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反派总对我穷追不舍   作者:修淼   简介:   简介:快穿单元文主攻互宠反派HE   互宠,哪个都不控。   极端攻控受控勿扰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明明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相反,还乐于助人,乐善好施,但是好人却没有好报。   大都英年早逝,或死于天灾,或死于人祸。   大千世界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无数个小系统,发挥着维持世界稳定的作用。   系统886,又称好人有好报系统。主要任务就是绑定那些英年早死的人,在给他们一个全新人生的同时又能够修补发生崩坏的小世界,两全其美。   小世界总是由于反派怨气过大发生崩坏,受过各种伤害疯魔的反派甘愿付出自己的能量,换取重来一次的机会。   刚开始的宿主们:什么?!你喜欢我?!(不要过来啊!惊恐.jpg)   后来的宿主们:那个,你还喜欢我吗?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试试……(怼手指.jpg)   系统886印象里的反派:冷漠残忍+喜怒无常+偏执精神不正常   实际上的反派:粘人精+宠夫狂魔+恋爱脑   剧情为辅,感情为主   暂定世界   钓系绿茶大学生攻X年长温柔宠溺舍友哥哥受   心软善良傀儡皇帝攻X心狠毒辣权势滔天九千岁受   颓丧寡言早餐店老板攻X暴躁爽朗受   ……   (不一定按顺序写 第一卷:钓系大学生撒娇攻X占有欲强总裁受 第1章 反派怨念消除系统启动   给读者宝子们简单介绍下本书:   1.不是标准快穿,是单元文,有很多个小世界,由一个系统贯穿起来,不同宿主,不同故事。   2.主攻!主攻!主攻!   3.不虐,甜文。   4.不喜退出,别骂作者。合理的建议作者会适当参考。   5.不要在本书提及其他作品,谢谢配合!   “咳咳咳——”   秦栩好不容易从溺亡中窒息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他勉强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不动声色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   秦栩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子。   眼前的画面带给他巨大的震撼,无法用三言两语概括出他此刻的心情。   他仿佛置身于银河之中,无数星辰在他身边漂浮着,仿佛微微一伸手就能够碰得到。   “这是哪里……我不是已经死了吗……”秦栩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是的哦,宿主,在您之前生活的世界里,您确实是已经死亡了呢~”   “谁在说话?”秦栩压住心里的波涛汹涌,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只是他握紧的拳头泄露了几分他的紧张。   一团蓝色的光晕慢悠悠漂浮到秦栩面前:“是我在说话,宿主~”   看着眼前这颗布灵布灵的光球,秦栩有些许怔愣。   秦栩眨了眨眼睛,试探地伸出手,指尖触上那团漂亮的光晕,“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又是什么……额,东西?”   光团亲昵地蹭了蹭秦栩的指尖,好脾气地开口,对秦栩的问题一一做出解答:“宿主,这里是星际指挥中心,   我是好人有好报系统,我的编号是886,您可以叫我小八或者六六~”   秦栩知道了这里是哪里,倒是放松了下来,反正都死过一次了,有什么事能比溺亡让人更痛苦呢。   他细细琢磨系统,啊不,六六的话。   好人有好报系统,他确实符合系统选拔的这个标准,他是因为救人而溺亡的。   几个小孩子不知道是家长没看好还是什么原因,在结冰的湖面上玩。   临近过年,年味渐浓,许多人忙着置办年货,公园那里的人比平时少了许多。   秦栩结束第三份兼职时,天色渐晚,寒风凛冽,在回家的小路上,听到了小孩子的呼救声。   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身体快过大脑。   他跃进湖中救人,本来是可以上去的,结果倒霉催的冰面又裂了一块,最后孩子上去了,他倒是脚抽筋沉在湖里了。   被淹死加冻死的感受不愿再想。   死前最后一个想法是快过年了,还有两天就能把三份工的工资都领了,怎么这关头意外去世了。   他五岁死爸,八岁没妈,从小被爷爷奶奶拉扯大,结果老两口在他高考结束后地暑假寿终正寝了,睡梦中走的,也算是喜丧了。   在几个远房亲戚的帮衬下,简单办了场葬礼,老两口也算入土为安了。   面对那些亲戚真真假假的同情目光,秦栩倒是没多大的反应,老两口辛苦把他养大,无病无恙地走了,也算是件好事。   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也算能坦然地面对了。   老两口走前把套小房子也转在他名下了,还省吃俭用给他留了两万块。   大学一年都没读完,工资还没拿就死掉了,这倒霉运气也没谁了。   扯远了,秦栩惆怅地叹了口气:“六六,我不用去见阎王,你带过来这,是有什么要我做的吗?还有,你为什么叫我宿主?”   秦栩从小就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要想得到什么,就要自己先付出同等价值的东西。   六六绕着秦栩飞了一圈,“宿主,是这样的,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像我这样漂亮可爱聪明的系统还有很多的!   我们都有自己的任务的,各司其职,维持世界稳定嘛~   我的任务就是去绑定那些英年早逝的好人榜,给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秦栩没有露出狂喜的表情,反而挑了挑眉毛,手撑着下巴,“所以你们系统判定我是好人?   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白白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个嘛,咳咳,也不是白白给你们机会啦,还是需要相应地付出一些东西的……”   “嗯,我早就猜到了,六六你直说吧,我懂的,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会做的。   毕竟,谁不想重来一次呢……”尾音轻轻的却显得无故撩人,让人听了忍不住去安慰下这个忧郁的美人。   六六清了清嗓子,谈到业务相关的,圆滚滚的身体透露出认真和严肃,虽然它脸上并没有五官。   “是这样的,就像宿主您之前生活的世界,是存在很多个的,我们需要时刻注意这些世界的运行情况,在我们看来就像你们人类看监控一样,   或者说看电视剧一样,有的是自主性比较高的,像您之前生活那个世界,就是没有主角的,世界自由发展。   有的就是像小说世界那样,自由度比较低,这种世界有自己的主角,有大概的世界发展脉络,但是!”   六六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讲到这里还是提高了音量:“现在就是这些世界出现了差错!!!”   听到这秦栩来了劲儿,坐直了身体:“你说,我听着呢。”   “这些世界有被认定为主角的,主要围绕着他们发展。   然而有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是痴情错付,或是受到迫害,被认定为反派,产生的怨气滔天,对他们所在的世界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怎么说?”   “本来应该是主角携手幸福美满地生活,现在好了,要么疯了要么死了,要么直接没在一起了,唉,但是他们其实也没违反星际条例,很难搞。   本来那些世界快崩坏消亡了,但是在指挥官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那些‘反派’竟然愿意献出自己的能量,把世界线拉回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来换取重来一次的机会。”   总算把背景介绍大概讲完了。   六六小心翼翼地睨着秦栩的脸色:“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需要宿主随机到一个崩坏重启的世界去扼制‘反派’……额,扼制‘反派’发疯?   如果成功啦,宿主就能留在那个世界过一辈子啦!”   秦栩“啧”了一下,“六六,按你这么说,那些反派图什么呢?经历过痛苦还要献出能量,再来一次?”   “唔——”886也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它翻了翻人类世界的模板,最后给出官方解答:“可能是因为不甘心吧,心有怨恨。嗯!就是这样。”   秦栩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又抛出那个他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如果失败了呢?”   六六继续用他那机械的正太音说出残忍的事实:“如果失败了,那宿主我们就拜拜喽~”   秦栩笑了笑:“好的。”又加了句,“不论我用什么办法,只要能阻止反派发疯就可以了是吧?”   “是的!但是不能够损害到世界主要人物的生命安全。”六六肯定地回答。   六六圆滚滚的球体又亮了几分,围着秦栩飞了一圈,最后停在秦栩面前,机质的蓝光扫描过他全身,生成了一份合同:   【宿主:秦栩(已绑定)   年龄:20   性别:男   职业:在校学生   …… 】   “宿主你准备好了吗?我开始传送喽!”   “好的。” 第2章 反派发疯自毁   伴随着嘈杂又充满烟火气的声音,秦栩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急着起床,躺在床上发呆。   “呦,李伯,送孙子去上幼儿园呀!”   “是啊,你这是又要去菜市场买菜了吧。”   “可不是呢,早上的菜新鲜,诶呦,快七点半了,我先走了啊,回头有空再聊。”   “诶,你先去买菜吧,回头见。”   ……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月了,身份跟他死之前的世界一样。   相当于把他整个人跟家庭背景都平移过来了,连带着周遭的邻居对他也自动有了印象。   ‘小栩嘛,这孩子是个可怜人,不过好在自己努力,人又能干懂事。考上了A省重点大学。’   现在距离他大学开学还有十天左右。   好不容易休息一下,秦栩没有急着去找兼职。   助学贷款已经下来了,还有他爷爷奶奶给他留的钱,还能应对不少时间。   秦栩准备等开学了再去找兼职。正好这段时间他捋一捋要如何完成系统的任务。   这个世界的反派叫许墨远,许氏集团掌权人,许家算不得顶级豪门,但在A市分量也不小。   大四时父母发生车祸意外去世,他顶住巨大的压力。   左有对公司虎视眈眈的亲戚,右有还在上初中的小八岁的弟弟许墨清需要照顾。   许墨远这人也是十分有魄力,有胆量。   从小跟在父亲身边接触各界人士,耳濡目染,商业天分极高,用了三年时间成功把许氏集团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对那些倚老卖老的亲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打感情牌再加上一点利益诱惑,好似许诺了什么,但是其实什么都没有。   对于公司里那些不服他的人,威逼利诱,能干就继续干,不能干就滚。   雷厉风行的手段又让人挑不出错处,公司里的人在私下里都称他为笑面虎。   