下，心底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原来那位让原主甘愿欠下巨债、倾情打赏十万块、害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苦苦还债的不露脸擦边男主播，竟然是黎影！
　　怪不得他总觉得黎影那么眼熟，看来是这具身体眼熟，而并非他。
　　黎影和享耀集团勾结上了，而他又给黎影疯狂打赏过。
　　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和享耀可能也有什么秘密关系……
　　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洛惟青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他乖巧地把手机递回给宋渝州，又轻咳了声。
　　再开口时，方才那股被冤屈的气焰已经消失不见了：
　　“哥，假如我说，我就是单纯喜欢看男人直播搞擦边……你会不会信啊？”


第23章 
　　洛惟青见宋渝州没应声, 只定定地盯着自己。
　　显然是不信自己爱看擦边的。
　　他真的十分感动！
　　这说明宋渝州很相信自己高尚的品格嘛！
　　会议桌另一端。
　　宋渝州右手背弓起一点弧度，在灯光下露出淡淡的青筋。食指的指腹在金属桌面上无意识地缓缓摩挲着。
　　他当然没把洛惟青刚刚的话放在心上——他甚至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亲身过来审问洛惟青。
　　明明是该交给秘书做就行的事。
　　他在这个实习生身上已经花费太多、太多时间了……不应该还坐在这里、听对方胡言乱语。
　　但更让他觉得怪异的是。
　　他对洛惟青, 似乎总是有远远超乎于他平常的耐心。
　　宋渝州压下这些念头，指尖冷冰冰地敲了下桌面：“你所花费的十万块, 又是什么目的？”
　　“用来打赏主播。”
　　洛惟青老老实实地坐端正了, 又贴心地解释道：
　　“宋总之前难道没看过主播直播吗？通常人看得一激动呢，就会忍不住打钱……”
　　他思考着怎么狡辩更有说服力，忽然灵光一现, 想起室友何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至于为什么是十万——是因为黎影当时直播的时候说, 打赏十万块钱才能让他摘口罩看看脸, 我这才打赏的！”
　　“为什么想看脸？”
　　宋渝州刚问出口、就啧地蹙了下眉——
　　这似乎已经偏离这次审问的核心。
　　而桌对面, 洛惟青明显疑惑的语气让他更加烦躁：
　　“为什么想看脸……我都看擦边了，看清楚脸不是更刺激吗？”
　　宋渝州实在懒得和他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你一个学生, 十万块哪来的？”
　　“你怎么跟我爸妈似的, 管天管地还管我的私生活……”洛惟青心虚地嘟哝着，“我找网吧老板借的。”
　　宋渝州继续问：“准备怎么还？”
　　“哎。”
　　洛惟青比宋渝州更快地对这种审问不耐烦起来，趴在桌子上软软地撑着头：
　　“你猜猜，我为什么会坐在这儿跟你讲话？”
　　宋渝州嘴唇紧闭成一条线。
　　洛惟青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只好强撑着继续解释：
　　“当然就是因为欠钱, 我才会来录这个节目。要不然上班是什么很好玩的事情吗？”
　　他叹了口气：“导演答应给我十万块通告费，为了还债我才来的！不信的话, 我给你看转账记录。”
　　他说完就抬起眼，望见宋渝州脸部紧绷的线条稍稍松了一点，看上去像是有点相信了。
　　又立马乘胜追击, 信誓旦旦地举起手：
　　“总之，我不仅和黎影、和黎影背后的享耀集团没什么关系, 我还已经受够了看擦边的苦，准备重新做人！”
　　“要不是我当初爱看擦边，我也不会沦落到公司来打工还债的境地，也不至于被您误会！”
　　洛惟青说着说着，突然倾身握住了宋渝州搭在桌上的一根手指，卑微道：
　　“我发誓，我再也不看擦边了。”
　　眼神单纯又清澈、声音可怜又诚恳。
　　活脱脱像一个误入歧途后，决心改邪归正的少年。
　　宋渝州：“……”
　　宋渝州用力抽出被洛惟青握住的那根手指。
　　陌生的温度，烫得他很不舒适：
　　“稍后，把你和网吧老板以及和节目组的经济往来记录发给许幸，报备。”
　　洛惟青笑了：“我现在就发。”
　　“下午发。”
　　宋渝州扣好深蓝色衬衫袖口一枚金色袖扣，站起身。
　　洛惟青拖着脸，冲他眨了眨眼。
　　宋渝州垂下眼看他：“既然都解释清楚了，我也愿意信任你，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当然当然。”洛惟青嘴角微微勾起，这样说着，却没起身。
　　眼见着宋渝州要走出会议室，他忽然才又懒洋洋地出声：“不过宋总——”
　　“您不信任我，并非是因为这张截图吧。您能这么快说愿意信任我，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宋渝州陡然停住了脚步。
　　洛惟青见他不出声、自顾自继续：“我这个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这么优秀得突出，引你怀疑也很正常。”
　　“更何况——”
　　“我确实有秘密。”
　　话音落下。
　　宋渝州缓缓转过头，隔着一米的距离，静静地等着洛惟青接下来的话。
　　但洛惟青却不说了。
　　他悠悠站起身，单手随意撑在桌子上，歪了下头：“如果哪天您能完全取得我的信任，我就勉为其难，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狭窄的会议室里没有开窗，呆得愈久，空气就越憋闷。
　　胶着又粘稠的时刻，视线在对撞。信与不信，在二人心中举棋不定。
　　直到忽然冒出一声“咕噜”响。
　　洛惟青：……
　　无语地捂住肚子。
　　谈判呢！紧张着呢！怎么这么不争气！
　　宋渝州缓缓吐了口热气，转身推开门：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
　　那刚刚还一副要把他拆开看透的冷得要死的眼神，吓死个人！
　　洛惟青撇了撇嘴。
　　还好他心理一向很强大，要是别人怎么受得了宋渝州这种人！
　　“不感兴趣最好！”
　　洛惟青收起心思，像只小猴子似的、笑眯眯地一下子蹦跶到宋渝州身边，“这样我们就可以心无芥蒂地吃饭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凑在会议室外偷听偷看的人“轰”地一声散开。
　　洛惟青像领导视察似的、冲那些逃跑的人挥手微笑。
　　这一动作，落在不远处的袁野眼里，活像狐假虎威故事里的那只狐！
　　袁野在内心审时度势一番后。
　　再度很不合时宜地凑了上去：
　　“宋总，和小洛聊完了？您看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吗？”
　　宋渝州淡淡瞥了袁野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洛惟青代他转头笑答：
　　“有啊！”
　　宋渝州蹙了下眉头，只见洛惟青用力拍了拍袁野的肩膀：
　　“宋总说，让你以后对洛惟青好一点儿，好吃好喝供奉着，别老临时布置任务虐待他！”
　　袁野：“……”
　　宋渝州垂眼低咳了声，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落地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B1停车场，总裁专属停车位边。
　　刘予伸长了脑袋等着，突然远远看见宋总来了，赶紧挥手。
　　定睛一看，宋总身后还真的跟着个洛惟青，心里再度被震惊了一回！
　　没想到啊，宋总还真有本事把这个闹别扭的小实习生给哄回来？
　　刘予这样想着，抬手贴心地拉开了两侧车门，却见洛惟青几步冲了过来，蹦蹦跳跳地环绕整辆车打量了一整圈：
　　“不是上回那辆车？”
　　上回？
　　刘予懵了。
　　难不成，这不是宋总第一次和洛惟青约午餐会？
　　不可能啊！
　　虽然宋渝州有很多助理，但其余都是生活助理和业务助理。
　　生活助理负责生活琐事的处理，而业务助理负责涉及到业务专业事项的工作。
　　行政助理，就他一位。
　　午餐会，就是行政助理应该负责的事情。
　　刘予还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宋渝州坐进车后淡淡地应道：
　　“上回是我的私家车。”
　　洛惟青随口“哦”了声：“宋总私生活挺低调的，在公司的用车，比私家车好那么多。”说着跳上了车后座。
　　刘予震惊在原地——
　　洛惟青竟然坐过宋总的私家车？
　　也就是说，洛惟青和宋总在公司之外、在私下还有联系？
　　刘予感觉自己这样想下去，越想越乱了，不敢再深想！
　　见两人都坐上车，赶紧坐上副驾驶，让司机开车。
　　午餐会的地点在御家公馆，离公司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在洛惟青选定这家米其林餐厅后，刘予心里也很高兴——毕竟她也可以跟着蹭好吃的了。
　　当总裁助理，不就是为了这点小福利么！
　　御家公馆入口大门上绘着泼墨中国风山水画，迎宾员穿着青绿色纱裙站在门口，为他们拉开厚重的红色大门。
　　刘予上前给前台报了手机号码，随即目送服务员将老板和洛惟青带去一楼的贵宾套间。
　　在确认宋总顺利入座后，她愉快地拉上司机，一同去了另一间包厢大快朵颐。
　　贵宾套间。
　　厚重的房门“吱呀”一声，缓缓合上。
　　绕过一道山水屏风，铁黑色长桌上的青花瓷瓶内插着深蓝色绣球，再远一些的房间外，还有被滕蔓围绕的、碧绿色的阳台。
　　洛惟青嘴角挂着笑，悠闲地在长桌对侧黑木椅的软垫上坐下，一副这里常客的架势，拿起绣球花下那副带金边的菜单，递给宋渝州：
　　“来，别客气，随便点。”
　　“……”宋渝州抬了抬眼镜，久无波澜的语气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戏谑，“你请客？”
　　“您真幽默。”洛惟青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不敢点菜，万一花太多钱，被公司找茬开除了怎么办。”
　　服务员敲了敲门走进来，为他们推荐菜品。
　　宋渝州被洛惟青那故作可怜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按了按太阳穴：
　　“你随便点。”
　　“那敢情好。”洛惟青高兴起来，一副餐厅是我家、而我是世界首富的架势，把服务员推荐的菜品按顺序点了一遍。
　　宋渝州忍不住打断他：“能吃完？”
　　洛惟青：“吃不完打包呗，晚上在公司微波炉热热、再带回学校去。宋总您是不知道，我们学校食堂那叫一个难吃，您身居高位久了，不知道我们这些大学生，现在过得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越说越凄惨。
　　宋渝州嘴角抽了抽，敲了下桌子：“快点吧。”
　　等终于点好菜，服务员离开包厢，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阳台上微风吹动门缝的轻响。
　　宋渝州刚准备开口询问那份报告的事情，却眼睁睁看着洛惟青又站起身，开始殷勤地给他倒茶。
　　倒茶也就罢了，洛惟青那双手生得像是这辈子没倒过茶似的，拎着茶壶一抖、一抖。
　　水从壶口漫出来，没一会儿洒了一整桌！
　　宋渝州眼前一黑，强行从洛惟青手中夺过茶壶，站起身给对方服务起来。
　　洛惟青笑吟吟地举起茶杯：“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堂堂美卡集团的总裁，来亲自为我倒茶！”
　　凭你没有倒茶的德能。
　　宋渝州在心里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又找了条毛巾，将桌上的水渍一点点耐心擦掉，终于坐下后有机会发问：
　　“为什么写那份出海报告？
　　洛惟青将漆黑色的茶杯喂到嘴边，抿了口茶：“当然是想帮宋总您赚更多的钱。”
　　宋渝州将湿透的毛巾放进一旁的木桶内，没应声。
　　“真的。”洛惟青信誓旦旦放下茶杯。
　　虽然一开始他是为了在岳池面前圆谎……但动机不重要。
　　最终报告的结论，没有骗任何人嘛。
　　“海外市场是一个全新的、美卡可以切入的万亿级市场。我看到了，自然也想让您看到。”
　　说着说着，洛惟青突然觉得不对劲：“不对啊。”
　　宋渝州淡淡地抬起眼：“怎么了？”
　　洛惟青“嘶”了声：“我能看到的事情，你当然也能看到啊。”
　　他见宋渝州没反驳，愈加觉得不对劲了：
　　“我之前以为总裁脑子有问题，所以才没想到要走这步棋。但既然总裁是你，你脑子又挺正常的，应该早想到了才对啊！”
　　宋渝州发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洛惟青没大没小、夹枪带棒的讲话方式了。
　　被说脑子挺正常，竟然还觉得荣幸。
　　“谢谢，我脑子确实还好。”
　　洛惟青被逗得噗嗤一笑：“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宋渝州：“……”
　　服务员敲门，推着小推车进来上了几道菜。等对方出去，宋渝州才继续：
　　“最近两年，我的重心在硬件研发。”
　　洛惟青声音里的不解都快溢出来了：
　　“你是说ES1.0？就那玩意，一年能卖一万台出去顶天了。”
　　“ES1.0只是最新的试验性产品。”
　　宋渝州将浅绿色的菜盘推到洛惟青面前。
　　“我们核心业务近两年也做了大量的科技硬件产品，从B端服务到C端服务都有，你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
　　洛惟青眼神里充满怀疑，拿起筷子夹了块鱼：
　　“但那些……利润空间，应该都不大吧？我是说和出海比。”
　　宋渝州注视着洛惟青一口一口吃掉那块鲜嫩的鱼块。
　　这家餐厅他来过很多次，其实觉得味道很一般。
　　但看洛惟青吃起来，竟然很有食欲。
　　宋渝州夹了一块鱼，觉得确实变好吃了。
　　洛惟青：“别光顾着吃，您还没回答我呢。”
　　“……”宋渝州放下筷子，“企业不止是为盈利存在。我也不止是为赚钱而创立美卡。我希望所做的事情，能对这个社会有点帮助。一点也行。”
　　洛惟青“啊”了一声。
　　忽然觉得这番对话有点耳熟。
　　——前几天，他和岳池吃饭的时候。
　　为了让岳池相信ES1.0有意义。
　　他是不是也说过“推动科技进步，与有荣焉”这种话？
　　可他是骗岳池的啊！
　　但这话现在从宋渝州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感觉这么真呢？
　　“你真信这个？”洛惟青忍不住打探。
　　宋渝州：“信。”
　　洛惟青罕见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你可真是有理想，有抱负。你要这么说，我倒是也没什么可以劝的了……”
　　洛惟青曾经之所以在那么年轻就走上创业道路，只是因为那时的他觉得——
　　能在这个世界上从无到有做出一家公司，并将这家公司做得很强，这样很酷。
　　对于才十八岁的少年来讲，酷这件事，对他的吸引力无比强大。
　　而三十岁选择退休，也正是因为他从管理公司这件事中，再找不到什么吸引力。
　　他证明了自己，也酷够了，这件事于他而言，便失去了新鲜感。
　　但宋渝州创业的动机，听起来明显要比他更有深度——从个人拓宽到了人类社会呢。
　　洛惟青并不觉得自己比宋渝州差。
　　人各有志很正常。
　　但他确实挺敬佩宋渝州这样的人。
　　又有服务员上菜，这回把剩下的菜都上完了。等服务员离开，宋渝州终于忍不住问：“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洛惟青：“你帅啊。”
　　本来就和古希腊雕像似高挺又完美的五官，现在又渡了一层金光上去。
　　金光是洛惟青给他加的崇拜滤镜。
　　滤镜拉满，帅。
　　宋渝州：“……”
　　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垂眼夹了只虾给洛惟青才说：“吃你的。”
　　洛惟青只好收起目光，又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真不做出海？”
　　席间安静了好一阵。
　　良久，宋渝州打开手机，递到了洛惟青面前。
　　洛惟青抬眼看，这一看，嘴里的虾差点掉出来。
　　手机屏幕上呈现了一个文档，而文档页面上，写着一则招聘岗位简介。
　　岗位名称，是【美卡集团 - 海外业务负责人】。
　　洛惟青擦干净手，退出文档，看见创立时间是三个月前。
　　“……”他无语抬起头：“宋渝州你逗我玩呢？你三个月前就在筹备海外业务了？那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都是真的。”
　　宋渝州高耸的眉峰微动，声音沉静。
　　“但我还没说完。每家公司有每家公司的基因，经过这两年的尝试，我确认美卡不适合做科技硬件产品。今后我会改为以投资新兴科技企业的方式，来支持科技进步。”
　　洛惟青控制住自己不翻白眼。
　　在商务礼仪里，翻白眼很不礼貌。
　　“行吧，所以你已经在筹备出海了？什么进展了？”
　　宋渝州：“等你转正，我希望你加入。”
　　洛惟青：“……哈？”
　　宋渝州：“这一转型，挑战很大。需要你这样有才能的年轻人。”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在桌面上交叉成拳，又定定地补了句：
　　“这也是我愿意花时间，和你解释这么多的原因。”
　　洛惟青嘴角缓缓勾起笑容。
　　“宋总真是求贤似渴。”
　　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我说你怎么连我有秘密都不顾及了，搞半天原来是想招揽我。万一我其实真的是商业间谍，你也招揽我？把新业务的秘密数据全部泄露出去？”
　　宋渝州又摆出那副要将他看穿、看透的眼神盯着他：“所以，你到底是不是？”
　　洛惟青受不住他这样看，假装低头喝水：“如果我是，你想怎么样？”
　　宋渝州：“反洗脑，然后为我所用。”
　　洛惟青差点把茶水喷出去，好半天克制住自己，又乐着咳了半天才停下。
　　就算他是间谍也要用啊？未免也太自信了！
　　“行吧。但首先，你怀疑我是间谍根本没道理。”洛惟青笑着撑着脸看他，“一般来讲，商业间谍不会选我这么好看、这么显眼的。”
　　“我这种，顶多算美人计。”
　　洛惟青那双桃花眼亮亮的，倒映着笑影，说话时被茶水浸得红润的嘴唇微动，还能闻到清香。
　　那一剎那宋渝州望得失神，思维就被他的话轻而易举就带着走了。
　　竟真的晕了头般开始思考，会不会是一场美人计。
　　“其次，我不想转正。”
　　“我说了，我就只是来蹭节目费用还债的，录完节目就走。”
　　洛惟青悠悠举起茶杯，在宋渝州手心紧握着的瓷杯上碰了下。
　　咣当一声，响的清脆。
　　“祝宋总，海外开城顺利。”


第24章 
　　见洛惟青态度如此坚决, 宋渝州没再多说，只在他碰杯后，沉默着喝了口茶水。
　　很快, 午餐会结束，宋渝州称在外还有其他要事, 让司机将洛惟青单独送回了公司。
　　周二清晨, 一大早到公司，洛惟青就被袁野拎到了他的工位边去坐着。
　　袁野在桌子左边准备了美式和拿铁、右边准备了一果篮香蕉橘子，像上供似的, 将洛惟青按在中间写稿。
　　终于被盯得不耐烦了, 洛惟青松开键盘, 挽起手靠在座椅靠背上：
　　“野哥, 您老作为创新业务群总经理，就没有正经工作要做吗？”
　　袁野现在听洛惟青说什么、都觉得很欠揍, 手痒得伸手就想拍洛惟青脑袋。
　　但又怕敲笨了写不出稿：
　　“洛惟青, 这周五就是产品发布会了，这是市场部本月最重要的项目！为了保证总裁的演讲稿顺利产出，我今天可是把所有会议全部都推了！监督你，就是我今天最重要的任务！”
　　袁野调出手机上的日程表，怼到洛惟青眼前：
　　“明天上午十点, 我们就得向总裁汇报终版演讲PPT。你快写完，还得拿去给设计美化的！”
　　“好好好。”洛惟青笑着叹了口气, 只好在对方的紧盯下继续打字。
　　洛惟青当然了解袁野这些小心思。
　　能将其余会议全都推掉——当然是因为那些，都没有讨好总裁重要！
　　一个员工，手头工作做得再一般, 但只要讨好了顶头上司，在公司里就能横着走。
　　真是大公司内, 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下午六点半，卡在下班时间的最后一秒，洛惟青终于在袁野眼巴巴地注视下，敲下了最后一个字。
　　袁野见状，赶紧把计算机抢了过来，以“修改”为名读了好几遍。
　　最后，只把其中一个逗号改成了句号：“好了，这是我们俩共同完成的演讲稿！”
　　洛惟青剥了根香蕉：“野哥，你要是想抢功可以直说，我直接在稿子上署你名字就行。”
　　“谁要抢功了！”袁野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带的实习生，你的功劳，就是我的功劳。”
　　“是么？”洛惟青微微笑了下，“那你这回演讲稿做这么好，会不会以后总裁把所有演讲稿，全都交给你啊？”
　　袁野：……
　　袁野又惊恐又嫌弃地把计算机推到洛惟青面前：“这稿子可不关我事啊！这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我只是给你上供的仆人罢了！”
　　洛惟青捂着肚子笑倒在桌上。
　　周三早上，洛惟青想着上午又要见宋渝州了，决心打扮得成熟一点，不然穿成一个大学生站在总裁面前，总觉得气势短一截。
　　但他在宿舍衣柜里翻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一件成熟的衣服。眼看着快迟到了，只挑了件黑白条纹衬衫出来。
　　洛惟青出了宿舍楼便一路小跑，身后摄影师也跟着他跑。凉爽带着未知花香的湿漉漉的秋风垂在衬衫下摆上，发出“扑扑”鼓动的响声。
　　上班点，电梯人多，洛惟青为了开会，破天荒爬了楼梯，喘着气一路跑到二楼A区。
　　他刚准备喊上袁野开汇报会，却见总裁助理刘予站在袁野身旁，嘴里说着什么。
　　“怎么了？”
　　刚他凑过去，刘予却也刚巧说完了。
　　“谢谢刘助，小洛这边我来转告。”袁野已经开始道谢，恭恭敬敬地目送总裁助理离开，转身才叹了口气，“宋总临时出差了，去外地开会。”
　　洛惟青“哦”了一声，喝了口水：“那汇报改到什么时候了？”
　　袁野愁眉苦脸地望着他：“没机会汇报了，宋总周五早上八点才能回公司。”
　　洛惟青一挑眉毛：“视频汇报、电话汇报，都不行？”
　　袁野摇了摇头：“刘助说，宋总是去开一个很重要的封闭讨论会，这两天所有日程都取消了。”
　　“行吧，那我们先把稿子发过去，不过既然是重要会议，那宋渝州也不一定有时间看了……”
　　洛惟青坐在袁野的高级工学椅上，“呼啦”转了个圈，喃喃自语道：
　　“他周五早上八点回公司……我们的发布会，不是周五上午十点就开始了？也就是说，他八点回来，十点就要上台？那他只能自求多福咯……”
　　每回洛惟青直呼“宋渝州”三个字的时候，袁野的心口都不安地直跳。本来心跳就杂乱，现下眼睛也被洛惟青转圈晃得眼花缭乱，激动地直跺脚：
　　“该自求多福的是我们好不好！万一宋总飞机延误、回不来了，我们第一个环节谁上啊？”
　　“运气不能这么差吧……”洛惟青捏了捏下巴，“野哥，你这两天多积点德吧。”
　　袁野：……
　　袁野终究没忍住，用力揉了把洛惟青的头发。
　　虽然表面上嫌弃，袁野却也没有他法，还是听了洛惟青的话，乖乖诉诸玄学。
　　他下单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据说能保佑事业顺遂的手串。
　　给市场部一人发了一串，命令大家这几天都戴上。
　　洛惟青也被逼着戴，只好拿了一串看上去最贵的黄水晶。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手串发挥了作用。
　　大会前一晚深夜——
　　袁野成功召唤来了一场大雨，哗哗啦啦下了一整夜。
　　愣是让整个京阳市机场，所有飞机全线延误了！
　　凌晨一点，洛惟青刚结束和岳池的电话对稿，准备入睡，就听见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宿舍楼隔音效果很差，他被这雨声吵得一整晚没睡好。
　　清晨六点，他被闹铃声叫醒时头疼欲裂，摸出手机，看见袁野凌晨四点，就给他私发了宋渝州航班延误一小时的消息。
　　并在对话框中，上蹿下跳求雨停。
　　洛惟青滑动着屏幕，看见求雨停的表情包求着求着，“唰啦”一声——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什么运气这是……”
　　洛惟青随手回了个点赞，打了个哈欠，爬起来换上了这回大会工作人员的统一服装——
　　印有“美卡”标识的白色文化衫和黑色运动裤。
　　时隔这么久，再次穿上这种班味儿很重的衣服，洛惟青站在镜子前，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自己当年创业初期时的样子。
　　只不过那时眉峰要更锋利、眼神也更有攻击性。
　　现在灵魂遭受过时光的打磨，纵然面孔依旧年轻，也已经显得平和了不少。
　　半小时后。
　　洛惟青打车和节目组的摄像大哥一，起到达了ES1.0产品发布会的大会现场。
　　负责场外搭建的同事已经早就到了，昨夜突发暴雨让他们临时改变了外景搭建方案，在大会门口搭起了一条深邃星空外观的棚状隧道，隧道里，再布置各类产品体验装置，和五颜六色的宣传板。
　　隧道口正对着马路边，洛惟青在隧道门口下车，恰好一滴雨也不用淋，深觉这个搭建的创意挺不错。
　　刚走进隧道没几步，洛惟青就恰巧碰见了岳池，抬手朝他笑着打招呼。
　　岳池今天换了正式西装，再加上头顶的一头白发，确实显得经验丰富。他见到洛惟青，眼睛瞬间一亮，用力把洛惟青拽到自己身边，向周围的几个人介绍：
　　“各位各位！这位就是我刚刚提到的洛惟青！别看惟青兄长相年轻，实则对当今国内外市场的见解颇深，各位尽可以与他深度交流！哦对了，惟青兄也是这回负责整场发布会的负责人，美卡集团的市场总监！”
　　洛惟青淡定地点头：“……对，我就是负责人，我是市场总监。”
　　巧得很，恰好现在市场部根本也没有总监！
　　也没人能拆穿他了！
　　在岳池的引荐下，好几位来现场参会的商业顾问都围了上来，和洛惟青站在隧道门口聊得火热。
　　直到隧道深处突然传来袁野的大喊声：
　　“洛惟青！洛惟青！”
　　洛惟青转过头。
　　袁野：“洛惟青你还在这聊什么……啊原来是在和岳池老师聊天啊？哈哈哈，岳池老师进去坐，有同事会带您彩排！哦还有魏来老师？许齐老师？噢哟你们都进去坐！”
　　洛惟青：……
　　变脸可真快。
　　岳池却摇摇头，依旧抓着洛惟青不放手：“袁经理，不急，我们还想和洛总监再聊聊，好不容易见一次。”
　　“……洛总监。”袁野张了张嘴，“好好好，洛总监，洛总监可是今天发布会的重要人物！现在洛总监有点急事，等会就让洛总监去找你们！”
　　洛惟青憋住笑，抱歉地冲岳池鞠了个躬：“岳哥实在不好意思！等会议结束，咱们中午一起吃饭，我请客！”
　　当然，公司报销。
　　岳池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洛惟青的胳膊，满脸遗憾地带着其他人走了。
　　“洛惟青！”
　　见人一走，袁野就激动地压低了声音，他没空计较洛惟青在外以总监名义招摇撞骗的事情，直切正题：
　　“宋总的飞机刚刚才起飞！”
　　“这天气，还真能起飞？”洛惟青意外地眨了眨眼，双手抱拳，“恭喜恭喜！”
　　袁野哽住：“……恭喜个屁啊！刚刚刘助跟我说，宋总这几天开会很忙，根本就还没来得及看稿子！他九点飞机到达，来会场就得上台了，怎么办啊？”
　　洛惟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怕他搞砸？大不了我代替宋渝州上台，反正稿子我都会背了。”
　　袁野表情狰狞：“你真当大家不知道宋总长啥样？”
　　洛惟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就篡位呗，新的总裁就此诞生，而你是第一见证人！”
　　“……”袁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小洛，如果哪天我被宋总开了，你负有一定责任。”
　　“行了，我开玩笑的。”
　　洛惟青见袁野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心软地收起手，正经起来。
　　“我跟着助理的车去机场接宋总吧，在路上给他讲一遍大概内容。凭宋总的智商，足够了。”
　　袁野眼里熄灭的光“呼啦”一声重新亮了起来，瞬间将整条深空隧道都照得亮堂堂！
　　没过多久，雨声变得淅淅沥沥，紧接着停了。
　　水洗过的天空逐渐晴朗，豪华的深黑色轿车在会场前停下，载上洛惟青，去了机场。
　　车里，前排坐着司机和助理刘予，而后排宽敞偌大的车厢内，此刻只有洛惟青一人。
　　这辆车的隔音效果极好，车内雪松味道的香熏钻进洛惟青的鼻息中，他手拽着打印出来的演讲稿，懒洋洋靠在柔软舒适的靠垫上。
　　心跳都变缓了。
　　恍然间有一种，回到现实世界后，重新坐拥名气、成就与亿万家产的安心感。
　　因为过于安心，一不小心，昨夜睡眠不足的洛惟青，就在总裁的车后座又睡过去了。
　　只不过是一闭眼、又一睁眼。
　　眼前大变活人似的，竟然凭空出现了宋渝州。
　　宋渝州身穿一套深黑色正式西装，领口露出熨烫整齐的白衬衫，靠在右侧座位上。左手随意地搁在车后座金属桌板上，右手修长如玉的手指上捏着几张纸。
　　此刻正微微垂着眼，深邃的视线落在手头的纸张上，单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虽然宋渝州和洛惟青在空间上相隔不远，但四周却如同造了结界一般，冒着一股高贵又不可侵犯的气质。
　　这人什么时候上的车？
　　洛惟青眨了眨眼。
　　很快又换了一个问题思考——几天没见，怎么还是这么帅呢？
　　洛惟青欣赏了好几秒，却见对方突然侧过头来看他：“每天工作很累？”
　　洛惟青思维卡顿了一秒，反应过来宋渝州是在说睡觉这事，坦诚地摇了摇头：
　　“不累，我在公司天天吃喝玩乐。”
　　宋渝州：……
　　洛惟青毫不心虚地打了个哈欠：“是晚上睡不好。学校宿舍太吵了、床又太硬了。而您这车简直舒服得像天堂，所以我一躺上来就想睡觉。宋总，您身居高位久了，可能不知道我们悲惨的大学生住的是什么地方……”
　　宋渝州按了下太阳穴，打断了他：“继续睡吧。”
　　洛惟青赶紧摇头：“别别别，我是来给您讲这份稿子的。”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宋渝州抬起手，没让他把那几张纸抢回去，“脑子也还可以，看得懂。”
　　洛惟青：……
　　洛惟青笑了：“我觉得也是，那我睡了。”
　　宋渝州“嗯”了声，垂头继续看手上的演讲稿，过了好几秒又沉声说：“写得不错。”
　　旁边却没传来声音。
　　宋渝州一转头，发现洛惟青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舒服得像天堂”的车后座又睡着了。
　　他沉默了片刻，从前排座椅后背的杂物袋里，扯出一条羊绒毯，随手扔到了洛惟青身上。
　　坐在副驾驶上的刘予助理，默默地偷听了洛惟青和老板的全程对话。
　　——她也不想偷听的！只是这辆车前后座之间没有挡板，声音就自己进了她的耳朵！
　　听完后，刘予陷入了极大的怀疑。
　　所以洛惟青上总裁这车，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好像是嫌学校的床不舒服，上车来补觉的？！
　　——与此同时，ES1.0产品发布会现场。
　　袁野不时看着手上的表，跺着脚站在入场隧道前，伸长了脖子。
　　9：50。
　　离大会开场还有十分钟。
　　秋风很凉，他的心嗖嗖地更凉。
　　袁野掏出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在街道拐角处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豪华轿车，浑身的筋骨都瞬间松软了下去！
　　车停在隧道口，刘予先行下车，帮老板拉开车门。
　　宋渝州将那份演讲稿随手放在了金属桌板上，抬手理了下白色衬衫口的领带结，迈腿走下车。
　　袁野赶紧走在前面给宋总带路，一路走进会场，在各种人讨好、献媚的声音里，费劲儿地将总裁领到了演讲台侧边等待。
　　时间到，大会正式开始，全场所有灯光熄灭。
　　大屏幕上，热场的品牌宣传片开始播放。
　　在宣传片的声响下，袁野后退了几步，悄悄问刘予：“刘助，你看到洛惟青了吗？”
　　刘予面无表情：“还在车上睡着。”
　　袁野：“……”
　　袁野：“哦，哈哈。”
　　袁野感觉他现在已经渐渐开始接受一个事实——
　　如果是洛惟青，干什么都不奇怪。
　　——停车场内。
　　从柔软的梦里醒来，洛惟青从暖和的羊绒毯里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宋渝州已经不见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大会已经开始了。
　　洛惟青丝毫不着急，就着盖着羊绒毯的姿势，点进了大会的直播间。
　　恰好看到宋渝州上台。
　　直播间镜头下，宋渝州那张一向清冷又漠然的脸上，出现了很浅淡、很礼貌的商务性微笑。
　　但也仅仅一现即逝。
　　第一次见宋渝州笑，洛惟青也笑了下，从座椅上撑着坐了起来。
　　演讲开始。
　　宋渝州的说话声并不快，但丝毫不拖泥带水。
　　从开头设计的小故事开始，便深沉、有力、直击灵魂。
　　只听见对方开口，洛惟青就知道，这回演讲，稳了。
　　宋渝州并没有完全按照他所写的内容来讲，而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快速理解了其中要表达的意思，又用自己的方式改述了一遍。
　　只有是自己的东西，才不会忘记。
　　一共二十分钟的演讲内容，洛惟青是按照自身语速来估摸的字数，但宋渝州明显说话速度要慢上许多。
　　如果要保证不超时，那么一定得删减内容。
　　很快，洛惟青就听出，他所写的一些、略显客套的口语化内容，被宋渝州略去了。
　　很不服气地耸了耸肩——
　　他就是喜欢和听众像朋友似的聊天，但明显宋渝州不爱这一套！
　　这人真是太不接地气了！
　　二十分钟演讲时间，到了最后一刻的时候，宋渝州的演讲进程也到了最后一句。
　　一秒钟不多、一秒钟不少。
　　只有演讲过的人才会知道，这种极度的时间控制能力，有多恐怖。
　　在这两个世界，洛惟青只见过宋渝州一个人，这种能力……能与他匹敌！
　　洛惟青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盯着手机直播间，看见宋渝州朝台下鞠躬后看向了镜头。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瞬。
　　他“啪”地按灭了手机，转身推开门，跳下车，就朝会场跑去。
　　穿过隧道，走进会场外的接待大厅，洛惟青远远看见宋渝州走出会场，被一群人围在中央。
　　在宋渝州身边，助理刘予抬手喊道：“抱歉各位，宋总稍后还有会议安排，现在没有时间与各位交谈，实在抱歉。”
　　人群渐渐散开，只留有一两个不死心的商业记者还跟着。
　　洛惟青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看着宋渝州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啪啪”鼓了鼓掌，“宋总，讲得不错，没浪费我的稿子。”
　　宋渝州在他身前站定，冲停车场的方向抬了抬下颌，“车上去，我有话问你。”
　　身后跟着的商业记者，听到这对话都愣了：“那人谁啊？”“我没见过。”“有点眼熟，我感觉我在哪看到过……”
　　一直等到洛惟青一脸无辜且迷惑地跟着宋渝州走远，终于有记者瞬间一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大学生上班啦》里面的很牛的实习生，我追了那个综艺啊！”
　　“哦对对，叫洛惟青？宋渝州喊他干什么，总裁和实习生能有什么要聊的？”
　　“怎么说，我嗅到了新闻的味道……”
　　……
　　停车场内。
　　“啪”地一声，车厢门被关上。
　　洛惟青又回到了这个充满睡意的空间内，但现在清醒得不行，笑着眨了眨眼：“什么事，还非要来这儿说？”
　　宋渝州侧过身望向他：
　　“据我了解，你参加的那档综艺，每个实习生，都需要完成三项实习任务。”
　　洛惟青愣了一瞬：
　　“对啊，我已经完成两个了，第一个是邀请岳池，第二个是给你写演讲稿。”又瞬间反应过来，笑眯眯地扑闪着眼睫：
　　“你不会想亲自给我布置第三个任务吧？你可悠着点，别把我给累死！”
　　洛惟青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宋渝州不仅没有否认，反而点了下头。
　　“第三个任务。”
　　“我想让你在剩余的六周实习时间里，担任创新业务群的，市场总监。”
　　“……这不合适吧？！”
　　洛惟青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只是个实习生，实习生当总监，说不过去吧？况且，这应该也不符合你这公司的晋升政策规定。”
　　宋渝州定定地看着他：“政策是人定的，我既然说出口，自然可以做到。”
　　他既然已经明确，洛惟青是名副其实的商业天才，就决心不会放洛惟青离开美卡。
　　任何一家企业的总裁，都会明白——关键人才，将对企业发展好坏起到决定性作用。
　　自那天午餐会结束，宋渝州想了许久，要如何把洛惟青留下来。
　　后来终于阴暗地想到，或许用权力可以挽留。
　　权力是个容易让人上瘾的东西，体验过之后，很少有人会再说不。
　　“坦白来讲，我对当市场总监真没什么兴趣……”
　　洛惟青见对方看起来非常认真地在等待他的答案，只好假模假样思考了一下，捏着自己的脸纠结道：
　　“不过，反正我也还得在你这打工一个多月。既然你想让我当，我当着玩玩也行。”
　　反正当总监还是当实习生，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着说着，洛惟青眼底忽然闪过一丝逗弄：
　　“宋总，我可从来没做过管理，市场部那些老员工也不一定服从我。一下子玩这么大，你不怕市场部所有人都辞职跑路了？”
　　宋渝州盯着洛惟青捏脸蛋的动作好半天了，被这么一问才收起视线：“你不会。”
　　前几天还怀疑得不行，现在又这么信任他？洛惟青饶有兴趣地追问：“那万一呢？”
　　却见宋渝州忽然抬起手，“咚”地，在他额头敲了下：
　　“那就按照《总监级管理者考核标准》处理，再开了你。”
　　洛惟青“嘶”地捂住脑袋：“无情的资本家宋渝州，我要控诉你的暴力行为！”


第25章 
　　ES1.0产品发布会现场。
　　舒清华像根木头桩子似的, 伫在会议正厅金光闪闪的大门门口，双手高举写着“有问题请找我”的白色硬纸牌。
　　发布会开始后，来咨询的人渐渐变少。
　　舒清华刚靠在门框上想偷懒, 突然就见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偷偷离开座位，弯着腰小跑过来低声问：
　　“小伙子, 我有事儿想和你们洛总监当面聊聊, 方便帮我引荐一下？”
　　舒清华眼里露出疑惑，对方见状也疑惑了，摸了摸头又解释道：“你是不是美卡集团市场部的员工？我要找你们的总监！”
　　“我们没有……”
　　舒清华实诚的话还没说出口, 胳膊忽然被从身后用力一拽, 一回头见是袁野, 赶紧求助：
　　“野哥, 他说要找……”
　　“找洛总监？在那！”
　　袁野利落地伸手指向大会外场迎宾大厅、右侧尽头角落的一块区域。
　　中年男人转过头，果然见那里围了一小群人、人群正中站着一位颇为年轻、但意气风发的青年。
　　与传闻中一致！
　　连声道谢, 快步朝那里走去。
　　舒清华瞪大了眼睛望向那里, 怀疑自己眼瞎了，反复揉了又揉，震惊回头：
　　“野哥！洛惟青什么时候是我们的总监了？”
　　袁野拍了下他的头：“今日限定款总监！总之再有人找总监，你就朝那指！”
　　舒清华迟疑道：“这是什么新的策略？”
　　袁野无奈地叉着腰：“哪门子策略……洛惟青邀请岳池的时候，借了市场总监的名头去撞骗。今天岳池一来, 就到处跟别人说洛惟青是新任市场总监！”
　　袁野说着说着感觉牙痒痒：“现在好了，全这么认为了！”
　　“这样怎么行？”舒清华眉头紧张地一皱, “万一有人把洛惟青拆穿怎么办？现场嘉宾要是发现自己被骗了，岂不是会连带影响到对我们产品的信任？”
　　袁野麻木地捏了捏眉心：“那也没法了。反正是洛惟青这小子自己惹出来的事，让他去解决！”
　　舒清华还想劝阻, 忽然一个身形圆润、同样穿着会场工作人员衬衫的男人，从他们身后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头, 低声嚷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小实习生是骗人的！刚刚听到有人喊他洛总监，我真的差点心跳都停了！”
　　那男人头发上涂了太多发蜡，和皮鞋一般油光锃亮的。
　　舒清华被那头油腻腻的头发闪到眼睛，不用看脸就知道来人是陆成浩，迅速朝一旁移动了几步。
　　陆成浩见状顺势挤到了他和袁野中央：“嘿嘿野哥，所以咱们之后的新总监，有定数了么？是内部提拔，还是外部招聘啊？”
　　舒清华视线望着前方，看也没看陆成浩，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知道陆成浩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陆成浩是整个市场部工龄最老的员工，早就对总监的位子眼巴巴得不行！
　　但舒清华很讨厌他——这人媚上欺下的功夫一流！手头上的工作，都仗着自己资历老，颐指气使地扔给了他这种新人；但在老板们面前，又油嘴滑舌地把全部功劳和苦劳都揽走了。
　　袁野瞥了陆成浩一眼：“怎么，你有推荐的人选？”
　　“没没，我就问问！”陆成浩笑嘻嘻地连连摆手：“我是想着新总监快点上任，能为野哥分忧嘛！野哥，你最近为了带我们市场部，都累得长白头发了，我看了都心疼！”
　　又来了，马屁精。
　　舒清华忍住呕吐的欲望，快步走到了另一扇门前。
　　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陆成浩的声音：
　　“野哥，像洛惟青这种爱撒谎的实习生，可千万留不得啊！万一哪天他在外面说，自己是创新业务群总经理，那不是败坏您的名声……”
　　舒清华捏紧了拳头。
　　又忍不住看向外场，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洛惟青。
　　洛惟青怎么能和那么多大佬交谈自如？
　　他渐渐看愣了。
　　“洛总监，我们想做一款硬件产品的市场推广，您看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这问题也太具体了，你们等会再私聊吧？我想先听听洛总监对当下出海形式的看法！”
　　“让我先问！我下午就飞了，”
　　“哎哎别抢，按顺序来！”
　　洛惟青悠闲地靠在墙上，打断这群吵吵嚷嚷的人。
　　和这些人说着话，洛惟青却心不在焉地在回想，刚刚在车厢里和宋渝州的对话。
　　宋渝州竟然还真敢信他——
　　让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实习生，去做市场总监的位子，管那么一二十号人！
　　这种倒反天罡的事情，就算是当年的他坐在总裁的位子上，也未必敢做得出来！
　　企业调整组织架构需要时间，任命他当总监一事，下周一才会官宣。
　　他对总监本身没什么兴趣，但倒是很好奇——
　　宋渝州作为一家数万人大企业的总裁，到底能对他这样一个有点能力的实习生，能纡尊降贵地、挽留到什么程度。
　　洛惟青想着，眼角漫上了一点笑意。
　　……
　　周六晚上。
　　A大创业社例行聚餐。
　　所有社团成员都在宿舍区凉亭处集合。
　　陈树旸捏着手机，正在思索以什么借口喊上洛惟青，就听见社团成员怂恿：
　　“社长，把洛惟青也叫来一起吃饭吧！我们还想听他舅舅的故事！”
　　陈树旸心中一喜，顺手推舟便以这个理由，给洛惟青发去了信息。
　　很快，他见洛惟青下了楼，远远朝凉亭的方向走了过来。
　　黄昏时的光线落在水泥地面上，陈树旸远远望着洛惟青，不过穿着一套简简单单的纯黑色运动服，却让他心头莫名砰砰直跳。
　　他没有告诉其他社团成员，他对洛惟青的舅舅，早就不感兴趣了。
　　现在只迷恋洛惟青本人。
　　创业社的聚餐地点，选择了校外一家自助烧烤大排档。
　　灰色的木炭在燃烧后飘起灰色杂质，洛惟青捂着嘴咳了半天，余光瞥着自己面前那几盘生肉。
　　他哪会烧烤！
　　他以前向来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会自己动手。
　　“好，大家来烤串，我来分享我舅舅开公司过程踩过的坑！”
　　所有人一致鼓掌同意。
　　洛惟青笑着喝了口茶。
　　开始卖艺换烧烤。
　　夜色渐深，他们边吃边聊，忽然却被陈树旸打断——
　　他瞪大眼睛举起了手机：“惟青哥，你上热搜了！”
　　所有人都惊呆地掏出手机。
　　洛惟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咬了口鸡翅。
　　陈树旸连忙将手机递了过去：“刚刚八点的时候，第二期节目已经播出了，里面有你邀请岳池的那部分。”
　　洛惟青几口把鸡翅吃完，擦干净手，才拿起手机，见热搜标题是：
　　#洛惟青到底和岳池说了什么#
　　“嗯？节目里没播这段吗……”
　　洛惟青点开视频才想起来。
　　他和岳池吃饭那次，摄影师因为没有邀请函，被拦在门外了！
　　因此在正式的节目里，只能看到——
　　突然间，洛惟青就在工位上接到了岳池电话。
　　匆匆忙忙地就去了一家十分高档的私房菜馆赴约。
　　两人在包厢内共处一室，四五个小时后洛惟青才从私房菜馆离开。
　　还对着镜头，得意地晒了一下岳池同意参与演讲的邮件。
　　“这个剪辑，搞得好像我和岳哥在包厢里，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样……”
　　洛惟青头疼地点开评论，如他预料，出现了很多不怀好意的猜测！
　　【好失望，上一期还以为洛惟青真的很厉害，这一期看下来也太水了】
　　【说率先完成实习任务，但完成的最关键过程不放出来，emmm】
　　【这节目就是想捧洛惟青拿offer吧。节目组肯定和岳池早就商量好了，现在假装说摄影师进不去，营造一种洛惟青说服岳池的假象】
　　【一个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大学生，在包厢里呆四个多小时……】
　　【楼上的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建议节目组严查】
　　后面一些评论，朝着情色交易的方向越聊越歪，看得洛惟青直蹙眉。
　　陈树旸比洛惟青还要义愤填膺，脸涨得通红：“惟青哥，我帮你骂他们。”
　　“行了，没必要。”
　　洛惟青松开眉头，快速按灭手机，随手塞进陈树旸的口袋。
　　他懒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任何收益的网络口水战上。
　　他拿了节目组双倍的钱，节目组拿他炒热度，本身就是一种商业交易。
　　洛惟青举起茶杯，安抚性地和陈树旸碰了下，却忽然感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向他投来，好奇地回过头。
　　身后桌一群女生惊呼了声，低下头看了眼手机。
　　又抬起头看他。
　　又低下头看了眼手机。
　　洛惟青远远望见，她们也在看《大学生上班啦》的最新期——这档综艺在大学生间还挺火。
　　坐得离他最近的双马尾女生大胆开口：“洛惟青？”
　　洛惟青点了点头。
　　双马尾女生一跃而起：“所以你到底和岳池在包厢里干啥了？快告诉我我现在挠心挠肺的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觉了！”
　　洛惟青：“……”
　　都问到跟前来了，他只好站起身，坐到了隔壁桌的中央。
　　耐心地给她们讲了一遍——
　　自己和岳池在包厢里的四个小时，到底讨论了哪些商业议题！
　　等他讲完，发现他这桌坐满了人！
　　不仅创业社的那些人挤了过来，其他桌的许多学生们也凑了过来！
　　听完后纷纷七嘴八舌总结：
　　“这就叫先和用户做朋友，再向用户提需求。”
　　“投其所好，抓住痛点。”
　　“先礼后兵。”
　　“洛哥，牛！”
　　“……”洛惟青笑着敲了敲桌子，“再向我学习，我可要收费了。”
　　一把烤好的羊肉串、一把牛肉串不知被谁积极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
　　吃过饭回宿舍的路上。
　　陈树旸一直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忽然猛地站住了脚步，激动地举起手机对着洛惟青：
　　“惟青哥！有人帮你澄清了！”
　　洛惟青诧异地接过手机。
　　一位昵称叫做【双马尾美少女】的网友，在那个热搜话题下，发了段长文字。
　　讲了今晚她在A大门口吃饭偶遇洛惟青，了解到了他邀请岳池全过程的真实经过，还把那些讨论议题都贴心地列了出来！
　　最后附了一张偷拍。
　　那张照片里，洛惟青眼角上挑、嘴角带笑，一身黑地坐在红色塑料椅上，把大排档都坐出了一种闲散氛围感。
　　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新脱俗，颜值爆表。
　　颜值即正义，再加上有理有据的解释，向着洛惟青说话的人瞬间多了许多！
　　但仍然有不少网友怀疑【双马尾美少女】是在配合演戏：
　　【就这么巧？出去吃个饭就能碰到洛惟青？我怎么不太信？】
　　【怀疑这节目组是故意想捧洛惟青，剧本一环扣一环的！】
　　然而，很快岳池也出来响应了！
　　——他竟然洋洋洒洒发了篇三千字长文，标题是《与惟青兄竹林畅谈记》。
　　文字部分以对答的形式，记录了那天下午，他和洛惟青畅聊的话题。
　　文末，还用私房菜馆的监控画面，剪辑成了好几分钟的对谈视频，直接打了网友的脸！
　　洛惟青还没看完那篇长文，“叮”的一声，就收到了新的信息。
　　是岳池给他发来的微信：
　　【不好意思惟青兄！岳某刚在饭局上没看手机！幸好宋渝州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事，不然还要让你白白承受好久冤屈！】
　　洛惟青挑了下眉：【宋渝州给你打电话？】
　　岳池：【是啊！你们宋总平时不联系我，一联系我就准没好事！】
　　宋渝州还有功夫看这种节目？
　　洛惟青有点意外了，在内部通讯软件上找到了宋渝州，知恩图报地发了句：
　　【谢谢哥帮我！哥你人真好！】
　　他本以为宋渝州会借这个机会，趁机挽留他。
　　但没想到，良久，才收到了对方一句不冷不热的：
　　【嗯】
　　【嗯】，是什么意思？
　　表示，他知道了？
　　还是想表达，没错、他人确实很好？
　　洛惟青懒懒地靠在宿舍那扇白墙上，嘴角微微上扬，琢磨着对话框里收到的那个字。
　　互联网上，事件还在继续发酵。
　　在岳池响应之后，美卡集团的官方账号趁势把ES1.0发布会现场，岳池的演讲视频，发到了网上。
　　这把从洛惟青开始的黑红热度，烧到了岳池，又烧到了ES1.0。
　　当晚就带动了产品销量的明显上升！
　　等洛惟青洗好澡出来，拿起手机，见袁野也激动地给他发来了信息：
　　【当日销量变化曲线图.jpg】
　　【洛惟青，你就是我的福星！】
　　洛惟青随手回道：【怎么报答我？】
　　袁野：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马上就要有新总监了！】
　　【我听说总裁有个满意的市场总监人选，下周一就会上任！】
　　【到时候，我把你推荐去当总监助理！】
　　“咳！”洛惟青正在喝水，看到消息呛笑了。
　　让他自己给自己当助理？
　　慢悠悠回了句：
　　【谢谢，但能让我当助理辅助的人，现在还没出生】
　　袁野：【？小洛你别太飘！】
　　……
　　星期一一大早。
　　袁野哼着歌到公司门口，忽然收到人力资源部给他发来的新消息。
　　【即日起，任命洛惟青为市场部新任总监。辛苦野哥向市场部成员介绍新总监，并在本周内完成工作交接。】
　　袁野：？
　　他欢快地给洛惟青发去消息：
　　【小洛你猜怎么着？你们的新总监还和你同名！】


第26章 
　　几秒钟后, 袁野收到了洛惟青的回复：
　　【有没有可能就是我？】
　　袁野乐了：【不可能！】
　　小洛做什么梦呢！
　　洛惟青没再回复他。
　　袁野也没多想，又给人力资源部的同事发：【新总监什么时候来办入职？我去入职窗口等他！】
　　很快就看见对话框里弹出新消息：
　　【不用办入职，就是你们市场部的实习生洛惟青】
　　实习生洛惟青……
　　袁野一个没拿稳, 手机“啪”正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他颤颤巍巍捡起手机，发现屏幕裂开了。
　　而他的大脸映照在屏幕里, 也裂开了。
　　他在裂缝之下, 好不容易摸索到和洛惟青的对话框，颤抖着双手发了句：
　　【洛总监？】
　　却没有收到回复。
　　他侥幸地想着，或许是人力搞错了？朝电梯间艰难地挪动了几步, 却忽然有人从身后“啪”地拍了他的肩膀。
　　一转头, 就对上了洛惟青那副灿烂、天真却又让他看出了阴险的笑：
　　“袁经理, 感谢你这两周, 对市场部做出的可有可无的贡献。”
　　“接下来，这个部门就放心交给我吧！”
　　袁野：……
　　袁野表情狰狞：
　　“什么可有可无！注意你的用词！”
　　“就算你当总监了, 我还是你老板！”
　　“当然当然。”洛惟青一把搂住袁野的肩膀, 诚心诚意道，“您在我心中的地位，比总裁还高！支持您篡位，然后我跟着您晋升总经理！”
　　袁野吓得捂住了他的嘴。
　　终于到了工位，袁野心情复杂地在【市场部冲冲冲】大群里@所有人：
　　【宝贝们, 十点开会，我们将调任一位优秀的同事, 为市场部新总监】
　　消息一出，没有老板和实习生加入的小群【市场部的包身工】瞬间炸开锅了：
　　【内部调任？哪个同事要飞升了，出来走两步】
　　【是不是浩哥？按照资历来的话, 应该是浩哥上位了吧！】
　　【@陆成浩，浩总监？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群里热闹了好一阵, 起哄让陆成浩发红包。
　　陆成浩正在开车，等到公司停车场拿出手机，看到起哄让他发红包的小群时，喜悦瞬间将他冲晕——
　　难道是野哥宣布，要让他来做市场总监的位子了？
　　可当他看到大群里的消息，整个人顿时坠入冰窖。
　　他翻遍了与袁野近期的对话，又查看是否有漏接来电，最终不可置信地确认——
　　不是他。
　　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是他，野哥一定会提前通知的。
　　他终于把季先礼熬走，又熬到内部调任总监的这天……可竟然不是他！
　　陆成浩将所有同事的名字都一一在心里比较了一遍，觉得明明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适合这个岗位，几乎快要把方向盘都捏碎。
　　“成浩哥，恭喜啊！”
　　电梯里，陆成浩遇到了同事苏穗，一个刚工作两年的小姑娘。
　　恭喜？恭喜个头！见苏穗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陆成浩感觉到了深深的侮辱与讽刺！
　　他冷脸瞪了苏穗一眼。
　　苏穗不明所以，讪讪收起了笑。
　　陆成浩下电梯后，头也没回，脚步飞快。他想，他已经在这里熬了八年，可还是一个基层员工！内部调任新总监，就意味着，比他资历低的人都当总监了！
　　他哪还会有出头之日……
　　陆成浩一路跑进了会议室。见他进来，许多同事都一副艳羡的目光投过来，那视线看得陆成浩心里的愤怒愈发高涨。
　　平常每次和老板开会，陆成浩都会挑离老板最近的位子坐下，帮老板端茶倒水，俨然一副二当家的样子。
　　而今天，他硬着头皮，坐到了会议室最边缘。
　　人到齐了，会议开始。
　　陆成浩低着头，用视线余光，阴冷地、一点点扫视着会议室里其他同事。
　　到底是谁，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位子……
　　“既然都到齐了，我就正式向大家宣布一则通知——我们的同事，洛惟青，将担任市场部新任总监！洛惟青，来给大家说几句。”
　　袁野的话音落下时，一些同事本能反应地鼓起掌，却在几声之后全部僵在原地！
　　洛惟青？
　　谁是洛惟青？
　　陆成浩也呆了。
　　这个名字甚至从来没有进入到他的脑海里过。
　　他艰难地反应了好几秒，望见坐在袁野身边眼角带笑的青年，才猛然想起来——
　　是那个实习生！
　　是那个以市场总监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的实习生！
　　竟然是实习生！
　　让一个实习生来带市场部，这算什么？
　　公司把他们当什么了！
　　又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几乎快要被巨大的愤怒给淹没，在会议室闷热的空气中快要窒息。
　　直到他听见周围同事同样不可置信地窃窃私语，才勉强清醒——
　　只要所有人都不服，这事一定就还有周转的余地！
　　他看见洛惟青站起身，捏紧拳头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一个大学生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样的话？
　　“各位听到这个任命消息，现在在想什么？”
　　洛惟青环视一圈，与每位在场的同事，都视线交流了一番，才慢慢悠悠又道：
　　“是不是在想，公司怎么会让一个实习生、一个大四毕业生，来坐总监这种重要岗位？”
　　“是不是觉得震惊，甚至不爽、不服气、想揍我？”
　　会议席间原本的议论声渐渐停歇，被戳中心思的同事们都屏息看向了他。
　　洛惟青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摸了摸下颌，脸上显露出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自信笑容：
　　“但大家回想一下，在美卡集团，是不是从来都不是以年纪、以资历来认定人的潜力？”
　　“这一文化——是不是也是大家最初愿意加入美卡的原因之一？”
　　“这里最迷人的地方，就是每一个人，都能有无限可能。”
　　无限可能？
　　天大的笑话！
　　陆成浩根本听不进去洛惟青的话，可他却见周围几个同事在听完这番话之后，脸上的神情，明显变了！
　　从原本震惊变得犹疑、甚至开始接受。
　　陆成浩有点慌了！
　　这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反应，都在洛惟青的预料之中。
　　他留给大家一点时间思考，自然地喝了口水后，又说：
　　“行胜于言，话不多说。我能给大家的保证就是，从今天起，大家手上所有遇到的问题，只要告诉我，我都能保证帮你们解决。”
　　随即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
　　“大家尽可以不服我，但年终奖还是得要的吧？”
　　“还有六周今年就结束了。我们先好好合作这几周，完成部门KPI。只要大家配合，我保证让各位的年终奖，都能顺利收进口袋里。”
　　“啪啪啪！”会议室里，好几位同事，突然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对于他们来说，谁当总监问题都不大——反正不会轮到他们当。
　　能不能拿满年终奖，才是最重要的。
　　陆成浩听到那些掌声，浑身都难受得战栗了。
　　……
　　等会议室里其他人都走掉，房间里只剩下洛惟青和袁野两人。
　　袁野阴阳怪气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洛惟青的肩膀，又阴阳怪气地叹了口气。
　　洛惟青捶了他一圈：“有话快说！”
　　袁野：“你……你……”
　　袁野都工作十几年了，实习生跃升总监这回事，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算是洛惟青写出了总裁的演讲稿，也不至于让总裁赏识至此！
　　如果不是这人和总裁有什么裙带关系，真的很难理解！
　　袁野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总裁亲戚？表弟？堂弟？外甥？侄子？儿子？”
　　“其他的勉强理解，儿子有点过分了吧？”洛惟青一脸牙疼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袁野也自觉失言：“那先撤回儿子！”
　　洛惟青懒得将来龙去脉再解释一遍，懒洋洋地搂住袁野的肩：
　　“对，我就是总裁亲戚，你再问一句，我就找宋渝州，把你这总经理位子，也要来坐几天。”
　　袁野：“……”
　　袁野感觉脖子陡然一凉，连连将他推开：“洛哥，洛总，你忙你忙，我还有会议先走了！”
　　……
　　午餐时间，美卡集团食堂里人声鼎沸。
　　但左侧边角上的一桌四人，明显较其他桌要沉默许多。
　　陆成浩沉着脸不说话，其他几个人便也都埋头吃饭。
　　直到“嘭”地一声，陆成浩将碗放下。
　　“老实说，我对这个部门不抱希望了。”
　　这桌除他之外，都是刚工作一两年的小姑娘。
　　陆成浩说完这话，她们都惊恐地抬起眼看了过来。
　　陆成浩满意地继续道：
　　“搞个实习生，来坐总监这么重要的位子。你们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苏穗小声问：“说明，什么？”
　　陆成浩：“这你都想不通？一个部门的总监，通常就代表着这个部门能够达到的能力巅峰。”他列举了其他几个部门的情况，印证了这一点，又继续道：
　　“如果总监只是一个大四没毕业、完全没工作经验的实习生，而部门里的我们，都要在这个实习生的指导下工作——那我们哪里还会有提升的空间？不仅不会提升，还会因为实习生的指导，而越来越退化。”
　　另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孩祁筱，听得脸都白了。
　　“你们想想看，如果几年过去你们想跳槽，横向一对比，能力比其他公司同龄人差一大截，哪有公司会要你们！”
　　陆成浩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见面前这些从名牌大学毕业、十分在意自己发展前途的女孩子们，果然如他所料满脸担忧。
　　在心底冷笑了声，乘胜追击、语重心长道：
　　“我老了，但你们年纪还小，在这个没有前途的部门耗费青春，也太可惜了。”
　　苏穗赶紧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祁筱：“我才一年工作经验，现在就跑也找不到好工作呀……”
　　陆成浩立即顺势抛出他的建议：
　　“我有一个办法——你们可以去找野哥抗议。就说如果非要让洛惟青当总监，你们就集体离职。”
　　苏穗：“啊？那，那野哥会不会当真，把我俩顺势给开啦？”
　　“不可能！”
　　陆成浩笃定摇头：
　　“你们不懂，高绩效下属的主动离职率，是考核管理者的重要指标！如果你们俩真的因为洛惟青离职，那洛惟青的总监位子也保不住了，甚至会影响到野哥的绩效奖！所以野哥，肯定会挽留你们为先。”
　　苏穗和祁筱互看一眼，眼里又焦虑、又迟疑。
　　陆成浩恨不得立即把洛惟青赶走，急得还想再劝几句。
　　突然间，他们的手机都震动起来。
　　恰好是洛惟青在大群里发来了消息——
　　下午两点到七点，洛惟青安排每位市场部同事，都去会议室和他进行二十分钟的“一对一聊天”。
　　这是新总监上任惯例——以了解大家手头的工作进展、并安排之后的工作。
　　苏穗抓着手机，紧抿着嘴，经过了激烈思想斗争后终于说：
　　“我想好了，等下午和洛惟青聊完，如果我觉得他不靠谱，就立马去和野哥抗议！”
　　祁筱：“我也是！”
　　“行。”陆成浩盯着会议安排，嘴角出现一抹不经意的冷笑。
　　部门里大部分年轻同事 都是像苏穗和祁筱这样的好学生。
　　他们不怕吃苦，只怕没有成长、未来没有好的发展。
　　因此，只信任那些能力强、经验丰富、能帮到自己的前辈。
　　而洛惟青没有一项符合，根本不可能服众！
　　等下午这些一对一的面聊会议开完，说不定都不需要他助推，同事们都会主动去找袁野抗议！
　　他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行。
　　陆成浩慢悠悠放下手中的筷子，“那等你们的好消息。”
　　……
　　苏穗和祁筱的二十分钟“一对一聊天”，都被洛惟青安排在了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
　　陆成浩恰好在这个时间段，有一个和隔壁研发部门的会议。
　　他走之前，还向两位小姑娘故作友好地打了气——
　　他是部门最资深的老员工，以前对新人的态度可没这么好，又是约她们吃饭又是打气，小姑娘们都受宠若惊。
　　开会的时候，研发的同事也向陆成浩打探：
　　“听说你们，换了个实习生当总监？”语气里满是嘲讽。
　　陆成浩听了心情愈发愉悦，笑而不语。
　　洛惟青这个总监根本无法服众，指不定能当几天呢。
　　开完会后再回到工位，陆成浩见苏穗和祁筱，都已经和洛惟青聊完回来了。
　　赶紧在内部通讯软件上，假模假样问：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找野哥？我可以陪你们一起！】
　　几秒钟后他收到苏穗的回复：
　　【谢谢浩哥，不过我想先和新总监磨合试试！】
　　磨合？
　　那要磨合到什么时候去了！
　　陆成浩没想到苏穗会这样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祁筱的回复来得慢了一些，但内容，却更让陆成浩眩晕：
　　【浩哥，你不用担心了！】
　　【洛总监的能力很强！我相信他能带领好我们部门！】
　　陆成浩：……
　　能力强？相信？
　　怎么可能！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起来，嘴唇也在颤抖。
　　眼前的办公桌、天花板，都仿佛一点点崩塌了。
　　下午四点。
　　终于轮到陆成浩，去和洛惟青“一对一聊天”。
　　他在心底想好了无数个让对方难堪的方式，准备一坐下，就主动进攻发难。
　　可没想到他刚关上会议室的门，就听见洛惟青笑着问：
　　“陆成浩是吧？听说总监的位子，你很想坐？”
　　陆成浩一下子就炸了！
　　积累了一整天的情绪令他失去控制，直接冲到了洛惟青面前：
　　“你这话什么意思？”
　　挑衅？瞧不起他？看他笑话？
　　洛惟青靠坐在会议室尽头的一把椅子上，面不改色地抬起眼：
　　“只是确认一下你的志向。我做管理，一向是大家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只要你能有本事拿到。”
　　陆成浩愣了：“什么一向，你不是第一次做管理吗？”
　　“……”洛惟青嘴角抽了一下，没接话，继续道，“总之如果你想坐总监，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陆成浩：“你在说什么胡话？”
　　洛惟青示意他坐下：
　　“还有六周的时间，第四季度就结束了。”
　　“现在我们部门有两个艰巨的任务。第一，是完成第四季度的销量目标，现在还差得很远。第二，是完成明年全年的策略制定。”
　　陆成浩听着，有些不耐烦：“我当然知道……”
　　洛惟青打断他：
　　“我会把市场部分成两个小组，A组负责冲刺目标，B组负责明年策略制定。”
　　“你可以申请成为A组组长，如果能带A组完成目标，我就在六周结束后，向总裁举荐你为下一任市场总监——”
　　陆成浩猛地抬起头。
　　“完不成的话，你就主动走人。”
　　洛惟青嘴角勾起。
　　“想挑战一下么？”
　　陆成浩嘴唇颤抖：“为什么是我？”
　　洛惟青拿起桌上放的一张表格：
　　“我看了你过去八年的绩效，前五年，你都是部门内的最佳绩效，项目的完成水平都很高。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最近几年表现下滑这么多，但我猜，能力应该还在吧？”
　　陆成浩无意识地咬住嘴唇，点了下头。
　　他都不知道，他快要把嘴唇咬出血了！
　　是啊，前五年他也曾拼命努力过。
　　那时他还以为，努力就可以继续朝上走。
　　可头顶上的总监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总也轮不到他，他发现无论努不努力，都差别不大……
　　陆成浩有些动摇，尽力保持住最后的清醒：
　　“你别给我画饼了，六周后我当了总监，你干什么？”
　　洛惟青耸了耸肩：“我实习结束，卸任回学校呗。不信我俩可以签字画押盖章。”
　　陆成浩打开手机录音：“你对着录音再说一遍！”
　　洛惟青老老实实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承诺。
　　陆成浩关上录音，盯着他：“我接受。达不成目标，我会自己走。”
　　“接受的话呢，之后就乖一点。”
　　洛惟青嘴角依旧还带着笑，声音却突然就冷淡下来：
　　“我最讨厌，玩弄人心的人。”
　　陆成浩瞳孔一缩，背后猛地出了身冷汗！
　　明明洛惟青说完这话就开始刷手机，眼睛根本没看他，可他却浑身冰冷到呼吸都不顺畅了——
　　洛惟青怎么会知道……
　　“什么媚上欺下、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这些花招我见得多了。”
　　洛惟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仿佛自言自语般漫不经心地说着，再抬起眼和陆成浩对视时，眼神冷得吓人：
　　“如果在我管理期间，再发现你做这些事，我对你的承诺，就全部作废。”
　　“而你，给我直接走人。”
　　朝他举起手机：
　　“这句我也录下来了，算是补充条约，你得说认同。”
　　陆成浩脸色苍白地喘了口气：“我……认同。”
　　“行。”洛惟青神色瞬间缓和，微笑着关掉录音，“给你两天时间，周三下午，交给我A组冲刺方案。出去吧。”
　　陆成浩麻木地点了点头。
　　已经完全忘记，他刚刚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是想和洛惟青说什么了。
　　很怪。
　　他今年都31岁了，工龄十年，在美卡集团工作了八年。
　　却被一个22岁、刚入职的实习生说，要乖一点。
　　但更怪的是。
　　他竟然觉得，以后他真的得要乖乖听洛惟青的话，才行了。


第27章 
　　晚上七点。
　　洛惟青终于完成和市场部所有下属的“一对一聊天”。
　　他累趴在会议室里, 一手托着脸、一手拿起手机看时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任第一天就加班，不吉利！
　　曾经他坐在总裁位子上的时候, 所需要指导的直属下级，也就那么几个副总裁——
　　那些人, 都是些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具备超强执行力的聪明人。
　　只需要他确定任务目标, 无需再多言，就能利落准确地帮他完成。
　　哪需要像现在这样，说得嘴皮子都破了、嗓子都冒烟了, 才能和这群人建立一点点信任！
　　之后说不定, 还得再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工作！
　　洛惟青边喝水边怀疑, 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明明可以在公司躺平摸鱼过完最后几周的打工日子，却偏偏要一时兴起答应宋渝州这诡异的提议, 来给他当什么市场总监！
　　说好的重回年轻时, 这一次要好好享受人生呢！
　　洛惟青对自己的言行不一致感到鄙夷，靠在椅子上喝完整整一瓶矿泉水，又站起身，马不停蹄下楼去参加节目组的日会。
　　这档《大学生上班啦》的节目，在前六周里, 实习生需要完成三项任务。因此每两周结束，都是一个重要节点。
　　今天恰好是两周结束后、第三周的周一。导演王权在群里提醒了好几回, 让大家不管多晚，都得来参加这期日会。
　　洛惟青迟了半小时，走进101会议室的时候, 实习生们已经结束了分享感悟的部分。
　　王权正让实习生们都去两侧白墙悬挂的小黑板上，更新自己的日报。
　　两周过去, 基本上全体实习生，都完成了第一项任务，并准备开始第二项。
　　洛惟青见状，也慢悠悠地走到了他那块黑板旁边，随手在他第二项任务——“完成美卡集团总裁发布会演讲稿”上，打了个勾。
　　周围其他实习生用余光瞥见他的动作，都立马对他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他们第二项任务才刚开始，洛惟青竟然就已经完成了，进度远超一大截！
　　然而，在他们看清洛惟青接下来在黑板上写下的第三项任务后，眼神里已经不仅仅是艳羡了。
　　而是错愕、不可思议、目瞪口呆——
　　洛惟青写的，是“担任市场部总监，带领部门完成第四季度KPI”。
　　这，这怎么能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在短期内的实习任务？
　　洛惟青一手粉笔字龙飞凤舞，其余人都怀疑自己看错了，忍不住挪动双脚，凑近了一些看。
　　洛惟青索性笑着后退让开了些，让其他人好看个清楚。
　　还真是当总监，完成KPI……
　　其他的实习生们将那行字仔细扒拉着看了又看，虽然在心里疯狂发射问号，但却都有点不敢直接去质疑洛惟青。
　　其中两名实习生，不约而同地、悄摸摸凑到了同在市场部实习的叶沐身边：
　　“洛惟青那写的是什么？”
　　“你们市场部发生什么了，洛惟青怎么收到这种任务？”
　　今天早上，在袁野官宣洛惟青为总监时，叶沐作为市场部的一员，也在会议室里。
　　因此，她早就提前被震惊过了。
　　并且经过今天一天下来，已经十分良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此时叶沐只微微笑着，潇洒地甩了下短发：
　　“不用怀疑，我们洛总监写的都真，说的都对！”
　　“我们洛总监”几个字一出，问话的实习生瞬间石化了！
　　谁能想到，他们还在竞争能否转正的时候，洛惟青就已经悄悄坐到总监的位子了！
　　导演王权站在不远处，喜笑颜开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早在白天就听说了美卡集团对洛惟青的任命，当时心里就大喜——
　　如此有爆点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这个节目里！
　　此刻他看见会议室里，实习生的神情各异，更是飞速在手机上给剪辑师发消息：
　　【洛惟青在小黑板上写第三项任务这段，用慢镜头拉长，反复回放三次、然后把所有人的表情都剪进来！】
　　发完他忽然又皱起了眉头——
　　洛惟青这么牛，转正岂不是板上定钉的事情？
　　市场部只有一个转正名额，江家早在节目开始录制之前，就已经砸钱强硬地预定下了那个名额……
　　王权忽然一拍脑袋。
　　市场部能有几个转正名额，那不都是市场总监说了算吗？
　　现在洛惟青就是市场总监，给自己加一个名额不就可以了？
　　他真是个天才！
　　会议桌旁。
　　洛惟青不知道王权盯着他、脑袋里弯弯绕绕地想了这么多事。他只是默默开了两袋薯片填饱肚子，扫视一圈，疑惑地擦了擦嘴：
　　“导演，陈树旸怎么没来？”
　　王权正陷在自己绝对是个天才的想法中，随口应道：“哦，许幸总刚说找他有事，刚刚把他喊走了！”
　　许幸？
　　洛惟青听见这个名字，诧异地眨了眨眼。
　　许幸，一个人力资源副总裁，能找陈树旸有什么事？
　　……
　　距离节目组日会的房间不远。
　　108会议室中。
　　头顶那盏刺眼的白色顶灯在金属桌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源。
　　可尽管陈树旸如何努力地睁大眼睛，却依旧无法将视线聚焦在眼前那张白纸的黑字上。
　　他只觉得一阵阵晕眩。
　　最终，还是坐在他对面的、穿着米白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先没有感情地开了口：
　　“陈树旸同学，请确认你面前这份背景调查报告上所写的信息，是否属实。”
　　陈树旸从被许幸喊走的那一剎那，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了。
　　——更准确地说，是从黎影和享耀集团副总裁勾结的调查通告发布的那一刻。
　　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一切迟早会发生。
　　他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在这证据充足的调查报告面前，撒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无法否认这一切：
　　“……属实。”
　　“那么，作为享耀集团总裁，齐享的儿子。”
　　许幸的红唇一张一合，落在陈树旸耳里，却全是嗡嗡响的、刺耳的杂音。
　　“烦请你告诉我，你来美卡实习，目的是什么？”
　　陈树旸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滴，刘海都湿哒哒地耷拉了下来，只有声音还保持镇定：
　　“这两件事并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在拿到美卡的offer之后，才知道他是我父亲的。”
　　许幸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根据安全队调查显示，陈树旸成长于单亲家庭，被母亲独自一手带大。而在齐享联系陈树旸之前，他确实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与享耀集团也从未有过任何联系。
　　然而就在三周前，在《大学生上班啦》这档节目，确定录取陈树旸的那天。
　　享耀集团总裁齐享，却突然派人去A大，将陈树旸接走，有意要认他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从时间线来看，陈树旸很可能一开始，确实只是单纯地想要参加一场职场综艺，并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想要努力留用转正。
　　但现在齐享的从中介入，让事情变得不单纯起来。
　　如果不是黎影的事情败露，如果不是总裁因为黎影的事情、下令深度调查所有实习生，美卡根本不可能发现陈树旸与享耀还有这一层关系。
　　许幸越想越后怕，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直截了当道：
　　“陈树旸，享耀集团与美卡是竞争对手，这你应该知道。公司评估将你继续留下存在风险，希望你能主动离开。”
　　陈树旸垂着眼睛，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挠着手心，好半天才终于抬起眼，湿漉漉地望着许幸：
　　“我不想走。”
　　细密的汗滴从陈树旸的额头渗出，可他的语气依旧无比坚定：
　　“我与齐享之间不存在任何感情，如果非要说有的话，我对他的恨，比爱要多得多。所以，我也不会去做他交代我做的任何事情……总之，我对参与美卡和享耀之间的竞争没有兴趣。你们不能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就开除我。”
　　“我可以签保密协议，我什么都愿意签。”
　　“只要让我留下来。”
　　许幸这就不理解了，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非要留在美卡呢？你既然是齐享的孩子，那么往后就不缺钱、也不缺一份正式的工作啊。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我喜欢的人在这里。”
　　陈树旸低下头，艰难地张了张嘴。
　　“如果现在离开，我就没有名正言顺和他见面的理由了。我想趁这段时间追到他。”
　　哈？怎么这事还牵连到了其他员工？
　　许幸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立即又镇定道：
　　“告诉我对方的名字。”
　　“我告诉你，你能帮我争取留下吗？”
　　陈树旸哀求着，虽然见对方犹疑着点了下头，但还是挣扎了一番才开口，声音很轻很轻。
　　“我喜欢洛惟青。”
　　“……”
　　许幸这下是真的愣了！
　　最近洛惟青的名字出现的频次确实很高，但她确实没想到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也会听到。
　　一瞬间，明明在公事公办的大脑，就被乱七八糟的念头冲垮了——
　　洛惟青可能是总裁同父异母的弟弟，而陈树旸又是享耀集团的小少爷。
　　这，这，这两人万一成了，这属于重磅商业联姻啊！
　　搞不好在两家联姻之后，美卡集团和享耀集团也合并了呢？管理范畴扩大后，她能涨工资么？
　　“咚”地一声，许幸用力敲了下自己的额头，努力把这些一点都不严肃的念头挤出去。
　　既然牵扯到了洛惟青，她隐约觉得，这事还得向总裁汇报一下。
　　“你稍等片刻。”
　　许幸快步走出会议室，又去了附近的隔音电话间，急急忙忙给宋渝州打去了电话。
　　很快，宋渝州接通。
　　许幸整理着措辞，将陈树旸恳请为爱留下的忧郁暗恋故事，仔仔细细转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出声时，声音带上了明显不悦：
　　“这种事情，没必要向我汇报。”
　　“是，老板。”
　　许幸干巴巴地笑了声，努力在不点明洛惟青身份的情况下，费劲解释自己的脑回路：
　　“我是想着，您都将洛惟青调任成市场总监了，那他之后一定会留在美卡吧？而陈树旸又是齐享的儿子，如果两人能凑成一段姻缘，说不定也有助于促进我们和享耀的良性合作……”
　　“你是做人力的，还是做红娘的？”
　　宋渝州愈发冰冷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她。
　　“按照原方案推进，基于公司风险评估，辞退处理。”
　　“……我是做人力的。”
　　许幸闭了闭眼。
　　她就不该掺和豪门的这些事！
　　“收到。”
　　……
　　节目组日会接近八点才结束，洛惟青刚走出会议室大门，就看见陈树旸竟然等在外头。
　　“社长，怎么没进去？”
　　洛惟青凑近习惯性揽住他的肩，才发现对方脸色卡白，嘴唇都被咬出了血迹，额头上湿漉漉的，疑惑道：
　　“你怎么回事？”
　　陈树旸抬起头来，对上洛惟青那双明亮的、写着关心的眼睛，一瞬间决心破釜沉舟。
　　“惟青哥，帮我。”
　　“行啊，怎么帮？”
　　陈树旸霎时间怔住了。
　　他没想到，洛惟青竟然连问都没问是什么事，就这样一口同意下来。
　　“好饿啊，边吃边说怎么样？”洛惟青带着他一起朝公司大门外走，“我请你吃饭？就去咱们上回去的那家，味道挺不错的！”
　　“……好。”
　　陈树旸垂着眼，悄悄朝洛惟青身边又靠近了一点。
　　走出公司，又是一个乌云笼罩的阴天。
　　他们刚走进那栋灰色小洋楼，天空里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室内潮湿的气息里，浓烈的玫瑰香熏氤氲着。
　　黯淡的光线下，陈树旸鼓起勇气，小声对洛惟青讲起他的家事。
　　“我母亲告诉我，父亲是车祸去世的，我一直都这么相信。直到那天，享耀集团的齐总，突然派人来找我……”
　　他上身坐得笔直，眼神却痛苦又落寞：
　　“齐享带我去了一栋很大的别墅，还带我认了我的五个哥哥、两个姐姐。可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粗鲁的入侵者，一个要抢夺他们财产的强盗，一个，早就应该被处理掉的怪物……”
　　“惟青哥，我不想回到那个家，齐享只是见我进了美卡、想要利用我；而我的哥哥姐姐们讨厌我。我想离他们越远越好。”
　　陈树旸委屈地望着洛惟青。
　　“我希望能凭自己的实力留在美卡工作，这样我赚到的钱，就足以养活我和母亲了。这两周我一直很努力，可没想到，美卡却连一个努力的机会也不愿意给我……”
　　“你能帮帮我么？”
　　“没问题。”
　　再一次，洛惟青只是轻松地靠在沙发椅上喝着果汁，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又笑道：
　　“你当初自己都没钱，还愿意借钱给我打赏主播，礼尚往来，我当然也应该帮你。”
　　“谢谢你……”
　　陈树旸喃喃着，缓缓将头埋了起来。
　　像一只鸵鸟。
　　他撒谎了。
　　他隐瞒了自己想要留下来的目的。
　　可惟青哥竟然对他，连一丁点质疑都没有。
　　这让他感觉自己如此卑鄙。
　　却又，甜蜜。
　　洛惟青瞅见陈树旸满脸忧郁地陷在沙发椅里，还以为他是在为突然陷进这样复杂的家庭背景而难过。
　　他虽然平时话很多，但其实并不太会安慰人，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忽然听见“滴”的一声。
　　手机来了信息。
　　他滑开屏幕。
　　内部通讯软件里，宋渝州给他发来了消息：
　　【现在有空吗】
　　洛惟青笑了，这么巧？
　　他迅速回了消息：
　　【只要宋总需要，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宋渝州：【来我办公室】
　　餐盘里的菜点恰好吃光，洛惟青擦干净嘴，喊服务员买单，又转头对陈树旸说：“待会你回学校，我还要再去一趟公司。”
　　陈树旸愣了：“怎么现在要回公司？”
　　洛惟青嘴角微微勾起：“去帮你留下来啊。”
　　陈树旸瞪大了眼睛：“你准备怎么帮我？”
　　“你都是竞对的儿子了，这么严重的罪名，要想让你能继续留在美卡，那必须得总裁同意才行吧。”
　　洛惟青冲他眨了眨眼。
　　“这种涉及到话语权的事情，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快捷方式。只能去咱们宋总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下，帮你求情了！”


第28章 
　　大约十分钟后, 洛惟青重新又回到了灯火通明的美卡集团总部大楼中。
　　晚上八点半，即便是加了班的正式员工，也都陆陆续续准备下班离开。像他这样逆着人流朝回走的人极少, 很容易就会被注意到。
　　许幸恰巧乘电梯到一楼准备离开，望见洛惟青朝电梯间走来, 微笑中带着诧异：
　　“小洛总监, 还不走？第一天上任，就加班到这么晚？”
　　洛惟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早都回学校了，但宋总刚刚一条短信就又把我给喊回来。他平时就这样压榨你们？”
　　“……”
　　可不敢背后说老板坏话！
　　许幸忍住了内心强烈的吐槽欲望, 哈哈笑了声, 就继续朝大门走。
　　心里却疑惑。
　　老板这么晚找洛惟青去办公室, 能有什么事？
　　总不能是, 突然对创新业务群市场部的工作进展，感兴趣了吧！
　　如果不是公事, 那应该就是家事……
　　嗯, 老板的家事，她还是别多想了……
　　上行电梯没有什么人，洛惟青很快到达二楼，刷卡进入E区，抬手敲响了总裁办公室大门。
　　助理刘予打开门, 他眉眼带笑地打了声招呼，就径直推门走进了里间。
　　“宋总, 晚上好。”
　　洛惟青望见办公室里多了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不仅没有觉得拘谨, 反而一副主人回家了的样子，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宋渝州那张深灰色金属办公桌对面, 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又仰头冲站在他身旁的两个陌生人笑：
　　“你们俩怎么不坐？”
　　“……”
　　那一男一女面面相觑，张了张嘴没敢做声，只望着宋渝州的方向。
　　宋渝州已经习惯洛惟青这样没大没小，低咳了声：“都坐吧。”
　　那两人才终于敢在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宋渝州冲他们抬了抬下颌：“做下介绍。”
　　洛惟青胳膊肘撑在金属桌上，托着脸，侧身望着两人，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
　　听着听着，他差不多就搞清楚，宋渝州今天突然喊他来这场会议的用意了。
　　——这两人，女人叫王漾，男人叫朱景，都是在A国跨国企业工作多年、最近回国的高阶管理者。
　　而A国，正是他在那份出海报告里，建议美卡集团出海开城的第一站。
　　等那两人都介绍完毕，宋渝州视线又扫向洛惟青，示意他也做个自我介绍。
　　洛惟青立马坐直了身子：
　　“比不上二位前辈，晚辈只是A大市场营销专业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四毕业生，现在在美卡集团实习。”
　　他余光瞥见宋渝州很不满地蹙起眉头，又眨了眨眼，迟疑地补了句：
　　“同时也是在宋总的赏识下，创新业务群新上任的市场总监？”
　　“你……”
　　他听见宋渝州似乎终于忍不住、都要替他开口了，恶作剧达成似的轻笑了声：
　　“当然，也是你们手上拿的那份出海研究报告的作者。”
　　从坐在这里开始，他就望见王漾和朱景手上所拿着的那份资料的封面大字了。
　　他当然知道宋渝州想让他说什么。
　　只是想逗逗这人，没想到还急眼了。
　　果然他话一出口，宋渝州那蹙起的眉峰才松开，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嗯”了声。
　　而王漾和朱景的神情瞬间从迷惑，变得肃然起敬！
　　没等宋渝州再开口，朱景已经急不可耐开始向洛惟青请教报告中提到的一些论点。
　　洛惟青有问必答，和他们二人有来有回聊了快半小时。
　　说着说着，他就觉得口渴，晚上在那家餐厅吃太咸——在朱景讲话的时候，眼神忍不住飘向了宋渝州办公桌边缘，那盏光滑如玉的陶瓷煮茶器上。
　　“……”
　　宋渝州注意到洛惟青飘忽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沉默了片刻，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干净透亮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洛惟青已经收回目光，正开口回答朱景的疑问，忽然就听见陶瓷材质“嘭”地一声撞上金属桌面的声音。
　　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
　　“哗啦哗啦——”
　　洛惟青听见水声，没忍住余光朝宋渝州那边瞥去，看见宋渝州握住煮茶器的手柄，缓缓倒了一满杯茶。
　　将煮茶器放回原位后，宋渝州又用指背，将陶瓷茶杯推到了他面前。
　　洛惟青低头望见那杯茶，眼里瞬间充盈了笑意，嘴里的话说到一半停下，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宋渝州、说了句“谢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才又继续答疑。
　　茶水是温的，很润嗓子。茶叶很香，好喝。
　　终于回答完朱景的问题，洛惟青又客气道：“说了这么多话，你们不渴么？这茶还挺不错的。”
　　“……”
　　朱景和王漾看了眼放在总裁手边的茶具。
　　又互看了一眼。
　　连连摆手：“不渴，不渴。”
　　他们就算很渴，也不敢麻烦总裁给自己煮茶！
　　两小时后。
　　宋渝州终于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对朱景及王漾道：“下周一晚，我要看到你们对A国开城可行性分析及策略的最终报告。”
　　两人连连点头，又在宋渝州的手势下，匆忙离开了房间。
　　见那两人走了，洛惟青站起身，自顾自倾身伸出手去按开了煮茶器的开关。
　　咕噜噜的水声霎时在寂静的办公室里间响起。
　　“宋总，下回有这种需要费口舌的事情，拜托提前告诉我，我也得有个准备吧。”
　　洛惟青双手托着脸埋怨道。
　　宋渝州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就算没有准备，你一样做得很好。”
　　“我的意思是，准备多喝几杯水！”
　　洛惟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意有所指道：
　　“突然把我拉到这么一个报告研讨会上，又是想检验报告是不是我写的？我又不会留用，你一个劲考验我有什么意思。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找找新的人。”
　　宋渝州收回目光，没接他的话：
　　“刚刚那两人，是我找到的海外业务负责人的候选人。你觉得如何？”
　　洛惟青：“王漾思路清晰一点，看问题更接近本质。”
　　宋渝州点了点头。
　　与他想得一致。
　　氤氲的热气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茶水煮开了。洛惟青倾身要去倒茶，却被宋渝州抬手挡了一下。
　　他望见宋渝州那双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保养得如玉般的手指，落在茶壶柄上，微微弯曲，将茶壶拎了起来。
　　很养眼。
　　洛惟青也不和他抢，坐回到座椅上：“宋总怎么对我这么好？”笑吟吟地将茶杯推了过去。
　　滚烫的流水从壶口泻进杯中，宋渝州给洛惟青倒完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将茶壶放回去，声音淡淡地：
　　“愿不愿意实习结束后，加入出海业务？”
　　“又来——”洛惟青挑了下眉，“我还说我是美人计，没想到宋总才是美人计，一套斟茶连招，还是为了勾引我留下来！”
　　“……”
　　宋渝州水还没喝到嘴里，就被滚烫的茶雾呛到，连咳了好几下，洛惟青见状赶紧从座位上跳下来，跑去了桌对面，连连拍着对方的背：
　　“慢点慢点，你看你，怎么老是呛到……”
　　这情景让宋渝州回想起第一次与洛惟青在电话隔间见面的情形，太阳穴不免又砰砰直跳，抬手示意他赶紧坐回去，呼吸平稳了才又道：
　　“是否转正，我尊重你的意愿。但之后每周一这个时间，我都会组织海外业务初期筹备会。在你实习结束前，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还想压榨我……”
　　洛惟青靠在座椅上嘟哝了句，喝了口茶，看起来是在沉思。
　　可再开口时，却问了在宋渝州听来、完全不相干的话：
　　“既然宋总觉得我看人眼光还行，那能不能把陈树旸留下继续实习？”
　　宋渝州眼里闪过一丝怔愣。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陈树旸是谁，抬了抬眼镜，声音瞬间冷了下去：
　　“他是齐享的儿子。”
　　“认贼作父，确实是他不对。”
　　洛惟青叹了口气，身体朝前倾斜，眼神真诚地望着宋渝州。
　　“但我觉得他人品还是不错的。如果你担心出什么问题，可以把他转到我的部门来实习，我来监督他、对他的一言一行负责，如何？”
　　说这话之前，洛惟青就已经在心里权衡了一番，觉得宋渝州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陈树旸虽然和享耀集团有联系，但美卡集团的信息安全防卫也不是摆设，只要做好权限管理，放他实习一段时间，不会惹出什么事端。
　　更何况，宋渝州现在还有求于他，自己这可是主动送去了一个谈判的筹码。
　　但他等了许久，却只听见宋渝州问了一个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问题——
　　“他对你。”宋渝州用力压着眉脚，但从声音也能听出明显不悦，“很重要？”
　　……这是什么意思？
　　陈树旸与他而言重不重要，与宋渝州能否允许他继续留下实习之间，有什么关系？
　　洛惟青不理解。
　　在谈判桌上，他不理解的问题，都会被他装作没听见扔到一旁。
　　洛惟青于是微微一笑，继续自己之前的话头：
　　“重不重要另说，但是和我做个交易呗。您如果同意陈树旸继续留下的话，我就也就每周一，都来参加海外业务筹备周会。”
　　宋渝州明显也察觉到了自己先前问的话，偏离了主题。
　　他收起直视洛惟青的视线，喝了口茶，努力遏制住心头的烦躁：
　　“不必换部门，明天让他照常来就行。”
　　“一言为定！”
　　洛惟青满意地站起身，端起茶杯，强制和宋渝州“哐啷”碰了下杯，随即一口把杯里剩余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那我就先走了，下周一见啊。”
　　洛惟青转身就朝办公室外走去。
　　上任第一天，就搞到快十一点，还把自己又卖出去给宋渝州的新业务打工了，他真是工作的苦命……
　　洛惟青笑着在心里感叹，很快出了公司大楼。
　　他没想到的是，陈树旸竟然还在门口等他。坐在灌木丛边的石台上，手机屏幕荧荧的光亮，在黑暗中照亮了那张苍白的脸。
　　“惟青哥。”终于见到人出来，陈树旸赶紧站起身。
　　“搞定了。”洛惟青微笑着冲他打了个响指，“明天继续来实习吧。”
　　陈树旸原本灰落落的眼底，瞬间迸发出了惊喜又意外的光亮！
　　他心跳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脚步也随即加快，小跑到洛惟青身边，又朝他身侧靠近了些。
　　洛惟青以为他还在担心，回过头揉了揉他的头发：“真搞定了，你就放心吧。”
　　柔软又炽热的手掌盖上头皮的那一剎那，陈树旸浑身一激灵。
　　在黑暗的掩盖下，内心的欲望显现出形状，他慌乱地转过身：
　　“惟青哥，你，你先等等我，我回公司去个卫生间。”
　　“行。”洛惟青随口应道，转身在附近的石台上坐了下来。
　　陈树旸低着头，几乎落荒而逃。
　　……
　　总裁办公室内。
　　宋渝州很快处理完其他剩余事务，在准备离开的时候，瞥见桌上多出的那一款陶瓷茶杯。
　　忽然又想起刚刚答应洛惟青的事情。
　　他当然并不希望陈树旸留下——但无论如何，那只是潜在的风险。
　　相比较而言，洛惟青来参会，却会给业务发展带来明显的益处。
　　这一利益交换，明显是于他有益的。
　　但宋渝州依旧感觉不爽。
　　他蹙着眉心，缓缓吐了好几口热气，终于还是守约给许幸打去了电话。
　　“留陈树旸继续实习，按照公司正常考核流程考虑是否转正？”
　　电话那头，许幸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听到的话。
　　老板怎么这么快又变卦了？
　　许幸猛然想起洛惟青今晚去和老板开会的事情，瞬间明了：“老板，洛惟青向你求情了？”
　　见电话那头老板没应声，许幸知道自己说对了，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恰好现在夜也深了，非工作时间和老板聊点八卦也没关系吧……
　　“老板，不是我说你，让你别拆散人家小情侣呢，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把工作当做自己人生另一半的……”
　　“明天向我汇报人力部门Q4的KPI完成进度。”
　　“……”
　　什么什么，他们是在聊这个吗？！
　　许幸目瞪口呆，电话却已经“啪”地被挂断了。
　　美卡集团总部大楼。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自地下停车场缓缓驶入夜色，宋渝州靠在车后座，刚准备闭目养神。
　　却猛然望见车窗外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洛惟青和另一个同龄的学生，正并肩朝学校的方向走。
　　宋渝州在脑海里搜索记忆，终于把那个男生的脸，与陈树旸背景调查报告上的照片对上了。
　　深秋的夜里，凉意四起，宋渝州烦闷难耐，抬手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留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在身上。
　　车辆没有停下，从他们二人身边驶过。
　　宋渝州觉得自己的情绪很不对劲。
　　他闭上眼，将这种不对劲抽丝剥茧，发现是从洛惟青提出要留下陈树旸的时候开始的。
　　在许幸打趣他拆散二人的时候，那种不对劲的情绪愈发强烈。
　　而刚刚在路边望见洛惟青的时候，又复现了。
　　车辆在无人的街道上飞驰，很快，宋渝州就为这种不对劲找到了归因——
　　他太过惜才了。
　　宋渝州睁开眼，漠然地望着窗外闪过的树影，一片一片。
　　像洛惟青这样的商业奇才，世间少有。他惜才，才不希望洛惟青未来长远的发展，被这学生时代、小打小闹的感情所牵绊。
　　但若洛惟青自己，执意要浪费一身天分，将大好的青春都沉溺在这无法产生任何价值的情情爱爱中……
　　宋渝州冷冷地垂下眼，笃定地想。
　　那终究是洛惟青自己的事。
　　他不会阻拦。


第29章 
　　周二早上, 洛惟青一到公司，就立即在市场部大群内，正式宣布了昨天在“一对一聊天”中, 和所有人提过的分组计划。
　　市场部在接下来的六周里，会分为AB两组。
　　A组负责冲刺部门第四季度的销量目标。
　　B组负责制定次年规划。
　　两组将各有一名组长, 负责保证小组目标达成, 并定期向他汇报进展。
　　袁野之前暂代了几周市场部，因此也在部门群里。
　　看见消息后，立即提心吊胆地私戳洛惟青：
　　【我洛哥, 你这才刚刚上任第二天, 怎么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了？要不要先熟悉熟悉情况啊？】
　　洛惟青扯了扯嘴角, 噼里啪啦就开始打字：
　　【我还想问你呢, 你前两周，到底是怎么忍住, 直接挪用季先礼那套、像鬼一样的工作分工的？你一点都没觉得难受吗？你那样能完成季度目标吗？】
　　袁野：……
　　陷入沉默。
　　完全不敢说, 他根本没看出旧有的那套分工，存在任何问题！
　　术业有专攻，他只是临时带这个部门，能把现有工作正常推进下去已经不错了，他又不是专业做市场的！
　　袁野想着想着, 又突然醒悟过来——
　　他为什么要在一个实习生的质问下反思自己？
　　洛惟青也不一定是对的好不好！
　　不行，他得找个专家来, 给洛惟青正经地上几节管理培训课，别把部门给玩坏了……
　　另一边，洛惟青已经退出了和袁野的聊天框, 打开了计算机上的日历表。
　　现在距离全年结束只剩最后六周。
　　但市场部所背负的第四季度销量目标，却还只完成了30%。
　　就算季先礼没被撤职, 等季度结束，大概率也完不成最终目标。
　　现在倒好，季先礼走了，而他被赶鸭子上架，背上了这一口大锅。
　　还好他当总裁的时候，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帮下属背锅。
　　洛惟青没所谓地笑了下，又打开市场部大群，继续在群里宣布A组的组长及成员名单。
　　组长是陆成浩。
　　而组员，多为经验丰富的老员工。
　　虽然昨天洛惟青已经和每位员工都单独沟通过分工，但大家只知道自己的工作内容，并不知道其他人的。
　　因此在消息发出后，工区内瞬间议论纷纷。
　　洛惟青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下大家的反应。
　　不少人都神色凝重。
　　似乎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
　　这在他的预料之内。
　　洛惟青面无表情地托着脸，在内部通讯软件上私戳了陆成浩：
　　【哥，去群里表个决心呗，改变一下你以往仗着老员工身份不干活的恶劣形象，让大家信服一点】
　　陆成浩收到消息，看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但他也知道，这次管理的机会确实来之不易。
　　很快，就发了一大段话出来：
　　【我陆成浩，在此正式向所有曾经因我而受过委屈的同事，真诚道歉。
　　过去几年我一心只想靠走快捷方式而爬得更高，才鬼迷心窍、误入歧途。
　　现在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希望能有一个机会，重新脚踏实地，和大家一起做好工作。
　　我保证带领A组完成目标，拿到满额年终奖！否则会主动辞职！
　　P.S.今天请部门所有同事喝奶茶！】
　　【奶茶拼车链接.】
　　洛惟青笑了下。
　　这小子竟然会把辞职的事情说出来，看来还是挺诚心的。
　　他很快配合地发道：【帮我选杯芋泥啵啵啊】
　　既然总监都发话了，其他同事也陆续在群里选起了奶茶。
　　工作上的爱与恨，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都是与利益密切绑定的，又不是真的血海深仇。
　　若你拖累我完成工作、影响我涨薪晋升，你就是我的敌人；而若你与我站在统一战线、共同进退，或是给予我利益让步，你就是我的朋友。
　　没有人会和钱作对。
　　相比较陆成浩，洛惟青更放不下心的是B组。
　　等大家都选完奶茶之后，他才在群里慢条斯理地公布B组的成员安排。
　　洛惟青定下的B组组长，是舒清华。
　　而小组成员，全部都是工作经验两年内的新人。
　　选舒清华当组长，并非是因为洛惟青对他最熟。
　　毕竟他对B组组长，并不像对陆成浩那样画了一块当总监的大饼——就真的只是临时上任、没有任何收益、只有名头的“组长”！
　　他能给的，只是一次机会。
　　一次需要组长耗费大量时间在团队组织上、以小小锻炼一下管理能力的机会。
　　而在众多独立自我的新人里，只有舒清华身上，有甘愿为团队牺牲的一面。
　　之所以B组全部选新人，洛惟青也有充足的理由。
　　B组的职责，表面上看只是制定明年规划，但实际上最难的地方，是这份规划，得在其他部门面前进行公开汇报。
　　每个部门的规划，都会互相牵扯。许多事的边界模糊，你做的多一点，我就能做少一点。
　　洛惟青可太知道这种公开汇报的场景了——
　　本质就是和其他部门公开吵架，看谁能吵得赢谁！
　　他希望给这些在季先礼手下压抑久了的年轻人，一个最好的机会表达并展现自己。
　　新人之间勾心斗角还比较少，B组的分工信息发出去后，很快大家都配合地刷起表情包。
　　然而洛惟青用余光打量着舒清华，见他光是看到官宣的消息，就已经紧张得浑身抖得像筛子了。
　　就和昨天在会议室里，听到自己要任命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洛惟青笑了声，随手丢了个草莓棒棒糖过去。
　　“啪”地，棒棒糖一声砸在桌上。
　　舒清华惊得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洛惟青捂住嘴大笑，对上舒清华委屈的眼神，又收起笑，心软地比了个嘴型：
　　“小导师，加油。”
　　舒清华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用手心胡乱揉了揉脸，很快继续敲起键盘。
　　过了几秒，见洛惟青收回目光之后，舒清华却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垂下眼将棒棒糖粉红色外纸仔细剥开。
　　满满地含进了嘴里。
　　这回，也是甜的。
　　……
　　临近午饭时间。
　　洛惟青正在手机上翻看食堂今日菜单，袁野忽然鬼鬼祟祟地凑到了他旁边。
　　“洛总监，洛哥？中午有约了吗？”
　　洛惟青头也没抬：“请我吃饭可以，找我开会不行。”
　　他绝对不会再开午餐会这种玩意了，和宋渝州也不行。
　　吃饭的时候聊工作，简直浪费了一顿好饭！
　　“嘿嘿，怎么会是开会呢。”
　　袁野蹲在他工位边，一脸居委会大爷送温暖的微笑表情。
　　“是这样的，咱们公司会为每位新上任的管理者，配备一名【领导力教练】，所谓领导力教练就是……”
　　洛惟青当然知道领导力教练是什么，径直打断：
　　“我可不需要教练来教我怎么做管理。我教他，还差不多。”
　　“……”
　　他总有一天会被这狂妄的小子给气死！
　　袁野闭了闭眼，索性硬气地站起身，强制性地捏住洛惟青后颈，把人从座位上捞起来。
　　“你不去也得去，给我去向教练好好学习！你又没有管理经验，还一上任就大刀阔斧改革，我都怕你把这个部门给搞死了！”
　　洛惟青像小鸡崽似的被他拎着，十分无辜又委屈地眨了眨眼：
　　“嫌我不会管理，那你去跟宋总投诉呗，把我换掉得了。”
　　他去跟总裁投诉？他他他……
　　袁野深呼吸一口气。
　　又深呼吸一口。
　　终于克制住暴躁的情绪，松开洛惟青的后颈，耐心劝说道：
　　“我去帮你申请教练的时候，幸姐听说是你需要，特意给你安排了公司最资深的教练，据说连宋总也都会每个月和他聊一次！就算你觉得自己牛，难道你觉得自己比宋总还牛？”
　　“好问题……这个我倒没想过。”
　　袁野愣了下：“什么问题？”
　　“我和宋渝州谁更厉害啊。”洛惟青耸了耸肩，“应该不相上下吧……”
　　眼看着袁野的脸黑了下去，洛惟青笑了：“行，看在宋渝州的面子上，我就去看看你说的教练到底有多厉害。”
　　袁野见洛惟青终于同意，好歹松了口气，也顾不上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教练室在十楼，你十二点直接去就行，提供午餐。”
　　洛惟青看了眼时间，关上计算机，转身便去了电梯间。
　　……
　　大厦十楼。
　　玻璃门滑开，几张柔软的米黄色沙发出现在眼前。
　　沙发一侧是前台，玻璃台上摆放着粉色的饱满花束，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人站在台后，向洛惟青微笑挥了挥手。
　　等洛惟青报上自己的姓名后，女人示意他右拐先去取餐，然后去1005室与教练会面。
　　洛惟青一路打量着这里的装饰。
　　温馨、可爱。
　　所谓领导力教练，就是管理者的一对一培训师，负责指导管理者正确处理工作中遇到的难题。
　　说简单点，就是教人如何当好老板的！
　　当老板，有时候是能力问题，但很多时候也是心理问题。
　　因此这里布置得如同心理咨询室一般，想尽可能让来访的管理者放松、获取管理者的信任。
　　取餐区域是自助的，洛惟青慢悠悠地打好菜，又拿了几块芝士小蛋糕、接了杯可乐，才朝1005走去。
　　推开门，他的视线被灿烂的阳光晃了一瞬。好半天才看清屋子里的窗帘大开，金色的光线落在了柔软的米白色沙发上。
　　一位五官柔和、穿着奶白色毛衣的男人靠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一本纸质书。
　　听见他推开门，男人放下书站起身，望见他年轻的面孔并不诧异，明显是做过功课的。
　　男人声音柔软：“你好小洛，我叫韩易，是你的领导力教练。”
　　洛惟青冲他笑了下：“韩教练好，我好饿啊，能不能先吃饭？”
　　韩易点点头：“当然。”示意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入座。
　　洛惟青也不客气，坐下便开始进食。韩易就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认真看着书。
　　书名是一本外国诗人的诗集。
　　等洛惟青终于吃完，将餐盒收拾掉，韩易递给他一张纸擦嘴，似是无意地问道：“听说你昨天已经上任了，感觉如何？”
　　这就开始了？
　　洛惟青饶有兴趣地说：
　　“感觉挺好啊——一上任就发现第四季度目标根本达不成，下属也不信任我，甚至想玩集体离职那套。所以我就紧急把部门拆成了两个小组，重新给每个下属定目标，让想做管理的做管理、想出成绩的出成绩、想提能力的提能力，大额激励、各个击破。你觉得如何？”
　　韩易又问了一些细节，意外地点了点头：“你的策略很好。”
　　十分良好的职业素养，才让韩易没有将内心的震惊轻易表现在脸上——
　　洛惟青远远不是袁野上午向他倒苦水时说得那样，什么都不懂、上台就乱干。
　　而恰恰相反——据他粗略判断，洛惟青对管理的理解，在美卡所有管理者内，至少能排到前5%、甚至更高！
　　相比较而言，袁野的管理能力，倒是明显落在洛惟青之下……
　　如果洛惟青继续做下去，说不定很快就能取代袁野做到总经理的位置。
　　况且他还这么年轻，到副总裁也很有可能！……
　　韩易心里如同一阵飓风刮过，但语气依旧温和，话锋又一转：
　　“小洛，年纪还这么小，就做到总监的位置，面临这么多困难，压力一定很大吧？”
　　开始探寻他的心理了？
　　洛惟青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我倒没什么压力，但你倒是可以问问其他总监听说我上任，会不会有压力？毕竟被一个实习生比下去，滋味肯定不好受啊！”
　　“感谢提醒，我会密切关注你们业务其他总监的心理。”
　　韩易不露痕迹地接住被洛惟青反客为主的问答，勉强笑了下：
　　“听起来小洛是非常自信的人……那你一定不会仅仅为一个总监的位置就满足的吧。未来想继续朝上走吗，比如，坐到总裁的位置上？”
　　洛惟青噗嗤又笑了：“韩教练，你说这话，不怕宋总知道么？”
　　韩易微笑着定定地看着他：“如果宋总知道后辈有如此宏大的志愿，也会支持的。”
　　洛惟青连连摆手：“千万别支持，我才不想当总裁，其实我也不想当总监。等我实习结束，我就回学校了，以后也不想再进大公司。”
　　韩易心里一愣，但依旧维持着“理解尊重支持”的表情：
　　“人各有志，你现在这样想也正常。那可否问一句，小洛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洛惟青双手托着脸：“没什么想要的……就想先活着。”
　　这是实话。
　　当初之所以选择退休，就是因为他发现，公司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再让他觉得兴奋了。
　　他想退休后，再去寻找人生的新的兴奋点。
　　韩易却明显没有当真，只是摆出了一个极其温暖的笑容，循循善诱道：
　　“小洛，人行走在这世上必有所图。你不妨想想看，是什么让你现在还想要继续好好活下去？你是否还有什么没有得到的、想要实现的？”
　　洛惟青听了这话，靠在沙发枕上，仰着头，眼神空洞地望向了虚空。
　　看起来果真陷入了沉思。
　　韩易耐心地等着，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
　　要成为管理者的教练，这一问题是他必须要搞清楚的。
　　毕竟想要留住管理者并激励他们不断前进，就必须要知道他们所求的是什么。
　　“没得到的东西，有倒是有，但我还是比较想自己去争取，不太想接受其他人的帮助……”
　　洛惟青终于从虚空收回目光，犹豫着看向韩易。
　　韩易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眼神充满鼓励：“先说来听听吧。”
　　洛惟青一脸为难地回望着他，艰难地张了张嘴：
　　“就，我还是个处男？”
　　韩易：……
　　韩易这下实在憋不住了，一口水喷到了沙发扶手上。
　　洛惟青赶紧抽纸巾递给他：“我都说了我不需要其他人帮助嘛……”
　　……
　　当晚，恰好是韩易每月一次的、和美卡集团总裁宋渝州的教练时间。
　　在开始之前，韩易作为所有教练的主管，照常先交给了宋渝州一张表格，里面记录了公司管理者本月的教练情况。
　　他倾身给宋渝州倒了杯热茶，忽然听见宋渝州问：
　　“洛惟青今天找了你？”
　　韩易顿了下。
　　从许幸把洛惟青安排给他、袁野又亲自嘱咐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洛惟青这人不太一样——在此之前，他接待的都是总经理级别以上的人物，总监轮不到他出手！
　　而现在总裁竟然亲口过问，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
　　韩易点了下头：“我们聊了一个小时，小洛虽然年轻，但是对管理的洞察极深。宋总这一任命没有问题。”
　　小洛？
　　宋渝州眉头蹙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掩去了对这一称呼的不悦。放下那份表格，抿了口茶：
　　“我当然知道他很好，这点不用你说。”
　　之前他们聊新任管理者的时候，都是谈管理能力的，怎么突然就不用他说了？
　　韩易背上有点流汗了：“那您是想问……”
　　宋渝州瞥了眼他：“现在的问题是，他不愿意留在美卡。”
　　韩易瞬间懂了过来：“所以宋总这么快就任命小洛做总监，是想通过赋权，来挽留他？”
　　宋渝州淡淡地点了下头。
　　韩易：“对平常管理者来说，这确实是很有用的方法，然而小洛的所欲所求比较特别，这办法恐怕对他没用。”
　　宋渝州抬眼：“你有什么建议？”
　　韩易迟疑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但不是很常规，说出来怕宋总不信我……”
　　宋渝州凝视着他，放下茶杯：“说。”
　　“他……”
　　韩易脑海里瞬间回想起了洛惟青那句“我还是个处男”，右手颤了下，委婉道：
　　“他好像挺想做……恋爱的。”
　　“实在不行的话，要不您在美卡，给他找个对象，用感情把他绑住吧？”


第30章 （微调）
　　见自己说出建议, 总裁又不做声了，韩易琢磨不透，硬着头皮继续道：
　　“宋总可以先问问小洛是否有喜欢的人, 若有就简单了，直接把他对象也招进美卡。若没有, 可以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在美卡给他介绍一位心仪的对象……”
　　韩易说着说着，忽然却被宋渝州不冷不热地打断：
　　“韩教练，最近有点退步了。”
　　“……”韩易无奈地笑了下, 明白宋渝州对他提供的建议不满意, 叹了口气解释：
　　“小洛年纪虽小, 但却根本无所求, 目前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我知道宋总向来是不屑于情情爱爱之事，认为其是事业的拖累, 但人与人是不同的——对小洛来讲, 感情或许能点燃他对人生的激情。但若宋总不信我，就另寻高明吧。”
　　宋渝州在沉默中喝完了一整杯茶。
　　……
　　周三早上，洛惟青走在去公司的路上时，看见路边新开了一家咖啡店，门口喜气洋洋地贴着“新店开业, 咖啡买一送一”的红底白字大海报。
　　以前还是总裁的时候，他对这种薅羊毛的活动从来不感兴趣——那个时候, 咖啡都是喝家里阿姨现磨的好不好！
　　但今日不同往日，便宜不占白不占。洛惟青哼着歌跑到店里，排队买了两杯。
　　另一杯他准备送给舒清华——小朋友新上任小组长, 最近压力大，他得适当来点鼓励。
　　洛惟青拎着两杯咖啡, 一路走进美卡集团大厦。
　　进电梯的时候，洛惟青感觉到身后排队的人好像突然空了，回头一看，原本排在后面的人纷纷朝后退，还伴着好几句紧张的招呼声：“宋总早上好。”“宋总好。”
　　意外地抬起眼。
　　宋渝州穿着件很有型的深褐色休闲衬衣，穿越过人群走来，朝问好的员工微微颔首。
　　阔步站到了他身边。
　　洛惟青有些好笑——宋渝州这是多讨人厌，看大家都不敢和他乘一座电梯了！
　　电梯门合上，银色的金属电梯门，映出他们二人并肩而站的身影。
　　从倒影里看起来，宋渝州应该和他差不多高，一米八过一点。只是两人站在一起，却让人莫名感觉宋渝州要比他更高一些。
　　大约是成熟男人站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冒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攻击气势，压过了他这个青涩的大学生吧。
　　但洛惟青显然没有真的被压倒，电梯上行之间，他侧过头，举起一杯咖啡：“喝么，宋总？”
　　电梯间里为数不多的员工，视线疯狂在他俩身上移动，大气不敢喘一声。
　　“叮”的一声，电梯停靠在二楼，门打开。
　　宋渝州终于瞥了他一眼，抬手接过那杯外观花里胡哨的咖啡杯，迈腿走出电梯：“到我办公室来。”
　　“又我？”洛惟青眉毛一挑，小步快跑跟了上去，“喂，宋渝州，我跟你说，你可别把我压榨太狠了，我只是个实习生，不开心了随时可能跑路的！”
　　宋渝州走进办公室，等洛惟青进去，才“啪”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信步进了里间，又示意洛惟青带上门。
　　“什么事啊，一大早的就找我？”洛惟青自然地一屁股在桌对面的旋转椅上坐下。
　　宋渝州把咖啡放在桌面上，抬了抬眼镜，在心底深吸了口气。他怀疑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信韩易那些话……
　　“你，有喜欢的人吗？”
　　什么玩意？
　　有那么几秒钟，洛惟青只呆呆地冲着宋渝州眨了眨眼，看上去脑子似乎不转了。
　　在宋渝州终于好像沉不住气、准备作罢赶他出去之间，洛惟青忽然反应过来，笑着咳了声：
　　“你这是和韩教练聊过了？我是跟他开玩笑的！我现在一心为宋总工作，哪敢有喜欢的人啊。”
　　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和齐享的儿子也不是……
　　宋渝州握紧的指节缓缓松开。
　　似乎有一股，从周一晚上开始就在胸口淤积的郁气，此刻终于散开去。
　　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宋渝州索性就继续随口问了下去：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只要你留在美卡，我可以帮你找另一半。”
　　这又是什么新型留人方式？
　　洛惟青快要笑场了——他没想到宋渝州竟然愿意拉下脸来和他谈这个问题，真是稀奇得很！
　　故意调笑道：
　　“那要是我说，我喜欢——你这样的呢？”
　　霎时间，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门外。
　　刚准备敲门进入里间、给总裁送文件的助理刘予，傻了眼地，站在原地。
　　她她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转身捂着耳朵，躲回了座位上。
　　里间。
　　洛惟青见宋渝州面色猛然变得凝重，高耸的眉峰蹙成一团，深邃的眼睛紧盯着他，久久不出声。
　　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洛惟青越发感兴趣了——十分期待宋渝州会如何应对这种事。
　　良久，他终于听见宋渝州开口问：“你认真的？”
　　“当然是开玩笑的！”
　　洛惟青还以为宋渝州会说他胡闹，或者让他出去，没料到竟然是这么郑重其事的回答，心里一惊，赶紧笑着举手投降：
　　“我只是逗逗你！”
　　又反应过来：“宋总，你在刚刚那几十秒里，该不会真的在想，要为了留下我而牺牲自己吧？您这未免太伟大了。”
　　一瞬间憋笑憋得脸通红。
　　宋渝州呼吸猝然加快，语速也随着加快：“当然不是。只是我有个弟弟，恰好和你年龄相仿。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说话时他抑制着胸腔起伏，刻意偏过头不去看洛惟青。
　　看了生气。
　　“我可不喜欢弟弟。”洛惟青耸了耸肩，“我就喜欢你这么大岁数的老男人……但你放心！我喜欢温柔、贴心、会照顾人的那种，你根本不沾边好不好！”
　　又若有所思地补了句：“韩教练那样的就不错。”
　　他以为自己的答案应该很完美了，但没想到，宋渝州的脸却莫名更黑了。
　　“怎么还是生气？”洛惟青倾身凑近了些，歪着头看他，“怎么怎么说你都生气，真是伴君如伴虎……”
　　宋渝州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又胡乱涌动起来：“韩易的教练课，对你管理能力的提升，帮助大吗？”
　　怎么忽然又聊这个了？洛惟青诚实地摇摇头：“说实话，在管理这件事上，这世上没人能帮到我。”
　　“那以后就不给你配备教练了，反正我看你也不需要，节省公司资源。”宋渝州抬起手，沉着脸指向了门外，“行了，出去吧。”
　　“刚刚不是还要给我介绍对象，现在就又拆散我和心动对象，你什么人啊你？”
　　洛惟青意外地笑出声，虽然他提到韩易，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但现在也真的疑惑了——宋渝州这人的心真是猜不透……
　　但他也没多纠结，“我走了，咖啡是热的赶紧喝。”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见洛惟青离开，刘予才敢抱着文件，低着头走进里间。
　　看总裁的表情，刚刚洛惟青的表白应该是失败了？
　　洛惟青也真是的，喜欢谁不好，喜欢总裁？……
　　“你觉得，韩教练为人如何？”
　　听到问话，刘予愣了一下。
　　老板为何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老实回答：
　　“韩教练人挺好的，很温柔很贴心，又很会照顾人。”
　　“……”宋渝州烦躁地捏住桌上那杯花里胡哨的咖啡杯，沉声道，“你也出去。”
　　刘予低着头，放下文件，赶紧转身离开里间。
　　老板看起来心情很差！
　　不过，和韩教练又有什么关系？
　　……
　　周三下午。
　　洛惟青手下的A组冲刺组组长陆成浩，如期交来了他所做的目标冲刺方案。
　　会议室里，陆成浩在大屏幕前精神抖擞地讲着方案细节。
　　洛惟青坐在桌边，很快扫了一遍陆成浩打印给他的纸质方案材料，就随手扔到了一边。
　　他能看出来，陆成浩是懂市场的、也是下了功夫写方案的。
　　但这些常规的营销手段，还远远不够实现目标！
　　市场部第四季度的目标，需要通过开展市场活动，来帮助ES1.0的销售数量，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值。
　　洛惟青十分怀疑当初季先礼脑子是坏掉了，才会拍出这种根本完不成的目标。
　　在他看来，ES1.0这款产品，能通过耳机操控在虚空中投影，带给用户更逼真的体验，作为技术本身是很有价值的。
　　但给用户提供的使用价值，却极其有限！
　　虽然ES1.0与手机相比，具有体验更真实、更便携、解放双手保护视力等一系列优点。
　　但这些优点，不足以吸引大批量已经拥有手机的用户，花费几千块钱去购买产品。
　　除非，这款产品还能满足用户其他的、非它不可的需求。
　　会议室里，陆成浩头发梳得和皮鞋一样油光锃亮，精心把自己打扮成了专业精英的样子，但此刻却越讲越没有底气——
　　他望见洛惟青在听他汇报的时候，竟然一直在刷手机！
　　洛惟青这是什么意思？
　　在怀疑自己的水平，和怀疑洛惟青的水平之间，陆成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洛惟青是不是根本看不懂他的方案！
　　他就知道，一个实习生怎么可能真的懂专业的事情？
　　也许就是嘴上擅长忽悠，忽悠了上级，也忽悠了他们，给大家画出一个个饼，把大家都忽悠瘸了！
　　陆成浩心底的不服气死灰复燃，几乎是咬着牙才讲完了方案最后一部分，扔开翻页笔几步就走到洛惟青跟前，刚想质问。
　　却突然看见洛惟青举起手机：
　　“《穿成万人迷》这款恋爱手游最近挺火的，玩过没？”
　　陆成浩没好气地笑了：“洛总监，我们这次会议是讨论目标冲刺方案，可不是讨论最近在玩什么游戏。”
　　“方案不行。”洛惟青随口应道，收起手机，“所以……”
　　“不行？”
　　陆成浩瞪大了眼睛，一手撑在洛惟青身前，另一只手拿起桌上那几张纸质版方案，在洛惟青面前用力抖动。
　　“洛惟青，你看得懂吗你就说不行？”
　　洛惟青叹了口气。
　　他怎么忘了，现在的下属和以前的不是一类人，得手把手教的！
　　他从陆成浩手里拿过方案，拿起一只中性笔，在上面迅速花了几个圈，又唰唰写了一串计算公式，重新塞回陆成浩手里：
　　“你的预计销量估算方法问题很大。也就是说，就算把你方案里规划的所有活动全部超预期落地，季度目标你也完成不了。”
　　陆成浩愣住了，视线迅速在那张纸上左右移动，很快嘴唇微微张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洛惟青没再理会他，又点开那款游戏的介绍页面：
　　“ES1.0旧有产品价值及使用场景的需求有限，我们市场活动得想办法创造新的场景。”
　　“比如说，《穿成万人迷》这款恋爱游戏，是以五座真实城市为游戏背景的，你不觉得，就非常适合和我们的产品联动吗？”
　　陆成浩视线从方案上抬起，呆呆地望着洛惟青。
　　很显然没有跟上思路。
　　洛惟青自顾自继续：
　　“恋爱游戏，越身临其境，玩家的体验才越好。如果我们在这五座城市，建立多个线下的剧情打卡点，只要玩家戴上ES1.0，每到一个打卡点，耳机就会受感应触发，自动在玩家眼前投影出攻略对象的虚影，耳机中也会响起攻略对象的经典台词……这样下来，会发生什么？”
　　陆成浩恍然大悟：“会……”
　　洛惟青站起身：“ES1.0就能成为这款游戏交互的必买道具，短期就能快速拉动一波销量。当然，长期来看，ES1.0也可以和多家游戏公司合作，尝试把二次元人物通过投影方式带入三次元，但那就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了……以上都是我刚刚随便想到的，仅供参考啊。去去去，重新写方案。”
　　陆成浩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等洛惟青快走出会议室，才突然醒悟般拉住了洛惟青的袖子：
　　“洛总监！”
　　洛惟青：“还有问题？”
　　“那个……”陆成浩卑微地望着他，“你能不能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我录个音……”
　　洛惟青扯了扯嘴角：“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全在走神？”
　　陆成浩卑微低下头：“不不不，洛总监，是您思路快于常人。我很愚笨，您得给我留一点时间思考……”
　　……
　　终于费尽口舌和陆成浩讲完，但洛惟青在座位上还没休息多久，就见陆成浩又气喘吁吁跑来找他。
　　“又怎么了？”洛惟青咬着一颗棒棒糖，仰头含糊不清地问。
　　陆成浩：“为了确认您刚刚的思路是否有可行性，我去咨询了研发的同事，遇到了点困难……”
　　“研发说不可行？”洛惟青匪夷所思，“这么简单都不可行？”
　　“不是不行，是研发部根本不愿意支持我们！”
　　陆成浩整理好措辞，长叹一声：
　　“研发部门的总监，周一就和他们部门的人说，先不要和市场部合作！说是周五的总监周会召开之前，他不认可您作为市场总监推动的任何工作！”
　　“我还听说，销售部总监也对内下了类似的指令，先观察您上任后的动作，再决定配不配合……
　　陆成浩纠结了一下又埋怨道：
　　“他们都知道您是从一个实习生突然跃居总监位置的，都对您抱有怀疑。您现在等于是总监公敌了！”
　　洛惟青从宋渝州让他当总监那天开始，就知道这种事早晚会发生。强捧遭雷劈啊！
　　他舌尖添了下嘴里的糖，漫不经心地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在计算机上向韩易吐槽：
　　【我就说让你多关心一下，我上位后其他总监的心理状态吧！现在好了，人家连手封锁我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很快就收到韩易的回复：
　　【小洛，我很想帮你，但今天宋总告知我，以后你的教练课程都不需要我过问了，如果你有问题，让你直接去问他。】
　　【大概是公司觉得，以我的能力，帮不了你吧。】
　　洛惟青笑了，赶紧安慰地打字道“不是你的能力问题，是因为……”
　　忽然停下了。
　　——好像起源是他对宋渝州提到，他喜欢韩教练这款对象？
　　但凭什么他喜欢韩易这样的，就不能找韩易当教练？怎么宋渝州还偏不让他如愿呢？
　　洛惟青出了神，却突然陆成浩打断：“喂，洛总监，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咱们这个项目到底还做不做？”
　　“当然做。”
　　洛惟青想不通宋渝州的脑回路。
　　只能归结于真的是为了节省公司资源。
　　他收回心思，漫不经心对陆成浩道：
　　“等着吧，周五的总监周会结束，我把研发总监本人带到你面前，让他亲自、主动给你资源。”


第31章 
　　周五下午。
　　创新业务群, 一周一度的总监周会，即将召开！
　　创新业务群内，设有市场部、产品部、研发部、销售部……多个部门。
　　每周的总监周会, 所有部门的总监都需要参加，在总经理袁野的带领下, 商讨本周内业务重要事项。
　　研发总监秦石理, 照例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一脸严肃地走进会议室。
　　会议长桌最前方，销售总监正吊儿郎当地撑着椅子站着, 对坐在椅子上的产品总监调侃：
　　“你敢信, 我这周盼开周会盼了整整一周！”
　　产品总监：“我去, 竟然还有人盼着开会, 我只希望我每天的会少一点。”
　　销售总监：“我这不是期待着，跟我们新上任的洛总监见面吗。”
　　“那我也是。”产品总监立马笑着瞥了他一眼, “我今天开会的动力, 就是看看这个实习生到底有什么本事。”
　　“啪”地一声，秦石理把手中的计算机放在长桌上，冷哼了一声。
　　听见这声音，另外两人都朝他看来。
　　秦石理不紧不慢地坐下：“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真本事。只是一档综艺的噱头罢了。”
　　“诶, 那可未必！”
　　销售总监平时就喜欢和秦石理唱反调，现在更是抓住机会, 朝他走过来：
　　“我听小道消息说，那个洛惟青，可是总、裁直接下令提拔总监的！和那档综艺根本就没关系！”
　　“讨好总裁, 什么时候也算本事了？”
　　秦石理猛地抬头，声音瞬间放大。
　　“美卡集团, 平时向来号称具备科学的人才发展体系，和完备的晋升机制。现在就凭总裁的一己之言，把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的实习生凭空提升为总监，你们二位真觉得合理？”
　　销售总监耸了耸肩，嘟哝：“你冲我发脾气做什么，有种你冲总裁发去呗。我觉得怎样又不重要，总裁觉得怎样才重要。我们都是给总裁打工的。”
　　秦石理瞬间哑火。
　　销售总监笑了，如恶魔般飘到他耳畔低语：
　　“讨好上面当然重要……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和野哥同时入职，人家现在升了总经理、你却还是个总监吗？就因为人野哥，会讨上面喜欢！”
　　秦石理的那张上了年纪的脸，瞬间铁青一片！
　　这事是他心底最深的伤——多年前，他和袁野一同加入美卡，两人始终被周围人比较。
　　他自认专业能力和袁野不相上下，但却不如袁野会曲意逢迎。
　　然而，就因为差了这些嘴上讨好人的功夫，袁野便总是压他一头，现在还成了他的老板……
　　多年来，秦石理已经认命了。
　　而现在，他对袁野的讨厌，全数转移到了洛惟青身上。
　　袁野至少专业能力还勉强他齐平。但洛惟青不过一个小实习生，竟然也靠着这些歪门邪道，和他并列做总监。
　　也正因如此，在洛惟青上任第一天，秦石理就命令研发部门，不再受理来自市场部的任何需求——他才不想花时间配合一个实习生玩过家家！
　　二楼A区。
　　洛惟青靠在椅子上转圈，眼看着会议时间就要到了，给舒清华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
　　几分钟后，舒清华脸色苍白地拖着身子从卫生间走出来。
　　“不就是要在那些总监面前汇报吗，用得着紧张成这样？你这十分钟，都跑了三趟厕所了。”
　　洛惟青站起身，无语地看着舒清华。
　　在今天的总监周会上，市场部需要在所有总监面前，汇报上周五结束的ES1.0产品发布会的最终情况。
　　洛惟青将这次汇报的任务交给了舒清华——
　　反正B组之后也是要去和其他部门总监吵架的，提前适应下也好。
　　没想到舒清华害怕成这个鬼样子！
　　“洛惟青，我不像你。”
　　舒清华深吸了好几口气，背部出了层层的汗，跟在洛惟青身后朝会议室走了好几步，才终于缓过劲来，为自己辩解：
　　“我工作能力一般、资质也很一般，可能一辈子都升不到总监的位置上……面对比我位高权重的人，我害怕也很正常。”
　　“再位高权重，他们也都是人，又不是神仙。”
　　洛惟青路过咖啡机，随手接了杯美式，没好气地教育舒清华：
　　“是人，有风光的一面，就会有落魄的一面。你别光看人风光，多想想人落魄啊！”
　　舒清华：“……啊？”
　　洛惟青往美式里加了几块冰，嘴角勾起笑：
　　“你别看那些总监，在你面前是风光，想想他们，在爹面前还不是儿子，在爷爷面前还不是孙子！小时候尿床爬树，指不定被抓起来打了多少回屁股！”
　　舒清华：……
　　他勉为其难地想象了一下，那群总监尿床后被爸爸打屁股的样子。
　　原本在发颤的小腿，忽然就不颤了。
　　“但我汇报的时候，所有总监都会盯着我看。”舒清华又抿了抿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害怕还是很正常。”
　　“盯着你看？你很好看吗？你以为他们很想看你吗？”
　　洛惟青喝了口咖啡，迈开腿朝前走：
　　“他们只是为了赚钱，勉为其难、被逼无奈才看你！我跟你说，你别看那些总监表面上一本正经在听你汇报，实际上说不定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座位上留下的，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舒清华：……
　　一群总监躯壳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场景，出现在他脑海。
　　那更吓人了好不好！
　　舒清华无语地快步跟上洛惟青。
　　虽然洛惟青安慰人的话，真的很粗糙。
　　但他竟然真的感觉好多了。
　　洛惟青一路走到周会会议室前推开门。
　　里面满满都是人，在门开的那一瞬间，所有讲话声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回过头打量他，像丛林捕食者打量一头瘦弱的猎物。
　　除了，他从来不是猎物。
　　洛惟青嘴角露出一点笑：“各位早上好，没错，我就是你们好奇已久的洛惟青！”
　　没有人接话。
　　但洛惟青讲话，从来不在乎有没有人接话：
　　“你们是不是都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实习生能当上总监？想知道就点点头——”
　　所有人都霎时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整齐地点了点头。
　　点完后才突然尴尬地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要听话！
　　“诶，真乖。”
　　洛惟青憋住笑，拉开椅子自然地坐了下去，又忽然变脸、挤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公司，想省钱啊！”
　　会议室里的总监：……？
　　洛惟青耸了耸肩：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虽然坐着总监的位子，但拿的还是实习生的工资！但你们一个个呢，年薪百万了吧？这被白嫖的福气，给你们要不要？”
　　这一信息明显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好几道原本质疑洛惟青的目光，瞬间变成了同情洛惟青。
　　“公司怎么这么抠门？”
　　“按规定来的吧，实习生没有正式入职，没法走正式工资发放。”
　　“那按规定，实习生能当总监？”
　　“他应该还是实习生身份，只是承担了总监的职责……”
　　桌对面，销售总监迅速接上了洛惟青的话：
　　“洛总监，工资那都只是暂时的！您年少有为，经过这次锻炼，转正以后在美卡必定步步高升，到时候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以后？我和美卡可没有以后。”
　　洛惟青无辜地摸了摸后颈：
　　“六周后我就离职了，离职就得回学校写毕业论文，毕业后就会回老家相亲，继承家里的牛和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你们过上完全不同的幸福生活。”
　　话音还没落，好几位总监就互看一眼，松了口气——他们原本，将洛惟青作为晋升的对手……
　　洛惟青悠悠地将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击破一部分敌人。
　　而现在，轮到……
　　他忽然转过头，对上了身侧秦石理的目光——
　　他开会前，看过所有总监的照片，知道坐在自己身侧的，就是带头封锁他的研发总监。
　　刚刚一走进房间，他就看出来，这位总监眼里对他的敌意最大。
　　洛惟青对着秦石理微微一笑：
　　“总之各位放心，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大概率也不是朋友，毕竟我的朋友已经够多了，不缺你们几个……我只是你们职业生涯当中的一道过眼烟云。”
　　“不过——”
　　洛惟青突然话锋一转。
　　“我虽然会离开，市场部却会继续在这里。”
　　“大家尽可以针对我，可千万别耽误市场部正常的业务运行，不然影响的是整个创新业务的业绩！到时候年底业务整体绩效不好，我又跑路了……那这口锅，就得你们中间，某些人来背了。”
　　秦石理移开视线，沉默地喝了口水。
　　他听出来，洛惟青这是在暗示他不给市场部提供研发资源的事情。
　　明明他很讨厌洛惟青，应该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可听到这些话后，竟然莫名地有点心虚了。
　　只动摇了一瞬间，秦石理忽然又警醒！
　　——洛惟青这种人，不就是最擅长嘴上功夫的吗？
　　这一套一套的话术，或许就是洛惟青讨到总裁欢心的源头！
　　什么过眼烟云，都来实习了、怎么会不想留用？他可千万不能也被这小子忽悠了！
　　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半分钟的时候，袁野作为创新业务群总经理，摆足了架子，最后一个、卡点走进会议室。
　　他在长桌最前方坐下，向大家介绍新任市场总监洛惟青，又立即问：
　　“大家对我们的新总监，有没有什么问题？放开了提！”
　　——他早就听说好几个部门连手封锁市场部的事了！堵不如疏，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吧！
　　反正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人质疑，他就把锅甩给别人！
　　就说洛惟青，是集团总裁、集团人力资源部副总裁、资深领导力教练，共同认证的优秀管理者！
　　但袁野没想到的是——
　　会议室里压根就没有人提问。
　　袁野扫视了一遍安静的会议室。
　　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洛惟青方才在会议室已经发表过演讲，只以为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看来大家还是十分和谐友爱的！
　　微笑道：
　　“看来大家都对洛惟青很满意哈哈哈，那我们就开始开会吧。”
　　第一项议题，就是由市场部，汇报ES1.0产品发布会最终情况。
　　洛惟青站起身，简单介绍了几句这回产品发布会的核心指标完成率，就拍了拍舒清华的肩膀：
　　“具体的情况，由我们部门最年轻的舒清华，来给大家仔细讲讲。”
　　舒清华从进会议室就一直低着头，此刻颤抖着双腿，站了起来。
　　洛惟青瞥了他一眼，在他耳边小声说：
　　“记住，尿床被爸爸打屁股。”
　　舒清华：……
　　舒清华不抖了。
　　舒清华在心里重复念了十遍这句话，又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总监们。
　　瞬间感觉他们，弱爆了。
　　秦石理座位离洛惟青很近，也听到了他和舒清华说的这句话。
　　一脸懵地瞪着他。
　　——说的什么玩意，果然让实习生来带下属，教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舒清华上台汇报后，洛惟青就靠在椅背上喝咖啡。
　　舒清华这人本来就爱较真、爱抠细节，完美主义——从洛惟青第一次帮他改方案的时候，就发现了。
　　唯一不足就是不太自信。
　　而现在，舒清华不再对台下听众充满恐惧，腰板挺得更直，说话也有底气。
　　一下子都不像那个被季先礼骂了之后、躲去厕所里哭的男生。
　　看起来，已经是有勇气去和辱骂自己的人，抗争到底的人了。
　　看着小朋友成长，洛惟青有点开心，眼里笑意越来越浓。
　　很快，十分钟的汇报结束。在座的几位总监纷纷提问。
　　——所有的问题，都提前被洛惟青预料到了！
　　舒清华知道要怎么回答，瞬间越发自信，直视着所有挑战的目光。
　　等舒清华答完，袁野意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小舒最近成长很大！”
　　舒清华抿着嘴，神情严肃：“野哥，有一句话我必须要在这里告诉你——我能成长，都是因为洛总监教得好！洛总监，真的很厉害！”
　　明明是拍马屁的话，却被舒清华说成了像是英勇牺牲前的遗言！
　　洛惟青笑得捂住了脸，连袁野也抽了抽嘴角。
　　台下，秦石理愣愣地听着这一切，心头涌起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将固有成见颠覆得七零八落——
　　他对舒清华是有印象的。当初秋招的时候，他是舒清华的面试官之一。
　　他记得舒清华和他一样，都是不太会说漂亮话、但很愿意干活的沉闷的老实人。当时他很有好感，强力说服了季先礼将人招进来。
　　但舒清华现在，却说洛惟青教得好。
　　那也许……是真的好？
　　秦石理神色复杂地望向洛惟青，没发觉眼里的敌意已经逐渐烟消云散了。
　　很快，总监周会结束。
　　洛惟青抬起眼，望见秦石理站起身要走，笑着几步上前、伸手拦住了他：“秦总监，别急着走！”
　　在他身后，其余总监都心惊了下——
　　研发部不给市场部提供资源的事，早就都传开了，现在两个总监不会要当众打起来了吧！
　　袁野也瞬间停下了脚步——小洛这是要干什么，主动挑事？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劝架？
　　洛惟青无视其他人的目光，笑着看向秦石理：
　　“秦总监，我最近在做部门人才盘点，看见当初舒清华进美卡的时候，是你给他写的面试评价。今天正巧我想再问问你，你感觉我们小舒这一年，有进步吗？”
　　舒清华愣在身后——他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一部分。
　　紧张地看向秦石理。
　　秦石理还以为洛惟青是来要资源，却没料到，洛惟青会问这个问题！
　　只好坦诚承认：
　　“小舒……进步很大。”
　　洛惟青顺势握住了秦石理的手，超大声激动道：
　　“感谢秦总监，感谢您认可我们市场部的同事，感谢您认可我的管理水平！”
　　舒清华眼冒热泪：“谢谢秦总监！”
　　秦石理：……
　　他只是表扬舒清华有进步，哪里表扬市场部了！
　　哪里表扬洛惟青的管理水平了！
　　周围围观的总监和员工都很多，而洛惟青的声音又很大，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表扬市场总监的管理水平”这回事。
　　秦石理闭了闭眼。
　　在睁开眼，舒清华感恩的眼泪还在哗啦啦流。
　　他感觉自己骑虎难下，不得不反握住洛惟青的手，艰难地客套道：
　　“不客气，洛惟青，既然你已经加入创新业务群的总监队伍，那我们就是同一阵营的同事。希望你拿出真正的实力，和我们一起把这个业务做得更好……”
　　“说得好！”洛惟青激动地抽出手，揽住秦石理的肩膀，“正好咱们阵营，现在需要你拿出些实力，来来来……”
　　“？”秦石理忽然被推着朝前踉跄了好几步，一脸懵地反应不过来。
　　其他总监也都好奇地探出脖子，跟在他们后面看。
　　洛惟青眉眼带笑，但一路推着秦石理都没松手，走了几十米后，终于将秦石理拉到了陆成浩跟前。
　　他松开手，拍了拍陆成浩的肩膀：
　　“成浩，昨天不是告诉我，市场部需要研发资源吗？现在好了，秦总监主动说要给咱们出力，你快直接跟秦总监要资源吧！”
　　陆成浩惊呆，慌乱地站起身。还真把研发总监带到他面前来了……
　　秦石理：……
　　他刚刚只是客套一下！
　　洛惟青转过头，望见身后站了满满一排看热闹的总监，十分满意。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笑眯眯地，用力握住秦石理的手：
　　“市场部在此，提前感谢研发部的大力支持！同一阵营，合作共赢！”
　　……
　　周五下午六点。
　　一辆大巴车停靠在美卡集团总部大厦门口，车身上刷着鲜艳的——
　　“《大学生上班啦》团建了！”
　　几个大字。
　　王权穿得一身大红色，摇着小红旗站在大巴车门口，等待他的实习生们到位。
　　为了增进实习生们的感情，也为了给节目提供更多素材，节目组特意选在了这第三周结束的时间，安排了一场别墅轰趴团建活动。
　　二楼总裁办公室。
　　许幸刚开完三个小时和总裁的汇报会，满脸憔悴，但收到王权导演发来的消息，顿时觉得身体轻盈了——
　　今晚她要和大学生们一起去团建了！
　　和大学生们一起，比和总裁一起快乐多了！
　　高兴不过两秒，许幸忽然听见宋渝州叫住了她：
　　“晚上有一场企业人力管理高管的晚宴，配置不错，你和我一起去。”
　　大周五晚上谁要去学习！许幸赶紧摇头：
　　“老板，我得去参加《大学生上班啦》的实习生团建！导演说，需要一位形象气质佳的集团高管，作为代表出镜，展现咱们美卡的良好形象！”
　　她见宋渝州没做声，只垂眼抿了口茶，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转身刚准备离开办公室，宋渝州那不冷不热的声音又在身后骤然响起：
　　“我的形象气质如何？”
　　许幸右眼皮猛跳了一下！
　　她回过头：“……挺，挺好的。您去年不是还被评选为年度最帅十大企业家之一……”
　　宋渝州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随手整了整西装外套厚的酒红色领带结：“那我替你去。”
　　许幸如遭雷劈：“什么！”
　　一时间，她万念俱灭、心如死灰、在心里把老板骂了一万遍！
　　却看见宋渝州面色冷淡地走到她面前，罕见地开口向她解释自己的行为——
　　“洛惟青还是不愿留用。我趁这个机会，再去和他谈谈。”


第32章 
　　老板不解释还好, 一解释，许幸就明白了。
　　老板心里很虚啊！
　　跟了宋渝州这么多年，许幸太了解他了, 如果不是心虚或寻求建议，才不会向下属解释自己的决策。
　　但许幸没有继续追问老板为什么心虚、去参加团建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毕竟她还要替自己求情呢：
　　“老板, 要不我俩一块儿去吧？毕竟到时候还会有一些综艺环节, 比如和实习生们一起玩游戏，需要美卡的代表参与呢！您就去负责和洛惟青谈留用，我去配合节目组工作！”
　　许幸说话时, 瞥见宋渝州听到“玩游戏”几个字时, 明显蹙了下眉。
　　那反应正中她下怀。
　　果不其然, 宋渝州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
　　美卡集团门口, 被刷得五颜六色的团建大巴车上。
　　所有实习生都已经上车坐好，只待出发。
　　洛惟青坐在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上, 正拿着手机看陆成浩向他实时直播, 哪些研发资源已经成功要到手。
　　下午被那么多人围观答应要和市场部合作，秦石理现在对市场部提出的需求，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了。
　　洛惟青微微一笑，又看见陆成浩发来：
　　【洛总监，今天上午我提前已经找了《穿成万人迷》的游戏方, 和他们聊了合作的想法。对方市场总监说下周一上午来公司和我们详谈！您到时候也一起参加吧！】
　　执行力倒是挺强。
　　洛惟青回了个【OK】过去。
　　坐在洛惟青右边的陈树旸，一直在用余光默默观察洛惟青, 瞥见他收起手机，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他在心里憋了好久的问题：
　　“惟青哥，今晚团建结束宿舍就宵禁了, 我们得在别墅住了！我俩一个房间吧？”
　　洛惟青：“行啊。”
　　完全不加考虑就同意了！
　　陈树旸心跳猛然剧烈，为了掩饰, 低头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对蓝牙耳机，又没忍住问：
　　“惟青哥，要一起听歌吗？”
　　洛惟青随意点了下头，接过右耳耳机，塞进耳朵里。
　　是一首又暧昧又缠绵的情歌。
　　真看不出来，陈树旸竟然会喜欢这种歌？洛惟青有点意外地挑了下眉。
　　耳里的音乐声掩盖了大巴车前门处响起的骚动，直到宋渝州走到第四排过道上，洛惟青才抬头看了过去。
　　他眨了眨眼，摘下耳机。
　　诧异地仰起头，冲宋渝州打了声招呼。
　　宋渝州怎么来了？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会对这种大学生团建活动感兴趣的啊？
　　况且还穿得这么衣冠楚楚，像是临时从哪个晚宴上被拉过来凑数的似的。
　　但如果宋渝州对这个活动不感兴趣，又有谁能逼得动这尊佛来参加？
　　“跟我过来。”
　　宋渝州只在第四排边的走道上停顿了几秒钟，望着洛惟青，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径直走向了大巴车的最后一排空位。
　　洛惟青微微勾起嘴角，叹了口气：“遵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听总裁的！
　　他站起身，伸手将耳机塞回了陈树旸的右耳里，又顺手拍了下陈树旸的肩膀表示道谢。
　　随即，双腿从陈树旸膝前擦过，跟着宋渝州走向了最后一排。
　　陈树旸却愣在了那里。
　　洛惟青刚刚靠得太近了，温热的气息从他脸前一晃而过，好像……一个拥抱啊。
　　要是能抱得再紧一点就好了。
　　直到洛惟青离开好久，陈树旸紧绷的身体才得以放松一剎那，缓缓伸手，摸了摸右耳耳机。
　　上面还有余留的残热。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晚上和洛惟青在一间房、一张床上……
　　……
　　大巴车的倒数三排明明都没有人坐，但宋渝州偏偏选了最后一排入坐，怎么看都是刻意要和前面的学生们隔开一段距离。
　　宋渝州先坐下，洛惟青才慢慢走近，单手撑在前排座椅上，笑着看他：“宋总，往里面坐坐呗。”
　　宋渝州却又站起了身，示意他进去。
　　“非让我坐里面？你这是怕我和你聊着聊着，从大巴车上逃跑了？”洛惟青笑着扯了扯嘴角，但还是顺从地坐进了里面靠窗的位置。
　　等宋渝州再坐下后，出路被堵住，他感觉身侧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又封闭——
　　宋渝州和陈树旸那种大学生可不一样，身上那种侵略、威严的压迫气息可太重了，平常人要是和他坐得这么近，很容易窒息的。
　　还好，他不是平常人。
　　毕竟从前的他，也是这样压迫别人的。
　　狭小、拥挤的大巴车后排座位上，洛惟青看见宋渝州侧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许久，眼里竟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无奈又困惑的情绪：
　　“洛惟青，我怎么做，你才会愿意留下来。”
　　“……你能不能不要说得我像是个负心汉渣男似的。”
　　洛惟青双手挽在胸前，靠在座椅靠背上，笑着瞥了他一眼。
　　他就知道宋渝州又是来挽留他的。
　　这人是真的顽固又油盐不进。好像只要他一天不愿意留用，宋渝州就能一天想方设法来说服他。
　　既然如此，不如……
　　趁机从总裁这里捞点好处，为自己毕业回老家躺平打基础？
　　洛惟青被自己缺德到了，一脸怪异的笑容又看向宋渝州：
　　“宋总，你调查过我，应该也知道，我的亲身父母，已经和我断绝了来往。”
　　室友何西告诉过他，这个世界的原主，因为把所有生活费都用来打赏主播，父母一怒之下断了他的生活来源，也断了联系。
　　在这一点上，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倒是都一致。
　　——现实世界里，因为他十八岁时执意退学创业，父母同样也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并声称没有他这么没出息的孩子。
　　反正他们也不止他这一个孩子，当初生那么多，也许就是想着，某个不听话，就放弃掉好了。
　　还好，他后来给自己争了口气。
　　宋渝州凝视着他，点了点头：“知道。”
　　“所以啊。”
　　洛惟青收回思绪，半开玩笑似的建议道。
　　“我给你提供一个，比给我找对象，更行之有效的、更能打动我的方法——”
　　“那就是，用你的真心、你的时间、当然以及你的钱，给予我家一般的温暖！让我感觉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洛惟青说得漫不经心，又戏谑道：
　　“可能我哪天被这种温暖冲昏头，就同意留下来了呢？”
　　宋渝州眉峰微微蹙起，好像在真的思考这个建议。
　　洛惟青刚准备再补充几句“比如送我一套大别墅”“再送一辆豪车”“最好来点大额金钱交易”。
　　突然间，宋渝州的手机却响了
　　宋渝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沉声道：“我先接个电话。”
　　洛惟青耸了耸肩：“您工作时间接电话天经地义，不用和我解释。”
　　宋渝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垂眼接通了电话。
　　洛惟青就胳膊肘撑在窗侧，欣赏着窗外的城市风景，耳朵却在听宋渝州打电话。
　　大部分时间都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宋渝州只不时“嗯”“好”几声，并不吵闹。
　　但洛惟青没想到的是，宋渝州这个电话一打就没个尽头。一直到了大巴到达轰趴的别墅，还没打完。
　　洛惟青那几句要房、要车的无耻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就十分遗憾地、被迫跟着导演王权的组织下了车。
　　一栋米白色的轰趴别墅出现在眼前，别墅外墙上挂着明亮的七色彩灯，在蓝黑色的夜幕下，一闪一闪。
　　一条鹅卵石小路，从大巴车落脚点，一直通向别墅大门。
　　洛惟青踩在鹅卵石上回过头，透过车窗玻璃，和留在车上开电话会的宋渝州远远对视了一眼。
　　他嘴角的笑容比远处的彩灯，要更加明亮。
　　——还好他不是总裁，否则现在留在车上被迫加班的就是他了！
　　推开别墅金碧辉煌的大门，导演组提前准备的火锅食材已经在铺着白布的长桌上排开。
　　洛惟青上辈子几乎不怎么吃这类重油重盐的食物，严格控制各类营养元素的摄入。但现在重活一次，他已经完全放开了心态。
　　火锅局开始好几分钟后，别墅大门又被从外推开。
　　宋渝州终于走进了大厅。
　　一剎那间，原本还热闹的长桌安静了下来，都不敢做声了。
　　然而，宋渝州还没走进大厅几步，却又马上蹙着眉、捂嘴咳嗽起来，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厅。
　　其他人惊愕又诧异地望着总裁的背影，窃窃私语起来。
　　只有洛惟青十分理解地低笑了声。
　　被别墅里，这些乱七八糟又麻又辣的味道呛到了吧？
　　总裁这种珍稀物种呢，平常好日子过惯了，身娇体弱也很正常。
　　洛惟青走向清汤锅，涮了点蔬菜，放进塑料碗里。又回到辣锅前，往另一个碗里夹了些肉。
　　端起两份一次性塑料碗，转身就朝别墅大门走去。
　　夜色降临，借着别墅外彩灯的光线，洛惟青在附近找了找，却没见到宋渝州的人。
　　转了一圈，他走上了不远处依旧亮着车灯的大巴车。
　　上了车，果然见到宋渝州正坐在大巴车最后，上身笔直，垂眼在手机上工作。
　　洛惟青无语地笑了，走到最后一排：“宋总，怎么在这儿办公，多憋屈啊？叫司机来送你回家呗？”
　　宋渝州抬起头，面露不解：“你怎么出来了？”
　　洛惟青耸了耸肩：“看你太可怜，来给你送温暖了。”将手上那份清汤涮蔬菜递了过去：“喏，多少吃点！您身体尊贵，可不能饿坏了。”
　　宋渝州瞥了他一眼，见他手上端的那份冒满红油，递过来的这份确实颜色看上去干净不少，没做声，接了过来。
　　“你怎么不走？”洛惟青又忍不住问。
　　宋渝州淡淡地凝视着他：“等你们团建结束，想再和你聊聊。”
　　“我还以为我刚刚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洛惟青在他斜对面坐下，一口吞了一片辣汤涮肥牛，美味！
　　他咽下去才继续道：“接下来呢，就该你想方设法，用真情打动我了！”
　　“我……”
　　宋渝州刚要开口，却听见大巴车外传来节目导演王权的叫喊：
　　“洛惟青？洛惟青呢？录制中途不要乱跑！马上有游戏环节了！”
　　“来了！”洛惟青应了声，笑着站起身，“不好意思啊哥，你还是先回去吧！今天指不定要搞到什么时候，下周去公司好好温暖我就行！”
　　转身几步就轻快地消失在大巴车上。
　　宋渝州望着洛惟青的背影，用力按住怦怦直跳的太阳穴。
　　向后靠在不舒适的大巴座椅靠背上，将手上的涮蔬菜放到一旁，抬手就给司机拨去了电话。
　　他确实该走了。
　　这已经是他能为这个实习生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四十分钟后。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顺着夜色在闹腾的别墅门口悄悄停下。
　　司机走下车，毕恭毕敬地为宋渝州拉开了后座车门。
　　夜空里没有月亮，天色是阴沉的，空气很清冷。
　　宋渝州在车门前站定。
　　却没忍住，又远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栋别墅。
　　透过窗户，他隐约能看见别墅里的人欢脱的身影，不时还能听见一阵爆笑。
　　洛惟青在大巴车上、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几乎在瞬间又冲进他的大脑——
　　带他多感受感受人间的温暖真情……
　　大脑里的某根弦，终于在这些杂音下崩坏了。
　　宋渝州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鬼迷心窍了一般拿出手机，按下了许幸的电话。
　　电话响了约莫半分钟，许幸才接上，电话那头的女人说话声有些晕晕乎乎的，不复往日的清明：
　　“喂，老板，周五晚上不要打扰我开趴体——”
　　这是喝了多少？宋渝州压下心底的不悦，问：“洛惟青结束了么？”
　　“洛惟青？”
　　许幸迷迷糊糊应了声，声音又大了些：“洛惟青呢？我没看见洛惟青……哦！洛惟青刚刚玩游戏罚酒喝醉了，已经去二楼睡觉了！”
　　宋渝州：“……”
　　所以，对喝醉酒的人要如何送温暖展真情？
　　他挂掉电话，觉得自己是栽在洛惟青的手上了，认命地转头看向司机：
　　“你去别墅里，把一个叫洛惟青的学生，带过来。导演如果问，就说是我找他有事……要是睡着了，就直接抱过来，不用喊醒。”
　　司机大惊！
　　他跟了宋渝州很多年了，头一回听到绑架大学生这么出格的指令！
　　还以为宋总人品有多高洁，没想到竟然对大学生下手……
　　但表面上司机没有露出任何惊诧，老老实实应道：
　　“是。”
　　宋渝州在车后座坐下，没多久就远远见到司机抱着睡着的洛惟青，从别墅大门走出来。
　　司机身粗体壮，比较下来，洛惟青看起来很瘦很轻。
　　那么他应该也能很轻松就把洛惟青抱起来……
　　宋渝州保持最大客观与理性地估量着。
　　忽然一个身影从余光里闪过，宋渝州回过神，看见在司机身后，竟然还紧紧跟着一个学生。
　　借着别墅的灯光，宋渝州看清了那个学生的脸。
　　他记得这学生叫陈树旸。
　　当初洛惟青曾经为了这学生，还和他起过争论。
　　“宋总。”
　　就在司机单手拉开门，将洛惟青横放在后座宋渝州身侧时。
　　陈树旸也走到了他的车边。
　　陈树旸说话声音都明显带着颤抖，捏了好半天手心，才终于有勇气抬起头，透过摇下一半的车窗，直视宋渝州的眼睛：
　　“惟青哥现在喝醉了，应该没法和您讨论工作。而且，A大学生宿舍也宵禁了……”
　　“您这么晚把他强行载上车、您是想把他带去哪……您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第33章 
　　“公司为总监级管理者提供临时住处, 他没告诉过你么？”
　　宋渝州冰冷地看了陈树旸一眼。
　　“我送他过去，等他醒了再商议工作。”
　　陈树旸明显没料到是这个回答，面上一怔。
　　宋渝州收回目光, 立即沉声命令司机启动车辆。
　　黑色轿车在别墅前的小道上划了个半圆，调换方向后径直向前行驶。
　　宋渝州没朝后看, 但他知道, 那个叫陈树旸的学生依旧站在那里。
　　一直望到车辆消失。
　　那目光让他心里觉得很不爽，又蹙着眉侧过头，看向后座的洛惟青。
　　洛惟青长腿斜斜地踩在地面上, 头枕在后座柔软的坐垫上, 原本是很熟地睡着, 但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
　　上身突然间, 往他这边蛄蛹了些。
　　似乎觉得刚刚的睡姿不抬舒服，现在将整个身体都全部挪上了后座。
　　后座很宽很长, 但洛惟青头顶的碎发, 还是堪堪扫到了宋渝州的黑色西装裤边缘。
　　宋渝州僵硬地朝左挪了下大腿，可下一秒，洛惟青却像是终于找到了枕头似的，一个抬身，竟然枕进了他的两腿中间去！
　　“洛惟青。”
　　宋渝州霎时额头青筋直跳, 迅速唤出了这不规矩的学生的名字，又极轻地拍了下他的耳朵。
　　洛惟青本能摸了下耳朵, 嘴里不知嘟哝了句什么，忽然在他腿上翻了个身，换了个朝里趴睡的姿势。
　　宋渝州差点呼吸骤停。
　　……
　　洛惟青这一夜睡得又香又甜。
　　不仅是因为喝了酒, 更是因为在睡梦中，身体感受到了十分熟悉的舒适环境, 浑身都松弛得不行了。
　　第二天意识苏醒的时候，洛惟青闭着眼，迷迷糊糊摸索着那熟悉的安全感的来源。
　　他摸到身下的床垫意外地软，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身体甚至还在顺着床垫向下陷。
　　又伸出手——都翻身了，伸手都摸不到床的边缘！
　　这明显不是宿舍那窄小的硬板床！
　　他顷刻间清醒了，警觉地睁开眼睛。
　　左手边是深灰色四排实木大衣橱，右手边全灰色遮光落地大窗帘。
　　鼻腔里还钻进了淡淡的香熏味。
　　他这是……又穿回现实世界了？
　　虽然眼前显然并不是他在现实世界里的家，但看起来，至少得是他回到现实世界，才能住得起的地方吧！
　　洛惟青本以为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会高兴得笑出声，但没想到，现在却只有满心的遗憾——
　　哎呀他还没有当够大学生呢，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多美好啊……
　　再说，平白跑了他这么个天才，宋渝州肯定会痛彻心扉追悔莫及吧？
　　洛惟青叹了口气，爬下床的时候，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还是昨晚他去参加别墅轰趴时的帽衫。
　　难道衣服也能一起穿回来？
　　淡淡的怪异感终于涌上心头。
　　洛惟青迅速踩着拖鞋拉开门，探寻的视线越过面前一条深黑色宽敞走廊，透过栏杆间的空隙。
　　楼下是和卧室同样以黑白灰为主色调装饰的客厅。
　　这性冷淡风，有点眼熟。
　　再一调转视线，他就看见了客厅里坐在纯黑沙发上、纯白方桌边，穿了一身灰色居家服，正在敲键盘的男人。
　　思路卡顿了一两秒。
　　刚刚的遗憾瞬间消失了。
　　现在只遗憾，怎么没能真的回去！
　　洛惟青几步走到走廊黑色栏杆边，趴在栏杆上，探头朝下望：
　　“宋总早上好！这就是你为了给我提供人间的温暖真情，而特意送我的别墅吗？真是劳您费心了！多问一句，有给我准备换洗的衣服吗？我昨晚应该没洗澡……”
　　宋渝州淡淡地抬起眼，望向远处扒在栏杆上笑吟吟的青年，被那笑容闪了瞬眼睛，好半天才沉声打断：
　　“这是我家。”
　　洛惟青“哦？”了声，又四处看了圈：“原来是你家啊。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这是公司办公室呢。”
　　“……进房间去。”宋渝州抿了下嘴唇，“衣柜下层有给你备的衣服，浴室里有洗漱用品。”
　　“宋总您真贴心，爱你哟！”洛惟青乐呵呵地冲他比了个心，潇洒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房间里去。
　　客厅内，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虚空里浮动。
　　宋渝州靠在纯黑色沙发上，缓缓呼了口热气。
　　又摘下眼镜，闭上了眼睛。
　　他很少做自己不确定是否正确的事情。
　　但他现在却不知道，把洛惟青带回家这件事对不对了。
　　他真是昨夜被洛惟青那些话冲晕了头，才会做出把下属带回家这种荒谬的举动……
　　细小的淋浴水声忽然响起，隔着次卧的房门传到客厅，落入了宋渝州的耳朵里。
　　那声音经过层层阻拦，极轻极小，却让宋渝州听得表情忽然不自然起来。
　　他睁开眼、迅速站起身走去了书房，又“啪”地一声，关上了书房的隔音门。
　　所有声音消失在门外，宋渝州却感觉到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心，不受控制的、隐隐发起热——
　　淋浴水声所代表的亲近意味，让他无法遏制地想起昨晚在车上，洛惟青枕在他腿间睡着的样子。
　　他此前从未与谁，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
　　这感觉太陌生了。
　　今天早上再看到洛惟青，他甚至已经不再只是以前那样单纯感觉头痛，而是头晕、又目眩。
　　……
　　宋渝州恰好马上开始一场会议，既然进了书房，他就顺势坐在书房前的计算机边开了个会。
　　一小时后，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脑海里满是方才会议定下的策略。
　　工作事务让他感到熟悉又安全，将大脑里陌生的晕眩感驱逐得干干净净。
　　宋渝州走到客厅里，听见不远处厨房传来住家的做饭阿姨刘姨切菜的声响，觉得有些口渴，就走去厨房，准备给自己接杯水。
　　他推开厨房的滑拉门，抬起眼。
　　橱柜前站着洛惟青。
　　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背瞬间一僵！
　　洛惟青头发看起来刚吹过，栗色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头前，换上了一身纯白色居家服——和他身上这套，是一个牌子、一种款型的。
　　之前他让助理一次买了十几套，都放在主次卧的衣柜里备用。
　　买的时候，没想过会穿在其他人身上，也没想过……
　　洛惟青穿着，竟也很合身。
　　洛惟青端着一个黑色面碗，正背对着他，面对着刘姨。
　　激动地跳来跳去：
　　“姐姐，你做的面也太好吃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
　　刘姨喜笑颜开：“小洛喜欢吃，以后多来啊。”
　　洛惟青：“那我哪敢多来，这是宋总的家，又不是我家！哎，一想到以后都吃不到姐姐做的饭了，我就心如刀割……”
　　刘姨：“你跟宋总关系好么？关系好的话，我以后给宋总做饭的时候，多给你做一份，让助理一并带到公司去！”
　　洛惟青眼角微微上挑，里面堆满了笑：“我和他关系也就一般般吧。”
　　刘姨：“一般般？我看可不一般，你可是第一个被宋总带到家里做客的同事！”
　　洛惟青：“我是第一个？那宋渝州的人缘未免也太差了吧，建议他多和我学学……姐姐，我还想再要一碗面！”
　　刘姨：“行！”
　　宋渝州：……
　　他站在滑动门处，努力想插入他们二人的对话。
　　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
　　只能沉默地，看着洛惟青又开始端着碗，大口大口吃面。
　　吃完面，又咕噜噜喝汤。
　　洛惟青每次吃东西，看起来都让人很有食欲。
　　宋渝州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来厨房是做什么。
　　只觉得也饿了。
　　终于阿姨回过头拿菜的时候，发现了宋渝州的存在：“宋总您怎么来厨房了？午饭马上做好了，再等五分钟！”
　　洛惟青也诧异地回过了头，笑着冲他眨了眨眼，重复着刘姨的话：
　　“宋总别太着急，出去坐，饭五分钟就好了！”
　　宋渝州：“不急。”
　　转身快步走出了厨房。
　　头一次觉得他精心布置的家里这么吵。
　　也头一次觉得，他在这个家里，很多余。
　　……
　　正午的阳光透过客厅落地窗的磨砂玻璃，落在白色大理石餐桌上。
　　宋渝州和洛惟青分坐在餐桌两端，中间隔了快两米远。
　　洛惟青显然已经在厨房吃饱了，此刻宋渝州进食的时候，他就托着脸坐在餐桌边，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
　　宋渝州被那目光看得很不自在，放下筷子：“有话就说。”
　　洛惟青：“没话。”
　　为宿醉下属提供住处和餐食，宋渝州心觉自己这送温暖已经送得够到位了，烦躁地深吸一口气：
　　“如果没别的事了的话……”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洛惟青：“我下午想去后面那个泳池游泳！”
　　宋渝州：“……？”
　　他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出来了，洛惟青就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甚至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但那泳池，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人游。宋渝州妥协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次卧衣柜里，有未拆封的游泳装备。”
　　洛惟青却没动，眼角带笑望着他：“宋总会游吗？”
　　宋渝州看穿了他的心思：“我下午还有工作要处理。”没空和他玩。
　　这人真是工作狂！
　　一个人游泳没什么意思，洛惟青一心想和宋渝州来场游泳比赛，故意啧了声：
　　“我还以为，挽留我就是您今天最重要的工作呢。”
　　见宋渝州迅速抬眼看过来，他又勾起嘴角，笑嘻嘻道：
　　“咱们去比个五十米呗，你要是能赢我，我就留在美卡怎么样？”
　　这是洛惟青头一回主动提出，他愿意留下来的交换条件。
　　宋渝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当是自己的良苦用心，终于取得了成效，真的用真情感动了洛惟青。
　　放下筷子，一口应下：“好。”
　　洛惟青：“别急，你先吃饱，吃饱了还得休息一会才能游，不然吐出来会弄脏泳池的。”
　　宋渝州：“……我吃好了。”站起身，“走吧。”
　　洛惟青见他已经朝楼上卧室走，只好快步跟上：“宋总擅长什么姿势？”
　　宋渝州：“你定。”
　　这么轻敌？洛惟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五十米、在你这泳池里差不多就是来回四趟——要不这样，每一躺我们都切换一种姿势，就按照蝶泳、仰泳、蛙泳和自由泳的顺序来比，怎么样？”
　　宋渝州瞥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是诧异，洛惟青一个大学生，竟然能搞这么多花样：
　　“好。”
　　洛惟青回到次卧，果然在衣柜下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条未拆包装的黑色泳裤、以及配套的泳帽和泳镜。
　　他蹲在衣柜面前，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拜托，他脸皮很薄的！泳裤这个玩意又不同于居家服，虽然是崭新的……但宋渝州乐意给他穿，他心里还有点芥蒂呢！
　　不过也只有一丁点芥蒂啦。
　　经过三秒钟艰难的思想斗争，洛惟青拆开了泳裤，脱掉身上的居家服换上了。
　　嗯……有点紧。
　　洛惟青露出隐秘的笑容，裹了个浴袍就出门了。
　　宋渝州还没出来，他从别墅一楼熟门熟路地找到一扇通往后面泳池的门。
　　推开门，深秋的阳光不冷不热地落在他身上，泳池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
　　洛惟青兴奋地将浴袍扔到一旁的座位上，在池边活动了下身体，又试了下水温，就如同一条鱼一般灵活地跳进了水里。
　　既然提出以游泳比赛的胜负来决定是否留用，他当然就是有信心赢的。
　　开玩笑，游泳可是唯一一项，他专门学过的运动——
　　不仅小时候有学，后来二十多岁时也请了教练上门，毕竟家里都安了那么大个泳池，老是空着多浪费！
　　等他游完一圈从水里钻出来，就看见宋渝州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坐在了岸边的躺椅上，浴袍朝两侧敞开着，远远看着他。
　　洛惟青擦了把脸上的水，目光毫不避讳地望了过去。
　　落在宋渝州敞开的浴袍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不错嘛，平时衣冠楚楚地都看不出来，这人身上的肌肉还挺紧实的，从胸肌到腹肌的线条，都性感得跟个男模似的，能看出来长年累月科学训练的痕迹……
　　嗯？宋渝州穿这型号的泳裤，怎么看起来也有点紧？合着就是买紧了呗，他还以为……
　　洛惟青眼神在那里多停了一会儿。
　　拒绝承认宋渝州穿起来好像比他还紧。
　　勉强面不改色地移开了目光。
　　……总之，初步估计，宋渝州的肌肉力量应该比他要强。但问题不大，他胜在年轻！
　　洛惟青跳出水面，朝宋渝州勾了勾手指，就见对方站起身、扔开浴袍，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等宋渝州在他身边站定，他见对方又近距离地、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他的上半身。
　　洛惟青郁闷地顺着宋渝州的视线，低头也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白得发光、但清瘦极了，只有很薄很薄一层肌肉，和宋渝州比起来，像是抢不过食物的小瘦羊似的。
　　“看什么？对我年轻秀美的肉.体很感兴趣啊？”洛惟青不服气，双手挽在胸前冷笑一声。
　　宋渝州：“……”
　　宋渝州霎那间呼吸都不顺畅了，黑着脸收起视线，转身面向泳池，沉声道：“快开始。”
　　“我当裁判！”洛惟青得意地做好准备动作，突然间就毫无预兆地大喊一声：“比赛开始！”
　　喊着就身姿矫健地跃入了水里。
　　他奋力向前游动时，余光里意外地瞥见，宋渝州入水的动作竟也十分敏捷、松快，那一身紧实漂亮的肌肉很快派上了用场！
　　游完第一趟，洛惟青竟还稍微落后了一点！
　　在水里转身时，觑见宋渝州在斜前方绷紧的腰肌，洛惟青激动到头皮发麻，泳镜下的眼睛亮得吓人，浑身的兴奋点都被最大化调动起来了！
　　——要知道找到一个好的对手、对他来说有多难！他此生最爱的时刻就是棋逢对手、最害怕的就是无人可敌！