可谁又能想得到,在事业上这么利落干脆的一个人最后在感情上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许墨远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相依为命的的弟弟了,对这个弟弟自然是宠爱有加。   为他扫清所有的障碍,又给他充分的自由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许墨清在高中的时候认识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宋轩和,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很快成了铁哥们。   经常一起玩,带回家一起打游戏也是常有的事,连带着许墨远也认识了宋轩和。   由于许墨清以前被人蓄意接近,被绑架过。   所以对于出现在自己弟弟身边的人,许墨远会先调查一番,对宋轩和也不例外。   调查完之后许墨远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宋轩和除了家境不太好之外,为人还算开朗讲义气。   他也就没再插手许墨清的人际交往,跟宋轩和也没什么交集。   宋轩和在上大学之后会遇到自己的官配白泽明,开启充实又幸福的大学生活。   毕业后两人会一起创业,经历磨合期后感情更加稳定,标准的he的结局。   结果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问题,宋轩和刚开始跟许墨清认识的时候确实是把许墨清当好哥们儿的,但是两人家境差距太大,久而久之宋轩和心里就开始不平衡了。   在享受作为许墨清好兄弟的福利的同时,又在背后怨天尤人,最后甚至打起了许墨远的主意。   是的,许墨远是个gay,故事开始时,许墨清,宋轩和都是准大学生,20来岁。   许墨远已经快奔三了,大半时间忙着工作,忙着照顾许墨清,加之在感情上比较极端,   所以母胎单身至今。   宋轩和有意无意地接近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许墨远活了大半辈子,又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浸润多年,哪里看不出宋轩和的心思。   但是顾念着许墨清,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在暗地里敲打了一番宋轩和。   但是宋轩和纯情男大人设屹立不倒,装作没听懂许墨远的话,继续献殷勤。   许墨远看他没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再加之他实在是……太孤独了,是的,孤独。   外界的人都说他是商业奇才,小小年纪就能扛起公司大旗。   但是没人知道,刚接管公司时,许墨远急的嘴里直冒泡。   他又不能让人看出来,让自己弟弟担心。只能硬扛,什么胃病,失眠都搞出来了。   近几年才好点,面对宋轩和似真似假的爱意,他从最开始的观望到逐渐深陷其中。   多年照顾弟弟的经验让他几乎包办了宋轩和的一切,衣食住行全都满足,送车送房子都是基本操作。   甚至对于宋轩和的创业计划,给他做策划方案,给他提供资金,提供技术。   宋轩和面对这些,心安理得地接受,开始时两人是好了一阵,可是没多久宋轩和就厌恶起了许墨远这种在他看来高高在上,施舍的态度。   再加上许墨远在感情上比较强势,占有欲又强的过分,关于宋轩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这让宋轩和觉得窒息。   他想提出分手,又割舍不下许墨远带来的好处,最后像原来剧情发展那样跟白泽明勾搭在一起了。   最后被许墨远捉奸在床,许墨远盛怒之下,干脆地跟宋轩和分手,收回他给予的一切,对白泽明家里的公司也开始打压。   最后两个主角全面崩坏,起了绑架许墨清的心思,又在绑架过程中出现意外,许墨清不幸身亡。   这下许墨远彻底发疯,让白家破产,制造意外车祸让白泽明和宋轩和双双去世。   自己安排好公司相关事宜,立好遗嘱,在家里割腕自杀。   秦栩看完之后,心情复杂,就挺狗血的,又令人唏嘘。 第3章 反派都这么帅的吗   他之所以不急着开始任务。是因为系统说了,为了方便开展任务,给了他个福利礼包。   到时候会安排许墨清跟他混寝,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宿主,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做啊?】   【不急,到时候再看吧,我觉得走怀柔政策应该不错,看那个许墨清性格怎么样,要是还可以,我到时候先跟他搞好关系。   反正他跟宋轩和不同学校,我到时候跟他搞好关系,得让他离那个人远点。】   对于许墨清,秦栩有点无语,20岁的人了,跟脑子没发育完似的,整个一傻白甜,引狼入室。   后期还因为宋轩和跟辛苦养大自己的哥哥发生过争执。   人不坏,就是蠢了点。   被人宠着长大就是好啊,没心没肺的。   他倒是也想有个哥哥,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至于说什么你限制了我的自由,你这是在操控我的人生。   秦栩对此表示,我准备好了,你来吧,尽情地操控我吧,千万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系统对此表示震惊,直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宿主。”   秦栩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那是你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毒打。”   十天的日子一晃而过,这十天里秦栩没事就去逛逛A市的著名景点,累了就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书,好不惬意。   很快就到了开学那天,秦栩是在本市上大学,不急着去报到,但是因为要守舍待许墨清的原因,他一大早就打车去学校报到了。   婉拒了学长学姐的好意,秦栩根据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宿舍楼。   他的专业所在的校区是老校区,占地面积不大,建筑方面整体来说有点老旧。   但好在校内环境不错,空气清新,校区地理位置好,交通便利,很多地方地铁公交都能直达。   秦栩是第一个到宿舍的,宿舍楼也很……简约,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直接就叫西三宿舍楼。   一共七层,没电梯,宿舍都是四人寝,独立卫浴,有个小阳台,上床下桌。   秦栩挑选了一个靠近里面阳台的床位,开始着手收拾。   “哎呦,兄弟你这来挺早啊,我还以为我算快得了呢,诶,这床位是自己挑的吗?”一股豪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栩从床帘里探出头来,看了来人,笑了笑:“你是邱阳吧。”   “呦,猜这么准,那让我猜猜,你是吴浩鑫吧。”   在临开学前,宿舍名单出来,他们就拉了群,只不过大概介绍了一下,群里就没什么人说话了。   刚好也收拾完了,秦栩从床上下来:“我听你口音,不像本市的,我们宿舍里就邱阳一个外市的。”   邱阳挠了挠头:“我寻思着我也妹口音啊。”   秦栩但笑不语:“自我介绍下吧,我叫秦栩,A市人,数字媒体技术专业的。”   “诶,那我俩同个专业的,我叫邱阳,M市人,我应该是咱们宿舍最大的,要不宿舍排个行,你直接叫我老大就行。”   “那你这占便宜了啊,老大。”秦栩开玩笑似的给了对方一拳。   邱阳乐悠悠接下那一拳,“不是,我说哥们儿你长得真俊啊。   同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在你脸上就怪好看的。   像那种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这么说,还怪恶心的。”   秦栩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脸:“还好,我也觉得我很帅。”   “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很快乐成一团,那点生疏感也很快被打破了。   “我收拾好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秦栩开口问道。   “没事,我行李不多,你坐着休息吧,我自己来。”   秦栩也没和他客气,在自己桌前坐了下来,“那行,有需要你叫我。”   秦栩打开了开心消消乐,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打发时间,脑子里在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六六在他任务期间是不会出现的,也不提供任何外挂,特殊情况除外,总的来说,万事只能靠他自己。   又打完一局消消乐,秦栩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了,估计许墨清吃完午饭再来了。   秦栩看了下还在收拾的邱阳,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下关键信息:   1. 跟许墨清搞好关系,如果可以,跟许墨远也搞好关系   2. 离间许墨清跟宋轩和,让他离那个渣男远一点   3. 看好许墨清,防止他被绑架或者意外挂掉   4. 让许墨远不要喜欢上宋轩和   秦栩犹豫地打下第4点,真是难啊,难上加难。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这个时间段还处于宋轩和在献殷勤,而许墨远还没动心的阶段。   可操作的空间还是很大的,秦栩只能自我安慰。   “到了到了,哥,就是这里了。你公司还有事,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先回去吧。”   “没事,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   听到这道沉稳低沉的声音,秦栩摁灭手机,在心里建设一番,这肯定是许墨远兄弟俩了。   秦栩向门外望去,目光不自觉掠过身形较矮的男人,向他身后的男人看去。   逆着光,看不清脸,但是宽肩窄腰,那腿,那身材。   不是,这年头当当反派对身形要求也这么高了吗。   “我帮你拿着,你先进去,这宿舍有点小,我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了套房子,你要不要去那儿住。”   我@#¥%,声音好听就算了,还这么壕无人性。   “不用了哥,我不想搞特殊。”   我#¥%,这算哪门子搞特殊啊。   “你们好啊,我不是最后一个来的吧,路上有点塞车,比我预计的到学校的时间晚了点。”   秦栩还没开口,邱阳已经跟许墨清热络地聊了起来:“没事没事,不晚,你来的刚刚好。   你就是墨清吧,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邱阳,我是第二个到宿舍的。”   又指了指秦栩,“那边坐着很帅那个哥们儿叫秦栩,他第一个到的。”   秦栩心不在焉地对许墨清挥了挥手:“嗨。”   目光控制不住落在门外的许墨远身上,许是秦栩的视线太明显了,许墨远突然转过头。   两个人的视线不期然在空中交错,秦栩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没有及时收回目光。   许墨远好久没遇到有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这种情况了。   