第34章 
　　洛惟青在越是落后的时候, 越能激起好胜心！
　　而重回二十二岁，他胸腔里熊熊燃烧的好胜心，似乎比上辈子还要更胜一筹！
　　在第二趟仰泳时, 他凭借着一腔年轻的力气高速划臂，溅起一股又一股水花, 不断追逐着依靠肌肉力量平稳前进的宋渝州。
　　等到终点, 已经快要和宋渝州持平！
　　第二趟转身的时候，宋渝州有意侧头瞥了他一眼。
　　洛惟青冲他露出一个无比张扬又嚣张的笑容。
　　——看到没，这就是本大学生年轻的好处！身体很耐造！扑腾再快也不会累！
　　等到第三趟结束, 两人已经不相上下, 紧紧死咬着对方, 几乎在同一时间碰到池壁。
　　到了第四趟, 洛惟青眼见着宋渝州的速度，比最初要稍微慢下来一丢丢了——
　　来了, 这就是他取胜的时刻！
　　必胜的决心在此刻迸发, 他浑身爆发出不可能的巨大力气！
　　最终以几厘米的微弱优势，手指先碰到了岸边！
　　洛惟青跃出水面，晶莹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落到脖颈上，朝着宋渝州大笑：“好可惜好可惜，不能留用了！”
　　宋渝州也钻出了水, 摘下泳镜，将那笑容收进眼底：“还来么？”
　　洛惟青疯狂摇头喘气：“机会有限, 仅此一次！”不会累是假的！这身体力量还是太弱，最后那几下爆发搞得他体力透支了！现在根本一点力气都没了！
　　宋渝州点了下头。
　　面上却没露出丝毫气馁。
　　他虽没有刻意让洛惟青，但也没有真的想赢, 比赛中途他就想清楚了——
　　既然洛惟青这么拼了命地要赢，就说明, 还没有真正决定要留下。
　　那么即便这一回他最终赢了，洛惟青也能有千万种理由再反悔。
　　他不要这样。
　　他要洛惟青，心甘情愿地留。
　　现在洛惟青已经开了这个口子，就说明已经有所动摇。
　　只要意志力有缺口，攻破，就只是时间问题。
　　宋渝州过往向来信奉速战速决，但在这件事上，意外地有耐心。
　　洛惟青双手撑着爬上了岸，无力地趴在岸边休息，见宋渝州摘掉了浴帽，踩着钢梯从水中走出来，水珠顺着流畅的腹肌线条滑上大腿，又沿着脚踝落在岸边。
　　洛惟青抬起眼，视线跟随着他移动，看得眉开眼笑：“宋总您身材也太性感了吧，平时穿那么多藏着掖着干什么……”
　　宋渝州身体一僵，突然弯腰将躺椅上洛惟青脱掉的那件浴袍，“呼”地一声扔了过去。
　　洛惟青抬手去接没接住、脸被严严实实盖住，完全阻挡住了视线。
　　等他胡乱把浴袍扯下来，见宋渝州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包裹了起来。
　　洛惟青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么害羞，还不让看呢？”
　　见宋渝州加快脚步不吭声，他只好三两下也穿好浴袍，慢慢跟在宋渝州身后朝别墅走。
　　刚进客厅，洛惟青就听见不远处出来手机振动的声响。
　　宋渝州已经走到餐桌边接起电话。
　　“妈，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听见宋渝州喊出一句“妈”，洛惟青就没忍住笑出声了——
　　这人现在又严肃又冷淡，活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佛似的，真的很难想象他还是妈妈的乖宝宝的样子！
　　见宋渝州瞥了他一眼，洛惟青又赶紧捂住嘴，踉踉跄跄扶着栏杆、准备上二楼去洗澡。
　　走到二楼，却听见宋渝州对着电话道：
　　“您不用再劝。美卡现在正处在转型的关键阶段，我会一切以公司为重。”
　　“成家这事，以后再议。”
　　洛惟青敏锐地听见“成家”二字，兴趣被勾了起来。见宋渝州很快已经挂了电话，他转身趴在栏杆上笑道：
　　“宋总，您为事业献身的精神，真令我感动。”
　　宋渝州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洛惟青抱着胳膊，丝毫不惧宋渝州的视线，继续笑嘻嘻：“不过我一直很好奇，您为了事业不婚不恋，是即使遇到钟意的人、目前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还是压根就不喜欢人？”
　　宋渝州望见一滴水从洛惟青的发梢滑了下来，越过二层楼的高度，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焦渴。
　　“即便遇到钟意的人，当前，也不会行动。”
　　那滴水很快消失了。
　　洛惟青噗嗤又笑了，抓住关键：“那宋总钟意什么样的人？”
　　宋渝州蹙起眉心：“与你无关。”
　　“不说算了。”洛惟青耸了耸肩，没再追问，只是继续笑，“不过我和您倒是不一样。我之前不恋爱，完全是不喜欢人。我要是碰到真的喜欢的人，绝对不会放过。”
　　宋渝州被洛惟青的笑得心烦意乱，“只要你愿意留在美卡，我会托人帮你物色合适的对象，直到你找到喜欢的人为止。”
　　“宋总您也太贴心了吧！”
　　洛惟青一拍栏杆。
　　“那就劳烦宋总先帮我物色着，给我找个温柔贴心会照顾人的男人！哦我喜欢男人——宋总应该知道吧？毕竟，我都看男人直播擦边了！”
　　温柔贴心会照顾人？宋渝州现在一听见这三个词就头晕。
　　洛惟青没等他的回复，就踉跄着进屋洗澡去了。洗完澡大腿却愈发酸软——游泳最后爆发的一瞬，真的要把他累虚脱了！
　　早知道就不和宋渝州比赛了！
　　索性又钻进了被窝。
　　睡觉这件事，讲究到极致，也就是宋渝州这样，从枕头到床垫、到被褥和香熏，都极其适睡。
　　大学生宿舍里的狭窄硬床板完全不能比。
　　既知道宋渝州是有求于他，洛惟青便享受的心安理得。
　　再醒来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洛惟青眯着眼很不愉快地对门外大吼了一嗓子：“谁啊这么吵！”
　　宋渝州面无表情地推开次卧那扇门，正站在走廊淡白色的灯光下像鬼一样望着他。
　　洛惟青才意识到——
　　自己在别人家。
　　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不好意思哥，没睡醒。”洛惟青撑起上半身，老实道歉，“不怪我，是你这床太舒服了，不信你上来试试？”说着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宋渝州本来在书房工作了一下午，是刘姨坐好晚饭来喊他，他没见着洛惟青的影子，才上来看看——怕是下属在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明明没出事，但看见洛惟青居家服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一大片皮肤，还笑着倚在床头、胡言乱语说要邀请他上床试试。
　　宋渝州呼吸节奏忽然就被打乱了。
　　明明刚刚游泳的时候、洛惟青只穿了条泳裤的他都见过了。
　　但都没有这样让他瞬间失控！
　　宋渝州过去三十年的人生都严谨有序，不该有的失控让他心情一瞬间变差，退到门后挡住自己，沉声道：
　　“出来吃饭。衣服穿好。”
　　说罢就匆忙离开。
　　洛惟青乖巧应了声，低头一看。
　　衣服明明穿得很好啊……
　　奇怪。
　　掀开被子跳下了床，拿起手机才发现他一觉睡了三个小时，窗外天都已经黑了。
　　这顿晚饭吃得格外沉默。
　　宋渝州本身吃饭就不爱说话，心情又差，更是气压低沉。
　　而洛惟青单纯是刚睡醒，又因为游泳的后劲，浑身酸酸痛痛的，迷糊得没心思寒暄。
　　两人就隔很远面对面坐着，默默地吃。
　　都吃过晚饭了，再强行赖下去就不合适了。洛惟青吃饱后放下筷子，揉着酸痛的大腿站起身，准备向宋渝州告别。
　　却意外听见对方先沉声开了口：
　　“你们那档综艺，刚刚八点，已经上线了第三期内容。”
　　洛惟青诧异地抬起眼，随即想起在第二期播出的时候，还是宋渝州打电话提醒岳池出面澄清的，又笑道：
　　“宋总每期都会看？”
　　宋渝州却立即否认：“许幸说，这期结尾会有你被任命为市场总监的镜头。我今晚恰好没有会议，准备抽空了解下外界的反应。”
　　洛惟青“哦”了声，打了个哈欠。
　　听起来不关他的事：
　　“那您看吧，我就先回学校了！您那安排辆车送送我呗。”
　　宋渝州眼见着洛惟青转身就朝大门口走，终于没忍住烦躁地叫住他：
　　“你和我一起，看了再走。”
　　洛惟青回过头无语瞥了他一眼：“怎么看个电视，还要人陪的！”
　　又在宋渝州再度开口之前妥协道，“行吧行吧，看在刘姨做的饭这么好吃的份上，我陪你看。”
　　宋渝州太阳穴怦怦跳着疼，快步走到纯黑色组合沙发最中央的那排长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打开超大屏电视。
　　余光却见洛惟青漫不经心走到了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坐那么远做什么？自己又不会吃了他。
　　宋渝州更烦了，冲自己身侧抬了抬下颌：“过来坐。方便交流。”
　　洛惟青无奈笑着叹了口气：“宋渝州，你今年几岁了啊，一个人坐着还害怕？行行行，哥哥这就过来啊。”
　　说着又懒洋洋地挪到了宋渝州身边，靠在柔软的靠背上。
　　两人只隔了一个抱枕的距离。
　　洛惟青口中对他的称呼变来变去的。
　　有时候是哥，有时候是宋总，有时候又直呼他名，现在甚至没大没小地暗示他是个弟弟。
　　真不知道这张嘴以后还能喊出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来。
　　宋渝州不欲与一个大学生计较，见洛惟青和他并排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用遥控选中《大学生上班啦》第三期节目。
　　放大全屏，节目立即开始播放，大量弹幕涌出：
　　【洛惟青洛惟青】
　　【大家都是来看洛惟青的吗】
　　【是是是，我现在专挑洛惟青的镜头看，很爽，对我的乳腺很好】
　　【节目组你知道这一周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最好多给点洛惟青镜头】
　　宋渝州意外地喝了口水：“你这么有名？”
　　“当然啦。”
　　洛惟青一双大长腿交叉着伸在沙发前，双手护在头后，笑眯眯地。
　　“我可是在简历最烂的情况下，群面表现惊呆众人，又率先完成了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实习任务——连总裁现在都死皮赖脸求我留下，更何况这些网友！”
　　宋渝州深吸了口气，努力无视“死皮赖脸”这个词。
　　节目组似乎是知道大家都想看洛惟青，为了保证观看时长，故意将洛惟青的片段放在了最后，前面的镜头都是其他实习生完成任务的过程。
　　宋渝州拿起遥控，直接按下快进，一直到洛惟青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上才停下。
　　按照节目上线时间预估，应该很少有人看到了一小时后的片段……
　　【先跳到这里来看洛惟青，嘻嘻】
　　【+1】
　　【+2】
　　宋渝州不悦地关掉了弹幕。
　　“宋总，您不是要看大家的反馈么？”洛惟青一脸震惊，“关了弹幕还看什么？单看我？”
　　宋渝州：……
　　宋渝州淡淡道：“手滑。”
　　又打开弹幕。
　　节目是按照任务线来播放的。洛惟青的第二个实习任务，是完成总裁演讲稿。
　　画面上，在临危受命接到任务后，洛惟青在公司勤勤恳恳加班写稿，从白天到深夜，又从深夜到白天。
　　宋渝州：“你写了这么久？”
　　洛惟青十分不满：“哪有，这都是节目组剪辑效果，都把我剪笨了！我初稿就写了一下午好不好，终稿倒是写了一天，除了中间野哥请我吃了三顿饭，每顿饭吃了两小时。”
　　宋渝州：“……”
　　很快综艺剧情就到了发布会当天，画面上出现花字——
　　“突发暴雨，总裁航班延误，洛惟青该如何完成演讲稿任务？”
　　洛惟青突然指着一条弹幕：“这总裁可真不省心，洛惟青好惨。”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宋总，舆情来了，说您不省心呢！”
　　宋渝州迅速调快了弹幕滚动速度。
　　屏幕上，晨光初现，洛惟青在宿舍里换上了大会工作人员的服装，撑着伞走进淅淅沥沥的小雨里，在校门口打车去到了大会现场。
　　会场门口隧道里，岳池见到他兴奋不已，立即向其他人介绍他是市场总监。
　　【原来洛惟青是这么把岳池骗来的吗】
　　【哈哈哈，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有点尴尬，被戳穿了怎么办】
　　客厅里，宋渝州瞥了洛惟青一眼：“你早就想当总监？”
　　洛惟青还保持着刚刚笑倒在沙发上的距离，抬起头，毫不心虚地眨了眨眼：“说明我俩心有灵犀！”
　　很快，节目播到了洛惟青在和袁野商议后，坐上去接机总裁的车。
　　车里再次没有摄影师跟拍，但这回节目组贴心地配上了简笔动画——
　　穿着工作人员服装的洛惟青火柴人，坐在车后座，给另一边穿着西装的宋渝州火柴人，叽里呱啦认真讲演讲稿。
　　洛惟青噗嗤笑了。
　　天知道他可是睡了一路，谢谢节目组帮他挽尊！
　　而在此剧情之后，节目组又挑选了宋渝州演讲和岳池演讲的部分内容，用以证明洛惟青的实习任务顺利完成。
　　在整期节目的最后，出乎所有网友意料，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短信：
　　【从下周一起，任命洛惟青为市场总监。实习结束后是否延续，以期间表现为准。】
　　弹幕瞬间炸了。
　　【啊？前面洛惟青还在假装市场总监，现在竟然真的变成市场总监了？这是什么爽文剧本！】
　　【实习生当总监，好小众的文字】
　　【不是，虽然我感觉洛惟青在大学生中间算厉害的，但是成为总监还是有点超过了吧？】
　　【好草率】
　　【综艺效果？】
　　【又不是洛惟青主动要当的，这明显是节目组看洛惟青前两个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在给洛惟青挖坑好吧！就是不想让洛惟青转正！】
　　【就是就是，心疼洛惟青】
　　见大家都整齐地刷起心疼，洛惟青歪头瞥了眼宋渝州：“怎么样宋总，现在可以安心啦？我也没有被骂，您也没有被骂，只有节目组被骂！”
　　宋渝州没有否认：“行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吧。”说着给司机打了电话。
　　很快，门外响起了一道喇叭声。
　　洛惟青收到示意，站起身朝宋渝州笑眯眯挥了下手：“今天感谢宋总招待，过得很愉快，下次还来！”
　　不会有下次了。
　　宋渝州朝他敷衍地抬了下手，突然又叫住了他：“等下。”
　　从沙发一侧，拿出一盒早就准备好的、减缓肌肉酸痛的药膏扔了过去。
　　洛惟青意外地接住药膏：“宋总！你可真暖心！”
　　宋渝州淡淡地“嗯”了声。
　　一动不动地，目送着洛惟青走出家门。
　　很好，他的家终于又恢复平常的安静了！
　　依旧还是一个适合他随时随地办公、开会和思考的地方！
　　几分钟后，另一位负责清洁的住家阿姨从刘姨卧室旁边的房间中走“出，走到宋渝州身边毕恭毕敬问：
　　“宋总，客人是否已经走了，次卧可以收拾了吗？”
　　宋渝州点头。
　　很快，除尘器嗡嗡的声音在二楼响起。
　　很好，洛惟青带来的，那些让他头晕的气息、失控的画面，很快都会消失！
　　他的生活会再度严谨、有序！


第35章 
　　宋渝州从抱枕下面无表情拿出手机——半小时前有未接来电, 是许幸的，刚看节目的时候，他挂掉了。
　　他拨了回去。
　　对面很快传来许幸的笑声：“宋总, 今晚的晚宴您怎么没来啊？你知不知道，享耀那边的人气得脸都绿了, 说您不给他们面子！”
　　宋渝州这才想起这事。上午开会的时候许幸提醒过他。但和洛惟青游过泳后, 他完全给忘了！
　　沉声道：“处理了点私事。”
　　私事？许幸怔了一瞬。
　　老板这些年从来都只有公事，什么时候有过私事？
　　“哦哦，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宴会……”
　　许幸努力按捺住好奇, 因为还有正事要讲：
　　“我给您打电话是为另一件事——上周, 我们收到了一位员工学历造假的举报, 经调查, 当初审核他学历材料的人力同事，当时和他是情侣关系, 故意放水让他进了美卡。”
　　“我们人力部门内部讨论, 决定出台一项新的制度，来避免这类事件再度发生。”
　　“现在有两种方案。方案A是，如果具有恋爱/婚姻关系的双方都在美卡工作，需要进行一道报备审批，以避免双方有直接工作接触。”
　　许幸顿了一下。
　　“方案B是, 从明天开始，禁止所有和员工具有恋爱/婚姻关系的人, 加入美卡！”
　　“也想听听您的意见。”
　　许幸安静地等待着宋渝州的回答。
　　按照老板以往的态度，她猜测大概率会选方案B！
　　毕竟老板一向认为恋爱婚姻影响工作效率，更何况这种真的直接影响到工作结果的办公室恋情！
　　“A。”宋渝州的答案淡淡地在电话那头响起。
　　这是今夜第二次出乎许幸的意料！她迅速道：“方便问下原因吗老板？”
　　宋渝州视线落在沙发另一侧, 洛惟青刚刚坐过的地方。
　　很快又收起目光：
　　“在美卡内部具有稳定的婚姻和恋爱关系，也是留住员工的一种方式。”
　　许幸：……啊？
　　老板之前, 不是一直说，没有哪位员工是绝对不可替代的，公司整体利益优先于员工个人吗？
　　现在这是，想通过恋爱关系挽留谁？
　　许幸想问，又不敢问，只是确认了几个细节，挂电话前，忽然又八卦心蠢蠢欲动：“对了宋总，昨晚团建，你把洛惟青带走了？”
　　宋渝州顿了下：“有什么问题？”
　　许幸笑眯眯：“也没什么，就是我看陈树旸在外面落寞伤心了好久！您干嘛平白无故拆散人家小情侣！本来他们晚上准备一起在别墅睡觉的！您是临时找洛惟青有事？”
　　许幸很少这样和宋渝州讲话——
　　在大部分工作问题上，她都没有质疑宋渝州的资格。
　　但在感情问题里，她自认比老板这个母胎单身要懂得更多！得阻止老板破坏弟弟的感情！
　　没想到，她却听见宋渝州道：
　　“洛惟青目前并没有喜欢的人。”
　　许幸愣了：“啊？这，这样？”
　　“啪”地一声，宋渝州挂断了电话。
　　……
　　等洛惟青被司机开车送回A大、再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周末的宿舍里，一般只有他和学霸室友李岳两人。
　　但洛惟青艰难地爬上六楼，踉踉跄跄地推开宿舍门，却意外看见——陈树旸竟然坐在他位子上刷手机。
　　“惟青哥！”
　　陈树旸听见“咯吱”的开门声，迅速敏锐地转过头，那双清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几步跑到洛惟青面前，严严实实一把抱住了他，“你终于回来了！”
　　“搞这么夸张？”洛惟青被这么一抱，手更酸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先放开先放开，我身上痛。”
　　痛？
　　为什么跟着宋总出去一天，回来身上会痛？
　　陈树旸心里重重一沉！
　　瞬间松开手，霎那间各种不堪的画面都浮现在脑海……
　　他麻木地将洛惟青扶到床边坐下，蹲在他脚边，深吸一口气终于委屈地仰起头：
　　“惟青哥，宋总是不是欺负你了？昨天晚上，宋总忽然就要带你走，我应该拦下的……”
　　“他能怎么欺负我？”洛惟青好奇地瞥了他一眼。
　　陈树旸抿了抿嘴，内心那股冲动终于冲破羞耻心：“他把你弄痛了。”
　　“他弄痛我？”
　　洛惟青没有跟上陈树旸的脑回路，又扶着椅子起身走到桌边，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起来，“也不算吧……是我自己非要游泳的啊。”
　　原来是因为游泳才痛。
　　陈树旸瞬间因为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而满脸通红！
　　但终究还是憋不住心思：
　　“那就好……但惟青哥，宋总他对你很不一般！你别和他走太近，我真怕他对你做什么……”
　　“噗——”洛惟青一口水喷到了宿舍地面上。
　　他呛得连连咳嗽，陈树旸见状，立即跑到他身后，积极帮他拍背。
　　坐在座位上一直没说话的室友李岳也伸出了手，见陈树旸过来，又缩了回去。
　　洛惟青呛了半天，又笑起来。
　　担心宋渝州对他做什么？那真是多余的担心！
　　就宋渝州那颗甘愿为事业牺牲自我的高尚之心，怕是自己脱光躺到他跟前、他都不一定有兴趣——
　　当然，他对宋渝州也没兴趣。
　　最多最多欣赏把玩一下腹肌嘛。
　　“你的担心是对的，但方向错了。”洛惟青擦了擦嘴，“你应该担心宋渝州把我剥削得太狠了！资本家的德性啊，有利可图就使劲往你跟前凑，恨不得把你榨干。”
　　陈树旸这回听懂了：“宋总找你是聊工作？”
　　宋渝州把他带回别墅，好吃好喝招待，就是为了想让他留下继续给美卡效力，当然算工作。
　　洛惟青笃定地点了下头。
　　陈树旸其实还有怀疑——可洛惟青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问。
　　将心头的不安按压下去，他强颜欢笑地指了指桌上的水果：
　　“惟青哥，这是买给你的。既然你回来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洛惟青客气地感谢了一番，送他出了宿舍门。
　　等洛惟青回来，见学霸李岳抬了抬黑框眼镜，定定地看着他：
　　“洛惟青，你知道吗，陈树旸喜欢男人。”
　　洛惟青眨了眨眼，坐在座位上剥了个橘子：“这么巧，我也喜欢男人。”
　　李岳深呼吸一口气：“陈树旸对你很不一般。”
　　洛惟青觉得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刚刚陈树旸是不是也说，宋渝州对他很不一般？
　　这些小朋友，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尽爱瞎想？
　　洛惟青嚼了瓣橘子，酸得皱起脸：“怎么不一般了？”
　　李岳从面前塑料袋里也掏出一个橘子：“他为了你，在我们宿舍等了一整天，还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水果。”
　　“那我下周再给他买回去……”
　　洛惟青随口应道，又看见李岳那副眼神，好像陈树旸真的对他有意思一般，头疼地解释道：
　　“陈社长现在能继续留在美卡实习，我也出了很大一份力的，他感谢我十分正常嘛。同学互帮互助、和谐友爱，才能共创美好校园！”
　　李岳沉默着点了点头。
　　但一个字也没信。
　　洛惟青大概是习惯被人崇拜和喜爱了，看不出来别人的心思。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陈树旸对洛惟青就是不安好心！
　　李岳知道，既然洛惟青这么优秀，既然自己仰慕他，那必定也会有其他人仰慕他，甚至变态到想要得到他！
　　但在他心里，能配得上洛惟青的人，必须不仅身材好长得帅智商高还得有钱，同时还得愿意为洛惟青洗手作羹汤！
　　反正陈树旸配不上！
　　……
　　星期一早上，冷空气忽然覆盖了整座京阳市。
　　顷刻间，寒冷的冬天就来了。
　　洛惟青怕冷，立马裹了件臃肿的白色羽绒服，又用黑色卫衣帽子罩住头，低着头一路跑向公司。
　　刚到二楼，洛惟青就看见把头发梳得油光镫亮的陆成浩，穿着一套正式西装，站在他工位边。
　　“浩哥，怎么穿成这样？”洛惟青眨了眨眼。
　　陆成浩面无表情地将洛惟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洛总监，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洛惟青哈哈笑了声：“有吗？”
　　陆成浩：
　　“今天上午我约了妖色游戏的市场总监肖尧，来和我们聊具体如何联动。也就是出品《穿成万人迷》那家游戏的公司。”
　　“对方已经来了，还带了助理。”
　　“两人穿戴正式，合乎礼仪。”
　　“合乎礼仪”几个字，几乎是从陆成浩牙缝里蹦出来的。
　　洛惟青：“……”
　　洛惟青想起来了。
　　周五晚上离开公司的时候，陆成浩跟他说过这事。
　　要怪就怪周六在宋渝州家里过得太舒服，所有工作都被他抛在脑后了！
　　“那我穿成这样，不会给你丢人吧？”洛惟青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
　　陆成浩坦诚：“会。”
　　“……”洛惟青收起笑，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虽然我长得也不错，但我对外社交，从来都是靠内涵。”
　　陆成浩没耳听。
　　转身拽着他进了一个四人会议室。
　　他心里冒出一个阴暗的念头——要是因为洛惟青的不重视，把这个合作搞砸了，他非得去袁野面前告上一状不可！
　　会议室里坐着两个女人。
　　一位看起来年近四十，穿着一套小香风套装，应该就是游戏公司市场总监肖尧；
　　而另一位就是助理了，一身衬衫黑裙，利落地梳着马尾辫，面色精干。
　　看见陆成浩进来，肖尧站起身寒暄，很快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洛惟青：“这位是？”
　　洛惟青斜眼觑着陆成浩的脸色，见这人好像是觉得介绍他这个总监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
　　索性主动向前一步，朝对方露出商务微笑，伸出手：
　　“肖总监好，我是美卡集团创新业务群市场总监，洛惟青。”
　　肖尧打量的视线落在洛惟青那张年轻的脸上，又从他身上臃肿的羽绒服扫过，表情冷淡地握住了他的手。
　　洛惟青收起手，自然地微笑道：
　　“肖总监之前应该没有和我们创新业务群合作过？您猜猜看，创新业务群的创新二字，具体指的是什么？”
　　肖尧客气地配合答道：“新技术？”
　　“不仅如此。创新是种文化，而这种文化，已经渗透在了我们业务的方方面面。”
　　“首先，您可能已经发现了，是日常穿搭创新。”
　　“比如在这暖气房里，我也可以创新地穿上羽绒服，虽然有点热，但创新就注定会遇到种种困难——”
　　洛惟青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十分不正式的厚重羽绒服，热得呼了口气。
　　肖尧身旁的助理噗嗤一笑！
　　那一笑，仿佛一层无形的冰咔嚓在空气中碎裂，氛围瞬间轻松！
　　肖尧瞥了眼助理，收回眼神时，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洛惟青见势示意大家坐下，拿出一盒ES1.0样品，推了过去：
　　“当然，最重要的创新还是在业务上，也就是肖总监所说的新技术。”
　　“我们今天想要和贵司合作的产品，ES1.0，就是今年整个美卡最具创新力的产品。”
　　肖尧接过产品盒，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
　　“洛总监为了给我们身体力行解释创新，还得在大暖气房里穿羽绒服，真是辛苦了。”
　　洛惟青也露出礼貌的笑容：
　　“毕竟服装是文化的重要载体。小洛想着，如果穿着这身羽绒服，和贵司谈成了这次的硬件产品与游戏的跨界合作——”
　　“那就说明我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创新。”
　　肖尧从产品盒里拿出一支ES1.0：“这个合作基调我喜欢。”
　　陆成浩在一旁陪着笑，心里却乱得像一团麻——
　　在这场会议之前，他本来还在洛惟青面前，心底还尚存一丝骄傲。
　　毕竟他是一位工作了快十年的市场人，如今却要臣服于一位实习生之下！虽然已经被迫屈服，但内心难免不时逆反。
　　他只能安慰自己说，也许洛惟青在管理上具有天赋，脑子也比他灵活，但是在对外商务合作和建联上，未必比自己厉害！毕竟这是需要历经百战，才能锻炼出的能力！
　　可是现在看来……
　　“成浩，来给肖总监仔细讲讲我们合作的想法呗。”
　　洛惟青忽然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陆成浩从走神中惊醒，立即站起身，调出已经准备好的PPT。
　　调试的时候，陆成浩忽然想开了。
　　他没必要和洛惟青比！
　　谁跟洛惟青这种怪人比，都能自卑死！
　　他和部门那些比他差的人比，不就好多了？
　　陆成浩瞬间恢复了以往的自信，大方开口：
　　“肖总监，据我们收集到的数据显示，《穿成万人迷》是一款全性向游戏。每个玩家在登录游戏后，选择性别、性向和游戏城市，游戏页面就会出现符合要求的四位攻略对象。”
　　“在这款游戏里，玩家与攻略对象的约会地点，都发生在真实的城市布景里。以京阳市为例，京阳市电影院、海洋馆、天文台，都是游戏中玩家和攻略对象的约会地点。”
　　“以上信息，请问肖总监是否准确？”
　　他看见肖尧冲他点了下头，继续讲道：
　　“我们在搜集资料时发现，许多玩家都会自发地，去游戏中对应的真实地点打卡，但打卡方式较为单一，多为周边物料拍照、P合影图等方式。”
　　“但，ES1.0的出现，将能彻底改变玩家的打卡方式，让线下打卡变成更真实的线下约会。”
　　陆成浩一边在心里默念“除了洛惟青老子就是部门最强”。
　　一边继续讲：
　　“我们设想了这样一种打卡情景——在每一个打卡点，都隐蔽地植入一款芯片，玩家只需要佩戴ES1.0到达打卡点，耳机里就会自动响起攻略对象的声音，比如——”
　　陆成浩按下一个按钮，里面是洛惟青帮他录的一句对话：
　　“小陆，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年轻又充满依恋意味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
　　肖尧眼里的兴趣，燃了起来！
　　陆成浩等了几秒钟才继续：
　　“同时，ES1.0还将自动弹出攻略对象的投影，攻略对象将模拟与玩家在此约会的剧情，与玩家展开对话。”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玩家在电影院候场室的座椅上等待时，由座椅内的芯片触发ES1.0，玩家视线前将弹出攻略对象，感受到攻略对象陪伴自己候场的场景。”
　　“当然，这些都是我们的初步设想。剧情与台词如何设定，还需要肖总监这边后续决定。以上。”
　　肖尧一直十分关注地听着，等陆成浩讲解结束，与身边助理对视了一眼，又满脸笑意地看向洛惟青：
　　“我觉得这创意不错。不亏是以创新为核心文化的业务，果然够创新。”
　　洛惟青谦虚地笑了声，又在桌下，朝陆成浩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陆成浩看见了，别扭地转过了头去。
　　他才不需要一个实习生来鼓励自己……
　　但却没忍住，哼笑了声。
　　很快，他们敲定了合作分工与项目周期。
　　整个活动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筹备，因此他们定在了四周后的周五正式揭幕。
　　为了激励更多用户在短期内迅速进行打卡、推动ES1.0销量上升，他们还决定，在活动开始一周内，为打卡最多的攻略对象送出新的游戏剧情。
　　打卡活动将在五周后的周五结束。
　　对洛惟青而言，那也将是他整个实习期，全部结束的时间。
　　……
　　一场会议结束，已经到了饭点。
　　陆成浩提前订了餐厅，他拽住洛惟青：“洛总监，一起吧。”
　　洛惟青却已经一眼看见了，总裁助理刘予站在自己工位边。
　　他冲陆成浩使了个眼神、拍掉他的手走过去。
　　一脸苦恼地皱起眉：“姐姐，总裁又找我有事啊？”
　　刘予：……
　　洛惟青上回不是还在办公室向宋总表白吗？
　　怎么现在宋总主动示好，他竟然嫌烦起来了？！
　　刘予面无表情将一个沉甸甸的深黑色尼龙保温袋，“嘭”地放在了洛惟青桌上：
　　“宋总让我把这个拿给你！”
　　洛惟青盯着那个保温袋挑了下眉，伸手“嘶拉”一声拉开拉链。


第36章 
　　看清保温袋里面是什么后, 洛惟青瞬间乐了：“宋总现在在办公室吗？”
　　刘予迟疑道：“是，现在到十二点半，是宋总的用餐时间, 不受理任何工作事务。”
　　“那受不受理我？”
　　洛惟青笑着问，还没等刘予答复, 就一脸抱歉地走向肖尧：
　　“肖总监, 实在抱歉，今天中午我们总裁临时找我开会，不能陪你们去吃饭了！”
　　肖尧十分谅解：“洛总监您忙去吧, 有成浩陪我们就行了。”
　　洛惟青礼貌地鞠了一躬, 转身就拉上保温袋拉链、提起袋子, 硬生生推着刘予朝二楼E区走。
　　刘予稀里胡涂地将人带到办公室门口, 才醒悟过来拦住洛惟青：“你找宋总什么事？我得先问问，他愿不愿意见你。”
　　洛惟青耸了耸肩：“没事, 但他肯定很想见我。”
　　刘予：……
　　虽然刘予知道, 老板和洛惟青之间确实有些复杂的感情线，但还是按流程进去报告了一声。
　　竟然果真得到了准许。
　　刘予返回，开门将洛惟青放了进去。
　　洛惟青走进里间。
　　宋渝州正坐在灰色金属办公桌后，低垂着眼，十分安静地进食。
　　面前桌上放置的保温饭盒, 与他手上提的，一模一样。
　　听见他走进来, 宋渝州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是在询问。
　　洛惟青笑嘻嘻地对上那目光，将保温袋大大咧咧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拉开拉链，又将饭盒整整齐齐摆开一排：
　　“宋总, 怎么突然给我带饭了？”
　　宋渝州面无表情：“刘姨今日执意要给你做，以后没有了。”
　　“这样啊……”
　　洛惟青在他对面坐下，饶有兴味地托着脸看他。
　　“我还以为是您特意带给我的呢。本来还在想，如果您真对我这么好、如果我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那留在美卡，好像也值得考虑！”
　　“结果没想到不仅不是您的关怀，而且还只有一天。可惜……”
　　宋渝州右手握着的那双银色筷子，在虚空中一瞬间顿住了！
　　他抿紧嘴唇，好半天终于“噔”地一声将筷子放在碗边，抬了抬眼镜，定定地看向洛惟青：
　　“是我让她做的。”
　　“以后，每天都有。中午有，晚上也有。”
　　洛惟青听宋渝州这语气，像是被他逼着才勉强说出了这些话。
　　一想到宋渝州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也有一天会被别人逼迫着做不情愿的事，他就忍不住想笑。
　　洛惟青憋笑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直接笑趴在桌面上。
　　“别笑了。”
　　洛惟青把羽绒服脱在工位上，此刻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卫衣，就把头埋在卫衣袖子里笑个不停。
　　听见宋渝州颇为无奈的声音，就露了双笑弯了的眼睛出来看他。
　　突然惊觉在宋渝州的右耳耳垂处，竟然红了一块！
　　一下子，他的笑声就止住了。
　　宋渝州这是害羞了？
　　宋渝州竟然也会害羞，多稀奇啊。洛惟青觉得那耳垂上红的一点，简直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没忍住又侧目多看了几眼。
　　“你在看什么？”
　　宋渝州顺着洛惟青的眼光朝右边看了看，但什么也没发现，蹙着眉沉声又问。
　　宋渝州这种人，要是被他当众戳破害羞的心事，说不定要恼羞成怒了。
　　洛惟青只好忍住继续逗弄的心，收回目光，装作老老实实道：“看空气呢，宋总办公室的空气都好看一些。”
　　宋渝州无语，在桌上敲了敲：“快吃饭。”
　　“遵命。”洛惟青乖巧地、按顺序打开了面前这一排饭盒。
　　这间办公室的采光很好，正前方是一面超大透明落地窗，视线范围内没有遮挡。
　　冬日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飘落在宋渝州背上，映照得五官愈发深邃。
　　也落在了洛惟青的半边侧脸上。
　　他在温暖的光线里，捧着碗，喝了口鲜嫩的蘑菇炖鸡汤，浑身暖洋洋的，喝着喝着，还打了个哈欠。
　　宋渝州见他一喝就是一大口，喝完还故作享受地品味一番，觉得十分做作。
　　但莫名竟被这做作的表现勾起了食欲。
　　他拿起勺子，慢条斯理舀了勺原本一口未动的鸡汤。
　　室内一时很安静，只有勺子碰到金属饭盒壁的哐当声。
　　突然间，刘予“咚咚咚”敲响了里间的门！
　　“进来。”
　　宋渝州放下勺子。刘予推门而入、声音明显慌乱：
　　“宋总，姚总又来了！按照您上回的吩咐，他一刷卡、刷卡机就自动报了警，但他不愿跟着保安走，还在大堂里大声散布谣言……”
　　宋渝州声音淡淡的：“什么谣言？”
　　刘予脸色难看：“他说，说您忘恩负义、卸磨杀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搁这儿背成语大全呢？”洛惟青笑眯眯地舀了勺米饭。
　　“让他上来。”宋渝州几乎和洛惟青同时出声，说完又斜睨了洛惟青一眼，“洛惟青，你出去。”
　　刘予应了声，赶紧转身去交待了。
　　“一定要出去吗？”洛惟青瞬间不笑了，可怜兮兮地托着脸望着宋渝州。
　　但宋渝州却不为所动，“出去，我有事要处理。”
　　洛惟青叹了口气。
　　——他实在是懒得再将这排饭盒收拾起来、然后换个地方再打开一次。况且这里太阳也晒得最舒服！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哥，不如让我帮你应付这个什么，姚总呗。”
　　“这件事与你无关。”
　　宋渝州身体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搭在了洛惟青的饭盒盖子上，将他的汤重新盖好，放回了黑色保温袋里。
　　却被洛惟青急得按住了手背：
　　“你先别帮我收啊……我真的可以帮你的！”
　　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宋渝州触电般缩回了手。
　　洛惟青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只赶紧又将汤盒拿出来打开：
　　“刘助刚刚喊他姚总，说明之前，这位爷也是美卡的某位高管。至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大概就是帮您建功立业之后，又因为某些原因，被您赶走了呗。”
　　洛惟青别的不知道，对企业内部这些弯弯绕绕，了解得那是一个清楚，又笑道：
　　“一般员工离职，都是要上交工牌的。而他虽然被赶走、但工牌还在手上，说明您还对他有些情分在。”
　　“但他的工牌一刷就报警，说明他已经不止一次来美卡闹事，而您介于有情分，不想当面与他对峙，因此才设置了这么一道阻拦他的关卡。”
　　洛惟青瞥见宋渝州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知道自己猜对了，又继续道：
　　“虽然设置了阻拦的关卡，但他一闹事，您又同意将人放行……”
　　“以上种种，可以得出，您对他还有情分，而他，明显对您已经没有情分。这一比，首先您就输了啊！现在将人喊上来，只要对方提出要求，您也注定会步步妥协。”
　　洛惟青叹了口气：“还不如交给我这个局外人来应付。我可对他没有情分，能更狠心点。”
　　为了赖在宋渝州办公室吃顿饭，他可真是尽力了！
　　宋渝州并不想告诉洛惟青这些事，但无奈洛惟青这一番分析，又确实说中了八分。
　　沉默了好几秒，他终于松开紧抿的嘴唇，妥协地开了口：
　　“姚起，十年前同我一同建立美卡的联合创始人、我曾经最好的兄弟，也是美卡集团历史上唯一一位高级副总裁。”
　　“一年前，因为性骚扰下属被举报，按照公司管理规范，予以辞退处理。”
　　洛惟青心头一动。
　　他知道宋渝州虽然说着简单，但辞退联合创始人绝对并非小事。
　　即便是重度违规，因为劳苦功高、手握股权，很多时候也会被包庇。
　　想必宋渝州当年，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做出的决策。
　　洛惟青眼睛弯了弯：“我知道了，哥，交给我吧……”
　　话还没说完，里间大门就“啪”地一声被推开了！
　　身穿棕色牛仔的男人裹着一阵初冬阴冷的风，毫无顾忌地闯了进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暴怒：
　　“宋、渝、州，你怎么敢给我的工牌，设置刷卡报警的？当年我们搬到这栋大楼的时候，门口那些刷卡机器，都是我一个一个、亲手挑选的！现在你竟然连进都不让我进来了？我真的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对我赶尽杀绝到这一步！”
　　宋渝州缓缓抬起眼。
　　深邃的视线穿过被姚起带进房间的、冰冷的空气。
　　他无声地凝视着这位他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形同陌路的兄弟。
　　“你这话我可不认同。”
　　洛惟青笑吟吟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要是宋总真不想让你进来，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说这些话？”
　　宋渝州想起洛惟青说他要帮自己应付，缓缓侧过头看向洛惟青。
　　洛惟青边说话，嘴里甚至还在嚼汤里的蘑菇。
　　宋渝州：……
　　下意识地抬起手，按住了太阳穴。
　　“你哪位？宋渝州最新的好、兄、弟？”
　　姚起嘲讽的重音落在“好兄弟”三个字上，冷笑一声，
　　“小兄弟，你还不知道宋渝州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劝你，最好尽早认清这个人有多冷血多无情，别到最后他一刀戳到你身上，才知道痛！”
　　洛惟青擦了擦嘴：“做公司又不是做慈善，不冷血无情一点，早就被蛀虫掏空了。”
　　姚起：“你说谁是……”
　　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他听得出来洛惟青是在讽刺他，但极力忍住了辩驳——他今天时间很急，不想和人吵架！
　　转头又望向宋渝州：
　　“宋渝州，要不是你当初无情无义把我赶出美卡，我也不会沦落到需要重新白手起家创业的地步！现在我公司的资金链出了问题，你也必须得负一半的责任！”
　　“咳咳咳——”
　　洛惟青刚喝了口温水进嗓子，被呛得连咳了好几口，满脸匪夷所思地转过头：
　　“你公司资金链断裂，竟然还怪到宋总头上了？那你公司赚到钱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分一半给宋总啊？毕竟要不是他赶你出去，你还赚不到那么多钱呢！”
　　“你这小子……”再一次，姚起吐出几个字，却又立即停下了话头，不行，他不能受到干扰！
　　他目的明确地瞪着宋渝州，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万，你现在让助理转给我，帮我度过这次危机，我立马就走。”
　　“行！”洛惟青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宋渝州和姚起的两道视线，都投向了洛惟青。
　　“但不是给，是借。”
　　洛惟青微微一笑，用打过响指的手指随手刮了下鼻子。
　　“有借就有还，你得拿你的固定资产来抵债，房子车子都先拿来。年利率呢，考虑到你和宋总的情分……”
　　洛惟青一拍掌：
　　“就收400%吧！”
　　“合适的话，我现在就准备合同。”
　　400？！
　　姚起终于忍不住了：
　　“不管你是哪位，我现在是在和宋渝州说话，没有你插话的份儿！我当年和宋渝州一起创业的时候，我们晚上就睡在办公室相隔的两张桌子上，就拿文件当枕头和被子，一起度过了最不容易的时候！我们当年积累下的感情，不是你能够……”
　　“那又怎么样，我还和宋渝州睡过相邻的两张床上呢。”洛惟青悠悠地抬起眼，“我向你炫耀了吗？”
　　宋渝州嘴角瞬间抽了下。
　　右手卷成空心拳头，捂在嘴前，垂下眼低咳了几声。
　　洛惟青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相邻两间房的床，也算相邻的两张床吧？
　　什么相邻两张床？一起出差？那算个屁……姚起原本想打感情牌，可一下子就被洛惟青绕得思绪混乱，好半天才重新镇定，决定将话题带回索求上来：
　　“总之，今天我要是拿不到五千万，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美卡这栋大楼的！宋渝州，就算你把我赶出去，我也会带上喇叭再回来。我会从明天开始，从早到晚都坐在美卡大门门口，告诉所有路过的员工，你这人有多忘恩负义，跟着你混的下场会有多悲惨！我会让你为当初把我赶出去，而后悔、而良心不安一辈子！”
　　宋渝州眼神骤然变冷，与姚起威胁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他们曾经共处了这么多年，太了解对方的脾性。
　　姚起，真的做的出来这种事。
　　“行啊，你来呗。我也拿个喇叭站你旁边，告诉所有员工，你是一个喜欢骚扰下属的变态。”
　　洛惟青长腿交叉靠在转椅上，悠悠转了个圈。
　　“哦不，我会录下来，摆两排音响开最大声音循环播放，人工重复多累啊。”
　　姚起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他只知道宋渝州是讲道理的人，定是无法抵抗他的胡搅蛮缠。
　　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碰上比他更不要脸的人！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渝州，声音都起了颤：
　　“宋渝州，你真敢像他说的那样这么对我？当初是你亏欠了我，现在还这样做，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洛惟青也好奇地看向宋渝州。
　　虽然他胡说了这么一大堆，但最终，还得看总裁的意思啊！
　　“敢。”
　　宋渝州终于开口。
　　说出了自姚起进入办公室后的第一个字。
　　洛惟青说得对，他对姚起一直念有往日情谊。
　　可姚起对他已经没了。
　　所谓的当年情谊，早就已经只是姚起用来将他的心千刀万剐的一把剑。
　　如果不是洛惟青，今天这五千万，他必定还是会因为愧疚而给出去。
　　但堵不上这个无底洞。
　　“你……你……”
　　姚起手指颤抖着指向宋渝州。
　　“我没想到你真这么狠心……”
　　“你都要拿喇叭坐门口宣扬宋总多狠心了，怎么还能不知道宋总有多狠心呢？”
　　洛惟青笑着站起身，指了指门外。
　　“走吧，需要我送你出去吗？还是我叫保安来送你？”
　　姚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宋渝州，眼神阴冷得像要吃人。
　　洛惟青转头，大声：“快快快叫保安！”
　　宋渝州：……
　　在催促声里，缓缓拿出手机，沉着脸按下了保安电话。
　　电话接通。
　　保安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姚起的心终于死了。
　　他如同忽然溺水了般窒息，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呼吸着。
　　僵持好几秒，他终于放弃了。
　　绝望地转过身。
　　但他刚朝办公室外迈出一步，却忽然又听见宋渝州出声：
　　“等一下。”
　　姚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怀揣着最后一丝期望回过头！
　　“把你的工牌留下。”
　　“你已经配不上它了。”
　　姚起的脸色瞬间一片灰白！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工牌，捏着手上，看了最后一眼——
　　上面的工号，是002。
　　那意味着，他曾是美卡集团的第二号员工。
　　也代表着他曾经全部的辉煌。
　　“宋渝州……”
　　姚起声音扭曲。
　　“难道你就能保证你一直不犯错？等有一天你犯了错，难道你能像当年辞退我那样，主动卸任……”
　　“我能。”
　　低沉的声音，笃定地打断了他。
　　一如当年，对他做出最无情的处分。
　　姚起仿佛被定在原地。
　　好半天，用力将手上的工牌，砸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却没想到，工牌落在了废弃文件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那一剎那。
　　他红了眼眶，转身大步走了。
　　在他身后。
　　洛惟青立即小跑跟上，跑到办公室门外，见姚起走了楼梯道，又蹑手蹑脚探出头，确认姚起是真的走出了美卡大楼、没有在门口拿喇叭散步什么谣言。
　　才放心地又蹦蹦跳跳小跑了回去。
　　重新回到宋渝州办公室那张舒服的椅子上坐下，洛惟青喝了口水，“宋总，您之前，就给他的公司投过钱吧？”
　　宋渝州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诧异地看了洛惟青一眼：
　　“你如何知道？”
　　洛惟青：“因为您就是这么一个心软的人啊。”
　　他心软？
　　在姚起这件事上，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宋渝州垂下眼睑：“他公司创立的时候，我就以私人的名义，投过五千万。”
　　洛惟青托着脸感慨：“果然！我就知道。难怪现在一出事，首先就想到来找你做慈善……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宋渝州抬头望向洛惟青，想起他刚刚帮自己做的一切。
　　仿若一场风暴忽然来袭，将那股想要将洛惟青留在身边的欲望，席卷得如海浪滔天。
　　他想，洛惟青确实不需要留在美卡。
　　是美卡需要洛惟青。
　　而他，也需要洛惟青。
　　洛惟青虽然年纪小，却想法和处事却十分成熟。虽然心高气傲个性张扬，但能力却远比傲气要更高。虽然话多且密，但几乎都在点子上。就连偶尔不在点子上的胡言乱语，也让人感到愉悦……
　　宋渝州眼神定定地望着洛惟青，心头逐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几近着迷的情绪。
　　这应该不是他的问题。他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任何一家企业的总裁，遇到洛惟青这样的后辈都会着迷。
　　那他就更不能放洛惟青离开。
　　如果不违法的话，他现在甚至恨不得将洛惟青，从早到晚，都绑在自己身边。
　　宋渝州缓缓吐了口热气，将那诡异无比且注定犯法的念头排出脑海：
　　“那你呢？”
　　洛惟青疑惑地抬起头：“我什么？”
　　宋渝州朝他抬了抬下颌：“他是蛇吞象，你的心，又想吞下什么？”
　　“我的心啊——”
　　洛惟青笑了，从蘑菇炖鸡汤里，夹出一颗被煮得软烂的蘑菇：
　　“我的心，现在只吞得下这么一颗可可爱爱的小蘑菇！”
　　那颗迷你得不行的蘑菇，被洛惟青伸到了宋渝州眼前。
　　他下意识头朝后仰了些，眼神变得柔软又无奈。
　　他等洛惟青一口吃掉蘑菇，又突然伸手从洛惟青手上拿过那双筷子，从他那份鸡汤里夹出鸡腿，放进他碗内：
　　“我倒宁愿，你的心再多吞一点。”


第37章 
　　晚上七点半, 开完节目组日会的洛惟青，在一天之内，第二次进了总裁办公室！
　　——之前为了说服宋渝州留陈树旸实习, 他被迫同意了每周一晚参加海外业务初期筹备会。
　　洛惟青到的时候，离会议开始还有半小时。办公室里间, 宋渝州还在另一个会上。
　　洛惟青从刘予手上接过晚餐饭盒, 倾情感叹了一番当总裁真不容易连晚饭也没时间吃！
　　刘予也感叹：“是啊，宋总经常忙到饭都忘记吃！正好现在有你，可以提醒宋总吃饭了, 要不要等他一块——”吃？
　　话还没说完呢, 就见洛惟青已经迅速打开饭盒夹起一块青梅排骨扔进嘴里：“一块什么？”
　　刘予撤回了她的想法：“一块排骨。”
　　洛惟青眉笑眼开：“真的好吃！”
　　很快, 里间会议结束, 开会的人走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推开门，就望见了外间黑白灰装饰的办公桌后坐着位十分面生的青年, 但表情却像回了家似的, 正捧着饭盒埋头大口吃饭！
　　顿时停住了脚步！
　　结果后面的人没注意“啪”撞了上来。
　　紧接着第三个人也“啪啪啪“撞了上来。
　　几个人差点一齐摔倒在里间门口！
　　“怎么回事？”宋渝州低沉的问询声从里间传出。
　　“没没没，没事。”前面的人赶紧站好，却见总裁从座位上起身，蹙着眉走了出来。
　　赶紧让开。
　　宋渝州刚走出里间的门，就看见一排总经理站得笔直, 正围观洛惟青在外间旁若无人地“咕噜咕噜”喝汤。
　　宋渝州：……
　　宋渝州低咳了声，朝洛惟青抬了抬下颌：“进来吃。”
　　洛惟青放下碗, 无辜地看着他：“不用，我已经吃完了！”擦干净嘴，又向各位总经理依次挥手示意。
　　这人是谁？竟然在总裁办公室这种地方吃吃喝喝！总裁看了甚至还让进里间！
　　总经理们瞪大眼睛互相看看, 靠着多年练就的忍术才强行忍住内心的好奇，低着头快步走开。
　　今晚的海外业务初期筹备会, 除了洛惟青之外，依旧还是朱景和王漾两位总经理候选人来参会。
　　这回是围绕他们写的《A国开城可行性分析及策略报告》来讨论。
　　一讨论又是两小时。
　　等会议结束，洛惟青站起身，刚准备和朱景及王漾一同离开，忽然被宋渝州叫住。
　　宋渝州站起身，从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盒。
　　里面是一整盒水果，鲜嫩大红色的草莓、颗颗晶莹剔透的蓝莓和切好的桃子。
　　他递给洛惟青，言简意赅：“夜宵。”
　　洛惟青立即伸手接住，嘴角不经意轻轻上扬：“宋总，是每天都有，还是只有今天这一次？”
　　宋渝州瞥了眼朱景及王漾。
　　二人正努力掩饰眼里的震惊神色，眼神四处飘忽！
　　宋渝州心里叹了口气，不欲在其他人面前多解释自己对洛惟青的优待，压低声音道：“都有……行了快出去吧。”
　　洛惟青本还想再挑逗几句，但想起宋渝州中午红了的耳朵，收了话头眨了眨眼，转身就走了。
　　……
　　第二天中午，洛惟青刚站起身，准备主动去总裁办公室拿午餐，忽然却收到了宋渝州发来的信息：
　　【我出差两周。刘予会在公司规定用餐时间，把饭盒送去你工位。】
　　洛惟青遗憾地叹了口气。
　　宋渝州两周都不在！
　　也就是说，这两周，他都不能享受总裁办公室舒服的用餐环境。
　　也不能对着宋渝州那张好看的脸吃饭了。
　　洛惟青诚心诚意回了消息：【你不在，我吃饭都会不香的！】
　　刚发完，他就看到刘予拎着一个和昨天一样的黑色保温袋朝他走来，赶紧道谢接过。
　　打开饭盒盖，是烤羊排配烤芦笋、土豆和西红柿。
　　他被香晕了脑袋，吃了几口才发现宋渝州又给他发来了信息。
　　——是一张他满脸幸福笑容啃羊排的照片！看角度是刘予拍的！
　　【我看你吃得挺香。】
　　洛惟青笑了，快速回复：【别误会，刚哭完！】
　　吃过饭，洛惟青随手撕了一张粉红色的爱心便利贴写给刘姨，写完贴在了饭盒上：
　　【谢谢姐姐做的全天下最好吃的菜！宋总不在可以做简单点^我都爱吃】
　　……
　　下午六点，洛惟青的手机弹出日历提醒——舒清华约了他六点到六点半，汇报B组的初版规划。
　　他探头望去，舒清华却不在座位上。
　　也没告知他会议室在哪。
　　他的小导师一向守规矩，不该出这种问题啊？
　　洛惟青站起身，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会议室，果然在右侧一扇透明玻璃后，看见了舒清华的身影！
　　在他旁边，还有同被分到B组的祁筱和苏穗，都是入职没多久的新人。三个人正在激烈争吵，一个个都吵得脸红脖子粗。
　　难怪连会议时间都忘了。洛惟青挑了下眉，走到会议室门口敲了下门。
　　里面传来的争吵声瞬间停下。舒清华打开门看见洛惟青，才一拍脑袋：“洛，洛总监，对不起我错过时间了，我现在就……”
　　“你们不是还有问题没讨论完？”
　　洛惟青大步走进会议室，打开椅子慢悠悠坐下：“继续争呗，我听听是个什么事儿。”
　　三人互看一眼，刚刚争吵的劲头恰好还没过去，很快就又激烈得争执了起来。
　　洛惟青很快听明白了，这三个人，争论的是明年规划中的一部分——到底应不应该为ES1.0请明星代言人。
　　苏穗认为不应该请代言人，理由是请代言人预算高昂，同样的预算可以做多场线下营销活动，性价比太低了。
　　但祁筱却坚持认为应该请代言人。
　　“行业内其他做类似产品的公司，都请了代言人。美卡的核心业务，也请了代言人。这明显是一个行业通用举措……”
　　而舒清华作为组长，努力起到调节引导作用，可那不自信的病似乎又犯了，有气无力地，压根没人听他的。
　　洛惟青才听了几分钟就忍不住打断：“停停停！”
　　会议室里霎时安静下来。他靠在座椅靠背上，悠悠问：
　　“谁来复述一遍，我们明年市场部的总目标是什么？”
　　祁筱反应最快，立即指着会议室白板上一行数字：“目标是ES1.0的销量，达到这个数值。”
　　洛惟青点了下头：“也就是获客。根据之前的分析，目前，挡在我们获客面前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这回苏穗抢着答了：“产品价格太高，用户价值不够明确。”
　　“所以——”洛惟青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告诉我，请代言人能够解决哪个问题？”
　　会议室陷入了片刻沉默。
　　洛惟青笑了：“我再换个问题。请代言人，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舒清华左看右看，见没人说话，终于能插上嘴：
　　“请代言人能提升我们的品牌知名度，同时提升用户对我们产品的信任程度。”
　　洛惟青缓缓站起身：“而我们ES1.0这款产品，因为背靠美卡集团这家享誉全国的大公司，相比较同行业其他小型科技公司，最大的优势就是品牌知名度和信任程度，对不对？”
　　他视线一点一点扫过面前几个年轻人，感觉自己像是去了大学讲课似的：
　　“其他小公司为什么一定要请代言人？因为他们缺知名度！而我们恰好不缺。我们为什么要请？”
　　祁筱抿了抿嘴，忍不住问：
　　“可是我们美卡的吃喝玩乐购主营业务板块，同样也都这么知名了，为什么还是请了代言人？”
　　“好问题。”洛惟青朝她微微一笑，“但他们不是因为缺知名度而这样做，恰恰相反，是因为市场高度饱和。”
　　“看过这两年的财报吗？我们的主营业务用户增长率已经出现下降趋势。市场饱和的情况下，无论再怎么做降价促销，也很难吸引到新用户，因为目标用户基本已经全部被吸收。”
　　“在这种情况下，请知名顶流作为代言人、铺天盖地打广告，只是为了确保我们在用户的认知里，行业头部的位置不动摇。”
　　“最重要的一点是——”
　　洛惟青在桌上敲了敲：“成为美卡集团的核心代言人，已经成为众多明星相互比较的实绩之一！你们知道我们主营业务的代言人，压根就没、要、代、言、费，只是单纯为了巩固自身名气，主动来帮我们代言的吗？”
　　祁筱愣住了，瞬间摇了摇头。
　　洛惟青又笑了：“我们ES1.0，现在有那个本事吗？”
　　祁筱很快就再度摇了摇头。
　　“所以我的结论是不请代言人。还有问题吗？”
　　看见三个小朋友的头一齐摇得像拨浪鼓，洛惟青耸了耸肩：
　　“这不就行了，事情不是很简单就解决了？你们吵来吵去都没抓住重点！做决策，别偏离核心目标！”
　　三位新人看向洛惟青的眼里，都露出了又惭愧又崇拜的神色。
　　洛惟青早就习惯被别人这样崇拜地注视，毫不在意地随手朝舒清华勾了下：“来吧，不是约了我的时间要汇报？”
　　舒清华赶紧抱着计算机跟了出去，带着洛惟青去了他订的另一个会议室。
　　这是B组的规划任务，在这么多天内部讨论之后，第一次向洛惟青进行整体汇报。
　　但没想到的是，洛惟青只扫了一眼舒清华给他的打印版表格，就淡淡道：“今天先别讲了。”
　　舒清华正在调试投屏，瞬间愣住了：“为什么……”
　　洛惟青：“类似刚刚请代言人那种目标把握不准确的活动，我看你们的表格里还有好几项。你基于获客这一核心目标，把所有活动都检查一遍。”
　　舒清华紧紧抿着嘴，又抽掉投影仪连接线：
　　“好……其实，我原本也是依据目标来做决策的，但是讨论的过程中，我说不过他们……”
　　洛惟青没好气打断了他：“你是组长还是他们是组长？”
　　舒清华低着头：“我是组长，可我经验最少……”
　　洛惟青双手挽在胸前：“那又怎么样？上回去总监面前汇报，你不是还挺自信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我……”
　　“你再这样，我可要换人做这件事了。”
　　舒清华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了？”洛惟青脸上没有笑，只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多大了，你不会还要哭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舒清华眼泪掉下来了！
　　洛惟青：“……还真哭？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安慰你吧？”
　　舒清华摇头，就站在那里，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
　　商业场合遇见再难缠的对手，洛惟青都能笑着将对方打败。但偏偏他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根本受不了下属在他面前流眼泪！
　　洛惟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朝舒清华抬了抬手：“过来。”
　　舒清华踉踉跄跄走到他身边坐下，眼泪巴巴地看着洛惟青。
　　洛惟青被他看得完全受不了，只得伸手揽住他的肩，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好了好了，别哭了，回去按照我刚刚说的好好改方案。”
　　舒清华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边流泪边断断续续开口道：
　　“洛惟青，我真的很想做好，每次带B组开会之前，我都会熬夜先把所有问题自己梳理一遍，我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可是会上我把想法拿出来后，遭到质疑和反驳，我的思路就乱了……实在不行你就换掉我吧，我是一个又胆小又懦弱的人。”
　　洛惟青：“……”
　　他推开舒清华，站起身，随手拿起一只黑色白板笔，很快就画了一个坐标轴，语气急促：
　　“横轴是月份，纵轴是重要市场节点，市场节点包括主打用户价值点的原创活动、节假日营销活动、产品更新宣传节点……你把所有可以做的活动在表格里列出来，计算它们能够带来的潜在销量，最终保证完成目标。”
　　洛惟青将白板笔插回笔盒：“从今天开始，你就拿我这张图去带大家讨论。这套思路，就是之后你判断所有观点的基线。不许乱！”
　　他转过头，见舒清华已经迅速拿起了手机，对着白板上的表格“咔嚓”拍了张照。见自己的动作被发现，又抿着嘴收起手机，赶紧连连点头。
　　振作得倒快。洛惟青看了眼时间：“行了，今天先下班吧，再给你两天时间，讨论完把规划改完给我。”
　　走出门前，洛惟青转头警惕地提醒：“下次不许再哭了啊。”
　　舒清华小声解释：“我只是泪腺比较发达。”
　　洛惟青：“那下次不许再在我面前发达了！”
　　他语气里故意带了点威胁，舒清华才抿着嘴，勉强点了下头。
　　……
　　洛惟青推开会议室的门走出去，意外地看见陈树旸竟然坐在他工位旁边。
　　“怎么了社长？”
　　洛惟青逆着夕阳的光线走过来，在陈树旸眼里，浑身都披满了金光。
　　他抬起头羞涩一笑：“惟青哥，你今天又没去日会，也没请假。我担心你，就来看看。”
　　“开会呢。”
　　洛惟青见刘予已经将晚餐保温袋放在他桌上，午餐的也取走了，就拿上饭盒拍了拍陈树旸肩膀：“走吧，回学校。”
　　“这是什么？”陈树旸好奇地看了眼保温袋。
　　提到这个保温袋，洛惟青方才语气里的不耐烦迅速散去，眼角微微上挑：“宋总给我做的爱心晚餐。”
　　陈树旸心头一跳，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也是为了让惟青哥留用么？”
　　洛惟青点了下头，陈树旸硬着头皮道：“那宋总还真挺用心的。”
　　洛惟青只笑了笑，陈树旸便也没接着这个话题聊，余光里见舒清华抱着计算机从会议室走出来，忽然想起他刚刚隔着一扇透明的会议室玻璃看到的场景——
　　这个男的竟然抱着惟青哥哭，还抱得那么紧。
　　他不明白开个会而已，有什么会让那人哭成那样，更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开会的时候抱着老板哭！
　　可如果哭，就能名正言顺抱住惟青哥的话……
　　陈树旸跟在洛惟青身后，一直沉默着走到公司楼下花坛边的时候，忽然声音颤抖着叫住了对方：
　　“惟青哥，今天中午齐享又来找我了。”
　　“找你干什么？”洛惟青回头眨了眨眼。
　　“他说让我找机会混进总裁办公室，我拒绝，他就骂我。”陈树旸低着头，声音越说越颤抖，再抬起眼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挤出了眼泪来。
　　洛惟青皱起眉头：“你以后别再和这种人见面了。”
　　陈树旸摇头：“但我母亲希望我能够加入那个家庭……他在我母亲面前表现得很爱我，可在我面前却这样……”
　　陈树旸说着说着，就顺势悄悄靠近洛惟青，边流泪边颤抖着将头埋进了他的脖子里，又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洛惟青身体僵了一瞬。
　　今天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脆弱？
　　他不擅长安慰人，见陈树旸这么伤心也不好推开，只好迟疑地伸出手，拍了拍陈树旸的背。
　　不远处。
　　许幸恰好下班走出公司，远远望见洛惟青和陈树旸在树下拥抱，大为震惊！
　　——之前老板跟他说什么来着，说洛惟青不喜欢陈树旸！她就知道老板在瞎说。
　　许幸刚毕业的时候，就是因为敢于挑战权威而被宋渝州看中。此刻她也继续发挥了挑战权威的性格，迅速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宋渝州，得意洋洋：
　　【老板！之前不喜欢可不代表之后不喜欢】
　　很快收到了宋渝州的回复：
　　【很闲？】
　　许幸：……
　　危险。
　　许幸：【不，我还有人才盘点方案和晋升方案要看，下了！】
　　说完迅速关掉了手机。
　　几秒钟后。
　　洛惟青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松开陈树旸，看见是内部通讯软件上，宋渝州给他打来了语音电话。
　　他奇怪地接通了电话：“宋总？”不是出差了？
　　宋渝州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闷：“去没人的地方，我有事和你说。”
　　“哦。”
　　洛惟青就势推开陈树旸，指了指电话，慢悠悠走到不远处角落。
　　“行了，没人了，快说你的秘密吧。”
　　“我刚刚落地A国，两周后回来。”
　　洛惟青配合地点点头：“宋总的行程，确实是秘密。”
　　“你刚刚，在做什么？”
　　汇报完自己的，又问他的？
　　洛惟青莫名其妙地挑了下眉：“干嘛，你想远程监视我的行踪啊？”
　　电话那头没说话。
　　洛惟青又笑了声，无所谓地顺从答道：“刚下班呢，正在公司门口，哄因为爸妈烦心的小朋友。宋总哄过人么？可比工作要难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好半天再开口时，声音似乎不再那么沉闷了：
　　“我给你一个联系方式，如果周末想去我家游泳，打电话让司机接你。”
　　话题换得很突然，洛惟青有些意外，嘴角微微上扬：
　　“您都去国外出差了，还没忘记要给我送温暖吶？我真是感动得想立刻留下来了。”
　　“那就留下来。”
　　宋渝州那副低沉又有磁性的嗓音，隔着听筒传来，显得愈发蛊惑了。
　　眼前是渐渐黯淡下去的深蓝色天空，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一阵夜风轻抚过额前的碎发，洛惟青捏着手机，左眼皮忽得跳了下。
　　他头一次，真的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一直留在这里打工当然不可能！但现在，距离他大学毕业还有大半年呢……
　　要不剩下那半年，也继续留在美卡？
　　等毕业了再离开。
　　毕竟每天都有免费又好吃的饭，总比在学校食堂胡乱解决幸福感要高。
　　还有宋渝州这个聪明人可以陪聊……
　　但洛惟青只是想想，可不准备就这么轻易地松口，眉眼弯弯地叹了口气：
　　“哎——”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在手机里决定……”
　　“等宋总您回来，我们当面再议吧。”


第38章 
　　两周后。
　　京阳市下了第一场雪。
　　深夜十点, 宋渝州裹着件深黑色大衣、微垂着眼，在助理的带领下从出机口一路快步走向停车场，乘车离开京阳市机场。
　　街道两旁白茫茫的一片, 只偶尔有几个年轻人跑着砸雪球。
　　宋渝州沉默着望着窗外，大脑正迅疾整理着他这回去A国所收集到的信息, 一个雪球却突然间从天而降！
　　“啪”地一声, 砸到了他的车窗上。
　　宋渝州被那团雪砸得心头一动，缓缓按下车窗，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嬉笑声。
　　——他几乎没有经历过下雪天打雪仗这样又热闹又散漫的时刻, 但此刻他的心里, 却浮现了一个像这场大雪一般飘摇又恣意的面孔。
　　宋渝州关上窗, 在温暖的车厢里, 想起两周前那个夜晚。
　　洛惟青终于松口说，等他回来, 可以面议留用的事情。
　　一时, 出差的疲惫如同窗外的浮雪一般，被清冷的风吹得干干净净。
　　等宋渝州终于回到家、按开灯，敏锐地发现，家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挂好大衣、换上拖鞋，一路走到厨房门外深灰色大冰箱旁——
　　冰箱上密密麻麻地贴着……五颜六色的、爱心形状的便利贴。
　　好丑。宋渝州蹙起眉, 抬手就准备不分青红皂白地撕掉这些的便利贴，却忽然看清了上面的字：
　　【谢谢姐姐做的全天下最好吃的菜！宋总不在可以做简单点^我都爱吃】
　　【姐姐, 今天的青豆好好吃啊，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青豆！宋渝州何德何能请到你这么好的厨师！】
　　【姐姐，周日下午你在家吗？我来游泳, 顺便给你带了礼物！】
　　……
　　好潦草的字。
　　宋渝州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住。
　　洛惟青怎么和刘姨，好像比和他还要亲近？
　　他不理解, 但缓缓收回了手。
　　宋渝州走到沙发边坐下，拿出手机，点开和洛惟青的对话框，很想说点什么——
　　出差的这两周，他身边围绕的傻瓜和野心家太多太多，应付这些人太累太累，让他不禁十分怀念和洛惟青说话的感觉。
　　可说什么呢？
　　宋渝州没有主动和谁聊过工作之外的事，现在周日晚上十点，他也确实没什么工作要和洛惟青聊。
　　几分钟后，宋渝州放弃了。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准备上楼洗澡，手机却忽然震动。
　　洛惟青主动给他发来了消息。
　　他定定地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半天，才深呼吸着滑开屏幕：
　　【宋总！明晚出海业务筹备会请个假，我也要出差一周了！已经跟刘姨说过不用做我那份饭！】
　　宋渝州怔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才回复道：
　　【好。】
　　想了想又发：
　　【我刚落地。】
　　坐在沙发上等了好几分钟，洛惟青却没回他了。
　　宋渝州觉得莫名燥热，起身去将家里暖气的温度调低了点，接了杯冷水加冰块一饮而尽，又解开了衬衫最上头的两颗扣子。
　　仿佛这样呼吸才顺畅。
　　等他做完这一切，又重新回到沙发边再拿起手机。
　　没有新消息。
　　宋渝州高耸的眉峰蹙成一团，轻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随手将手机抛进了沙发缝里，上了楼。
　　热气腾腾的浴缸里，宋渝州泡了很久，试图让烦躁的内心重归平静——
　　很少有人这样长时间不回复他的消息。
　　再说大多数时候他的消息，都只是单向下发指令，别人回不回复，他根本不在乎。
　　可现在他主动抛出了话题，洛惟青却竟然不理会。他心里在乎得很，而且还一点办法也没有——
　　要他打电话去问对方怎么不回消息？怎么可能……
　　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终于，宋渝州用明天要处理的工作，将思绪填满，把关于洛惟青的一切排出脑海，内心才平静下来。
　　他走出浴缸、裹上浴袍，推开主卧的门。
　　夹在沙发缝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
　　那震动声不明显，但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周日晚上十一点，是工作消息的可能性不大。宋渝州快步下楼，迅速拿起手机，心里冒出了隐秘的期待。
　　很快这种期待变为了愉悦。
　　【宋总不好意思我刚刚在飞机上！怎么这么巧，我刚一走您就回来了^一周后见啊。】
　　看这句话的时候，宋渝州脑海里自动出现了洛惟青眼角带笑的模样。
　　他按灭手机屏幕，紧蹙的眉毛松开，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了一点。
　　……
　　洛惟青这回出差，为的是ES1.0和妖色游戏公司《穿成万人迷》游戏的跨界联名项目。
　　越阳市，是他出差的首站。
　　走出越阳市机场，他身后，还浩浩汤汤地跟了一大批人——
　　美卡集团这边，出动了包括市场部陆成浩在内的A组所有成员，以及研发部的几位技术人员；
　　而《穿成万人迷》的游戏方妖色游戏，也派了几位市场人员跟随。
　　一周内，他们要一同辗转五座城市，现场确认联名项目里，每一个线下打卡装置的布置进度。
　　而每到一座城市，都会有美卡侧的一名市场、一名研发以及妖色游戏的一名市场留在当地，负责全程监工以及解决突发问题。等到活动开始前，两边公司还都会派销售来活动现场，趁机推广产品。
　　这些工作人员，会一直到活动结束再撤离。
　　总而言之，这将是一个涉及到两家公司多部门合作的重大项目！
　　到越阳市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洛惟青就带着队伍，去到了在该市的首个打卡布置点——越阳电影院，查看打卡点布置情况。
　　《穿成万人迷》是款全性向游戏，但无论哪一性向，越阳电影院都是一个重要约会场所。
　　如果玩家玩的是BG向游戏，会有这样一段剧情：
　　某个周日下午，玩家所操作的主角一人来到电影院，观看一部小众文艺电影。
　　就当她默默坐在电影院外场座椅上、等待电影检票入场时，攻略对象——阳光温柔的学长，却突然走到她跟前：
　　“好巧，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你也喜欢这部电影？”
　　两人于是从电影聊到导演，又聊到同题材的其他影片，灵魂交融，就像遇见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而如果玩家选择BL向剧情，也同样有在越阳电影院的场景：
　　某个周日下午，主角悄悄溜来电影院，看一部BL向电影。
　　在椅子上候场时，却意外看见那个和他一直不对付的“直男”室友，竟然也来看这部电影！
　　高冷又毒舌的“直男”室友也发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意识到了对方的真实性向！
　　入场后两人位置相邻，在电影擦边时都红了脸……
　　……
　　既然所有剧情都发生在候场的椅子上，洛惟青事前和陆成浩讨论，在这部电影院选定的打卡点就是——椅子！
　　他们准备在候场室新安装两排座椅，座椅上植入特殊芯片。
　　只要玩家戴着ES1.0坐下，并通过投屏打开游戏，投屏上就会出现电影院攻略对象的虚拟身影，并和玩家进行对话。
　　越阳市的深冬没有阳光，天气很阴。
　　洛惟青带着一行人，进了一栋顾客寥寥的大商场，越阳电影院就在这座商场的五楼。
　　他们在客梯前等待，“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洛惟青刚准备走进去，却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嚷嚷“我们客人拿了许可的，快让开！”
　　敏锐地收回了脚，看向闹事的地方。
　　——嚷嚷的人，用拖车拉着一批灰椅子，正在货梯门口和人吵架。
　　洛惟青伸出手，捏住陆成浩的下巴，转向货梯方向：
　　“那边被堵在货梯门口的，是我们负责座椅安装的施工方么？”
　　陆成浩的眼神顺着看过去，瞬间从迷惑变得惊诧。
　　立即就朝货梯跑过去：
　　“刘哥，你们怎么还没上去呢？不是说半小时前就来了？”
　　“成浩！你终于来了！”
　　被称作刘哥的施工方，黑着脸气急败坏！
　　“那边两个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不让我们带椅子上货梯，还说根本没听说过我们这项目！”
　　洛惟青跟在身后也走了过去，霎时眉心一跳，直觉有麻烦事要发生。
　　“怎么就没听说过？”
　　“不可能啊！”陆成浩着急地解释：“洛总监，我在在线已经拿到电影院的合作许可书了！我们又给他们免费安装椅子，又给他们引流，有啥理由不同意啊……”
　　“别跟我说啊。”洛惟青指了指货梯门口、两个戴着电影院工作人员证的人，“跟他们说去。”
　　那两人双手挽在胸前，用粗壮的身体拦住了载有座椅的推车，冷冷地瞪着陆成浩。
　　陆成浩赶紧手忙脚乱打开手机，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许可证。
　　没想到那两人只轻飘飘瞥了一眼，就火速摇头：“你这许可证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陆成浩瞬间怒了，“我这可是你们胡经理亲手盖过章的！把你们胡经理叫过来，我当面和他确认！”
　　那两位工作人员却突然又不吭声了，只拦在货梯面前不走。
　　蹊跷得很吶。
　　洛惟青摸了摸下巴，戳了下陆成浩：“给胡经理打电话。”
　　陆成浩醒悟过来，立即拿出手机，打给他之前联系的电影院经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陆成浩的脸色瞬间青了。
　　原本下好的许可证，临到门口忽然不被承认。
　　原本的联系人，在施工当天忽然联系不上……
　　这一切未免太巧了，让人不想歪都不行。
　　陆成浩还在不服气，恶狠狠瞪着货梯门口的人：“不让我们走货梯，那我们人工把椅子搬上去……”
　　“人家都不让你上去了，还能让你安装？”
　　洛惟青抽了抽嘴角，若有所思地拍了下陆成浩：
　　“你先在这儿和他们继续商量别停……等我回来！”
　　陆成浩虽然不解，但他现在对洛惟青做的事说的话都深信不疑，连连点头。
　　洛惟青转身快步走向客梯，顺着上了五楼。
　　很快，他进到了越阳电影院正厅。
　　一进门，他就瞥见好几台网上购票取票机上，都印着美卡的标识。
　　电影票售卖业务是美卡的核心业务之一。所有的电影院，都可以通过美卡买票。
　　洛惟青心生一计，换上了那副他最擅长的商务笑容，走到前台售票员面前，笑眯眯道：
　　“姐姐，我是美卡做电影票售卖业务的销售，要负责维护这个片区的电影院客户。我今天刚转到这个岗，想来和你们胡经理打个招呼、认个脸。”
　　售票员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美卡的？这活儿之前不是祁哥负责吗？”
　　洛惟青顺着话道：“是是是，之后我还和他一块儿负责！祁哥今天有事没来，我先来认认人！”说着从怀里掏出工牌，“不骗你，我真是美卡的！上面写的是我之前的岗位，还没来得及更新！”
　　售票员仔细看了眼工牌，相信了洛惟青的话：“你要找胡经理？胡经理这几天休假出国了，这会儿估计正在飞机上呢。今天只有刘副经理在！”
　　出国在飞机上？难怪电话打不通……
　　看来，是有人故意借这个时间差来搅局啊。
　　洛惟青收起心思，继续卖乖：“那麻烦姐姐，帮我叫一下刘副经理呗？”
　　售票员被他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心里开了花，很快就拿起前台的座机，拨了几个数字，打通了内线电话。
　　没多久，就喊来了一个瘦高个儿男人：“那个就是我们刘副经理！”
　　洛惟青转过头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揽住：“刘经理好！我是美卡这边新上任的电影票销售，百闻不如一见，您可真是又年轻又帅气。”
　　“没有没有！”刘副经理显然也是个会来事的人，笑眯眯地握住洛惟青的手：“美卡是我们最大的合作伙伴。还请以后多在美卡平台上，给我们电影院推点流量！”
　　“那都好说……”
　　洛惟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带到一旁沙发上坐下：
　　“不过刘经理，我刚来的时候，在货梯那儿碰到了我同事，说是被拦住了不让上来！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刘副经理脸色微变，语气却故作讶异：“不是有客梯么，他们怎么偏要走货梯？”
　　望见对方讶异的表情，洛惟青心里笑了声：
　　“哦，他们不是电影院业务的，是我们公司现在最重视的新业务，卖那个什么ES1.0的！他们说和一款游戏合作，要在电影院搭建呢，搭建材料带不上来！”
　　又立马换了副责备的语气：
　　“刘经理，你们电影院和咱们美卡合作这么久，我们平台流量平时应该也给得不少，怎么还为难我同事呢？”
　　“怎么会为难你们……”
　　刘副经理哈哈笑了下，但很快又收起笑，眼神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
　　“我们也不是想为难美卡……只是你那同事，找的这游戏公司实在不行，你劝劝他们，别合作了！”
　　搞了半天是游戏公司的问题！
　　洛惟青明白过来，微微一笑：
　　“好好好，听人劝好办事！但我那同事，现在急需找款游戏合作啊，他们其实也不在乎是哪款游戏……要是他们不和现在这家公司合作，刘副经理，还有其他合适的公司推荐吗？”
　　眼神信誓旦旦：
　　“你尽管告诉我！我待会，就下去转达给他们！”
　　刘副经理盯着他打量了几秒，洛惟青始终带着笑，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沉吟片刻站起身，冲洛惟青勾了勾手指，示意跟他来。
　　洛惟青起身跟着他。
　　很快，他们走进了电影院一侧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内，一个穿着西装的光头正坐在大红木桌前，慢条斯理地煮茶。
　　见他们进来，疑惑地看了刘副经理一眼。
　　刘副经理指着光头，低声道：
　　“这位是金才游戏的金总，咱们越阳市本土的游戏公司，也是咱们越阳电影院的投资方之一。”
　　这人没完全挑明了说，但洛惟青已经全部懂了。
　　要是继续和妖色游戏合作，这两人就要连手给他们使绊子了。但要是和金才游戏合作，这电影院，就可以随便用。
　　洛惟青记得金才游戏这家公司，在他搜索的恋爱游戏排行榜上，有一款名叫《开始恋爱吧》的游戏排在第七名，就是这家游戏公司出品的。
　　搞半天是游戏界内部的商战，让他们给搭上了！
　　刘副经理又冲光头挤了挤眼睛，指着洛惟青道：“老金，这位是美卡集团的电影票销售，他说能帮你和美卡那个ES1.0的游戏项目，牵上线！”
　　谁料金总看也没看洛惟青，只冷笑了一声：“现在搭线有什么用？早就晚了！”
　　“怎么会晚呢？”
　　洛惟青堆着笑容走上前：
　　“金总有所不知，那ES1.0市场负责人是我兄弟，他昨晚来越阳市和我喝酒的时候，恰好提过你们的产品，说这次差一点就选你们那款《开始恋爱吧》了！”
　　金总瞥了他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差一点？那不还是没选吗！”
　　洛惟青：“那可不是……哎，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都是私密消息！”
　　金总坐直了身子，示意刘副经理关上门，才又将信将疑道：“说吧。”
　　洛惟青先根据记忆，把恋爱游戏排行榜上，排在《开始恋爱吧》前面的那些款游戏名字都念了一遍，又笑着道：
　　“我兄弟跟我说，这七款游戏里，只有你们这款，和《万人迷》那款，是基于真实城市背景，而且你们这款，明显制作更精良！”
　　金总：“那必须的！为什么不选我们？”
　　洛惟青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因为你们这款不是全性向的，用户少啊！这可是ES1.0这款产品第一次搞跨界合作，要做就做最大的，肯定会选用户量最大的。”
　　话锋一转——“但如果这次发现效果好的话，之后再和其他小型游戏公司进行小规模合作，还不是说来就来！”
　　洛惟青见那位金总瞬间眼睛亮了，知道鱼已上钩，自顾自地在红木桌对面坐了下来。
　　才不紧不慢继续道：
　　“我兄弟还说，你们这款游戏，已经被他们排在第二顺位了！只要这回和妖色合作最后的成果不错，就立即和你们联系！而且有了第一次项目的铺垫，能拿到的预算，肯定更多了！”
　　金总表情瞬间焦急起来，赶紧起身给洛惟青倒了杯茶：“你那位兄弟，来越阳市了吗？”
　　洛惟青毫不客气一饮而尽，慢慢道：“来了啊，现在就被你们堵在楼下呢！现在估计烦死了，哪款游戏都不想要了！”
　　“谁堵他们了！”
　　金总面色骤然凝重，拍了下桌子，又抬起头：
　　“老刘，是不是你干的？我只是跟你说说觉得烦心，没让你把别人拦在楼下啊！快让你那几个工作人员赶紧挪开，放我兄弟上来！”
　　刘副经理赶紧接话：“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放行！”
　　“都是老刘的问题！”金总信誓旦旦向洛惟青发誓，又给他满了杯茶，“可和我无关。”
　　搞定了。
　　洛惟青勾起唇角笑了笑，没接话，只喝茶。
　　金总又谄媚地笑道：“你中午能叫上你那兄弟，咱们一块吃顿饭吗？之后电影院这边，我保证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有你这个保证，我兄弟得开心坏了。”洛惟青喝完茶站起身，“我现在就去喊他过来。”
　　金总脸上大喜，起身送洛惟青出门。
　　商场一楼货梯处。
　　陆成浩老老实实遵守洛惟青的命令，继续和那两名工作人员费口舌商量。
　　谁料到这两人干脆戴上了耳机！
　　但突然间，其中一名工作人员接通了一个电话。
　　随即两人互看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货梯口。
　　陆成浩：？
　　他大为震惊，赶紧让施工方把椅子拖上货梯。
　　再转身，就看见洛惟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走过来。
　　陆成浩喜笑颜开地凑上去：
　　“洛总监，你说的办法好有用！我就一直和他们商量没停，就真的把他们两个人给说走了！”
　　“……”洛惟青敲了下他的头：“你觉得可能？”
　　陆成浩咳了下：“呃听上去不太可能，但这是真的！”
　　洛惟青叹了口气：“陆成浩，做事情不要太实在。少正面吵架，多背后偷袭。少正人君子，多威逼利诱。懂了么？”
　　陆成浩：“好像不太懂。”
　　“马上你就懂了。”
　　洛惟青微微一笑：
　　“现在，跟我去和《开始恋爱吧》那家游戏的总裁吃饭。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市场总监，并且已经决定了这次活动搞完，立马就和《开始恋爱吧》合作。”
　　“当然，如果之后没合作，也有很多种可能，比如公司预算没下来、或者内部审批没通过……”
　　“等下等下……”
　　陆成浩被洛惟青一大串话说得晕晕乎乎，只抓住了一条关键信息：
　　“我是市场总监，那您是谁？”
　　“我？”
　　洛惟青双手挽在胸前，慢悠悠道：
　　“我只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一个电影票销售小兄弟。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第39章 
　　陆成浩平时在对外的商务合作中, 其实也是会忽悠人的。
　　但他绝对没有洛惟青这么会忽悠！
　　——一顿午饭下来，洛惟青作为“销售部小兄弟”，帮他这个“市场部总监”和那位金才游戏的总裁, 画了一个宏伟壮观、利益丰厚的三维立体……
　　大饼！
　　把金才游戏的总裁忽悠得心花怒放！
　　甚至让对方亲口允诺，要在越阳市, 为美卡和妖色游戏的这次合作保驾护航！
　　陆成浩差点就忍不住问, 你们俩家游戏公司不是竞对吗，你不惹事就行了，护航个啥劲？
　　但在洛惟青的眼色下, 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并十分配合地高冷地点了点头、嗯嗯啊啊了几句, 表示我兄弟说的都对！
　　下午, 陆成浩又跟在洛惟青的屁股后面，依次去到了越阳市其他打卡点确认进度。
　　有了午饭的那一顿忽悠、拿到了地头蛇的保证, 其余点位施工一切正常。
　　当晚, 他们就飞到了下一座城市。
　　……
　　周五下午。
　　洛惟青到了这回出差的最后一座城市，斜阳市。
　　本该上午就抵达的飞机，因为斜阳市的一场突降暴雨，晚点了整整三个小时。
　　直到他们在机场等网约车的时候，隔着厚厚一层机场玻璃, 窗外深冬冰冷的大雨依旧倾盆，如瀑布落下个不停。
　　洛惟青打开天气预报。
　　这场倒霉雨, 竟然还会断断续续下一整个月！
　　“洛总监！”
　　陆成浩在不远处打完一个电话，急匆匆朝洛惟青跑过来。
　　“今天我们不用急着去装置现场了。从早上开始暴雨，施工方都没开始安装呢, 得等明天雨小一点……”
　　“有没有可能，明天雨也不会小？”
　　洛惟青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上的天气预报界面, 又质疑道：
　　“斜阳市的打卡点，我们都设置在了室外？”
　　陆成浩的脸色霎时比窗外的天还阴，愁云满布：
　　“一个星期前我看天气预报，还说这周是晴天，所以我才把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点外都设置在室外的。哪知道这儿的天气说变就变！”
　　又烦躁地跺了跺脚：“一个月的雨，就算师傅们冒雨把装置安好了，到时候去打卡的人流量也会受到影响……反正还没开始，要不我们索性放弃这座城市？”
　　抬起头期待地望向洛惟青：“其余四座应该也够了！”
　　“想什么呢？对我们来说，只是放弃一座城市，但对那些选了这座城市的玩家来说，那就是天都塌了好不好！”
　　洛惟青想也没想就否定了陆成浩，视线随意地落在窗外地面上。
　　雨水落在地上溅起水花。
　　他忽然转过身露出微笑，冲陆成浩打了个响指：
　　“改方案。把斜阳市的线下打卡活动，全部改成在打卡点租雨伞！”
　　陆成浩：“租租租雨伞？”
　　忽然一拍脑袋，“您的意思是，我们干脆把感应芯片植入在雨伞里？”
　　“对啊。”
　　洛惟青悠悠地看向手里握的那把伞：
　　“让斜阳市驻场的同事，在打卡处搞个租伞点呗。玩家在租伞点，展示自己的ES1.0设备号，就免费租给他们一把伞固定时间的使用权。”
　　他听着窗外的雨声：“玩家戴上ES1.0，撑伞走在大雨中，设备感应投影出攻略对象，营造玩家与攻略对象共同在雨中漫步的场景……好像也还挺浪漫吧？”
　　又瞥了眼陆成浩：“改成雨伞来不来得及？”
　　陆成浩脸色重新振奋了起来：“应该来得及！”说着又赶紧打起电话来。
　　周六，洛惟青跟着陆成浩跑了一天雨伞厂，很快搞定了雨伞生产的事情。等周日雨小了点，他们又去各个打卡点，确定了雨伞出租点位的设置。
　　周日晚上，洛惟青带着剩余不多的同事去到机场，准备返回京阳市。
　　然而，一场超大暴雨突然间就又落了下来，毫无预兆地笼罩了整座城市。
　　洛惟青本以为也就是延误几小时的事情，懒懒地靠在候机楼里。
　　却没料到，很快显示屏亮起了红字——去往京阳市的所有航班，都将延误12小时起！
　　望着那触目惊心的数字，洛惟青扯了扯嘴角。
　　转身又带着人回了酒店，多住一天。
　　躺在酒店房间里，隔着窗户依旧能听见哗啦哗啦的雨声。
　　洛惟青准备入睡，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他起身给宋渝州发去了短信：
　　【宋总，明晚的海外业务筹备会我可能也参加不了了。大雨，航班延误！】
　　他刚放下手机，手机却立即震动起来。
　　宋渝州这么闲？
　　洛惟青笑着拿起手机，看见对方询问：
　　【你现在的位置？】
　　他迅速打字：【我在斜阳市！】
　　又打趣道：【怎么啦，您不会要派私人飞机可以来接我们吧？】
　　这回洛惟青等了好几分钟，才又收到回复：
　　【目前私人飞机也无法在斜阳市降落。你等雨停再回。】
　　洛惟青眼角的笑意越发浓厚了，趴在床上发了条语音：“宋总！您还真去帮我问私人飞机情况了？您可真暖心！”
　　松开手指，语音条发了过去。
　　等了好半天，洛惟青都快要睡着了，又被手机震动震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宋渝州的头像后，弹出了一个：
　　【嗯。】
　　洛惟青按灭手机，愉快地钻进被窝，忽然想到那天在宋渝州办公室吃饭的时候，看见对方耳朵红起来的一瞬间。
　　他怎么觉得刚刚宋渝州不回消息，也是因为害羞了？这么不禁夸呢！
　　……
　　等洛惟青终于回到京阳市，已经是周二下午。
　　他赶在下班时间，回到了美卡集团总部大楼的——都下班了，还得来开节目组的日会！
　　这是他实习的第七周。
　　按照《大学生上班啦》的节目规定，第七周开始，实习生就得准备转正答辩了。
　　而第八周，实习生就将会被安排在各个不同的时间段进行答辩，答辩结果直接决定接下来是否能转正。
　　原本这周一，导演王权就准备在日会上公布转正答辩的细则了，因为洛惟青不在，特地晚了一天——
　　转正答辩作为节目的关键环节，规则公布时必须每位实习生都在场才行！
　　转正，肯定是不转正的。
　　洛惟青一边走，一边慢慢悠悠地想着。
　　但是要不要继续呆在美卡？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洛惟青进会议室，陈树旸立马亲昵地跑到他身边，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惟青哥，好久不见你了！”
　　“出差呢，累死。”洛惟青接过陈树旸给他倒的果汁，又随口问，“怎么样，你的实习任务都完成了吗？”
　　陈树旸笑着点头：“嗯！你的呢？”
　　洛惟青看了眼小黑板：“市场部第四季度KPI能完成多少……那我得等第四季度最后一天才能知道了。”
　　纵然他有99%的把握，但商业世界的魅力，可不就在于那变化莫测的1%？
　　洛惟青笑了笑。
　　越是变化、他就越是兴奋，他天生就注定要做那个力挽狂澜、扭转局势的人。
　　“现在，我向大家公布，最终转正答辩的规则！”
　　王权拿着一张大红色卡纸，站在桌前，郑重得像要宣誓。
　　“实习生答辩时间为下周四至周五，每位实习生单独参与答辩，答辩形式为PPT演讲10分钟，外加回答评委提问20分钟。”
　　话音未落，就响起实习生的议论：“谁是评委？”“希望我老板能当我评委，我和他关系还行呢！”“那我惨了，我之前和我老板关系不好……”
　　“安静安静！”王权咳了声，继续：“演讲内容需要包括实习期间三项实习任务的完成情况，以及个人实习心得。”
　　又终于解答大家的疑问：
　　“负责答辩的评委，将由实习生的上级、上级的上级，以及人力资源副总裁许幸组成。”
　　“评委是上级，和上级的上级？”
　　洛惟青掰了掰手指，乐了。
　　对他来说，不就是袁野和宋渝州？
　　也就是说，决定他最终能不能转正的，还是宋渝州？
　　洛惟青弯了弯眼角。
　　那宋渝州还不得屁颠屁颠给他转正啊，还答个什么辩呢……
　　等会议结束，其他实习生都开始投入到转正答辩的准备中，但洛惟青却还无暇顾及。
　　周五早上七点，ES1.0和《穿成万人迷》游戏的联名活动，正式开始了！
　　全国五座城市、几十个打卡点，全部同时开启！
　　同一时间，各大App开屏页，都换上了活动宣传海报，摇一摇即可立即跳转至ES1.0购买页面。
　　而在所有打卡点现场，都有创新业务群的销售人员驻场，现场可购买ES1.0，享受优惠折扣的同时，还能立即体验游戏互动。
　　《穿成万人迷》这款恋爱游戏，是如今玩家数量最庞大的游戏，几乎游戏里的每个攻略对象，都有自己忠实的粉丝群体。
　　早在游戏开始前，各攻略对象的粉丝，就已经在组织下团购了ES1.0设备，并从周五凌晨开始，在打卡点排起了长队。
　　他们在社交媒体上激动宣告，他们即将赴一场跨次元恋爱之约——
　　他们在二次元对象，将奔赴三次元与他们约会！
　　周五一整个上午，洛惟青都和陆成浩一同蹲守在各个打卡点的群里，接受A组各成员汇报打卡点人数、ES1.0销量情况以及现场图片。
　　随着数据越来越超预期，他们渐渐松了口气。
　　等到周五晚上，来自各大媒体平台，都被首日体验过的玩家激动不已疯狂刷屏——
　　【喜报：我老公今天来陪我看电影了！跨次元恋爱的里程碑！】
　　【TAT老婆出现在眼前的一剎那我真的眼泪哗啦啦流】
　　【今天和老公在雨中散了步。以前觉得下雨很烦，但今天因为有老公在，第一次觉得下雨真好！希望明天还下雨，希望明天还能见。】
　　【这狗游戏终于良心了一回，唯一的缺点就是体验点太少了呜呜】
　　看见玩家的疯狂，立即涌现出许多不理解喜欢纸片人的圈外人——
　　一台ES1.0上千块，这些游戏玩家怎么如此有实力，竟然能说买就买？
　　洛惟青安排的市场部实习生迅速装作路人，实时给圈外人解释——
　　这ES1.0它不仅能玩游戏啊！手机有的功能它都有，还比手机更便携、更保护视力、更解放双手、更酷炫！
　　实实在在利用好了这次破圈的热度，将热度转变为销量本身。
　　到周日晚上，#跨次元约会#话题，在各社交平台上热度过亿，ES1.0销量也随着传播不断上升。
　　进入第八周。
　　许幸知道洛惟青的实习任务，需要到第四季度结束才能确认是否完成，因此把他的答辩时间安排在了第八周周五。
　　那将是整段实习期的最后一天——也是第四季度的最后一天、全年度的最后一天。
　　A组活动进展顺利，洛惟青又将重心放到了B组。
　　从周一到周三，洛惟青都带着舒清华以及B组所有成员，拿着他们制定出的明年市场部规划，去挨个和其他部门开会。
　　市场部的次年规划，需要大量研发资源和设计资源支持。
　　然而，其他部门也同样需要这两个部门的资源支持。
　　同时，研发部和设计部，还有自己的资源分配打算。
　　为了争抢资源、排优先级，各个部门在会议室大吵出手。
　　每次去吵架之前，洛惟青都会先和B组的小朋友们排练一遍，确定每个人的分工、核心观点。
　　等到正式吵架的时候，小朋友们负责吵，洛惟青只负责给他们端咖啡递零食，在身后加油鼓气。
　　偶尔见风向不对，再出来四两拨千斤。
　　周三，洛惟青终于和最后一个部门吵完架出来，这份规划算是尘埃落定！
　　刚和B组所有人击完掌，洛惟青就看见陆成浩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洛总监！洛总监！不好了！斜阳市的雨伞，昨晚被偷了！”
　　……就离谱。
　　洛惟青按了按太阳穴：“报警了吗？”
　　陆成浩：“报警了！但是买了我们产品的玩家，现在都在打卡点闹呢，说要退货！我已经紧急找工厂再做一批伞了，但是得等到活动结束才能做出来，到时候再单独给他们做一场？”
　　“行，记得也喊上游戏那边，补偿点福利……”
　　洛惟青单手插兜，若有所思：
　　“舆论方面，再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向玩家真诚道歉，并且赶紧升级安保措施。务必让所有玩家知道，我们在努力保护他们的约会体验。”
　　“第二件事，实时发布偷伞事件的解决进展，将矛头直指小偷，尽可能让玩家和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上，同仇敌忾。”
　　“最后能把伞拿回来当然好。如果实在拿不回来，做出新伞之后，再向大家解释，我们已经为他们的对象，打造了新的、来到三次元的通道。”
　　陆成浩明白了洛惟青的意思，连连点头，立马转身去办。
　　周四，洛惟青还得忙里偷忙，去给江筵和叶沐两个实习生当答辩评委。
　　——虽然都是这档综艺的实习生，但按照评委规则，洛惟青现在是他们的上级，决定了他们的去留！
　　这两名实习生在洛惟青的安排下都去了B组，基于舒清华对二人表现的反馈，洛惟青更偏向转正叶沐——
　　江筵虽然能力不错，但据说后期大半个实习期都在请假！
　　没想到在评审开始之前，一大早，江筵就主动将洛惟青约在了楼下咖啡店里：
　　“洛总监，我不转正，把机会留给其他人吧。”
　　洛惟青十分意外地抬起头。
　　这倒是给他省去做坏人的成本了。
　　但他隐约记得，他穿进的这里，江筵貌似是主角，很好奇地打探：“原因是？”
　　江筵垂下眼：“参加这档综艺，原本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在美卡。但他拒绝了我，我也没必要继续留下去了。”
　　原来原书是这个剧情走向！这综艺只是主角爱情的一段路！
　　洛惟青点头应下，对原书剧情会如何发展并不感兴趣。
　　毕竟，他已经走出了一条完全崭新的“剧情”。
　　最终，洛惟青在答辩后，给叶沐填写了“转正通过”的字样。
　　……
　　周四晚，一天的评审结束。
　　走出会议室，洛惟青看见舒清华还在座位上，看样子是在等他。
　　“有事？”
　　舒清华站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总监，你的转正答辩PPT，写了吗？我好像没看见你写……”
　　洛惟青眨了眨眼。
　　啊，好像是有这么个PPT要做……
　　他掩饰地咳了声：“我的演讲风格，一向不太喜欢用PPT。”
　　舒清华点了点头：“……哦。”
　　现在对他而言，洛惟青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对的，既然洛惟青不喜欢PPT，就说明PPT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他真希望洛惟青能留下来。
　　终于，到了周五早上。
　　洛惟青一到公司，就听见了一阵欢呼声！
　　远远地，他就看见那块实时监控的销售数据面板上，显示市场部第四季度的销量目标——
　　完、成、了！
　　陆成浩转过身见他走过来，伸手激动地要和他击掌。
　　洛惟青笑着击了上去，低声道：“恭喜，陆总监。”
　　陆、总监？
　　陆成浩瞬间愣了。
　　“你、你，真的不留下来？我觉得，我比你还差远了……”
　　洛惟青双手挽在胸前：“别妄自菲薄了，你都工作十几年了，我一个实习生，怎么比得上你！”
　　陆成浩瞬间涨红了脸——
　　他想起来，这是最初他心里的话。
　　陆成浩尴尬地笑了笑。
　　成年人的体面，让他没法把羞愧与不舍说出口。
　　只磕磕巴巴问：
　　“洛总监，周日晚上的公司年会，会给各部门现场颁奖……既然目标完成，这回市场部大概率有奖，您就算不继续留任，到时候也来领奖吧！”
　　周日？
　　那可是休息日！
　　洛惟青看见陆成浩眼里期待的眼神，扯了扯嘴角：“年会不是只有正式员工能参加吗？公司又没邀请我！不请自去不好吧！”
　　刚说罢，洛惟青的手机就“滴”地一声弹出邮件。
　　年会邀请函来了。
　　特别邀请他作为市场部总监，前去领奖。
　　洛惟青：……
　　陆成浩深吸了口气：“洛总监，您就来吧。我不能代替您领奖。这是属于您的奖。”
　　洛惟青笑了下：“先答辩再说！”
　　202会议室，是洛惟青今天要参与转正答辩的地点。
　　还有十分钟，他的转正答辩即将正式开始。
　　他抱着计算机，提前走了进去。
　　很快，集团总裁宋渝州的身影出现在二楼A区。
　　他身着一身正式的深黑色西装套装，在袁野的带领下，垂着眼、沉默着快步走进202会议室。
　　而许幸则疾步跟在他们身后。
　　大门打开，又合上。
　　随着“啪”地一声门响，评委大佬们的身影消失。
　　无数潜伏在附近围观的人，终于敢跳出来靠近202——
　　市场部全体成员、其他部门成员甚至总监，以及这档节目已经答辩完的实习生，今天上午都忍不住，悄悄来围观这场答辩！
　　而互联网上，更有无数恨不得来到现场的网友，正默默蹲守洛惟青的转正答辩结果！
　　毕竟，这将是美卡集团历史上最特殊的一次转正答辩——
　　总裁、副总裁、业务总经理，首次同时参加一位实习生的转正答辩！
　　这位实习生曾完成过不可能完成的邀请任务，写出了被总裁高度评价的演讲稿，就着实习生的身份坐到了总监，最后带领部门逆转局势，漂亮地完成了季度目标！
　　然而那位一次次创造奇迹的实习生本人，对自己的万众瞩目毫无知觉，甚至没写答辩PPT！


第40章 
　　洛惟青是今天第一个使用202会议室的人, 会议室里还没有开灯、窗帘也紧闭着。
　　他迈腿走到窗边，“唰啦唰啦”就拉起百叶窗帘。
　　白日的光线洒进来，窗外竟然开始下雪了！
　　好一场大雪啊！洛惟青感慨地推开窗, 远处公园甚至传来了大爷拉二胡的乐音。
　　就让这一幕作为他实习生涯终章落幕的背景吧！以哀景、衬乐情！
　　等宋渝州快步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会议室黯淡的光线里, 洛惟青穿着件很是单薄的白衬衣、端着杯加满冰块的冷水, 站在巨大的、冻人的玻璃窗边。
　　表情凝重地端详着窗外飘雪，在萧瑟的二胡声中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搞这么悲凉？
　　“咳。”宋渝州右手握拳捂在嘴前，低声咳了声。
　　洛惟青转过头, 赶紧小跑过来为宋渝州拍背：“哥你怎么又咳嗽了？啊是因为我开了窗？”又赶紧跑回去关上窗, 端着冰水跑回来, “不好意思, 来喝口冰水缓缓……”
　　“……”
　　宋渝州收回刚刚的想法，萧瑟悲凉和洛惟青不适配。
　　许幸和袁野还在他身后站着, 虽然此时哑巴了一样没说话, 但宋渝州也能猜到他们心里的冲击，抬手就挡开了洛惟青落在他背上的手，顺势按开了会议室的灯：
　　“开始答辩吧。”
　　灯光大亮，照出洛惟青被推开手后十分无辜的眉眼：“宋总，我们才四个星期没见, 你就和我这么生分了！”
　　虽然也怪他吧，出差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 虽然每天刘予都给他带了饭来，但他甚至抽不出时间去陪宋渝州吃饭！
　　数一数，今天是自宋渝州出差后, 他们相隔了四周，第一次见面！
　　但是他也是在为美卡奔前忙后的好不好！这人态度怎么变得一点都不温暖了！
　　遭受指责的宋渝州, 拉开座椅的手猛顿了一下！
　　无奈地抬起眼，看着洛惟青叹了口气：
　　“……是想快些结束，中午，带你出去吃饭。”
　　洛惟青眼睛这才亮了起来，嘴角带笑地跑到了长桌最前方：“行行行，那大家就快坐吧，我们速战速决啊！”
　　袁野：……
　　许幸：……
　　他们默默坐下。
　　莫名觉得他们俩的存在很多余！
　　洛惟青一手插兜、一手搭在桌沿上，没有打开投影仪，甚至也没有打开计算机。
　　洛惟青不会没做PPT吧？
　　袁野心里凉凉的，斜眼瞥了下总裁。
　　呃，总裁好像完全不介意。
　　袁野瞬间说服自己——
　　PPT算什么！那只是个工具！工具是为人服务的，人本身怎么样才重要！
　　“按照节目规定呢，今天转正答辩的内容，是讲讲我在美卡的三项实习任务。”
　　洛惟青直接略过了节目规定还要准备PPT这事，微微一笑，直切正题。
　　“就先给各位讲讲我的第一项实习任务吧，邀请岳池参加发布会演讲。”
　　洛惟青像所有参与转正答辩的实习生那般，规规矩矩地、耐心地概述了一遍整个事情的经过。
　　宋渝州都有些不适应他这样规矩的状态了。
　　谁料洛惟青才刚刚介绍完这是怎么一回事，突然间，就换了种语重心长的语气。
　　用班主任教导小学生似的眼光，居高临下投向台下三位评委：
　　“事情介绍完毕，现在，来说说我的感想。”
　　行了，不规矩的还是要来了。
　　宋渝州垂着眼心想。
　　“咱们美卡集团，作为行业TOP1、全国头部的大企业，其实不应该在邀请岳池参会这件事上遇到这么强的阻碍。在我的想象中，这么一家知名企业，理应所有行业KOL，都以来美卡演讲、与美卡合作为荣才对。”
　　“但为什么在邀请岳池上，大家都这么犯难、层层推脱，最后甩给一个实习生去做？”
　　“这说明集团高层，在和行业重要KOL的关系维护上，存在很大的问题！”
　　坐在下面的集团高层许幸：……
　　完全不敢看总裁的脸色！
　　洛惟青瞥了眼许幸，笑了：“幸姐，没说你，我说的集团高层，单指我们的集团总裁，宋渝州同志。”
　　突然被点名批评的宋渝州：……
　　覆在桌面上的右手，缓缓弓起了手背。
　　被无罪释放的许幸完全高兴不起来！
　　甚至更不敢看总裁的脸色了！
　　洛惟青：“希望这件事能给宋总敲响警钟，之后一定要更上心地去维护和这些KOL的关系，千万不能因为个人喜恶，就和他们随意断联！不然你是开心了，那下属推动业务可就犯难了。有这些犯难的时间，都能给公司创造多少价值了！”
　　宋渝州沉默了两秒。
　　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了一个“嗯”。
　　洛惟青收到承诺，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的第二项实习任务呢，是给我们的集团总裁宋渝州写演讲稿。”
　　宋渝州忽然涌起一种更不好的预感。
　　果然。
　　洛惟青这回连任务过程都直接略过了，直接跳到点评环节：
　　“我觉得呢，总裁最好以后还是自己准备演讲内容。不是说写PPT和逐字稿，只是大纲和主题这些，总裁心里至少得先有个方向！”
　　宋渝州：……
　　缓缓缩回放在桌面上的手，搭在了大腿上。
　　“当然，我也知道我们的总裁很忙嘛，美卡这么大一个集团，每天肯定有无数繁杂的事项需要处理，我也非常心疼总裁哥哥。”
　　假心疼。
　　宋渝州端起随身保温杯，喝了口热水。
　　恶语伤人，他暖暖心。
　　“所以我建议，总裁可以以‘是否愿意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准备演讲内容’，来决定是否要参加一场演讲。那些总裁不愿意抽时间准备演讲的场合，说明就不重要！比如我们ES1.0的产品发布会，对不对？”
　　袁野瞳孔瞬间一缩！
　　无声冲洛惟青龇牙咧嘴！
　　这话可不能瞎说啊！
　　洛惟青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听他讲，不要做鬼脸：
　　“总之，总裁面对各式各样的演讲需求时，要么就直接拒绝、别去讲，如果认为值得讲，就至少给个大概的演讲方向。”
　　“不然我以后不在了，其他撰稿人的写作高度，也很难到达总裁的认知水平。撰稿人头疼万分经受折磨、总裁本人也对产出不满意，最终还会影响到总裁的外在形象——这是三输的局面啊！”
　　宋渝州听出来了。
　　今天不是洛惟青的转正答辩。
　　是对他的批判会。
　　但他的思绪，从洛惟青说出那句“不然我以后不在了……”开始。
　　就已经瞬间混乱不堪了。
　　想要不顾一切抓住对方的欲望在他心里喷涌，让他再顾不得什么面子与权威，等洛惟青话音一落，就定定地应道：
　　“我答应你。”
　　“乖，真听话。”洛惟青像逗弄小狗似的，冲宋渝州鼓励地笑了下，“那接下来讲讲我的第三项实习任务，担任市场总监，带领部门完成KPI。”
　　“各位在座的，都是连手下达任命我为市场总监指令的同伙吧？”
　　“你们可知道自己随口下一道任命指令，害得本人遭受了多少来自部门内外的夹击和非议吗？”
　　宋渝州皱紧了眉头。
　　他不知道洛惟青遭受过这么多事。
　　其实洛惟青只要告诉他一声，他出面向大家解释一次，这些非议都必定会消散。
　　可……
　　洛惟青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求助的人。
　　他能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宋渝州缓缓吐了口气。
　　这也是令他无法自拔、非要留下洛惟青的原因之一。
　　“我被夹击，这本身倒没什么，反正人过于优秀就是会被抨击，我已经习惯了。”
　　洛惟青还在继续，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但夹击背后的原因，值得各位深思——”
　　“为什么在创新业务群，会有这么多人，对从实习生跃升市场总监的本人抱有敌意？”
　　“我认为，本质是因为，一些有能力的同事，没有得到合理的晋升安排；还有一些自认为自己有能力、其实没能力的同事，没有得到合理的工作反馈。”
　　“这是人力资源部，和作为总经理的袁野，都需要共同反思的。”
　　许幸感觉到总裁紧逼的注视落在了她脸侧，连连点头：“反思，反思！”
　　袁野感觉到总裁凛冽的视线又移到了他这边，瞬间低下头：“我也，我也。”
　　通过三项实习任务，批判完在座三位评委，实习生洛惟青喝了口冰水润嗓子，然后干脆拉了把椅子坐下了。
　　“下面和宋总聊聊目前在公司观察到的一些业务问题。”
　　宋渝州神情严肃地抬起头。
　　他们隔着一张快两米银色金属长桌，一个人坐在长桌这端，一个人坐在长桌那端。
　　目光在半空撞上。
　　洛惟青忽然莫名想起了在宋渝州家吃饭的那次，他们好像也是这样，坐在长桌两侧。
　　这场景的相似处让他嘴角微微勾起，笑了一下，才又继续开口。
　　很快，这场答辩，变成了洛惟青和宋渝州的一对一讨论。
　　一旁，许幸越听越凌乱了。
　　她这是在参加什么来着？
　　讨论会……不是，是转正答辩……
　　啊，谁的转正答辩来着？
　　应该不是她的。
　　不然为什么她都不需要说话？
　　袁野也凌乱了。
　　洛惟青是谁来着……
　　是他的下属没错，他是洛惟青的老板。
　　可是洛惟青现在和总裁讨论业务……甚至比他和总裁的对话都要更加流畅！
　　啊难道洛惟青其实是他的老板？
　　终于，半小时后。
　　洛惟青和宋渝州在最后一个问题上达成共识，点了点头满意地站起身：
　　“我饿了，我的转正答辩要不就先到这里吧。小洛十分感谢三位评委能拔冗参会，也感谢各位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即便以后我没有留在这里，我也衷心希望，美卡能越做越好。”
　　宋渝州心头一沉。
　　洛惟青说话的语气轻松，可内容活脱脱地，就像是在做最终告别。
　　言罢，洛惟青拿起计算机就朝会议室外走。他知道按照流程，还需要给三位评委留出讨论打分的时间。
　　路过宋渝州时，他微微歪了下头：“哥，我去你办公室等你吃饭？”
　　刚刚还在和他探讨公司的发展、业务的前景。
　　谈完之后，就立即狠心地说告别词。
　　现在却又这么可爱地望着他……
　　宋渝州觉得他那颗沉寂多年的心，都快要被洛惟青搅乱了。
　　深吸了口气，点了下头。
　　等洛惟青出去，许幸努力公事公办道：“老板，我们得决定洛惟青是否转正通过，并在这份表格上签字。”
　　宋渝州低下头，看着表格的“是否通过答辩”部分。
　　他站起身，随手推开表格：“没有意义。”
　　在和洛惟青的这场博弈之间，主动权从来都不在他手上。
　　就算他在纸上写一百遍通过，只要洛惟青最终拒绝，就都没有意义。
　　最后一天了。
　　他必须，要让洛惟青主动说出愿意。
　　……
　　“洛惟青，你答得怎么样？”
　　“洛总监？”
　　“惟青哥……”
　　洛惟青一出答辩的会议室，就被门口围着的人吵晕了脑子：
　　“让一让让一让啊，不要在公司造成交通堵塞！我到底能不能留用，敬请期待下周六最后一期的《大学生上班啦》节目播出，好不好……”
　　藏在人群里的节目组导演王权，默默给洛惟青比了个赞。
　　他深觉自己那十万块钱花得真值——
　　洛惟青不仅是整档综艺在播出后的最大看点，而且直到最后一天，还在配合着节目宣传！
　　洛惟青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会议室的门“啪”地一声又打开了。
　　宋渝州快步走了出来。
　　霎那间，会议室外安静得像没有人。
　　洛惟青回过头去，笑得眼睛弯弯：“你们这么快就讨论完了？”
　　宋渝州缓步走到他左侧，手指尖轻搭在了他的肩上，朝前轻推了下：“先吃饭。”
　　周围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注视着宋渝州带走洛惟青的背影。
　　直到两人消失在电梯间，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洛总监和宋总的关系，看起来很好诶。”
　　“宋总可真是惜才，在我们洛总监面前，性情大变了有没有，说话语气竟然这么温和。”
　　“那也不看看对方是谁！我们洛总监可是21岁实习当总监带领全部门拿到满绩年终奖的神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见到我们洛总监，也要放低身段的！”
　　不知谁忽然感叹了一句：“宋总当年也是二十岁出头做的公司吧。好配啊……”
　　叽叽喳喳的人群突然死寂了片刻。
　　随即好几个人一同惊恐地捂住了感叹那人的嘴：
　　“这种话可不能在公开场合乱说的！”
　　“非要说的话……要不我们拉个小群私下讨论？”
　　……
　　洛惟青这回被宋渝州带去的餐厅是欧式复古风格。包厢门是厚重的隔音红帘，掀开帘子走进入，一侧烧着哔哔啵啵的木炭，中央是柔软又暖和的沙发，圆桌上已经放了精致的餐前小点。
　　透过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见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无人的花园里。
　　雪越下越大了。
　　洛惟青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有服务生走进来为他们倒茶，却被宋渝州叫退了。
　　洛惟青眼角微微上挑：“怎么，不要服务生来，宋总是想亲自服务我？”
　　宋渝州没说话，挂好大衣，同洛惟青坐上了同一张软沙发，端起服务生放下的茶壶，给洛惟青倒了一杯热茶，又侧身端给他。
　　洛惟青笑出声，心安理得地品了品宋渝州给他递的茶，赶在宋渝州开口要挽留他之前，率先悠悠开口道：
　　“既然你对我这么好，我就对你说实话吧。我本来呢，是想着在你这儿继续留到大学毕业的——但是最多到毕业啊，我毕业之后，绝对不想再在大公司浪费生命了！”
　　宋渝州呼吸停顿了一瞬。
　　洛惟青毕业还有半年，如果还能继续留半年，他也满足了。
　　对他而言，洛惟青就是能多呆一天也是好的——
　　况且只要继续呆下去，他就有继续挽留的机会。
　　一切也来得及改变。
　　但是……
　　宋渝州垂着眼，擦了擦手，“本来？”
　　“哎。”
　　洛惟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我寒假要开始写毕业论文了！”
　　“而且我昨天刚知道，我之前还挂了三门课，下个学期得重修呢！”
　　“总之，我之后肯定没时间每天来实习了。真的很抱歉，宋总，不是我不想留，是形势所逼留不了啊。”
　　洛惟青真不是故意逗弄宋渝州。
　　实在是他昨晚选下学期课程的时候才知道，原主挂科的事情的！
　　宋渝州显然被这一信息冲击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服务生推了一个小推车进来，上了两份前菜汤品。
　　见洛惟青很快一碗汤下肚，宋渝州才又突然开口：
　　“你的论文和重修课……你具体什么时间安排？”
　　洛惟青眨了眨眼：“等实习结束，下周我就开始写论文，寒假结束前得写完初稿！二月份下个学期开始，课程就上午、下午，都有吧……怎么了？”
　　宋渝州：“那你之后，每天晚上来实习。”
　　“每天晚上来实习？”洛惟青瞬间呛住、咳了好几下：“宋总，这能是什么正经实习吗！”
　　宋渝州被他说得移开了目光：“来当我的夜间业务助理。”
　　洛惟青：“夜间……”
　　他再度呛住了。
　　这个岗位名字是宋渝州独创的吧！怎么听怎么奇怪！
　　宋渝州面无表情又抬起眼看他，那神情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说的事情荒谬，声音淡淡的：
　　“大部分业务每周的汇报会，我都安排在了晚上七点到九点的时间。作为夜间业务助理，你只需要工作日晚上来参会，同我一起参与核心业务重要事项的决策即可，不需要做任何其他的杂事。”
　　那不就是类似战略顾问的角色？
　　非要说什么夜间……
　　洛惟青放下碗，无语地喝了口茶。
　　宋渝州见他把一杯茶喝完，又替他倒了杯，缓缓道：
　　“学校宿舍的床睡着不舒服，我送你一套别墅。位置就在公司和学校中间，所有家具按照我家的规格配备。”
　　“学校食堂做的饭吃着不香，我会给你在别墅里配备私人高级厨师。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让人每天给你把刘姨做的饭送到学校去。”
　　“去学校、去公司路上走着太累，我再送你一辆车，配备私人司机。”
　　宋渝州放下茶壶，又侧过身望向洛惟青，压着声音：
　　“留在我身边。”
　　洛惟青正被糖衣炮弹打得头晕脑胀，现在又突然被宋渝州这样直盯盯地看着，竟然觉得有点危险，下意识朝后挪了下身子。
　　——那双一向带着自上而下的审视、给人以威严和压迫感的眼睛里，此刻罕见地沾染了浓郁的欲求：
　　“洛惟青，你还想要什么，尽管提要求。只要我能给，我都可以给你。”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第41章 
　　“哥, 留下就留下，你别说这么沉重，也别这样看着我, 搞得我心里慌慌的！”
　　洛惟青说话声里依旧带笑，但脸上的笑容却有点僵硬——任谁被宋渝州这样直视着逼在沙发角落、表情都不会自然的！
　　他抬了抬手, 示意宋渝州后退点, 嘟哝道：“不就是继续给你打工吗，搞得像你想吃了我似的……”
　　宋渝州顺从地收回目光，朝后靠在沙发上, 给洛惟青留出足够的空间。
　　两个人霎那间都松了口气。
　　“说好了, 留下？”宋渝州侧过头, 重复了一遍刚刚听到的关键词。
　　“留留留……”
　　别墅、厨师、私人司机, 这一套金光闪闪的组合拳，已经足够诱惑大学生洛惟青了。当个夜间助理, 他也不吃亏。
　　他喘了口气恢复镇静, 举起杯，斩钉截铁：“行了，哥，你赢了。”
　　宋渝州终于嘴角露出微不可见的一点弧度。
　　“哐啷”一声。
　　和洛惟青在虚空中碰了杯。
　　他也是人生头一次，为了挽留下一位下属, 持续这么久、付出这么多努力。
　　而那些付出终于在此刻有了回报。
　　宋渝州愉悦地喝了口茶，温和的茶水顺着嗓子滚落, 他却突然听见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依旧还在叫嚣着不满足。
　　他放下茶杯，吐了口气。
　　只是把洛惟青留在身边当半年助理, 好像还不够，远远不够。
　　在洛惟青这件事上, 他内心好像破了一个怎么都填不满的贪婪的窟窿——他想要将洛惟青永远留在美卡、留在他身边……
　　“哎哎等一下！”
　　宋渝州眉心一跳，抬起眼。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洛惟青神情十分急迫，搞得宋渝州也皱起了眉头，只听得他说：
　　“我给你做半年什么夜间私人助理之后，你送我的那些房啊车啊的，你还回收吗？”
　　宋渝州：“……”
　　宋渝州捏了捏眉心：
　　“房和车送你，司机和阿姨先帮你预支几年费用，具体你定。”
　　“五年就够了！”洛惟青毫不推脱地狮子大开口，见宋渝州点头又重新露出笑容，“宋总大气！”
　　宋渝州下午还有公司事务要处理，需要卡点回公司。一顿午饭很快结束。
　　回公司的路上，洛惟青扒在车窗上看雪，突然听见宋渝州在身后道：
　　“你们那档综艺，今晚跨年夜，要去温泉酒店庆功？”
　　洛惟青回缓慢地头眨了眨眼：“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某天日会的时候导演提过一嘴，但他最近太忙了，都没放在心上，又笑：
　　“宋总，您怎么对节目录制安排，还我还清楚啊？”
　　宋渝州沉默了片刻：
　　“我原本，怕中午还没能留下你，昨天让许幸帮忙，向节目组导演申请了今晚去和你们一同庆功。”
　　搞半天还留了后招呢？洛惟青憋住笑：“那既然你现在已经留下我了，就不用再委屈自己和我们大学生一块玩了吧！”
　　“既然已经和导演说过，我自会信守承诺。”宋渝州定定地看着他，“何况今晚跨年夜，我也没有安排会议。”
　　“行啊，那晚上再见！”洛惟青随口应道，笑了笑。
　　“……”宋渝州忍了几秒，终于没忍住还是说出口，“导演为了方便我和你交流，给我们安排了双人套房。”
　　“哈？”
　　洛惟青惊诧地回过身。
　　宋渝州：“如果你不愿意……”
　　“哪有，怎么会不愿意！”
　　洛惟青单手托着脸望着宋渝州，回想起两人游泳比赛那次，眼角笑意更浓了：
　　“我记得每间套房里都有单独的温泉吧？宋总身材这么好，我很荣幸，能和宋总泡双人温泉。”
　　宋渝州脸上没显露出表情，只抿了抿嘴，垂下眼继续回复工作消息。
　　心里却很满意洛惟青的回答。
　　一回到公司，洛惟青就乐呵呵去找了袁野。
　　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处理——
　　得把市场部总监的位子，交出去！
　　“野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洛惟青撑在袁野座椅靠枕上，笑眯眯的。
　　袁野现在对洛惟青，观感很复杂！
　　他当然想让洛惟青留下——市场部第四季度目标可是超预期完成了！这么能干的下属谁不想要！
　　但洛惟青要是真留下，他又觉得自己这个小庙，好像容不下这尊大佛啊！
　　“坏消息是你不继续做市场总监了？”袁野表情忧心忡忡，“甚至都没留出个交接时间……宋总那边什么意思，我不会又得暂代市场部了吧？”
　　“宋总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洛惟青笑了，“但我之前，为了完成目标，跟陆成浩许诺过，要在项目结束把他提为总监，还辛苦野哥推动一下？”
　　又悠悠补道：“至少先给他个机会，要是真不胜任，再撤掉也行。”
　　创新业务群如今正在研发新的产品，袁野近期根本没精力带市场部。
　　如果要内部调任，目前最好的选择也确实是陆成浩……
　　他犹豫着叹了口气：“放心，作为你在这里最后的遗愿，我会推动的。”
　　“你才遗愿，我还活得好好的！”洛惟青抽了抽嘴角，“不仅如此，我还要再当半年宋总的贴身业务助理——你之后能不能升任副总裁，就全看我在总裁耳边怎么吹风了！这就是好消息，满意吗？”
　　袁野：“……”
　　袁野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十八个颜色。
　　再开口时语气都变高昂了：
　　“哥，洛哥，你现在想喝什么？有什么想吃的？”
　　“你以后，就是我在美卡最大的人脉了！你是我永远的哥！”
　　端着袁野无比殷勤给他倒的咖啡，洛惟青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工位上。
　　很快，他将不再继续担任市场总监、而即将去总裁办赴任总裁助理一事，就从袁野口中，在整个创新业务群内传开了。
　　洛惟青正在计算机上将近期工作文件打包发给袁野，突然他的手机铃声激动地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一个自称是外卖员的人，声称让他赶紧下楼拿东西。东西很多，记得带人。
　　东西很多？
　　洛惟青不记得自己点过外卖，好奇地合上计算机，迅速走到一楼大堂。
　　——东西还真的很多，竟然一共来了11个外卖员！
　　所有外卖员此刻一字排开，每个人手上都抱着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
　　每束花上甚至都贴了一张A4纸，每张纸上印刷一个红色的大字，11个字组合起来是——
　　“洛总监，我们舍不得你！”
　　洛惟青见到这一幕，目瞪口呆，大为震惊。
　　大堂里经过的员工纷纷侧目，欣赏着十一个男人集体给洛惟青送花的场景。
　　下一刻路人们又被一阵完全不整齐、但音量十分雄厚的大吼夺去了注意：
　　“洛总监，我们舍不得你！”
　　洛惟青：……
　　一般都是他让别人社死。
　　他还是头一回感觉这么社死！
　　“多谢你们好心！但别喊了，都快过来帮我拿花！”
　　洛惟青转过头，无语地朝躲在打卡机后面乱喊乱叫的市场部下属们挥手。
　　很快，十一束花都拿到了他们手上。
　　这么多花，他的工位也没地方放啊，何况从明天开始，那个工位就不属于他了……
　　洛惟青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想到一个好地方可以放花！
　　他带着七八个下属浩浩汤汤地上了二楼E区，刷开E区滑动门，敲响了总裁办公室大门。
　　刘予推开门：“洛总监？”
　　洛惟青微微一笑：“刘助，从下周起我的工位就搬到总裁办公室了，我提前拿些东西过来。”
　　刘予已经知道了这事，转身让洛惟青进来。
　　洛惟青于是朝身后一挥手。
　　十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呼啦”一声，迅速堆满了总裁办公室外间，桌上、椅子上、储物柜上，遍地鲜红。
　　刘予：……
　　她还能撤回让洛惟青进来的动作吗？
　　其余人显然并不想在总裁办这个地方久呆，放完花就都偷偷溜走了。
　　洛惟青蹲下身，耐心地将花一束束摆正，正好装点装点这间性冷淡的房间！
　　突然间，“啪”地一声，里间的门被打开了。
　　——宋渝州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也听见了洛惟青的说话声，却没见洛惟青来找他，索性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刚一拉开门。
　　红艳灼人、娇嫩欲滴的大片大片玫瑰花海里。
　　洛惟青转过头，唇角被花色映衬得鲜红。
　　对他露出一个，比玫瑰花还要更明亮、更荡漾的笑容。
　　宋渝州的心，在那一瞬间，突然从未有过地、鲜活地跳动了起来！
　　“宋总，我下属送我的离别花没地方放，先借您这宝地放放！您能让人帮忙找个花瓶，把这些花都养起来吗？”
　　洛惟青笑声很张扬，眼睛也笑得弯弯地，很勾人。
　　心跳间，宋渝州喉咙微动，缓缓点了下头。
　　又勉强移开目光，让刘予喊人来办。
　　转身迅速关上门，脚步匆匆躲回了里间。
　　……
　　下午六点。
　　节目组接他们去温泉跨年庆功宴的大巴车，已经在楼下等待。
　　洛惟青站起身，准备正式离开市场部。
　　——下周再回来，他就会直接去E区总裁办公室入职了。
　　洛惟青去休闲区拿了一把免费的棒棒糖，给每位下属最后发一根，作为自己的告别。
　　发到陆成浩手上的时候，洛惟青微微一笑道：“关于你升任总监的事情，我已经拜托野哥帮忙推进了。要是他没推，你再找我告状啊。”
　　能不能升任总监，原本是过去几年，陆成浩在这家公司唯一关心的事情。
　　如今他期盼已久的机会终于到来，陆成浩却完全没有想象中那样欣喜若狂。
　　取而代之的，是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忧愁，淡淡地弥漫在心头。
　　——在见识过他和洛惟青能力的差异之后，他对自己产生了些微怀疑，还对洛惟青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如果洛惟青走了……
　　“洛总监，没有你在，我真的行吗？”
　　“你这是说什么话？”洛惟青挑了下眉毛，“你过去在美卡工作了八年，不都没有我，不照样工作的好好的？我就带了你几周，你工作能力就退化了？”
　　因为他早就放下了他引以为傲的过去，已经在这几周，重新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啊！
　　像一个新人一样，接受所有认可和批评，同形形色色的人真诚合作。
　　陆成浩心头有风暴在呼啸，可他对上洛惟青的眼睛时，嘴边只剩下一句苍白的解释：
　　“没退化……你带了我几周，我进步了不少。”
　　洛惟青笑了：“陆成浩，你可是我选出来的继任者，我选的人从来就没有选错过！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我之后在总裁办，还会继续监督你的！”
　　陆成浩抬起那头依旧梳得油光锃亮的头发，眼睛里燃了点期待：“那我……要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能继续请教你吗？”
　　“职场上哪有什么完全无法解决的问题，遇事别那么急，多动脑子。”
　　洛惟青没有一口应下来，只淡淡道：
　　“既然你做了总监的位置，那么遇到问题，都需要你自己全力以赴，去帮大家解决。”
　　见陆成浩忧愁地压着眉脚，洛惟青又心软地松了口：
　　“——当然，如果你请我吃饭的话，我也可以偶尔帮你答答疑！”
　　陆成浩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好！”
　　“但也别天天请我吃饭啊，毕竟总裁家里的饭可比外面好吃多了……”洛惟青嘟哝着，离开陆成浩的工位，继续发棒棒糖。
　　等他发到苏穗这个入职一年的小姑娘手上的时候，见对方竟然红了眼眶，不禁失笑：
　　“咱们部门季度目标完成了，今年的年终奖马上就到手了，你哭什么？高兴哭了？”
　　苏穗：“洛总监，我舍不得你。”
　　一听到这句口号，洛惟青就想到刚刚在楼下的社死场景！
　　如果没记错，苏穗也是刚刚令他社死的一员！
　　洛惟青没好气：“行了行了，我作为你们的老板，应该是你们这些打工人的敌人！不要为敌人流眼泪！”
　　苏穗语气却愈发激动：“洛总监，虽然我才工作一年，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能在职场上遇到你这样愿意耐心指导每一位新人、愿意给每一位新人充足表现机会的老板，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我觉得今天你走了之后，我这辈子，都没法再遇到像你这样好的上级了……”
　　身边其他几个小姑娘听了也都红了眼睛。
　　她们都知道苏穗说的是真的。
　　在职场遇到洛惟青这样的老板，不知道有多难得！
　　当最后一周，她们这些新人代表市场部，去跟其他部门的总监PK资源的时候，其他部门没有资格上场的同龄人见了，别提有多羡慕她们！
　　洛惟青脸色柔和下来，轻敲了下她的头：
　　“别光想着找好老板，等过几年，搞不好你自己就先当上老板了，用不着再让别人带你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带新人。”
　　苏穗擦了擦眼泪，吸着鼻子用力点头：“我肯定会的！如果我能当老板，我会做你这样的老板。”
　　“我这么好的老板，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洛惟青嘴角微微上扬，“那你还得好好努力了。”
　　苏穗破涕为笑，紧紧抓住了洛惟青递给她的糖。
　　洛惟青手上的最后一根棒棒糖是草莓味道的，最甜不过。是他特意选的，扔到了舒清华桌上：
　　“再见啦，小导师，以后自己好好加油。”
　　舒清华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计算机。
　　没吭声，没抬头，甚至连看也没看他。
　　洛惟青嘴角勾起点笑，这小子，突然装酷啊？
　　眼看着时间到了六点半，节目组在催大家集合了。洛惟青拿起手机，朝着二楼A区所有人挥手告别：
　　“小洛走了！很高兴这八周，能和各位共处！大家继续前进啊！”
　　说着就转过身，仿佛毫无留恋地，朝电梯间走去。
　　突然间，舒清华却一下子站起身，不管不顾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间，在洛惟青听见声音回头之前，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洛惟青！
　　他抱得是那么紧，十根手指都勒在洛惟青的腹部，甚至产生了一种暴虐的痛感。
　　洛惟青皱了下眉，很快，感觉自己背部的衣服湿了一大块。
　　洛惟青叹了口气，用力掰开舒清华的手指，转身从正面虚虚地搂住了他。
　　舒清华比他稍微矮几厘米，顺势就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边，哭得一片湿润。
　　“上次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可以在我面前这么泪腺发达了吗？”
　　“这是职场，我是你的老板，又不是你的幼儿园老师，不会因为你哭就买单的！”
　　舒清华哭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声音闷闷地，讲起话来也抽抽搭搭的：
　　“就这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洛惟青，你就让我抱着哭一会吧。我向你保证，以后在职场，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流泪了。”


第42章 
　　洛惟青只得任舒清华哭了好几分钟, 等到舒清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主动松开手，声音干瘪瘪地和他说再见。
　　“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好不好，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洛惟青嫌弃地拍了拍他的头：“我就在对面E区总裁办, 你要是想找我，随时可以来。”
　　舒清华：……
　　他并不觉得, 总裁办是什么他想去、就随时可以去的地方。
　　但他还是点了下头。
　　“那我走了啊。”
　　洛惟青说着便真的转身走了。
　　他不是一个情感细腻的人, 走了就没再回头。
　　自然也不知道，舒清华在他背后，又望了好久好久。
　　周五晚, 到点下班的人很多, 电梯间挤挤攘攘的。
　　但人群在经过E区前那块区域时, 却自动绕开了, 像水流似的形成了一个弯曲的形状。
　　洛惟青好奇地走过去。
　　搞半天是宋渝州站在那！
　　因为有总裁在，大家路过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绕道而行, 竟然行成了一个空档！
　　“宋总, 您在等我？”洛惟青笑着抬了下手，只身走进那个空荡荡的区域。
　　宋渝州从手机屏幕中抬起眼望向他，收起手机，声音淡淡的：“嗯。”
　　迈腿朝电梯走的时候，又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你很受下属喜欢。”
　　洛惟青眨了眨眼, 瞬间明白，宋渝州应该是看到了刚刚舒清华和他依依惜别的场景。
　　耸了耸肩：
　　“魅力太大了, 我也没办法！”
　　说着又笑了，“宋总难道不是也很喜欢我吗？不然怎么会非要留我？”
　　宋渝州下意识反驳：“我只是……”
　　他想说，他只是惜才。可话到嘴边, 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不对。
　　他如果只是惜才。
　　……他不会做到这一步。
　　不会在洛惟青醉酒后带他回家，一天三顿给洛惟青带饭, 用心选房选车，最后即便洛惟青只能每天晚上来当助理，也甘愿接受。
　　在宋渝州过往三十年、少得可怜的情感体验中，只体会过两种喜欢。
　　一种是对有能力的下属的喜欢，另一种是对亲人的喜欢。
　　——那么，如果他对洛惟青的感情已经超过了下属，应该就是把洛惟青视为……亲弟弟了。
　　“哗啦”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宋渝州感觉自己的心门，也突然一剎那对外打开了！
　　原来这么久以来，他都把洛惟青当成弟弟一样对待了，所以才会这么真心地希望他好，并且希望他始终留在自己身边！
　　宋渝州在内心深处纠结、烦闷了好久的难题，此刻突然找到了清晰的出路！
　　站在电梯银色的金属门后，他缓缓吐出一口热气！
　　洛惟青瞥见他放松的表情，笑了：“要和我们大学生去泡温泉，这么开心？”
　　宋渝州应了声：“嗯。”
　　想明白了事情，他现在确实很开心。
　　他同洛惟青下到一楼，走出公司大堂，跟在洛惟青身后上了大巴车。
　　深冬的夜晚来得很早，六点多的天色已经暗沉，宋渝州却觉得内心敞亮无比。
　　原来是这样。
　　不仅仅是前辈对后辈的欣赏、老板对高潜力下属的挽留，他还在不知不觉里，对洛惟青产生了工作之外的感情。
　　宋渝州有好些弟弟妹妹。虽然他显然并没有时间与他们建立深厚的感情，但如果他们有乞求他帮忙的时候，他也会念及情面，略尽薄力。
　　只可惜那些人，都不争气。
　　宋渝州想，但凡他的那些后辈里，能有一个像洛惟青这样才高识远的天赋者，他也必定会像对洛惟青这样，愿意关心他们、甚至主动带领他们，再成就一番天地！
　　“惟青哥，坐这里！”
　　大巴车上，陈树旸见洛惟青上了车，兴高采烈地举起手、连连挥动。
　　洛惟青早就习惯每次开节目组日会，陈树旸都给他留位子这件事，所以很自然地加快脚步，坐在了陈树旸身边。
　　在他身后。
　　宋渝州脚步却一顿。
　　缓步走到已经坐下的洛惟青身边，斜了洛惟青一眼。
　　洛惟青正在低头系安全带，完全没有发现他的眼神。
　　宋渝州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他没再停留，沉着脸，快步走到了大巴车最后一排无人的位置坐下。
　　才刚刚开心了不到几分钟，宋渝州突然就又觉得不开心了。
　　他刚放松的心又莫名紧绷起来，眉头紧皱，一会儿盯着窗外，一会儿又看向洛惟青的背影，手指在座椅扶手上不断轻敲着。
　　终于，他还是烦躁地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在大巴车即将出发之前，一辆黑色轿车忽然稳稳停在了大巴车边。
　　宋渝州站起身，垂着眼，快步下了车。
　　在大巴车上所有实习生的目光注视下，宋渝州快步走到了那辆轿车边。司机下车，毕恭毕敬拉开车门，邀请他入座。
　　怎么上来了又下去？是觉得和大学生们一块儿挤大巴车不舒服？
　　洛惟青透过车窗望见宋渝州的背影，轻笑了下。
　　看来是习惯了高生活质量的总裁大人，又娇气了！
　　……
　　大巴车顺着城市繁华的街道一直开到丛山之间，很快天边最后一缕光线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橘黄色灯光落在山间公路两旁。
　　车里的实习生都很兴奋，吵吵嚷嚷地。洛惟青戴着陈树旸塞给他的耳机，靠在车窗往外看。
　　宋渝州的私家车在黑色里忽隐忽现，隔着一段固定的距离，跟在大巴车后面。
　　他收回目光。很快，大巴车到了山顶，停在了一栋灯火通明的温泉酒店面前。
　　室外温泉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深冬的冷风阵阵传来，洛惟青跟在陈树旸身后下了车，回过头见宋渝州的车却不见了。
　　陈树旸低着头走路，不知是兴奋还是冻得脸颊通红：“惟青哥，导演说这回都是双人间，每个房间都有室内温泉，不知道我俩能不能一个房间！”
　　洛惟青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抱歉了社长，宋总说还有点工作要和我聊，他和导演提前申请了和我同房住呢。”
　　陈树旸愣了一下，喃喃：
　　“今天可是周五晚上啊，明天就是元旦假了……我们实习也到最后一天了……宋总怎么会还有工作要和你聊？”
　　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也听说了洛惟青从下周开始，立即要就继续做总裁助理的事情，他不应该这样对洛惟青的工作指手画脚。
　　立即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惟青哥，没关系，你的工作第一。”语气又轻快起来，“导演说晚上十二点会有跨年烟花表演，你跨年的时候有空吗？我想和你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行啊。”洛惟青随口应着。
　　他想起宋渝州中午的话，参加这次温泉庆功宴，只是怕挽留他失败的备选方案。
　　现在目的达成，他们俩其实也没有什么真的工作要聊，只是一起住一晚罢了。
　　洛惟青从导演手上拿了房卡，先去房间放行李。
　　刷开房间门他就闻见了温泉水的味道，随即望见客厅前方一个半圆型的区域内，不规则的温泉池正汩汩放着热水。
　　一旁的沙发上，宋渝州竟然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拿出随身计算机在看文件，听见他进来，抬起眼冲他点了下头。
　　洛惟青自然地将书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宋总不去庆功宴吗？”
　　宋渝州淡淡地摇了摇头：“你们实习生庆祝的场合，我就不参与了，免得你们拘束。”
　　“宋总可真是善解人意！”洛惟青笑了下，“那您晚上吃什么？要不要我给您带一点回来？”
　　是关心他？
　　宋渝州在大巴车上被忽视后心里一路的憋闷，直到此刻才稍微缓解了点：
　　“不用，我已经联系了酒店总经理，他会让厨师给我做好餐，送到房间里。”
　　“行！”洛惟青耸了耸肩：“那我走了！你在酒店一个人乖乖的啊，别给陌生人开门！”
　　“……”
　　宋渝州望着“咔嚓”关上的门，绷紧的背部缓缓塌了下来，陷在沙发里。
　　房间很安静，只有温泉水声。
　　他工作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一个人呆着，好无聊。
　　宋渝州人生第一回体验到“无聊”的感觉。
　　事实上他有很多公司事务要处理——如果他想的话，他手头堆积的工作，元旦假期三天三夜不睡觉，也处理不完。
　　无数报表待他审阅、无数轻重缓急的事项待他决策。
　　可他此刻都不想做，他现在只想……
　　只想和洛惟青说话，说什么都行。想看洛惟青托着脸对自己笑，眼睛弯弯地、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那种笑。
　　他心口有一种翻涌的欲望，让他想紧紧抓住这个人不松手。
　　宋渝州用力按住眉心。
　　……即使是对亲弟弟，他也没有这样喜爱过。
　　向来清晰的思路，此刻有些混乱了。
　　很快酒店的高级厨师给他送来了定制晚餐，吃过后，洛惟青依旧还没回来。
　　宋渝州后悔没说让洛惟青给他带吃的了，这样至少洛惟青会顾及此，回来看他一眼。
　　他实在闲得要命，于是强行在理应休息的跨年之夜，给自己又安排了一场三小时的会议。
　　会议对象是另外每位美卡的高管——都是他知道，同样没有家庭、没有恋人一心只有事业的工作狂。
　　他们都互相理解，因此完全没问宋渝州为什么在跨年晚上竟然还要开会！
　　相比较和一群认识不认识的人在酒吧蹦迪喝酒喝到醉，开会反而更让他们觉得有意思呢！
　　挂了视频电话后，“嘭”的一声响！
　　一朵深红色的烟花在温泉池边的落地窗外、在这座山山顶最接近深空之处，璀璨地炸开了！
　　宋渝州抬眼朝窗外开，很快又是一朵。
　　又低头看了眼时间。
　　只剩十分钟，就到新的一年了。
　　洛惟青还没有回来。
　　宋渝州对于这场庆功宴不会很快结束早有预料，可真的到跨年这一刻，洛惟青没有回来，却让他的整颗心都乱掉了。
　　他想他应该不是一个在意仪式感的人，往年的跨年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不知为什么现在却如此介意。
　　突然间外面山坡上响起一阵尖叫声，宋渝州站起身抬眼朝窗外看。
　　数朵大红色的烟花爆开背后，又多了无数台亮闪闪的无人机，在漆黑的夜空里，组成了粉红色的“我爱你”三个字。
　　有人在借这次跨年告白。
　　无人机方阵在夜幕里停留了好久，直到酒店外草坪上聚集的人群忽然开始倒计时：“3——2——1——新年快乐！”
　　房间里却死寂得只有温泉水声。
　　宋渝州深吸了口气，用力拉上窗帘，解开衬衫扣子，将脱下的衣服在沙发上迭整齐，转身向温泉池走去。
　　突然“滴”地一声，房间门被推开。
　　“宋总！您已经泡好了吗？”洛惟青在外面山顶上被冻得瑟瑟发抖，进了酒店才回暖，眉眼弯弯地搓着手关上门。
　　宋渝州只穿了一条黑色泳裤，一转过身就感觉到洛惟青的目光在他胸前逡巡，快步走进了温泉池：“刚准备开始。”
　　“那就好，我也来了！”
　　洛惟青似乎完全没把他当外人，火速脱掉羽绒服又脱掉毛衣，露出一截光洁发亮、又白又瘦的后背。
　　在他准备脱裤子的时候，宋渝州没忍住低咳了声。
　　洛惟青眨了眨眼，脸上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拿着泳裤进了卫生间，很快换好了才又出来。
　　他走进暖和又柔软的水波里，舒服地叫出声来。宋渝州听得浑身一紧，努力岔开话题：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刚刚？”洛惟青似乎认真想了下，“在外面看烟花……陈树旸给我准备了一场告白，用无人机摆了我爱你三个字，你在房间里看到了吗？”
　　洛惟青笑了下，眼里满是匪夷所思：“你说怪不怪，我一直把他当小朋友，他竟然想上我。”
　　洛惟青是真心感到奇怪。
　　上一辈子或许因为他是总裁的缘故，位高权重，虽然明里暗里，知道公司里外有人对他有意，但从来没人真的敢向他表白心意。
　　这一回大约是因为大学生的身份，让人感觉更可以接近。
　　他竟然人生首次被人当众表白了，还是一个大三的小朋友！
　　宋渝州从听见陈树旸向他表白开始，就呼吸不顺畅了。
　　温泉的热气升腾而上，他隔着一层雾气紧紧盯着洛惟青，却见洛惟青陷进了自己的沉思里面、不准备继续说了。
　　很快，洛惟青还打了个哈欠，在温泉水里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宋渝州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想继续发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在水里浸了十来分钟。
　　洛惟青很快喊着困了，上去冲了个澡，就踩着拖鞋跑上了床。
　　宋渝州这才慢慢从温泉池里出来，冲洗干净，去到了卧室里，与洛惟青相隔半米的另一张床上。
　　熄了灯，但他的心跳却在黑暗中快得不行。
　　宋渝州感觉到自己头皮紧绷着、手指尖也紧绷着，终于忍不住翻身看向洛惟青，见对方竟然睁着眼睛在望天花板。
　　宋渝州深呼吸一口气：
　　“你答应他了？”
　　“谁？”
　　宋渝州这么突然出声，叫洛惟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说告白那事，转头冲着他笑了：
　　“宋总，看不出来，你也是这么八卦的人啊？”
　　宋渝州不知要如何应答，垂下眼掩饰：“关心一下……你的情感生活。”
　　洛惟青没在意打了个哈欠：
　　“我要是答应他了，今晚还会回来睡吗！不正好和他在这么浪漫的地方，直接巫山云雨去了嘛！”
　　“……哦。”
　　宋渝州低声应了声，绷紧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我跟陈树旸说，让他别再继续喜欢我了，喜欢我这种又没有心、又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人，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狠心了？但也没办法。我又不能答应他的告白，总不能还放任他这种感情发展吧，那可更糟糕……”
　　洛惟青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最后竟然直接睡着了。
　　宋渝州躺在床上，渐渐觉得浑身发热，最后就在这种高热中昏睡了过去。
　　直到凌晨三点，宋渝州忽然从梦中睁开了双眼。
　　他做了一个梦。
　　就在梦里，他终于意识到，他并不是把洛惟青当做了弟弟。
　　梦中，他和洛惟青依旧还是一起在这间酒店房间，那狭小的温泉池里泡温泉。
　　只不过他的手用力握在洛惟青光滑的肩头上，将人从背后完全圈在了池壁边缘，粗重的、起伏的呼吸，全数落在洛惟青那光洁的后背上。
　　“宋渝州你疯了？”
　　洛惟青越是叫得大声、他就越是想疯。
　　多年的克制似乎就在那一瞬间爆发，一汩一汩温热的温泉水，连续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的池壁里喷涌而出，将洛惟青浑身都浇透了。


第43章 
　　第二天早上, 洛惟青是被导演叫早的电话铃喊醒的。
　　他迷迷瞪瞪地挂了电话，从床上爬起来，望见隔壁床怎么竟然是空的！
　　不仅宋渝州人不见了, 连床单和被子甚至都已经在他睡着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被换过了，现在一点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宋总？”
　　他跳下床喊了声, 朝客厅探头, 却见整间房都空空荡荡的没有人！
　　已经走了？
　　洛惟青有些莫名其妙，拿起手机给宋渝州发信息询问。
　　等了几分钟，却也没有任何回复。
　　就这么不告而别？没有礼貌！
　　洛惟青打了个哈欠收起手机, 飘下楼去吃酒店的自助早餐, 恰好遇见节目导演王权, 顺口就问：
　　“宋总走了, 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王权拿了个盘子，“幸姐给我留言了, 说是临时有工作, 凌晨四点就走了！”
　　这样啊……
　　总裁嘛，忙一点也正常。
　　不过走这么匆忙，还换被子，这人是有什么怪癖？
　　洛惟青胡乱瞎想着，突然被王权打断：
　　“你干嘛非要放弃转正名额？”
　　洛惟青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过来.
　　宋渝州那边，大概率给到节目组的答辩结果是——
　　“公司批准洛惟青转正通过, 但洛惟青主动选择放弃转正机会”……
　　洛惟青笑了笑：“王导，不是您最初和我约定，不让我转正的吗？”
　　王权流汗：“那也确实是, 但我……”
　　当时是当时，他也没想到洛惟青的实力恐怖如斯啊！现在如果不转正的话, 看起来就妥妥的是节目黑幕啊！
　　“行了，不是因为你。”洛惟青不逗他了，“实在是我毕业后另有打算，参加这节目也就是为了赚那十万块钱。”
　　王权叹了口气：“下周六就要播出转正答辩的画面了，你这让我们怎么向网友交代？”
　　洛惟青耸了耸肩：“如实写我主动放弃呗。”
　　王权跺了下脚：“网友怎么可能会信？节目组会被喷死的！”
　　洛惟青微微一笑：“黑红也是红！就当我送你们的最后一波流量！这不正是导演你，当初让我加入这个节目的目的吗？”
　　王权生无可恋地回想起八周前，和洛惟青谈节目费用的自己！
　　心里充满了后悔！
　　早知现在……当初他花上百万，也得求着洛惟青最后留用啊！
　　洛惟青拿好餐点后，找了个靠窗有太阳的位置吃饭，一抬头撞见陈树旸恰好也进了餐厅。
　　目光只对上了一瞬间，陈树旸便垂下头。
　　头一回，坐得离他远了些。
　　洛惟青挑了下眉，也没主动去招呼他。
　　他自认在商业世界，能够处理地游刃有余将很多事情处理得圆满，但感情这事吧，实在没有圆满之法——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总不能为了哄对方开心，真的让对方上吧！
　　洛惟青摇摇头，又吃了一大口面条。
　　难吃。好想吃宋渝州给他带的饭。
　　……
　　周日晚上。
　　京阳市市中心一座豪华酒店门口，竖起了印有白底烫金字体“美卡集团年会”的巨大指引牌。
　　美卡集团在每年结束的时候，都会邀请全体正式员工参与年会晚宴。
　　总部和各地子公司分开举办，参加今晚这场的，是位于京阳市的总部员工。
　　即便如此，人数也足够塞满一整栋酒店！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约莫一个小时，门口已经来了迎宾的服务员，小声议论：
　　“我靠，美卡今天的规格够高的，一桌餐品好几万块钱！”
　　“羡慕啊，怎么有福利这么好的公司！我要流泪了。”
　　“可别说呢，我刚刚从13楼主会场下来，那边后台堆的各种奖品，累计都近百万！”
　　13楼是晚宴主会场，只有被颁奖的员工，以及总监级以上管理者，才能去到那里。
　　其余员工则被安排在各个楼层，通过会议厅大屏幕直播，来观看晚宴并参与抽奖。
　　洛惟青作为实习生，其实并不在这次年度晚宴的名单上。但由于市场部据说获了奖、需要总监领奖，人力部门特别邀请了洛惟青参与主场！
　　参与年会主场要穿正装。
　　洛惟青在来酒店之前，特意先去挑了套适合大学生的浅灰色条纹西装，站在试衣镜前，又拿了条完全不低调的红色领带，随手在颈前扣紧的白衬衫领前，打了个温莎结，露出一个张扬又明亮的笑容。
　　西装店店主激动得给他连连拍了几张照片，说要用作社交媒体宣传，洛惟青大方同意了。
　　夜幕降临。
　　洛惟青走进热闹的酒店大厅，顺着电梯上了13楼年会主会场。
　　年会这种场合，他曾经年年都参与，但还是头一次以员工的身份参与！
　　在门口出示完邀请函，服务人员带他入座，坐在同一桌的创新业务群其他总监纷纷围了上来：
　　“洛总监！您真的不继续留在创新业务群了？”
　　“我们才刚刚磨合好、配合到位，您就要走……”
　　“舍不得您！”
　　连最初封锁为难洛惟青的研发部总监秦石理，也表情严肃地握住他的手：
　　“洛总监，留下来吧。我们都希望，能与你继续一同战斗。”
　　“哥，再战斗，我就要延毕了。”
　　洛惟青诚恳地推开他的手。
　　“让我先拿到大学毕业证，比什么都重要。”
　　“……”
　　一句话堵死所有人，好半天才有人举杯：
　　“那我们一起祝福洛总监顺利大学毕业！”
　　一家企业的年会里，竟然有一堆中年总监围着他、祝福他顺利大学毕业。
　　洛惟青憋住笑举起杯：“准时毕业！”
　　晚宴开始。
　　主持人热烈颁发一项项奖，什么最佳部门奖、最具创新奖……
　　其他业务的人纷纷上台领奖笑开花。
　　而洛惟青所在桌安静得像哑巴。
　　“连创新奖都拿不到？咱们这业务名不副实啊。”
　　其余人都黑着脸，只有洛惟青乐呵呵看热闹。
　　袁野站在他旁边，牙痒痒：“表面上说是创新，实际还不是要看利润流水！我们这种真的创新的业务，怎么比得过那些现金牛……”
　　主持人激昂的声音传来：“下面颁发的是，最具潜力部门奖——”
　　袁野突然打住：“来了来了！”
　　洛惟青：“什么来了？”
　　主持人：“获奖部门是——创新业务群市场部！请创新业务群市场部总监洛惟青，上台领奖。”
　　“最具潜力？”
　　搞半天要他来领的是这个奖，洛惟青瞬间失笑：
　　“野哥，你知道一般我在什么情况下，会用到‘有潜力’这个词吗？”
　　“——对那些目前没做出任何成绩、但又不忍心骂得太狠的人！”
　　“说什么呢！”袁野气得敲了下他的脑海：“这些奖都是看业绩的，没做出成绩的，根本得不了奖！”
　　其他什么奖也没拿到的部门总监：……
　　默默点头。
　　洛惟青被迫承载着创新业务群所有总监的羡慕目光，笑着走上了台。
　　将金色的奖杯举在手上，并感谢了市场部全员的努力。
　　酒店三楼。
　　市场部所有员工都正在看直播，看见洛惟青上台领奖，欢呼着抱成了一团——
　　所有得奖部门的员工，都将有一万块钱的奖金！
　　然而好几个人笑着笑着，听见洛惟青的感谢致辞，就再次红了眼睛。
　　一个完美的句号画下。
　　这下，真的是要说再见了。
　　等洛惟青双手捧着金澄澄的奖杯下来，袁野顺势坐在了他身边，高兴地朝他举杯敬酒：
　　“这部门你才带了六周就能得潜力奖。要是再带一年，年度最佳部门这种大奖，非你莫属！”
　　又深深叹了口气：“可惜你要去总裁办……”
　　洛惟青微微一笑，“哐当”碰上他的玻璃杯：“那你快去找宋总，把我从他那里给抢回来！”
　　“……”袁野一饮而尽，把玻璃杯“啪”放在桌面上，“你这小子一天天尽想害我被开除！我有几个胆子啊，去跟总裁抢人！”
　　晚宴会场灯光闪烁，背景音乐冲昏了人的脑袋，洛惟青嘴上跑火车随口应着，笑着又依次接受了其他总监的敬酒。
　　喝着喝着，他忽然就觉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心头一紧——
　　完了，好像又喝多了！
　　他单单只记得上辈子还是总裁的时候，他的酒量是不错的，没想到现在的身体这么差劲！
　　上回别墅团建，他就因为这个误区把自己给喝醉了，没想到这回又给忘了！
　　洛惟青放下酒杯，决心不再喝！
　　然而，已经太迟了！
　　——后劲上头，大脑原本井然有序的理性被酒精冲垮、眼前出现一阵又一阵的幻影！
　　洛惟青望着眼前的灯光、酒席，缓缓陷入沉思：
　　他现在是在哪？
　　他在天花板上的红色横幅上，望见了“年会”两个字。
　　啊，原来是在年会现场！
　　为什么会在年会？
　　他是总裁啊！今天是公司年会，他当然要参加……
　　“下面，让我们有请集团总裁，上台为我们进行新年总结和展望！”
　　主持人的声音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洛惟青“蹭”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主持人在喊他了！
　　他可千万不能因为喝醉了误事啊！
　　洛惟青立即拍了拍袁野的肩膀：“让一下，轮到我讲话了。”
　　袁野：“……？”
　　什么……？
　　总裁难道把新年致辞这种重要任务，也交给这小子了吗？
　　洛惟青虽然理智是不清醒的，但眼神看起来却如水洗般清亮，走路也很自然，除了脸红了些，完全看不出来喝醉的样子。
　　再加上平日里，总裁对洛惟青的重视有目共睹。
　　周围人竟然都自觉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虽然眼神震惊、但完全没人敢质疑洛惟青上台演讲这件事！
　　洛惟青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正面单手翻上了舞台。
　　从凌乱的主持人手中，接过了话筒。
　　“各位同事大家好，真的好快，又到了一年结束的时候！”
　　不远处，舞台候场处。
　　原本刚准备走上台的宋渝州：……
　　缓缓收回了刚迈出的一条腿。
　　“我们每个人的职业生涯，其实最长也就三四十年，因此一年的时间是极其宝贵的。十分感谢大家愿意将三四十分之一献给……”
　　洛惟青思路卡了一下，他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再度望向大厅里的横幅，很快找到了答案。
　　叫美卡！
　　“献给美卡集团。”
　　“对于一家致力于做到几百年的大企业来讲，基石期的每一年，都是极其艰难且重要的，将奠定之后上百年的路。”
　　“感谢所有同事，愿意在这家百年企业的基石期出一份力，成为未来之路的奠基人。”
　　洛惟青停顿了一下，冲台下所有人微微鞠了一躬。
　　“好！”
　　台下的管理者们，刚刚还在对洛惟青代替总裁进行演讲窃窃私语。
　　现在听见洛惟青所讲的内容，顿时心潮澎湃，纷纷鼓掌！
　　宋渝州面无表情地，盯着此刻正在台上大讲特讲的青年。
　　听了这一小段之后，他已经开始恍惚地搜寻自己的记忆——
　　难道什么时候，他真的安排让洛惟青替他完成这次演讲了？
　　不然洛惟青怎么讲这么顺畅？
　　十分钟后。
　　洛惟青靠着上辈子的记忆，完成了一场的感谢致辞——
　　这玩意他做过太多年，都形成肌肉记忆了，反正也不用讲什么干货，喝醉了也能来！
　　在台下听众一分迷惑、两分感动、三分激昂和四分叫好的复杂掌声和眼声中。
　　他悠悠从舞台右侧楼梯处走下台。
　　就在走下楼梯的那一瞬间，他抬起头。
　　和不远处宋渝州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了。
　　“宋总？”
　　见到宋渝州，洛惟青下意识笑了下，就朝对方走。
　　大脑里的神经却突然痛了一瞬。
　　宋总，是哪个总来着……
　　好像，是美卡集团的总裁。
　　洛惟青已经走到了宋渝州跟前。
　　但脚步却轻轻地，顿住了。
　　宋渝州是总裁，那他又是谁？
　　宋渝州显然也很困惑，盯着他：
　　“洛惟青，你是总裁还是我是总裁？”
　　洛惟青的大脑，忽然就酒醒了一大半！
　　他几乎是在霎那间领悟到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年会现场快活的空气，微微地，停滞了一瞬。
　　洛惟青恍惚地缩回头：
　　“您是，您是……”
　　又迅速晕晕乎乎抬起眼，求证：“我刚刚讲的怎么样？有没有给你丢脸？”
　　“……讲得不错。”
　　宋渝州被迫承认这一点，闻见洛惟青身上的酒气，太阳穴嘭嘭响，语速又加快：
　　“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就少喝一点，不要总是把自己喝醉。还是你在练什么醉酒演讲大法？喝得越多讲得越好……”
　　“停！”
　　洛惟青在宋渝州的连续斥责下，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地捂住耳朵。
　　用那种水洗过般明亮的眼睛瞪着宋渝州：
　　“别说我了啊，我知道错了……”
　　宋渝州从来没见过这样向他示弱的洛惟青。
　　除了在昨晚他的梦里，在他从背后圈住洛惟青发疯的时候。
　　一想到昨晚的梦，又看见洛惟青就像梦里那般，可怜兮兮地站在自己面前。
　　宋渝州就觉得热血冲头，呼吸骤然加快！
　　迅速转过身，沉声命令工作人员赶紧带洛惟青去后台休息室休息。
　　终于将人带走，宋渝州紧绷的手背才些微放松了下来。
　　他瞥见一旁，主持人还在风中凌乱，不知道要如何继续流程。
　　叹了口气走出去，低声对主持人解释了几句，拿过主持人的话筒走上台。
　　真·总裁突然又上台，台下所有人，不明所以地鼓起掌。
　　宋渝州面无表情，缓缓道：
　　“刚刚向大家演讲的，是之前创新业务群市场部总监洛惟青，也是之后我新任的业务助理。他将在未来半年，协助我完成公司的重大决策。”
　　“我特意选定了这次年会的时间，让洛惟青和大家见面。”
　　“他刚刚所说的，也正是我想对大家说的话。”
　　“除此以外，我再补充几句……”
　　……
　　等宋渝州结束演讲，还要负责年会抽奖。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才终于在喧闹中下台。
　　接下来是各部门员工自行排练的节目表演。
　　宋渝州没心情看演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快步走向洛惟青所在的休息室。
　　推开门，洛惟青正靠在一张软皮沙发上，睁着眼睛望着虚空发呆，手边的桌上放着喝完的醒酒汤。
　　宋渝州让工作人员先去忙，关上房间门。
　　休息室内，只剩他们二人。
　　“我错了哥，对不起。”洛惟青抬起头，冲宋渝州眨了眨眼，诚心诚意地道歉。
　　“我不应该喝那么多酒！不喝酒就不会在你演讲的时候上去捣乱！你说吧，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只要能弥补我闯下的祸！”
　　宋渝州其实并不觉得洛惟青是在捣乱——毕竟，洛惟青就算喝醉成那样，在台上的演讲也完成得像模象样，完全不会让人怀疑是场突发意外！
　　比绝大多数人清醒地准备、练习一个月的讲话，都要做得更好。
　　但既然洛惟青这样提了，他索性就走到沙发上坐下，淡淡地应道：“让你做什么都行？”
　　洛惟青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虚，又犹豫地补了一句：
　　“但做事情的时间，仅限在我留在美卡的半年内！”
　　宋渝州不会要让他继续留用吧！他才不要因为这点事，就把自己下半辈子卖给美卡了。
　　宋渝州抑制住心底涌动的、那些想对洛惟青做的、很坏很坏的想法。
　　深邃的视线，意味深长地从洛惟青因为喝了酒而泛粉的脸颊上，缓缓扫过：
　　“那你答应我，留在美卡的这半年里，你，不可以和别人发展出恋爱关系。”
　　宋渝州讲话的重音落在“恋爱关系”上，“别人”二字仿若无足轻重般一带而过。
　　“这个简单！”
　　洛惟青的思绪还并不清明，因此也只注意到了“恋爱关系“，以为宋渝州只是介意下属恋爱，立即应道：
　　“反正我也单身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么半年！我保证不会！”
　　“那你可得记住自己的话。”宋渝州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站起身：“我现在送你回去。”
　　“回学校？”洛惟青迷迷糊糊地也站起身，跟在宋渝州身后往出走。
　　“回，我送你的那套别墅。”
　　洛惟青眼睛瞬间亮了！
　　大别墅来了！
　　宋渝州遵守承诺，为他准备了一辆豪车——与他那辆私家车同等价位，只不过是更为高调的明黄色款，在黯淡的黑夜里也十分显眼，看得洛惟青眉开眼笑。
　　配备的司机已经在车上等了许久，洛惟青上了车，宋渝州也紧跟着坐了上来。
　　“哥，你也要去我家吗？”洛惟青笑嘻嘻地望着他。
　　宋渝州艰难地找着借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万一你不满意，再调整。”
　　“我相信你的审美！绝对不可能不满意！”
　　半小时后，他们就到了那栋别墅跟前——洛惟青敏锐地意识到，这里离宋渝州所住的地方不远。
　　下了车打开灯，洛惟青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在同宋渝州家一比一复制的、同样装修风格冷淡的客厅里，摆满了大红色的、饱满的玫瑰花！
　　他转过头：“宋总，你送我玫瑰花干什么？见鬼了，你不会也要跟我告白……”
　　“不是我。”
　　宋渝州敏锐察觉出洛惟青语气里的抗拒，迅速甩出准备好的借口——
　　“是你放我办公室那些花。你下属送你的，不记得了？”
　　洛惟青这才瞬间笑出声：“吓我一跳！”
　　宋渝州在他身后却黑了脸。
　　“他们送的有这么多花吗？”洛惟青喃喃走近。
　　但太困了，他懒得去思考花多不多，冲宋渝州摆了下手：“我对这里很满意，您可以放心回去了！”
　　宋渝州淡淡地摇了摇头：
　　“我今晚，会留下。”