大概是少年的表情真的很像只大狗狗,加之他没感到恶意,许墨远没来由地心情很好,饶有兴致地跟这小孩儿对视。   大概过了一秒,还是五秒,秦栩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不太礼貌,对许墨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回落在对方脸上的眼神。   扑通扑通扑通——   人都是视觉动物,秦栩也不例外。   刚刚猝不及防被许墨远帅到了,我丢,反派都这么帅的吗。   大抵是为了送弟弟上学,许墨远今天没穿的太正式,穿了件休闲的黑衬衫。   衬衫严谨地扣到最上端,无辜添了几分禁 欲的气息,再加上金丝眼镜,独属于成年男人的魅力。   梦中情哥了属实是。   刚刚没做好准备才会愣在原地,秦栩很快平复好心情,自然而然地加入邱阳跟许墨清的谈话中。   ……忽略掉许墨远落在自己身上那道有如实质的目光。 第4章 加个联系方式呗   三人聊天时,许墨远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他们。   直到聊的差不多了,邱阳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哎呦,不好意思啊,聊的太开心,忘记还有人了,老四,你不介绍下。”   许墨清不自然地看了眼许墨远,含含糊糊道:“这是我哥。”   许墨远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都跟小清一样,叫我哥就行了。”   秦栩悄悄打量了下兄弟俩的表情,感觉两人之间有点奇怪。   眼前的男人明明也没做什么,邱阳无故觉得气氛有点沉闷,也不太敢直视许墨清他哥,一对上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就浑身不得劲儿,可能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势吧。   本来挺自来熟一人,现在跟个鹌鹑似的,“许哥。”   了解了上辈子那些事,秦栩知道许墨远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不善表达罢了。   他倒是没什么害怕的,对着许墨远弯了弯嘴角,亲昵地叫了声:“哥。”   看着秦栩的笑容,许墨远不自禁多看了他几眼,这小孩倒是不怕他,“嗯。”   许墨远张了张嘴,正准备请许墨清他们宿舍吃顿饭,一个人影就从宿舍门口闪进来。   “我愺,你们有没有看到楼下那辆豪车啊,我天,迈巴赫,真有钱呐。”   顿时四双眼睛向来人看去。   吴浩鑫摸了摸鼻子,弱弱举起手:“哈——喽,我没走错宿舍吧,这是506吧,哦,我是吴浩鑫。”   秦栩跟邱阳向吴浩鑫问好,彼此之间做了个自我介绍。   许墨清向许墨远所在的的位置撇了撇嘴,也跟着自我介绍起来。   四人都不是孤僻别扭的性子,很快按年纪互相称呼起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来了。   “诶,这位是?”吴浩鑫好奇地瞅了几眼许墨远。   许墨清赶在许墨远开口前介绍道:“这我哥。”   吴浩鑫还在等他的下文:“没了?”   许墨清:“啊,我哥今天送我来报到。”   许墨远看了下手表,“今天中午我做东,请大家吃顿饭吧。”   怕大家拒绝,许墨远又加了句:“你们都是小清的舍友,说句不见外的,我也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弟弟。请你们吃顿饭不算什么吧。”   这番话说的属实是滴水不漏,几人很快欢呼一声:“谢谢许哥。”   许墨远带他们下楼,停在了那辆迈巴赫面前。   吴浩鑫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拍了拍许墨清的肩膀,“老四你小子行啊,深藏不露。”   他没注意到许墨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先上车吧。”   说完就进了后座,吴浩鑫倒也没想太多,紧随其后。邱阳本来就有点怵许墨远,也赶忙坐上了后座。   秦栩跟许墨远对视一眼,自然地坐进了副驾驶。   看来许墨清跟他哥哥关系不是很好,嘶——任务又上升了一个难度。   “嗒——”的一声拉回了秦栩脑子里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做的思绪,许墨远刚刚提醒秦栩系安全带,秦栩没听见。   许墨远鬼使神差地做出了这个有点过于亲近的动作。   秦栩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唇角微扬,眨了眨眼,对着许墨远露出一个诚挚的微笑,“谢谢哥。”   好乖,想摸摸头,许墨远忍不住在心里想道,‘我今天是怎么了,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儿做些亲切的举动,或许是合眼缘吧。’   车子开始平缓地行驶。   后座三人已经开始就学校环境聊了起来。   秦栩一大早就到宿舍,有点累了,窝在副驾驶上闭眼休憩,察觉到车内调高一点的温度,勾了勾唇。   系统悄悄在秦栩脑子里冒泡,【宿主!你见到反派了!】   【嗯。】   【咦?你笑什么?还有还有,我怎么感觉反派对你的态度怪怪的!】   【六六啊,不论我用什么方式,只要让世界不崩坏就行了吧。】   【嗯嗯,宿主您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吗?】   【嗯哼,是啊,我已经想好了。】   【哇!宿主你好快啊,快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钓他。】   系统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不对,它本来就没脑子。   【啊啊啊啊!!!你看上反派了?!那可是反派啊!】   【……你好吵,别管,反正我能让你完成任务就行。】   系统……系统沉默了。   系统下线了。   许墨远怕他们不自在,带他们去的是一家私人菜馆,定了个包厢。   包厢很清静,布置的也很有格调。   邱阳一行人跟小鸡似的跟在许墨远身后排排坐。   秦栩从下车后就一直跟许墨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时候也顺势坐在了许墨远旁边。   许墨远把菜单递给他们,“刚刚在路上我已经提前联系菜馆让他们准备几道招牌菜了,你们看下还要吃什么。”   邱阳忙摆手拒绝:“够了够了,许哥,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许墨清皱了皱眉,没说话,吴浩鑫倒是大大咧咧接了过去:“谢谢许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许墨远把目光转向秦栩,他没察觉到自己此时的眼神很具侵略性,:“你呢,还要吃点什么吗,小……栩?”   听到这个昵称,秦栩挑了挑眉,毫不畏缩地回望过去,“哥你决定就好,我相信你点的……会好吃的~”   两人视线在空中胶着着,仿佛与外界隔离开来,这片小小的天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许墨远浅浅一笑,“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什么忌口的,都吃。”   许墨远干脆地帮秦栩点了两道菜,“这么好养活啊。”   许墨远对他是有好感的,不管是见色起意,还是其他原因,秦栩从小的生活环境让他明白,要什么,不论最后能不能得到,都要去争取。   先抓住了,再慢慢来。   秦栩凑近许墨远,“我很好养的,哥~”   许墨远看着凑近的少年,心念一动,摸了摸秦栩的头,嗯,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柔软。   盯着秦栩的自然卷,许墨远没忍住又撸了一把,也学着他的样子,凑在秦栩耳边,小声说道:“加个联系方式?”   秦栩放任他的动作,也小声回道:“好。”   “诶,老三,你跟许哥两人偷偷摸摸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吴浩鑫的大嗓门传来。   秦栩跟许墨远触电般地分开,待反应过来俩人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后,又心照不宣地双双笑弯了眼。 第5章 哥,在吗   菜很快就上来了,许墨远先动筷,招呼大家先吃饭,有什么事情可以边吃边聊。   “诶,这家店菜挺好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吴浩鑫也是A市本地人。   看他的穿着打扮跟说话的时候那种松弛的样子,也可以看出他家里也是有点小钱的。   邱阳忙活了一上午也是有点饿了,附和了几句,埋头炫饭。   秦栩刚刚跟许墨远加上了联系方式,此时的心情不错。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动筷品尝了起来。   倒是许墨清,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吃饭过程中跟许墨远眼神交流也很少。   不对劲,秦栩在心里琢磨着剧情,故事角度是从许墨远身上出发,所以对于许墨清的态度,秦栩还是有点疑惑。   许墨远对这个弟弟应当是尽心尽力的,家里出事的时候,明明他自己也还是个少年,却也把弟弟保护的好好的。   那些不好的负面的事情从没让许墨清知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兄弟俩之间也有了隔阂。   这也是一个突破点,秦栩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上一笔。   秦栩吃饭的样子很赏心悦目,就算吃的很快,也没给人一种狼吞虎咽的感觉。   许墨远在心里想道,他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此刻看着秦栩进食的样子,不免也夹了些菜,慢慢咀嚼着。   秦栩也注意到了许墨远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和慢悠悠进食的动作。   想起许墨远有胃病,胃口一直不怎么好,饮食方面也有很多东西不能吃。   秦栩咽下嘴里的食物,拿公筷给许墨远夹了道好消化的菜。   许墨远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怔愣了一下,扭头看秦栩。   秦栩也看着他,语气真挚单纯:“这个好吃,我试过了,哥,你多吃点。”   许墨远柔和地看了秦栩一眼,吃下了碗里的食物,“嗯。蛮好吃的。”   许墨清看着秦栩跟自己哥哥的互动,内心不免有些诧异,自己哥哥有这么好说话吗,还吃下了别人夹的菜,这可是几乎从来没出现的情况。   许墨清看了下自己哥哥的脸色,眼睛下面有一圈不明显的乌青……恐怕是为了今天送他来学校,昨晚又熬夜办公了。   犹豫了一下,许墨清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许墨远碗里。在许墨远看过来时,却又别扭地低下头。   秦栩懂了,不是兄弟俩关系不好,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哥哥不用说,弟弟嘛,虽然看起来态度不怎么样,但是行动上还是能看得出来是很关心哥哥的。   秦栩懂了,许墨清就是一傲娇别扭小孩,再加上傻白甜属性。那就好办了。   一顿饭吃完已经下午一点多两点了,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许墨远送他们回学校,说公司有事,拍了拍许墨清肩膀,又看了秦栩几眼就走了。   “走吧。”秦栩招呼了一声,四人打打闹闹地走回宿舍。   