第44章 
　　洛惟青怪异地眨了眨眼：“您要留宿在我这儿？”
　　宋渝州十分自然地点了下头, 好像这样天经地义：
　　“我给你请的阿姨，明天才能来。这房间里的很多东西，你都还不知道放在哪里。今晚先由我来帮你指引。”
　　“宋总, 您这是纡尊降贵给我当管家来了？”洛惟青明白过来，没忍住笑出声, “行吧, 那请宋管家帮我指引一下，我的房间在哪？浴室在哪？要不你先上楼，帮我把浴缸的水温调好……”
　　宋渝州：“好。”
　　说着就走上二楼, 按下主卧的门把手, 推开门又转过身, 远远地看着他：“上来。”
　　门前投下的灯光很暗, 若有似无地落在宋渝州脸侧，叫人看不出心思。
　　宋渝州突然这么顺从, 洛惟青反而很不适应了, 一脸稀奇地快步跑上了楼：“宋总，您还真要留下来服务我啊？”
　　宋渝州见他过来，又迅速转身进了主卧，走向自带的浴室，说话的声音依旧很淡：“既然送温暖就要送到位。以免前期做了那么多, 到最后你的感受还是不好。”
　　“行了行了，我哪敢驱使您啊……”
　　洛惟青在宋渝州真要帮他给浴缸放热水之前, 强行按住了他的手腕，又顺势推着宋渝州离开主卧：
　　“您非要不放心留下的话，就赶紧去次卧休息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自己会找东西会洗澡！”
　　宋渝州任由洛惟青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搭在他的肩头，将他带到次卧门口, 一回过头，对上洛惟青笑得弯弯的眼睛：“宋总晚安！”
　　“……晚安。”
　　等洛惟青关上主卧的门，宋渝州叹了口气，垂眼望向自己的右手手腕。
　　刚刚他们算是牵手了吗？
　　……
　　等宋渝州洗过澡后上床，想着洛惟青就睡在和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浑身上下就又开始莫名发热。
　　连那面墙都变得有吸引力起来，他索性靠着墙坐了起来。
　　宋渝州在工作上，向来是个快速决策、快速行动的人，确定目标之后就不会再纠结。
　　无论这个目标在周围人看来是多么不可能，是多么颠覆传统，或者颠覆他以往的决策。
　　比如说，他喜欢洛惟青。
　　……总之周六凌晨梦醒，他意识到这一点后落荒而逃，那只是个意外。
　　现在他又立即重新回来了，为了能名正言顺留在洛惟青这里过夜，甚至特意让阿姨晚一天再来。
　　宋渝州深吸一口气，发热的手心捏住床头冰凉凉的玻璃杯，降降温。
　　要不要现在就告白？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很快被宋渝州否决。
　　客厅那满地的玫瑰花，是他的试探。而洛惟青的反应，宣告试探失败。
　　宋渝州燥热难耐，索性将被子掀开，睁着眼睛靠在床头，定定地望着虚空。
　　他想，其实洛惟青未必对他完全没有感觉……
　　只是如今他们是工作上下级关系，平时聊的是工作、想的也是工作，要领悟到自己喜欢谁、谁又喜欢自己，必须要被推着、向外跨出一步才行。
　　他得先想办法引导洛惟青，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朝工作之外的方向联想。
　　告白只是达到目标前的最后一步。
　　宋渝州做了决定，缓缓闭上了眼睛。
　　……
　　这晚洛惟青睡得很香很甜。
　　综艺录制结束，他这个学期唯一一节课也已经结课。
　　接下来他只需要写写毕业论文、等下学期开始重修三门课。
　　以及，每晚七点去美卡的总裁办报道，当宋渝州的夜间业务助理！
　　“夜间业务助理……”
　　早上洛惟青醒来后，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总觉得听起来很不正经！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生活只是暂时的。
　　等大学毕业，他就找个临海小城、开个小店养老！
　　洛惟青从床上爬下来，洗漱后推门出去，听见厨房那边传来“滋啦滋啦”的响声。
　　是宋渝州给他配备的阿姨来了？
　　他蹦蹦跳跳下了楼，踩着拖鞋“哗啦”推开厨房的门，瞬间傻了眼。
　　“哥，你这是做什么，放着我来！”
　　洛惟青赶紧伸手要从宋渝州手上抢过煎蛋的平底锅，却被宋渝州推开了：“你去桌边等着，我很快煎好了。”
　　“哦哦，但是你……会？”洛惟青十分迟疑。
　　“会。”宋渝州答得很笃定，朝不远处手机抬了抬下颌，“刚和刘姨视频学的。”
　　洛惟青瞥了眼锅里那黑糊糊的玩意，没忍住道：“哥，要不我们吃水煮蛋吧！那个更简单！”
　　宋渝州耳朵微不可见地红了一点：“……也好。”
　　十分钟后。
　　洛惟青和宋渝州分坐在大理石长桌的两端，每人面前摆了两颗水煮蛋、一杯牛奶和一盘水果。
　　洛惟青一口咬了大半个鸡蛋：
　　“哥，你怎么会想到一大早起来给我煎蛋啊！你的时间多值钱啊。把时间花在给我煎蛋上面，那可不是送温暖，那是送惊吓！”
　　“是吗？”宋渝州垂着眼，慢慢地剥着蛋壳，“你很值钱，把时间花在你身上，不算浪费。”
　　洛惟青挑了下眉，脸上悠悠露出一点笑：“这就是你赖在我这儿不走的原因？”
　　“马上就走了。”
　　宋渝州慢条斯理吃掉鸡蛋，又擦干净手：
　　“下午一点的飞机，去H市出差两天。我们海外业务的总部已经定了建在那，也顺便会在当地，见几位优秀的总监级别候选人。”
　　又突然抬起眼：“要不然，你一起去看看。”
　　洛惟青手上的牛奶杯一抖：“喂，我要写论文的……”
　　说好的夜间助理呢！
　　这还在元旦假期，甚至不是正式上任的第一天，怎么就要白天出差了！
　　宋渝州定定地望着他：“可以把计算机带上。”又收回目光，低头开始剥香蕉：
　　“海外业务的筹备，你是除了我以外，目前最了解的人。我需要你在身边。”
　　刚刚还只是询问他的想法，现在怎么就变成了需要他？
　　洛惟青哑口无言。
　　喝了口牛奶，勉强应道：“行吧行吧……去就去，服了你。”
　　谁让他确实也对海外业务后续会如何发展很感兴趣呢！
　　宋渝州压住嘴角，立即给负责出差安排的助理发去了信息，让对方帮洛惟青预订好机票。
　　想了下又补道：
　　【酒店不用加房间。】
　　收到消息的助理愣了下，只当是洛惟青在当地有地方住，迅速回了【收到】。
　　下午一点，洛惟青跟着宋渝州上了飞机。
　　跟着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人力资源部副总裁许幸、宋渝州的差旅助理，以及朱景和王漾两位海外业务负责人候选人——
　　这两人最终会成为海外业务的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但具体如何安排，还要看筹备期表现。
　　许幸并不知道洛惟青之前就参加过海外业务筹备，看到他的瞬间，睁大了眼睛！
　　老板果然很重视弟弟，连这么私密开展的新业务也都不瞒着！
　　等他们下飞机后，助理安排好的公务用车已经在停车场等，先送他们去酒店放行李。
　　深黑色大理石外观的高档酒店，坐落在这座南方城市深冬依旧郁郁葱葱的树木里。
　　洛惟青靠在酒店大堂沙发上，见助理办完酒店房卡，准备起身去接，却被宋渝州拦住。
　　“我去拿给你。”
　　洛惟青只好又坐了回去，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他明明已经同意继续留半年了，宋渝州怎么反而对他更热情了？
　　这人图什么？
　　他望见宋渝州走过去，和助理面无表情说了句什么，很快拿过来两张房卡。
　　“洛惟青。”宋渝州面无表情，“临时加了你出差，但酒店已经没多余的套房了。”
　　洛惟青摸了摸脑袋：“我住普通房间也行啊。”
　　宋渝州摇了摇头：“既然我都带你出来了，自然不能委屈你。”说着递过去一张卡。
　　洛惟青不明所以地接过卡：“所以这是什么卡？”
　　宋渝州顿了一下，“你和我住。”
　　洛惟青愣了。
　　很快从沙发上站起身，无所谓地笑了：
　　“行啊，反正我们俩又不是没住过，上回在温泉酒店，你睡觉挺安静的，我觉得和你当睡伴也挺舒服的！”
　　什么睡伴……宋渝州本来就有自己的心思，又被洛惟青这瞎乱用词，瞬间给搅乱了呼吸。
　　洛惟青朝电梯间走去，随口问：“宋总，您这回定的应该也是豪华套房吧，有好几个房间那种？正好我跟着您，好好享受一下。”
　　宋渝州眼神忽然变得不自然，移开目光，“嗯”了声。
　　洛惟青觉得宋渝州的反应很奇怪，但也没多问。
　　等他乘电梯到了十八楼，进了那豪华套房，才终于知道奇怪在哪！
　　——在他们身后，见两人进了一间房，许幸低声问助理：“你给他俩订的什么房型？”
　　助理一脸哀戚地张了张嘴：“那个，豪华大床房……”
　　许幸声音骤然放大：“你让他们两个人，睡一张床？”
　　助理欲哭无泪：“我哪敢！这本来是给宋总订的房间，宋总刚刚才告诉我说洛总监，不是，洛助理，晚上也在这里住的！”
　　许幸：“那你就给洛惟青再订一间呗！”
　　助理摇摇头：“宋总说，公司现在正要缩减差旅成本，他得以身作则，所以和洛惟青睡一间就行……”
　　这是什么时候出的新政策！
　　再说都订豪华套房了，还说什么缩减成本！
　　许幸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老板该不会是，故意想要和洛惟青睡一张床吧？
　　老板该不会是，对自己的弟弟……
　　危险！许幸赶紧打住了想法！豪门内部关系哪是她能瞎掺和的！
　　走进豪华单人大床房的洛惟青，也露出了同样迷惑的表情。
　　“宋总，我们俩睡一张床啊？”他进了门就直奔卧室，“这不太好吧？”
　　“如何不好？”宋渝州将行李箱放在客厅沙发边，声音听起来像是觉得极其合理，“你很介意和我睡？”
　　“倒也不是很介意啦，我就是怕我睡觉不安分，万一半夜踢到你……”
　　洛惟青嘟哝着，倒在那张床上比划了一下，发现这张豪华大床还真够大的，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他们俩如果睡两床被子，两手伸开、都不一定会碰到一起。
　　又仰起头，轻松地冲宋渝州笑了下：
　　“试了下，应该踢不到！既然没房，就凑合凑合睡吧。反正也就这两晚上！”
　　宋渝州站在卧室门口，望见洛惟青懒洋洋地、毫无戒备地横躺在床上，手臂伸展着，柔软的头发在枕头上凌乱得不象样。
　　抿了抿嘴。
　　忍住了走去床边，帮他理整齐头发的冲动，转身就朝门外走：
　　“起来，先去处理工作。”
　　洛惟青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来了！”
　　……
　　H市位于南方沿海地区，国际航线发达，因此他们之前在海外业务筹备会上，将海外业务总部选在了这。
　　离开酒店，他们去了一栋坐落在滨海沿岸的大玻璃窗独栋写字楼。
　　这里临时被美卡租了下来，暂定为海外业务办公点。
　　接下来，就是快速大量招人，来填满这栋楼。
　　许幸带他们进办公点参观。
　　站在大堂落地窗前，远远可以望见海浪拍打在沙滩上，飞机在碧蓝色的天际划出淡淡的白色线条。
　　相比较京阳市的产业园区，这里给人一种更年轻、更有冒险精神的冲劲。
　　“人力资源部上周集中面试了几位总监级候选人。其中，海外业务的市场总监这个岗位，最后剩下两位候选人，建议是从中二选一。两人今天都约到现场了，老板，您看要再和他们聊聊吗？”
　　许幸指了指不远处的会议室。
　　“洛惟青去聊。”宋渝州朝洛惟青抬了抬下颌，“我旁听。”
　　洛惟青：“……”
　　扯了扯嘴角：“又搞突然袭击？我说宋渝州，你跟我布置工作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商量一下？”
　　其他人都屏住呼吸不敢作声，斜眼觑着总裁的表情。
　　却见总裁竟然妥协地应道：
　　“下回和你商量。只是恰好碰到市场总监选人，想你应该更懂。”
　　洛惟青这才收起骂骂咧咧的嘴脸：“那我先进去，你先等五分钟，之后再进啊。”
　　宋渝州微微低了下头：“好。”
　　这么听话？洛惟青笑了声，在许幸的带领下走向面试用的会议室。
　　他推开会议室门，会议室里坐着的两位候选人迅速站起身。
　　前面一位较为年长的男人，将洛惟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缓缓坐下。
　　后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冲洛惟青点了下头，直到他在会议桌对面坐下，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许幸站在洛惟青身边，向二位总监候选人介绍：“这位是总裁的业务助理洛惟青，先和你们聊聊。”
　　又指向那位年长的男人：“这位是于岩，在A国一家跨国公司工作了十五年，市场经验非常丰富。”
　　接着介绍另一位年轻的男人：“这位是戚漠，先前是自己创业做了一家小型的跨境电商公司。”
　　话音刚落，那位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于岩，就皱起眉看向许幸：
　　“许总，这一轮面试，按照流程，应该是总裁来面试吧？宋总自己不来和我们聊吗？这是让助理来代面？”
　　许幸礼貌回应：“是宋总的意思。”
　　洛惟青笑着看向于岩：“您是对宋总的面试安排，有疑问？”
　　于岩双手挽在胸前，靠在座椅上：
　　“私以为，面试流程的安排，代表着一家公司对面试者的态度。如果宋总安排助理面试，那无疑是对我们面试者的不重视。我有疑问也很正常。”
　　洛惟青饶有兴趣地望着他：“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种可能，是因为宋总的助理非常厉害，完全能代理这项工作？”
　　于岩终于拿正眼看了洛惟青一眼，只是眼里露出讽刺，明晃晃写着“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助理”：
　　“年轻人，企业做出海是项专业活，在A国竞争很激烈、失败的风险也很大，不是凭嘴皮子就能‘厉害’的。”
　　他又举起桌上一份白皮封面报告，不屑道：
　　“实话说吧，美卡虽然在国内很强，但要去A国开城，其实也算是完全的新人。我本来是对加入美卡没什么兴趣的，完全是看了你们的这份报告，觉得前期研究也还算专业、态度不错，才决定和美卡一同冒这个险。”
　　“这样你们大概能懂，我有多看重对谈人的专业度了吧？”
　　“当然能懂。”洛惟青悠悠笑了，“只是于哥听起来，不太适合我们这个业务。”
　　被洛惟青这样轻飘飘地一点评，于岩瞬间急了，坐直身子：
　　“我不适合？我在这个行业混了十五年，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适不适合？你不过是个助理，少在那狐假虎威了！”
　　说话间，于岩见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了。
　　宋渝州缓缓走了进来，冲他们点了下头。
　　于岩瞬间眼睛一亮，站起身：“宋总，您来了！您要不亲自和我聊聊？”
　　宋渝州没应声，走到洛惟青身边准备坐下，却被洛惟青突然伸出手、一把拽到了身后。
　　宋渝州：……？
　　洛惟青没有回应宋渝州疑问的眼神，一心想挡住于岩投过来的、热切的视线，微微一笑道：
　　“于岩老师，您连和我谈都没谈，就认为我不够专业，这说明你对人才没什么辨识度，这对管理者可是大忌！”
　　“同时呢，您又认为我年轻就不能够评价你，说明您的思想不够开明、存有诸多偏见，这对开展有风险的新业务，也是大忌！”
　　“这两点，已经足够证明你不是最适合美卡出海新业务团队的人，至少，不能做总监的位置。”
　　于岩愣了下，立即反驳：“但我的专业能力足够做到那个位置！这都是小问题！”
　　“就我个人的招聘观念，管理者招聘，文化匹配度，比专业能力匹配度要更重要！”
　　洛惟青笑容不变，却笑得让人瘆得慌：
　　“我大概也能理解你的想法——你现在呢，经过了多年职场的磨炼，已经建立了一套十分稳定的三观，面对任何新问题、新现象，都倾向于套用自己那套三观去解释，以达到自洽的、很舒服的状态。比如说面试要和最专业的人聊，而总裁助理一定不专业，这都是你的规矩。”
　　“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处世之道。”
　　“但美卡不一样。”
　　“美卡现在，作为国内行业top1的企业，是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去A国从0到1发展的。对于美卡而言，前方一切都是未知的、所有的问题都是全新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像你这样，一定要按照某种流程或规则办事，是很难做好这种满冒险性与变化性的工作的。”
　　“你觉得呢？”
　　于岩额头上冒出了一点汗：“但我的能力足以解决很多问题。”
　　洛惟青点了点头：“你有能力这件事确实也不假，但你更适合去美卡其他较为传统的核心部门。宋总看呢？”
　　忽然被波及的宋渝州：……
　　“同意。”他抬头看向许幸，“如果于岩还有意愿加入美卡，可以帮忙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岗位。”
　　许幸连连点头。
　　于岩却不吭声了，也不再看他们，眼睛直直地盯着桌面。
　　洛惟青悠悠站起身，倾身拿起他一直盯着的那份白皮报告：
　　“哦对了，还忘了说，你看的这份《美卡集团出海可行性分析报告》呢，是我写的。”
　　于岩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洛惟青：“你写的？”
　　“一个小小的助理，一天完成的报告，都能让你觉得专业。看来你的专业程度也有限嘛。”
　　于岩霎时间满脸通红，彻底不说话了！
　　洛惟青享受了几秒这种尴尬的快乐。
　　又开始善解人意地替人解围——
　　转过头故作吃惊地看向宋渝州：
　　“诶宋总，你怎么还站着，快坐。”
　　又赶紧“哐啷”拉开身边的一把椅子。
　　方才被洛惟青强行拉到身后罚站的宋渝州：……
　　终于能坐下了。
　　气氛缓和了点，洛惟青笑了笑、喝了口水，才又看向第二位候选人戚漠：
　　“这位戚总，来聊聊吧。明明自己有公司，为什么又要加入美卡？”
　　戚漠望着他，露出礼貌的笑容，声音很温柔：
　　“我最初创业做跨境电商的初衷，是希望能够将国内已经普及的先进技术、产品和服务，推广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但由于我个人能力问题，这家公司并没有达到我最初的目的。”
　　“现在之所以想要加入美卡，是希望借助美卡这个平台，汇聚更多力量和资源，完成我仅仅依靠自身力量完不成的事情，与美卡共同实现这一愿景。”
　　洛惟青托着脸望着他，听着这些话，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连眼里都情不自禁露出了几分欣赏。
　　……
　　“戚漠真的不错。有理想，有抱负，也知道正确的路要怎么走。这人我真的挺喜欢。”
　　晚上吃饭的时候，洛惟青第三遍在众人面前欢快感叹。
　　宋渝州本来与洛惟青想法相似，但此刻也听烦了，生生把戚漠这人，给看不顺眼了。
　　他抬手给洛惟青舀了碗汤，蹙着眉心沉声道：
　　“吃饭的时候，别聊工作。”
　　正在一旁聊工作的许幸和王漾：……
　　惊恐地闭上了嘴。
　　平时吃饭的时候，老板甚至还要开个会，怎么今天突然连工作都不让聊了？
　　洛惟青接过宋渝州舀的汤，也怪异地瞪了宋渝州一眼：“聊聊工作怎么不可以了？还不都是为您服务！”
　　宋渝州被洛惟青那十分不满的眼神看着，瞬间不敢再有脾气，默默压住那烦闷感、罕见耐心地解释：
　　“……我怕你噎着。”


第45章 
　　等他们一行人再回到酒店, 已经是晚上十点。
　　许幸站在酒店走廊上，望见洛惟青蹦蹦跳跳、朝老板的豪华套房走。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什么？”
　　“没没没什么！”
　　许幸连忙慌乱地收回眼光, 见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她身后了！
　　她心虚地和宋渝州对上视线，见对方一如既往十分淡定……终于忍不住问：
　　“那个老板, 你和小洛, 晚上要睡一张床啊？”
　　宋渝州镇定地看了眼她：“有什么问题？”
　　许幸：“呃我就是想起来小洛以前很喜欢打赏擦边男主播来着……”
　　宋渝州恍然大悟，若有所思：
　　“你是怕，洛惟青晚上对我做什么？”
　　许幸：……
　　她明明是怕, 老板借机利用美色, 勾引本来心智就很不稳定的大学生！
　　宋渝州安抚似的冲她摇了摇头：“不必为我担心。”
　　步伐稳健地朝房间走去。
　　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许幸恍惚地望着老板的背影。
　　怀疑是自己想太多了。
　　老板这种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完全不解风情、而且还刚正不阿到不要不要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想睡自己同父异母弟弟的变态？
　　……
　　宋渝州走进房间就立即关上门。
　　豪华套房里只剩下他和洛惟青两人。
　　“宋总, 那我就先去洗澡了？”洛惟青已经欢快地从行李箱中拿出睡衣, 见宋渝州点了头，很快钻进了浴室。
　　宋渝州在沙发上坐下, 听见浴室里水声响起。
　　心跳也跟着水落的节奏忽轻忽重。
　　同样是住在同一间房, 与几天前，在温泉酒店的时候相比，他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
　　一切都是从那个梦开始……
　　宋渝州捏了捏眉心。
　　现在的他，只要和洛惟青共处一室，周围的一切对他都成了无形的撩拨。
　　洛惟青洗澡的水声持续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打在他的身体上。
　　而这酒店浴室的门甚至还只是一扇磨砂玻璃, 回过头，就隐约能看清里面的人影……
　　宋渝州深呼吸一口气, 起身快步进了卧室，反锁上门，将那声音和人影隔绝得远了点。
　　很快, 洛惟青就从浴室里出来了，重重敲响卧室的门：“哥, 该你洗澡了！”
　　宋渝州拉开门，望见洛惟青穿着套纯白色的居家服，齐膝的短裤下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小腿。
　　受惊般迅速移开目光：“你没有带长裤？”
　　洛惟青莫名其妙抬起腿、看了眼自己的短裤：“房间里暖气这么足，穿哪门子长裤？”
　　宋渝州烦闷道：“半夜可能会冷。”
　　洛惟青耸了耸肩：“我不怕冷，我现在身上可热呢。”举起一条胳膊，“不信你摸。”
　　“……”
　　宋渝州没忍住，顺从地抬起手，摸了一把洛惟青光滑白亮的手腕。
　　“看吧，是不是一点都不冷。”洛惟青得意洋洋。
　　宋渝州收回手，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绕过那双只穿着短裤的腿，进了浴室。
　　洛惟青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哼着歌进了卧室。
　　他在下午离开之前，就已经告诉了前台，房间要多一床被褥！在他们离开期间，酒店已经送来了，并在宽敞的大床上分开铺好了！
　　真贴心。
　　洛惟青钻进左边的被褥，舒服地躺下去。
　　几秒钟后又爬了起来。
　　没有宋渝州送他的那套别墅里的床舒服嘛。
　　现在他的阈值已经被重新抬回高点了！
　　洛惟青索然无味地坐起身玩手机。
　　宋渝州很快就洗完了澡，穿着一套深蓝色长袖长裤走了进来。
　　洛惟青抬眼去看他。
　　连上衣的扣子，都紧紧地扣到领口最上面的一个。
　　扣这么紧干什么，他又不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洛惟青在心里暗暗腹诽。
　　但看见宋渝州这回穿得这么严实，洛惟青倒是真的想起了宋渝州没穿衣服的样子。
　　游泳和泡温泉那两回，宋渝州只穿了一条黑色泳裤的时候，露在外面的腹肌和大腿肌肉，真是都漂亮得很。
　　啪啦。两人对视了一瞬。
　　各怀心思，都很快移开了目光。
　　洛惟青掩饰地笑了声：“宋总快来睡觉吧！好困了。”
　　宋渝州也掩饰地咳了声，掀开被子抬腿上床后，迅速熄灭了床头灯。
　　黑暗瞬间将房内的两人笼罩，也悄悄掩藏起一切秘密。
　　偌大的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洛惟青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了。
　　一想到他竟然和宋渝州睡在同一张床上，神经竟然莫名有点兴奋，就好像小时候和好朋友一起去野外露营睡帐篷里似的。
　　洛惟青听见宋渝州翻了个身，从背对着他变成了正面朝向天花板，料想对方应该也没睡着，索性开口问：
　　“宋总上回去A国……”
　　宋渝州：“你之前为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声。
　　洛惟青噗嗤就笑出了声：“我之前什么？”
　　宋渝州也愣住了：“你想问什么？”
　　洛惟青裹着被子也翻了个身，正面朝着宋渝州：
　　“我就睡不着随口问问！您上回去A国出差，是考察A国作为美卡首个出海国家的可行性么？感觉如何？”
　　没想到宋渝州却依旧没有看他，视线直直落在上方虚空里，好半天才应道：
　　“……可行。”
　　好半天又补了句：“等那边团队人招到，就可以开始了。”
　　房间内又陷入沉默。
　　洛惟青奇怪起来：“你刚刚不是有问题要问我，怎么又不问了？我还等着你继续说呢。”
　　宋渝州突然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才终于开口：
　　“我是想问，你之前为什么喜欢看擦边男主播？”
　　“咳咳咳……”
　　这回轮到洛惟青呛咳了起来：
　　“宋总，怎么突然又提这个？我还以为这事咱们已经翻篇了！我不是对您发过誓，我再也不看了吗？”
　　宋渝州抿了抿嘴。
　　是许幸刚刚提及，他才又想起来这事。
　　他就是在想，难道洛惟青其实喜欢的是那种……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就随口问问，毕竟我从来没看过。”
　　洛惟青咳了半天，又带着调侃的笑不正经道：“怎么突然想了解这个，是美卡要进军直播行业了吗……要不我现在打开一个直播间给您看看？”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不必了。”宋渝州迅速伸手拦住了他，“你大概给我讲讲，你当初是在看什么就行。”
　　“行行行！”
　　洛惟青哄小孩似的笑了，放下手机，开始绞尽脑汁胡编乱造：
　　“我具体是看什么呢，大概就是看看主播秀秀性感好身材，听听主播撒个娇，满足一下征服欲和虚荣心吧……”
　　又斩钉截铁道：“但我已经认清了这些都是虚幻的！所以哥你之后不要再提了！”
　　宋渝州没听他最后的挽尊，只在想：
　　好身材，他也有。
　　而且当初游泳的时候，洛惟青也确实对他的身材很感兴趣，倒是他的优势。
　　至于撒娇……
　　宋渝州还想继续再追问，擦边主播撒娇具体是个怎么撒法，话题却被洛惟青迅速带走了：
　　“对了宋总！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宋渝州心跳停了一拍：“你说。”
　　洛惟青：“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戚漠提到了他创业的初衷，我就很想知道，您当初，是如何确定创业的基点的？”
　　怕宋渝州没理解自己的问题，又赶紧补充道：“就是，您当初是怎么决定，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产品、要做一家什么样的企业的？”
　　洛惟青当初创业算得上是误打误撞，大一刚入学，他在大学创业社认识了一个靠谱的学长，学长说有个能赚钱的好项目，让洛惟青加入打杂。
　　洛惟青粗略估计了下，认为市场需求确实存在，一心想着赚钱就加入了。
　　谁知道需求有是有，但同时至少有一百个团队，已经在这个赛道里竞争了！
　　人人都在做，但最终成功的，只可能是头部的一两个！
　　原本发起项目的学长看到激烈的竞争想要退缩，但洛惟青初生牛犊不怕虎，硬着头皮带领项目成员朝前冲。
　　最终竟然熬死了其他家，还真的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洛惟青顺势就抓住这个机会成立了公司，并被最初的项目成员集体拥簇成了公司总裁。
　　但他觉得宋渝州应该不同。
　　他研究过美卡的创业史，一开始就不是基于明显的需求诞生的，也不是为了赚快钱——
　　美卡的前五年都是在烧钱，持续教育市场，让用户知道使用美卡App，生活会更方便。
　　直到第六年才转亏为盈，然而第七年很快利润规模就放大了很多倍。
　　这样一家长期盈利的企业，创建路径应该比他要科学。
　　——洛惟青在想这些的时候，宋渝州悄悄按住了太阳穴！
　　他的头，嗡嗡地疼！
　　洛惟青主动请教他工作相关的问题，这很好。
　　在意识到自己心动之前，宋渝州巴不得洛惟青能够多多主动请教他，这样他更能有底气说服对方留下。
　　但宋渝州三十年的人生头一回，十分、特别、非常不想聊工作！
　　——刚刚好不容易，他才将话题引导到感情上！
　　才聊了两句！
　　就又被洛惟青扯远了！
　　现在好了，两人又是同事关系了。
　　但既然洛惟青问了、而且还是在和戚漠比较，他当然还是得认真回答。
　　宋渝州痛苦但认命地叹了口气：
　　“你所说的这个问题，我是面向未来思考的。当初在确认想要做一家什么样的公司之前，我更先思考的是，未来十年后、二十年后，我想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
　　果然不同！洛惟青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静待后面的话。
　　宋渝州的声音慢慢的：
　　“人们所有对未来世界的构想，本质都是由一个个产品组成的。”
　　“比如太空旅行的实现，背后将有太空探索技术公司做支持。再比如机器人大规模应用，背后也是众多机器人技术公司作为基础。而这些公司不可能一天诞生，都是需要创始人在很多年前，就为之努力的。”
　　洛惟青觉得宋渝州好像在发光：“那您当初设想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宋渝州陷入回忆：
　　“当初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同所有学生一样，在学习之外的日常生活，就是吃喝玩乐购。”
　　“因此我当时所设想的未来很简单，就是这些日常生活的进行，都变得更容易。”
　　“在确定未来的模样后，我所要做的，就是为了让这样的未来，加速到来。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需要一个产品作为载体。”
　　洛惟青：“这个产品，就是美卡咯？”
　　宋渝州：“是，这个产品必须要实现的目的，就是让人们的日常生活更容易。”
　　“我于是想到，让所有人都能够足不出户、通过在线平台下单，来省去在路途中浪费的大量时间，那么人们的日常生活，就将会更容易。美卡就是这么诞生的。”
　　洛惟青顺着继续问：“有了产品，就有了公司？”
　　宋渝州：“仅仅有产品的形态还不够，公司是为盈利而存在的。在美卡出现后，我还得先为美卡找到一套合理的变现方式。广告、佣金、会员，这些都是。”
　　“等找到了变现方式……”
　　洛惟青越听越兴奋——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一套科学的创业方法论。
　　然而宋渝州的声音却突然停下了。
　　洛惟青瞬间抬起眼，疑惑道：“怎么不说了？”
　　房间没开灯，只有床头夜光钟表有一点淡淡的光线，那点光照亮了洛惟青扑闪着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角很是蛊惑。
　　宋渝州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睛，声音明显有些不稳：
　　“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
　　洛惟青低下头，才发现刚刚他听得太兴奋，越凑越近，竟然没注意挪到宋渝州的被子里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洛惟青赶紧道歉，转身就要跑，却被宋渝州忽然伸手用力握住了肩：
　　“……先别走。”
　　“听我说完再走吧。”
　　“近一点也好，这样听得清楚一点。”
　　宋渝州的手掌，怎么这么烫啊。
　　都隔着一层睡衣，都能感觉到。
　　宋渝州和他讲话的声音，怎么这么哑啊。
　　就好像在用力憋着某股劲儿似的。
　　洛惟青这样想着，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莫名变快了，又突然笑出声。
　　宋渝州有点紧张：“你笑什么。”
　　洛惟青声音里充满困惑：“好奇怪啊，我竟然感觉，我和宋总间有点暧昧了。”
　　“……”宋渝州呼吸断了一拍，好半天才问：“这有什么好笑的？”
　　洛惟青更困惑了：
　　“拜托，您不是发过全员信，说您在位期间不恋、不婚吗。同您暧昧，和同一块木头暧昧有什么区别？”
　　宋渝州眉心一跳。
　　这种事情，有必要记这么清楚……
　　“再说了，您不是也不让我恋爱吗！那我俩躺在一起，不就等于两块木头躺在一起？两块木头怎么能暧昧，这不是很好笑？”
　　说着洛惟青又笑了声。
　　宋渝州感觉到洛惟青笑起来的气息，都落在自己脸上了。
　　洛惟青笑累了后打了个哈欠，忽然睡意就上来了，声音也小了点：
　　“宋总别介意啊，别听我瞎说，我又没谈过恋爱，哪知道什么叫暧昧。我都是胡编乱造的……”
　　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宋渝州感觉喉咙很干，嘴唇也干，干巴巴地说不出话。
　　好半天再开口，声音更哑了：
　　“洛惟青，其实我已经改变想法了。”
　　“现在觉得，恋爱好像也不错。”
　　洛惟青却没再回应他。
　　他细长的睫毛轻轻垂着，眼睛紧闭，呼吸声音听起来很规律。
　　是睡着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睡着……
　　宋渝州无奈地又叹了口气，抬起搭在洛惟青肩膀上的手。
　　在半空中顿了下，又重新落了下去。
　　颤抖着，缓缓顺着背部向下滑。
　　一直滑到了青年劲瘦、单薄的腰间。
　　在剧烈的心跳间，宋渝州轻轻地，将眼前人朝怀里轻拢了下。
　　只是这样虚虚抱了一下，宋渝州就已经激动到浑身触电般起立，霎那间松开了手。
　　在黑暗中，他独自喘息着，好半天才缓过来，重新又伸出手抱起洛惟青、将人抱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又帮洛惟青塞好了被子边缘。
　　做完这一切，宋渝州重重吐了口热气，回到自己的被窝里闭上了眼。
　　他就不应该这么急和洛惟青睡在一张床上。
　　不仅根本聊不到感情，而且还会一直折磨他。
　　房间渐渐安静下来，寂静的黑夜笼罩着一切。
　　洛惟青在睡梦中自然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宋渝州。
　　然后，突然睁开了眼！
　　如果有人能靠近他的胸腔，会听见他的心跳速度，完全不比宋渝州要慢！
　　而在那双平日里充满智慧、游刃有余的眼睛里——
　　此刻写满了大晚上躺床上竟然见鬼了甚至还被鬼抱了一下的震撼！


第46章 
　　翌日清晨, 酒店自助餐厅。
　　许幸端着盘子，坐在宋渝州和洛惟青对面，望见两人眼下整整齐齐的超级明显的黑眼圈, 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吧！
　　昨夜老板真的对弟弟下手了？
　　许幸的眼神，在洛惟青露出的那段脖颈和衬衫领口上方飘忽了一阵。
　　还好, 暂时没找到老板的犯罪证据。
　　但她憋不住话, 忍了几秒还是没忍住问：“咳，你俩好像……昨晚睡得很晚？”
　　她真不是八卦！
　　她只是……提前了解老板可能闹出的舆情！
　　不管是老板×实习生，还是老板×同父异母的弟弟, 哪种搭配曝光出去, 都将给美卡带来巨大的舆情风险！
　　洛惟青咬开一个小笼汤包, 嘬着汤点点头。
　　宋渝州余光里瞥见, 手中的筷子却忽然顿住：“你睡得很晚？”
　　许幸：？
　　这两人不是一张床吗，这也要问？
　　洛惟青低着头把汤都嘬完, 才疑惑抬起头：“我俩不是聊天聊很久吗, 宋总你忘了？”
　　“哦，是。”
　　宋渝州这才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许幸：“哈？你们一直在聊天？”
　　洛惟青：“对啊，要不然还能干什么！”
　　宋渝州垂下眼，心虚地抿了口咖啡。
　　洛惟青一口咽下那颗小笼包, 抬起浓重的黑眼圈，一脸无所谓道：
　　“我和宋总, 从A国开城可行性，聊到当年创业心得经验复盘。宋总真的是，啧啧啧, 太能聊了。”
　　污蔑。
　　宋渝州沉着脸，缓缓放下咖啡杯。
　　明明是洛惟青非要和他扯工作。
　　他只想和洛惟青聊感情！
　　许幸被这两人聊天的内容会心一击！
　　行了, 她现在完全不觉得这两人会有什么工作之外的关系，做出什么工作之外的事情了！
　　麻木地点点头：“哦，就聊工作哈。”
　　洛惟青饶有兴味地托着脸：“不聊工作，幸姐觉得我俩躺床上还能干什么？”
　　能干的事情当然很多！宋渝州用力插了一颗西瓜放进嘴里，边嚼边瞥了眼许幸，希望对方好好说。
　　但许幸明显会错了意思。
　　被老板那双冷漠的眼睛一看，谁还敢瞎说啊！
　　“你俩还能……开会啊！你俩都一起住了，还不如通宵开会呢，把美卡明年的发展方针正好给定下来！”
　　一旁王漾忍不住插嘴：“顺便把A国开城的方案也给定了。”
　　“哈哈，有创意。”
　　洛惟青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建议收到，今晚就聊这个！”
　　突然间宋渝州却“啪”地一声放下叉子。
　　席间霎时落针可闻，只听见他沉声道：“今晚再给你开间房睡。”
　　洛惟青睡裤那么短，还和他钻到一个被窝聊工作，这对他的身心折磨太大了。
　　宋渝州转头就吩咐助理开新房，因此完全没注意到——
　　坐在他身旁的洛惟青，也重重松了口气！
　　……
　　话题被迫结束，许幸站起身，试图离开貌似被她惹怒的老板：
　　“老板，那我上午就带王漾和朱景去新办公楼了，我们尽量今天把海外业务部的组织架构方案定下来。”
　　宋渝州点了下头。
　　见他们走了，洛惟青立即准备跟上，却被宋渝州喊住：
　　“上午我留在酒店开会，你跟我一起旁听。”
　　洛惟青掩饰地笑了下：“就我们俩留在酒店房间啊？这样不太好吧……”
　　“什么不好？”宋渝州慢条斯理擦干净手，站起身，“昨晚和我睡一张床都很好，今天只是一起开会，怎么就不好？”
　　好个头啊！
　　他差点失眠到天明了！
　　洛惟青“哈哈”又笑了几声：“哥，我就是忽然觉得，我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容易引起误会。刚刚幸姐不就误会了？”
　　“她们已经走了，不会知道。”
　　宋渝州自然地将手搭上洛惟青的肩头，将人朝自己身边搂近了些：
　　“你要是不喜欢她们这样说的话，谁再敢说，我会扣工资。”
　　肩头被那宽大又滚烫的手掌握住的时候，洛惟青眉心一跳！
　　但听见后面的话后，他又只顾得上反驳：
　　“宋渝州你幼不幼稚！八卦一下你，你还要扣工资？”
　　宋渝州嘴角微微上扬了些：“是怕你不开心。”
　　“……”怎么听起来他像什么妖妃？
　　洛惟青甩开这种诡异的念头，被迫被宋渝州虚揽着肩，带回到酒店房间开会。
　　进门口，宋渝州才终于松开洛惟青，坐在沙发上打开计算机，连入视频会议。
　　洛惟青谨慎地坐得离他远了些。
　　宋渝州瞥了他一眼：“这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又好心情地重复了句：“孤男寡男。所以，不用坐那么远。”
　　洛惟青：“这儿光线好，我晒晒太阳！”
　　“……”宋渝州望了眼窗外的阴天。
　　洛惟青怎么突然躲着他了？
　　没顾得上深思，会议开始了。
　　会议主题，是探讨美卡集团的“吃喝玩乐购”核心业务群，销售部门的预算问题。
　　见宋渝州已经接入视频，负责这事的财务同事，立马开始讲目前发现的问题。
　　讲来讲去，大概就是销售部门去年花了很多钱、今年还想要花很多钱，但财务觉得，不该花这么多钱。
　　根据商业分析部门测算，销售部这两年的人均预算，不仅远远高于同行，而且这两年同等预算带来的营收额，也低于往年。
　　洛惟青听着那些数字，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随手从桌上、酒店为豪华套房的客人准备的水果篮里，拿了一颗红苹果。
　　又慢条斯理从篮子里拿出一把崭新的水果刀。
　　坐在宋渝州身边，开始喀啦喀啦削苹果。
　　宋渝州被他那声音带走注意力，瞥了他一眼。
　　计算机屏幕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极其粗犷的男声：
　　“宋总，我完、全、不、同、意，财务这边预算削减的建议！”
　　洛惟青被那突然放大的声音吵得耳朵一炸，差点削到手指头。
　　宋渝州看得太阳穴直跳，从他手上夺过削皮刀，又抢走那个苹果继续削。
　　洛惟青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擦干净手后探头看向计算机。
　　刚刚高声反对财务意见的那个男人，名字叫海成先。
　　头衔是美卡集团核心业务群，全国销售负责人。
　　同时，也是美卡集团副总裁之一。
　　见宋渝州没说话，海成先扯着他那副粗响如雷的嗓子继续：
　　“我们不需要和同行比，美卡集团现在是行业top1的企业，有什么必要向其他穷酸的小公司学习？”
　　“更不需要和往年比，每一年外部形势都在疯狂变化，和过往比较性价比，根本没有意义！”
　　“我是销售部负责人，我自然知道销售部每年需要花费多少预算，才能更好地贡献业绩！”
　　那声音落下好半天，财务同事才战战巍巍出声：
　　“海总，虽然形势在变化，但是销售部门每一年的总预算金额逐年上升的同时，营收贡献占比却在下降，我想，您应该和总裁合理解释这件事……”
　　“我需要向总裁解释什么？”
　　海成先冷冷地打断了她。
　　“美卡刚刚成立的时候，市场上没有优秀的销售负责人愿意加入团队，当初差点在成立半年的时候就解散了——是宋总当初主动三番五次拜访我，来请我加入美卡的！”
　　“如果不是我迅速建立起销售部，帮助美卡在全国各个城市建立据点，这家公司会走到今天？”
　　“在销售部门未来要如何运营这件事上，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就算是宋总，也未必比我专业！”
　　又是一个倚老卖老的？
　　洛惟青听得直咋舌，忍不住就想开麦怼人。
　　张开嘴，嘴里却一下子被宋渝州塞进了那个削好的大苹果。
　　有没有搞错？这么大他怎么吃得进去！
　　洛惟青气愤地呜了声，转过头瞪了宋渝州一眼。
　　宋渝州被洛惟青这声从嗓子里发出的呜咽，激得简直天灵盖发麻！
　　手在身后用力拽住沙发，才稳住心神，压低声音：
　　“先别出声。”
　　视频里，财务明显已经在海成先的气势下，不敢再追问，只小声呼喊：“宋总，这……”
　　宋渝州这才打开麦克风，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漠然：
　　“集团今年会重点筹备海外业务，是我授意财务部门，加强对公司其他各部门申报预算合理性核查的。”
　　言外之意便是，公司现在要花钱，不同以往，不能再放任销售部像从前那样了！
　　财务见总裁帮自己撑腰，瞬间又自信起来，连连应道：
　　“是，我们也是在这次核查中发现，海总这边的销售部门，有很大缩减预算的空间……”
　　海成先却悠悠打断了财务的话：
　　“宋总，有句话，不知海某当讲不当讲。”
　　宋渝州淡淡应道：“海哥要是觉得不适合讲，就不必讲了。”
　　海成先却冷笑了下：
　　“但海某怕不讲的话，宋总会一错再错，误入歧途！毕竟公司如今核心业务群发展得正好，宋总却要挪用最为盈利业务的预算，去发展什么海外新业务——”
　　“海某必须说，这是非常、极其愚蠢的决定！”
　　“我作为销售部负责人，首先不同意您的决策，也因此绝对不会贡献出自己的预算份额。”
　　“至于其他部门的预算，如果宋总执意要动，估计不过几年，新业务还没发展起来，原有业务的优势就也被丢掉了。”
　　“那就也别怪海某，提前替自己做打算了！”
　　“啪——”屏幕上的会议界面突然消失了！
　　——是洛惟青伸手，果断替宋渝州点了结束会议。
　　宋渝州眼皮跳了下，看向洛惟青。
　　洛惟青不满地嚼着苹果，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宋总，您听了这些话都不生气啊？”
　　“海成先这人，一听就又坏又不忠诚，您怎么留这种人到现在的，还给了副总裁的职位？如果我是总裁，早把这种人赶出公司了。”
　　宋渝州摇了摇头，拿起手机。
　　洛惟青探过头，见他竟然还在和海成先的对话框里解释了句：
　　【酒店网络信号不稳。预算问题，暂时按照销售部原本预算推进。】
　　海成先：【OK】
　　光是两个英文字母，洛惟青就能看出对方的得意洋洋！
　　也不知道到底谁是总裁。
　　“不是我忍。”
　　宋渝州放下手机，才解释道：
　　“是销售团队的情况，与其他团队不同。”
　　洛惟青托着脸，示意他继续。
　　宋渝州低沉着声音：
　　“昨晚我给你讲过，美卡当初成立时的设想，因此你应该可以想见，在美卡初建的时候，我们最重视的是产品。”
　　“美卡的创始团队都是我身边的朋友，大多为名校毕业的学生，懂技术、懂产品的都有。”
　　“但，唯独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做销售。”
　　宋渝州垂着眼：“海成先的名声，在当时销售行业内很响亮。像他说的那样，我登门拜访了五次，最终才打动他，让他愿意加入我们这一初创团队。”
　　洛惟青嗤笑了声：“打动他？他估计只是觉得您年纪小、好拿捏吧！”
　　宋渝州指节轻敲了下洛惟青的额头：“就你聪明，吃什么长大的？”
　　两人什么时候又靠这么近了？
　　洛惟青不自然地朝沙发另一侧挪了点，笑嘻嘻：“爱吃水果和蔬菜。您继续。”
　　没想到宋渝州竟顺着他的动作，也朝同方向挪了过来：
　　“总之，最开始，为了让海成先能为美卡做事，我给予了他充足的信任和权力。”
　　洛惟青没地方再挪了，感觉宋渝州说话的呼吸都落在他侧脸，也只能硬着头皮讨论工作：
　　“所以，即使美卡发展到今天，其实已经完全不缺一个优秀的销售负责人、销售对业绩的影响比重也不像公司初建的时候那么重要——”
　　“但是，由于您最初的过度赋权，导致现在销售部，完全落在海成先的掌控范围内？”
　　宋渝州点了下头，眉头微微蹙起了一点：
　　“更要命的是，销售部门不同于其他部门。”
　　“销售最重兄弟关系和情谊的人。美卡集团最老、能力最强的那批销售，当年都是跟着海成先一同做起来的，之间有很深的感情。”
　　“如果海成先一走，恐怕很多人都会跟着他走，造成不必要的动荡。”
　　洛惟青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目前销售团队里面，海成先的下级是谁？”
　　宋渝州：“华北、华东、华南三个区域，分别有一个区域负责人，向海成先汇报。”
　　说完靠在柔软的皮沙发上，侧过头，和洛惟青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但只是那对视的一眼，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宋渝州坐起身，从水果篮里又拿出一颗香梨，开始削皮：
　　“区域负责人分布在各个区域内，如果我亲自去见他们，甚至只是和他们直接联系，恐怕，都很快会被海成先注意到，甚至被他们直接上报给海成先。”
　　“毕竟我们能想到的事情，海成先当然也能想到，他这人，心思重得很。”
　　洛惟青笑了：“宋总，您是不是早就想把这事交给我了？今天让我来和您开会也是这个原因？现在就等我主动提出来？”
　　如果此时旁边有第三个人，恐怕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但洛惟青却知道，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要想既卸掉销售负责人海成先的大权、又保住目前的销售队伍，并且保证让之后这种专权的现象不再出现……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目前海成先的三个直属下级——华北、华南、华东三大区域的销售负责人，直接向总裁宋渝州汇报。
　　他们必须先悄悄拿捏住这三位区域负责人，再下手干掉海成先这一不可控因素。
　　然而要做这件事，并不容易。
　　不仅动作必须要快，且要完成得无声无息，必须要在海成先发觉之前完成。
　　因此也必须有人亲身入局，私下接近三方区域负责人。
　　宋渝州肯定不能够直接做这件事，洛惟青却很适合——
　　他目前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助理、一个实习生，海成先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也不会有意监控他的行为！
　　就算他主动约区域销售负责人见面，对方都未必会将这种小事上报！
　　宋渝州将削好的梨递给洛惟青，眼神定定地望着他：“洛惟青，你如今，是我最信任的人。”
　　“不用这么夸我，我也会帮你的！”
　　洛惟青明显对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很有兴趣，尤其是刚刚他被海成先怼宋渝州这事真的给气到了，乐呵呵地接过宋渝州投喂的梨：
　　“把整个销售部的架构，和所有人的数据，都发我！”
　　“我今天好好研究下。等明天回了京阳市，收了东西就出发去办这事！”
　　宋渝州很想说不用这么急，但看洛惟青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话到嘴边变成了“嗯”。
　　他算是看出来了。
　　和洛惟青聊感情是没结果的，只能从工作入手。
　　宋渝州昨晚就想好了，既然洛惟青还不开窍，不如就先借着工作，将洛惟青和他紧紧绑在一起。
　　只要他们生活中紧密联结，感情自然会慢慢培养出来。
　　只是，要完成这项任务，洛惟青注定要和他分开一段时间。太久见不到，他怕再见面的时候，他会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对洛惟青做出更过分的事……
　　“没事了的话，我先进去休息一会！”洛惟青站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宋渝州点了下头，浓郁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他进了卧室。
　　洛惟青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容，眼角微微上翘，唇角也带着笑。
　　然而一进房间，那笑容就瞬间消失了！
　　“咔嚓”一声，他将门反锁上，浑身松软下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终于能离开宋渝州，单独呆一会了！
　　洛惟青望见试衣镜里的自己，脸上罕见地愁云满布。
　　——完蛋了，宋渝州怎么好像馋他的身子啊？
　　昨夜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没有听清宋渝州说什么，可是宋渝州的手掌顺着他的背部摩挲着、滚烫的温度落在他腰窝的那一瞬间，他差点敏感到从床上跳起来！
　　绷紧了手指和脚趾才勉强没动弹！
　　宋渝州竟然摸他、抱他——还不如打他一巴掌，让他觉得更能接受一点！
　　洛惟青“啪”地一声将自己摔在床上，用枕头捂住头。
　　他相信宋渝州的人品，因此昨夜应该只是一场意外。
　　一定是宋渝州这个单身久了的禁欲主义老古板，头一次和他这么过分诱人又年轻水灵的人睡一个被窝，一时冲动、见色起意、擦枪走火……
　　总之正好他马上要出差，等两个人拉开一些距离，这种冲动应该就会淡却吧？
　　洛惟青笃定地点了点头。
　　等他回来，他们之间应该就能重新回到纯洁的工作关系！


第47章 
　　洛惟青发誓, 他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
　　周三上午十点，他才刚刚飞机落地京阳市, 和宋渝州分开、被司机送回了家。
　　仅仅十分钟后。
　　他就立马又收拾了一箱、足够在外漂泊整整一个月的衣服！
　　重新让司机送他去了机场！
　　下午一点，立马飞往华北区域销售负责人办公所在地——北市！
　　当天晚上七点。
　　原本, 这是他需要去宋渝州办公室, 当助理的时间.
　　而洛惟青已经倒在了北市某酒店的床上，一边翻看着宋渝州发来的销售部人员信息，一边心安理得、浑身轻松地发去请假消息：
　　【宋总, 我已经到北市了, 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总裁办公室。
　　宋渝州盯着手机上发来的信息, 蹙起高耸的眉峰。
　　上午不是才回来, 怎么现在就已经去北市了？
　　原本以为立即可以见到洛惟青、没想到却收到请假，宋渝州很不开心。
　　可却又不能将这种不开心, 在洛惟青面前表现出来。
　　删删减减, 斟酌再三才回复：
　　【不用这么急。这事可以慢慢来。】
　　洛惟青却很快又回了消息：
　　【慢不下来啊！一天不为宋总解除后患，我就一天心里焦急！】
　　宋渝州靠在椅背上，苦闷地捏了捏眉心。
　　偏偏洛惟青之前在工作上的表现，也确实是这般雷厉风行，让他不疑有他！
　　刘予走进办公室, 低声问：
　　“老板，七点的会可以开始的吗？还要继续等吗？”
　　“不等了。”宋渝州随手将手机“啪”地扔开, “让他们进来。”
　　刘予听出老板的语气十分不悦——
　　是因为洛惟青没来？
　　她转身出去，为马上要进来开会的人捏了把汗。
　　……
　　美卡集团的出差系统，是员工先直接花公司的钱来订票、订酒店。
　　预订完成后, 员工的上级，需要再进行一道审批, 以表示上级对该出差行程知情。
　　两天后。
　　在宋渝州一周一次、花时间审批下属的出差费用报销单的时候，他特意调出了洛惟青的记录。
　　周三下午一点，京阳市飞往北市。
　　周四上午九点，北市飞往东市。
　　周四晚上十一点，东市飞往北市。
　　周五中午十二点，北市飞往东市。
　　宋渝州：……
　　洛惟青是去当飞行员了？
　　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宋渝州记得，北市，是华北区域销售负责人所在地，而东市，是华东区域销售负责人所在地。
　　洛惟青到底在干什么，要这么高频次地两边跑？
　　他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周五下午两点，洛惟青应该刚刚结束北市飞往东市的航班，已经落地出机场了。
　　他垂下眼，没再犹豫，给洛惟青打去了视频电话。
　　——他已经忍了好几天想要联系洛惟青了，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充足的理由，让他能够打通这个电话！
　　视频电话响了快半分钟，洛惟青才终于接通。
　　哗啦啦的清脆的声响，透过视频忽得就传进了总裁办公室，那是冬日寒风在出租车行驶过程中拍打后座的窗。
　　明亮的光线映满了手机屏幕，好几秒钟后才逐渐能看清人脸。洛惟青靠在车后座，碎发在风中胡乱地摇曳，眼角弯得像月牙：
　　“宋总，好久不见，什么事找我？”
　　洛惟青张扬又年轻的笑容，明媚得像春天一样。
　　宋渝州收入眼底，感觉像春风吹过心头松软的积雪，心思散落了一地。
　　“好久不见。”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哑，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才继续，“我看你这几天，坐了很多次飞机。”
　　“是我的差旅预算超标了吗？”洛惟青无辜地揉了把本来就乱得要死的头发。
　　“没有。”宋渝州很快否认，“我的意思是，你，汇报一下目前的进展吧。”
　　洛惟青眼睛瞬间亮了，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其实我刚准备给你电话的！哥，华北和华东我都搞定了！高不高效？”
　　宋渝州眼里明显掠过一丝怔愣。
　　正是因为这件事极其棘手，宋渝州才会在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去做。
　　虽然他料到，以洛惟青的能力，应该是最有可能帮他完成这件事的人。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洛惟青的速度居然会这么快。
　　“详细讲讲。”
　　宋渝州胸口仿佛有一股郁结许久的气散开，坐直了身子，语气也轻快起来。
　　“行。华北销售总部在北市，区域负责人是刘阳，这些哥你应该知道。”
　　深冬的光线落在洛惟青脸侧，映出他说话时的神采飞扬。
　　“我查了些资料，又和人力部门联系，发现一个绝佳的切入点——这人虽然工作地点在北市，但老婆孩子以及父母，都生活在东市。”
　　“人力部门的同事跟我说，刘阳最初其实是华东的负责人，后来才被海成先派到华北去带销售团队的。被调岗的那年，他孩子甚至才刚出生不久，但海成先给他开了一笔极高的薪水——据说还是您的审批通过的。”
　　洛惟青见宋渝州蹙了下眉，明显是已经记不得这种琐事了。
　　估计当初也是被海成先忽悠着审批的！
　　又继续道：
　　“但是！重点来了！”
　　“从去年开始，刘阳就一直想回东市，他家小孩要上小学、父亲又摔跤骨折住院了，家里非常需要他回去帮忙！”
　　“然而，由于他在北市颇有，海成先并不允许他这一调动。”
　　“但纵然如此，刘阳也多次向人力部门私下打探，东市是否有合适他转岗的位置。”
　　宋渝州见洛惟青得意洋洋地顿了下，似乎在期待他提问，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所以，你以帮助刘阳调任回东市为利益交换点，换取他对我们的忠诚？”
　　“哪有那么简单啊哥！要是这么简单，我就不用两座城市来回飞那么多次了！”
　　连洛惟青自己都没发觉，他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但宋渝州却听出来了，还受用得很，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是。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东市是华东区域负责人所在地，如果刘阳去的话，就不能保持原有职位了，想必他也不会愿意。”
　　洛惟青打了个响指：“宋总，你和我一样聪明哦。”
　　刚刚自己都还是小朋友，现在又露出那副老师表扬小朋友的表情了，如果不是在视频中，宋渝州甚至怀疑洛惟青会伸手摸摸他的头。
　　洛惟青继续道：“虽然帮助刘阳调回东市不难，但这件事带来的其他难点有两个。”
　　“第一个是万一刘阳离开华北，那华北不就没人带了！照样还会产生动荡。”
　　“第二个就是刘阳虽然想回东市、但迟迟没回，本质原因就是他不愿意降薪降职。换句话说，除非给他华东区域负责人的位置，他才愿意去做！这人什么都想要，贪心得很啊。”
　　洛惟青叹了口气，又表扬了下自己：“我就不贪心。”
　　宋渝州望着洛惟青那骄傲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就微微上扬：
　　“问题一好解决。只要你帮刘阳调任，他自然能在华北给你找到合适、又能保持局面稳定的人接班。”
　　助理刘予忽然推门进来，对宋渝州做口型——下个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宋渝州抬了抬手，示意先推迟。
　　刘予接到示意，又迅速关门离开。
　　宋渝州才继续看向洛惟青：“第二个问题，你如何解决的？”
　　洛惟青就等着他问呢，得意地笑了下：
　　“这就要牵扯到华东那边的负责人，徐乘了。”
　　“我在内部绩效系统里查到，徐乘近几年的绩效一直在中等偏下的位置，明显没有在认真干活儿嘛！”
　　“好巧不巧呢，我又顺便去看了眼他在美卡的股票，还有一年，他所有的股票，就都能全部到手了。”
　　美卡的股票授予机制，是分多年多次授予。
　　徐乘职级比较高，当初入职时，允诺授予他的股票是价值五百万的股数，但会分五年授予，每年授予一百万。
　　如果提前离职，那么未授予的股票，将全部泡汤。
　　因此在这种制度下，大部分人即使想立即离职，也会忍到股票到手再说。
　　“徐乘这人有点意思，他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甚至有自己的账号，账号上发布的内容显示，他在东市郊区买了块地，周末就去种种田、钓钓鱼。总之啊，整个人就一副想退休的架势。”
　　宋渝州手指轻微地敲打着桌面：“但这些人，想退休，和真的愿意退，是两回事。”
　　“是，这就是我的聪明才智，发挥的时候了！”
　　洛惟青乐呵呵道：
　　“我呢，伪装成了人力部门的同事，去和徐乘聊，说公司现在新出了一项政策，鼓励低绩效管理者，主动离职——且未来一周就将是政策窗口期！”
　　“在未来一周内主动离职的管理者，公司不仅将给到合理的离职补偿，同时，还允许提前赋予他们，还、未、授、予的股票。”
　　“哦对了宋总，你应该同意花这笔钱吧？我这也算是花钱消灾了！”
　　“钱，自然是没问题。”宋渝州已经习惯了洛惟青这样先斩后奏，只是还略有担忧，“徐乘完全信了？”
　　说着他将手机拿得近了点。
　　这样他离洛惟青，也更近了一些。
　　“为什么不信？”洛惟青耸耸肩，“虽然是编造，但这项政策很合理啊！”
　　“我告诉徐乘，这是为了给公司，留出更多高绩效管理者入职的空间，避免低绩效管理者占着位子不干事。如果他有意向，可以直接告知我，由我来走特殊通道办理。”
　　“我可没强迫他啊，只是向他分享了新政策而已。哪能想到他当场就同意了，那架势恨不得当天离开公司！”
　　宋渝州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万一这项虚假政策流露出去……”
　　“哥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流露出去的！”
　　洛惟青露出笃定的笑容。
　　“我今天再回到东市，就是来让徐乘签保密协议的。何况徐乘自己也知道，提前一年拿到百万股票，万一暴露出去，是多招人仇恨的事情。都拿了钱了，自然会卖乖！”
　　宋渝州点了下头。
　　他知道洛惟青做事，虽然喜欢剑走偏锋，但从不冒失，会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
　　这与洛惟青那张年轻、张扬又漂亮的脸，完全不相符。
　　却也因此更让他着迷。
　　出租车停在一栋写字楼前，洛惟青拿着手机跳下车：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华东区域负责人离职，空了位置出来，正好就可以让华北现任负责人刘阳调任过去。至于华北负责人的位置，刘阳也提供了最可靠的下属继任。”
　　宋渝州：“做得不错。”又沉默了几秒钟，“要不要，先回来休息……”
　　“不不不不不！”
　　洛惟青急切到一连说了五个“不”：
　　“我现在就只剩华南了！我得一鼓作气，免得海成先发现了咱们的动作啊！”
　　话是这么说……
　　宋渝州将手机放在支架上，胳膊肘顶在桌面上，十指在身前交叉。
　　可他真的太想洛惟青了。
　　指关节相撞，激发出连心的疼痛感，但也只有这样，能勉强克制住他体内涌动的渴求——
　　他早就后悔将这件事交给洛惟青，让洛惟青竟然离开他这么久！
　　见不到人的每一天，都在折磨他。他的耐心快被耗尽了，一点不想再去慢慢培养感情了，只想干脆将人锁在总裁办的休息室里好了，那里只有他能进去……
　　宋渝州重重吐出一口热气，将这些坏得过分的念头用力压下去。
　　视频那头，洛惟青还在自言自语：
　　“华南，据说是海成先忠诚度最高的地方，可能有点难办……宋总，我估计再过一周才能回去！”
　　一周。
　　一周，也太久了。
　　宋渝州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东市，守在洛惟青身边。
　　可偏偏这件事，又不能让他掺和——
　　一旦让海成先发觉，他们在对销售部门的人动手策反，就前功尽弃了。
　　“……行吧。”
　　宋渝州那深邃的眼神里，流露出浓郁的不情愿的意味，连声音都压得更低：
　　“那你，注意保暖。”
　　洛惟青只看了视频一眼，就被那眼神灼烫得、很快移开了目光：
　　“哈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说这些！”
　　说着就飞速挂了电话。
　　明明前面的交流都一切如常，可只是最后和宋渝州对视了一眼，他就知道——
　　宋渝州肯定还对他心怀不轨！
　　仿佛那滚烫的手掌又搭在了他的腰上，洛惟青腰间不自在地一颤，玻璃门上映照出他的脸都红了点。
　　晒红的。他心想。
　　洛惟青奋力摇了摇头，想要把那晚的画面从脑袋里甩出去。
　　却遏制不住心口扑通、扑通疯狂跳动。
　　幸好幸好，还有一周才见面。
　　他勉为其难再给宋渝州最后一周时间，希望对方赶紧放下那些对他很不纯洁的念头！


第48章 
　　周六上午。
　　洛惟青完美解决了华东和华北的问题之后, 又火速飞往了H市——华南区域销售负责人所在地。
　　他正靠在H市酒店房间的沙发上，随意翻看着华南区域的数据，手机突然振动。
　　他瞥了眼手机屏幕。
　　是综艺导演王权。
　　那档综艺的事儿还没完呢？
　　洛惟青挑了下眉毛, 接通电话。
　　“喂喂喂，洛惟青, 今天晚上, 我们《大学生上班啦》最后一期节目就要播出了，是你们最后答辩的内容和最终的结果！”
　　那头的人扯着嗓子喊道：
　　“最后一期节目，热度肯定也是最高的！等这期节目播完, 大概晚上十点, 我希望你们所有实习生都能连麦直播一次, 承接这波流量, 也为节目收个尾。”
　　说完又有点迟疑：“那个，你应该有空的吧？”
　　和别的实习生讲话, 王权都不会这么卑微, 唯独面对洛惟青，他莫名有点心虚！
　　洛惟青懒洋洋靠在沙发扶手上，打了个哈欠：“直播的费用，包含在那十万块里了吗？”
　　王权声音都小了点：“哎呀，包了包了, 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嘛，那十万块包含了你配合节目组宣传的费用的呀。”
　　“那就行。”洛惟青看了眼时间, 没多计较，“应该有空。”
　　“呃还有一件事，我代表全体节目组想拜托你……你直播的时候, 能不能和大家解释一下不留用的原因啊？”王权又小心翼翼地擦了把汗，“我们可不想被网友挂热搜骂三天！”
　　洛惟青笑了：“我考虑考虑。”
　　“这还要考虑……”他在王权的叫嚷声中挂了电话, 下楼去酒店餐厅里吃了顿晚餐。
　　等再上楼来，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大学生上班啦》最后一期节目，已经上线播出了。
　　除了市场部的两个实习生之外，洛惟青之前很少关注这档节目其他实习生的表现。
　　毕竟在他心里，他们不是真的竞争对手，也还算不上朋友，没必要太上心。
　　但今天闲着也闲着，他靠坐在床头打开了最后一期节目，打算从头开始，把所有人的答辩过程都看一遍。
　　内容过半，洛惟青意外发现节目里这些实习生，表现得其实都还挺不错的。
　　在美卡的所有实习生中，也能算得上中等偏上的一批。
　　六周时间，三项实习任务，实习生们基本都完成了，现场答辩PPT也都做得很用心。评委提问大多规规矩矩地完成，没出现什么尴尬或灾难现场。
　　这也许是这档综艺原本应该有的样子，简历漂亮的尖子生们激烈竞争，只为最后那一个转正名额。
　　只不过，他的出现，似乎成了这文件节目最大的变量。他以一己之力，误将观众对这档节目的期待，带上了新的水平——
　　节目画面已经播放到江筵的答辩环节，而洛惟青作为市场总监，悠闲地坐在评委席，手指轻转着笔。
　　微微笑着，语气轻松、却一针见血地点出了江筵的问题。
　　从洛惟青出现开始，弹幕的数量就成倍沸腾：
　　【直接跳来看洛惟青了！】
　　【同样是一批进公司的，别的实习生都还在焦急地忙着转正答辩，而我们洛总监已经坐到答辩评委的席上了，这什么爽文照进现实！】
　　【有人看了后面吗，洛惟青最终有没有拿到offer啊？】
　　【还没看呢，但肯定拿到了啊！这还会有疑问吗？】
　　【就是就是，谁的三项实习任务，难度有我们洛总监高？谁完成得，有我们洛总监好？洛总监要是不转正，其他人都不配转正好不好！】
　　洛惟青没忍住笑着咳了声。
　　要不要这么帮他拉仇恨，他明明一直都很低调的！
　　不过，王权的担心看来确实有道理。
　　大家都这么希望他转正，最后看到他放弃，肯定也会有些不满吧。
　　洛惟青的转正答辩，被节目组安排在了全片最后一部分。
　　刚放到洛惟青走进会议室，屏幕上就出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花字：
　　“接下来请欣赏——最强实习生答辩，舌战三大评委！”
　　洛惟青：……
　　【哈哈哈笑死了，洛惟青果然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马上进入三位评委的历劫期！】
　　【评委：所以今天到底是谁要答辩？】
　　洛惟青一直是在用正常速度观看、也没有跳过任何片段。
　　因此他答辩开始没多久，已经有人看完全片，回来激动剧透：
　　【我的老天，洛惟青放弃offer了！】
　　一句话瞬间带偏弹幕风向。
　　【什么？？？】
　　【所以是拿到offer了，但又放弃了？】
　　【我怀疑是节目组逼迫他这样做的，按照规则每个部门只有一个转正offer，节目组肯定是把洛惟青的名额让给别人了！】
　　【让给叶沐了？】
　　【叶沐虽然表现也还可以，但是怎么比得上洛惟青？】
　　【有没有可能，就是洛惟青自己不想转正……】
　　【如果真是洛惟青主动放弃了，那只能说明美卡集团也不是什么好公司，配不上他这么优秀的人】
　　【有可能！美卡的人是不是为难洛惟青了，只是没有被节目组剪出来】
　　洛惟青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原本不欲多解释自己的选择。
　　现在看来，不得不解释一下了。
　　洛惟青关掉弹幕。
　　视线又重新回到了节目画面上。
　　正在播放的是他的答辩现场，他站在202会议室里最前方，意气风发地……
　　开着宋渝州的批斗会。
　　而坐在长桌另一端的宋渝州，镇定地望着他，面色如常。
　　看不出来一丁点不开心的样子。
　　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宋渝州都能全盘接受。
　　……但这又怎么样！
　　洛惟青双手挽在胸前，翘着嘴角想。
　　这都是应该的好不好！就算宋渝州接受他的建议，那也是因为，他说得都对！
　　只能说明，宋渝州确实比较有眼光而已！
　　“下面和宋总聊聊，在公司观察到的一些业务问题。”
　　画面里的他微笑着说着，随即和宋渝州在会议室里，开始探讨美卡新一年度发展规划。
　　节目正片没有将他们讨论的全过程放出来，只是剪了一些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
　　但仅仅只是这些画面，却也让洛惟青逐渐看得松开了手、屏住了呼吸。
　　原来站在第三人视角中，他与宋渝州是这样的啊。
　　他们一旦开始对话，四周就好像天然行成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插入的结界。
　　他们的思维在结界中碰撞，有时甚至不需要语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够懂对方。
　　他们棋逢对手，势均力敌，但却又不需要对抗。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天然选择站在同一方向。
　　直到视频画面跳转到答辩结束的温泉团建，洛惟青才眨了下眼，呼了口气。
　　“啪”地关掉了计算机，起身去洗澡。
　　他在浴缸里泡了很久，直到脑海里不再是他和宋渝州身处长桌两段辩论的场景，而只有雪白的沐浴泡泡。
　　从浴室出来后，洛惟青见直播竟然只剩五分钟就要开始了、王权已经在群里催他们上线，就只把头发吹了个半干，套了件深灰色浴袍，就又匆匆忙忙坐在了计算机边。
　　洛惟青打开直播平台，“啪”地一声，点进了直播间。
　　——洛惟青进入的一剎那。
　　所有正在等待的网友，所望见的画面，便是洛惟青单手托着脸、眉眼带笑地望着镜头。
　　栗色的碎发湿哒哒地落在额角，浴袍散乱地系着。
　　在酒店房间暧昧的灯光下，胸口一片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这一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以至于刷屏的网友都忘了自己在刷什么！
　　弹幕停滞了好一瞬间。
　　毕竟之前在节目里，虽然洛惟青那张脸确实漂亮又迷人，但他在接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的游刃有余、在职场各部门封锁他时的大杀四方、在遇到突发难题时的雷厉风行，才是真正吸引这档节目所有网友注意的！
　　大家时常会忽视他的外型本身！
　　哪有人敢肖想，洛总监如今展露在直播间前的这一面！
　　【咳，虽然我平时也很喜欢搞涩涩，但看到洛惟青这样出场，我竟然小脸一红】
　　【啊啊啊洛惟青！你在诱惑谁！收手吧！再诱惑我就亲上去了！】
　　【住口，这是我老婆】
　　【突然觉得小洛之后不留在美卡也好的，正好可以留在我家了嘿嘿】
　　洛惟青：？
　　他不就是刚刚太匆忙，没时间吹头发换衣服而已？有这么夸张？
　　“滴”的一声，他的手机上面弹出新信息。
　　是宋渝州发来的。
　　洛惟青没有点开弹窗，却已经看到了那条消息的内容：
　　【衣服穿好。】
　　宋渝州也在看直播？
　　洛惟青霎那间拘谨起来，低咳了声。
　　低着头，从行李箱里随手捞了条围巾，系在脖子上。
　　把胸前误露出的一点遮上了。
　　在网友一片【不要围巾不要围巾】的吶喊中，直播开始了。
　　这场直播并没有什么固定话题，就是实习生们来回答网友的疑问。
　　为了看清飞快滑动的弹幕，洛惟青的脸凑得离镜头很近，看见大家基本上都是在问他为什么放弃转正offer，笑了下：
　　“那我就先来解释一下关于我的问题？”
　　那放大的、明亮的笑容，通过镜头落在每个人的直播间画面上，让弹幕甚至短暂地卡滞了一瞬。
　　王权作为主持人，迫不及待地说：“好好好，您请您请！”
　　洛惟青喝了口水，才慢条斯理道：
　　“首先，先澄清一点，我放弃转正名额，和节目组无关，和叶沐同学也无关。”
　　“大家也知道，我的背景很一般，简历也并不漂亮，节目组能仅仅基于面试表现，就冒险让我来参加这档节目，算是对我有知遇之恩。”
　　主要还是还债之恩。洛惟青在心里笑了下。
　　“而叶沐是我亲手转正的实习生，我很认可她的表现，也非常希望她在市场部，能够继续有所发展。”
　　直播间里，原本因为网友的种种言论、而心情低落的叶沐，听到这番话，感动地抬起了眼睛。
　　“其次，我放弃转正，也绝对不是美卡的问题。”
　　“美卡是一家兼有高度成熟的运营能力和不断突破的创新能力的公司。大家也看到了，即便美卡旧有业务已经十分稳定，也仍然愿意不断尝试研发新科技、努力推动社会科技进步。”
　　“我实习所在的业务里，做的ES1.0产品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其实ES1.0目前并不赚钱，但美卡是愿意投资未来的企业，也相信ES1.0是具有未来属性的科技，才会持之以恒做下去。”
　　“如果不是这种信念，我们去年年底也无法帮助那么多跨次元恋爱的朋友，与二次元的爱人来一场完美约会。”
　　洛惟青瞥见弹幕一些网友开始也为美卡说好话，微微笑了下：
　　“美卡不仅愿意投资未来，也愿意投资，能走到未来的人。”
　　“就像集团总裁，会真心愿意给我这个年轻的实习生一个机会，让我去做到总监的位置；就像我作为总监，也愿意给市场部更多新人一个机会，去展现他们的风采。”
　　“这种让每一个人、都能有无限可能的文化，是美卡这么多年一脉传承下来的，也一定会成为，这家企业长青的基石。”
　　洛惟青忽然又莫名想起刚刚看到的答辩现场，他和宋渝州坐在会议长桌两端对谈的场景。
　　心思流转了好一会，才又说：
　　“总之……我之所以不想留下，完全是我出于自己的人生规划。而无论如何，美卡都是一家很值得新人加入的公司。”
　　“欢迎大家，加入美卡。”
　　几千公里外，同一时间。
　　宋渝州陷在家里的黑色软沙发里，沉默地、一动不动地，望着大屏幕上微笑的洛惟青。
　　——他所深深着迷的人，正当着所有人的面，热烈赞扬他花费大量心血、一手创立的企业！
　　爱意如潮水漫过心间，四下无人，宋渝州也不必再掩饰眼底的汹涌情.欲。
　　他只想立刻飞到洛惟青身边，将人紧紧、紧紧揉进怀里。
　　宋渝州拿起手机，深呼吸一口气，给洛惟青发去消息：
　　【等你事情完成后，我去H市接你。】
　　又生怕洛惟青一口回绝，生硬地补了句：
　　【不是专程为了接你。我在H市，恰好有场活动需要出席。】
　　收到宋渝州第一条信息的时候，洛惟青心头微微一动。
　　但长久的工作习惯，让他下意识就想回复“都多大的人了、我自己会回家的！”
　　然而回绝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打完发出去，第二条信息就又来了。
　　有活动要出席，这么巧？洛惟青唇角无意识勾了一点：
　　【宋总，我什么时候能搞定华南负责人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和你活动的时间匹配不上！】
　　没想到宋渝州竟然很快又回复：
　　【我是这场活动最重要的嘉宾，活动最终的举办时间，会以我的时间为准。】
　　【而我，以你的时间为准。】


第49章 
　　洛惟青迅速关掉和宋渝州的对话框, 看向直播间镜头：
　　“既然我已经回答完大家最感兴趣的问题，我也还有点事情，就先下播啦！”
　　在弹幕的疯狂挽留下, 洛惟青决绝地退出了直播间。
　　画面消失的那一剎那，终于他脸上那副完美的、微笑的表情, 裂开了一条缝！
　　洛惟青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如果宋渝州强硬地对他说“我必须要去接你”, 他能有一千种方法让人绝对来不了！
　　但是宋渝州现在竟然说，以他的时间为准！
　　洛惟青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句话，牙痒痒地想, 宋渝州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做作, 搞得好像在追他一样。
　　难道这人光馋他的身子还不够, 还想得到他的心啊？
　　挣扎了好几分钟后, 洛惟青才终于硬着头皮回复了句：【行行行，那等完成了我通知你！】
　　……
　　周日一大早, 洛惟青就将所有心思, 放在了研究华南区域的销售负责人身上。
　　不出他所料，华南区域，确实是最难搞定的一块地盘！
　　——如今的全国销售负责人海成先，早在被宋渝州挖到美卡之前，还在上一家公司的时候, 就是从华南区域的一个小销售，一步步做大做强的！
　　而海成先在加入美卡之后, 直接从上家公司带走了不少愿意追随他的销售，而这些人，其中大批量都集中在华南！
　　可以说, 华南是海成先的发家地，华南销售队伍, 就是他最忠诚的嫡系部队。
　　而当前华南区域的销售负责人，凌刀，就是当初跟着海成先，从上家公司加入到美卡的人员之一。
　　掐指一算，凌刀应该已经跟着海成先十几年了！
　　与华北、华东两大区域负责人相比，凌刀和海成先的感情明显更深，想一想都很难动摇！
　　洛惟青横躺在酒店房间沙发上，膝弯盖在沙发扶手上、小腿悬在半空一晃一晃，粗粗浏览了一遍人力部门提供给他的、凌刀的信息。
　　工作绩效中等，下属评价良好。
　　儿时父母离异，如今未婚未育。
　　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
　　个人爱好不明，朋友圈都只转发和海成先、和销售部门有关的新闻……
　　洛惟青越看越觉得，这人简直是刀枪不入啊！
　　“区域销售负责人，也不是什么很好干的活儿吧？”
　　他看信息找不到切入点，索性又和熟悉凌刀的人力同事打去了语音：
　　“凌刀当了这么多年负责人，又没有一丁点私生活调剂，就从来没觉得厌倦或者压力大，想过要离职？”
　　在宋渝州的安排下，整个人力资源部都会配合洛惟青的工作。
　　负责服务销售部的人力同事，自然也是知无不言：
　　“我真的完全没看出凌刀觉得厌倦！他工作得可起劲了，只要是海总的安排，都军令一般落下去！但说想离职的话，倒是有一次……”
　　洛惟青：“什么意外？”
　　对方有点迟疑：“是前年的事情了，那事之前都不让提！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洛惟青就爱听这种秘密！连忙乐呵呵答应了。
　　人力同事这才开口：
　　“那是一个阴冷的冬天，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洛惟青眼皮一跳，打断了她的气氛渲染，“说重点。”
　　“重点马上来了！”
　　对方瞬间加快了语速，“在那个阴冷的冬天，海成先狮子大开口，向总裁要求加预算，被横眉冷目的总裁一口回绝！”
　　“海成先回来就在销售团队全体会议上大发雷霆，说公司不支持销售部的发展、不重视销售这些人。整个销售部，被海成先拱得一片怒火中烧、群情激奋。”
　　“我在在线旁听，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胆战心惊……”
　　洛惟青拜服在人力同事高超的成语应用能力之下。
　　同时也拜服在宋渝州的忍耐力之下。
　　这人为了公司稳定，可真能忍啊！要是他，就算销售团队全体离职，也会和海成先这种不稳定因素硬刚到底！
　　人没了再重新招，顶多影响公司业绩，把自己气死了可就复活不了了。
　　勉强压住心底的不满，洛惟青问：“所以，这和凌刀有什么关系？
　　人力同事才发现自己跑题，赶紧扯回来：
　　“哦，简单来说，就是当时海成先在销售部门的会议上发完脾气，凌刀就立即跑来找我们人力，说让我们转告总裁——”
　　人力学着凌刀阴阳怪气的声音：
　　“要是总裁再一意孤行、哪天气走了海总，我也一定会立马离职，不仅如此，我还会说服我下面所有的销售兄弟集体离职！以后，让总裁做事注意点！”
　　“……”还让总裁注意点？这人以为自己算哪根蒜呢？洛惟青轻微蹙了下眉心，“总裁听了这些什么反应？”
　　人力同事：“笑死，我哪敢真的转达给总裁！”
　　洛惟青扯了扯嘴角。
　　但无论如何，凌刀所威胁要做的事情，恰恰就是宋渝州最担心的情况。
　　——海成先一走，下面的下属立马全部都跟着他走，销售团队大动荡，业绩受到严重影响……
　　洛惟青慢慢悠悠地垂下眼。
　　既然凌刀听起来忠心到极点，那么要在短时间内策反，是不现实了。
　　随口又问：“凌刀团队目前人才培养怎么样？如果他走了，下面有人能接任吗？”
　　人力连连应道：“人才很多的！凌刀他在这儿当了这么多年负责人，下面好多人才升不上去，多得都流失了呢。”
　　“那我得想想办法，给这些人才一个机会了。”
　　洛惟青微微一笑，在人力反应过来之前挂了电话，跳下沙发，走出了酒店房间。
　　他下了楼直接到停车场，开上昨天到H市后租的一辆轿车，直接开到了凌刀在公司内登记的家庭住址去！
　　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洛惟青就看见了那栋略显老旧斑驳的小区。门口的老年保安昏昏欲睡，见有车来就直接放行，甚至连登记也不需要。
　　洛惟青就一直开到在凌刀所住的楼栋附近才停下。
　　他靠在驾驶座上，透过防窥探的车玻璃朝外望。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楼栋前只有几个老人在晒太阳。
　　反正在酒店也是闲着，洛惟青打算在凌刀家附近，感受一下这人据说很无聊的私生活，找找搞定这人的灵感。
　　很快黄昏降临了，夜色渐渐黑了下去，凌刀家里的灯亮了起来。
　　甚至厨房的位置，还冒出了油烟。
　　这人独自一人居住，又没有恋人和家人，甚至连周末晚上都在家做饭。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十几年。
　　难道真是个被海成先魅力折服、老老实实追随的打工人？
　　但这种老实人，会说出“让总裁注意点”这种倒反天罡的话？
　　洛惟青想起人力同事的转述，冷冷地“呵”了一声。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洛惟青点了份炸鸡送到车上来，边吃边决定再继续等等看。
　　深夜九点。
　　凌刀家里的灯，突然熄了。
　　洛惟青一下子振奋地在车里坐直了身子。
　　他才不相信一个年轻力壮的单身汉，会在周日晚上九点这么早的时间，就乖乖上床睡觉！
　　果然，很快，他就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男人，瘦瘦高高的个子，穿着休闲外套、戴着鸭舌帽，快步走出了小区的楼道。
　　和凌刀资料上照片里的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凌刀走到距离洛惟青不远处的一辆车前，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很快启动了车辆。
　　洛惟青耐心等了几秒，等到凌刀的车快开到小区门口时，迅速跟了上去。
　　周日晚上，小城市街上的车辆不多不少，刚好够洛惟青的黑色轿车藏进车流中，却又能清晰地看见前方的目标车辆。
　　一条大路向前开到尽头，右拐，再左拐。
　　等凌刀驶进一条小巷中时，巷子里的车已经不多了，再跟上去就太明显了。
　　洛惟青将车停在巷口，刚犹豫了下要不要跟上去，就忽然看见凌刀的车正好也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个晶蓝色招牌的酒吧门口。
　　很快，凌刀走下车，进了酒吧。
　　洛惟青微微勾起嘴角，感觉自己运气不错，顺势将车停在巷口，朝酒吧走过去。
　　酒吧的名字叫“模拟”，有点怪。
　　洛惟青多看了几眼，没有犹豫便走了进去。
　　反正凌刀又不认识他，没什么暴露的风险。
　　手机却忽然震动，洛惟青掏出手机看了眼。
　　宋渝州：【在做什么？】
　　又来查岗了？洛惟青微微一笑，随手拍了张酒吧舞池的照片发了过去。
　　洛惟青：【酒吧照片.jpg】
　　洛惟青：【在酒吧看小哥哥呢！】
　　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半天，却又不输入了，好像在反反复复纠结什么。
　　洛惟青放下手机，漫不经心地粗略扫着一楼舞池。
　　人影晃动间，没有凌刀的身影。
　　应该去了二楼。
　　他刚准备上去，电话却又响了。
　　宋渝州打来的。
　　洛惟青挑了下眉，接通后声音慵懒地带着笑：“小哥哥，什么事找我啊？”
　　电话那头霎那间死机了一般安静，半晌才听见宋渝州低沉的嗓音：
　　“怎么这样喊？”
　　洛惟青耸耸肩：“酒吧里的人不都这么喊，您见过谁在酒吧还叫总裁的吗。”
　　宋渝州沉默了一瞬，才想起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你去酒吧做什么？”
　　“来看帅哥啊。”
　　洛惟青单手插兜站在酒吧沸反盈天的暧昧乐声里，又悠悠笑了笑，拉长了声音：
　　“只可惜啊——好像都没我们宋总帅，还不如看你！”
　　宋渝州深呼吸一口气，声音依旧闷闷地：“知道就好。”
　　这声音让洛惟青听出些埋怨的意味，不仅愈发失笑。
　　他看了眼四周，走到酒吧过道处才又压低声音、捂住听筒解释：
　　“我是跟踪凌刀来的，为了工作！”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声音突然严肃：
　　“洛惟青，酒吧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你先回去，这事可以从长计议。”
　　“哎呀你放心吧。”洛惟青嗤笑了一声，“一般情况下，我就是里面混杂的那条鱼！”
　　说着他透过酒吧的窗望见天外的月，又勾了勾嘴角：
　　“小哥哥，你就相信我吧。我有分寸，能顺利帮你搞定的。”
　　宋渝州被洛惟青一口一个撒娇似的小哥哥，喊得他思路都不清晰了。
　　烦闷地捏着眉心：
　　“那你自己多注意……别着其他帅哥了。”
　　又哑着嗓子道：“等见面了，多看看我。”
　　“……”
　　明明是他自己先开的头，现在竟然被宋渝州撩不会了。洛惟青对着月亮直眨眼睛，耳垂罕见地红起来！没等宋渝州再说什么，“啪”地就挂了电话。
　　他用力捏了把耳朵，没好气地呼了口气，转身就想去二楼继续找凌刀。
　　没想到却被一个服务小哥伸手拦住：
　　“帅哥，二楼提供预订制服务的，不能随便上去哦。”
　　洛惟青已经恢复如常，无辜地笑了下：“是嘛，我之前不懂啊，是凌总介绍我今天来的。”
　　服务小哥立即压低了声音：“凌总？是介绍您来做……那项服务的？”
　　哪项服务？
　　管他哪项服务！
　　能更了解凌刀就行！洛惟青欣然点了点头。
　　服务小哥立马换了副谄媚的表情，赶紧拉着洛惟青的手就朝二楼走：
　　“早说是来做那项服务的……您跟我来……”
　　洛惟青跟在服务小哥身后，望见二楼的走道两边都是紧闭的包厢，而小哥将他带进了一个类似会客室的房间里。
　　洛惟青站在门口没进去：“凌总今晚是不是在？他在哪呢？”
　　小哥：“在呢在呢，203就是……不过您就别打扰凌总春宵一刻了！”说着又冲洛惟青挤了挤眼睛。
　　洛惟青：……
　　春宵一刻？
　　什么玩意！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还没来得及转身，服务小哥就拿来了一个宣传册，塞到了洛惟青手上。
　　“喏，这就是那项服务的介绍。”
　　洛惟青瞥了眼封面几个大字，瞬间被吸引了注意。
　　《替身情人定制服务》。
　　“……”这些字眼过于陌生，洛惟青没敢轻易吭声，缓缓翻开了内页。
　　服务小哥低声介绍：“这是我们具体收费的方式。”
　　“第一项是找人，我们会基于您喜欢的人的模样，去在库里帮您寻找类似的人，作为您的替身情人。当然，如果您希望、且对方也同意的话，也可以通过整容让形象更加相似。这项服务，服务费99999，整容费另算。”
　　“第二项是性格演绎，基于您的期待，让替身情人每回与您见面的时候，都表现出您想要的性格，表演费9999/小时。”
　　“第三项是爱好培养，如果您是希望与替身情人进行某些爱好交流，比如骑马、射箭，对方的学习费也是需要您全出的……”
　　“如果接受了我们的服务，就必须经由我们来安排见面，不可以绕过我们私下见面，每次见面也是9999/小时。”
　　这都什么玩意？
　　洛惟青不懂，但大受震撼。
　　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直接上，各种强烈攻势把对方拿下，万一实在拿不下也就只能放手。
　　阴暗地搞替身算怎么个回事？
　　他低咳了声，掩饰自己的震撼：“……那个，凌总选的什么样的？”
　　服务小哥：“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们可不能透露！”
　　还真选了？
　　这就是凌刀无欲无求忠诚于海成先十几年的，背后秘诀？
　　洛惟青感觉心里略有点古怪——不过，对于这种员工情感上的隐私，他向来是没兴趣打探的。
　　他站起身借口去卫生间，准备趁势离开。
　　推开门，他下意识朝203房间瞥去，却看见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探出头来，粗着嗓子大喊：“服务员呢？这里没套了！”
　　这不会是凌刀定制的替身情人吧？
　　洛惟青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替身的原身，他好像还认识！


第50章 
　　——那站在203包厢门口大喊的男人, 竟然和海成先几乎，一模一样！
　　这并不是说他们的五官完全相同，而是一种感觉相似。
　　这人不仅体型与海成先大差不离, 连声线也几乎学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那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慢神态, 怎么看都像是看过几百遍海成先的视频、被腌制入味了！
　　那男人等套的时候, 房间里传出凌刀断断续续的撒娇声。很快服务员带着东西来了，男人“啪”地一声关上门！
　　洛惟青才如梦初醒！
　　他恍惚着飘回酒店，缓了两天, 整整两天！才从那晚巨大的视觉冲击中缓过来。
　　周三上午, 洛惟青径直去了华南区域销售总部, 也不再装了。
　　直接以总裁助理的身份, 以帮总裁传话为由，约了负责人凌刀谈话。
　　坐在会议室里, 洛惟青望着桌对面的凌刀, 脑海中却很难不想起他的替身情人……
　　努力维持面部表情稳定，硬着头皮单刀直入道：
　　“是这样的，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需要通知你。”
　　“受到公司发展需要，我们决定调整销售业务部的组织架构——取消全国总负责人的岗位, 只设置华北、华东、华南，三个区域负责人, 直接向集团总裁汇报。”
　　洛惟青换了个更放松地、靠在座位上的姿势，微笑道：“你看你对这一安排，有什么异议？”
　　凌刀冷笑了一声, 眯起眼睛：“你们？你们说的话，和放屁有什么区别？海哥知道你们要放这个屁吗？”
　　洛惟青是真的被他逗笑了, 就笑了声：“没和海总商量过，也不准备商量，这是宋总的意思，会直接调整。”
　　又盯着凌刀，声音淡淡的：“你不服？到底是宋渝州是总裁，还是你海哥是总裁？”
　　洛惟青眼睛里虽然带着笑，但说出的话，无异于是一种权力威逼。
　　凌刀被洛惟青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挑衅得有点发虚，但声音依旧很冷傲：
　　“既然是总裁的意思，那总裁难道没跟你讲过，这样调整可能会带来的恶果？”
　　洛惟青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什么恶果？”
　　凌刀歪着嘴哼笑了下：
　　“如果集团取消全国销售负责人岗位，你以为海哥还会继续呆在美卡，当什么区域负责人？只要海哥离开，我也会立即跟着他一块儿走。如果我走的话，我下面那些……”
　　“停，到这儿就可以了。”洛惟青利落地打断了他。
　　凌刀愣了下，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海成先可以走，你也可以跟着你爱的海哥走。”
　　洛惟青见凌刀的表情微微变了，笑容不变地望向他：
　　“但你下面所带领的几百个销售，你一个，都不许带走。”
　　“你什么意思？”凌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你是问哪句话？”洛惟青身体前倾，“你爱的海哥？还是不许带走下属？”
　　凌刀掩饰般地移开目光：“如果我偏要带所有人走呢？”
　　洛惟青耸了耸肩：“那你爱的海哥，就会知道你在秘密养他的替身，幻想着和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你猜，现如今家庭和谐、儿女双全的海哥，还会不会让你跟着他继续干？”
　　凌刀脸色随着洛惟青的话越来越苍白，瞳孔瞬间放大！
　　“你怎么会——”
　　洛惟青喝了口水：
　　“你放心，只要你听我刚刚的安排，你的秘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连总裁我都不会告诉！”
　　“毕竟这是你的个人癖好，只要不伤害到别人，我都没兴趣干涉。”
　　凌刀无力地强撑着冷笑了声：“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在你。”
　　洛惟青说得漫不经心。
　　“我只是在为公司办事而已，拿着这个把柄威胁你，本意只是想抵消你刚刚所说的，对公司的威胁——减少你跟着海成先离开后，对销售团队带来的影响。”
　　“更多的事情，我也不会胁迫你去做。那太卑鄙了，不符合我的气质。”
　　“我劝你最好还是相信我，毕竟你也没有更多选择。”
　　良久，凌刀用力握紧了拳头：“那你，说话算话！”
　　……
　　【华南搞定了，原区域负责人凌刀会主动离职，并安排了靠谱的新负责人祁阳上位。】
　　宋渝州收到洛惟青发来的这一信息后，很快打了视频过去。
　　“怎么做到的？”
　　正午时分，洛惟青站在漫天的光芒下，只懒洋洋地冲宋渝州笑了下：“我向凌刀发过誓，不能把过程透露出去的，哥你就别问了。”
　　宋渝州如今无条件信任洛惟青，只点了下头：“辛苦了。”
　　“不辛苦，就是有点视觉污染。”
　　洛惟青幽幽打了个哈欠，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您尽快安排调整组织架构吧，赶紧取消全国销售负责人的位置，华北、华东、华南三个区域的销售负责人，按照我这回跑的结果，全部换一轮，改成向您汇报。”
　　“赶紧推进啊，不然我可不保证，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变量！”
　　“好。”宋渝州默默望着他，又顿了下才道：“我十分钟后出发去机场，两个半小时后到H市。”
　　在洛惟青震惊张嘴要说话之前，宋渝州又补了句：
　　“那场活动，我让安排在今晚了。”
　　洛惟青呛住，连咳了几声，心虚地问：“哈哈，有必要这么急？”
　　“有必要，我很急。”
　　宋渝州靠在办公室的座椅上，克制地压低了声音，却不知道眼神里浓郁的感情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行行行，你说有必要就有必要吧……”洛惟青闪躲着那道目光，糊弄着挂了视频。
　　……
　　两个半小时后。
　　宋渝州所搭乘的飞机，落地H市。
　　洛惟青站在机场出口处，乖乖趴在银色金属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等着接机。
　　掰手指算算，他已经有一整周没见到宋渝州了，而这一周又奔波于多座城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如何解决那几个销售负责人上。
　　也幸好工作忙成狗，算是将那天晚上，被宋渝州偷偷摸摸抱抱，所带来的心理冲击，冲淡了一丢丢！
　　……也不知道宋渝州对他的心思，有没有淡一点。
　　通过这几回视频，洛惟青觉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真是奇怪了，总裁不是成天都日理万机吗，这都一周不见了，脑袋里怎么能还想着他呢？
　　不明白。
　　洛惟青抬起眼，远远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接机口走出。
　　一身修长的黑色大衣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在周围吵嚷的人群中，气质显得尤为脱俗。
　　宋渝州显然也看见了他，步伐稳重地、一步一步，走过来了。
　　洛惟青在原地没动，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宋渝州脚步的频率一样，一起一落。
　　他按住了手腕，试图将那剧烈的心跳按压回去——是宋渝州对他有坏心思好不好，又不是他对宋渝州有什么心思，他紧张个头……
　　终于宋渝州走到了他眼前，站定，嘴角微微上扬望着他。
　　洛惟青生怕他一开口就说出什么太过暧昧的话，先发制人：“宋总你的飞机可真准时——”
　　宋渝州却伸出手，一把就将他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不是那天晚上、偷偷摸摸的搂抱，而是一个仿佛再也无法忍耐的、紧得快要让他感觉窒息的拥抱。
　　洛惟青霎那间浑身就僵住了，一时傻了眼，就那样任宋渝州抱着他！
　　“瘦了。”
　　宋渝州原本覆在洛惟青脊背上的宽大手掌，顺着背部缓缓滑到他两侧的腰间，然后扶着腰轻而易举将他抱得脱离了地面、掂了掂才又放回地上。
　　淡淡道：
　　“回去让刘姨多给你补补。”
　　洛惟青在被迫起飞的一瞬间，左边脑袋迅速闪过“宋总我俩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于暧昧了”，右边脑袋则开始尖叫“光天化日之下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啊”。
　　可一个字都还没说出话来呢，宋渝州忽然又收回一只手，捏在了他的下巴上，叫他没办法张嘴了。
　　宋渝州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别落在他嘴角两端，指尖在他柔软的脸颊上戳了又戳：
　　“脸上也瘦了点。”
　　洛惟青：……
　　洛惟青就着这个被宋渝州捏住下巴的姿势，喉头哽了半天，最后竟然只憋出了句埋怨：
　　“那还不是因为要为你忙前忙后啊！”
　　“辛苦小洛了。”
　　宋渝州检查完他心心念念的这张漂亮脸蛋，又收回手恢复了最初搂抱的姿势，上身朝洛惟青倾了过来，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左侧。
　　“这么辛苦，奖励你一个拥抱。别多想，是我代表公司对你的鼓励。”
　　低沉、蛊惑的声音，就这样直接钻在洛惟青的耳朵里，说话的气息也勾得他耳垂痒痒的。
　　这哪里是在奖励他？是在奖励宋渝州自己吧！
　　洛惟青刚想质疑，突然感觉到宋渝州侧过头，嘴唇好像贴在了他的衬衣领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轻咬了一下他的侧颈肉。
　　那感觉并不明显，可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后，洛惟青突然浑身都战栗起来！
　　“哥，你，你刚刚是，咬了我一下吗……”洛惟青听见自己说话声竟然都没了底气。
　　没想到宋渝州却立即否认：“没有。”
　　洛惟青瞪大眼睛：“怎么没有，我都感觉到了！”
　　“是你的衬衣领歪了，我帮你整理了一下。”
　　只不过是用了嘴而已。宋渝州镇定自若地想道。
　　他深深叹了口气，不满足的心思氤氲在呼出的热气里，在洛惟青不可置信地还要再质问他之前，适可而止地松开了手，调转话题：
　　“看手机。”
　　看手机？
　　宋渝州松手后，洛惟青踉跄了一下，被宋渝州扶了把才站稳。
　　他平常飞速运转的大脑被宋渝州这些突然的亲密动作给完全搞宕机了，还没从刚刚的拥抱中反应过来，但手已经比大脑更快地掏出了手机。
　　内部通讯软件，在一分钟前，刚刚弹出一条通知：
　　【“吃喝玩乐购”核心业务群下属销售部，组织架构调整通知】
　　洛惟青瞬间睁大了眼睛，火速点进了通知文件里。
　　“取消全国销售负责人岗位，华北、华东、华南区域销售负责人，直接向集团总裁宋渝州汇报。”
　　“华北区域销售负责人调整为……华东负责人调整为……华南负责人调整为……”
　　“以上调动，即刻生效。”
　　最后还有一句颇为玩味的话：
　　“感谢原全国销售负责人海成先，多年来对美卡做出的贡献。祝福海成先在离开美卡之后，拥有更光辉的未来。”
　　毕竟为这事忙了一周，洛惟青思绪瞬间就被工作带走，完全沉浸在了这则通知里，激动地抬起头：
　　“宋总，你怎么这么坏啊？把他搞走也就算了，还要阴阳人几句？”
　　“我没有阴阳，我是真心祝福。”
　　宋渝州是刻意安排在这个时间点发出通知的，见这封通知一打岔，洛惟青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被转移，没有同他再辩驳方才的出格举动，悄悄松了口气。
　　终于将人紧紧拥进怀里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即便是隔着衣服，每触碰青年身体的一处，也都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若不是怕做得太过分惹洛惟青生气，宋渝州根本不舍得放开手。
　　宋渝州知道，洛惟青才不是那种，会因为他是总裁就忍气吞声的人——只要洛惟青想，随时可以推开他。
　　既然没有推开，就说明……心底并不抗拒他这样做。
　　正因为如此，他才敢试探。
　　见洛惟青低头继续看手机通知，宋渝州又装作无意、顺势揽住了洛惟青的肩头。
　　洛惟青沉浸在研究通知中，没理会宋渝州的小动作，吐槽道：“您是真心祝福了，海成先估计要和您掀桌了。”
　　话音刚落，一阵手机震动便响了起来！
　　宋渝州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正是海成先！
　　宋渝州和洛惟青对望了一眼，欣然抬起手，将他的蓝牙耳机分了一只给洛惟青，才接通电话。
　　“宋总，刚刚人力部门，是不是发错了什么东西？”
　　海成先那粗犷又傲慢的嗓音直达耳底！
　　洛惟青听到这声音，心头直发颤——
　　他又想起来那晚看到的海成先的替身！
　　那个酒吧的替身服务真的有点东西，竟然能找到这么像的人！
　　海成先还在继续：“宋总，劝您赶紧看看刚刚发出的通知，你三分钟之内让人力部门撤回，我就当没看到过。”
　　洛惟青无声笑了下。
　　听海成先这意思，大概从未想过，宋渝州竟然会有胆量在背后密谋搞他吧。
　　甚至到了这个关头，还在想着主动给宋渝州台阶下，两人和和气气来解决，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没发错。”
　　宋渝州声音淡漠，恢复了对待普通下属质问时的态度。
　　只寥寥几个字，却如同点燃了海成先的爆点，电话那头，瞬间传来玻璃杯砸在地上的哐当响声：
　　“宋渝州，你现在公司稳定了，就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推行这个政策，明天我就敢让整个核心业务群，找不到一个可用的销售，让你整个核心业务彻底崩溃！”
　　宋渝州捏了捏眉心：“是吗？那随你便好了。”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精彩，精彩。”
　　洛惟青感叹着，鼓了鼓掌。
　　“现在估计海成先该去找他原先的那三个下属，并在他们面前痛骂你，然后让他们带着自己的人，一同离开美卡了！”
　　宋渝州略微颔首：“人力部门已经完成了这些人的调动，该离职的离职，该调岗的调岗。”
　　洛惟青闻言，立即打开内部软件一搜索，果然如此！
　　原先的华北负责人已经按照洛惟青之前给的允诺，顺利调到了华东，利益交换完成，自然不会再跟着海成先。
　　而华东负责人，提前拿了那笔股票之后，已经主动离职退休养老。
　　华南负责人凌刀也在洛惟青的胁迫下，主动提出离职，以能继续跟着海成先去下一家公司。
　　离职的人，已经在软件上搜不到联系方式了！
　　而新任负责人的岗位也已经更新，经过这一周的安排、以及他们离职上级的嘱咐，如今已经完全听命于总裁。
　　海成先就算立刻联系，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动摇军心。
　　同一时间，海成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切！
　　他立马在内部软件上给宋渝州发来了消息，几乎口不择言：
　　【好，好你个宋渝州！开始跟老子玩阴的了是吧？】
　　【本事不小，竟然敢动老子手下的人！】
　　【你给老子等着，就算老子只身一人去了下一家公司，也能重新做大做强，总有一天能把美卡给玩完蛋！】
　　【你等着！】
　　洛惟青眼巴巴地盯着对话框，过了好几秒，又不耐地抬眼望向宋渝州：“你怎么还不回复？”
　　宋渝州淡淡地垂下眼：“回复了也没用。”
　　说着“啪”点进海成先的头像。
　　页面刷新了一秒，显示出一个大大的红色的“离职”。
　　宋渝州：“就在他发之前，我刚通知人力把他的账号给下线。现在回复了，他也收不到了。”
　　洛惟青哽住：“这么快？”
　　竖起大拇指：“宋总，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的男人。”
　　宋渝州太阳穴猛地一跳，直觉这不算是什么好的表扬。


第51章 
　　宋渝州努力忽视全世界最快什么的……认真看向洛惟青：
　　“小洛, 我和海成先之间这场持续多年的暗战，多亏了你才能结束。你想要什么奖励？尽管告诉我。”
　　洛惟青就喜欢这种公事公办的奖励，笑着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还能要什么？我是个俗人, 房子、车子、票子呗。”
　　宋渝州竟然似乎早有预料，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 仿佛迫不及待般塞进洛惟青手心。
　　“这张卡里有一千万, 你随便刷，不够我再转。作为你完成这个项目的奖金。”
　　这个数额对于曾经的洛惟青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钱。
　　况且他刚帮宋渝州解决了一个多年来的重大难题, 也确实应该得到一些奖励。
　　但现在宋渝州无论对他说什么, 洛惟青都觉得, 对方意有所指！
　　明明是自己说要钱的, 可一看宋渝州竟然早就给他准备好了金卡，洛惟青高度警觉起来！
　　他可卖艺不卖身！
　　洛惟青瞪着宋渝州, 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迅速将卡收进口袋。
　　他们转眼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那场传说中时间灵活可变、以宋渝州为主的活动, 派了车来接宋渝州去会场。
　　洛惟青作势就要和宋渝州说再见，他来接机已经是尽了工作职责了！
　　却被宋渝州朝车的方向推了把：“你跟我一起去。”
　　“邀请了您，我去干什么，给您拍照吶喊啊……”
　　洛惟青嚷嚷着。
　　却见宋渝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声音中夹杂了几分玩味：
　　“你是我的夜间助理, 而现在时间正好是晚上，是你的工作时间。”
　　洛惟青：……
　　现在又提到夜间了！
　　之前大白天艳阳高照的, 不照样让他出差工作了吗！
　　洛惟青想再辩白几句，却直觉宋渝州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危险。
　　生怕这人下一秒，就在停车场伸手把自己给直接抱上车了, 只好糊弄地点了点头：
　　“行行行，去就去！但说好了, 我就只是你的助理！你可别千万临时布置任务，让我上台演讲什么的。”
　　宋渝州慢悠悠“呵”了声：“你少喝点酒，自然不会上台演讲。”
　　洛惟青：。
　　瞬间就想起上回年会，他因为喝醉抢了宋渝州发言的事！
　　自知理亏，不吭声地钻进车里。
　　车辆从机场往更郊区的方向驶去。
　　直到驶过一片树林，开始缓缓减速，停在了一片宽敞的空地上。
　　洛惟青远远望见前面有一栋在夜色下也金光闪闪的别墅，看起来很是豪气。
　　然而怪异的是。
　　别墅前花园小路上，三三两两的夫妻带娃走进去，以及同性夫夫手挽手亲密交谈。
　　……怎么来参加这活动的，都成双成对的？
　　洛惟青眯起眼睛，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宋总，今天你要参加的这个活动，是什么主题？”
　　“现在想起来要问了？”
　　宋渝州朝窗外望了一眼，又心情愉悦地看向洛惟青：
　　“企业家的家庭聚会。”
　　“这边一位德高望重的企业家前辈，组织企业家们私下聚在一起，维系关系，随便聊两句生意场上的事情。”
　　“家、庭、聚、会？”
　　洛惟青浑身一震，连连挥手：
　　“这我可参加不了，我又不是企业家，我也不是任何企业家的家人！”
　　“但你是我的助理。”
　　宋渝州眼神诚恳地抬起手，帮洛惟青把凌乱的刘海摆正。
　　“放心，不是让你扮成我的家人，你只是来服务我的。你知道的，我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出来聚会要是没有助理服务，我寸步难行。”
　　“呵呵，没有我的服务，你寸步难行？”
　　洛惟青怪异地笑了几声。
　　他心里知道自己这是被宋渝州摆了一道，但很快做了决定，微微一笑，叹了口气：
　　“行行行，那你等着。”
　　“今晚，我会好好当你的助理，好好，服务你。”
　　好好服务他？
　　听起来是好话，原本也可以有很大的联想空间。
　　但宋渝州被洛惟青笑得，莫名心里毛毛的。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洛惟青去餐厅吃饭时，洛惟青给他倒茶，倒了……
　　一整桌水。
　　宋渝州：……
　　怎么回事，他好像给自己挖了坑。
　　“服务”这两个字，怎么想也都跟洛惟青不沾边。
　　两个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走下车，宋渝州带着洛惟青朝着那栋别墅走去。
　　“宋总！您终于来了！”门口负责接客的青年快步走过来，热情洋溢地和宋渝州握手：“您身边这位怎么称呼？”
　　“洛助理。”洛惟青抢先回答：“宋总的贴身助理，来为他做服务的！”
　　接待员卡顿了一下。
　　这场聚会只许企业家及家人参与，哪有人带助理的？
　　哪有人参加场家庭聚会，都离不开助理的？
　　宋渝州淡淡开口：“先带助理来体验一下，下回再带家人。”
　　宋渝州都开口了，接待员赶紧应道：
　　“是是是，宋总和洛助理，这边请！”
　　他们于是被带进别墅热闹宽敞的正厅里。
　　明黄色璀璨的钻石吊顶落出奢华的灯光，一排排精致的餐点、酒水绕着大厅周围摆成圈。
　　厅堂中央已经来了许多人，正亲切交谈着。
　　宋渝州一进来，厅堂中央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立即有人朝他迎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是宋渝州，第一次参与这类家庭聚会。
　　以前不参加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没有家庭。
　　而宋渝州之所以这回同意参加，是感觉这种家庭聚会，正是暗示洛惟青自己心意的好机会——
　　当别人都携家带属的来，而他带了洛惟青。
　　两人的关系，自然会从工作关系朝其他方向转移……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暗示，在洛惟青看来，已经完全是明示！
　　洛惟青从得知这是一场家庭聚会开始，整个人就开始紧张兮兮。
　　什么意思！
　　宋渝州不仅没有对他的感情淡一点，甚至还想……和他成为家人？
　　不行，他今晚必须得好好扮演助理的角色，杜绝宋渝州朝那方面瞎想！
　　“好渴。尊敬的总裁，我去给你倒杯水。”
　　在机场等了宋渝州那么久，洛惟青一直没喝水，又干又渴。
　　宋渝州眼皮一跳：“你渴你自己喝，不用给我倒。”
　　洛惟青很无辜：“我又不会害你。”
　　那可不一定。宋渝州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们刚走进正厅，洛惟青正准备四处寻水，忽然竟恰好就有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双手捧茶奉到他们面前。
　　“感谢感谢！”洛惟青眼睛冒光，赶紧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茶水“咕咚”吞下去，洛惟青抬起头——
　　怎么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缓缓看了眼敬茶的男人。
　　又看了眼站在他身边，刚刚抬起手，准备接过递茶的宋渝州。
　　又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喝了半杯的茶。
　　洛惟青：。
　　很显然，刚刚那人，是在给尊敬的宋渝州总裁敬茶。
　　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
　　怎么配让人敬茶？
　　洛惟青面上哈哈笑了几声，打破尴尬。
　　挤出小助理应该有的谦卑表情，双手捧起茶杯。
　　虽然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水。
　　递给宋渝州：“宋总，您先喝！”
　　宋渝州很想问。
　　洛惟青知不知道，“先”是什么意思。
　　但强行忍住没问。
　　毕竟能让洛惟青这样“服务”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众目睽睽之下。
　　宋渝州接过茶杯，将洛惟青喝剩的茶水，一口饮尽
　　淡定自若地看向敬茶人：“谢谢苏总，好茶。”
　　敬茶的苏总擦了擦汗：“宋总，您身边这位是您夫……”
　　洛惟青抢先作答：“贴身助理，刚刚是在给宋总试水温。”
　　又微微一笑：“您信吗？”
　　苏总不信。
　　苏总惶恐地看了眼宋渝州投来的冷淡眼神，不敢不信：
　　“哈哈哈，宋总的助理就是不一般，高标准严要求！”
　　宋渝州点了点头，“小洛确实不错。”
　　洛惟青：“褒奖了，褒奖了，在这条助理之路上，我还要继续精进……唔宋渝州你为什么捂我的嘴……”
　　宋渝州松开手，压低声音：
　　“别再精进了，再精进，我就一口水也喝不上了。”
　　洛惟青：……
　　“宋总？宋总？”站在一旁的苏总又擦了擦汗，好半天，终于将宋渝州的注意力唤过来。
　　今天他所以来参加这场聚会，就是因为宋渝州会来。
　　“宋总，上回和美卡战投部聊过的投资那事，你看……”
　　宋渝州应和着，跟着那位苏总朝前走。
　　洛惟青跟在宋渝州身后慢慢悠悠走。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宋渝州和各色人士交谈一些投资、合作事项。
　　与他的想法都大差不离。
　　如果是之前还在当总裁的洛惟青，或许和宋渝州会有分歧——宋渝州的许多决策都相对保守求稳，而他玩得就是刺激，就是要冒险！
　　但重活了这么一遭，洛惟青已经刺激够了，现在觉得保守点、将一家企业的生命延续得更长远，也不失是种战略。
　　没听多久，洛惟青听饿了，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巡视一圈。
　　不远处的旋转餐台后方，摆有草莓奶油小蛋糕，看上去很可口。
　　洛惟青激动伸手。
　　与此同时，餐台另一个方向。
　　苏总指着餐台：“宋总，这是我夫人做的草莓奶油小蛋糕，大家吃了都说好！您要不要来一块？”
　　宋渝州礼貌伸手。
　　就在要碰到小蛋糕的那一瞬间！
　　“哗啦”一声，餐盘以每秒180°的速度高速旋转！
　　洛惟青稳准狠拿到原本在后方的草莓奶油小蛋糕！
　　咬了一口奶油，抬起头。
　　对面不远处。
　　宋渝州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盯着他。
　　周围所有来宾，也都盯着他。
　　“看我干什么？”洛惟青边嚼奶油蛋糕，边向宋渝州比划嘴型。
　　脑海里默默回想——他们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宋渝州也要拿草莓蛋糕？
　　洛惟青缓缓伸出手，将旋转转盘转了回去：“哈哈苏总，我这是在给宋总演示转盘的用法，你信么？”
　　苏总：……
　　很想摇头。
　　又在宋渝州冷淡的注视下，强忍住点点头：“不仅演示了转盘，还帮宋总试了毒，不愧是宋总的贴身助理。”
　　“您看您，把我的台词都抢了！”
　　洛惟青微微一笑，看着手上剩下一半的蛋糕，没有犹豫。
　　大步走到宋渝州身边，主动地喂到他嘴边：
　　“宋总，您先吃。”
　　宋渝州垂下眼，望见洛惟青嘴边没有舔干净的一朵奶油：……
　　确认洛惟青并不知道“先”的含义。
　　但还是张开嘴，在洛惟青的热情喂食下，十分受用地吃掉了剩下半块蛋糕。
　　“去吃你自己的吧，不用跟着我。”宋渝州压低声音，“被你服务，折寿。”
　　洛惟青：“宋总您真会开玩笑！”
　　转身就要溜走。
　　“等一下。”
　　宋渝州忽然又叫住了他。
　　洛惟青回过头。
　　宋渝州拿起一张纸巾，细心帮洛惟青把嘴边那块奶油擦掉了。
　　“吃东西，吃干净点。”
　　不然，他怕他会忍不住，帮洛惟青吃掉。
　　夜幕渐深。
　　这场家庭晚宴走到尾声。
　　别墅主人、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企业家、也是聚会的组织者，为每位来宾倒了杯酒。
　　邀请大家聚集在里厅，一同举杯庆祝聚会成功举办。
　　洛惟青接过杯子闻了一口：“好香，好酒！”
　　宋渝州瞥了他一眼：“别喝太急，把自己又喝趴下了。”
　　洛惟青诚恳道：“放心，我不敢。”
　　他要是把自己喝趴下了，宋渝州趁机对他做什么怎么办！
　　“宋总第一回来参加我们的企业家家庭聚会，朝中间站点吧。”
　　老企业家将宋渝州拉向人群中间。
　　宋渝州抓着洛惟青的手腕，将人也带到人群中间。
　　老企业家：“让我们最后一起举杯，为了我们所有企业，更美好的明天！”
　　洛惟青早就忍不住尝尝这酒。
　　激动举杯！
　　“哐当”碰上别墅主人的杯子！
　　收回手就“咕哝——咕哝——”
　　奇怪，周围怎么又好安静。
　　洛惟青喝酒的动作，缓缓停在半空。
　　透过玻璃杯，他看见。
　　别墅主人没有喝酒，在默默看着他。
　　洛惟青心虚转头，看向宋渝州。
　　宋渝州举杯的手，再度僵硬在半空。
　　洛惟青终于再度想起自己的身份。
　　这种最终的碰杯，应该，轮不到他抢先。
　　洛惟青低下头，作势就要将嘴里的酒再吐出来。
　　宋渝州太阳穴猛地一跳：“不许吐！”
　　伸手捂住了洛惟青的嘴，又压低声音：
　　“行了快喝下去，你哪是我助理，你是我祖宗。”
　　洛惟青被逗笑了。
　　用力推开宋渝州！
　　噗嗤，把嘴里的酒喷了一地。
　　……
　　几分钟后。
　　美卡集团总裁宋渝州，黑着脸主动拖干净地，将倒霉助理带出门离开。
　　剩余的客人立即开始八卦：
　　“你们看到宋总今天带的那位助理没？”
　　“什么助理啊，老板夹菜他转桌，老板举杯他先喝，我看宋总是他的助理差不多！”
　　“难道这是什么情侣间角色扮演情趣play吗？老板×助理的游戏？”
　　“有道理啊，没想到宋总表面上看着正经，背地里竟然玩这么花呢！”
　　“我就说嘛，谁参加家庭聚会带助理啊！果然，还是对象嘛！”
　　……
　　“对不起。”
　　夜色铺满大地，洛惟青眼里写满诚意。
　　他这个助理，当得确实不合格。
　　但也不能完全怪他！
　　他以前参与这种场合，都是被别人优先服务的，什么时候，真的给人端茶倒水过啊！
　　当初宋渝州让他当业务助理，也没说要干这些活儿……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宋渝州靠在车后座上，嘴角抽了下。
　　“哦？你错哪儿了？”洛惟青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很好奇。
　　“不该让你服务我。”宋渝州长叹一声，按住太阳穴，“应该我来服务你。”
　　洛惟青思索片刻：“宋总，你在内涵我。”
　　宋渝州摇摇头：“听起来像内涵，但我是真心的。”
　　叹了口气：“洛惟青，你有没有发现，你天生就适合成为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纵然你可能因为身份是助理，而被边缘化……”
　　“但你也一定会靠自己，重新回到，视线的中心。”
　　洛惟青沉默了一下，回想了下今晚的场景。
　　宋渝州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但宋渝州竟然能从自身如此悲惨的经历中，洞察出他如此深刻的本质！
　　佩服佩服。
　　要是真让宋渝州服务他，还有点屈才了。
　　洛惟青苦恼道：“算了，要不下回参加这种活动，我俩各吃各的吧？”
　　下回？
　　下回还要和他一起参加家庭活动？
　　看来今夜的感情培养，虽然历经波折，还是卓有成效。
　　宋渝州意味深长地瞥了洛惟青一眼，心情又舒爽起来：“好。”
　　但下回，他更希望，他们已经是家人。
　　很快，司机将他们送到了洛惟青原本住的酒店。
　　这回洛惟青已经提前开了两间房。
　　绝对不会再给宋渝州一次和他同床的机会！
　　可当洛惟青站在走廊上，刚准备告别。
　　却忽然又被宋渝州叫住了。


第52章 
　　“洛惟青。”
　　宋渝州突然这么一叫, 洛惟青只得停下刷卡进门的手，转身看他。
　　“马上春节了，你回家么？”
　　“这么快就春节了？”被宋渝州这么一问, 洛惟青才想起来这事，警觉地反问, “宋总问这个做什么？”
　　现在宋渝州说什么, 他都感觉有可能摆他一道！
　　宋渝州站在走廊的灯光下，垂下眼，静静地看着他：
　　“我只是记得你和父母关系不好, 如果不介意, 春节可以来我家过年。”
　　洛惟青：……
　　刚刚带他参加家庭聚会, 现在还又想带他过年回家？
　　怎么, 连回家也要随身助理服务吗？
　　宋渝州又补道：“别多想，是作为上司对下属应有的关怀。”
　　别多想？
　　他现在只怕自己想得太少！
　　洛惟青飓风一般疯狂摇头：
　　“是这样的宋总, 你也知道的, 我这个人十分、非常社恐！平时就不太愿意见生人！您不用管我，我就算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年也会很快乐……”
　　说着就赶紧“滴”地一声刷开房间门，叫嚷着“晚安！”跑了进去。
　　“社恐？”
　　宋渝州站在不远处蹙了蹙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他望向那扇忽然被洛惟青关上的门。
　　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这个词的含义。
　　洛惟青进屋后，火速洗澡上床, 庆幸自己今晚逃过一劫。
　　却忽然又听见房间门“嘭嘭”被敲响：“洛惟青，睡了么？”
　　他的小心脏也被这声音连带得嘭嘭乱撞, 没法只能又爬下床打开门——
　　“宋总？还有事？”
　　他只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门缝，望见宋渝州似乎也已经洗过澡，但头发还只吹了个半干, 柔软地搭在额角，映衬出的五官愈发深邃。
　　“有事。”
　　宋渝州视线落在洛惟青短裤下露出的白净小腿上, 又很快收回目光，指了指那条小门缝：
　　“但我进不去。”
　　“有什么事不能在门外说？”洛惟青露出礼貌的笑容，“现在是深夜十一点，您堂堂集团总裁，为何执意要闯进一个助理的房间？”
　　宋渝州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因为有工作，需要和助理商量。”
　　“现在聊工作？”洛惟青将信将疑地瞪着他，“真的假的？”
　　宋渝州眼里露出一丝玩味，微垂下头，隔着那条缝凑近：
　　“不然呢？你以为我作为堂堂集团总裁能有什么事，非要深夜和小助理聊？”
　　洛惟青眉心一跳，火速后退拉开门：“哈哈哈，除了工作还能有什么。”又兔子似的跑去洗茶杯，“坐坐坐，宋总，我给您泡茶！”
　　“都深夜十一点了，喝什么茶。”
　　宋渝州伸手轻而易举牵住了洛惟青的手腕，将人一把就拉到了沙发上坐下。
　　又不留痕迹地收回手，自认为自己这亲密接触的动作，十分自然，天衣无缝。
　　却不知道，洛惟青已经整条胳膊都发起烫来——又让这人偷摸牵到他了，还牵了长达三秒钟之久！
　　直到被松开，洛惟青才勉强缓过气来：
　　“宋总，你快说正题吧，什么工作这么晚要聊？”
　　宋渝州侧坐在沙发上，心下觉得奇怪，洛惟青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全然不像平日里那样散漫又随意。
　　就好像是心里揣了什么事似的，紧张兮兮。
　　他刚准备开口，忽然怔了下：“你的耳朵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洛惟青抬手摸了下耳朵，发现竟然烫得不行，料想肯定也红得不行！
　　随口糊弄道：“刚刚洗澡，水太烫，烫到耳朵了。您快说工作吧。”
　　宋渝州微微蹙了下眉，身体朝他又倾了点：“怎么这么不小心？”
　　洛惟青紧紧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不让宋渝州仔细看：“没多大点事！说工作！说工作！”
　　看来再不说工作，洛惟青就会把他赶出去了。
　　宋渝州没法，只好被迫放弃撩拨、切入正题：
　　“上周，王漾和朱景已经去到A国首都，在当地筹备海外业务的开城事宜了。”
　　“但他们最近遇到了一个很难搞的问题，这两天都没能解决，刚刚电话向我汇报。”
　　洛惟青思绪成功被工作带走，松开捏在耳朵上的手：“什么问题？”
　　宋渝州瞥了他的耳垂一眼，见已经恢复如常，遗憾地又继续道：
　　“当初筹备会上，我们一起定下了，将美卡在A国首都的首个“吃喝玩乐购”服务站试验点，建在M产业园区，你还记得么？”
　　美卡的“吃喝玩乐购”业务，包含外卖、团购、电商购物等等，是所有消费者在网上消费、又在线下获取服务的业务的统称。
　　而服务站，则是美卡的外卖骑手、快递小哥以及销售、客服的中转点及休息处。
　　每个服务站的辐射范围为周围方圆五公里——也就是说，在M产业园区建立一个服务站，周围五公里都可以享受到用美卡下单的服务。
　　洛惟青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
　　“当时是说，A国首都为了吸引外资吧，特别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划了M产业园区那块地出来，只要入驻在那个园区的外资企业，都有租金优惠，所以我们才做了这个选择。”
　　宋渝州：“嗯，选那块地本身没问题。毕竟那地方周围是A国商业最发达的地方，原本唯一的缺点就是租金贵，现在有了租金优惠，是最佳选择。”
　　洛惟青：“所以是这块地出了问题？没拿到？”语气怀疑起来：“不可能吧，我记得我们是符合入驻资质的啊，难道有人在中间捣乱？谁这么烦人？”
　　“不是，资质已经拿到了。”宋渝州按住洛惟青摇头晃脑的脑袋瓜，那张漂亮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眼睛发晕。
　　他的手指一碰到洛惟青的额头，果然对方瞬间停下来不晃了。
　　“那是什么问题？”洛惟青拨开宋渝州的爪子，一心想让这人好好聊工作。
　　“是当地最新的政策出了问题。”
　　宋渝州不情愿地收起了手，正经起来：
　　“为了保证M产业园区的高级感和美观性，当地决定禁止M产业园区附近电动车上路。”
　　洛惟青瞬间目瞪口呆：“这什么鬼政策呢？别是有竞对怂恿的吧。在我们刚要建服务站的时候，禁止电动车上路？”
　　无论是美卡集团旗下的外卖、快递业务，还是销售上门联系商户，电动车无疑都是最好的交通方式。
　　如果禁止电动车上路，那么将试验点选在M产业园区，就将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洛惟青陷在沉思里，完全没注意到宋渝州一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好半天宋渝州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发现洛惟青对工作的兴趣，比对他的兴趣要大得多。
　　既然这样的话，也只能通过工作，来慢慢接建立感情了……
　　“洛惟青，你英语水平如何？”
　　洛惟青恍然回过神：“英语？”
　　随即掩饰地笑了几声：“哈哈哈。”
　　宋渝州顿了下：“什么意思？”
　　洛惟青仰天长啸：“不如何！”
　　又实事求是补了句：“很菜，对话说不过三句，Hello和Good Morning算两句。”
　　虽然他高考英语成绩还行，但当年没上完大学就去创业了，他的公司又没有出走国际，需要用到英语的地方不多，早就忘光了……
　　后来偶尔会见外国投资商，他都是带随身高级翻译的！不需要自己讲英语！
　　宋渝州沉默了。
　　他原本设想的计划，无情地被洛惟青这句话给打破了！
　　准备好的话术，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几秒钟后，宋渝州又换了个主意，语气上扬：
　　“那就由你，去A国解决这个事。”
　　“……宋总，您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洛惟青十分极其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刚刚说的是，我的英语不、好。”
　　宋渝州按了按眉心：“所以，你就不能给我当翻译了。”
　　洛惟青：“对啊，然后？”
　　宋渝州抬起眼：“既然你不能给我当翻译，就由你去解决这件事，我去给你做翻译。”
　　洛惟青：？
　　等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既然宋渝州都有能力给他做翻译了——
　　为什么又会先计划，让自己去给他做翻译？！
　　那他这个翻译，难道不是很多余吗！
　　“等等等一下，宋总，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洛惟青瘫在沙发里，揉了揉眼睛，理清思路后，艰难地望着宋渝州。
　　“我今天才结束您交代给我的上个任务，您现在就要把我又发配A国了？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累的！”
　　宋渝州这不是喜欢他吧！
　　只是喜欢压榨他！看他便宜好用吧！
　　“没让你立即出发，你先休息，到你休息好为止，我准假了。”
　　望见洛惟青因为困倦泛红的眼角，宋渝州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又承认：
　　“你放心，其实这事我已经想好要怎么解决了，你只需要去执行即可。”
　　他来找洛惟青，本意只是想用去A国这个借口，在春节放假期间，也能有机会和洛惟青单独相处。
　　但谁能知道，如此优秀的大学生洛惟青竟然……
　　不会英语。
　　他只好临时改主意，把整个任务都交给洛惟青，确实显得他有点像是压榨员工的无良老板。
　　宋渝州坦诚道：“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去A国。”
　　“……”
　　宋渝州这么坦诚，倒是把洛惟青给干不会了！
　　非要和他一起去A国？
　　怎么啦，在国内对他动手动脚还不够，还要去国外更显得有情趣啊？
　　洛惟青冲他凶猛地龇牙咧嘴了一番。
　　但张口却只挤出了一句：
　　“那你，先别告诉我你想到的解决方案啊！”
　　宋渝州：？
　　洛惟青：“先让我也想想怎么解决，明天和你对答案，说不定我想的比你更好呢！”
　　宋渝州：。
　　他就知道，洛惟青心思全在工作上！他刚刚那些表达心迹的话，算是白说了。
　　“事情聊完了，宋总是不是该回房间了？”洛惟青靠在沙发扶手上，懒懒地瘫着，对宋渝州下了逐客令。
　　宋渝州眼角余光，却落在了洛惟青短裤下露出的，那双白得发光的的长腿上。
　　洛惟青斜躺着，小腿就倾斜地交叉在一起，向前伸展着。
　　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难以移开目光。
　　真不是他不想走。
　　“不，还有一件事……”
　　宋渝州绞尽脑汁，终于又找到话题——
　　“岳池约我春节后吃饭，让我也带上你。他好像很崇拜你。”
　　“岳哥？”洛惟青瞬间又来了点兴趣，坐直了身子，毕竟攻略岳池是他进美卡之后领到的第一项实习任务，当初和岳池畅聊也确实很愉快，“行啊，我们一起去！崇拜谈不上，我们是交流！”
　　“好，等时间和地点定了我发你。”
　　说完这句话，宋渝州却又沉默了。
　　他不想和洛惟青继续聊岳池，不想看到洛惟青对别的男人那么感兴趣。
　　“这下总说完了？”洛惟青又打了个哈欠，看出宋渝州想赖在他这儿的心思，催促道：“快回去睡觉吧宋总？”
　　“就这么想让我走。”宋渝州抬手帮洛惟青拨了拨额角的头发。
　　“唔唔。”洛惟青把那指尖烫到了，鸵鸟似的将头迅速埋进沙发靠背上，“我困了嘛，我想睡觉了。”
　　“就在沙发上睡？”宋渝州幽幽挑了下眉。
　　“是啊，你看我多困，都没力气上床了。”洛惟青闭着眼嘟哝着。
　　“真没力气了？”
　　“真没了！”
　　“那我帮你。”
　　“帮什么？”
　　洛惟青还没反应过来，侧头朝宋渝州露了只眼睛，忽然见宋渝州竟然朝他靠了过来。
　　紧接着，一只手抄进他蜷缩的膝弯，另一只手拂在他的脊背上，将他整个人直接抱了起来！
　　“啊！”
　　洛惟青下意识惊叫了一声。
　　“不不不宋总我其实特别有力气，不用你帮我上床！”
　　洛惟青挣扎了起来，谁料越挣扎越是滑进了怀抱更深处，严严实实和宋渝州的腰腹贴上了。
　　“别乱动。”
　　他听见宋渝州的声音有点危险，只好老老实实躺在宋渝州怀里。
　　任人将他抱进卧室。
　　只有嘴唇还在一刻不停地动弹：
　　“那就谢谢宋总这么贴心服务我了，您真有力气竟然能一下子就把我抱起来哈哈哈，您这肌肉都是怎么练的啊，这么紧实，平常也没看你运动……”
　　他感觉到宋渝州滚烫的手掌，紧贴着他膝下水洗过后冰冰凉凉的肌肤。
　　而那里很快也变得如火一般剧烈灼烧。
　　为了掩饰身体的异常，他说的话就更多了。
　　“是你太轻了。”
　　宋渝州盯着洛惟青缓缓变得通红的耳朵，感受到那对光滑的小腿落在他手心后、一刻也不停地发出颤抖，满足地缓缓吐出一口热气：
　　“以后带你运动。”


第53章 
　　“您带我运动？您可别忘了, 上回游泳比赛您输了！”
　　宋渝州抱着洛惟青，稳步穿过卧室门：“还要再比一次么？或者换个项目比。”
　　“比什么？”
　　“室内运动，随你选。”
　　室内运动他可没什么擅长的！洛惟青望见近在咫尺的那张床, 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注意！
　　“我们可以在床上，比谁做蛙泳动作做得快！”
　　“……”宋渝州不觉得这是在床上最适合做的事情, 但溺爱, “今天比吗？”
　　“不不不我就随口一说，你快放我下来吧！”还想和他上一张床呢？想得美！洛惟青眼见着床就在身下，又挣扎起来。
　　从客厅到酒店卧室的这段距离, 漫长得如同三千米！宋渝州每走一步, 他都感觉自己浑身颤一下！
　　终于“嘭”地一下, 宋渝州放开他, 他滑到了柔软的被褥上，迅速像只小松鼠一样迅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紧紧按着被子瞪着宋渝州。
　　生怕这人还要找借口上床。
　　宋渝州指尖回扣、摩挲了下手心, 亲密的滋味还留存在那里。他站在床边淡淡地盯着洛惟青，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晚安。”
　　“安安安，你快走吧！”
　　见洛惟青这把他当成洪水猛兽的样子，宋渝州嘴角压不住地扬了下。
　　他们的关系，好像开始超越同事了。
　　等宋渝州终于转身出了门, 听见门“咔哒”关上的声音，洛惟青才好歹松了口气！
　　他关了灯, 笔直地躺在床上，想着宋渝州为什么非得带他去A国。
　　过去十几年他不在的时候，这人不是过得也挺好的么。
　　公司开得也挺好, 一个人埋头工作也挺好，怎么现在突然对他感兴趣之后, 就搞得好像一刻都离不开他似的？
　　奇了怪了！
　　想着想着，洛惟青就想到了在A国首都，美卡服务站遇到的政策难题。
　　最终，解决工作难题的欲望战胜了其他！
　　洛惟青爬起来，打开手机，开始搜索A国M产业园区的相关新闻。
　　思绪高速运转，在这越来越深的夜里，越看越精神！
　　凌晨四点，洛惟青的眼睛亮得像头小兽，一个方案已经在备忘录中成型！
　　搞不好他的方案比宋渝州想得要更好！
　　洛惟青打了个哈欠，关机后扔开手机，钻进被窝。
　　……
　　翌日清晨。
　　“洛先生？洛先生……”
　　洛惟青被一阵急切又陌生的唤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视线朝卧室外投去。
　　和宋渝州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
　　空气死寂了一瞬。
　　他好像听见了宋渝州骤然松气的声音。
　　“宋总？”洛惟青揉了揉眼睛，“您怎么进来了？”
　　说罢他才看见宋渝州身前，还站着身着西装的酒店服务经理。
　　服务经理走进卧室冲他微微一笑：“还好还好，看来洛先生没事。”
　　洛惟青每一根头发丝上都冒着问号：“我能有什么事？”
　　“洛先生，您的房间敲门没人应，手机也关机，宋总担心您在房间里出事，所以让我们帮忙开门看看。打扰您睡觉真的不好意思！”
　　服务经理礼貌地鞠了一躬。
　　洛惟青哽了一瞬：“我哪有那么脆弱！”
　　服务经理：“哈哈，宋总担心您嘛。既然您没事，我们酒店就放心了。那我先出去了。”
　　洛惟青看了眼宋渝州，宋渝州朝服务经理点了下头。
　　服务经理转身就走，还带上了门。
　　“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洛惟青打了个哈欠，长按开机键，看见屏幕显示猛地顿住——
　　竟然十二点了！
　　他们回京阳市的航班是上午十一点……
　　难怪宋渝州会以为他出事了。
　　“太抱歉了哥。”洛惟青烦闷地揉了揉头发，“昨晚我一直在写A国的方案，睡太晚了，手机随手关了机，闹铃没响！”
　　又露出兴奋的笑容：“不过我已经想到A国那事要怎么解决了！你快把你的方案也发给我，我看看我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宋渝州：……
　　喜欢的人太爱工作怎么办。
　　当然是，惯着了。
　　“好。”
　　宋渝州原本因为联系不上洛惟青而生的闷气，在看到洛惟青笑容的那一刻，忽然间就消散了。他走到了洛惟青的床边，自然地屈膝坐了下来。
　　风衣下摆落在洛惟青手指边，冰冰凉凉的。
　　洛惟青碰了下，又瑟缩着收回了手。
　　宋渝州垂着眼，将他对A国M工业园区政策问题的解决思路，发到了和洛惟青的对话框里。
　　同一时间，洛惟青也将他昨夜涂涂画画的鬼画符发了过去。
　　两人只花费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就抬起眼望向对方！
　　仿佛一朵灵感相撞的火花，在虚空滋啦盛开！
　　洛惟青眼里写满兴奋，而宋渝州虽然显得相对镇静，但却无法掩饰欣赏的暗流在眼底涌动！
　　——他们所想到的解决思路，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咱俩达成了共识，看来就可以推进了？”洛惟青笑嘻嘻地将手机朝上扔了三百六十度，又稳稳接住。
　　洛惟青笑起来的时候，嘴唇看起来很软也很甜。
　　“嗯，我先让商分部开始调研。”
　　宋渝州嘴里下意识应着工作，心思却始终落在洛惟青身上：
　　“我们明天就出发A国。今晚先回京阳市，收拾下东西。”
　　又收回目光：“你，还要再睡吗？”
　　洛惟青连连摇头：“再睡就成猪了！”
　　“那起来先吃饭，还困的话，吃了再睡。”
　　洛惟青恍惚地点了下头，见宋渝州望着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友情提醒：“哥，你先出去！我要先换衣服！”
　　宋渝州视线有意无意地从洛惟青颈前扫过：
　　“之前在温泉酒店，脱衣服不是都不避着我，怎么现在换衣服也不能看了？”
　　“……”听听，听听啊，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哪有人主动要看别人换衣服的！
　　“现在和当时能一样吗？”洛惟青眉心一跳，瞬间脱口而出！
　　宋渝州真心求问：“如何不一样？”
　　当时我哪知道，你对我有那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洛惟青话到嘴边，又挣扎着咽了回去：
　　“对不起宋总，当时是我不懂事，但现在我知道了，我俩男男有别！总之现在不能给你看了！”
　　“我俩有别？”
　　宋渝州一挑眉毛。
　　虽然不懂洛惟青怎么突然这么保守了，但这其实很好。
　　因为至少洛惟青没有再把他当做总裁，而是把他当成也是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宋渝州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好吧。你行李箱在外面？我帮你拿要换的衣服。”
　　洛惟青：“这种小事哪能麻烦……”
　　话还没说完呢，宋渝州就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左手拿着一袋衬衣西裤，右手……拎着一条内裤，回来了。
　　“那个不用！”洛惟青红着脸大吼了声。
　　宋渝州瞥了他一眼，将衣服放在床上，又拿着那条内裤转身出去。
　　洛惟青看见自己那条黑色内裤软绵绵地缩成一团，落在宋渝州手心里，而宋渝州垂眼盯着它，竟然还“呵”地轻笑了下。
　　“轰”的一下，洛惟青的脸更红了！
　　这人在笑什么？
　　难道是在笑他的尺码？
　　靠，就算比他稍微大那么一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个可恶的家伙。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宋渝州，直到对方走出房间带上了门，才气愤地靠在床上。
　　随手拿起手机，检查这一夜的未读消息。
　　洛惟青却瞬间呆住了。
　　——在他睡着的时候，宋渝州竟然在内部软件，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又打了五个电话！
　　“这么担心？还甚至带酒店人员来破门。太搞笑了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那么容易出事……”
　　洛惟青扯了扯嘴角。
　　完全不理解宋渝州这人的脑回路！
　　然而等他再打开微信，心情更复杂了——
　　他之前还从未联系过的论文导师，竟然发来了一条冷冰冰的信息：
　　【洛惟青同学：后天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面谈毕业论文选题及大纲。】
　　洛惟青：……
　　他就觉得，最近好像忘记了什么！
　　……
　　“宋总，A国那件事，你先安排人推进调研报告吧！”
　　等洛惟青再走出房间的时候，脚步明显加快！
　　宋渝州察觉到洛惟青语气的急促，抬了抬眼：“发生什么事了？”
　　“大事，巨大的事。”
　　洛惟青停下脚步，面色凄凉：
　　“我后天要交论、文、大、纲了！目前还啥也没想！等我搞完这事，再和你一起飞A国！”
　　“……”宋渝州顿了下，“如果你需要的话，美卡的历史消费数据，可以提供给你使用，也可以让商业分析团队帮你做分析。”
　　洛惟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宋渝州：“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公司里海量的数据库和专业的分析团队，对大学生论文来说简直是豪华配备啊！
　　激动劲儿过去后，洛惟青才发现被他抱着的宋渝州明显反应不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急促得不象样，侧着头望向他的眼神也忽然就变了味。
　　洛惟青心头一跳，瞬间松开了搂在对方脖子上的手，掩饰地笑了下：
　　“那个，我觉得还是不用了！别耽误大家工作了。只是大纲而已，不用那么复杂，我一天就能搞定！”
　　说着就在那道明显心术不正的注视下，快步朝电梯里走。
　　……
　　两天后的下午。
　　洛惟青老老实实在家宅了两天，拿出了一份毕业论文大纲。
　　打印出来后，由私人司机开车送他去学校，会见素未谋面的导师。
　　车辆停在学校门口，洛惟青步行走向教学楼，远远就看见他那个学霸室友李岳在前面走。
　　他记得有个导师群，李岳也在，应该和他是同一个论文导师。
　　洛惟青刚准备喊住对方，突然余光里瞥见一个穿着土黄色运动套装的男生，像只野狗似的从路边草丛里冒了出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年级第一李岳同学吗！好久不见啊。”
　　李岳偏过头看了野狗一眼。
　　眼里瞬间出现十分明显的嫌恶！
　　又迅速扭回头，低着头朝前快步走。
　　“你怎么不问问，我最后保研去哪儿了？”
　　那个男生却阴魂不散似的缠上了李岳：
　　“哦我忘了，学院官网上已经公布了，我呢，要去S大读研了，而你，最终只保研了本校！”
　　野狗男听起来像是故意在李岳面前聊这些，说着还哈哈大笑了几声，似乎出了一口恶气：
　　“让你平时那么卷，门门课的绩点都非要压我一头，到最后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平时多积点德！”
　　又压低了声音、凑到李岳耳边：
　　“我觉得啊，就是因为你平时非要考得比我高一点，积德积少了，最后才会在S大面试的时候忽然食物中毒！还得谢谢你，让我更顺利地拿到这个名额……”
　　大学生干嘴架，洛惟青本无意掺和，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走。
　　但眼见着一向情绪稳定的室友李岳，脸色越来越差，还是没忍住出声打断了野狗男：
　　“李岳，怎么一个人走呢！”
　　李岳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洛惟青的一瞬间，眼里冒出了欣喜：
　　“洛惟青，你今天也来聊论文大纲？”
　　洛惟青：“是啊。”说着摇了摇手上那几张纸。
　　野狗男没忍住：“什么叫李岳一个人啊，洛惟青，你是没看见我也在吗？”
　　原来这人也认识他？
　　洛惟青微微一笑：“请问您哪位？”
　　“你连我都不认识？”
　　野狗男哽住，指着自己：
　　“行吧，可能是我之前确实没跟你这种学渣说过什么话。现在你记住了，我就是全年级第二的齐金，虽然是第二，但是是今年咱们系，唯一一个保研S大的人！”
　　说着，齐金又不怀好意地笑了声：
　　“哎，你不会是收到我导说要面谈论文的信息之后，昨晚连夜赶论文提纲，熬夜把脑子熬坏了吧？”
　　齐金，这人似乎也在他的导师群里。洛惟青听罢也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昨晚连夜赶的？”
　　齐金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你以前做哪门作业不这样，不然你能挂那么多科？对了，你考研了吗？不对，你应该也读不上研究生吧，工作找到了吗？哈哈，估计也没企业愿意要你！”
　　齐金说完这一连串的话，又伸手抢过洛惟青手上那几张纸：
　　“我看看你的论文写的是什么鬼……游戏行业市场营销新趋势分析？”
　　阴阳怪气笑了声：“洛惟青，你不要以为自己平常玩几把游戏，就懂游戏行业了！一看就是玩游戏上头写的，待会儿等着挨批吧！”
　　“是吗？要不要打个赌。”洛惟青笑眯眯地将双手挽在胸前：“要是我等会没挨批，你就当着导师的面，叫我爸爸。”
　　他向来只以最淳朴的激将法，应对这种缺根筋又好斗的大学生。
　　齐金却没上当：“你要是没挨批，那就是我导今天心情好！但我要先替我导，把你这种垃圾论文给清除掉！”
　　说着将那几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洛惟青一瞬间眯起眼睛，压平了嘴角，淡淡地望向齐金。
　　齐金被那视线盯得心头一跳，一瞬间竟然不敢笑了：“你，你看什么。”
　　洛惟青没说话，不欲与傻瓜大学生斗嘴，收起视线，慢悠悠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份新的论文。
　　洛惟青不说话，一旁的李岳终于忍不住了。
　　他早在看那档职场综艺的时候，就已经被迷成了洛惟青的死忠粉，现在齐金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他的雷点上！
　　“齐金！你别以为你保研S大就有多了不起！洛惟青已经拿到了美卡集团的offer你知道吗，你就算从S大毕业了，都未必能进美卡！”
　　就算洛惟青拒绝了offer，那也是拿到了！
　　“他？你别逗我笑啊！他挂了这么多科，连学分都没修够，还有时间面试美卡？先毕业再说吧！”
　　齐金笑哈哈指着洛惟青，无语地对着李岳道：
　　“他要是能拿到美卡集团的offer，我倒立写毕业论文给你看！”
　　“哟，你还会这种杂技呢？”
　　洛惟青噗嗤又笑了，笑完后眼里露出明显的疑惑：
　　“齐同学，你最近有没有看过一档，叫做《大学生上班了》的综艺？”
　　“综艺？”齐金冷笑了声，“我从来不看那种拉低人智商的玩意！有那时间，不如多读几！”
　　“怪不得。”
　　洛惟青淡淡地点了点头：
　　“其实有些综艺，对提升人的智商，还是有用的。”
　　又拍了拍齐金的肩膀：“不然，你就不会说出倒立写毕业论文，这种为难自己的话了。”
　　齐金：“你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懂？”
　　他们已经走到了导师办公室门口，洛惟青站住脚步，对齐金微微一笑：
　　“意思就是呢，待会儿等我们聊完论文出来，我会把美卡的录用offer打印一百份，贴在你的床位、书桌，以及你倒立写论文时的额头上。”
　　“让它们如同一道道熊熊燃烧的火炬，发出无私的光芒，照亮你今后前进的方向。”


第54章 
　　听了洛惟青的话, 齐金的脸色唰得一下就黑了下去！
　　“还打印一百份，你能拿出一份来我就立即倒立给你看！少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
　　齐金这样说，但内心却有点发虚。
　　洛惟青把话说这么满, 难不成还真的拿到了美卡的offer？
　　他斜眼觑见洛惟青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心思慌乱起来。一走进办公室, 就努力想在导师面前扳回一城, 张口就喊：
　　“刘老师，我们——”
　　“韩教练？”
　　同一时刻，洛惟青脱口而出。
　　他认出了在那张办公桌后, 坐在他那位德高望重的白胡子导师身边、正在低头喝茶的男人。
　　那不正是他之前在美卡刚刚升任总监的时候, 公司为他临时配备、又突然撤职的领导力教练, 韩易吗！
　　韩易闻声抬起头, 也呆滞了下：“小洛？”很快站起身，露出温柔的笑容：“没想到, 在这儿也能碰到你。”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熟络起来, A大市场营销专业的刘教授看了眼面前的学生，又转头看了眼韩易，笑了两声：
　　“韩教练是和我这学生认识？”
　　韩易点点头：“是，我和小洛算是同事。”
　　洛惟青也笑了：“刘老师，我最近在美卡集团实习呢, 恰好韩教练是公司配备给我的领导力教练，没想到在您这儿遇见了。”
　　刘教授了然地摸了摸胡子：
　　“韩教练是行业内资深的领导力教练, 恰好最近我有篇论文和领导力相关，今天特别约了韩教练来探讨，倒是一桩缘分。”
　　又感兴趣地问：“但你只是个学生, 为什么要给你配备领导力教练，这是什么制度？”
　　洛惟青十分随意地挥了挥手：“害, 美卡集团乱来呢，市场总监的位置空缺出来，非要让我这个实习生临时填上。我哪会什么管理，全靠韩教练帮忙！”
　　话音未落，齐金原本黑沉沉的脸色，就变脸似的，“唰”地一下，又变得惨白惨白了！
　　他连美卡集团的市场部实习生，之前面试都没通过，而洛惟青这小子，竟然还在美卡集团，当上市场总监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位韩教练，却发现对方摇了摇头！
　　他以为韩教练是要否认洛惟青、心下顿时一喜！
　　撒谎要被拆穿了吧！
　　却听见对方道：
　　“我哪里有帮上什么忙，都是小洛自己的能力。”
　　齐金浑身一颤，退后一步！
　　这所谓行业最强的韩教练，竟然不是否认洛惟青，而是否认他自己！
　　对方又道：“刘老师，您这学生真的是十分优秀，现在已经拿到了我们美卡集团的转正offer，未来可期！”
　　齐金浑身二颤，又退后一步！
　　洛惟青竟然真的能拿到美卡集团的offer！
　　“齐同学你去哪啊？再退，可就要退出办公室了。”
　　洛惟青转过头，微笑着看向努力掩藏自己的齐金，低声好意询问。
　　齐金咽了下口水，只看见洛惟青视线里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倒立写论文”。
　　他不想认输，硬着头皮又看向最宠爱他的导师：
　　“刘老师，我们今天来，是不是要聊论文大纲？”
　　哪想一向偏爱他的刘教授，这回却也没立即理会他，而是继续乐呵呵地和韩易交谈：
　　“洛惟青同学优秀，其实我也没培养什么，老实说，本科生我都是完全放养的！这还是上课之外，我和洛惟青同学第一次见面。”
　　韩易尊敬地微低着头：“优秀的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刘教授十分受用：“哈哈哈——”
　　齐金实在没忍住又喊了一声：“刘老师，该聊论文了！”
　　刘教授这才收起笑，埋怨地瞪了眼齐金，下一刻立马又换上欣赏的眼光看向洛惟青，变脸比写论文还快，咳了声：
　　“行了，回到正题，既然韩教练这么夸赞洛惟青，那我们就先一起看看洛惟青的论文大纲吧。”
　　洛惟青立马将手上拿的打印文件，毕恭毕敬地交给了导师，又给在场其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齐金拿到论文的一瞬间，望见那个明显是打游戏上头后写的论文标题——《游戏行业市场营销新趋势分析》。
　　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一点！
　　就算洛惟青真的拿到美卡集团offer又怎么样？
　　据他所知，洛惟青还有三门课要重修，况且还有毕业论文挡在前面。要是洛惟青毕不了业，那offer也得取消！
　　随即齐金朝下继续看论文结构。
　　等他看清大小标题以及每一部分的内容概述，却渐渐笑不出来了。
　　就他目前的学术能力来看，洛惟青这篇论文的结构逻辑十分严密，概述内容里的理论扎实、案例清晰。
　　齐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却也找不出什么漏洞。
　　有了！
　　洛惟青把三级标题的点，打成了顿号！……
　　齐金双手紧拽着那张纸，面色越来越沉重。
　　然而，坐在齐金对面的韩易教练，却看笑了。
　　小洛可真是个妙人儿啊，怎么就连写毕业论文，都在热情帮忙美卡集团做市场教育呢？
　　——在洛惟青这篇论文大纲里，有一部分，特别提到了ES1.0投影技术对游戏公司破次元营销的影响。
　　还特地举例了ES1.0和《穿成万人迷》游戏的营销合作案例，建议游戏公司都积极抓住ES1.0这类新技术，创新营销方式，提升游戏体验。
　　韩易粗略扫完这份大纲后，抬起头，就和洛惟青远远对上眼。
　　确认过眼神，都是属于美卡的人！
　　韩易低咳了声，秉承着对美卡集团的忠诚，对刘教授直言：
　　“这个论文选题，非常有前瞻性！”
　　刘教授看完内容，也点了点头。
　　其实他对本科生的毕业论文，根本没抱什么期待。但这个选题，也确实是理论性和实践性兼有，同时还很创新。
　　刘教授摸了摸他的白胡子：“选题过关，结构逻辑没问题，但是——”
　　但是？
　　齐金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就再度亮了起来！
　　果然洛惟青还是要挨批了吗？
　　刘教授严肃地指着三级标题后的那个顿号：
　　“这个顿号，应该是点吧？你们这些本科的同学写论文，都要尤其注意论文格式规范！”
　　齐金：。
　　果然，整份提纲可以挑剔的点，就只有一个标点符号吗……
　　洛惟青卖乖地连连应道：“哎呀我也太粗心了！还是刘老师细心呀！细节决定成败，我今后一定注意。”
　　……
　　等他们所有人再走出导师办公室，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残阳似血，齐金的心似残阳。
　　他想加快脚步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洛惟青在身后叫住了他：
　　“齐金同学，我平时呢，不住校。”
　　齐金：“关我什么……”
　　洛惟青笑眯眯：“所以，你倒立写论文这事，还麻烦李岳帮我监督一下了！”
　　齐金脸红一块白一块，张了张嘴，却再也没底气说出什么盛气凌人的话来了！
　　李岳因为保研S大失败，这几个月来，已经被齐金在在线线下、明里暗里嘲讽了很多回。
　　如今大仇得报，李岳终于长吐一口气：“放心吧洛惟青，我会帮你监督好的！”
　　他原本就是洛惟青的迷弟，经过这事，对洛惟青的崇拜更盛了。
　　夕阳最后的光芒落在洛惟青身后，在他眼里，洛惟青就像一个金光闪闪的大英雄。
　　和这些大学生告别后，洛惟青才又转头看向身后还在等他的韩易：“韩教练现在去哪？”
　　韩易：“我回公司，小洛呢？”
　　洛惟青：“正好啊，我也去公司！我有车，载你一起吧！”
　　今晚他就要和宋渝州一起飞A国了，行李已经带在车上，现在就去美卡和宋渝州汇合。
　　韩易原本是以外出拜访学校教授的名义，公费打车来的，现在如果能蹭上洛惟青的车，也正好是给公司省钱：
　　“那就却之不恭了。”
　　半小时后。
　　总裁办公室。
　　宋渝州听见助理通报洛惟青来了的时候，特地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里间的门，准备迎接。
　　却望见洛惟青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和韩易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地，朝他走过来！
　　宋渝州脸上原本温和的神情，缓缓消失了。
　　他站在办公室里间门口，手紧握在门把手上，几乎片刻之间想起——
　　曾经他说要帮洛惟青在美卡寻找合适的恋爱对象，问洛惟青喜欢什么样的人时。
　　洛惟青说过，他喜欢温柔、贤惠、会照顾人的。
　　还特意说——
　　像韩易那样的，就很不错。
　　过往的记忆与如今洛惟青和韩易一同出现的画面重合。
　　宋渝州心情几乎在那霎那间，低沉到谷底。
　　等韩易走近，宋渝州用力压着眉脚，却也无法掩饰言语里的攻击：
　　“韩教练，怎么会和小洛一起来？”
　　韩易并没发觉总裁有什么异常。
　　毕竟平常总裁对他讲话一向就是这么冷漠低沉，他早就习惯了，微笑着应道：
　　“宋总，我刚外出办事，坐小洛的车回来的！”
　　语气骄傲，毕竟是给公司省了钱呢！
　　“坐他的车？”
　　想到这两人已经聊了一路，宋渝州心里愈发难受了，无法遏制地蹙起高耸的眉峰：
　　“你是去洛惟青家里了？”
　　韩易依旧只当总裁是在询问他工作外出的行程安排，认真道：
　　“今天只是去A大拜访市场营销专业的教授，倒是还没来得及去小洛家中拜访，改天再登门。”
　　今天还没来得及？
　　还想改天还去？
　　宋渝州气极反笑了声。
　　洛惟青绕过宋渝州走进办公室里间，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感受到宋渝州今天的气场不知为何格外有压迫感，下意识笑着圆场道：
　　“宋总，我和韩教练是碰巧遇见！韩教练去A大拜访教授，拜访对象就是我导师！”
　　韩易也察觉到氛围不对劲，立即接上话：
　　“是，小洛今天那篇论文真是有意思，别说现场的教授和学生了，我看了都惊呆了。”
　　洛惟青笑了声：“哪有那么夸张！”
　　“绝对不夸张，我看了你的大纲，感觉ES1.0这款产品，和学校联合做一些研究成果，对市场开拓，确实应该挺有帮助的。”
　　韩易说着又看向宋渝州：
　　“宋总，你可知道，小洛连毕业论文，都在为美卡助力呢。”
　　“不知道。”
　　宋渝州倒是很想知道，韩易到底还要在他的办公室里，和洛惟青一来一回地聊多久。
　　洛惟青抬起眼，将宋渝州莫名其妙的阴冷尽收眼底。
　　这人到底在生什么气？
　　无辜地冲宋渝州眨了眨眼，岔开话题：“宋总，我好饿啊，我的晚饭呢？”
　　宋渝州这才终于收起落在韩易身上的敌对目光，快步走到办公桌后，将放在地上的一个黑色保温袋，拎到了桌上稳稳地放着。
　　“好了好了，现在是我的吃饭时间！韩教练，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洛惟青转过头，冲韩易笑了笑，眼里却满满地写着——
　　“没看见总裁不高兴呢吗赶紧走！”
　　韩易很识时务，瞬间领悟到了洛惟青的意思，立即道：“宋总，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转身就迅速离开办公室里间，还顺便紧紧带上了门。
　　关门后他才疑惑起来。
　　小洛什么时候，和宋总的关系这么好了？
　　宋总不仅给他带晚饭，还留他在办公室吃饭？
　　韩易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总裁还在向他求助，要如何做才能留下洛惟青。
　　他当时告诉总裁，可能只有爱情，才能让洛惟青这种无欲无求的人留下。
　　而现在洛惟青，竟然真的愿意继续留在总裁办当助理……
　　韩易猛然停住脚步！
　　——难道是宋总为了挽留小洛，最终选择牺牲自己、和小洛恋爱了？
　　韩易看惯了公司里针对管理者的各种激励措施，有时为了留下一名优秀的管理者，甚至给房给车，付出巨大。
　　但总裁牺牲自己，还是头一回见！
　　韩易忽然觉得一阵感动涌上心间！
　　宋总真是一位甘愿为公司无私付出的好总裁，美卡集团的未来定然也会一片光明。
　　……
　　“喂，你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啦？”
　　凌晨时分，京阳市国际航班VIP候机场的软皮沙发上。
　　洛惟青见宋渝州依旧沉着脸办公、一言不发，好奇地凑到宋渝州跟前，歪了歪头。
　　怪事啊，平常宋渝州见到他就开心得不得了，怎么今天这么冷淡了？
　　难道是……对他那股不纯洁的想法，突然消退了？
　　洛惟青还没来得及庆祝，就看见宋渝州“啪”地一声合上计算机，幽幽伸出手，在他凑近的脸上轻捏了一把。
　　“嘶！”洛惟青一下子退回到座位上，“哎哎我在关心你呢，你怎么还恩将仇报的！”
　　“你关心我什么？”
　　宋渝州侧过身子，定定地看着洛惟青。
　　洛惟青揉了揉脸：“我关心你，怎么今天下午见了韩教练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啊，阴晴不定的宋渝州小朋友！”
　　小朋友？
　　宋渝州被洛惟青这么一说，竟然人生头一回感觉，自己真像是在无理取闹的小朋友了。
　　——他甚至连从幼儿园时期，就是全园最严肃、最谨慎的幼儿，从不啼哭吵闹，连那个时候都从没有做过什么无理的事情。
　　如今却因为对洛惟青的感情，开始不理性地生闷气。
　　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宋渝州看着洛惟青，又忍不住想起洛惟青和韩易的亲密交谈。
　　心里装着焦虑、嫉妒和失落的盒子全数被打翻，让他感觉很不是滋味，心跳的频率也都被带得乱糟糟的一团。
　　甚至喉咙里都泛起了一点酸，说出话的声音也哑得不止一点：
　　“洛惟青，你之前说，喜欢温柔贤惠会照顾人的男人，就像韩易这样的。”
　　“现在呢？”
　　宋渝州移开目光，垂下眼捏着眉心，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依旧，还很喜欢他？”


第55章 
　　虽然宋渝州说的每个字, 洛惟青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他就感觉自己在听小语种。
　　什么叫做“还”喜欢韩易？他之前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韩易？
　　洛惟青能感觉到, 他每迟疑一秒，宋渝州的气场就更低沉一分, 好像一个越来越快的深海旋涡, 快要把他也给搅进去。
　　他只得飞速绞尽脑汁，才终于想起来——
　　应该是他还在市场部实习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宋渝州一心想要把他挽留在美卡，因此尝试了各种方式, 包括非要问他的择偶标准, 试图通过给他找对象来留用他！
　　他当时只是随口糊弄, 开玩笑说了句喜欢韩易这样的。
　　所以宋渝州现在这难道是……
　　在吃醋？
　　洛惟青不可思议地盯着宋渝州, 觉得这事十分稀奇。
　　宋渝州这种说好要无私为工作奉献一生的人，馋馋他的身子也就算了——毕竟这是不可磨灭的人性本能——但竟然也会吃这种毫无逻辑的醋！
　　洛惟青没忍住低咳了声, 提醒道：
　　“宋总, 当时您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在说喜欢韩教练之前，好像还说过，喜欢您这样的呢！”
　　“不是因为您不信，我才改口的吗？”
　　宋渝州愣了下。
　　他记得当初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但他那时只当洛惟青在故意逗他好玩、想让他生气。
　　半晌才问：
　　“所以你当时说喜欢我, 是真的？”
　　“不不不……”没想到洛惟青却立马否决。
　　宋渝州眼神黯了一瞬。
　　洛惟青又道：“我只是说喜欢您这样的！您知道‘这样’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您这种类型的！我也没说就是您啊！”
　　“……这样。”
　　这比宋渝州原本预料的答案，要好得多。
　　他虽然只淡淡地应了声, 但内心霎那间就愉悦了起来。
　　“那是我误会了。”
　　虽然这样说，但宋渝州一直紧压的眉脚倏地就放松了，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点。
　　说话时他抬起眼看向洛惟青, 眼里重新又燃起了某种期待。
　　洛惟青被那带有明显暗示性的眼神看得浑身发烫，好像只要他同意, 下一秒宋渝州就能直接在这人来人往的机场候机厅里，把他吃了似的。
　　早知道就让宋渝州继续吃醋好了！
　　他干嘛要哄好这人，至少吃醋的时候，这人眼睛都是低垂的，不会这样赤裸裸地盯着他看！
　　“现在困不困？”宋渝州突然调转话题，在他耳边低声问。
　　“超级困。”洛惟青望着登机板打了个哈欠。
　　现在都已经零点了！他昨夜学习写大学生毕业论文还熬了夜，现在困得想死！
　　“还有半小时才登机，要不要靠我怀里睡一会？”
　　听到这话，洛惟青瞬间就不困了！
　　脑海里火速飘过一万句“那不合适吧一般的助理应该也不会靠在老板怀里睡觉吧！”
　　他警觉地迅速坐直身子，看见宋渝州懒懒地侧靠在沙发扶手上，抬手将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放到一边，身上只剩下一件黑色修身长袖。
　　那衣服紧贴在宋渝州身下，隐约甚至可以看见衣料下里肌肉线条起伏。
　　宋渝州冲着洛惟青、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仿佛听见了他在想什么，低声蛊惑道：
　　“你作为我的助理，成天这么辛苦帮我办事，我让你靠一靠、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过来吧。”
　　洛惟青：？
　　一般的助理再劳累，也不会靠在老板怀里休息吧！
　　“别担心，现在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会看到说闲话，没人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洛惟青下意识朝周围看，VIP候机厅里此时确实没什么人，零零散散的乘客都在忙自己的。
　　可他觉得宋渝州好像越说越像偷情了！
　　况且，宋渝州平时在公司里，有穿这么显露身材的衣服吗？
　　洛惟青眼神飘忽着，几乎立即就否认了这一点。
　　这人今天是刻意挑了件彰显身材的衣服，秀给他看？
　　干什么啊，专门来诱惑他是吧！
　　洛惟青勉强移开目光，对着虚空咽了下口水：“还是不用……”
　　没想到宋渝州却伸出有力的手臂，一把按住了他的后颈，搞得洛惟青重心不稳，一下子整个人直接摔进了宋渝州怀里！
　　那件长袖的面料很舒服，柔软、不扎人、还带着淡淡的木调香水味。
　　洛惟青被宋渝州一只手抱着，侧脸被迫压在了宋渝州的胸前，感觉这种姿势怎么都不对劲吧！
　　但衣料后柔软的肌肉起伏，又让洛惟青脑海里浮现出他在游泳、泡温泉的时候，都曾见过的、宋渝州那身很漂亮很性感的胸肌。
　　他一瞬间有点心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睡一会儿，登机我叫你。”
　　这种姿势怎么可能睡得着！洛惟青在心里狂叫，但没有再挣扎。
　　毕竟这样靠着……确实也很舒服。
　　他含糊地应了声，闭上眼睛试图放松下来，反正宋渝州主动让他享受，他不享受白不享受……
　　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宋渝州原本搂在他肩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顺着他的背部下滑，现在已经虚虚地盖在了他的腰和大腿之间！
　　从来没有被外人摸过的地方，现在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被宋渝州轻按了下。
　　洛惟青没忍住颤抖了。
　　这到底是谁在享受啊？
　　他用力抓住宋渝州试图继续向下滑的手，十指相扣朝上一带，搭在了他的腰窝处。
　　“别乱摸！只能到这儿，不能再朝下！”语气里带了些威胁。
　　“……好。”
　　宋渝州很乖顺地一口同意了，说话的声音却更嘶哑了。
　　下一刻洛惟青才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主动让这人摸他的腰？就应该直接把手甩开才对啊？！
　　但事已至此，再反悔显得小气，洛惟青决定先忍这一次好了。
　　半小时后。
　　“小洛，登机了。”
　　洛惟青被宋渝州喊醒，睁开眼睛，才发现他竟然真的在宋渝州怀里睡着了。
　　宋渝州抬手帮他拨了下额前的碎发，眼里带着怜惜：“困成这样。上飞机再继续睡。”
　　洛惟青迅速坐直身子，暗恨自己不争气、竟然沉迷于美色了！气急地揉了把头发，就从沙发上一跳而起，推着行李箱就朝登机口跑去。
　　宋渝州在身后缓缓站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方才的画面又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日思夜想的人，就睡在他怀里……这画面实在太诱人。
　　他刚刚实在没忍住，很轻很轻地，亲了一口洛惟青光洁的额头。
　　洛惟青睡得很熟，应当是没有发觉。
　　可那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却完全不解渴，甚至亲完之后，让他心底的火烧得更旺盛。
　　宋渝州拉着行李箱，跟上了洛惟青的脚步。
　　他想，时机好像差不多成熟了大半。
　　他能感觉到，洛惟青似乎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排斥他做出超越同事关系、更加亲密一些的接触了。
　　或许等这趟从A国回来，他就能名正言顺地亲上去。
　　以及，做更多，他已经想过无数遍的事。
　　……
　　八小时后。
　　航班落地A国首都。
　　时差的原因，这里天还没亮。深蓝色偏黑的低沉天色，笼罩着整座城市。
　　宋渝州的差旅助理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了落地后的用车、酒店，而洛惟青只用跟在宋渝州身后，睡眼惺忪地坐上一辆低调宽敞的轿车。
　　很快就被载到了市中心的一处高档酒店。
　　酒店经理明显知道宋渝州的身份，专程来接待他办理房间入住，又将两张房卡毕恭毕敬地交到宋渝州的手上。
　　洛惟青在飞机上一直睡觉，下了飞机也没完全清醒，一路跟着宋渝州进了房间、听见门关上，才猛然一下子睁大眼睛！
　　“等等等等一下，我们又住一间房啊？”
　　洛惟青谨慎地抓着门把手站在门口，一副绝对不想再往里面踏进一步的表情。
　　宋渝州放好行李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次要处理的事情比较棘手，住在一起，商量工作的效率更高一点。”
　　要是几周前宋渝州说这话，洛惟青保准深信不疑。
　　但他要是现在还信，就见鬼了！
　　洛惟青抿着嘴，艰难地朝卧室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是双床房！
　　他瞬间松了口气！
　　要是还是一张大床，他宁愿晚上睡沙发也不会上床的！
　　洛惟青故作轻松地笑了声：“好吧好吧，一起住就一起住。”说着打开行李箱：“哥，我先去洗个澡。”
　　宋渝州将洛惟青的反应收进眼里，嘴角不自觉微微扬了点。
　　他确实是怕一直紧逼着做得太过，洛惟青若是炸毛逆反，就难办了。
　　这回，特地留了些空间。
　　再说了，只要洛惟青能接受他。
　　换间房，或者两张床再拼成一张床，也不是什么难事。
　　洛惟青洗过澡后很快爬上了床、钻进被窝，但却只是在装睡。
　　等宋渝州洗过澡走进卧室，他眯着眼睛谨慎地观察着这人，看见宋渝州确实老老实实地上了另一张床，又抬手熄了灯，最后一直等到宋渝州睡着后发出安稳的呼吸声，洛惟青才真的放松下来。
　　之前宋渝州明明非要让他和他睡一张床，现在突然又和他分开两张床睡，洛惟青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也不知道宋渝州到底在想什么！
　　但他很快忘记了这些，很沉地睡了过去。
　　他们直到早上八点才起床。
　　这座酒店，离M产业园区不过百米。
　　洛惟青这次和宋渝州一起过来，是为了阻止当地政府即将颁发的、禁止M产业园区内电动车上路的新政策——
　　这项政策事出无由，但却将直接影响到落地在M产业园区的美卡服务站的正常运行！
　　但在此之前，洛惟青已经想到了一项合适的解决方案，且与宋渝州一拍即合！
　　这次他们来，只需要按计划推进即可。
　　换衣服的时候，洛惟青抱着衣服躲去了卫生间，等再出来，已经换上了一套正式的白衬衫和黑西裤。
　　洛惟青看见宋渝州也已经换好了衣服，穿了一身和他大差不离的正装。
　　而宋渝州恰好也在打量他，眼神落在他领口散开的两颗扣子上。
　　暖气吹动了衬衫波浪般的袖口，空气中的温度霎那间升高。
　　……为什么明明穿的是公务套装，搞得他们穿了情侣装一样，怪暧昧的！
　　“走了走了！”
　　洛惟青咳了两声，打破这奇怪的气氛，快步朝房间大门走去，“今天我俩的任务还重得很呢！要拜访好几家企业吧？”
　　等他走到宋渝州身边的时候，却被宋渝州伸手拉住了手腕，将他拉近到身边后，手指下滑，牵住了他。
　　洛惟青几根又白又细的手指，被宋渝州宽大又滚烫的手掌整个包裹住，瞬间红了脸：
　　“哥，我俩今天是要出去谈正事的！你这样搞……”
　　不谈正事的时候，这样就可以？
　　宋渝州也只是试着，再拉近一点两人的距离。
　　被洛惟青甩开的后果，他也想过，但没料到洛惟青竟然会这样说。
　　宋渝州不仅心里有点愉悦、想要得寸进尺地再问一句——如果没有其他人，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牵着手走路？
　　但他看见洛惟青脸都红透了，话到嘴边又放过了他：
　　“忘了？今天我是你的翻译。”
　　宋渝州低垂着眼，嘴唇里洛惟青的耳垂很近：“你得紧紧地带着我才行。”
　　“不然离太远，我怕我翻译的内容，你听不清。”
　　洛惟青：。
　　他确信一般的助理即便是很劳累的时候，也不会靠在总裁怀里休息；也确信一般的翻译和雇主，走路的时候不会手牵手！
　　但他见宋渝州一副笃定的样子，竟然对自己之前的确信，产生了一点怀疑！
　　只好任宋渝州这样牵着朝前走，耳朵都烧红了。
　　他们到楼下后，之前去机场接他们的那辆昂贵的私家轿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等待。
　　副驾驶上，坐着提前到A国来处理这边人员招聘的许幸。
　　她见宋渝州走过来，立马下车迎接：“宋总，小洛——”
　　许幸的眼神，瞬间落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
　　“看什么？”宋渝州淡淡的声音响起。
　　许幸赶紧收回目光：“看老板今天真帅啊哈哈，小洛也是风采飞扬！快上车吧！”
　　就在刚刚那一刻，许幸更加无比确信，这两人之间一定有某种血缘关系了！
　　毕竟那可是她老板，美卡集团总裁宋渝州，传说中一路从十人小团队把集团带到十万人的天才创业者，怎么会走路的时候，竟然还要和助理手牵手？
　　这事说出去谁都不会信的！
　　但如果是哥哥牵弟弟的手走路，那可就好解释多了！
　　许幸望着前方，笃定地点了点头。
　　反正都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亲人的包容多伟大。