为期十五天的军训是后天才开始,也就是今天下午晚上跟明天一整天时间都是自由的。   秦栩准备晚上去附近超市买些生活用品,明天不打算出门了,在宿舍休息一下。   在寝室里询问了一番,秦栩决定用过晚饭就和许墨清一起去附近超市。   “我睡了啊,大家午安。”秦栩躺在床上,在宿舍群里发了条消息。   宿舍群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许墨清也上床了,邱阳和吴浩鑫还在下面戴耳机打游戏。   秦栩一回宿舍就把手机备忘录里的东西立刻删了。   废话,他一开始只是当成任务,也不想跟反派过多接触。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改变主意了。   那手机备忘录里的内容就是个定时炸弹,当然得删掉。   删完后秦栩点开许墨远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素描的狗狗,看起来像是金毛,许墨远喜欢狗?微信名字也很简单,就一个大写的“X”。   秦栩动了动手指,把备注改成哥~,又点进朋友圈,最新一条是A大的大门,配文是“送弟弟上学。”   往下滑了滑,几分钟就把许墨远的朋友圈都看完了。   朋友圈更新频率不高,很多都是关于许墨清的,还有一些日常,不过这类的很少。   秦栩看了第一条朋友圈,就确定了这是许墨远的私人号。   从上辈子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许墨远内心是个挺注重感情的人。   看起来对谁都笑眯眯,却又不好接近,像是一头蛰伏在黑夜里的狼。   可是内心却又有很多细腻的想法,完蛋,更加心动了。   秦栩在初中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跟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大学兼职的时候也遇到过男生跟他表白,不过他都拒绝了。   他藏得好好的,一直到他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没有人知道。   另一个原因,就是跟他清隽的外表不符的,他是个铁1。   秦栩在长相上遗传他妈妈多一点,有点精致的秀气,再加上自然卷,就像时下大家所说的小奶狗,跟他表白的看起来全部都跟他撞号了。   许墨远不知道是1还是0,上辈子他跟宋轩和在一起的时间实打实加起来不过一年,宋轩和又对他又惧又怕,从来只是嘴上花花,实际行动一点都不敢。   许墨远单身那么多年,自然有欲望,他倒是想跟宋轩和亲近,可宋轩和避之不及,总是找各种借口   推脱,久而久之,两人谈个恋爱整成了柏拉图式精神恋爱。   秦栩对此表示震惊加不解,谁家好人谈恋爱能控制住不酱酱酿酿,反正他是不能。   现在的剧情应该是发展到宋轩和跟许墨清要了许墨远微信的阶段,秦栩记得许墨远一开始是没有通过的。   是后期宋轩和死缠烂打了半个月,他才通过微信借机敲打宋轩和。   ‘很好,我要成功利用好这个时间差,至于宋轩和什么的,有多远滚多远吧。’   秦栩打开跟许墨远的聊天页面,没纠结多久就发了条消息过去。   【一根羽毛:哥,你到公司了吗】   【一根羽毛:小狗转圈.jpg】   发完之后等了五分钟,那边没回,秦栩想着可能是还在公司或者是在处理公事,也没刻意等消息,累了一天,睡过去了。 第6章 是吗,你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一觉醒来已经五点多了,宿舍里静悄悄的,秦栩捞过枕边的手机,手机通瞬间弹出几十条,秦栩忽略掉那些没用的通知。   点进微信,X的信息有三条,秦栩视线停在他中午最后发的消息上,   【一根羽毛:哥,你先忙,有空再回】   【一根羽毛:我有点困,先睡了,午安。】   【一根羽毛:小狗盖被.jpg】   在他睡着后半个多小时,许墨远才回了消息。   【X:刚到公司】   【X:好,午安】   【X:小狗转圈.jpg】   手机屏幕的光照在秦栩的脸上,秦栩笑了笑。没急着回消息,从床上下来,宿舍里只剩下许墨清一个人,“诶,老大跟老二呢?”   许墨清打开寝室灯,“你醒了啊,他俩出去吃饭了,说要把学校好吃的都吃一遍。”   “不好意思啊,睡到现在,等我洗把脸,我们就出发。”   “没事,我还不饿,不急,你慢慢来。”   秦栩拿着衣服进了浴室,速度地洗了把脸,“走吧。”   许墨清有些懵,“这么快!?”   “哈哈哈,走吧!”秦栩直接拉过许墨清,顺手关灯。   A大有三个门,附近还有几个大商场,各种各样的店铺也都有。   秦栩问过许墨清的饮食偏好,随便找了家人多店,别说,味道真不错。   等饭的间隙,秦栩也跟许墨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虽然他跟许墨清年纪差不多大,但是成长环境经历都让秦栩比许墨清成熟许多。   在秦栩有意的引导下,许墨清跟他天南地北地聊了许多。   连他有个好哥们儿在C大都说了,秦栩无奈扶额,这小孩儿真一点心防都没,这会儿就对他一口一个秦哥叫着了。   吃完晚饭,秦栩跟许墨清散步到一公里外的超市,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今天中午许墨清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许墨清思索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开口,他怕大家对他印象不好,觉得他炫富。   秦栩讶异地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许墨清低低回道:“我哥太高调了……开那么一辆车,还带你们去什么会员制的私人菜馆……还直接在宿舍里说给我在学校附近买套房……”   秦栩略一思索后就明白了,这是怕融入不进这个集体,跟大家有隔阂。   秦栩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其实我们大家没有想这么多的,每个人的家庭都是不一样的,比较是没有意义的。”   秦栩斟酌了下语言,继续说道:“你是以前有遇到过这种……朋友因为这些小事疏远你的事情吗?”   秦栩的一番话或是打开了许墨清的心扉,“嗯……我上高中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不怎么喜欢跟我玩,除了宋哥……就是我好哥们儿。”   “其实我观察了一下,你哥是很关心你的,可能他某些方式太过直接,只想把最好的给你,忽视了你的情绪。”   “我知道的……”许墨清有点不开心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但是他太忙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吹着傍晚的微风,许墨清一秃噜地把这些连跟宋轩和也没说过的话跟秦栩讲了。   他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说这些怪矫情的,也没跟人提及过。许是今晚的气氛不错,在面对秦栩时也感觉很放松,就借机全部讲出来了。   秦栩的长相就很有迷惑力,显得很乖巧,听别人讲话时也很专注,是爷爷奶奶都很喜欢的那种。   以前住在老小区那边,整条街道的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他,因为秦栩从小是被爷爷奶奶拉扯大的,也很乐意陪老人聊聊天啥的。   秦栩没多说什么,只是一针见血指出他跟许墨远缺乏之间的问题,“你们缺乏沟通,找个时间跟你哥哥好好聊一下吧。   你哥是很关心你的。墨清,我其实挺羡慕你的,有个对你这么好的哥哥。”   “嗯……我会的,谢谢你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话有点多。”许墨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到了,超市,走吧。”   两人很快采购好需要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拎回宿舍。回去的时候老大老二他们还没回来。   秦栩先去洗了个澡,顺手把衣服也洗了。到时候得跟宿舍里的人商量一下,买个洗衣机,比较方便。   搞完了,秦栩站在阳台处吹风,顺便打开手机,惊讶地发现许墨远在饭点的时候发了条消息给他。   【X:吃了吗?】   【X:分享图片】   【X:我正在吃】   看着这几条朴实无华的消息,秦栩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堂堂总裁怎么跟人搭讪也这么小学鸡啊,真是……过分单纯呢。   【一根羽毛:刚回来,晚上和墨清出去吃了。】   对面秒回【X:小清?】   【一根羽毛:嗯,我跟他还挺合得来的。】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才发过来一条消息,   【X:那说明我们兄弟俩的喜好很一致。】   啊,被撩了啊。   秦栩眉毛一挑,嘴角噙着一抹笑,不紧不慢地回消息。   【一根羽毛:哥,你是指哪方面啊……】   【一根羽毛:小狗撒娇.jpg】   许墨远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回了句,   【X:你有对象吗】   【一根羽毛:没有呢,我不早恋】   【一根羽毛:乖巧.jpg】   【X: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了。】   【一根羽毛:是吗,哥你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X:。。。】   许墨远蹙了蹙眉头,扭头看向自己的发小裴骏,“这怎么回?我直接说了啊。”   裴骏差点被水呛到,“不是,你那么急干嘛,就见了一面把你迷成这副死样,你连对方怎么样都不了解,你就直接说,说毛线。”   许墨远拿过桌上的酒,喝了一口,“你懂什么,我这叫先下手为强,谈恋爱谈恋爱,谈着谈着爱不就来了吗。”   裴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是老房子着火,烧糊涂了吧。我不懂?我谈过的恋爱不知道比你多多少,切!”   “那怎么说?”   “你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万一人家不喜欢男的呢?诶,你真不用我帮你调查一下?说不定人家看你有钱,蓄意接近你。”   许墨远不以为然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那又怎么样,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裴骏无语,裴骏翻白眼,“死恋爱脑……”   “他对我应该也是有感觉的,我能感受得到。” 第7章 不好意思,他有对象了   许墨远最后还是听取了裴骏这个情场老手的话,没有贸然直接说明,但是意思也大差不差了。   那天的谈话以两人互道晚安结束,秦栩拒绝了许墨远约他第二天出去的邀请。   见色起意的感情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暧昧期待的这个度要把握好,既不能过分殷勤,也不能太过疏离。   秦栩打算给他一点时间想清楚,这股冲动下去之后对他还会有感觉吗。   十五天的军训一眨眼就过去了,这期间秦栩一直跟许墨远保持着线上的联系,最近已经进展到打语音电话了   两人跟缩在壳里的蜗牛似的,你一下我一下小心翼翼地彼此试探。   秦栩也就算了,许墨远快三十岁的人了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纯情地跟个早恋的学生似的。   哦,现在的中学生谈起恋爱来说不定都比他厉害。   军训的日过的很累也很快,早上排方阵,下午听讲座,晚上还要练操,忙的秦栩都没什么时间跟许墨远出去。   不过好消息就是经过这十五天的相处,他跟许墨清的关系突飞猛进。   