第56章 
　　等两人上了车, 许幸余光瞥见，老板似乎完全没有松开小洛的意思！
　　行了行了，看出你俩兄弟情深了！
　　许幸内心嘀咕着, 从车前方拿了一份文件递给宋渝州：“老板，这是您说让我打印出来的文件。”
　　宋渝州接过文件, 放到了洛惟青的腿上：
　　“按照上回我们共识的方案, 调研报告我已经让商分团队先用虚拟数据拟了一份，你先看看，我们现在去拜访M工业园区里其他的企业。”
　　“……你倒是先松开我行不行！”洛惟青瞪了他一眼, “这样我怎么翻页啊？”
　　宋渝州靠在车后座柔软的靠垫上, 闻言看了眼搭在自己大腿上侧、两人紧紧牵着的手, 犹豫地动了动大拇指, 在洛惟青手背上轻轻刮了下。
　　像是三天没进食的饿狼，好不容易抓到猎物, 到嘴边却又要被迫放走一般, 不舍地扒拉扒拉。
　　“宋、渝、州？”
　　宋渝州听见洛惟青再度警告地喊了句他的名字，才终于肯放开。
　　洛惟青火速缩回手，用力摆了摆。
　　这家伙也牵得太用力了吧！快要把他捏碎了！
　　他冲宋渝州冷哼了声，却对上始作俑者十分无辜的眼睛。
　　终于恢复自由，洛惟青开始看这份分析报告。
　　“上回我方案写得比较匆忙, 后来突然就回去写论文了，也没时间和你讨论。”
　　洛惟青边看报告边说, “我们再把计划顺一遍？”
　　宋渝州恢复正经神色：“好。”
　　洛惟青：“首先对齐下我们做这件事的目的啊——打消当地政府推行这项禁止电动车上路的政策。逆转政策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要实现这一点，我们必须要拿出实际利益, 与政府去交涉！”
　　宋渝州点点头，接着他的话说：“我们要先将所谓的实际利益具象化, 让政府知道，这项政策施行后，对政府本身会带来哪些不利。”
　　洛惟青懒懒地斜靠着，觑着宋渝州道：“这在一点上，我们俩倒是不谋而合！”又笑了下道，“先联合M工业园区——这片外资企业聚集地里的所有企业，成立一个民间组织，比如什么M园区外资企业临时商会之类的。并由我们宋总来当商会负责人。”
　　宋渝州：“不，由你来当。”
　　”我？“洛惟青抬起头，见宋渝州神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您的一个助理，有什么名头当？”
　　宋渝州：“今天交谈的时候，我会告诉所有企业，你是我在M工业园区的代表发言人。这是你的正当性。”
　　洛惟青饶有兴趣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可我毕业后可就离开美卡不干了，这种重要位置怎么能我这个短期工人来？”
　　“洛惟青，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后想要做什么。”
　　宋渝州双手交叉在胸前，沉声道：
　　“如果你想要在国内生活，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能帮你。”
　　“但如果你想要去国外生活，有商会负责人这样一个身份、一道众多出海企业的关系网，对你而言，事情都会变得容易一点。”
　　洛惟青怔愣了一瞬。
　　随即笑了：“宋总！您这不会是在帮我铺以后的路吧？”
　　又若有所思：“您现在不挽留我留在美卡了，开始对我播撒博爱了？”
　　宋渝州却十分认真：“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好。”
　　宋渝州是真心这样想的。
　　无论洛惟青是否会答应与他在一起，无论洛惟青留不留在美卡，洛惟青这样不可多得的优秀年轻人，都理应走上一条光明的道路，过上被人认可、尊敬的生活。
　　“那你可放心吧，我要是过得不好，可以把你送我的房子车子卖掉啊，再拿上你金卡里的那一千万，不打工不创业每天睡大觉，也能过得很好……”
　　洛惟青笑嘻嘻地说着，见宋渝州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适时打住了吹水，火速转换了话题，
　　“我开玩笑的！聊工作聊工作！”
　　语气快速了点：“不管谁当商会负责人，我们今天去见那些企业，就是说服他们加入商会，共同为自己谋取利益！等这两周内把商会建起来，就尽快再以商会的名义，发布一份调研报告，展示给政府看看。”
　　不再等宋渝州再和他一唱一和，又自顾自道：“商会、报告，都只是载体，最终目的是实际利益具象化的呈现。我们要在报告里体现，在这片园区里，外资企业投资建厂，所最关心的问题——也就是说，政府招商引资路上最大的阻碍。”
　　“其中，电动车能否顺利上路，必须提到最明显的位置，最好能来个调研数据，比如超过90%的企业认为，如果电动车无法上路，就会撤资。”
　　“这样，让政府不得不调整政策。”
　　洛惟青随口说着，抖了抖手上那份报告，“现在这份报告，核心结构算是有了，但还比较粗糙，商分团队应该还会继续完善吧？”
　　宋渝州缓缓点头：“当然，数据还在调研，我会让他们在商会揭牌仪式之前，把终稿给到。”
　　“那就没问题！”
　　洛惟青透过车窗，看见远方一个刷成亮黄色的“M”字样出现在视野里。
　　有几十平方公里之大的M工业园区，到了。
　　这块区域，是当地政府为吸引外资，而特别划出的一块地盘，并为外资企业提供客观的租金优惠。
　　美卡服务站建立在最靠近园区大门的区域，一进去就能看见巨大的中英文标识。
　　许幸已经提前帮宋渝州联系了园区内其他企业的负责人，并以“美卡集团总裁拜访”为由，按顺序约见了对方。
　　许幸将每家企业的信息都打印了出来，转头递给宋渝州：“老板，这是咱们今天拜访的第一家企业的信息。”
　　“给洛惟青就行。”宋渝州偏过头，冲洛惟青抬了抬下颌，“今天我只是他的翻译。”
　　许幸拿资料的手抖了下。
　　老板自降咖位，只为锻炼弟弟，感人至深！
　　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但老板，我们今天要聊的三家都是中资企业……不需要翻译！”
　　宋渝州：……
　　洛惟青噗嗤笑出声，张口就想说“那我自己去聊就行了就不劳宋总跟着我了”。
　　却听见宋渝州仿佛能读出他的心般，低声道：
　　“我还是跟着你吧，这样以保证你身份的权威性，效率更高。”
　　洛惟青知道宋渝州其实只是想找借口相处，但他说得其实也在理。
　　虽然洛惟青一个人去聊，费点功夫也能取得所有企业负责人的信任，但如果宋渝州这尊身份尊贵的总裁跟在一旁，一开始的信任分值就能达标！
　　洛惟青笑得灿烂：“那我俩怎么分工？”
　　宋渝州：“还是你负责全程沟通，我不做声，主要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震慑作用……”洛惟青呛住，拍了拍宋渝州的肩膀：“您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确。”
　　车辆很快在第一家服装企业前停下，洛惟青跳下车，让宋渝州跟在自己身后走。
　　当地负责人已经在门口等待他们的到来，望见这两人走过来，略一思索就朝宋渝州伸出手，没想到却被洛惟青飞来横手握住：
　　“您好您好，我是美卡集团总裁的对外专属发言人洛惟青！”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洛惟青又转头指了指宋渝州：“我们总裁昨天开了十个会，今天嗓子有点不舒服，所以今天登门拜访，都由我来和您沟通。”
　　被迫嗓子不舒服的宋渝州，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大佬果然是大佬，在外还有发言代表呢！
　　对方果然被震慑得后退了两步，看了眼宋渝州，又看了眼洛惟青，震惊地握住洛惟青的手：“好好好，我叫王成，是这家服务公司海外业务的负责人。洛总好年轻啊！”
　　洛惟青哈哈一笑：“王总，我可不年轻了，今年都三十了，只是保养得比较好罢了。”
　　宋渝州：……
　　之前都只是听说，今天他算是当场见识了一把洛惟青的忽悠能力。
　　洛惟青跟着服装厂负责人王成走进厂内办公室，宋渝州就跟在身后缓步走着。
　　办公室里，洛惟青宾至如归地在王成对面坐下，身体前倾、托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
　　而宋渝州则拉了把椅子，身姿挺拔地坐在了侧边，抬眼超前望，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缓缓落在了王成脸上。
　　王成给两位客人倒茶的手，颤抖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怎么有种被包围绞杀的感觉？
　　洛惟青：“王总在M工业园区入驻有三个月了吧？不知道体验如何？美卡集团初来乍到，也想取取经啊。”
　　宋渝州缓缓点头。
　　王成慌乱地把两杯茶推到客人面前：“还，还行吧。这儿其实是A国首都最好的一块地方了。不过就有一点不好。”
　　说到工作，王成镇定下来：“园区适合货车进出的大门数量太少，有时候碰上别的工厂运货，排队就得排很久……”
　　洛惟青：“那你们就没想到反映给当地政府？”
　　宋渝州同样疑惑地喝了口茶。
　　王成眼神在两人脸上飘忽，讪讪笑了：“害，这点小问题，政府哪会受理。”
　　洛惟青：“一家企业有这样的小问题，政府当然不受理。但王总所描绘的场景，显然不只是贵司会遇到。”
　　宋渝州再度点头。
　　洛惟青继续：“如果我们告诉政府，有一百家企业，都有同样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会极大影响我们的运转效率，甚至可能让我们另寻他处建厂，政府难道也不受理？”
　　宋渝州再再点头。
　　王成缓缓放下茶壶：“洛总的意思是……”
　　洛惟青：“我们希望成立M园区外资企业临时商会，作为在这里和政府沟通的桥梁，将我们遇到的问题更快、更有说服力地反映给政府，获取相应的支持。不知道王总是否有意加入？”
　　宋渝州抬起眼，眸光凌厉，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王成被看得背后发毛，立马站起身：“加入！有这种好事必须得加入！”
　　……
　　第一天的三家中资企业，在洛惟青的套路加上宋渝州的震慑下，全部同意了加入协会。
　　而他们第二天要聊的三家企业，恰好都是外资。
　　虽然说着是宋渝州来当翻译，但翻译一来一回毕竟不太方便。
　　洛惟青索性给自己换了个“美卡集团海外业务投资方代表”的身份牌，以“考察”的名义，在宋渝州总裁和对方交谈时，坐在一旁只负责监督。
　　他望见宋渝州淡定自若地和对方全英文流利交谈，一边觉得宋渝州语言能力真强、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时真帅。
　　另一边听得昏昏欲睡，差点就在会议现场睡过去。
　　到最后一家的时候，金发碧眼的高个儿男人对洛惟青叽里呱啦说了一句，比了个大拇指。
　　等走出工厂，洛惟青才疑惑地问宋渝州：“那个人，刚刚说啥？”
　　宋渝州瞥了他一眼：“说你这个投资人真负责，还参与到这么细致的业务细节里。”
　　洛惟青没忍住笑倒在宋渝州肩上，直到被对方顺手搂住腰、用力从怀里拢了拢，才突然不笑了。
　　洛惟青触电般跳开一米远，跺了跺脚朝车辆跑去。
　　……
　　他们这回的合作沟通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几乎所有在当地外资企业，都希望有这么一个民间组织，来保障自己的权益。
　　两周后，M园区外资企业临时商会正式成立！
　　吸引外资是A国首都当地政府今年的重要任务，当晚揭牌仪式上，政府特地派了人，来赠送恭贺的礼物。
　　揭牌仪式结束后，新上任的商会负责人洛惟青，邀请政府人员单独吃饭，饭桌上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关于外资企业入驻M园区意向的调研报告。”
　　洛惟青微微笑着，指着那份中英文双语材料，“我们商会特别做了这份调研，以帮你们吸引到更多企业入驻。”
　　宋渝州作为总裁，自然坐在另一侧陪同。
　　他沉声道：
　　“可以先看看最后一页的建议，那将决定一年后，还有多少企业留下来。”
　　负责此事的政府工作人员中文水平很好，听得出两人一个在画饼、一个在威胁，赶紧翻到了最后一页！
　　看完后缓缓松了口气。
　　还好，都不是什么过分的建议：
　　“我们会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比如第一条电动车上路。”政府人员正经道，“我们是为了给园区企业提供更好的经营环境，但既然超过90%的企业都需要使用电动车，自然以服务当地企业为准。”
　　绕了这么一大圈，要的就是这句话！
　　洛惟青和宋渝州对视一眼，忍住立即击掌的兴奋！
　　一同站起身，向政府人员举起酒杯。
　　……
　　结束这场饭局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忙了两周终于给这件事画上句号，洛惟青感觉浑身都放松下来，走出餐厅，望见路边柔和的月光下，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崭新的车身熠熠生辉。
　　“这谁的车啊，这么酷？”他随口和宋渝州说。
　　“我的。”
　　“你的？”洛惟青眨了眨眼，绕着这辆车走了一圈，啧啧称奇，“宋总，你什么时候又换了辆车？这车这么高调，看上去不像你的风格啊！”
　　“想换就换了。”宋渝州为他拉开车门，“上车。”
　　洛惟青也没推脱，懒洋洋地钻进车厢，鼻腔里钻进一股好闻的香味。
　　他靠在车后座打了个哈欠：“车里放过玫瑰花？”
　　宋渝州否认：“是香水。”
　　车辆启动，宋渝州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接通后，许幸欢快的声音出现：
　　“老板，今晚大年三十！事情既然都搞定了，要不要来服务站一起庆祝下，大家在一起吃火锅呢！”
　　“这么快都春节了？”
　　洛惟青震惊地眨了眨眼，从开始创业之后，他就向来没把这种节日放在心上了。
　　毕竟哪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工作日，更何况，A国倒是一点春节的氛围都没有。
　　电话里许幸兴奋地继续：“小洛也在身边啊，正好我就不用再打电话了，来吗来吗？”
　　宋渝州冷淡地应了声：“我们还有事。”
　　又补了句：“有工作。”
　　说着“啪”地挂了电话。
　　洛惟青疑惑地摸了摸后颈：“哥，我们还有工作呢？我还以为都结束了！”
　　“骗她的。”宋渝州毫不愧疚地摇了摇头，“我带你去个地方。”
　　“就我们俩啊？”
　　洛惟青转过头震惊地看他，宋渝州却忽然朝他伸出手，手指强势地插进了他的指缝里，两人的手交错在一起，落在中间的软垫上。
　　那滚烫的热流，瞬间一阵一阵从宋渝州的指缝间、传递到洛惟青的手指上。
　　又一直流到心头。
　　这些天宋渝州走在路上、坐在车里，总是动不动就要牵他，好像生怕他走丢了似的。
　　洛惟青懒得和这人斤斤计较，一心想快点完成工作任务，就任他那样牵着。
　　可今晚不太一样。
　　他们没有这样十指紧扣过。
　　手指交缠着，这样太亲密了，也太烫了，洛惟青烧红了脸，却敏锐感觉到，宋渝州的手指竟然也发出了很轻微的颤抖。
　　这太怪了，宋渝州无论说话做事，一向都镇静、稳重极了，从来不会颤抖。
　　跑车速度很快，发出呼啸的响声，车窗外路灯一闪而过。
　　洛惟青心头突然一跳，故作掩饰地打了个哈欠：
　　“都这么晚了，我们到底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宋渝州手腕用了点力，轻而易举将洛惟青拉到自己的身边，“坐那么远做什么？”
　　洛惟青无语：“我只是想靠在窗边休息！”
　　宋渝州松开他，右手掌绕过洛惟青脊背、轻握住他的腰：“靠着我休息，不会更舒服一点么？”
　　洛惟青斜歪着倒在他肩上，却干脆扭过头去，不看他了。
　　宋渝州的右手却又突然抓住了洛惟青落在腿边的右手，挤进指缝，慢慢把玩。
　　他一边这样做、一边盯着洛惟青，见洛惟青仿佛认命般闭上了眼睛、任他扣住手：“那我先睡一下了！到了叫我。”
　　“洛惟青，先别睡，我有问题要问你。”
　　洛惟青疑惑地又睁开眼睛。
　　宋渝州的目光远远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感觉心底那些克制已久的欲求，冲破了一道一道防线，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
　　“那些品德低劣的管理者，之所以敢胆大包天去骚扰下属，利用的是他们手上的权力，他们赌的，是下属不敢反抗权力，只能唯命是从。”
　　宋渝州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可你根本不畏惧权力，也不畏惧我。你在我身边完全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
　　他缓缓地深呼吸一口，望着洛惟青那双迷人的、漂亮的、此刻却布满困惑的眼睛：
　　“你到底，为什么会纵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我们之间相处的界限……为什么，没有推开我，没有拒绝我？”


第57章 
　　洛惟青习惯性地笑了下, 张了张嘴：“我只是……”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只是什么，他说不出来。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洛惟青当然知道他们作为同事、作为上下级, 仅仅是牵手都有点越界了，更别说十指紧扣。
　　他们有什么身份这样做？
　　只是这问题于他而言太过陌生, 他的大脑仿佛自动开启保护机制, 每次都不愿深想，很轻易就给放过。
　　他没想到宋渝州会这样赤裸裸地，把那些他给放过的问题, 又重新摆到他跟前来。
　　他为什么不拒绝宋渝州？
　　他明明可以直接推开的。
　　车辆忽然停下了, 洛惟青想得脑子都乱了, 于是转头朝外望。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片山坡地上, 透过车窗，远远还可以望见整片城市的灯火。
　　前排司机轻触了某个按钮, “咔哒”一声响。
　　这辆跑车顶部的挡板, 突然开始缓缓朝两边收起，折迭后，露出一大片深黑色夜空。
　　“辛苦，你先走吧。”宋渝州朝司机点点头，“待会儿我开回去。”
　　司机应了声, 快速下了车、关好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山坡上。
　　车上只剩洛惟青和宋渝州两个人了。
　　A国的冬天不算冷, 凉爽湿润的风从敞开的车棚里灌入，吹起了洛惟青额前的碎发。
　　刚刚那个问题，好像再一次, 被放过了。
　　“宋总，这就是你的跨年计划啊？”洛惟青抬头看车顶的夜空, 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扯了扯嘴角，“带我来山顶吹吹大年三十的晚风？”
　　话音刚落，一团火球不知道从何处升起，“啪”地一声——
　　一朵璀璨盛大的金色烟花，毫无预兆地绽放，照亮了整片夜空！
　　而他们坐在车里的角度，明显是经过精心挑选过的，刚好能将那盛放的烟花尽收眼底。
　　宋渝州轻捏了下洛惟青的手指。
　　在不断上升的、一朵又一朵烟花的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下，声音也同样显得很轻：
　　“元旦那天，在温泉酒店错过了看烟花，在新年补上。”
　　洛惟青望着天空上，那比温泉酒店跨年夜要更灿烂、更盛大一百倍的烟花，眼睛都被照得亮闪闪的。
　　他以前还是总裁的时候，对烟花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一点兴趣都没有，从来没有驻足停留欣赏过。
　　如今换了身份，身上没有那么多担子，终于能不去思考意义。
　　再看烟花，发现真的很美。
　　但洛惟青嘴上却依旧对宋渝州揶揄道：
　　“是你错过了，我可没错过啊！我还喊你和我们一起庆功了，是你不去呢。”
　　宋渝州定定地看着他：“是，我错过了，你就陪我看看吧。”
　　宋渝州很少用这种恳求的语气说话。
　　洛惟青翘起唇角唔了声，仰起头看烟花像不要钱似的一朵接着一朵冒出来，又随口道：
　　“说到看烟花，元旦跨年那次我还印象深刻呢，当时还有人跟我表白呢。”
　　宋渝州：“今天也会有。”
　　洛惟青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什么？”
　　宋渝州看着他的眼神很重，但说话声却比风声还轻：“有告白。”
　　头顶上空，“滋啦滋啦”的金色花子亮成了一条漫长的星河，盛开一剎那，又缓缓褪去。
　　洛惟青因此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仰头问了一遍：“什么白？”
　　“……”
　　宋渝州抽出和洛惟青十指相扣的手，曲起指节，在洛惟青额头轻敲了下：
　　“说你喜欢颠倒是非黑白。”
　　洛惟青扯着嘴角笑了下，心却像一片叶子被风吹起般颤了颤。
　　他知道自己没听错了，是告白。
　　这儿又没有别人，很好理解，宋渝州的意思是，要和他告白呢。
　　“咳，你别看我了，看烟花！”洛惟青移开目光，仰头看向夜空。
　　心里却乱成一锅热粥了，还鼓着泡泡。
　　宋渝州也有要向别人告白的一天，稀奇。果然只要人活得够长，什么都能见到。
　　洛惟青看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飞上天，心里想，也不知道像宋渝州这种人，会怎么告白。
　　不会是待会儿那些烟花，会放成什么“我爱你”的形状吧？
　　洛惟青有点紧张，都不敢看烟花了。
　　怎么还有人告白前，先做预告的？到底会不会告白啊？
　　不对，为什么他在帮宋渝州操心？
　　他难道不应该操心自己吗——他到底要怎么应付宋渝州？
　　对洛惟青而言，应付一个人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他总能有办法把事情办得圆满体面。
　　但宋渝州又不是其他人，没那么容易糊弄。
　　“烟花放完了。”宋渝州忽然提醒他。
　　洛惟青这才发现这场烟花表演似乎已经结束很久了，夜空恢复了平静，而他还在很傻地仰着头，赶紧收回目光笑了笑：
　　“哦哈哈哈，我还以为会有什么……”
　　“会有什么？”宋渝州却追问他。
　　“我哪知道啊。”洛惟青感觉嘴有点干。
　　又不是他要表白，他怎么会知道。
　　宋渝州看穿了洛惟青的想法，嘴角微微上扬：“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像不像什么字？”
　　什么字？
　　洛惟青震惊地仰起头，难道这人不是想借烟花，是想借星星排列组合来告白？
　　星星的位置也能移动吗？现在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洛惟青很努力地看：“我只看出来一个数字‘1’，最多旁边还有个‘0’。”
　　“……”宋渝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是‘我爱你’三个字，你再找找看。”
　　“怎么可能有那么复杂的字！”
　　洛惟青根本没有发现，宋渝州一直都没看天空、而是一直盯着他。
　　洛惟青只是不服气地仰着脖子，在夜空中找着像这三个字的排列组合：
　　“绝对没有，我整片天都找遍了。”
　　“洛惟青。”宋渝州眼神变得怪异，顿了几秒才道，“你真的相信我能移动天上的星星？”
　　洛惟青：……
　　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被骗了！
　　揉了揉翘得酸胀的脖子，转头瞪了宋渝州一眼：
　　“宋渝州，我说你不要太过分啊！我刚刚把所有的星星都数了一遍！”
　　宋渝州深深吐了口气，将洛惟青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虚虚地握住：
　　“就为了找一个我爱你的证明？但小洛，你根本不用去找，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百遍，我爱你。”
　　“我有时候会觉得，你也爱我。”
　　“比如现在，我牵上你的手，而你没有推开我。”
　　洛惟青盯着他们迭在一起的手指，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什么圈套。
　　他恍然反应过来。
　　宋渝州早在他找星星的时候，就已经告白了。
　　好奇怪，从宋渝州说今夜要告白开始，他的智商好像就陡转直下了。
　　他明明能白手起家做起一家行业内市值头部的公司、能有序地管理好公司上万号员工、能从一串看起来不关联的数据里看出市场大趋势。
　　却竟然没有辨析出，宋渝州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移动星星的！
　　宋渝州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做得太过分，又认真地、正经地低声道：
　　“洛惟青，我以前觉得，我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在这世界上，有着自成一体的完整性与稳定性。”
　　“但在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我曾经以为的稳定，其实有着致命的、明显的缺口；而我以为的完整，只是区区一半的人生。”
　　他将手指缓缓再度插进洛惟青的手指里：
　　“和你在一起，我才感觉生命真正的完整、完满。这种感受一旦来过，我就再也无法回复到之前的状态里，你不在的时候，我无论怎样，都觉得缺憾。”
　　“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宋渝州这几句话，怎么说得这么慢。
　　洛惟青想。
　　宋渝州这几句话，其实说得好像也很对。
　　他们确实从一开始就相互吸引，有点像是一个圆形吸铁石被掰开的两半。
　　即使是在电话间、在餐厅、在办公室或者任意一个不起眼的场所里，偶然遇到自己的另一半，也会不自觉地越靠越近。
　　他根本就不排斥靠近，这也是他从未推开宋渝州的原因。
　　“宋渝州，做决策是需要时间的。”
　　洛惟青犹豫了下，还是从宋渝州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薅了把头发，又呼了口气：
　　“这又不像是做那些无聊又项目的公司项目决策，这种感情问题，那都是很复杂的！虽然你说得好像很有逻辑，但显然你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将你的逻辑梳理清楚的，而我这边的逻辑还不清楚呢。”
　　宋渝州垂着眼望着洛惟青，点了点头：“好，那你梳理清楚了告诉我。”
　　洛惟青觉得他们这对话听起来，和每次宋渝州给他布置工作任务的时候，也查不了多少。
　　“我去前面开车。”
　　说着宋渝州就利落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很快上了驾驶位。
　　“咔嚓”一声，头顶的顶棚缓缓合上，璀璨星光逐渐消失。
　　跑车在山坡上调转了个头，要下山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看窗外。”
　　洛惟青正一脸颓丧烦闷地靠在车后座，听着宋渝州沉声提醒，就转过头看向窗外。
　　一排一排橘红色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光照之下显现出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盆。
　　鳞次栉比地摆放着，饱满的花朵在晚风中摇曳。
　　来的时候，四周没有亮光，洛惟青完全都没有看见，路两边摆了这么多玫瑰花。
　　宋渝州于是开始下坡，开了一路，一路道路两旁都是饱满欲滴的玫瑰，在光芒下肆意盛放。
　　洛惟青按下车窗，闻见玫瑰的香气顺着晚风传来。
　　原来车里的玫瑰花香，是从这里来的。
　　如果洛惟青只是听说这样一个场景的描述，他可以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说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玫瑰表白，还用什么灯光装置，俗不俗套啊。
　　可真的坐在这里，成为一片象征着爱情的花朵的中心点，他却说不出话了。
　　“为什么回去的时候才亮灯啊。”洛惟青趴在车窗边。告白环节已经结束了，宋渝州是怎么想的？
　　“因为不管你如何给我答案，我都爱你。”
　　宋渝州望着前方的路，没有回头，声音伴着窗外的风声落进洛惟青的耳里，又说：
　　“抱歉小洛，我没有告白的经验，想了很久，也只会用烟花、玫瑰、灯光这些最俗套的道具。”
　　洛惟青小声嘀咕了声：“我看你明明就很会追。”
　　这一套接一套的，都把他本来就理不太清楚的逻辑链路给击得七零八落了。
　　……
　　等他们回到酒店，洛惟青准备找前台再开一间房——在宋渝州没跟他说开之前，他还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宋渝州在一间房里睡。
　　但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没想到宋渝州却拦住了他：“下午我就已经让人开了房，把我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洛惟青有点尴尬地收回手：“哦，你……早就知道我不会直接答应？”
　　“追你哪有那么容易，我本身也打算慢慢来。”宋渝州望着他，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再说我万一成功了，搬回来也容易。”
　　洛惟青摸了摸鼻子，等乘电梯到套房走廊，见宋渝州果然拿卡走到了隔壁房的门口。
　　洛惟青心不在焉地道了声晚安，就迅速冲进房间，火急火燎地脱衣服、洗澡，然后钻上床，把被子盖上头。
　　他确实一直很欣赏宋渝州，他们明明性格和观念都不尽相似，却能听懂对方每句话的言外之意，也能迅速理解对方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更何况宋渝州身材也很性感，不仅相处愉快，而且赏心悦目。
　　可洛惟青唯一不确定的是，这就是爱情吗？
　　——万一他俩之间是知己之情、是兄弟之情，搞误会了呢？再撤回可就麻烦了！
　　宋渝州怎么就能确定，他是爱他的呢？
　　洛惟青掏出手机，试图找出某种模型、方法论，或者测试题，来解决这个问题。要是有某种检测仪，能够“滴”的一声就告诉他答案，就更简单不过了。
　　但天都快亮了脑子还是一团乱麻。
　　洛惟青昏昏沉沉地好不容易睡过去，却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喂，小洛？不好意思啊，今天大年初一，你该放假才对，又打扰你。你起床了吗？”
　　对面传来许幸公事公办的声音。
　　洛惟青闭着眼睛：“起了。”
　　“那就好，你现在能不能来趟美卡服务站？我们遇到了一个关于人员分配的问题，想让你帮忙给给建议！”
　　“行，半小时后到。”洛惟青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已经上午十点了。
　　他扫了眼内部通讯软件，见宋渝州早上八点给他留了一句言，是司机的联系方式。
　　似乎是很贴心地宣告，今天就不与他共同出行了，以免尴尬。
　　洛惟青没多想，很快洗漱之后换了件白衬衣穿上，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十分钟后，司机在酒店门口载上他，将他送到了M工业园区的美卡服务站里。
　　服务站门口的玻璃大门自动打开，洛惟青看见一楼靠近大门的会议室门正敞开着，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许幸和王漾、朱景两个人在争论什么。
　　宋渝州不在。
　　洛惟青径直走了进去：“什么事啊？”
　　“洛惟青你来了，是这样的……”
　　许幸转过头，突然吓了一跳，“小洛，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夜不和我们聚餐，自个儿去蹦迪跨年啦？”
　　洛惟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啊，蹦迪蹦得现在还浑身酸痛。”怎么不算蹦迪呢，宋渝州在他脑袋里蹦了一夜。
　　许幸也笑了：“年轻真好，新年快乐啊！哎，你还记得上回你面试过的、很欣赏的那位市场部总监，戚漠吗？”
　　洛惟青用力回想了下：
　　“就是那回市场总监二选一面试里，我留下的那位吧？自己创业干过公司没干成，想借力美卡做出更大的事情的？我觉得有理想、有抱负的那个？”
　　“对就是他！”许幸连连应道，“我们觉得，让他只当一个市场总监太屈才了！想着要不把A国首都的业务，都让他来负责！你觉得他能做得了么？”
　　洛惟青的大脑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笑着看了办公室其他两人：“那咱们王漾姐姐和朱景哥哥做什么？”
　　这两人从出海业务筹备期，就被宋渝州抓壮丁来参与讨论，但还一直没给个正式名分呢。
　　许幸：“A国首都只是第一站，以后咱们不是还要开到A国各地、甚至全世界各地去么！王漾和朱景，还要继续探索其他国家开城呢。”
　　那两人都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一安排。
　　洛惟青靠在墙上悠悠道：“那我觉得以戚漠的水平，应该没问题。”
　　许幸：“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待会儿我就向总裁建议下这个组织架构的调整。”突然歪过头：
　　“诶老板，这么巧，您来了？”
　　洛惟青僵了下，缓缓转过身，见宋渝州果真推门走了进来。
　　会议室的阳光照亮了他高耸锋利的五官，也将脸上的疲惫照得一清二楚。
　　“老板，您昨晚不会也去蹦迪了吧？”许幸犹豫着盯着宋渝州的黑眼圈，又恍然大悟——
　　“您和小洛一起偷偷去蹦迪了！”
　　兄弟新年蹦迪趴！
　　“……”宋渝州看了眼洛惟青脸上的黑眼圈，又很快收回目光，“什么事找我？”
　　许幸赶紧又将刚刚讨论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她没想到宋渝州竟然摇了摇头，给出了和洛惟青完全相反的建议——
　　“先不要给戚漠这么高的权限。市场总监，足够了。”
　　洛惟青原本看见宋渝州，又想起昨夜的事，有点紧张。
　　但一听见宋渝州意见和他相左，瞬间不仅不紧张、而且还被挑起了斗志：
　　“宋总，以戚漠的能力，完全可以拿下整个A国首都的业务。”
　　宋渝州垂着眼，没有看他，声音低沉：“我不这么认为。”
　　“是吗？”洛惟青一挑眉毛，“那您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您觉得他不适合。”
　　宋渝州张了张嘴，却又突然顿住了声音，转头看了许幸一眼：
　　“你们都先出去，我和洛惟青讨论好，最后给你结论。”
　　许幸本来就生怕这场兄弟纷争蔓延到自己身上，连忙拉着其余两人出去了，顺带还关上了门。
　　洛惟青一心放在工作争论上，没意识到，这会议室里又单独只剩下了他和宋渝州两人。
　　他跨了步在桌边坐下，等着宋渝州继续讲。
　　宋渝州也在旁边坐下：
　　“戚漠创业之所以失败，就是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销售目标，烧光了投资人所有的钱，现金流断裂，直接导致公司破产。”
　　洛惟青：“我还以为您要说什么呢，这种情况在创业中很常见啊，一时资金周转到不了位很正常。况且他既然吃过这次亏，之后想必也不会再犯了。”
　　宋渝州蹙起眉头：“我不喜欢这样好高骛远的人。”
　　洛惟青连连摇头：“但拥有正确的志向，是成功者必备的素质。”
　　宋渝州盯着他：“你就这么为他说话？”
　　“我只是惜才！”洛惟青嚷嚷起来，“我是觉得他对商业的认知还不错……”
　　看见想念了一整晚的人，现在坐在面前，为了别的男人在他面前据理力争，宋渝州再也忍不住。
　　俯过上身，在洛惟青还在辩驳不休的红唇角，咬了一口。
　　洛惟青瞬间不说话了，好半天震惊低声吼叫：
　　“宋渝州，我们在聊工作呢！你怎么敢偷亲我？”
　　洛惟青昨夜没睡好，本来大脑都乱成一团，如今更是瞬间被点燃，又急又气！
　　一时大脑只冒出了最朴素的同态复仇法——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亲还亲。
　　他伸手用力把宋渝州的脖子搂住，将人捞到自己跟前，狠狠地一口亲了回去，对着宋渝州的唇瓣又舔又咬。
　　虽然宋渝州刚刚只是蜻蜓点水般咬了一下他的唇角，但他既然是报复，当然就该要重得多。
　　洛惟青亲够了，就想当这事算了，准备回到之前的正题，却没料到宋渝州手顺势搭上了他的腰，将他朝怀里一拢，又压着反亲了回来，严严实实堵住了他的两片唇瓣。
　　这人还敢继续亲！
　　洛惟青主动迎了上去，势必要在这场唇齿纠缠中占上风。
　　几分钟后，等洛惟青气喘吁吁地反应过来，他已经双腿叉开坐在了宋渝州紧实有力的大腿上，搂着宋渝州的脖颈，而宋渝州一只手抚在他脊背后、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将他紧紧锁在怀里。
　　洛惟青：……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他缩回手，像犯罪后当场被捕的嫌疑人一样，沉默地低着头，在宋渝州的大腿上坐了一会儿。
　　又抬起头试探性问：
　　“那个……我俩只是随便亲一下，对吧？要不我们现在继续讨论工作？要不要让戚漠……”
　　宋渝州看着怀里人闪躲的目光，气笑了，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质问：
　　“洛惟青，你亲都亲了，还不想对我负责？”
　　洛惟青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明明是这人先亲的！
　　虽然他也亲了回去。
　　不过现在应该能证明，他们之间，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了。
　　毕竟这两者之间，都不会想要接吻，不会吻得这么让人心跳加速。
　　终于心里最后一道纠结也被解开！
　　“行行行，你别这么看我……”
　　在宋渝州越来越幽怨的目光下，洛惟青“啪”地一拍桌子：
　　“我负责就是了！”
　　郑重其事地咳嗽了两声：“宋渝州，我洛惟青，既然已经亲了你，我就会对你负责一辈子，这样行了吧？”
　　宋渝州定定地看着他，盯得洛惟青耳朵都滚烫滚烫了，才听见宋渝州淡淡地说：
　　“不行。”
　　“负责一辈子都不行？”洛惟青愣了，歪了下头，“那要怎么才行？下辈子也让我对你负责？咱们要搞个三生三世？”
　　宋渝州嘴角抽了下，单手摘下眼镜放在桌上，又重新垂下眼，望向洛惟青方才被亲得通红的、柔软又甜津的唇瓣，喉咙一阵焦渴，低声道：
　　“现在，让我以男朋友的身份，再亲一下就行。”


第58章 第58章
　　说着宋渝州没等洛惟青回应, 就又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方才那些吻，都是在没获取洛惟青的许可之前，猝不及防发生的。
　　因此宋渝州刚刚哪敢亲得太用力, 亲的时候还分心一直小心观察着洛惟青的表情，生怕青年突然就生气不愿意了！
　　但现在, 既然洛惟青主动说了, 要对他负责一辈子。
　　他如今名正言顺亲自己男朋友，当然就不用再克制、再压抑自己的欲求，于是将憋闷了许久的感情全数付诸在这个吻中！
　　宋渝州怎么突然间亲得这么凶啊！洛惟青还没做好准备就又被吻上了, 感觉他薄薄的两片唇像被暴雨浇透的花瓣般无助地发着抖, 浑身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宋渝州这人, 平时明明工作上很求稳、很讲究循序渐进, 谁能想到能这么疯！
　　洛惟青被亲得只想要后退，却被宋渝州立刻发觉, 反被腰上的手掌推着送到更前面去了, 而这个卡在大腿上的姿势又让他根本没法逃，只能仰着头被迫让宋渝州深深地吻下去。
　　“嘭嘭嘭——”
　　突然会议室敲门声响了起来！
　　许幸：“宋总，有份文件紧急需要您签字——”
　　“先别进！”
　　洛惟青猛然撤回身，对着门外大喊出声。
　　然而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晚了！
　　许幸在工作中，一直被老板教导的是, 如果有特别紧急的文件，即便他在会上, 也可以打断他签署，这样效率更高。
　　而她显然也没有想过，老板和洛惟青共同在会议室, 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是许幸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见到的画面就是——
　　老板刚戴好眼镜转头看她, 而洛惟青正匆忙从老板腿上翻身而下——
　　由于举动过于激动还被老板黑色的鞋尖绊了一下，被老板扶着腰才站稳。
　　许幸：。
　　一定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
　　她默默退出会议室，关上门，又重新敲了敲门，柔声细语很是礼貌：
　　“老板，有份文件需要您紧急签字，我可以进来吗？”
　　洛惟青：……
　　战略性回调？
　　宋渝州却显得淡定很多：“进来吧。”
　　许幸这才又重新走进会议室，将那份文件毕恭毕敬呈到宋渝州面前，等对方签完字又问：
　　“对了宋总，戚漠任职的那事，你和小洛讨论得怎么样了？”
　　洛惟青眨了眨眼。
　　差点都忘了这事……
　　他好像讨论着、讨论着，就坐到宋渝州的大腿上了。
　　头都亲晕了，哪里还记得要讨论出结果！
　　洛惟青和宋渝州缓缓对视了一眼。
　　宋渝州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听小洛的就行。”
　　洛惟青瞬间“哦？”了声，兴趣来了：“宋总怎么又不觉得他好高骛远了？”
　　宋渝州心情愉悦，十分镇定道：“这也是成功人士的正确志向。”
　　洛惟青：……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许幸连连点头：“行，那就按照A国首都业务负责人的岗位，给戚漠安排了。”说完后却没有离开。
　　宋渝州看向她：“还有事？”
　　许幸：“那个，你们刚刚……”
　　来了来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果然办公室恋爱不靠谱，初吻就被同事撞见！
　　洛惟青这一生很少觉得尴尬，通常都是他让别人尴尬，但此刻他尴尬到头皮发麻、脚趾扣地！。
　　“你俩刚刚，是在说悄悄话吧？”
　　洛惟青缓缓抬起眼：？
　　许幸一脸笃定：“老板，这儿会议室隔音效果很好的，你们不用凑那么近讨论！哈哈，小洛都坐你身上去了，笑死。”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啊！”
　　许幸笑眯眯地，转身出了会议室。
　　对，就是在说悄悄话。她在心里第一百遍向自己强调。
　　豪门秘辛那么多，老板把弟弟抱到腿上说悄悄话，怕外人听见，也是很正常的！
　　……其他的可能性她也不敢想啊！
　　会议室里重新又剩下洛惟青和宋渝州两人。
　　洛惟青将椅子“滋啦”地拉到很远的地方，三米开外瞪着宋渝州：
　　“宋渝州，虽然我答应了要对你负责。但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在公司这种公众场合，和我过于暧昧！”
　　宋渝州一脸不情愿地摇了摇头：“不用躲，你放心，大家的理解力有限。”
　　又叹了口气：“你看，许幸都看见你坐我腿上了，也只以为我们在说悄悄话。”
　　“……”洛惟青虽然很庆幸逃过一劫，但十分不理解！
　　“幸姐她可能只是为了我们的面子，没有拆穿而已！”
　　许幸也就罢了！万一是其他爱八卦的人，看见他坐在宋渝州腿上被亲成那样不可招架的样子，还不瞬间传遍整个公司，那他这么久建立起的光辉形象，不就全毁了？
　　洛惟青越想越觉得，一定要在这段关系开始最初，就定好规矩！
　　“总之。”洛惟青咳了声，“公司呢，是我们工作的地方，不是恋爱的地方！”
　　“您贵为一家公司的总裁，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在工作的地方谈恋爱？这不是扰乱了纪律、降低了效率吗？这对整个集团的影响多不好，对集团数万名工作的员工影响多不好！”
　　见洛惟青这么在意，宋渝州陷入沉思。
　　片刻后道：“那如果，把会议室的门反锁上呢？”
　　说着他站起身，走向许幸离开时关上的门，扭转开关。
　　“咔哒”一声，门锁上了。
　　他转过身又望向洛惟青：“就像这样。”
　　“这样就没有人，会受到我们恋爱的影响了。”
　　“……”洛惟青双手无语挽在身前：“您这是掩耳盗铃！就算你关了门，这里不还是工作的地方？”
　　宋渝州摇摇头：“美卡集团所有大楼，除了极少数租赁的之外，都是我的资产。只要把门锁上，就可以是我的私人场所。”
　　洛惟青一时哑口无言。
　　感觉这人在强词夺理，但找不出原因！
　　洛惟青站起身四周巡视了一圈，瞬间又找到了逻辑漏洞：
　　“哈哈，就算你锁了门，那边窗户还开着呢，说不定有隔壁楼的员工，拿望远镜监督咱们总裁的一举一动！”
　　宋渝州很想辩解，应该没有这么工作不饱和、且有胆量偷窥他的员工。
　　“再说了——”
　　但洛惟青没给他发言的机会，又指向门上面：“看，那里甚至还有监控！完蛋了，我们俩刚刚亲吻都会被看到！”
　　宋渝州：“服务站刚建立，人员还在招募，监控室目前没有配备人员。如果想要调取监控，需要我审批。”
　　“你说的这些都是常规流程，那万一有人不走寻常路呢！”
　　洛惟青深切地感叹道：“这里，虽然是你的资产所有，但只要是在公众场合，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总之他可不要被别人看到，他被亲晕了头的样子！
　　宋渝州瞥了眼洛惟青，将他的小心思洞察得一清二楚。
　　缓缓走到窗帘面前，“唰”地一声，将厚重的窗帘拉上了。
　　会议室原本就没有开灯，靠的是上午明亮的自然光线照明。如今窗帘被拉上，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黯淡中。
　　洛惟青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望着宋渝州的举动，见他又很快走到门下，脱下西装外套，朝上“嗖”地一抛。
　　将监控也给挡上了。
　　“还有什么漏洞么？”
　　洛惟青谨慎地扫了眼四周：“应该暂时没有了。”
　　宋渝州垂下眼，将袖口挽起了一点，重新朝洛惟青走过来：
　　“所以，以后只要我们把窗关上、把门锁上、把监控遮上，是不是在公司里，也可以和你亲密了？”
　　洛惟青感受到宋渝州那道望向他的深邃的、涌动的炽热眼神，忽然意识到——
　　现在宋渝州锁了门、关了窗帘、挡了监控，彻底隔绝、阻挡了所有外界可能窥见到他们的方式。
　　这间会议室，已经变化成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地方！
　　他见宋渝州走到跟前，咽了下口水、还没说出话，就突然被宋渝州两手握住了腰。宋渝州轻微使力，就将他双脚抱着脱离了地面。
　　“喂你要做什么——”
　　洛惟青挣扎着抱紧了宋渝州的脖子，被放到了那张会议长桌上侧坐着。
　　宋渝州声音嘶哑：“洛惟青，你刚刚说要对我负责，确定是真心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恋人关系了？”
　　金属会议桌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西装裤渗了进来，让洛惟青浑身一抖。
　　他在类似的长桌前开过那么多场会议，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宋渝州抱坐到这张桌子上！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心虚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心的！”
　　又扭了一下身子：“哥，其实我们回家也能亲热的吧，你干嘛非要在会议室！”
　　“可我想这样做很久了。”
　　宋渝州压低了声音，大腿侵略性地一抵，就轻而易举地挤开了洛惟青垂在桌边的双腿，听见洛惟青惊呼了声，霎时头皮一紧，缓缓吐了口气：
　　“你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我对你有过多少很坏、很卑鄙的想法。”
　　洛惟青被这个姿势卡得完全无法动弹，心跳加速地移开目光：“什么想法啊……比如在会议室里亲吻？”
　　“嗯，有时候开会很无聊，就会忍不住想。”
　　宋渝州将头埋在洛惟青的脖颈边，咬了一口。
　　洛惟青敏感地缩了下脖子，又忍不住小声吐槽：“你真是工作狂，连亲密戏都想象在公司！”
　　“嗯，之后陪我一起，把那些想法都一一实现好不好？”
　　宋渝州虽然这样低声问了，但显然没有给洛惟青拒绝的机会，已经从侧颈一路亲到洛惟青的嘴角，含住那片被他刚刚亲得都颤抖了的唇瓣。
　　“刚刚被中途打断了。”
　　宋渝州的手掌顺着腰线缓缓下滑，朝洛惟青之前不愿意让他触碰的腿股间，滑了过去：
　　“现在没有人会打扰，也没有人会看见，我们继续吧。”
　　……
　　“小洛，你的嘴好像破了一点。”
　　午餐时间，美卡服务站的食堂里，许幸坐在洛惟青对面，敏锐地瞥见了他嘴唇上的一点破皮，立即关心地问。
　　洛惟青手上的叉子颤抖了下，一块土豆被抖落到餐盘里。
　　他生无可恋地叉住土豆：“哈哈，刚刚在办公室说悄悄话说太多，把嘴都给说破皮了！”
　　“说话确实很辛苦，下午回去休息一会。”宋渝州满脸歉意地给他端了碗汤。
　　许幸：……
　　说悄悄话把嘴说破皮？
　　这是说了几斤的话啊！
　　许幸的眼神在老板盛的那碗汤上流转。
　　方才洛惟青和老板一起出现在食堂的时候，许幸远远望见了，他们又是牵手走过来的！
　　只不过到了食堂门口，小洛就甩开了老板的手！
　　如果不是这样刻意躲避，许幸还不敢相信他们真有什么！但看见他们竟然开始避嫌，饶是再不敢相信，许幸也不得不相信这两人不对劲！
　　小洛和老板之间，好像是真的有什么！
　　可不行啊！兄弟之间这样是不对的！
　　她得好好劝劝老板，不能让老板在对弟弟的非分之想上越陷越深啊！那可是弟弟啊！
　　思及此，许幸心思一转，冲一旁埋头吃饭的同事朱景发问：“朱景，我记得你也有弟弟吧？”
　　朱景边吃饭边点头：“对啊，谁也有？”
　　许幸指了指宋渝州：“宋总也有！”
　　宋渝州忽然被提及，微怔了下，点了下头，不知道许幸为什么聊这个。
　　但他全心都在看洛惟青上，也没打断下属午饭时间的闲聊。
　　许幸又继续追问：“朱景，你和你弟弟，现在走路会手牵手吗？”
　　朱景差点呛得喷出来：“我和他？牵手？我俩走路不打架就差不多了！”
　　许幸很满意，继续问：“那你教他做事的时候，会把他抱在身上吗？”
　　朱景一脸无语：“三岁之前应该会吧，现在还抱，我又不是什么变态。幸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幸“呵呵”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渝州一眼：
　　“我想也是，正常哥哥对弟弟，都不应该、不可以、不允许这么变态！”
　　“老板，你说是不是啊？”


第59章 
　　宋渝州蹙了下眉头：“那是自然。”他了解许幸的脾性, 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一大堆话，又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难道她说的还不够明显吗！非要她把“老板你不要对弟弟伸出变态的魔爪了”这句话赤裸裸地说出来吗！
　　许幸强忍着挤出一个笑：
　　“我就是……最近看到一则新闻——一名外国总裁宣布和亲弟弟恋爱，结果遭到大面积舆论攻击、以至于公司股票大跌、接着员工集体离职、最终公司宣告破产！”
　　边说边深沉地摇了摇头：“既然贵为总裁, 那可不能随便谈恋爱！”
　　这总够明白了吧！
　　“少看点这种来路不明的新闻。”
　　刚谈恋爱的宋渝州，听着许幸的结论, 太阳穴咚咚直跳！
　　洛惟青刚刚喝完最后一口汤, 闻言笑嘻嘻地擦了擦嘴：
　　“宋总，您有几个好弟弟啊？看来您和弟弟关系都不错，幸姐才这么关心、您会不会爱上弟弟！”
　　许幸：？
　　小洛什么意思？
　　他是真不知道？
　　宋渝州望见自己的小男朋友一副审视的目光, 怕洛惟青误会, 赶紧低声解释：
　　“我平日里都在公司, 节假日也很少回家, 和他们快有两年没见过了。”
　　许幸：？
　　老板什么意思？
　　他真两年都没见过弟弟们？
　　怎么会！这一切到底是老板欺瞒的谎言，还是她脑子缺根弦！
　　许幸决定进行最后的试探！
　　“哈哈, 老板, 其实您也可以让弟弟们来美卡工作呀。”
　　“……”
　　宋渝州发觉他越是找补，下属好像就越是给他挖坑。
　　果然，洛惟青也“呵”地笑了声：“就是，等弟弟来了多多相处，说不定咱宋总也爱上弟弟了呢！”
　　宋渝州简短沉声道：“不会。”说着就站起身：“我先带小洛回去了, 他昨晚没休息好。”
　　再聊下去，他就真的要被男朋友冤枉成变态了。
　　许幸呈痴呆状点了点头。
　　直到宋渝州牵着洛惟青的手腕带离餐桌, 许幸终于如梦初醒！
　　好消息，洛惟青大概率不是老板的亲弟弟！
　　老板守住了人伦的底线，没有发展出一场禁忌之恋！
　　坏消息, 那老板这段时间和洛惟青亲密接触，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解释了——
　　老板这是老牛吃嫩草, 对大学生残忍下手了！依旧很变态啊！
　　等两人走出食堂，宋渝州搭在洛惟青手腕上的手指，才悄悄滑进洛惟青的指间，轻声道：
　　“那些人都只会让我头疼罢了，我只愿要你这一个好弟弟。”
　　洛惟青怔了一瞬。
　　才反应过来，宋渝州是在回答他刚刚所问的，究竟有几个弟弟的问题。
　　憋笑了半天憋出一句：“宋渝州，你是不是在调情？”
　　宋渝州也想笑，没忍住捏了下他的手指。
　　等他们再回到酒店，洛惟青刚准备刷卡进门，忽然又被宋渝州叫住了。
　　“来我的房间睡吧。我已经安排人，把你的衣服都搬过来了。”
　　“宋总，您这未免也太快了吧！上午我可才答应，你立马就安排了？”
　　洛惟青笑嘻嘻地收回卡，朝宋渝州那边走：“您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快的男人！”
　　宋渝州哽了一瞬。
　　他想起之前洛惟青似乎也这样表扬过他，但今时不同往日……
　　“这种话，现在不能随便说了。”
　　宋渝州抬手捏了下洛惟青的耳朵，意有所指道：
　　“男朋友太快了，对你不是好事。”
　　洛惟青：“……”
　　单纯的大学生洛惟青，原地裂开了。
　　他的脚步停在宋渝州那间房的门口，忽然有些踟蹰：“要不然，我还是睡我那间吧！”
　　宋渝州瞥了他一眼：“怕什么？”
　　“宋总，当我们零经验踏入一个新领域之前，必须得做充分的调研、学习，再开始，对吧？”洛惟青眼神恍惚。
　　宋渝州不知道为什么洛惟青又和他聊工作，耐心地点了下头：
　　“嗯，然后呢？你要进入什么新领域？”
　　洛惟青：“双人床上领域。”
　　宋渝州呛了下。
　　洛惟青镇定地咽了下口水：“我没做过，你也没做过，我俩都是新手，对不对？所以，我们不能这么急匆匆地开始，必须花时间先多琢磨学习！”
　　洛惟青竟然在刚刚才想到，如果同意和宋渝州开展恋爱关系，也就意味着两人会在床上突破某些界限！
　　虽然洛惟青不是什么真的单纯大学生，但他之前做总裁的那么些年，和单纯大学生相比，只多了点工作经验罢了！
　　床上经验为0啊！
　　宋渝州本来也没想这么快，被洛惟青这么主动一提，反倒却勾起了欲望。
　　“放心，我已经在脑海里练习过很多遍了。”
　　他弯了弯嘴角，但望见洛惟青惊恐的神色，又努力压制住心底的痒意，敲了下洛惟青的额头：
　　“但我还没那么急迫。先好好补觉。”
　　不想是假的，可都忍那么久了，也确实不急这几天。
　　“那你可千万说话算话！”洛惟青这才松了口气，迅速溜进了房间。
　　换了睡衣后，洛惟青钻进被褥，宋渝州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洛惟青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大学生样子的、略显青涩和紧张的笑容。
　　宋渝州也扬起唇角，伸手就将洛惟青揽进怀里。
　　他将额头轻抵在洛惟青额头上，两人的小腿也不经意地就碰在了一起。
　　宋渝州明显感觉到洛惟青的呼吸变快了，温热的气息全数都落在了他胳膊上，让他也呼吸急促起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
　　终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抱着洛惟青睡觉了。
　　不用趁对方睡着之后，才敢偷偷摸摸地……
　　“其实那天晚上我没睡着！”洛惟青突然睁开眼睛。
　　“哪晚？”宋渝州愣了下。
　　洛惟青：“就是咱们表面看起来禁欲的集团总裁宋渝州，以节省公费为名，带着小助理睡大床房，却在小助理睡着后，悄悄伸出贼手的那一晚。”
　　宋渝州背部一僵：“……你在装睡？”
　　洛惟青摇摇头：“我才没有！我是真的快睡着了，但还没完全进入深睡呢，被你一碰就醒了！”
　　宋渝州沉默了一下：“那你为何不推开我，也不骂我？”
　　洛惟青陷入沉思：“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害得我那一晚都没睡好！”
　　宋渝州忽然笑了声：“所以小洛那晚是没等到我继续做什么，很失望？”
　　说着忽然翻身过来，将洛惟青压在了身下，捧着洛惟青的脸低沉道：“小洛，你真是太坏了，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这么久都不说。”
　　洛惟青伸手就要推开宋渝州：“你可别颠倒是非，坏的是你，我是受害者……宋渝州你让开！你说好让先不做什么，让我好好睡觉……”
　　宋渝州哄着他不松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之后小洛还会骗我，必须要惩罚一下。”
　　说着就吻了下去。
　　在床上拥吻，是不同于在会议室的长桌上的。
　　会议室是开会的地方，在那里亲吻，给身心带来的双重刺激感，大于体验感本身。
　　而在床上就太暧昧了。所有人都清楚，一对情侣，在床上可能会发生什么。
　　如果是两人的重量迭加在一起，那柔软的枕头和充满弹性的床垫，都是会不断朝下下陷的，身体下坠，下坠，如在云间，如在梦里。
　　等宋渝州放开他，洛惟青晕晕乎乎地舔了舔嘴唇，随即用力推开宋渝州：
　　“不能再亲了！”
　　“量入为出、节制消费懂不懂？今天第一天确认关系也就算了，以后不能一天亲这么多次了！”
　　“哪有那么多不能。”
　　宋渝州不满地在他柔软的腰上捏了一下，洛惟青失控地尖叫了声。
　　那引人遐想的声音回荡在充满暧昧气息的大床上，直叫宋渝州头皮发麻，主动离远了些。
　　“确实不能了。”
　　宋渝州声音都哑得不象样子了。
　　“再闹下去就睡不了觉了。”
　　“就是就是，我今天早上可六点才睡着！”洛惟青也察觉到宋渝州不对劲，也赶紧战略性撤远了点。
　　“那午安。”宋渝州淡淡地笑了，望着他。
　　洛惟青很快睡着了，昨夜因为宋渝州的告白失眠，而现在尘埃落定，他睡得很安心。
　　但宋渝州却睡不着，他侧卧在床上，就那样看着洛惟青。
　　在此之前，他脑子里有很多迫不及待想和洛惟青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在反锁的会议室里拥吻、在床上亲吻，要坏得多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只能慢慢来。
　　毕竟洛惟青的大脑，好像对爱情这玩意，才刚刚开窍一点点——哪有人连双人床上运动，也要先学习调研的？
　　宋渝州叹了口气。
　　能哄着在怀里亲一亲，已经很不错了。
　　……
　　正月初六。
　　美卡集团在A国首都的首个“吃喝玩乐购”服务站，完成了初期筹备。
　　面向M园区附近五公里，正式开站！
　　这是美卡集团进军海外的第一步，也将是美卡集团历史上值得纪念的里程碑。
　　初六早上六点零六分，良辰吉日，明黄色的服务站大楼门前，正式举行开站仪式。
　　宋渝州作为总裁上台发言。
　　数百位服务站的员工坐在台下观看，包括当地招募的外卖员、快递员、销售、客服等。
　　洛惟青也搬了把椅子坐进了员工群里，一旁的销售小哥见他没穿工作服，小声问：“哥们，你哪个岗位的？”
　　洛惟青也小声：“我是台上那位老板的助理！”
　　销售小哥从来没见过这种岗位的人，好奇了：“老板助理是干啥的？需要给老板做饭、洗衣服、开车的不？”
　　洛惟青点点头：“差不多吧！”
　　给宋渝州奔前跑后解决各种问题，和做饭洗衣服，本质也差不太多！
　　销售小哥瞬间投来怜悯的目光：“小小年纪就要服务这么大的老板，真是辛苦！”
　　洛惟青想起昨晚宋渝州在床上亲得不让他睡觉，狠狠地又点了点头：“服务老板，特别辛苦！”
　　仪式台上，许幸早早准备了一根打着大红花结的红色缎带，两段分别悬挂在大门两侧。
　　在宋渝州讲完话后，又递了把金色剪刀到宋渝州手上：
　　“老板，来剪个彩，求个好兆头！”
　　台下哗啦哗啦响起掌声。
　　宋渝州却看向了观众席，终于找到正低头和身边销售聊天的洛惟青，沉声唤道：“小洛。”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瞬间看向洛惟青的方向！
　　洛惟青恍惚地抬起头。
　　“上来，一起剪彩。”
　　洛惟青一脸茫然地走上台，才低声问宋渝州：“这事都是总裁来干的吧？我有什么正当性？”
　　宋渝州微笑：“没有你的那份出海分析报告，就没有美卡今天出海的第一步。”
　　洛惟青无语地嚷嚷起来：“别装了，你明明提前三个月就在招人了！”
　　宋渝州：“但你是整个集团上下，最支持我迈出这一步的人。”
　　洛惟青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不信？”宋渝州说着转身又拿起话筒，望向台下所有人：
　　“各位也许不清楚，美卡海外第一站有多么来之不易。”
　　“但凡是新业务的发展，就必然会动摇旧业务的地位、资源与关注度，因此美卡集团内部，对海外业务持有非议的人不在少数。
　　“而站在我身边的助理，洛惟青，曾经在最关键的时刻，主动上交了一整份详实的出海可行性分析报告，为我、为整个项目组成员，投下了一枚定心丸。”
　　洛惟青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坚定地告诉宋渝州，他所做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人。
　　虽然一切的开始或许是误打误撞，但在那个关键关头，洛惟青的举动，几乎成了一双推着宋渝州行动的手，让他立即加快了成立海外业务的步伐！
　　“几个月过去，今天首个服务站，终于在海外成立。因此，我希望邀请洛惟青，来与我进行共同剪彩。”
　　席间的同事们望向洛惟青，响起一阵更加热烈的鼓掌声！
　　只有那位方才坐在洛惟青身边的销售小哥，感到越发深重的怜悯——
　　没想到这总裁助理，不仅要辛辛苦苦服务总裁的日常生活，同时还要能写报告、能搞业务，也太惨了！
　　怪不得黑眼圈这么重！
　　都被总裁给折腾坏了！
　　仪式台上。
　　洛惟青听完宋渝州这番话，得意地眨了眨他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又笑嘻嘻地伸出手，落在了那把金色剪刀上，虚虚地搭在宋渝州的手后。
　　没想到宋渝州却转过身，一只手握住剪刀，另一只原先搭在剪刀上的手移到了更后面，将洛惟青的手紧紧包裹住，按在了剪刀把手上。
　　许幸站在一旁，简直没眼看！
　　老板活了一把年纪，平时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无欲无求的，谁能想到谈起恋爱来这么黏黏糊糊的，连剪个彩也要牵手手！
　　许幸：“老板，你俩好了没，再不剪吉时都快过了！好了就快看那边的摄像头！”
　　宋渝州对着远处的镜头微点了下头，和洛惟青一同站在大红缎之后。
　　在许幸倒计时后，“咔嚓”一声。
　　他们共同剪断了那根大红色的布带！
　　同一时刻，站在仪式台两端的王漾和朱景，手上所持的彩带喷花筒，也喷射出漫天的、五颜六色的彩带！
　　“恭喜海外业务部正式成立！”许幸笑着大喊着。
　　“海外业务部必胜！”同事们也自发地喊叫起来！
　　不远处的摄像机，拍下了这张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照片里，在首个美卡集团海外服务站金光闪闪的大门口，五颜六色的彩带纷飞。
　　欢呼的人群之后，对业务建设做出重要贡献的总裁助理洛惟青，笑得眉眼弯弯，而集团总裁宋渝州唇角也罕见地扬起。
　　他们五指相扣紧握着那把剪刀，共同剪开了美卡集团的新世纪。
　　……
　　正月初七，美卡集团国内的业务就将正式恢复上班，因此初六晚上，洛惟青跟着宋渝州一同乘飞机回到了京阳市。
　　“要不要搬到我家去住？”
　　停车场里，宋渝州见洛惟青也叫了司机来接，有点不舍得地搂住洛惟青的腰，低声恳求。
　　“不要！”洛惟青义正言辞推开他，表情认真：“哥，我上网搜过了，一般情侣都会经历三个月热恋、三个月磨合期，半年后才会计划是否要同居，我们要按照科学的方法论来恋爱！”
　　宋渝州：……
　　洛惟青显然是真的在研究学习如何恋爱。
　　虽然在工作上，宋渝州也很推崇科学的方法论。
　　但现在，他开始十分讨厌那些做些什么都总结方法论的人。
　　“那你明天晚上七点，记得来我办公室上班。”宋渝州无奈地亲了下洛惟青的额头，才松开。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见！”
　　在公开场所即便是被亲一下额头，洛惟青的脸也能红到爆炸，转身就溜上了车。
　　宋渝州站在原地，目送洛惟青的车离开，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犯相思病了。
　　他上了车，就没忍住给洛惟青发消息：
　　【好想你。】
　　发完后，靠在车后座缓缓吐着热气。
　　几秒钟后收到了：
　　洛惟青：【小狗翻白眼.jpg】
　　洛惟青：【宋渝州先生，请牢记你的总裁身份！心系美卡的股价、集团的未来和数万名员工发展！好好工作，别老想我！】
　　宋渝州捏了捏眉心。
　　他就知道洛惟青会嫌弃他黏人。
　　可三十年来他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类，他哪有能力控制这一经点燃就汹涌不息的感情。
　　宋渝州十分不情愿地将手机调到会议软件，接通了一个早已安排好的会议。
　　曾经宋渝州还觉得，工作是世界上最让他舒适的事。
　　但那都是在体验过，抱着洛惟青睡觉有多舒服之前的事了。
　　会议开始，他却又收到了洛惟青发来的新消息：
　　洛惟青：【如果我们尊敬的总裁大人，能从现在这刻，认真工作到明晚下班，就会收到来自男朋友的惊喜奖励！】
　　洛惟青：【小狗戴墨镜.jpg】
　　宋渝州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也需要被人督促工作。
　　但十分受用。
　　他感觉心都要被洛惟青勾走了，忍不住眼巴巴地问：【什么奖励？】


第60章 
　　第二天晚上七点, 洛惟青准时到了美卡集团。
　　他敲开总裁办公室外间大门后，示意刘予先别通报，随即轻手轻脚推开了里间的门。
　　宋渝州依旧穿着严谨的西装套装, 端坐在黑色座椅上，盯着计算机屏幕。
　　高耸的眉峰紧蹙, 一只黑色中性笔在细长的手指间无意识旋转。
　　似乎看到什么十分烦扰的问题。
　　洛惟青乐得见宋渝州这副勤恳工作的模样, 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
　　宋渝州猛地抬起眼来。
　　一片薄荷绿收进眼底，嘴角一瞬间弯了起来。
　　洛惟青今天穿了很诱人的薄荷绿色卫衣。
　　“男朋友, 晚上好啊！”
　　洛惟青声音压得很低, 几步就跑到办公桌前、双手朝桌面上一撑, 撑得上身前倾, 脸也凑到了宋渝州嘴边：“要不要亲一个？”
　　洛惟青少有这么主动，宋渝州自然不会拒绝, 轻转下颌就吻上了洛惟青的唇角。
　　但也只浅浅亲了一下就分开了, 哑声道：
　　“五分钟后会有个会议，办公室里随时可能进人。”
　　洛惟青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声，然后又凑过去亲了亲宋渝州的下唇。
　　“做什么，别勾引我……”
　　宋渝州哪里有毅力将洛惟青推开, 却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控制能力够强，只能一边享受洛惟青主动的亲吻, 一边喘着气、低声威胁面前故意挑逗他的人：
　　“你再这样，我就把会议取消了。”
　　威胁有效，洛惟青立刻停下了动作。
　　吐了吐舌头, 退后几步，眉眼弯弯地坐在银色金属长桌对面的软椅上。
　　“给我准备了什么奖励？”宋渝州又忍不住问。
　　“还没忘呢？”洛惟青笑了下, “你今晚有几个会？”
　　宋渝州：“就这一个，估计九点就开完，今天工作就可以结束了。”
　　“没想到我们爱岗敬业的宋渝州总裁，也有盼望下班的一天！”洛惟青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那就九点再告诉你！”
　　很快，开会的人就都来了。
　　美卡集团“吃喝玩乐购”业务群里，吃、喝、玩、乐、购五大板块，分别由一位总经理负责。
　　今天来的是“喝”业务板块的总经理刘昆，还带了个实习生来记会议纪要，叫林灵。
　　会议刚准备开始，宋渝州却忽然来了电话，示意他们先等下，独自走到了窗边接通。
　　总经理刘昆也没闲着，习惯性开始职场社交，怡然自得地转头看向洛惟青：
　　“你就是洛惟青？”
　　洛惟青比他更加怡然自得，甚至开始用宋渝州桌上的煮茶器煮茶：“你知道我？”
　　刘昆看着总裁的煮茶器突然开始运作，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瞥见宋渝州在打电话、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才松了口气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可是那档职场综艺里的明星实习生！”
　　“我们集团内唯一一个实习期坐上总监位置的人，实习生界的传说！”
　　“你不是还代表创新业务群领过奖？当时我也在台下！”
　　激昂地说了好几句又感叹：“惟青同学年少有为，这么年轻就受到总裁赏识，特意挑到身边做业务助理，参与各类高级会议，实属年轻人的榜样！”
　　“夸张了夸张了。”
　　洛惟青被夸得很受用，笑着应和了下。
　　谁知道刘昆突然又转头看向他带来的实习生：
　　“林灵，看到了吗？你们同样是实习生，人家洛惟青，短短几个月的实习期，取得了多少成就！”
　　“再看看你，都来了一个月了，什么动静也没有！”
　　“你怎么就不能像人家那样，做出点好的成果让我看看呢？”
　　林灵是个很瘦的女生，梳着的马尾辫在脑袋后耷拉着，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不敢说话。
　　见小朋友可怜成这样，洛惟青连声道：“倒也不用非得跟我比……”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昆又打断：
　　“你知道洛惟青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吗？”
　　“洛惟青当时在市场部实习到时候，每天早上都是全部门最早来的，每天晚上，都是全部门最后一个走的！”
　　“只要和老板开会，洛惟青每一场都会记纪要、写复盘，回家的路上、睡觉前，反复看，反复琢磨老板话里的深意！”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成功？”
　　茶水已经咕噜咕噜煮开了。
　　洛惟青倒茶的手却顿在了半空中好久。
　　……哦？
　　这是他吗？
　　他有这么勤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一旁，刘昆又仰起下颌，趾高气昂道：
　　“所以，同样是实习生，既然洛惟青都能这么熬过来，为什么你不行？”
　　“以后，我要你向他学习，做到最早来、最晚走，场场会议记录复盘、睡前认真反思，承担更大重任！你有什么异议吗？”
　　林灵表情都快要哭了，却也不敢反驳，手拽着裤子边边：“知道了老板。”
　　刘昆满意地拍了拍林灵的肩膀：“别怪我对你要求严格，我这是给你们年轻人机会。我之前带过的实习生，实习结束之后，就没有觉得我不好的，个个都对我的栽培很感恩！”
　　洛惟青越听越不对劲！
　　这老板哪是想表扬他啊？
　　只是在借他之名，逼着自家实习生硬卷罢了！
　　洛惟青并不认同刘昆这种毫无人性的管理方式，可刚想说几句话辩驳一番，宋渝州忽然挂了电话，转过身坐回到座椅上：
　　“开始会议吧。”
　　洛惟青只得先暂时作罢，乖乖地喝他的好茶去了。
　　实习生立即打开计算机准备记会议记录，而刘昆已经迅速换了一种汇报的口气，毕恭毕敬道：
　　“宋总，我今天汇报的主要问题是，茶饮行业外卖单量下降的应对策略。”
　　洛惟青缓缓品了口茶。
　　“这件事的背景是，茶饮行业头部排名10%的商户，在美卡平台上外卖的下单量，在上月首次出现了低于B家的情况，之前也向您同步过这项数据。”
　　B家，就是美卡集团最大的竞对享耀集团。在美卡集团内部，通常以B家来简称。
　　洛惟青把茶杯放回了茶碟中。
　　他对享耀集团的印象，就是喜欢搞各种下三滥手段！之前不是还买通过实习助理、对外散布宋渝州的潜规则谣言？差点让他上当呢。
　　刘昆继续道：
　　“我们派了销售前去茶饮商铺调查，发现B家单量上升、而我们单量下降的原因，是因为B家在推广一种变相的独家政策！”
　　“这项政策的内容是，这些茶饮商铺，虽然在多家外卖平台上线，但B家逼迫他们只在B家平台上，独家发布某些高人气单品。”
　　“如果商铺不这样做，B家就不给这些商铺曝光量，甚至彻底断了和商铺的合作。这样一来，B家平台上的外卖单量自然高过其他平台！”
　　果然还是喜欢搞下三滥手段啊。
　　洛惟青随手把玩着茶杯，加深了对享耀集团的刻板印象。
　　刘昆越说越气：
　　“因为只是部分高人气单品搞了独家，因此我们之前都没注意到，才给了B家可乘之机。宋总，您看我们要不要也去和这些商户洽谈，谈一些独家的饮品下来？”
　　跟B家学着搞下三滥？那你们宋总可不会允许！
　　洛惟青在心底迅速摇了摇头，抬起眼看向宋渝州。
　　不出他所料，宋渝州很快就蹙了下眉头，不满地抬起眼：
　　“B家耍阴招，我们就也跟着耍阴招？这就是你的应对策略？”
　　洛惟青笑了下。
　　果然宋渝州就算在这种恶性商战里，也还是个有原则、有底线、有道德感的商人！
　　刘昆听见总裁的质问，咽了下口水，语气显然变快了些：
　　“宋总，我们这样做，当然也只是暂时的，只是给B家一个下马威！毕竟美卡平台的流量更大，如果我们和B家同时胁迫商家，商家肯定还是会向着我们。”
　　胁迫商家？
　　不不不。
　　“胁迫商家？”
　　宋渝州重复了一遍洛惟青在心里画叉这几个字，用力压着眉脚。
　　“我们和商户好不容易建立起长期友好的合作关系，只是在商业竞争中发生这么点小事，你就要胁迫我们的生态合作伙伴？”
　　“刘昆，你未免太短视了。”
　　刘昆讪讪地笑了：“宋总，我也只是想解决目前的问题。”
　　宋渝州却忽然转过头：“洛惟青，你怎么看。”
　　忽然被宋渝州这样提及，洛惟青已经习惯了。
　　他靠在座椅靠背上，波澜不惊地微微一笑：“我看——宋总说得对！”
　　坐在洛惟青左侧的刘昆听了，简直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他还以为这个洛惟青有什么真本事，搞半天也是个马屁精！
　　只会说“总裁说得都对”这种屁话！
　　宋渝州淡淡地瞥了刘昆一眼。
　　刘昆几乎是瞬间，就迅速收起那副瞧不起人的表情，礼貌问询：
　　“那请问洛助理觉得，此事该如何破局呢？”
　　又要他来？洛惟青挑了下眉毛，和宋渝州对视了一眼，眼里写着：
　　“提供策略也是我的工作范围？”
　　宋渝州回看一眼，眼里真诚地写着：
　　“你就帮帮他吧。”
　　行吧！
　　洛惟青收起目光，勉为其难地挽起双手，靠在座椅上：
　　“刘总经理，既然按照美卡的经营原则，我们不能为难商铺，不如就联合商铺。”
　　“联合商铺，一同借用消费者之手，来倒逼B家，放弃所谓的独家政策。”
　　说得轻巧！刘昆心里吐槽道，但表面上，依旧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还请洛助理展开讲讲。”
　　洛惟青谦虚地先给自己迭了个甲：
　　“我只是胡乱举个例子啊，手上也没什么数据，就只是随便一想，仅供参考。”
　　亏得有自知之明！刘昆点头：“嗯嗯。”
　　洛惟青这才真的开始说他的想法。
　　“第一步，搞个高流量的活动。比如在美卡平台上下单这些茶饮商铺的外卖，就赠送某个限量联名周边。无论是什么活动都行，只要流量够大！这一动作的目的，是在短期快速引起大量消费者，对在美卡上买茶饮的兴趣。”
　　“既然大批量消费者开始对在美卡上买茶饮感兴趣，那么一定就会有消费者察觉到，美卡的饮品类目，比B家要少。”
　　刘昆才听了一两句，就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
　　“我知道洛助理之前做过市场总监，但不是什么问题，都能靠市场活动解决的。”
　　“别急着反驳我，先好好听完！我可是每天把总裁开会的记录下来，路上看，睡前也看的，自然能想出好方法！”
　　洛惟青乐呵呵地重复了一遍方才刘昆PUA下属的话。
　　刘昆霎那间又羞又气，脸都气红了！
　　洛惟青见他不吭声，才继续道：
　　“刚刚只是第一步嘛。第二步，就是假装成消费者，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提问——为什么在美卡上，买不到店铺最好喝的那几款单品？是高人气单品不参与联名的活动吗？”
　　“这一动作的目的，是将不同平台、饮品类目不同的这一事实，点破在所有人面前！”
　　“在有大流量联名活动的时候，本身就有很多消费者会关注到这一现象。再去提问，一定能引发更多关注。”
　　洛惟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又喝口茶润了润嗓子：
　　“既然消费者提出问题，自然就应该有人来解决！”
　　“那第三步，就是假装成茶饮行业的工作人员爆料，告诉大家——不是好喝的单品不参与活动，实在是B家非要霸道地搞独家，才导致大家不能既买到好喝的、又获得周边！”
　　“这样一来，就能将这件事中，我们对B家的不满，变成商家对B家的不满，最终变成消费者对B家的不满。”
　　洛惟青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大堆，然后微微一笑，指节在金属桌上轻敲了下：
　　“做任何事呢，都要以消费者为本。只要消费者不满B家的政策，那B家就不可能不出面调整，而商户也可以顺理成章逃脱独家政策。”
　　解决问题的方案当然有很多种，但洛惟青选了最符合宋渝州处事原则的一种。
　　即使是爆料这种方式，也绝对站在保护消费者利益的角度，并绝对不说假话。
　　他余光里瞥见，宋渝州果然一脸欣赏地望着他。
　　眼神里的赞扬与迷恋赤裸裸的，几乎毫不掩饰。
　　他不自然地冲宋渝州咳了声，才又微笑地看向刘昆：
　　“以上这些我也就随口说说。如果真的要做的话，中间究竟要如何浑水摸鱼调转舆情，刘总经理还得好好研究一番。”
　　洛惟青这一套“随口说说”下来，刘昆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倒不是说这方法有多新奇，只不过洛惟青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面对这么复杂的商业竞争问题，想到既能解决问题、又完美符合美卡集团处事原则的方案——
　　这说明洛惟青本身，确实对市场、对美卡，有非常深刻且独到的认知与见解！
　　刘昆长叹一声，不得不服！
　　很快，会议结束。
　　走出总裁办公室之后，刘昆才敢感叹：“这洛惟青确实是有点本事，难怪是实习生界的传说。”
　　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严肃地看向一旁自己的实习生林灵：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参加和总裁的汇报会了吗？就是为了带你提升眼界！”
　　“让你看看全公司最优秀的实习生，是什么水平，让你有一个努力的方向！”
　　“你看看这公司有比我更好的老板吗？随时随地都想着培养实习生！”
　　培养她？难道不只是为了让她写会议纪要吗？
　　林灵想着自己拿那么点实习工资，却每天都被迫从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从早到晚记纪要写得胳膊都酸了，老板还美名其曰在培养她！
　　她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抬起眼看向刘昆，努力让声音镇定：
　　“那老板，你知道洛惟青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吗？”
　　刘昆莫名其妙瞥了她一眼：“你知道？”
　　“知道。”林灵一字一句道，“洛惟青当时在市场部实习到时候，每天早上都是全部门最早来的，每天晚上，都是全部门最后一个走的！”
　　“和老板开会的时候，洛惟青每一场，都会完完整整记录下来，回家的路上、睡觉前，反复复盘，反复琢磨老板话里的深意！”
　　刘昆：……
　　这些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林灵硬着头皮狠声道：
　　“老板，您都做到总经理了，刚刚开会的想法，还没一个实习助理全面，不丢人吗？”
　　刘昆瞪大了眼睛：“我？”
　　林灵：“我劝你，多向别人洛惟青学学，早点来，晚点走！和总裁开会的记录反复看，路上看，睡前看，好好提升自己！”
　　刘昆震惊到停住了脚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实习生怎么还反倒教育起我来了？”
　　林灵终于将这些话说出口，索性狠到底：
　　“反正我俩都不如洛惟青，是老板还是实习生，有什么差别？”
　　“你不会没看出来，总裁为什么让他在你面前发言吧？就是专门给你树立学习榜样！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向洛惟青学习！”
　　“……”刘昆瞬间哑然，竟然无法反驳！
　　林灵终于爽了！
　　加快下班的脚步，长舒一口气！
　　办公室里间。
　　洛惟青跑过去反锁了门，回来后胳膊肘抵在金属桌上，双手撑在脑袋上，身体前倾，无语地瞪着宋渝州：
　　“宋总，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借刀杀人了啊。明明自己有想法，非要借我的口说出来？合着我当你的助理，就是帮你分散下属的火力是吧！”
　　“我没有。”宋渝州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交叉撑在桌上，微倾上身，“我只是想看看，我和小洛是不是心有灵犀。”
　　两人这样面对面看着，都忍不住笑了。
　　宋渝州嘴角上扬，伸手勾了勾洛惟青的小拇指：
　　“下班了，我的奖励是什么？”