嗯,许墨清已经单方面把他认证为好哥们儿了,跟宋轩和并列那种。   军训的时候不能看手机,军训完之后又累成狗。   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秦栩就拉着许墨清跟宿舍其他人四排,或者是聊天,成功地把许墨清跟宋轩和聊天的时间压榨掉许多。   而且虽然没有完整一次地跟许墨远单独出去过,但是军训期间许墨远来过学校两三次。   两人的关系也是很微妙的在一个暧昧的临界点,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许墨清惊喜地看着自己哥哥,可醉翁之意不在酒,许墨远看许墨清精神头不错,对他这个哥哥也亲近了些。   就把话题引向秦栩,“你舍友呢?跟舍友相处的怎么样?”   上次秦栩劝过许墨清之后,许墨清就找了个时间跟许墨远说开了。   许墨远也很感慨他会主动跟他说这些,说自己这些年忙于工作,只给他提供了物质上的,情感方面有些疏忽,他很抱歉。   许墨清也知道自己哥哥不容易,兄弟们说开了,感情也更好了。   所以许墨清对于哥哥来看自己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哥哥很关心他的交友情况,每次没说一两句,就询问他舍友。   但这也是哥哥关心他的表现,许墨清美滋滋地想道。   “老大老二好像去买水了,秦哥在……在那边树底下坐着呢。”   许墨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秦栩正坐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他勾了勾唇,脚步不自觉向秦栩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自己弟弟还在身后,欲盖弥彰地说;“我去跟你舍友打个招呼。”   “哦,你去吧,我在这边待会儿。”许墨清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秦栩确实是在闭目养神,他双手撑在地上往后仰,在享受着夏日的清风,惬意。   察觉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秦栩慢悠悠睁开眼睛,直直望进来人眼中,把脸往前凑了凑,“哥~”   许墨远不禁呼吸一窒,太近了……近到他可以看清秦栩脸上的小绒毛。   许墨远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口渴,盯着秦栩的嘴唇,秦栩的唇形很好看,唇色是一种健康的粉,看起来很好亲。   仿佛受到蛊惑一般,许墨远慢慢低下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秦栩轻笑出声,微微偏了下头,许墨远的嘴唇擦过他的侧脸跟耳垂,有点痒,秦栩抿了抿嘴,拉了拉许墨远的衣角,拍拍旁边的空地,“坐。”   没亲到嘴也不遗憾,许墨远眼角笑意温柔,顺着秦栩的力道坐在他旁边,细细地打量着他,抬起手理了理秦栩几根翘起的头发,“晒黑了。”   秦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我感觉还好。”   “嗯,一点点,不是很明显。”不明显,可是我注意到了。秦栩听懂了许墨远的未尽之言,把脑袋靠在许墨远肩膀上,伸出手搭在他腰上,“哥,放松点儿。你快僵硬地跟一座石像一样了。”   秦栩靠在许墨远身上,脑袋蹭了蹭,不自觉透露出一股亲热劲,“好困,想睡觉。”   许墨远乐得给秦栩当人形靠枕,“你眯一会儿吧,热不热,要不要去我车上睡?”   “不用,风挺凉快的……我就眯个十分钟,记得叫我……”秦栩闭上了眼睛,呼吸间可以闻到许墨远身上淡淡的熏香味,很好闻,令人感到很安心。   真睡着了啊,感觉到秦栩绵长的呼吸打在他颈侧,许墨远掏出手机,调成静音放下,跟秦栩一起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球,打闹笑骂的声音跟蝉鸣声交杂在一起,不会让人觉得吵闹,反而让人觉得舒适惬意。   许墨远闭上眼睛,跟秦栩头挨着头,亲密无间。   让不知道实际情况的人看了,感慨这对兄弟感情之深。   许墨清隔着半个操场看着那两颗紧紧凑在一起的脑袋,自言自语:“啊……哥什么时候跟秦哥关系那么好的吗?”思考了几秒又没心没肺跑去打球了。   秦栩把思绪拉回今天,今天是结营的日子,秦栩看着宿舍的人一个个跑去跟教官合影,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他还是不去了,想起训练时被罚的俯卧撑他就一阵腰酸背痛。   “叮咚——”   “叮咚——”   “叮咚——”   手机消息声接连响起,秦栩打开一看,脸上带了点笑意,   9:00   【X:结营快乐!】   【X:下午我来接你去吃饭】   9:05   【X:全宿舍一起也行。】   秦栩正打算回,有个人站在了他面前,他以为是不小心挡住别人了,没抬头,脚步往旁边移了下。   那个人也跟着移了下,秦栩抬起头,好像是隔壁方阵的一个男生,看着对方别别扭扭的样子,秦栩主动开口:“你好,有事吗?”   “那个,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隔壁方阵的,可以加个微信吗?”青年羞涩地笑了笑,举起了手机。   “不好意思,他有对象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秦栩回头看去,没否认,也顺着他的话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青年没想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忙挥手走远了。 第8章 你要一直喜欢我   许墨远叫住对方,“今天的事情请你不要说出去。”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秦栩。   青年面色又红了些许,明白他担心自己把秦栩的性取向乱说。   虽然秦栩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是这种事情还是有人会介意,他明白男人的顾虑,“我不会说的。”   秦栩等到青年走远,才玩味地看着许墨远,戏谑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对象?”   许墨远脸不红心跳,悄悄地捻了捻指尖,郑重地对秦栩说:“现在有了。”   秦栩眯了眯眼睛,收起揶揄的表情,逼近他:“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对感情很认真的,我从来不开、玩、笑。”   许墨远不躲也不避,只半个月的相处足以让他确定自己的感情   虽然说起来很不好意思,但是他的的确确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还可以称之为少年的人动了在一起一辈子的念头。   秦栩忙着军训,只有空闲时候急匆匆发几句消息,和晚上下训之后的语音通话,完全填满不了他对秦栩的思念,有些爱,始于莫名,却深刻于心。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怦然心动,或许是每天的互道晚安……每一次见面,每一次聊天时的心动都可以证明他爱上秦栩了。   所以他才会在秦栩结营这天安排好所有工作自己驱车来到学校,他迫不及待地要跟秦栩宣泄自己的爱意,与日俱增的爱欲如藤蔓般紧紧攀紧他的心脏,这种感觉让他既陌生又兴奋。   在驱车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种表白的方式,谁知道在他怀着满腔爱意赶到秦栩学校的时候,刚好撞见别人跟秦栩表白。   嘴快过大脑让他宣誓主权,可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感到一阵后怕。   秦栩不是物品,他有自己的思想,如果他并不喜欢自己,如果他根本没有打算公开自己的性取向。   没关系,他会尽力去弥补,就算秦栩生气也好,气愤也好,他会处理好一切让秦栩不开心的事情或人,包括他自己。   然后等到他不反感他了,他再出现在秦栩,一直一直在他身边。   令他惊喜的是,秦栩没有讨厌他,也没有反感他,而是向他又靠近了一步。   许墨远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以极其认真的姿态说出了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我喜欢你。”   许墨远抿了抿唇,继续说:“或许你会觉得太快了,可是我的感觉骗不了我自己,我……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想以后每一个日出和日落,我都能陪在你身边。”   秦栩看着许墨远,有点茫然,他承认他是对许墨远有好感,但是这种好感是浅薄的,他没想到许墨远对他感情这么深,但不得不说,许墨远这番近乎自我剖析的话深切打动了他。   一个在事业上运筹帷幄的人,大可以跟他讲跟他在一起会得到数不清的好处,暗戳戳的利诱足以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心动。   可是许墨远选了一种对他自己最……最不利一种方式,傻乎乎奉上自己的真心,怪不得上辈子会落到那样疯狂的地步。   没有人能拒绝这种极致热烈的感情的,起码秦栩不能。   身为一个自幼失去双亲的人,对外人的闲言碎语、指指点点,秦栩不是一开始就能做到无动于衷的,他也会害怕,也会自责,害怕自己真的是一个灾星。   老人家含辛茹苦把他抚养长大,可是刻在骨子里的温良敦厚,也只会叫秦栩忍一忍,当做没听见。   秦栩也想有一个人能毫无保留爱自己,他想要偏爱,想要那种非他不可的爱。   他等到了。   秦栩嘴巴动了动,任何字都表达不了他现在的心情。   只能抬起胳膊用力地抱紧了许墨远,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贴着许墨远的脸低低出声:“你要一直爱我……一直……一直爱我,我也会一直爱你的。”   许墨远搂紧了秦栩,他能感受到秦栩的不安,“我会的”,注意到旁边没什么人,偏过头亲了亲他的耳垂,“男朋友。”   “嗯,男朋友。”秦栩声音有点闷闷的,抠了抠许墨远腰间衣服布料,有点不好意思,想结束这个拥抱,许墨远又拉了回去,“没人,再抱一会儿。”   “哥?!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诶。秦哥,你不舒服吗?”许墨清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人未到声先到。   秦栩猛地离开许墨远的怀抱,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这叫没人?’   许墨远有一瞬间对这个弟弟无语,他用眼神示意了下秦栩,‘要说吗?’   秦栩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跟他哥谈恋爱这件=件事还是先不跟他说了,免得许墨清尴尬,不利于任务的完成。   刚开始的时候秦栩确实是抱着完成任务重活一次的心态功利性地去跟周围的人结识。可   是这阵子相处下来,他打心底里想让这兄弟俩远离上辈子的人生轨迹。   许墨清没察觉到他们两个的眉眼官司,关切地问秦栩:“秦哥,你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眼睛有点红红的,进沙子了吗?我帮你吹吹?”   许墨远眼皮跳了跳,扯开跃跃欲试的许墨清,“小栩没事,你别一个劲往人家身上凑,也不嫌热。”   “热吗?那我刚刚怎么看你俩抱一起?诶不对呀哥,你什么时候跟秦哥关系也那么好了?”   傻弟弟……许墨远拍了一下他后背,“你看错了。”   “嘶——看错了就看错了,哥你拍那么用力。”