第61章 
　　洛惟青深呼吸一口气, 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浮上一点红：“你……再凑近点，我跟你说。”
　　宋渝州乐得配合, 又把上身朝前倾了点。
　　突然间“嘭嘭——”，办公室里间大门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洛惟青一瞬间坐回座位、还坐直了身子！
　　总裁助理刘予的声音紧接着在门外响起：“宋总, 公关部副总裁朱丽叶有突发事项紧急找您！”
　　室内死寂了一秒。
　　洛惟青竟然松了口气, 低声笑了下：“宋总，看来您现在是下不了班了！”
　　宋渝州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十分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朝门外沉声道：
　　“先让朱丽叶在外间等候, 五分钟后再进来。”
　　“五分钟后？”
　　洛惟青饶有兴趣地冲宋渝州眨了眨眼, 又小声：
　　“五分钟我的奖励可完不成！还是说您还有什么其他安排？”
　　门外刘予应了声, 脚步声远去。
　　宋渝州背靠在深黑色真皮座椅上, 朝洛惟青勾了勾手指：“过来。”
　　洛惟青拿眼瞪着他。
　　宋渝州声音近乎哄劝道：“快点，只有五分钟。”
　　洛惟青就知道这人又想趁机搞点刺激了。
　　虽然洛惟青来过总裁办公室很多次, 但那张宽大的银灰色金属桌就像一道楚河汉界, 将他和宋渝州分隔在两边。
　　宋渝州总是在桌后那张最显尊贵的真皮座椅上，而所有前来开会的人，包括洛惟青，都只会在桌前那大片区域内，随便搬张椅子坐下。
　　而现在, 宋渝州让他过去。
　　去到原本只有总裁会坐的那一边。
　　洛惟青“呵呵”轻笑了两声，掩饰胸腔里疾速的心跳, 随即从金属桌边缘横着慢慢走了过去。
　　故作轻松地撑着桌子，站到宋渝州身边：
　　“非要我过来干嘛？给你近距离端茶送水啊？”
　　宋渝州抬起头怪异地瞥了他一眼，眼里似乎写着“你什么时候帮我做过这种事？”
　　他滑动座椅, 朝桌后挪了些空间，才拍了拍大腿, 朝洛惟青轻抬下颌：
　　“坐上来。”
　　洛惟青右眼皮跳了下，退后了一步：“这不太好吧，你办公室还有监控呢……”
　　“刚刚亲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监控？”宋渝州一脸玩味地拉住他的手，见洛惟青不动，才又耐心解释，“你来之前，我就把监控关掉了。”
　　洛惟青“哦”了声，却还是不往前走。
　　宋渝州看了眼时间，先等不及了，直接站起身一手抄进洛惟青的膝弯、将他腾空抱了起来。
　　“唔——”
　　洛惟青很想尖叫，但又不敢叫得太大声，一墙之隔就有同事在外面，甚至能听到细小的说话声！因此他只敢将脸埋进宋渝州的肩头，死咬着嘴唇不让声音发出来。
　　洛惟青这副憋着要叫不叫的样子，刺激得宋渝州差点没抱稳，缓了半天才就这么侧抱着他，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洛惟青侧着身、完全陷在了宋渝州怀里。
　　修长的腿从侧面垂下，与宋渝州的腿堪堪交迭在一起。
　　洛惟青略带气愤地抬起头，压低的声音细若蚊吟：
　　“宋渝州，这里可是你的办公室！你可别乱来……”又顿了下，恍然明白，冷笑了声：“难道这也是我们宋总之前想象的恋爱场景之一？”
　　宋渝州嘴角微微上扬，看向洛惟青：“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洛惟青话还没说完，宋渝州就突然摘下眼镜放到一旁，低头含住了他的下唇瓣。
　　仿佛品味什么至香的美味一般，温柔地厮磨了好半天。
　　又突然亲得凶狠起来。
　　好像要把他整个都吃下去。
　　洛惟青被亲得无法动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腰处一烫——宋渝州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掀开他的衬衣下沿悄悄地探了进去！
　　终于不再隔着那层薄薄的衣衫，直接捏住了他敏感的腰窝。
　　“你别……”洛惟青不适地扭动了下，却只感觉宋渝州的手贴得更紧了，嘴唇也接着就被完全堵住，再发不出声音。
　　直到某一时刻，宋渝州猛然松开了他。
　　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五分钟了。”哑得不行的嗓子里充满遗憾。
　　“我确实想象过在我的办公室。”
　　宋渝州望见洛惟青在他怀里急促地低声喘气，也缓缓吐了口热气，才又压低声音：
　　“但我想的场景，不会只是亲一下。现在顶多算入门版本。”
　　洛惟青根本不想再听这人说什么让人羞耻的话，只匆忙地赶紧从宋渝州身上爬下来，又透过一旁书柜的玻璃，看见自己脸颊红的不行，恶狠狠道：
　　“宋渝州！我不参与你们的下一个会了！”
　　宋渝州视线随着洛惟青移动，声音很轻：“那你先去我休息室里休息。”
　　他也不希望洛惟青现在的样子被人看到。
　　虽然这几天，宋渝州见过好多次洛惟青脸红的样子，但他每见一次，都依旧觉得心动到不行——
　　洛惟青在人前的时候，那样优秀、张扬、光芒四射，让周围所有人都完全移不开目光。
　　可只有在他怀里的时候，会露出这种无力招架的、又羞又气的样子。
　　只有他能看见洛惟青的这一面。
　　这样的反差感，怎么能不让人着迷？
　　这样想着，宋渝州呼吸都粗重起来，只想将人抱去休息室，一直做到最后。
　　但他还有工作要处理。
　　何况，洛惟青也还不允许他那样做。
　　于是宋渝州重新又戴上眼镜，将那些情绪都压制在镜框下：
　　“休息室密码是0323，美卡集团成立的纪念日。里面有浴室，也有未拆包装的居家服。今晚可以就在这里睡。”
　　洛惟青正“啪啪啪”拍着自己的脸蛋，试图将那羞红的颜色拍下去，结果发现怎么越拍越红！
　　听见宋渝州的话他才转头朝右侧看去，想起墙边那道很不起眼的侧门，是通向宋渝州的休息室。
　　很久之前，他在监控里曾经看到过。
　　洛惟青没应声，转身就一路跑到侧门前，输入密码、按下手柄走进休息室，然后很快反锁上门。
　　洛惟青靠在门上低喘着气，听见门外的宋渝州也安静地等了好几秒钟后，才将公关部副总裁喊进来。
　　再出声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随即一门之隔的外面，公关部副总裁开始汇报，今夜美卡集团临时爆出的一个负面舆情事件。
　　事情紧急，必须要今晚与总裁探讨出解决方案。
　　舆情事件处理的第一要义就是要快，必须在黄金72小时内彻底解决。
　　而这72小时里，宋渝州竟然还先抽了五分钟来和他在办公室拥吻。
　　哪有这么不务正业的总裁啊！
　　洛惟青想得牙痒痒地，听见他们很快开始讨论工作。
　　工作的氛围重新笼罩在总裁办公室，掩去了方才激烈的亲吻，却更让洛惟青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
　　宋渝州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偏偏喜欢在会议室、办公室这种地方亲他。
　　这些是洛惟青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当然也是宋渝州最熟悉的地方，毕竟曾经他们的生活里，都只有工作。
　　现在在这种正经的地方竟然做这些事，之后还怎么好好工作？
　　但宋渝州竟然这么快就又在他们拥吻过的地方，开上会了……
　　洛惟青之前以为自己算是脸皮厚了，毕竟社交恐怖分子不是吹的，但是在恋爱关系上，他发现宋渝州的脸皮比他要厚的多！
　　他脸上的潮红久久褪不去，硬着头皮，轻手轻脚朝休息室内部走。
　　没想到这里的设施竟然还挺齐全。
　　左手是宽大的衣帽间，右手是浴室和卫生间，而继续往前走，一张柔软的黑色沙发和白色圆形大理石桌出现在眼前，上面还放着几，看上去是宋渝州休息时的地方。
　　而沙发右侧则是一张被褥铺得整整齐齐的高脚床。
　　洛惟青确实也有点困了，进了浴室后确认这门隔音效果不错，才反锁上门开始洗澡。
　　……
　　也不知多久后，迷迷糊糊间，洛惟青感觉好热，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是宋渝州从身后抱着他，整个人都烫得不行。
　　洛惟青不情愿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醒了？”
　　洛惟青是侧对着床外睡的，宋渝州从他身后黏黏糊糊地凑上来，在他脖颈后落了一个吻。
　　“你那个舆情事件处理好了？”洛惟青打了个哈欠，看见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已经凌晨一点了。
　　“事情有点棘手，不过暂时算是处理完了。”
　　宋渝州显然没打算在这种时候和洛惟青详聊工作，话锋一转提醒道：
　　“我的奖励，你还没有给我。”
　　“……”还好意思说！洛惟青清醒过来，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但你刚刚已经奖励自己了好不好！”
　　“那也能算？”看见洛惟青瞪他的眼神很凶，宋渝州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所以原本是什么奖励？让我听听总行吧。”
　　洛惟青没吭声，转过身面朝宋渝州，眼神朝下，飘忽了阵。
　　声音罕见地有点磕绊，伸出手轻碰了下：“本来是想说帮你……缓解一下的！”
　　自从确定关系以来，每次亲吻到最后，他都能感觉到宋渝州忍得很难受。
　　本来是好不容易作出决定，想好心帮帮他的！
　　宋渝州愣了下。
　　他垂下眼，握住洛惟青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拿远了点，又没忍住低笑起来：
　　“小洛这么有服务精神，我真的很感动……虽然我今天已经预支了奖励，但我可以先帮你。”
　　洛惟青浑身一僵：“你要帮我？”
　　宋渝州：“嗯，我也很害怕我的小男朋友在学成双人床上领域知识前，先憋坏了。要不要我帮？”
　　洛惟青满脸通红，却动弹不得。
　　“……宋渝州你都已经把手放上去了就不用再问了吧！”
　　宋渝州觉得洛惟青实在是太可爱了，手指移动着，同时又吻住了洛惟青的嘴唇。
　　半小时后。
　　洛惟青羞赧但果断地拒绝了宋渝州的清洗帮助，重心不稳地爬下床，踉跄着冲进浴室后反锁上门，又把浑身给冲了一遍。
　　冲洗干净后出来，他见床上已经被宋渝州收拾好，站在床边尴尬地咳了一声：
　　“那个，你确定不要我帮你？”
　　宋渝州放下手机看向洛惟青：“不困？”
　　洛惟青：“我……”清醒得不行！
　　“不急。”
　　宋渝州伸手将他拉上床，意有所指道：
　　“先把你这份奖励收好，迭加起来，尽快奖励我一份大的就好。”
　　还要大的奖励？
　　洛惟青瞬间明白过来：
　　“……宋渝州，你是不是还看不上我帮你用手呢？我主动想帮你，你还挑拣起来了？”
　　“我向来做梦都梦很大，只想要最好的。”
　　宋渝州嘴角简直忍不住疯狂上扬，将人朝怀里拢了拢，“就看小洛什么时候让我圆梦了。”
　　“那你还是先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洛惟青感觉宋渝州真的越来越厚脸皮了，简直懒得理他，把被子盖在头上睡去了。
　　……
　　洛惟青每天白天写论文，晚上去做宋渝州的助理，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
　　第二周的周一，洛惟青正式开学了。
　　周一早八他就有课，是之前原身挂掉的一门《品牌策划与推广》。
　　因此他定了七点的闹钟，从家里出发去学校。
　　到教室后，洛惟青选了一个风景最优美的位置——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靠坐着。
　　第一节课，应该是这一学期中所有课程中，最至关重要的一节了吧？洛惟青虽然当初大一就退学，也还记得大多数老师都会在一开始就宣告，这节课到底如何打分。
　　他对当学霸没什么兴趣，如何利用打分机制最高性价比地及格，才是他要研究的。
　　不出他所料，任课的教授顾教授上课后的第一张PPT，呈现的就是这门课最终总成绩的评分标准。
　　洛惟青拿起手机，将那张PPT拍了下来。
　　上课回答问题10分，考勤30分，期末考试60分。
　　身后突然有人扯了下他的卫衣帽子，洛惟青回过头，撞见一个嬉皮笑脸、戴着黑帽子的男生，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
　　“哎哟哟，洛哥，你怎么上课不睡觉开始拍PPT了？你不会在想准时毕业吧？”
　　说着，那整一排原本都在埋头打游戏的男生，都忙里偷闲抬起头，看着洛惟青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洛哥，别抛下我们啊！”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延毕的吗，谁先毕业谁是狗啊！”
　　说好一起延毕？这玩意也能说好？
　　看起来，这些应该是和原身一起相亲相爱、共同挂科的好伙伴吧！
　　洛惟青懒得和这些大学生辩驳，微微一笑：
　　“急什么，我等会儿就睡觉了！”
　　讲台上，顾教授还在继续讲解这门课的打分规则：
　　“我每节课都会点名，考勤的分数完全基于点名结果来打。大家不要逃课，尤其是后排那几个挂科重修的小伙子。”
　　“你们真的修过我的课吗？我都没在课上见过你们！”
　　班级发出哄堂大笑，许多学生回头看向洛惟青及他身后的男生们。
　　没想到千挑万选，选了个贼窝？
　　洛惟青双手挽在胸前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朝看过来的大家礼貌地点了点头，以表敬意。
　　“至于回答问题这块儿的分数，我不喜欢点人，要想拿到答题的这十分，大家要主动举手答题！”
　　不会点人答题，洛惟青就放心了。
　　那十分，不要也能及格！
　　他双手一迭，趴在桌上，就开始补觉。
　　昨天星期天，他却临时被宋渝州叫去办公室开了一个紧急的会议。开完会又抱到办公桌上亲了好半天，最后说早上要上课、宋渝州才终于肯放过他。
　　好晚才回家睡觉，现在是真的困得不行！
　　在洛惟青趴下的一瞬间，后面那一排男生从游戏里抬起眼，瞬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小声道：
　　“哟哟，快看，睡了睡了！”
　　“你们又不是不了解洛哥，每回刚上课不都是装模作样的，但装不到十分钟就会睡觉！”
　　“不过最近游戏里都没见洛哥上线呢，不会真要学乖了吧。”
　　“不是，好像听说他是去参加了什么综艺来着……”
　　“什么综艺？”
　　“记不清了，我平常也不看综艺啊！”
　　“哎，我有个主意。”
　　那个戴黑帽子的男生忽然神秘一笑：
　　“既然洛哥在游戏里一声不吭抛弃咱们，咱们也抛弃他一回怎么样！”
　　“怎么抛？”
　　“咱们待会儿跟洛哥说，以后每节课咱们轮流派一个人来上课，一个人帮所有人答点名，他肯定答应！然后等到时候上课，咱们都不帮他点名，哈哈哈。”
　　“考勤拿满，期末抄一抄，及格很容易嘛。然后等到绩点出来，洛哥就会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还挂科！”
　　“嘿嘿嘿行啊——”一排人都又发出阴笑。
　　提出骗洛惟青的那个男生越想越觉得兴奋，撕下一张便利贴，画了一个猪头，悄悄贴在了洛惟青外套帽子上。
　　做完这些，他却突然莫名觉得浑身一冷。
　　一转头，竟望见一个身穿深黑色昂贵西装的陌生男人，正巧走到窗边。
　　那双凌厉的眸子里，冷冽的目光仿佛一直审视着他刚刚所做的一切，而在他抬起头时，又自上而下地，冷冷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第62章 
　　洛惟青刚趴在桌子上小眯了一会儿, 突然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他条件反射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所措地揉了揉脸。
　　——正从教室门外稳步走到讲台上的男人，怎么会是宋渝州？
　　洛惟青最近在总裁办公室当助理, 开会开太晚就会直接睡在隔壁休息室，而宋渝州在会议结束后, 总是还要再处理些零杂的公务, 会比他更晚才进来。
　　因此他对宋渝州的脚步声别提有多敏感了。
　　洛惟青在困惑中缓缓坐直了身体，飘忽的目光和宋渝州从讲台上远远投来的视线，在空气中滋啦撞上。
　　又迅速分开。
　　洛惟青单手撑着脸, 听见讲台上顾教授笑呵呵地将宋渝州拉到身边：
　　“所有同学, 掌声欢迎美卡集团总裁宋渝州先生, 成为本节课首个企业家演讲嘉宾！”
　　哗啦啦的掌声瞬间响起来, 洛惟青也跟着拍了几巴掌。教室里的大学生们，脸上震惊中带着和洛惟青同样的困惑：
　　“还真是美卡集团总裁啊？”
　　教室里发出一阵阵小声低语：
　　“真的假的？”
　　“搜了一下图片, 是本人！”
　　“我靠, 这种大佬怎么来了。”
　　“我昨天去美卡面试实习生刚挂了，能不能抱大佬大腿再求个面试机会……”
　　宋渝州搞什么鬼？来监督他上课啊？
　　洛惟青冲讲台上的男人挑了下眉毛，看见宋渝州对着他微微勾了下嘴角。
　　“同学们安静，安静！”
　　刘教授拍拍桌子，打断了所有议论, 清了清嗓子：
　　“今天新学期开始第一课，十分荣幸, 能请到宋渝州先生到我们《品牌策划与推广》课上，为大家做一个简短的分享。宋渝州先生将带大家了解美卡集团，这一国内知名企业, 品牌铸造的历史。希望大家认真听！”
　　原来是校企合作分享？但怎么这么巧，就分享到他所在的课上了？
　　洛惟青才不信是偶然, 但还是双手交叉横放在桌上，小学生似的，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
　　宋渝州朝刘教授微微点了下头，单手搭在讲台上：“各位好。”
　　宋渝州的声音本身就是极低的，充满磁性，这股磁性又被教室这种充满回音的空间放大，落在人耳底更加蛊惑。
　　他一字一句地，讲述着美卡集团品牌创建的初衷，谈吐之间，低沉有力，缓慢却又不拖泥带水，优雅又有节制。
　　但由于宋渝州长期以来习惯性身处高位，说话用词并不亲切，再加上“总裁”这一尊贵而又有光环的身份作为附庸，在另人着迷的同时，却又让人感觉疏离和隔阂。
　　平时没见过什么大佬的大学生，望着宋渝州都纷纷屏住了呼吸。
　　眼里闪着崇拜、紧张和兴奋的光芒，却又不敢显露出来，怕被发觉。
　　洛惟青指节在课桌上轻轻点着，悠闲地靠在座位上，观察所有人的表情。
　　然后隔着一整个偌大的教室的空间，对着站在讲台上像孔雀开屏似的散发成熟男人魅力的宋渝州，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这人哄骗大学生真是有一套的！
　　别看现在一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样子，昨晚在休息室里可不是这样的！
　　洛惟青随手转着笔，心里腹诽着，但还是听得很认真。
　　他听见宋渝州分享了在美卡成立之初，对“美卡”这一品牌建立的设想，以及品牌部在完成这一构想的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困难——
　　“美卡历史上的首个品牌口号是‘用美卡，越花钱，越省钱’。但在各个渠道推出后，却没有取到预料之中的效果。”
　　“当初美卡品牌部的成员，大多也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和在座各位差不多年纪。”
　　宋渝州突然停顿了下，随即话锋一转：
　　“我也想同各位探讨一番，你们认为，当初美卡品牌部为何会遇到这个问题。而如果是你们，又会如何解决？”
　　教室里的学生应该是没有想到还有提问环节，瞬间精神起来！
　　这个问题并不算难，何况在大佬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难得。一些学生想借机刷脸，迅速举起了手。
　　谁料宋渝州却看向了洛惟青所在的方向。
　　这是一个人讲不过瘾，还要点他起来互动？洛惟青心里不解，但还是笑眯眯地迎上了宋渝州的目光。
　　“最后一排靠窗的同学，来说说看。”
　　洛惟青刚准备站起身，忽然又在半空中止住了腿。
　　最后一排？
　　可他坐在倒数第二排啊？
　　宋渝州是不是数错了？
　　“孙炎，点你呢！”顾教授生怕自己的学生在宋渝州面前丢人，赶紧大喊一声提醒。
　　洛惟青缓缓又坐下去，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男生如梦初醒般、动作慌乱地站了起来，差点被椅子脚绊倒。
　　他没忍住笑了。
　　宋渝州可真会点名，这是点到他的挂科小伙伴了？
　　挂科小伙伴孙炎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宋渝州却又继续道：
　　“如果这位同学不会的话，可以由你这一排的同学，帮你解答。”
　　洛惟青噗嗤一下笑得更灿烂了。
　　最后一整排都是他的挂科小伙伴！
　　宋渝州真是慧眼识人呢！
　　孙炎僵硬地站在座位上，紧急向周围那排人使眼色。
　　没想到那群男生互相对视一眼后，突然都像鸵鸟一样将头缩在了双肩之间，无论孙炎怎么使眼色都不看他。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来帮帮爹！”孙炎低声骂了句！
　　却依旧没人理会他。
　　讲台上，顾教授被尴尬到，急忙擦了擦汗：“宋总，您看看，要不要点那些举手的同学？”
　　宋渝州却淡淡地摇了摇头，似乎执意要进行随机点名：
　　“如果最后一排的同学答不上来，那就倒数第二排的也试试。”
　　洛惟青眨了眨眼，看向他左侧。
　　整个倒数第二排，只坐了他一个人呢！
　　宋渝州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洛惟青饶有兴味地站起身。
　　讲台上的顾教授流汗更多了，而洛惟青身后的孙炎见状，也嗤笑了声。
　　——洛惟青必定是答不上来的，有人陪他一起罚站也不算丢人！
　　没想到，却见洛惟青漫不经心地转了下笔后，悠悠道：
　　“宋总提出的这个问题，恰好能用很基础的品牌理论来解答。”
　　基础？
　　孙炎瞪大了眼睛。
　　“之所以美卡最初的品牌口号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是因为美卡集团在成立初期，首要任务是建立消费者对品牌名称的认知。”
　　孙炎一愣一愣。
　　什么认知？什么玩意？
　　洛惟青虽然背对着他站立，但似乎是看穿他在想什么似的，乐得解释道：
　　“也就是说，要让所有消费者知道，‘美卡’这个平台是做什么的！在这个阶段，类似‘吃喝玩乐购，上美卡App’，这类阐释美卡本身功用的口号，就要更合适一点。”
　　“至于是否能省钱，这应该是大家在知道美卡的功用后，才需要向消费者传达的价值点了。”
　　讲台上的宋渝州听完后，眼神赞许地微微点了下头：
　　“这位同学说的很准确。”
　　又看了眼顾教授，意味深长地道：
　　“顾教授班上的同学藏龙卧虎，即便是在没有举手的人中，也依然有这样认知清楚的学生。”
　　后排认知清楚的学生还真不多，洛惟青能答上来已经是老天开眼了！经历了刚刚的尴尬瞬间后，顾教授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对洛惟青好感度大增：
　　“不错不错，洛惟青是吧？给你加1分平时分！”
　　洛惟青眼睛亮了亮，开心地道了句谢，坐了回去。
　　很好，距离及格还差59分了！
　　他当然没看到，身后还站着的孙炎，那道目光一直紧紧地黏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已经快要气疯了！
　　如果只有孙炎自己罚站，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大学四年，这样的场合数不胜数，他早都习惯了。
　　可现在，洛惟青竟然没有罚站，还在所有人面前秀了一波，好像比他厉害多少一样！这才是让他生气的地方！
　　“孙炎也坐吧。”顾教授觉得学生罚站十分刺眼，在宋渝州面前太丢脸了，连连挥手。
　　孙炎这才满肚子怨气地坐下去。
　　宋渝州的分享只维持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之后也再也没有提问，刚刚那一环节仿佛只是他即兴的小插曲。
　　“顾教授，之后的时间，我想旁听一下您的课，以作学习。”宋渝州朝教授低声请求。
　　顾教授自然很乐意：“好好好，那您找个空位子，随便坐吧！”
　　宋渝州走下讲台，在教室里所有学生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径直走到了洛惟青身边：
　　“这位同学，我能否坐在这里？方才你的回答不错，想和你做进一步交流。”
　　洛惟青缓缓抬起眼看他。
　　宋渝州这是在演什么青春校园偶像剧吗？
　　他无语地点了下头。
　　等宋渝州坐下，洛惟青撕了张便利贴，唰唰十分潇洒地写了一行字：【你怎么来了？】
　　写完就丢到他桌上。
　　也不管上课传纸条这种行为，是不是真的很小学鸡。
　　宋渝州却乐得陪他玩，嘴角微微上扬，也从洛惟青的桌上拿了支笔，字迹工整地在便利贴下方空白处写道：
　　【昨日上午与刘教授吃饭，听他谈及这门课，想起你的课表上有。】
　　洛惟青愣了下。
　　他似乎也就给宋渝州看过一次，他要补修的三节课。
　　这人竟然就记住了这么鸡毛蒜皮的事情？
　　在他出神的片刻，宋渝州又撕了一张便利贴，传来了新的纸条：
　　【这门课不难。你当初怎么会挂科？】
　　挂科就挂科了，还问！
　　洛惟青在心里嘟哝了句，却忽然想到一个一直被他忽视的问题——
　　他都和宋渝州确认恋爱关系了，他是不是应该向宋渝州坦诚相对？
　　要解释……他的真实来历吗？
　　洛惟青有些没想清楚，索性糊弄过去，转移话题回了句：
　　【你刚刚为什么要为难后排那些学生？】
　　宋渝州叹了口气，朝他的帽子看了眼。
　　帽子怎么了？
　　洛惟青接受到目光，将他的外套帽子一把扯到胸前。
　　一张画得极丑的猪头便利贴，飘落到桌面上。
　　洛惟青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眉眼弯弯，勾起嘴角写：【多大的人了，还和一群大学生计较，幼不幼稚！】
　　宋渝州却不同意这种说法。
　　【他们是大学生，你也是大学生，凭什么欺负你？】
　　洛惟青低笑了声，转过身，将那张猪头便利贴在孙炎措手不及的时候，“啪”地贴在了他额头上。
　　孙炎：……
　　他瞪着洛惟青，愤怒地撕了下来！
　　可碍于宋渝州也坐在那里、顾教授的眼神又时不时在他这块巡逻，根本不便发作！
　　孙炎转头想在他们这一排的挂科兄弟群里大骂洛惟青，却又想到刚刚他被提问，这一排没一个兄弟救他，更烦了！
　　他把烦闷都憋在心里，在心底想着——
　　他一定要想办法，报今天这一仇……
　　洛惟青没在意孙炎的脸色，迅速回过身，写了张纸条扔给宋渝州：【这才是大学生的复仇方式！】
　　宋渝州微微扬起唇角，将那些纸条迭好，收进了西装口袋里。
　　洛惟青瞥见他的收纳行为，有点高兴地哼了声，没再继续写纸条，开始认真听课了。
　　窗外春光正好，老树发新芽，而他和宋渝州并排坐在大学生教室里，听教授讲课。洛惟青恍然间觉得，他们竟真的像同龄的同学一般。
　　洛惟青听了几分钟，就没忍住偷瞄了眼宋渝州。
　　却对上对方不知注视多久了的、饱满的炽热的眼神。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周围很安静，教授讲课声恍然间远去。
　　洛惟青眼里只有宋渝州、以及不远处窗外初春明亮的春光。
　　他觉得他那颗向来固若金汤的心，好像都要被捂软了。
　　他想，他可能确实爱上宋渝州了，而宋渝州看起来，应该也很爱他。
　　而长久的恋爱关系，当然应该建立在相互坦诚的基础上吧？
　　洛惟青思索片刻，终于下了决心。
　　他想要将自己在成为大学生之前的故事，全部告诉宋渝州。他要让宋渝州知道，他也曾经是能被邀请到大学讲台上进行分享的企业家嘉宾，也曾拥有同宋渝州一样耀眼的身份。
　　也许宋渝州会难以接受、会回避，但又也许，他们的心与心之间，将能走得更近一点。
　　洛惟青感觉自己胸腔心脏砰砰直跳，撕下那张粉红色便利贴的时候指尖都在发抖，好半天才终于写出一句：
　　【哥，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宋渝州很快回复了他：【知道你爱我了】
　　洛惟青翘起嘴角，但没理会宋渝州的课堂调情。
　　他拿起笔，又开始在便利贴上写字。
　　这一回，他字斟句酌，写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将他的秘密全部写完，密密麻麻写了一整张纸。


第63章 
　　洛惟青当然没有提及“穿书”这个词, 毕竟宋渝州平常也不怎么看小说，应该和他一样、不太能理解这个概念！
　　何况，说别人所生活的真实世界是书, 他总觉得有点不尊重！他如今既然也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于他而言, 这就是摸得到、踩得着的现实世界。
　　他告诉宋渝州的是, 这是他所生活的第二世——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对自己如今状况的理解。
　　在他的上一世，他也曾经在年轻时走上创业的道路,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 成为一名国内知名企业的总裁, 受到许多人的赞扬、崇拜。
　　那时在其他人眼中, 他同宋渝州一样，是商界一颗熠熠生辉的年轻新星。
　　活到三十岁准备退休的时候, 他意外出了车祸, 才有了这一世，在平行世界中，从大学生开始的生活。
　　写到最后，洛惟青又觉得这故事未免听起来太离谱，于是善解人意地找补了一句：
　　【如果不信的话, 你就当我在说梦话，看完就撕掉吧！】
　　他将便利贴递给宋渝州的时候, 有点紧张，心里却又如释重负。
　　他看见宋渝州原本脸上挂着很浅淡的笑容，拿到这张便利贴后, 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他心里瞬间就愈发紧张！
　　宋渝州视线左右移动，反复看了好几遍纸上的字, 看得洛惟青都着急了，才缓缓转过头。
　　眼神确认着洛惟青的表情，冲他做了一个嘴型：
　　“当真？”
　　洛惟青舔着嘴唇，连连点头。
　　宋渝州这才收回目光，微蹙着眉头，思索片刻后，拿起笔开始在空白处写字。
　　洛惟青慌忙凑过去看。
　　——宋渝州在他“准备退休时意外出车祸”那句话边，写了三个字：
　　【你好惨】
　　洛惟青：……
　　他忍不住小声提醒：“哥，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了吗？！”
　　他当然知道他是很惨！但这不是重点吧！
　　宋渝州似乎刚想说什么，下课铃却忽然响了。
　　讲台上，顾教授说了声“下课”，教室里迅速乱成了一片。
　　宋渝州冲洛惟青点了下头，低声道：“跟我走。”说着很快站起了身。
　　洛惟青会意，却没立即动身，坐在座位上，看见宋渝州和顾教授寒暄几句后、走出教室，才终于拿起书包起身。
　　洛惟青没看到，在他站起身的同时，孙炎正伸出手想要拍他的肩膀。
　　孙炎原本是想将他那天衣无缝的整蛊计划告诉洛惟青——让洛惟青以后不用来上课，就说他们会轮流帮他点名，坑洛惟青一把，以报上课丢脸的仇！
　　没想肩膀拍了个空，洛惟青还一起身就小步跑向教室外，迅速开溜了！
　　孙炎愣了一瞬，下意识就立即推开椅子，在洛惟青身后跟了上去！
　　……
　　洛惟青和宋渝州一前一后在校园里走着，很快到了学校门外的一片停车场里。
　　宋渝州的那辆黑色私人轿车停在不远处的绿荫下，十分隐蔽。
　　宋渝州快步走到身边，拉开车门，冲洛惟青勾了勾手。
　　洛惟青一路小跑上了车。
　　上车前他特意看了驾驶座，没有司机在。而这又是宋渝州的私人车，后座和前排中安装了金属挡板，确保了后排对话空间的私密性。
　　是绝佳的谈事情的场所！
　　宋渝州刚一上车关上车门，就想要伸手抱洛惟青，却被洛惟青忐忑地推开了：
　　“等等！”
　　洛惟青清醒得很，他上车是来和宋渝州聊那张纸条的！
　　“你先说说你看完之后的想法！”不然他心里总觉得有些芥蒂！
　　宋渝州只好收回手，规规矩矩地侧坐着，一字一句道：
　　“如果是别人所讲的故事，我不会信，甚至不会花时间听完。”
　　“但如果是你，洛惟青，我当然信你。”
　　洛惟青不满意地嘟囔起来：“宋渝州，你不能单单只因为我俩在谈恋爱，就这么轻信我吧！”
　　宋渝州摇了摇头：
　　“我信你，并不只是因为我爱你。我相信许多人，都愿意信你。”
　　他深邃的眸子望着洛惟青：
　　“纵然这件事听起来再不可置信，但所有信奉逻辑的人，都没法不信——只有这样，才能更合情合理地解释，你作为一名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为何能在工作上如此老道、如此游刃有余，才能解释你耀眼到让所有人自卑的能力。”
　　“我一直用天赋来为你解释，告诉自己你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可连天赋有时在你成熟的表现面前，都太过苍白。”
　　“因此，于情于理，我都信你。”
　　洛惟青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很少不自信，实在是灵魂穿越这种事太过诡异才会这样的！
　　宋渝州见洛惟青紧张的脸色缓和了，倾身在洛惟青额头落了一个吻：
　　“我信你，你也要对我多点信任。”
　　“洛惟青，无论你过去经历过什么，我都爱你。我最初爱上的，本就是你的灵魂。所以，不要推开我。”
　　宋渝州试探性地伸出手，见洛惟青没有再拒绝，才将人抱到腿上坐稳。
　　一手揽住腰，又百亲不厌地吻住嘴唇。
　　正午的停车场没有什么人，车窗深黑色防窥膜阻拦了一切阳光。
　　无人知晓两人在柔软的车座上缠绵深吻。
　　洛惟青被吻得喘不过气了，挣扎了半天才被宋渝州松开，他瘫在宋渝州怀里，又忍不住问：
　　“你没别的话想说了吗？”
　　宋渝州看出洛惟青还是对他不放心，叹了口气道：“小洛，若你所写皆为真实，我其实高兴还来不及。”
　　洛惟青有点诧异：“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对我来说，有三点值得高兴。”
　　宋渝州把玩着洛惟青垂在他腿上的手指，唇角微微上扬，低声道：
　　“第一点值得高兴的，是因为我知晓了，我能遇见你，是多超乎寻常的一件事情。”
　　“我原本遇不到你、我原本可能真的会一辈子投入在集团事业的发展中，不会恋爱，不会结婚。可因为这样奇妙的巧合，我才能遇到了你。”
　　“这难道不是一种世间罕见的奇遇么？”
　　“洛惟青，从今日开始，我会更加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你是世界送给我的奇迹。”
　　洛惟青听他这样说，终于也开始有点高兴，笑嘻嘻地凑过去，在宋渝州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那你就是世界送给我的退休金！”
　　被当成退休金的某人抽了下嘴角，又继续说：
　　“第二点值得高兴的，是这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又变近了一点。”
　　宋渝州看着洛惟青，见洛惟青眼睛亮晶晶地笑了。
　　他就知道这一点，他无需多解释。
　　“总裁”不只是一个意味着多金、有权的名号，更是意味着许多个为了公司发展而殚精竭虑的日日夜夜。
　　纵然再游刃有余的商界奇才，在治理一家公司上，也很难做到面面俱到、时时俱到。
　　如今宋渝州知道了，他与洛惟青曾经有相似的经历，甚至曾经是一样的人。
　　就知道洛惟青将绝对能懂得他所有的顾虑、压力与期待。
　　宋渝州又恍然大悟般拨弄了下洛惟青额前的碎发，道：“难怪你不想留在美卡。”
　　洛惟青得意洋洋地翘起下巴：“那是，我都在企业里浮浮沉沉这么多年了，能重活一次，才不要再把全部生命都献给企业了呢！”
　　宋渝州了然：“那等你毕业了，想做什么？”
　　“先拿着您给的一千万环游世界呗，或者学学击剑马术冲浪潜水攀岩什么的，发展一下创业之外的兴趣！等钱花完了，就再回来给您打工！”洛惟青笑着随口胡诌。
　　宋渝州听见洛惟青要环游世界，眉头就不自觉蹙了起来，但又知道他不能真的拴住洛惟青，只能恳求：
　　“别一次离开太久，玩一会就回来休息几天，我会很想你。”
　　“你放心，我也舍不得你的！”洛惟青很甜地又亲了下宋渝州的侧脸，又催着问，“那第三点值得高兴的呢？”
　　他倒要看看宋渝州还能编出什么来！
　　“第三点值得高兴的，是……减轻了我的罪恶感。”
　　洛惟青眨了眨眼：“罪恶感？”
　　宋渝州缓缓吐了口气：“之前亲你抱你的时候，总想着你还是个学生，害怕我是在欺负你。”
　　说着手指就挑开洛惟青衬衣下摆探了进去：
　　“现在知道我们小洛其实不是大学生，就好多了。”
　　“那看来，我做什么都可以了，对不对？”
　　宋渝州眼神炽热地盯着他，手掌却不规矩地顺着他的腰窝向上，滚烫的热气一路顺着他光滑的脊背上移。
　　洛惟青敏感到浑身发软，推又没力气推开，两只胡乱推搡的手，还被宋渝州另一只在外的手捉住，完全动弹不得。
　　洛惟青气急地想，虽然他不是真的大学生，但他身体现在可不是和大学生一样脆皮，宋渝州可不是在欺负他么！
　　他气得牙痒痒，心思忽然一转，想到一个主意！
　　洛惟青突然对着宋渝州勾起嘴角：
　　“宋总，我真羡慕你。”
　　宋渝州手上的动作顿住，定定地看着洛惟青：“羡慕什么？”
　　洛惟青笑了：“羡慕你既能享有我成熟的灵魂相伴，还能享用我年轻又稚嫩的身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圆满的人！”
　　趁宋渝州被他的话流氓到手腕僵硬的一瞬间，洛惟青迅速把两只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又伸手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衫口两颗扣子。
　　洛惟青刻意露出锁骨处一片白皙的肌肤，又作势要继续朝下解：“宋总，这么久了都没玩更大一点，您一定忍得很辛苦吧——”
　　“别闹！”
　　宋渝州瞬间呼吸粗重起来，眼皮一跳，按住了洛惟青的手，努力移开目光不去看洛惟青。
　　“不是在这里。”
　　“在这里怎么啦，哥哥，在这里不喜欢吗？”
　　洛惟青移开一条腿，索性跪坐在宋渝州大腿上。
　　见宋渝州扭过头不看他，眼里笑意满满地凑过去，主动吻上了宋渝州的嘴角。
　　吻着吻着，又握住了宋渝州搭在他衣扣上的那只手，从解开的衬衣口，将宋渝州的手指带进了他的衬衣里。
　　他主动引诱着宋渝州做更多，探索更多未至之境。
　　洛惟青当然知道，像宋渝州这样的人，绝对不会随意就在车里就对他做出什么！
　　他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谁说只有宋渝州能把他撩得七荤八素的，洛惟青在其他事情上就没输过，撩人这件事上，他也必须要占据主动权，比宋渝州更胜一筹！
　　他显然很成功。
　　宋渝州手指一动也不敢动，被洛惟青主动献吻，吻得眼角都红了：
　　“洛惟青，你别——”
　　话没说完，洛惟青就又堵住了他的嘴唇。
　　洛惟青心里极大的满足！
　　宋渝州竟然也有今天，也有被他吻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洛惟青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却突然被按住腰，一下子整个人都被压倒在沙发后座上！
　　“你别以为我不敢。”宋渝州将手抽出来，眼睛通红地盯着他，声音哑得不象样。
　　“我错了哥！我错了！我还没准备好！”
　　洛惟青被宋渝州烫得心跳加速，赶紧见好就收：
　　“你是不是等会还要开会？我记得你马上还有个会，别闹了别闹了，快起来！”
　　“……”
　　到底是谁在闹。
　　看见洛惟青显然并没有准备真的和他做什么，宋渝州一腔火无处排解，捏住洛惟青的手腕，恨恨道：“帮我。”
　　“在在在这里啊？”洛惟青紧张地声音都结巴了。
　　“司机接到我的指示才会上车。这辆车有世界顶级的隔音效果，没人会听到我们做什么。”
　　宋渝州将人重新抱到身上。
　　“你你你不是说你不在意这种小打小闹……”
　　洛惟青手指瑟缩了下，却被宋渝州强硬地按在了皮带卡扣上。
　　“咔哒”一声，卡扣解开。
　　“滴滴”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宋渝州的手机响起了电话会议的声音。
　　“我开个会，二十分钟，你不介意吧？”宋渝州分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滑开手机屏幕。
　　“我，我当然不介意，您只要保证自己还有心思开会就行。”
　　洛惟青“呵呵”小声笑了下，手指虚虚地落在那上面，心跳已经快到不行。
　　宋渝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心思。
　　毕竟他以前也没有试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开始会议仅一分钟，宋渝州就知道，他确实没心思应对了。
　　他满脑子只有洛惟青正在对他做的事。
　　宋渝州从没开过这么艰难的会！
　　洛惟青帮助他人的动作显然并不算熟练，他被吊得不上不下，一边还得分心听下属汇报。
　　幸好只是常规汇报，并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工作事项。
　　等到十五分钟的时候，下属终于汇报完成，宋渝州迅速开麦道：
　　“今天就到这吧，按方案推进。”
　　一名参与会议的下属却突然小声问：“宋总，您的声音听起来，是感冒了？冬春换季，您可注意保暖啊！”
　　宋渝州瞥见洛惟青在憋笑，很快又哑着嗓子应了声，就挂了会议。
　　“笑什么，还不都是你害的。”宋渝州靠在软垫上，皱着眉掐了一下始作俑者的腰。
　　“唔！”洛惟青惊叫了声，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宋渝州却突然伸出手，牵住洛惟青又烫又酸痛的手指，强迫地带回原处，又急不可耐地带着他一同移动：
　　“小洛，专心。”
　　他哪有不专心！洛惟青感觉他的指尖都开始发抖了！
　　他现在就是十分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撩拨宋渝州！
　　……
　　车外，不远处，A大金属大门后。
　　孙炎拿着手机、镜头一动不动地对着不远处停车场绿荫下，那辆低调却高贵的黑色豪车。
　　他眯着眼睛看向手机屏幕。
　　车辆防窥膜贴得极好，视频里完全看不出洛惟青和那个集团总裁在车上、更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
　　但这都没关系——
　　孙炎抢拍到了他们一前一后，上车的那一幕！
　　两人在车上独处这么久，如果他曝光在社交媒体上，再适当加以引导，将能说明一切！
　　孙炎冷冷地笑了。
　　他之前并未想到，洛惟青和集团总裁竟然私下有这样暧昧的关系，如此一来，他才如梦初醒——
　　方才在课堂回答问题那一幕，完全是总裁和洛惟青串通好的戏码，假意提问、假意点他回答、又假意让洛惟青救场，这一切，为的就是害他出丑！
　　既然他们这样对他，那他报复的手段，自然也要升级。
　　把这段视频曝光出去，可比让洛惟青简简单单挂个科，要有意思多了。
　　孙炎耐心地在大门后等着，希望能再录到两人从车上下来的画面，可他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小时，却只等来了司机上车。
　　很快，车辆启动，孙炎又失望又兴奋地按下停止录像，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第64章 
　　回宿舍的路上, 孙炎很快就已经查到，原来洛惟青之前上的职场综艺节目，实习的公司就是美卡集团。
　　洛惟青甚至还在综艺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工作表现, 被网友称为“天才实习生”。
　　综艺虽然播完已经近两月，但洛惟青当初在综艺上近乎封神的表现, 许多网友还依旧印象深刻, 至今还有人在社交媒体上极力吹捧！
　　孙炎刷着网友对洛惟青的溢美之词，冷笑了声。
　　他很少看综艺，但他短视频刷得多, 知道大部分综艺都是作秀！
　　洛惟青都有能力爬上集团总裁的车了、有总裁在背后撑腰, 解决那些实习任务, 还不是轻而易举？就算洛惟青说出什么可笑的话、做出什么愚笨的事, 节目组靠剪辑也肯定能给他剪辑出一个天才的形象！
　　都是肮脏的交易，都是资本的运作！
　　孙炎眯着眼睛滑动手机屏幕, 几乎立刻做了决定。
　　回到宿舍后, 他就立马注册了一个全新的微博账号，上传那段视频后，深思熟虑地写下了一段引导性极强的文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以为洛惟青真是天才实习生吧？No，惊天大反转来了！
　　——洛惟青能在节目上完成那么多实习任务、最后还拿到转正offer, 全凭他傍上了集团总裁！
　　如果不是被我意外撞见，洛惟青还不知道要瞒大家到什么时候去！
　　不信来看段视频, 洛惟青和总裁在A大校门口私会！洛惟青爬上总裁的车之后，一个多小时没下来！在做什么我就不细说了，大家自行想象。】
　　略微引导, 但点到为止。
　　孙炎的这条微博一经发布，就仿佛一颗深水炸弹“嘭”地落进本就不平静的互联网水域, 迅速爆炸性传播开了！
　　那些原本就因为洛惟青在节目上的表现太过张扬而突出，心存不满的网友，立马闻着味儿来了：
　　【惊天大瓜！@爱吃瓜@吃好瓜@好吃瓜，速来吃瓜！】
　　【我记得洛惟青有个任务是给总裁写演讲稿，不会就是那个时候悄悄勾搭上总裁了吧？】
　　【说不定节目开录之前就是关系户，所以洛惟青简历那么烂才被选上……】
　　【我最开始就觉得了，洛惟青简历和别的实习生差一大截，怎么可能在职场表现那么好！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洛惟青简直把我们观众骗得团团转啊！】
　　【现在回想起来，根本就一切都有迹可循。洛惟青的三项任务，第一项邀请岳池，网上可以查到，岳池和美卡集团总裁关系匪浅，只要总裁出面，洛惟青很容易邀请到岳池；第二项给总裁写演讲稿就更不用说了，指不定是谁写的，总裁让冠了洛惟青的名字；第三项管理市场部完成KPI，管理团队根本就不是一个实习生能做成的事，但如果有总裁帮助就轻而易举！】
　　【你想的太复杂了，总裁根本不需要出手帮忙，有的场景只需要靠节目组出神入化的剪辑，就能塑造洛惟青的天才实习生形象】
　　【心碎了，没想到追职场综艺也能塌房。】
　　【@洛惟青，出来给观众道歉！】
　　【集团总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和大学生乱来！】
　　【大学生都成年了，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好不好】
　　【等下，只是两个人坐在一辆车上，这又能说明什么？前面那些评论义愤填膺的，我还以为拍到两个开房了呢！】
　　【楼上的是小学生吧？未免也太单纯了？洛惟青上总裁的私家车坐那么久，两人能干什么，不亲嘴难道还在开会啊？】
　　……
　　“宋总，今天有个突发舆情事件需要您紧急关注——”
　　公关部副总裁朱丽叶连门都顾不上敲了，语气急促，拿着手机就急匆匆地直接闯进了总裁办公室里间！
　　朱丽叶望见宋渝州坐在办公桌后，又看见洛惟青躺在桌前的靠椅上，神情严肃：“正好两位当事人都在，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表面上在，但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洛惟青举着手机，叹息着滑动着屏幕上网友的留言。
　　看着看着，他眼皮就猛地一跳！
　　洛惟青本身不是太在乎自己的名声的，外界对他是是非非的争议，他一直都是持无所谓的态度。
　　但是说他和宋渝州在学校门口玩车震、有伤风俗、影响大学生健康成长的，真的有点脑洞大开了吧！
　　先不说他和宋渝州还没进展到那一步吧，就这视频里的车，明明就很稳得停在那里啊！
　　洛惟青放大仔细看了看视频里那辆车，这车哪里震了！
　　“事情我已经关注到了。”
　　就在朱丽叶来的三分钟前，宋渝州已经第一时间被其他人告知了这件事。
　　“所有描述皆为谣言，尽快对外公告澄清，并联系警方处理背后传谣源头。”
　　“是。”朱丽叶连连应道，又对宋渝州道，“但我有一个担忧——宋总，您和小洛现在，是不是真的在恋爱？”
　　朱丽叶是来的路上，听许幸说的。
　　宋渝州淡淡地瞥了眼洛惟青。
　　洛惟青像条泥鳅一样快从椅子上滑到地面去了，顺便上下移动了一下泥鳅头，生无可恋地表示肯定。
　　宋渝州按了按眉心，解释了句：
　　“但我们是在节目结束之后，才开始发展工作之外的关系。”
　　“我当然相信您，但问题是，这回的舆情中，其实糅杂了三条结论。”
　　朱丽叶公事公办地分析道：
　　“结论A，是您和小洛现在关系亲密。”
　　“结论B，是您和小洛是在综艺录制期间就如此亲密。”
　　“结论C，是小洛依靠和您的亲密关系，才取得了在综艺上的种种成就。”
　　朱丽叶顿了一下，似乎好心地给两位当事人一点时间去理解：
　　“大家对结论A的关注度更小，对B和C的关注度更大；而幸好只有结论A是真的，而B和C是假的。我会安排公关部对外澄清B和C。但同时也请宋总和小洛尽量在三个月内，不要在公开场合表现得过于亲密。”
　　宋渝州不情愿地蹙起眉头。
　　洛惟青幽幽抬头：“不然经过这事，大家一看到我俩关系亲密，想到结论A，就会自然而然联想到更严重的B和C呗！”
　　又微笑着学网友的语气：“看！果然洛惟青就是傍上了总裁，当时才能转正的！”
　　“是。”见洛惟青能理解，朱丽叶就放心了，迅速点点头，“澄清和报警能暂时压制住谣言大范围传播，在长尾舆情仍然可能存在，还请宋总和小洛对外保持距离。”
　　“放心吧！”洛惟青懒懒地挥了挥手，替宋渝州做了决定：“我和宋总最近一年，都绝对不会一起出门的！”
　　宋渝州瞬间脸色阴沉，烦闷地敲了敲桌面：“尽快将谣言源头找到。”
　　“好，我现在就去办。”
　　朱丽叶说着转身要走，却又被宋渝州叫住：
　　“我和洛惟青在车上是在开视频会议，有会议记录可以证明，需要的话我发截图给你。”
　　“啊。”朱丽叶表情十分诧异，瞬间脱口而出：“你俩真是在开会？”
　　宋渝州抬起眼冷冷看了眼她。
　　老板的私事不该问的少问！朱丽叶赶紧收起话头：“行，宋总您把会议记录发我！”
　　朱丽叶关上门，脚步声远去。
　　洛惟青这才恍惚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什么？我俩真是在开会？”
　　他不是明明在给宋渝州……
　　好吧，一边做服务，一边开会，怎么不算在开会呢！
　　“别担心，一切会处理好。”宋渝州覆上洛惟青搭在桌上的手指，轻按了下。
　　“我才不担心这些呢。”洛惟青喃喃地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
　　宋渝州：“怎么了？”
　　洛惟青双手挽在胸前，陷入沉思：“要不我俩真的去车震吧？不能明明没有做，白白被这些人冤枉啊！我就是受不了这个不白之冤！”
　　宋渝州：“……”
　　宋渝州看洛惟青还有心情开玩笑，确认洛惟青没有被这事影响到，才松了口气。
　　他抿着嘴，倒了杯茶推给洛惟青，声音淡淡的：
　　“不是一年之内都不和我一起出门吗？”
　　“那只能一年后再试试了。”
　　……
　　A大男生宿舍内。
　　孙炎从发了那条微博后，就一直躺在床上观测数据。
　　他眼见着他那条微博有了上万条评论，和近十万点赞！
　　洛惟青的名字甚至已经挂上了热搜榜。
　　话题内，大家对洛惟青过往的种种表现越来越贬低，几乎将那尊原本造起来的神推翻了、又狠狠踩在脚下！
　　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上午在课堂上当众丢脸的不爽终于一扫而光！
　　可很快，他竟然在#洛惟青#的话题里，刷出了一些为洛惟青说话的人！
　　认证为科技行业商业顾问的@岳池：
　　【看到网络上出现关于我惟青兄的种种议论，实属荒谬，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我绝对相信惟青兄的能力，也相信宋总的人品！
　　至于有一些网友说，惟青兄是依靠宋总才与我取得联系，我也必须澄清——实际我与美卡集团宋总已有多年未联系，正是依靠惟青兄才重新联结。请大家勿搞错了因果逻辑。】
　　岳池的配图，是他和宋渝州的聊天记录长图。
　　聊天记录显示，岳池和宋渝州在两年前对话过一次后，再联系已经是两年后、岳池与洛惟青见面之后了。
　　岳池在聊天中，对宋渝州大加赞扬洛惟青！
　　这聊天记录直接证明了，洛惟青真的是通过自己的能力，说动了原本决定再也不出席任何演讲的岳池，参与ES1.0发布会进行演讲！
　　孙炎看见岳池的评论区里，很多原本喜欢洛惟青的人，迅速跳出来感谢他站出来为洛惟青澄清，并表示他们也相信洛惟青的能力。
　　眉头一皱，迅速切换小号，在评论区发：
　　【聊天记录可以P、可以删减啊，而且这种私密的事情肯定会打电话交代！怎么可能通过聊天留痕！少替美卡公关了。】
　　很快，他的评论就被看热闹的路人们顶上了前排。
　　孙炎志得意满地退出岳池的微博，可一刷新，竟然又刷出了新的澄清博！
　　@美卡_袁野：
　　【各位，我是美卡集团创新业务群总经理袁野，大家在节目里应该也看到过我哈。
　　有人@我，问洛惟青当初的总裁演讲稿，是不是其他人写好演讲稿、冠的洛惟青的名字，我真的满脸问号？？？
　　先不说其他人能不能写出水平那么高的稿子吧，洛惟青给总裁写演讲稿的时候，是我在他身边一个字、一个字盯着写出来的！我比谁都更知道那篇稿子是怎么诞生的！这种谣言真是无稽之谈！不信我可以把当天办公室的监控导出来给大家看！】
　　孙炎冷哼了一声，看见有网友评论【那你就拿监控来证明呗】，迅速给对方点了个赞。
　　空口洗白谁不会洗！
　　可在袁野之后，他竟然又看见了好多美卡员工的发言：
　　@陆成浩：
　　【不是，那些在网上说洛总监管理市场部全靠总裁帮忙的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完成第四季度目标的时候，遇到多少突发困难。洛总监碰到问题，不出三分钟，立即就可以给我一份解决方案，请问他哪有时间去问总裁啊，用脑电波联机吗？】
　　@苏穗穗：
　　【谁都不许骂洛总监！洛总监是我见过最好的老板！
　　再骂诅咒你们永远都碰到不给机会只PUA的垃圾老板！】
　　@清华不是北大：
　　【洛惟青是我在职场遇见过的最强的人。剪辑也剪不出这么强的人，总裁也不一定能教他。】
　　很快这句话又进行了编辑，似乎是觉得不妥，去掉了后半句。
　　来自美卡集团员工的澄清越来越多，每一位都在力证洛惟青的能力。
　　孙炎看得越来越气愤！
　　这些微博几乎在同一时间密集的发布出来，一定是美卡集团安排好的！
　　果然，他孤身一人，终究还是要败给强大又肮脏的资本了么……
　　可当他继续朝下刷，却终于开始发觉不对劲：
　　@李岳：【我是洛惟青大学室友李岳，也是A大市场营销专业绩点排名第一的学生，我愿意为洛惟青的能力作证。他过去也许简历上的绩点不高，但那只是因为他没有将心思用在学习上。我在私下与洛惟青的交流中，知道洛惟青的认知水平远超于一般人，他不需要求助任何总裁，就可以完成很多事情。所以，我相信洛惟青没有在节目中欺骗大家。】
　　@随便：【和洛惟青参加过同一个社团，我只能说洛惟青对企业和创业的理解都非常全面，应该不至于骗人！】
　　孙炎看着“随便”这个id，发觉十分眼熟。
　　忽然发现这人竟然是睡在他下铺的室友！
　　孙炎探出头，声音凉凉的：“随哥，你怎么在为洛惟青说话啊？”
　　“你看到了？”下铺室友愣了下：“我说的是真的啊。之前在创业社，洛惟青给我们分享他舅舅的创业经验，说得可好了，不知道怎么有人会造他的黄谣，还污蔑他欺骗观众。咱们一个学校的，我当然要为他说说话。”
　　孙炎心跳几乎霎那间都要停了！
　　他原本对洛惟青傍上总裁，在综艺上欺瞒观众这事深信不疑！
　　以为自己真的发现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从没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万一不是……
　　“咚咚——”
　　敲门声响起。
　　“我是警察，孙炎同学在不在？”
　　孙炎瞬间瞳孔一缩！
　　还没等他出声，下铺室友竟然积极地迅速去开了门，热情指了指上铺：“孙炎在那呢！”
　　孙炎脸色霎那间白了一片，一句话也说不出，嘴唇颤抖着对上警察严厉的目光。
　　“孙炎同学，你涉及在互联网上恶意诋毁造谣中伤他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啪”地一声，手机从孙炎的手心滑落，在地面上摔得屏幕四分五裂。
　　下铺室友帮他捡起手机，却望见了屏幕上的画面，瞬间明白了一切！
　　几步上前一把将孙炎从上铺朝下拽，不可置信怒吼：“那条造谣的微博竟然是你发的？人家那么优秀，在节目上帮我们A大学子在其他院校的学生面前正名，你竟然在背后给优秀校友造谣？你到底是不是A大的学生！”
　　……
　　夜渐渐深了。
　　美卡集团官方微博发布了正式的澄清公告，以及造谣人士被警方带走的消息。
　　【无语啊，洛惟青真是遭受无妄之灾】
　　【黑子们真的可以闭嘴了吧，洛惟青就是靠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在综艺里走到最后的，果然太优秀就会被嫉妒吧！】
　　【不明白造谣的人到底什么居心！】
　　【有没有人看到澄清里最后一段，洛惟青和集团总裁，竟然在车上还真是在开会？我……】
　　【我听说洛惟青结束实习之后，继续做总裁助理了，在车上开会也很正常吧！】
　　【果然事业批在哪里都是在搞事业】
　　这场闹剧就此落幕，不仅没有摧毁洛惟青的名誉，反而让更多人重新回想起，洛惟青在节目里的那些高光瞬间，将洛惟青再次捧上了更高的神坛。
　　洛惟青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自发地为他说话。
　　他坐在总裁休息室里的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所有人对他的赞扬。
　　又给岳池、袁野、苏穗、舒清华、李岳这些站出来为他发声的人，依次发去道谢。
　　宋渝州忽然走进休息室，坐在床边，伸手将他揽在怀里：
　　“我可不可以对外官宣我们的关系？”
　　洛惟青愣了下，抬起头：“现在？”
　　宋渝州：“嗯，我刚刚咨询了朱丽叶，她说现在舆论风向已经变化，相比较之后被拍到再解释，趁这个正向风口官宣很合适。”
　　洛惟青扯了扯嘴角：“那不被拍到不就好了！”
　　宋渝州不情愿地压着眉脚：“我不想一年都不能和你一起出门。”
　　洛惟青被宋渝州恳求的眼神看得无法拒绝，只好挥了挥手：“行行行，随你！”
　　等洛惟青洗了个澡再出来，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信息爆掉了：
　　袁野：【洛哥！！！祝你和总裁百年好合！话说你和总裁到底是不是写演讲稿的时候搞到一起的？演讲稿是我给你布置的任务，我算不算是你俩的红娘？我的贡献值不值得一个副总裁的职位？】
　　岳池：【惟青兄弟，我万万没想到，宋渝州那个无耻小人竟然对你下手了！你可千万不要受他蒙骗，如果他欺负你，你可以找我，我联合所有媒体曝光他！】
　　洛惟青噗嗤看笑了，好奇地打开微博，看看宋渝州到底是如何官宣的：
　　@宋渝州：
　　【各位关注洛惟青的网友朋友们，在征得洛惟青的同意后，我决定告诉大家一件事：我与洛惟青，目前的确处于恋爱关系。
　　然而，绝不是因为洛惟青和我在一起，他才在节目上那样发光。
　　而正是因为洛惟青本身就自带光芒，耀眼的光吸引了今天愿意站出来为他澄清的所有人，因此也吸引了我，才让我在节目结束后，全心全意开始追求他、真心想要在未来的日子里，与他同行。
　　洛惟青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同我在一起，这是我的幸运。也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洛惟青看得心里甜甜的，跳到床上，主动坐在宋渝州身上，抬头送去了一个吻。
　　一吻毕，宋渝州却没松开他，又继续顺着洛惟青的下颌朝下吻，一直亲到洛惟青睡衣领口露出的一小段锁骨，亲得极其用力，洛惟青都被迫仰起了脖颈。
　　系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纽扣，挡住了宋渝州继续朝下的攻势。他停下来抬起头，显然对于只亲吻，已经很不满足：
　　“洛惟青，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学好双人床上知识？”
　　“快了快了！”
　　洛惟青捂住被亲得又痛又红的胸口，七手八脚爬到一边，又信誓旦旦点了点头。
　　他真的有学好不好！只是每次看一点，就脸红得看不下去了！
　　钻进被窝，洛惟青又拿起手机，看见正如朱丽叶所说，刚抓了造谣的人，如今他的风评正好，官宣并没有带来很多负面的言论。
　　——在宋渝州示爱的评论区里，大部分人有了之前的视频和图片铺垫后，都处于虽然震惊、但并不算意外的反应。
　　甚至有人开始玩梗：
　　【这两人的cp名能不能叫开会cp？】
　　【救命，好怕他俩在床上也开会】
　　【好怕总裁追求我们小洛，只是为了让小洛给他打工啊】
　　洛惟青笑得头都埋进了枕头里！
　　网友很了解他们嘛！
　　他刷着刷着发现，有位网友在转发中说：
　　【毫不意外，我们洛惟青这么厉害，总裁被他的魅力折服也是应该的！】
　　这场闹剧的中心——洛惟青，围观了一整天，对这条评论最满意。
　　他笑嘻嘻登上了微博。
　　就当所有网友都以为正主终于要响应这件事，期待地刷新着洛惟青的界面，想看看他要说些什么。
　　却见洛惟青只做了两件事，就又光速下线。
　　——他点赞了宋渝州的官宣微博，然后又点开了转发中那条说他魅力大的原博，十分欣赏地，送了个赞出去！


第65章 
　　第二天早上洛惟青换好衣服走出休息室, 在办公室里间，和宋渝州面对面吃早餐的时候，恰好遇到许幸疾步走进来：
　　“老板, 您这周五晚的生日晚宴，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洛惟青好奇地歪了下脑袋：“宋总过生日搞这么大阵仗, 还有晚宴呢？”
　　他以前都不过生日的！
　　许幸用力点点头：“之前老板每年生日, 都会请美卡集团创业初期团队的所有兄弟姐妹一起参与！共同纪念我们那些过去的美好时光！”又爽朗大笑看向宋渝州，“今年也这样组织么？”
　　宋渝州端起咖啡，淡淡地抿了口：
　　“今年我想单独和小洛过。”
　　许幸：……
　　宋渝州言简意赅地解释：“之前和你们共同庆生, 只是因为我单身。”
　　许幸：……
　　许幸觉得她就不该来这么早, 一大早吃了一嘴狗粮！
　　宋渝州把和洛惟青的二人生日晚宴交给助理去安排后, 之后就没再放在心上。
　　但从那天起, 他却发现洛惟青突然就变得神神秘秘的。
　　周二晚上七点，洛惟青明明已经从家来了公司, 却又突然溜出去不见了, 消失了长达二十分钟后，才又一声不吭地回到办公室。
　　恰好有个会议开始，宋渝州一直忍到会议结束，才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开会前去了哪？”
　　洛惟青随口应道：“我和袁野哥叙旧去了！”
　　宋渝州脑海里就浮现出洛惟青和其他男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相聊甚欢的场景，忍不住刨根问底：
　　“怎么突然叙起旧来了？”
　　洛惟青才离开市场部不到三个月, 叙哪门子的旧？
　　洛惟青却没有正面回答：“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就去叙一叙嘛！朋友就得多联系！”
　　宋渝州一眼就看出洛惟青在敷衍他, 心里压着疑惑，可却又不想太多干涉洛惟青的正常社交，就没有继续打探。
　　没想到等到周三, 洛惟青到了办公室后，又溜出去了十分钟。
　　等洛惟青回来一推开门, 宋渝州就沉不住气问：“今天也去找袁野叙旧了？”
　　“我和他哪有那么多旧可以叙！”洛惟青连连摇头，“今天是找幸姐叙旧去了！”
　　“你和许幸哪有什么旧？”宋渝州十分不解。他们根本就没有一同工作过。
　　洛惟青瞪着他：“怎么没有了，当初还是幸姐引导我入职的呢！”
　　宋渝州看出来洛惟青依旧在试图蒙混过关。
　　但许幸毕竟不构成任何威胁，宋渝州还是放过了洛惟青。
　　可没想到的是，等到周四晚上，洛惟青就更过分了，直接七点半才到总裁办！
　　这回宋渝州索性直接问：“今天又找谁叙旧了？”
　　“您怎么知道我去找人了？”洛惟青惊讶地倒在座椅上，慢悠悠转了个圈，“我今天没叙旧，我去找韩教练做领导力咨询了！”
　　怎么又是韩易？
　　宋渝州虽然已经和洛惟青确定恋爱关系，但听到韩易的名字，心下依旧立马不悦：
　　“咨询了什么问题？”
　　洛惟青：“哈哈，就是有些管理问题，想找他探讨！”
　　宋渝州盯着他：“什么问题不能和我探讨？还是你觉得韩易比我要专业？”
　　“那当然没有你专业！”洛惟青看出宋渝州生气，赶紧主动绕过金属桌、又坐到宋渝州身上，亲了一大口才道：“只是有些问题真的不适合和你探讨！你别问了！”
　　不适合和他探讨，韩易就适合？
　　宋渝州心里依然烦躁。
　　洛惟青只好信誓旦旦举手担保：
　　“我找韩教练真的是聊工作，我发誓对韩教练没有任何其他心思！我爱你嘛！”
　　说着又搂住宋渝州的脖子主动献吻，又舔又咬的。
　　宋渝州的闷气，这才堪堪消了一半下去，但心里的疑惑却始终未消散。
　　……
　　周五早上一大早，洛惟青就出门了。
　　但他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去美卡集团，而是去为宋渝州筹备生日礼物。
　　他这一周简直忙坏了！
　　自从得知宋渝州周五要过生日、还特意要单独和他过生日开始，洛惟青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不知道该送宋渝州什么礼物！
　　以前他当总裁的时候，下属过生日，他都是直接送现金的，6666或者8888的红包说撒就撒，而下属比收到其他礼物都要更加开心！
　　但宋渝州显然不缺现金啊！
　　第一次给男朋友过生日，洛惟青不想让宋渝州失望，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送什么合适。
　　洛惟青遇到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的时候，就会立即去咨询擅长的人，取长补短。
　　他于是周二去找了袁野。
　　洛惟青很久没有去二楼A区，市场部的员工看见他都激动得群情激昂，放下手中的工作不干了，围着他问东问西。
　　洛惟青花了十五分钟，讲述他去了总裁办之后，如何替总裁大杀四方的故事，才终于跳出包围圈找到袁野。
　　洛惟青从身后拍了拍袁野的肩膀：“野哥，好久不见！”
　　袁野被吓了一大跳，转头看见是洛惟青才松了口气：“洛哥，你可别叫我哥，你才是我永远的哥！你现在和宋总在一起了，可千万多帮我吹吹枕边风啊，我能不能升副总裁就靠你了……”
　　洛惟青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单刀直入：“宋总生日，你之前有没有送过礼物？”
　　“送过啊！”袁野拍了下桌子，“我也算是美卡初期的老员工了，之前参加过好几回宋总的生日晚宴呢！”
　　洛惟青眼睛瞬间亮了：“快说说送的什么？”
　　袁野微微一笑：“送军令状！军令状上用大红色水彩笔写，我要为创新业务群达成一份完美的KPI！”
　　洛惟青：……
　　袁野忽然变得深沉：“宋总那么有钱，当然什么都不缺，但他唯一缺的，就是像我这样，全心全意为美卡效力的好员工！宋总每回都说，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洛惟青扯了扯嘴角，拍了拍袁野的肩膀，欲言又止。
　　最后只留下一句：“加油干。”
　　转身一无所获地离开了创新业务群的区域。
　　周三晚上洛惟青又去找许幸，许幸一见着洛惟青，就笑眯眯地问：“你是来找我打探，我要给宋总送什么礼物的吧？”
　　洛惟青震惊：“幸姐料事如神！”
　　许幸：“害，每年宋总生日都是我们最头疼的时候！往年我和几个美卡的老员工，甚至还拉个会，一起头脑风暴呢！”
　　但话锋一转：“不过今年，我已经想到了完美的礼物！”
　　洛惟青眉眼弯弯：“快快快，和我分享分享！”
　　许幸神秘一笑：“《大学生上班啦》那档节目，之前发布过实习生小卡盲盒。我准备在二手平台收一套你的小卡，送给宋总。他肯定喜欢！”
　　洛惟青沉默。
　　不可复制的答案，是毫无参考价值的！
　　等到周四晚上，洛惟青终于还是去找了韩易。
　　韩易作为资深领导力教练，什么问题都能帮管理者解决。
　　洛惟青相信，类似“总裁生日送什么礼物”，韩易也一定有很多答案！
　　谁料韩易却玄而又玄、语重深长对他道：
　　“小洛，你与宋总现在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恋人关系，因此作为管理者教练，我无法给你标准答案。”
　　“但我相信，只要你用心、用爱去准备礼物，总裁就一定会感动。”
　　用真心就可以吗？
　　洛惟青想了一晚上，周五一大早就出了门。
　　他今天要去选一份用心的礼物！
　　……
　　周五晚上。
　　洛惟青乘私家车到达美卡集团门口。
　　他穿着一身优雅的白衬衫黑西裤，捧着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仿佛自带浪漫钢琴曲作为背景音乐一般，缓步走进大堂。
　　来来往往正准备下班的同事，都停住了脚步。
　　他们大多都通过综艺以及后来的总裁表白事件，已经熟识了洛惟青，此刻眼神震惊地望着他。
　　洛惟青微微笑着冲他们点点头：“没错，我是来接总裁过生日的。”
　　同事不敢说，同事也不敢问。
　　只敢排成一排，默默目送洛惟青走进电梯，见他一路上了二楼，转身拐进了E区总裁办公室。
　　洛惟青之前研究过宋渝州的议程，知道他这会今天最后一个会议该结束了。
　　他刚准备敲响外间的门，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拉开。
　　几个刚刚开完会、大脑懵圈的总经理，差一点就一头撞上那束花！
　　洛惟青护住花往旁边一闪，做了一个“请走”的手势。
　　总经理们瞪着洛惟青，又瞪着那束花，恍然大悟！
　　是送给总裁的花！
　　幸好没撞翻，不然就酿成大错了！
　　等洛惟青轻手轻脚走进里间，宋渝州正在低头看文件。
　　洛惟青轻咳了声，就见人迅速抬起头——
　　“来——”
　　宋渝州刚吐出一个字，声音就顿在了喉咙里。
　　“男朋友，生日快乐！”洛惟青几步上前，笑吟吟地递上那束饱满盛开的玫瑰！
　　宋渝州抬了抬眼镜框，反应了半秒，才站起身，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从洛惟青手上接过那束玫瑰。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收到玫瑰花。
　　办公室明亮的顶灯照耀下，那一束玫瑰花的花瓣映衬得洛惟青脸颊红润、嘴唇也粉嫩，格外诱人。
　　宋渝州觉得人比花艳，隔着玫瑰花，在洛惟青嘴上轻咬了下：“怎么想到要给我买花？”
　　洛惟青舔了舔嘴唇，又耸了耸肩：“正常情侣约会，不都要送花的吗？我只是履行男朋友的职责！”又眉眼弯弯：“你现在可以下班了吗？我们去吃饭！”
　　在洛惟青来之前，宋渝州本身还在闷闷不乐，独自回想着这一周洛惟青几次冷落他、却又至今不解释的事情。
　　可这一见面，他就被那束玫瑰花哄得心花怒放，昨夜已经消了一半的闷气，就又消了四分之一。
　　司机将他们送到一栋流光溢彩的酒店大楼底层停车场，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洛惟青拉着宋渝州的手进了电梯。
　　他们直达高入云端的酒店顶楼旋转餐厅，进入早已预订好的包厢。
　　这里餐厅光线幽暗浪漫，而坐在包厢朝窗外看，城市街道夜色明亮，高架上的车灯像是一串霓虹，饱满的圆月就挂在不远处的云端。
　　洛惟青和宋渝州分坐在圆形大理石桌两端的软沙发上。
　　刚一入座，洛惟青就迫不及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黑漆小木盒，捧在手心里递向宋渝州，欢快地笑了：
　　“这是今天的第二份礼物！祝宋渝州先生，生日快乐！”
　　“小洛费心了。”
　　宋渝州愉悦地接过木盒。
　　他原以为是珠宝类礼品，可拿到手才发现木盒很轻，摇晃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他有些意外。
　　在洛惟青期待又鼓舞的眼神下，宋渝州打开木盒。
　　竟然是一枚鼓鼓囊囊的深红色符。
　　上面写着“平安符”三个字。
　　“哥，我这周问了好多人，问以前你生日的时候，他们会送你什么！但他们说的我都不满意！”
　　“还是韩教练提点我，说真心很重要。我想了想啊，我现在就真心希望你能平安、健康，想要你好好活着，我还想长长久久和你在一起呢！”
　　“最后就去京阳庙里求了这枚平安符。”
　　洛惟青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解释，他可憋了一个星期了：
　　“哥，你信不信这个啊？我以前反正是完全不信的，我信人定胜天。但是！我发现，当一个人心里真的有挂念的人开始，就会开始信点玄学！因为会真心希望所挂念之人一切都好，希望全世界都能护佑他！”
　　宋渝州听着洛惟青这些话，从那盒子中取出那枚平安符放在手心，呼吸不自觉急促又滚烫。
　　原来洛惟青这周去找那些人叙旧、咨询，都是为了给他准备礼物。
　　他心底哪里还会有一丁点闷气，五脏六腑都好像柔软得不可思议了。
　　宋渝州反复看了那枚符好久，才缓缓吐了口气道：“京阳庙，离美卡集团单程要开四个小时。”
　　那地方很偏僻，但据说很灵。
　　他听许幸讲过，每年过年都有人去那里排长队，为自己、为亲人祈福。
　　他自然是没去过，从前也一直以为，这会与他无关。
　　而现在，竟然也有人愿意为他祈福了。
　　“是啊，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出发了！”洛惟青喝了口酒，毫不在意道：“来回八个小时呢！还好不堵车，晚上正好赶回来给你过生日！”
　　宋渝州抬起眼：“你给自己求了么？”
　　洛惟青：“好不容易去一趟，当然求了！我俩一人一个平安符！其实也有保佑事业的符，但我总觉得事业这回事吧，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哥你说呢？”
　　宋渝州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眼睛却望着洛惟青亮晶晶的嘴唇，很想亲。
　　但看着洛惟青正吃得那么开心，只好忍住了现在亲上去的冲动。
　　不急这一会。
　　洛惟青却突然放下高脚杯，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第一件礼物是玫瑰花，第二件礼物是护身符，待会儿还有第三件礼物！我保证你也会很喜欢！不过吃完饭回房间才能告诉你！”
　　洛惟青知道，宋渝州的助理在这家酒店的同层订了豪华套房，供生日晚餐结束后两人休息。
　　宋渝州立即放下筷子：“我已经吃好了。”
　　“……”洛惟青无语，“菜才刚上完，蛋糕都还没来呢！”
　　宋渝州叹了口气：“我都多大的人了，过生日还吃蛋糕。”
　　他是真的没心情吃饭了，想回房间亲洛惟青，想看看第三件礼物到底是什么，各种欲望在心头翻滚，让他食不知味。
　　终于又熬了十分钟，服务员在原本约定好的时间里，将一个点着银色蜡烛的蛋糕端了上来。
　　宋渝州被那粉红色爱心形状蛋糕冲击到了：“这也是你选的？”
　　洛惟青得意地点了点头：“网上搜送对象什么样的蛋糕，这个得票超级高呢！”
　　宋渝州本来是觉得，这种粉红色爱心，和他这种成熟企业家好像有点不适配。
　　但看见洛惟青骄傲的样子，一想到是洛惟青的爱心，忽然竟也看顺眼了起来。
　　他在洛惟青的提醒下，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以往生日的时候，宋渝州和下属们一起过，许的愿望，也多与美卡集团在未来一年的发展有关。
　　可在这样一个，和洛惟青一起度过的、又是玫瑰花又是爱心蛋糕攻势的晚上，宋渝州已经完全把他的公司彻底抛在脑后了。
　　十几岁的宋渝州，心里想的都是三十多岁的事情，想要成就事业，想要为社会发展做出一份力。
　　而三十二岁生日的宋渝州，却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几岁的心力。
　　想要和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宋渝州睁开眼睛，见洛惟青眉眼弯弯地托着脸望着他，又催促他赶紧吹蜡烛。
　　于是愉悦地轻吹一口气，惟愿梦想能成真。
　　又过了半小时，洛惟青终于填饱了肚子，慢慢喝了一大杯水，才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朝早就坐不住的宋渝州勾了勾手：
　　“走吧，回房间！”
　　宋渝州立即就站起身，走到洛惟青身边见他还在整理衣服，直接就将他从座位上抱了起来，放到地面上站稳。
　　“急什么！”洛惟青瞪了他一眼，“你的礼物又不会跑！”
　　宋渝州微微勾起唇角，没有解释自己的反常。
　　在洛惟青面前，他已经变得越来越不稳重了。
　　等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进入豪华宽敞的房间，“滴答”一声门锁上，洛惟青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室内的布置，就被宋渝州反身压在了门上。
　　宋渝州压着洛惟青亲了好久，把这一晚上心里的爱都要宣泄出来才好，亲够了才低声问：“第三件礼物是什么？”
　　洛惟青晕晕乎乎地推开他，表情却变得有点犹豫。
　　宋渝州伸出手：“嗯？”
　　洛惟青纠结了半天，还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套，在空中摇了摇。
　　“第三件礼物是这个！”洛惟青表情凝重，视死如归，“我做好准备了，宋渝州，我们今晚就上.床吧！”
　　宋渝州眼皮猛地一跳！
　　他虽然有预感也许是今晚……但他只是觉得洛惟青不会再拒绝。
　　哪里会想到洛惟青主动成这个样子！
　　洛惟青将那盒子塞到宋渝州手心，又有点苦恼地揉了揉脸：
　　“不过关于我们俩谁上谁下，我还有点没想好。”
　　竟然还有这个疑问？
　　宋渝州“呵呵”轻笑了声，将那盒套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拍了拍他的肩：
　　“先去洗澡，这些都是小事，出来再说。”
　　洛惟青本来也有点紧张，应了声就溜走了。
　　豪华套房卧室里外有两间浴室，他们于是分开洗澡。
　　冷水顺着肩颈下流，宋渝州越洗越觉得浑身发烫，冲了两道想着待会儿反正还得再洗，很快就关上了淋浴，穿上浴袍从浴室中走出来。
　　洛惟青已经先他一步洗好了，安安稳稳平躺在大床上，见他出来还眨着眼睛冲他勾了勾手指。
　　宋渝州要是这还能忍，就算不上男人了。
　　他走到床边直接亲了上去，亲得洛惟青软在怀里才又哑着声音问：
　　“不是还不清楚谁上谁下么？怎么躺得这么乖？”
　　手顺着洛惟青的腰下移：“你这样，我可要认为你已经想好了。”
　　“本来是没想好的。”洛惟青理直气壮地扬起下颌，“但刚刚洗澡的时候我想，既然你力气大，我力气小，就应该你多出力！何况你又比较有耐心，我贪图享受，我理应躺平任干！”
　　宋渝州被洛惟青的用词，戳得太阳穴狂跳。
　　但洛惟青能有这样的觉悟，对他也是好事。
　　宋渝州喉结微动，却又松开洛惟青，在洛惟青不解的眼神中，起身去将他和洛惟青的手机都按上了关机。
　　这种时刻，他不希望再被其他任何事务打扰。
　　宋渝州又按下床头的开关键，将窗帘拉上，灯光也调成了昏黄的休息模式。
　　洛惟青单手撑在床上看他动作：“哥，要不把灯全部关上吧？”
　　宋渝州瞥了他一眼：“害羞？”
　　洛惟青这可不同意了，套是他买的，主动在下面也是他提的，他看起来像是会害羞的人吗！
　　在宋渝州再度走向床边的时候，洛惟青为了证明自己不害羞，主动解开浴袍的系带，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躺在散开的浴袍中央，一副英勇献身的样子：“来吧！”
　　宋渝州简直受不了了。
　　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一块，主动撕开包装袋，喂到他嘴边，不断引诱他吃下去的美味蛋糕。
　　宋渝州抱住洛惟青，又开始亲他。
　　宋渝州身上的浴袍还穿着，摩擦着洛惟青的腿很不舒服，洛惟青断断续续回应着吻，伸手去解宋渝州的浴袍。
　　“等不及了？”
　　宋渝州声音很沉，咬着他的耳朵。洛惟青耳垂红着，不吭声，只去解衣带。
　　宋渝州却偏偏不放过他：“是不是？”
　　“是是是行了吧！”洛惟青耳垂快要滴血了，“宋渝州你话怎么这么多！”
　　宋渝州低声笑了下，很快也解开了浴袍。
　　窗外夜色渐深，而厚重的窗帘之内，光线幽暗的房间里，这夜才刚刚开始。
　　没过多久，洛惟青就后悔同意当下面这个了！
　　他哪里会想到宋渝州在床上会是这种风格！一点都不干脆利落！
　　洛惟青被磨得不上不下，急得哑着嗓子催促：“宋渝州你能不能赶紧干！啊！”
　　宋渝州却偏偏更慢了。
　　他无比享受这一刻。
　　一想到洛惟青平时生活里有那么多人，可此刻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他，所说所想的都只是他，宋渝州就愉悦地浑身颤栗。
　　他极力克制着、一点点慢慢地，盯着洛惟青的眼睛，在爱人的嘴边亲了又亲：“想要就求我。”
　　求他？开玩笑！洛惟青才不愿意！他什么时候求过别人！
　　但根本忍不了多久，他真的眼睛通红地被迫小声求饶起来，这才从一种煎熬里得到解脱。
　　可很快就进入另一种煎熬。
　　洛惟青曾经一直很欣赏宋渝州浑身紧实的肌肉，可到现在洛惟青发现，这也未必是什么优点！
　　不说他此刻根本无法分心去欣赏，宋渝州太有力气、太有耐力，遭殃的也是他！
　　洛惟青受不住地手脚并用朝前爬，却又被宋渝州掐着腰带回去。
　　到最后洛惟青感觉自己都要哭了！他以前哪里有想要哭过，但他以前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又快活又折磨的体验！
　　他主动凑过去吻宋渝州的耳朵，哑着声音乞求道：“哥哥，今天先饶了我好不好，以后再慢慢干，你想的话天天都可以……”
　　洛惟青根本不知道他唤哥哥的声音有多诱人、在这种时刻说出这种话有多刺激人！
　　宋渝州将头深埋在洛惟青的颈肩，鼻腔里充斥着的都是他的味道，牙尖咬着他柔软的侧颈肉，没忍住就交待了出去。
　　他爽得天灵盖发麻，觉得那么多年说不恋不婚的自己，真是个伪君子。


第66章 正文完结
　　四个月后。
　　A大校园内的大红色礼堂里, 大四本科生毕业典礼在一阵吵吵嚷嚷中宣告结束。一群穿着毕业服的本科生如破茧而出的蝴蝶振翅高飞，涌到碧草如茵的操场上拍最后的纪念照。
　　同一时刻，一辆奢华的黑色轿车缓缓在校门口停下。
　　宋渝州今天特意挑选了一套较为日常的深灰色条纹西装。车门自动打开, 他低垂着眼，黑色皮鞋踩上了水泥地面。
　　今日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校外人士很多, 但宋渝州身上明显高贵优雅的气质, 依旧几乎立马吸引了附近来来往往人群的目光。
　　但他却没有分给其他人半分视线，走进学校大门后，径直走向不远处人满为患的操场。
　　宋渝州没找见洛惟青, 可他几乎没费什么功夫, 就确定了洛惟青的大概位置。
　　他收回找寻的视线, 在操场附近的一块石板长椅上屈膝坐下, 慢条斯理拿出手机回复公务消息，头顶恰好有绿荫挡住夏天的烈日。
　　直到不远处那个最大的人群包围圈里, 无数抢着要和洛惟青拍照的男生女生心满意足地拿着照片离开, 渐渐地，洛惟青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包围圈正中央。
　　宋渝州收起手机、抬起眼。
　　洛惟青那头栗色的头发张牙舞地炸着毛，每一根头发都显得很兴奋，看着同学镜头时眼睛里也是亮闪闪的。
　　嘴角的笑容明亮又耀眼，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宋渝州的视线漫不经心地, 一一从那些和洛惟青拍合照的小男生脸上扫过。
　　都没什么竞争力。
　　才又耐着性子在椅子上多坐了几分钟。
　　终于最后一个和洛惟青拍照的人也欢天喜地离开了。
　　宋渝州这才站起身。
　　操场上，洛惟青有求必应地合照了上百张之后, 终于松了口气，刚要转身朝学校大门走，却忽然听见身后又有人走来。
　　还要营业？
　　“这位同学, 能否和我合照一张，以作留念？”
　　洛惟青嘴角瞬间勾了起来。
　　“不好意思, 今日拍照名额已售完！”洛惟青笑嘻嘻地转过身，双手搂住宋渝州的脖子，“但看在我们宋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纡尊降贵参与大学生毕业典礼的份上，可以勉强多送一张！”
　　宋渝州顺势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无论已经在私下做过多亲密的事情，但对于在公开场合亲吻这种事，洛惟青还是不太能接受！霎时红着耳朵松开手跳开半米远：“到底要不要拍照了！”
　　“拍拍拍。”宋渝州见好就收，伸手将洛惟青又重新揽进怀里，拿出手机。
　　“咔嚓——”
　　洛惟青露出一个超级大的笑容！
　　脚下是绿色足球场草坪，身后是红色跑道，更远一点是郁郁葱葱的小森林和雪白的教学楼，身边是他的爱人宋渝州。
　　洛惟青对这张照片很满意！
　　这是他第一次从大学毕业！
　　也是他第一次爱人。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想好了吗？”宋渝州收起手机，牵着洛惟青朝校门外走。
　　这些天他问过洛惟青很多次这个问题，每次洛惟青都不置一词，灵魂出窍。
　　“不知道啊……先环游世界一个月吧！找找灵感！”洛惟青蹦蹦跳跳地仰起头。
　　宋渝州捏了捏他的手指：“能不能带上我？”
　　“不能！”
　　洛惟青摇头拒绝的动作太过笃定，宋渝州有点伤心。
　　但洛惟青拒绝的理由偏偏又十分充分：
　　“我尊敬的总裁大人，您就算能抽出时间和我出去玩，平时有重要会议，你是不是也得在线接入？公司如果有突发事件，你是不是还得连夜飞回来解决？我这回的退休旅行，要的就是一个全心全意游玩、戒除一切工作事务，返璞归真、寻找本心！和你一起玩，和出差有什么区别！”
　　宋渝州没辙。
　　纵然他如今身居总裁高位，如果他想离开公司、陪着洛惟青环游世界，也并没有人能拦他。
　　但就如洛惟青所说。
　　如果集团突发什么问题，他必定还要连夜赶回国解决。
　　宋渝州不愿意影响洛惟青的退休旅行体验，但马上要异国恋一个月，他还是很伤心。
　　他能做的，只有在洛惟青的旅行要开始之前，夜夜在床上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临近出发前的一夜，宋渝州一不小心折腾得太狠。
　　洛惟青第二天中午腰酸背痛地从床上爬起来，就立即收拾行李，提前一天火速出发了！
　　不然最后一晚鬼知道宋渝州还要变本加厉到什么样！
　　飞机漂洋过海，十几个小时后，洛惟青降落在了和国内时差七八个小时的国度。
　　他这回选择的旅行地点，大多都远离了繁华地带，最大程度体验不同经纬度气候带下不一样的自然风情。
　　他登上炎炎夏日依旧积雪蔓延的冰川，又骑着骆驼，穿过一片片沙漠，还去到了蓝水晶一样泛着光芒、人迹罕至的大海边。
　　每到一个地方，洛惟青都会给宋渝州做一张电子明信片发过去。
　　明信片很简单，一张照片加一句话。但只从那句简短的话里，就能看出洛惟青眉飞色舞的神采：
　　【宋渝州快看！是雪山！】
　　【宋渝州快看！是沙漠！】
　　明信片的照片里，大部分情况是对应的景色，但有的时候也会出现洛惟青和风景的合影。
　　宋渝州忍不住就探寻：
　　【谁帮你拍的照？】
　　洛惟青：【路上认识的外国友人！中文说得可溜了！】
　　再过几天，新朋友就也出现在了照片里。
　　洛惟青在海边迎风跳跃，一旁还半蹲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少年，双手拢在嘴边，冲洛惟青的方向傻傻地欢呼。
　　宋渝州收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里，猛喝了一大口水。
　　没有味道的冰水喝在嘴里，却越喝越酸。
　　他放下玻璃杯，立即就将助理喊进办公室，开始着手安排往后几天的工作，然后订了当晚的机票，出发去找洛惟青。
　　第二天黄昏时分，洛惟青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外国友人和他的女朋友，一个人坐在海边玩沙，望着天际一点点生长的粉红色云霞。
　　微凉的风吹着，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酒杯，给自己倒了点小酒。
　　他看着眼前的海浪起又落，想起过往那么多年，他在商界历经的无数困难也都如潮水起起落落；而他曾经取得的所有成就，又恰如天边灿烂的晚霞，绚烂却又总会消散。
　　人生走到这一刻，洛惟青忽然只想有人陪他喝杯酒。
　　他于是红着脸给宋渝州打视频：“哥，想你了！”
　　视频里宋渝州罕见地穿了件很休闲又清爽的白色短袖，戴着黑色墨镜，一手推着黑色行李箱一手拿手机：
　　“定位发我。”
　　“发你做什么？”洛惟青笑嘻嘻地舔了舔嘴边的酒，但还是听话地将定位发了过去，“宋总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年轻，又要去哪散发魅力？”
　　宋渝州：“我也想你。”
　　“您这对话，牛头不对马嘴的……”洛惟青笑倒在沙滩上。
　　挂了电话，没多久，晚霞彻底消散，一点月牙显现在天边，还有几颗亮闪闪的星辰缀在大海上空。
　　洛惟青觉得肚子饿了，就收好酒杯站起身。
　　一转身，就落进了一个熟悉又滚烫的怀里。
　　小别胜新婚，一个月没见，宋渝州借着夜色将洛惟青的嘴角亲了又亲，却耐不住洛惟青激动地从他怀里钻出来问：
　　“你怎么来了？”
　　又惊又喜，眼睛亮得像天边的星星。
　　原本准备偷偷摸摸来找男朋友的宋渝州，此刻名正言顺道：
　　“刚刚不是你说想我的？”
　　洛惟青将信将疑地眨了眨眼：“我的话又不是什么召唤术！”
　　但恰好在想的时候宋渝州就出现，他依旧很开心。
　　吃过饭他们再回到洛惟青在海边租住的玻璃房子，宋渝州没多说话就将洛惟青抵在了玻璃门上亲吻，亲着亲着就亲到了床上。
　　海浪在不远处翻滚，浪花声回响在房间里，空气里还有大海的咸味。
　　宋渝州将洛惟青抱到窗帘边，拉开一角露出深夜下黑蓝色的大海，又从身后抱着他动作。
　　他含着那柔软又通红的耳垂，黏黏糊糊地问：
　　“宝贝，怎么这么久才想我。”
　　洛惟青被迫脸对着窗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姿势看海，本身就红了脸，现在更是炸毛：
　　“宋渝州你别喊我宝贝，你肉不肉麻啊！”
　　宋渝州见他反应这么大，正中下怀，起了兴致哑着嗓子更是一直喊“宝贝”，洛惟青不愿意他就用力，一直到洛惟青软在他怀里、任他折腾、任他怎么喊去了。
　　……
　　等两人又洗过澡躺上床，已经是凌晨三点，
　　洛惟青靠在宋渝州怀里，在将睡未睡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下子睁开眼睛：
　　“对了！我想到了之后要做什么了！”
　　宋渝州因为时差原因，本来就还不困，立即问：“做什么？”
　　洛惟青笃定道：“我还是想开一家公司！”
　　宋渝州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意料之内，勾起嘴角：
　　“什么样的公司？”
　　洛惟青撑着床咕噜坐了起来，又兴奋了：
　　“我以前那些年创业，就净想着赚钱了！什么行业赚钱才做什么！但是，现在我已经赚到过钱，心智也已经非常成熟，所以，我要做我们宋总最感兴趣的事！”
　　宋渝州也坐起身：“我感兴趣的事？”
　　“搞点对这个社会有帮助的事情啊，用科技推动社会进步啊！”洛惟青说着激动地拍了拍床单，“你们美卡没什么科技创新的文化基因，我打算做一家专门做硬件的、绝对硬核的科技公司！”
　　宋渝州这回是真的有点意外了：“你想做什么样的产品？”
　　洛惟青：“具体还没想好，这回旅行路上，我初步打算做工业用途的人形机器人，可以辅助海洋探测、月球勘探、雪山资源考察的那种！当然我目前也就这么想想，现在手上没数据也没信息呢！”
　　他越说越兴奋：“具体等我回国再仔细研究，要是可行的话，我回去就找找国内最懂机器人技术的人，挖到我的公司里做首席科学家，再去找投资人融资。”
　　宋渝州：“我可以给你投资。”
　　洛惟青：“别别别，你可别因为咱俩的私交，就给我走后门啊！就算需要美卡投资，我也会走官方流程，去找你的战投部门评估投资可行性！”
　　走后门？
　　宋渝州想到他们刚刚做的事情。
　　应该已经走过了。
　　但他没说出口，怕洛惟青把他踢下床。
　　洛惟青继续道：“但你可以给我几个靠谱的投资人的联系方式，我自己去搞定他们！这事我在行！拉投资，招聘，和相关机构谈合作。顺利的话，不出一年，这家公司就能运转起来。”
　　宋渝州微微笑着将洛惟青搂进怀里：“好。祝洛总二次创业成功。”
　　洛惟青得意地翘起嘴角，又长叹一声：“想清楚之后，就觉得神清气爽！人生啊，果然还是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宋渝州看着洛惟青这样子，觉得迷人极了，又亲了过去。
　　亲了好几下，宋渝州突然松开洛惟青坐起身，下床去打开了他的行李箱。
　　洛惟青翻了个身，疑惑地看着他。
　　宋渝州从箱子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盒子，走到床边，打开盒子竟然取出了一枚漂亮的银色戒圈，单膝跪地：
　　“洛惟青，我们结婚吧。”
　　“……”
　　这么突然？
　　洛惟青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瞪瞪地揉了揉头发：“结婚？”
　　宋渝州低声道：
　　“你走的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未来应该不会再回到美卡，你应该会有属于你自己的广阔天地。而现在我知道了你的计划，也知道我确实猜对了。”
　　“小洛，我绝对支持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可你要离开我身边那么远，我难免会有点不安。”
　　洛惟青明了，笑嘻嘻地凑近：
　　“哦～宋总这是想用契约关系把我绑在身边吶！”
　　“我很可怜的。”宋渝州叹了口气：“生怕你睡了我，哪天又不想对我负责了，每天都在担惊受怕。”
　　洛惟青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手指戳了戳宋渝州那张严肃的脸：“我是那种渣男吗！”
　　但洛惟青过去确实从来没想过要结婚——毕竟恋爱也是最近才头一回呢。
　　但如果这样能够向宋渝州证明他的爱意，他也就愿意。
　　洛惟青眉眼弯弯地盯着那枚戒圈：“哪有在床上求婚的！”但还是伸出手：“你在哪买的，还怪好看！”
　　宋渝州接过洛惟青的手，郑重其事地为他戴上戒指：“托人特意打造的，上面有我们的名字。”
　　洛惟青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戒指上有一个“L&S”。
　　是他和宋渝州姓氏的首字母。
　　宋渝州给他戴好后，又取出了另一枚，让洛惟青替自己也戴上。
　　海边，月光下，玻璃房子民宿里，缓慢而浪漫的仪式后。
　　洛惟青重新躺在床上，伸出戴着戒指的手指在灯光下挥了挥：“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宋渝州手指插进洛惟青的手指间，十指紧扣：“还要回国领证才行。”
　　洛惟青：“好好好！”
　　他翻了个身又嘀咕道：“其实我俩结不结婚不都一样嘛！我反正都很爱你。我又找不到和我这么契合的人了，你说是不是？”
　　宋渝州却否认：“不一样。”
　　洛惟青懒得和他争辩。
　　但马上洛惟青就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宋渝州抱着他说还想再做一次，戴着戒指的手指从他脊背划过，又顺着朝下。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敏感得浑身发颤，宋渝州却说什么也不愿意摘下来。
　　那一圈金属仿佛是一种烙印，将他们紧密的关系牢牢刻在指腹上，又顺着宋渝州抚摸的动作，遍布他全身。
　　很快，宋渝州就又开始磨着他，这回洛惟青主动求饶，宋渝州却换了要求：
　　“小洛，想要就叫老公。”
　　这人刚刚突然求婚，不会为的就是现在能让他叫老公吧！洛惟青一瞬间从脸颊红到脖颈，挣扎着将头埋在枕头里紧抿着嘴不情愿。
　　但很快就被迫投降，到最后都数不清喊了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