许墨清摸了下后背。   秦栩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勾了勾嘴角。   “叫上你宿舍另外两个人,我请你们吃饭,庆祝下结束军训,正式开启大学生活。”   “好的!”许墨清一溜烟跑没人影了。   留在秦栩跟许墨远两人留在原地等,两人不由自主又贴在一起。   目光交汇时,仿佛有一种默契在两人之间产生,让他们之间更加亲近。 第9章 哥,接吻不是这样的   吃过午饭后,许墨远提起附近有个电玩城,问他们下午没什么事情要不要去逛逛。   邱阳跟吴浩鑫他们都兴致勃勃,许墨清也有点心动,秦栩以为这是许墨远的安排,正要点头答应。   就见许墨远拉住他手腕,“你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办吗,我顺路送你一下。”   秦栩勾唇一笑,用眼神揶揄他,‘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事?’   实际上却是十分自然地应承下来,“那就麻烦……哥哥~”悄悄用手指挠了下许墨远手掌心。   许墨远捏住他手腕,“不麻烦。”   秦栩对许墨清他们挥挥手,“那我们分头行动吧,你们玩的开心。”   “行。”三人就近下车。   秦栩坐在副驾上,盯着许墨远的侧脸瞧,“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啊,男、朋、友。”   许墨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温柔,“咳,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玩的?我都可以。”   秦栩看着他悄悄红了的耳尖,“好纯情哦,哥哥。”   “吱——”绿灯刚好变红,许墨远踩了下急刹车,喘了口气,“我在开车。”   言下之意就是,别撩我,不安全。   秦栩眯了眯眼睛,坐正身体,语气慵懒,“知道了。哥哥。”   许墨远在等红灯的间隙忍不住伸出手牵了下秦栩的手,秦栩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白皙,却不是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   握在手中的时候能够察觉到他指腹厚厚的茧子,许墨远慢慢摩挲着那几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秦栩安心地跟许墨远交握着手,有点犯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上课,做点兼职,找找家教吧。应该就这些,不太想加社团,没什么兴趣。”   许墨远正准备问秦栩是不是很缺钱,红灯变绿了,只好把那句话咽下去,准备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聊聊天。   “哥,我们去看电影吧。吴浩鑫说最近新出了部电影,挺好看的。”   “好。”   许墨远默默换了条路。看电影啊,有点老套,看来秦栩也没什么约会经验,可是再老套的事情只要跟秦栩一起做,他就觉得有趣。   想到这,许墨远不禁失笑,还真像裴骏说的那样了,铁树开花,嗯,还开得很灿烂。   秦栩打了个哈欠,有点困,跟许墨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想起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宋轩和,脑子里警铃大作。   装作闲聊似的开口:“诶,哥,我听墨清说他有个好哥们儿。好像叫宋轩和,我听他说宋轩和跟你关系也不错?”   尾音上扬,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倒是有点像暗戳戳吃醋的大狗狗。   许墨远在心里再一次对自己弟弟那张嘴无语,赶紧解释道,“关系一般。”   他不想把自己调查许墨清朋友的事情说出来,让秦栩觉得他掌控欲太强,太极端。可是他也不想让秦栩误会。   电影院到了,许墨远停好车,没有立刻下去,解开安全带,转过头认真对秦栩解释:“他是小清的朋友,我们见过几次面,但是在深入的来往没有了。”   怕秦栩误会,他打开自己的微信界面,“你看,我没加他。”   秦栩瞄了眼,看到自己是许墨远的置顶,也确实没加宋轩和。   他不知道许墨远早把宋轩和拉进黑名单了,看着许墨远一脸认真的神色,秦栩双手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许墨远。   “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当然相信你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搞这么严肃啊,哥哥。”说完就想松手。   许墨远没让他抽身,搂过他的后背……………   ………   秦栩呼吸一窒,慢慢吐出一口气,双手用力箍住许墨远的腰,靠近他耳朵,“哥哥,接吻不是这么的。”   许墨远睫毛颤了颤…………   过了一小会秦栩就想拉开距离的,但是被许墨远追了上来,只好继续了一会儿,最后才不顾他的挽留拉开距离。   再接着下去事态就不可控了,他没想到对于这件事情许墨远有点……有点上头了,跟猫吸薄荷一样。   许墨远被他推开,还有点不情不愿。   秦栩好笑地道,“哥,先看电影吧。这里是停车场,你……?”   许墨远坐在驾驶座上平复呼吸,声音有点沙哑:“等下……”   秦栩瞥了下他,表情有些错愕。   ————————————   秦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车关门,只留下一句,“哥,我在外边等你!”   “唔——”许墨远猝不及防挨这么一下,差点控制不住,用手摁了摁额角,“这小孩。”   过了七八分钟,许墨远才从车上下来,跟秦栩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进电影院。   秦栩无奈地跟上他,跟他并肩,揽住他肩膀。   许墨远僵硬了一下,悄悄说道:“你不怕有人看见,这里离你学校不远,万一碰上你同学……”   秦栩叹了口气,“那说明我们兄弟俩感情好,哥,你放松点,别搞得跟偷情一样。”带着许墨远进电影厅。   找到座位坐下,距离电影开场不到五分钟,人不是很多,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点大人上班,小孩上学。   电影厅里只有零散几对情侣,还有几个女生。   像他们这样两个男的一起来看的比较少,但也不是没有。许墨远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他已经忘记了上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了。   跟少年在一起,自己仿佛也变年轻了。   秦栩很少看电影,以前忙着打工赚钱,忙着上学,没什么时间享受生活,而且电影票一张三四十也不便宜。   这部电影口碑不错,秦栩看起来也很认真,整场电影看完只记得跌宕起伏的剧情和全程被许墨远投喂。   一桶爆米花大半都进了秦栩肚子里,他挺喜欢这种脆甜脆甜的东西。   许墨远也发现了,后半场一直在给他喂爆米花,还问他要不要吃薯条,他出去买,被秦栩拉住了,说吃多了上火,许墨远这才打消主意。 第10章 哥,晚安   电影散场后,已经五点多了,秦栩收到宿舍群的消息,说他们宿舍人晚上要在学校外面吃饭,问他事情忙完了吗,来不来。   秦栩婉拒了,说他晚点再回学校。   那边回了个OK。   许墨远以为他要回去了,有点不舍,“你要回去了,我送你吧。”   秦栩收起了手机,故意说:“好啊,你把我送到那里吧。”秦栩报了个地址,是一家饭店。   许墨远蹙了蹙眉头,试探道;“你不回学校吗?”忍了下,没忍住,又加了句,“晚上是还有什么安排吗?”   秦栩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深沉地说道;“嗯,很重要的安排。”   “哦。”许墨远简短地应了一声,没再说些什么。   秦栩故意逗他,“你怎么不再问了,我跟谁吃饭,你都不好奇的吗?”   许墨远语气非常温和,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琢磨,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愉悦,“好奇,可是你有你的交友自由,你想告诉我,我就听,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多问。”   秦栩此刻心情愉悦,就像秋日的落叶,悠悠自在,轻盈而飘逸,他凑过去亲了下许墨远,一触即分,只是个短暂的不带任何欲念的吻。   许墨远轻轻抿了抿唇,目光有些飘移,“系好安全带,我送你去。”   “好的,那快点吧,我怕我男朋友等急了。”秦栩目光缱绻地看着许墨远。   “你——你骗我。”许墨远笑骂了他一句:“小兔崽子。”语气裹挟着亲昵跟宠爱。   秦栩装模作样地低下了头,“没在一起的时候叫我小栩,叫我宝贝,在一起了就叫我小兔崽子~唉~唉呀~”   许墨远赶快顺着他的话,“我错了,你是我的宝贝,”又压低嗓音说了句,“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   秦栩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哥,你喜欢这种啊,那我去学一下?”   许墨远连忙拒绝,“咳,不用,我不喜欢。”在心里把裴骏骂的狗血淋头,什么《情话大全》、《语言是一门艺术》、《三句话,让别人爱上你》……   吃完晚饭,许墨远把秦栩送回学校就准备走了,秦栩明天早上还有课,男朋友还是学生就这点不好,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   秦栩跟许墨远交换了一个吻,拉住他,“要不要去操场散会儿步?”   许墨远从善如流地把即将说出口的“我先回去了。”改成“好。”   秦栩跟许墨远并肩在操场溜达,在路过黑暗的拐角时,又不约而同放慢脚步,短暂地十指交握,两人接受着微风的吹拂,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和闲适。   秦栩和许墨远最后从操场直接散步到宿舍楼下,互道晚安,许墨远看着他上楼才离开。   秦栩一进宿舍就收获了三双眼睛的注目礼,秦栩摸了摸鼻子,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桌前,“说吧,怎么回事?”   吴浩鑫最先出声,“哥们儿,你火了啊啊啊啊,在咱们学校论坛,关于你的那篇帖子直接热度top了!”   “是啊是啊,秦哥!”许墨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拿出手机翻到那篇帖子递给他看。   秦栩唇角一挑,显示出几分趣味来,伸出漂亮的手,接过手机,慢慢看了起来。   嗯,这个帖子的标题取得就让人有点进去看的欲望,《扒一扒军训时候的那个冷白皮帅哥》。   秦栩点进去看,帖子配图是一张土拨鼠尖叫的表情包,还有一张秦栩侧脸的偷拍图。   看不太清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流畅的下颚线,高挺的鼻子,还有白皙的皮肤。   ‘啊啊啊啊!我们学院有个大帅哥!我惊了,本人比照片好看一百倍!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跟过去每天的军训都一样,   但是!我们教官跟这个帅哥的教官是好基友,其实我们两个方阵没有挨在一起训练的,但是拉歌那次,我们教官直接把我们班带到帅哥那边的方阵!!!   谁懂啊!楼主那天其实军训已经很累了,整个人没啥精神,然后!我很颓废地抬头!跟那个帅哥对视了!!啊!我感觉我的心被丘比特击中了!’   秦栩恍惚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其实就是在发呆,冷不丁跟对面方阵一个突然抬头的女生对视了一下,   至于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个妹子反应巨逗,毫不夸张,一秒脸红。   原来当时她内心戏那么多啊,秦栩继续看下去,后面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对他颜值的吹捧,连他是哪个学院的也扒出来了。   还有一些回帖,有附和的也有反驳的,说照片那么糊,楼主太夸张了,不过都被其他说见过他本人,巨好看的回复给顶下去了。   秦栩划拉了几下,很快就看完了,把手机还给许墨清,有些不解“所以你们反应干嘛那么大”   三人恨铁不成钢,“你想啊,现在还没正式上课,你就已经火了,那岂不是桃花朵朵开,嘿嘿嘿~”   秦栩推开他们,煞有介事道:“把你们轻浮的想法收收,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谈恋爱的。”   “切~”   “不说了,我去洗澡了。”秦栩去阳台收衣服,顺便给许墨远发了条消息,让他开车注意安全,到家了跟他说一声,他先去洗澡。 第11章 绑架   开学之后秦栩就找了两份家教,一份在周末的上午,一份在周一到周四的晚上。   学习方面好在跟他死亡之前学的专业一样,等于他比别人多学了一个多学期,不算吃力。   经过多番思考之后,他没加入学校社团,学生会也没加,他觉得那些都太浪费时间了,事多还不好糊弄。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去跟许墨远约会。   开学一个多月,秦栩一直过着几点一线的生活,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去图书馆看书,准备四级考试。   兼职时间到了,就去兼职,坐公交、坐地铁,有时候许墨远会专门过来接他,送他去要辅导的学生家里。   秦栩心疼他,公司的事情挺多,还要专门抽时间过来送他,许墨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出双臂,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   秦栩脸颊贴着许墨远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耳边是他如丝绸柔和般的声音,“我不觉得辛苦,我男朋友这么忙,我也想陪着他。”   秦栩过后也没再说什么了,换做是他,他也会对许墨远这样好的。   两个人谈恋爱,确实不应该计较那么多。   秦栩还是觉得有点亏欠许墨远,他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计划,为了更好的未来,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兼职。   他也想变得更优秀,更好地站在许墨远身边。   如果只是一味地索取,那他和宋轩和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说到宋轩和,秦栩一直记挂着任务,阻止宋轩和故意接近许墨远,这个已经完成了。   还有就是上辈子许墨清被绑架的事情,他在想这次宋轩和没有和许墨远在一起,自然不会出轨被抓,从而引发白家破产,许墨清被绑架。   可是只要宋轩和还在许墨清身边,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炸弹。   许墨清为人单纯简单,对朋友也是给足了充分的信任。   秦栩最多只能减少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没有办法彻底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   想来想去,他只好跟许墨远提示,让他注意一下宋轩和。   万一宋轩和被利益冲昏头脑,联手许家那些想要夺权的人绑架许墨清也是有可能的。   许墨远把这件事记在了心底,密切关注宋轩和的动向。   终于有一天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大一第一学期很快就过去了,邱阳家在外地,考完试第二天就立刻回家了。   许墨清跟吴浩鑫两人决定去邻市一起玩几天再回家。   至于秦栩,自然是利用这个寒假做兼职赚钱,在正式开启寒假工生活之前,跟自己男朋友约会几天。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吴浩鑫去旅游之前先回了家一趟,到时候他直接从家里出发,和许墨清直接在B市汇合。   许墨清出发那天,秦栩也收拾了东西,去许墨远名下的小公寓住几天。   许墨清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在跟秦栩插科打诨:“唉,你这个大忙人,一考完试就要去兼职,要是能跟我们一起去玩几天就好了。”   秦栩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秦栩从来没在宿舍隐瞒过自己的家庭条件,久而久之,宿舍对他的消费水平也了解了。   一般聚餐的时候都是选一些便宜量大的店,既实惠又好吃,就是环境没那么好。   秦栩要是真不兼职跑去跟他们玩,估计许墨清又要烦恼他下学期的生活水平了。   秦栩笑了笑,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不忘提醒他,“记得清点东西,带全了,别跟平时一样,风风火火的,等会儿丢三落四。”   许墨清恨恨地收拾东西,“知道了,你好啰嗦,我哪有那么丢三落四。”   秦栩没回他,心想我才不乐意管你呢,我这是爱屋及乌。   啊,不知道许墨清知道自己跟他哥谈恋爱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时间过得真快,他跟许墨远在一起快半年了。   时间证明,许墨远一开始就炽热不已的爱意不会随着时间消散,反而愈加浓厚。   想到自己男朋友,秦栩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   许墨清打了个响指,“回神了,秦哥!笑那么荡漾,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边说还边狐疑地看着他。   秦栩没否认,“嗯,以后介绍你认识。”   “啊!?真的假的?!谁啊?我们学校的吗?那个学院的?你瞒得这么死,这么说,我是宿舍里最先知道的!”许墨清提高音量。   秦栩看了眼手机,提醒他,“你再这么八卦的话,要赶不上高铁了。”   “啊?啊啊啊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不跟你说了,我走了啊。拜拜!”   看着许墨清疾驰的背影,秦栩摇了摇头,继续收拾行李,突然余光瞄到许墨清桌子旁边地下的疑似是身份证的卡片……   秦栩一把拿起,叹了口气,真是白提醒了。   认命地拿着身份证追了出去,一股气跑到楼下,掏出手机给许墨清打电话,“嘟嘟嘟——”。   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听,秦栩皱了皱眉,没来由地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死心继续打了几遍,还是没人接,最后直接被挂断了,发微信也没有回复。   秦栩瞬间后背冷汗都出来了,手微微颤抖,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打电话询问吴浩鑫,“墨清?没有啊,他没发消息给我,他怎么了吗?”   秦栩说没事,让许墨清一旦联系他,就跟他说一声,吴浩鑫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应了下来。   挂断和吴浩鑫的通话,秦栩马不停蹄打电话给许墨远,“墨清不接我电话,我问了其他人,都没联系上,哥,他可能出事了,你快派人查一下!”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一阵刺耳的椅子摩擦声,许墨远沉着声音,“好,你别轻举妄动,等我。”   秦栩大脑飞速运转,从他发现许墨清没带身份证下来没几分钟,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路搜寻着许墨清的身影。   突然福至心灵,A大有一个偏门,出去的话绕那里比较近,那里很安静,又有点偏僻。 第12章 哥,别害怕,我没事   秦栩提速往那个方向跑,他跑的很急,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了!   一个拐弯,秦栩急急刹住脚步,目光一凛,发现了在杂草边的行李箱。   他放缓了呼吸,猫着身子隐匿在杂草堆中,细细听着周围的声音,手指飞快给许墨远发了个定位,又迅速地报了个警。   “唔——救命啊——唔——”是许墨清的声音!这群人好大的胆子,在学校里面都敢做出绑架人的事情。   秦栩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不行,等不及了,如果让他们把许墨清带走,接下来的行踪就很难把握了。   秦栩朝着声音的的来源看了眼,两个人,都是壮汉,他必须一击即中,快准狠,那边许墨清还在挣扎,得先把那两个人对许墨清的桎梏弄开。   秦栩吐了口气,他没学过什么,但高中时候没少跟人打架,与他纤细修长的身形比起来,他打起架来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你比别人更狠,别人才会怕你,不然欺负你一个孤儿,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秦栩没工夫在胡思乱想,他像风一样疾驰过去,趁着那两个人的注意力大都在拖许墨清上车上,专朝着他们下三路攻,那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   一个人吃痛很快松开了对许墨清的禁锢,另一个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竟然试图抛下同伴,硬拉着许墨清上车。   许墨清的一只胳膊在刚刚的拉扯中已经被卸了,此刻疼的冷汗直流。   看到秦栩,许墨清的眼睛瞬间亮了,可是很快意识到现在情况的危急,想让秦栩走。   秦栩没法分神注意他,他很快跟剩下那一个人缠斗起来。许墨清也算机灵,趁着另一个人捂着裤裆还没缓过来,很快又对准那个位置补了几脚。   秦栩本想及时脱身,先逃走再说,可是那个壮汉明显是想带走许墨清。   激烈的打斗声在夜空中回荡,两人很快在地上翻滚着,拳脚相向,每一击都像是致命的攻击。   许墨清在旁边急的不行,又帮不上忙,这里离保安亭又很远,但是好歹还在学校内,许多学院生还在上课。   许墨清忍着疼痛跑开,跑到灯火通明的地方大声喊:“救命!有外人进学校捅人了!!快来人!!!”   他这么一大动静,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几个女生跑去叫保安,辅导员跟几个比较壮实的学生很快跑过来。   两个绑匪见形势不对,也顾不上绑架了,立刻就想驾车逃走,。   秦栩也不恋战,在刚刚的打斗中,后面另一个人也缓了过来,加入了打斗中,一对二,秦栩应付的很吃力。   到后面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挥拳,在躲避。他腹部跟后背挨了好几拳,疼的厉害,一直在强撑着,见绑匪有停下的念头,不自觉松了口气。   谁知道绑匪怀恨在心,临走之前突然抽出一把刀直直捅过来。秦栩瞳孔放大,一时躲闪不及,被刺中了肩膀,瞬间血染红了衣服。   许墨远跟警车一起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自己的爱人脱力地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手搭在肚子上,呼吸缓慢,衣服上都是血迹。   许墨远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窒息般的痛苦令人难以忍受。   他眼中闪过巨大的痛苦和惊惧,眼前的画面逐渐跟自己父母发生车祸被人抬出来的画面重合。   许墨远牙齿打颤,双腿跟灌了铅一样,跌跌撞撞跑到秦栩身边。   他能看到秦栩张了张嘴,却听不见他的说话声,许墨远感到一阵强烈的耳鸣,他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眼里都是一大片红色的血迹,他颤抖地抱住秦栩,伸出手帮他捂住腹部,神经质地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   秦栩看着许墨远的状态,心也跟着颤了颤,许墨远此时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他想要伸出手安慰他,可是脑袋昏昏沉沉,不受控制地沉睡过去。   闭上眼前听到的是许墨远慌张又绝望的声音:“医生!医生!快来!!”   还有许墨清的哽咽声:“秦哥!秦哥!你别吓我……”   秦栩想睁开眼跟他们说他没事,死不了的,可是眼皮好沉,不听使唤,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秦栩感觉头好晕,动了动手指,感觉被什么压住了。又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脑子才重新开始运转,这里是病房。   手被人握住了,秦栩心有所感,费力看了下,许墨远牢牢握着他的手坐在病床旁,头侧靠在病床上。   秦栩在心里叹了口气,脑海里回想着他昏迷前许墨远的反应,这次可真把人吓坏了。   秦栩指尖蹭过他的头发,有点油,不知道几天没打理自己了,唉,秦栩心里又心疼又生气。   “嗯?!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许墨远痴痴地看着他,摁了下床头铃呼唤医生。   秦栩动了动嘴唇,示意了干涩的唇角,许墨远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插了根吸管,小心翼翼递给到他嘴边,秦栩喝了几口就摇了摇头。   许墨远把水杯放下,紧紧握着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栩。   秦栩回握住他的手,直起身子想坐起来,许墨远动作迅速地帮他塞了个靠枕。   从他刚开始醒来到现在,除了那句惊喜的“你醒了”之后,许墨远就再没说过话,秦栩心里有点酸涩,想开口跟他说说话,嗓子又有点疼。   现在的情形太诡异了,许墨远平静的有点不对劲,秦栩晃了晃跟他十指交叉的手。   许墨远眨了眨眼睛,“哪里不舒服吗?我去看看医生怎么还没来。”   说完不等秦栩反应就松开手走出去了,看着许墨远稍显冷淡的反应。   秦栩心里也有点小委屈,他是为了救许墨清才受伤的,昏迷醒来一个爱的抱抱都没有,还对他这么冷淡。   【宿主,反派哪里冷淡了,你是不知道你昏过去的时候他看起来都要疯了。】   系统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   秦栩有气无力地冷哼一声,【大忙人,不对,大忙统你终于有空了啊。不是说有新手保护期,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会有提示吗?】   【额,宿主,我检测过了,你的伤口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六六心虚地回道。   闭口不提它疏于职守,以为这个世界稳了,就离开一会儿去寻找下一位宿主,先做一下准备,谁知道刚好出事了,感应到宿主能量逐渐消散的时候他都快吓死了。   急急忙忙用自己的力量给秦栩补充了一点,想到这,六六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还好宿主没事。 第13章 我爱你   【哦,这样啊。】秦栩淡淡地回道。   【宿主,你别生气了嘿嘿嘿,我这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六六高兴地直接出现在虚空中。   秦栩惊呼:“这有监控,你不怕被人看见?!”   【宿主,除了你,没人能看见我的~你怎么不问我好消息是什么?你不好奇吗?】   【……】   【好啦!我跟你说,我刚刚看了一眼进度条!你猜多少了!?已经78%了!啊啊啊这是我第一个任务,快完成了嘿嘿嘿~】   看着空中愈发明亮的光团,秦栩被六六的开心感染,也配合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之前问过你关于完成任务的评判标准是什么,你跟我说,把剧情掰回正轨,阻止反派黑化。可是男主已经崩坏了,这也算完成任务吗?】   绑架事情发生前几天,秦栩跟许墨远聊过宋轩和的近况,他在被许墨远拒绝后,按照上辈子的命运轨迹开学不久后就跟白泽明在一起了。   按理说接下来也不会跟许墨远没什么牵扯了,没想到这辈子没有白家破产这个诱因,宋轩和还是和许家其他人勾结在一起。   许墨远派去监督的人传来这个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许氏集团是时候再重新洗牌一次了。   可他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这么等不及,敢在学校里面直接动手。   被许墨远逼急了,做出这种风险极大的行为,真的贪也是真的蠢。   【嗯……这种情况我已经跟上级领导反映过了,他们说只要大致框架不偏离,主要人物能量稳定,不影响到小世界稳定就好啦。   不过,鉴于反派献出自己的能量来帮助我们修补世界,所以主要还是以反派的诉求为主。主角那边只要不崩坏的太离谱就行啦!   哦!对了,最重要的一点,主角不能死!】   听到这,秦栩冷笑一声,烦闷的感觉逐渐充满胸腔,【那要是主角违法了呢,不能接受法律制裁?】   六六的主程序运转了一下,回答道:【这种当然要受法律制裁啦!我说的死是主角不能随便死,死在反派手里……额……应该是这样吧……】   秦栩的心情总算好了点,【六六,你看起来好没经验啊。】   六六留下一句【我再去翻翻指导手册!】,瞬间消失在空中。   秦栩在脑海里呼唤了它一声,果然没应答。   “嘎吱——”   病房门被人打开,是医生跟护士进来检查他的身体情况,秦栩乖顺地配合医生的工作,他惜命得很。   医生说他恢复地不错,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但是要注意左边肩膀最好一两个月内不要太用力,左手也不要提重物,防止缝合的伤口撕裂。   秦栩乖乖点头,一一应下,等到医生要离开时才出声询问,他住院期间一直陪护的那个男人呢?   医生表示不清楚,跟护士离开了病房。   秦栩躺倒在病床上,开始哼哼唧唧,他就不信许墨远会不管他。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声音,医生走没多久,他就从病房外进来了,小跑到秦栩床边,紧张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肩膀疼了还是腹部又酸痛了。   其实找完医生后,许墨远一直都在病房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对劲,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秦栩。   这几天来,他一直睡不好,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全是秦栩身上流血的画面,好不容易睡着,他就梦到秦栩整个人躺在血泊中,哭着跟他说;“哥,我好疼啊……我好疼……”   他想跑过去抱他,却被困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秦栩没了呼吸。   黑暗、恐惧和绝望在梦中交织,惊醒时身上全是冷汗。   许墨远再也睡不下去,坐在床边看着秦栩,时不时俯身听着他的心跳声,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秦栩还活着,还在他身边。   秦栩虚弱地倒在许墨远怀里,小声哼唧,许墨远急急凑过去听,“怎么了?”   秦栩猝不及防亲了他一口,许墨远愣了愣,“你没事?”说着就要松手。   秦栩直接搂住他的腰,不让他逃走,不给他钻牛角尖的机会。   抬头看着许墨远眼下的乌青,眼睛里的血丝,还有新冒出来没来得及打理的胡茬,秦栩紧了紧搂住他腰的力度。   脑袋贴着许墨远的腹部,半真半假道:“你别推开我,医生说我左手不能用力。”   事实上,被秦栩抱住的那一刻,许墨远就没动过,直直站在那里,他拒绝不了秦栩的,不论什么时候。   抬手轻轻搂住秦栩的肩背,许墨远卸下自己这几日的伪装,微微红了眼眶,“对不起……”   秦栩直接打断他,声音闷闷地:“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怕许墨远自己胡思乱想,秦栩直接说开,“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就算不是因为你,我也会救墨清的,他是我的舍友,也是我的朋友。”   秦栩抬起头看着许墨远,“你也不用觉得我愧疚,事情发生之前你已经让人去调查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无法无天,竟然敢直接在学校里面动手。”   秦栩扯了扯许墨远的衣角,许墨远顺从地蹲下来,从俯视变成了仰视,这是一个处于下位者的姿势。   秦栩捧住许墨远的脸,一字一句坚定地说“你已经很厉害了,哥。你很好,二十来岁就可以撑起一个公司,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可是,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哥,你也会累,会生病,会难过,   哥,我心疼你,我……我爱你。所以不要对我觉得抱歉。”   手心逐渐变得濡湿,许墨远眼眶通红,紧紧咬着嘴唇,可惜没用,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留下了一串清晰的痕迹。   秦栩在心底叹了口气,温柔地帮他擦干净眼泪,靠过去亲了亲他的眼角,呢喃道:“我爱你。”   许墨远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回抱住秦栩,颤着声音语无伦次地回应他,“我爱你……我爱你……我也爱你……”   许墨清站在病房外看着两人相拥的身影,眼眶不禁也有点泛红。   自从他读初中时父母去世后,哥哥辛苦撑起这个家,他已经很少看到许墨远情绪这么外露了。   秦栩被救护车送进医院那天他也跟着来了医院,他的胳膊被复位后,医生让他休息一两周。   他也三天两头往医院里跑,秦栩是因为他才会受伤的。   许墨远对秦栩的态度,就算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了。   不管两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看着自己哥哥那副神思不属的神态,许墨清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些事情,都不用说,一看就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哥哥这辈子就认定秦栩了。   就是不知道秦栩他是自愿的还是……一个是自己亲哥哥,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兼好兄弟。   等秦栩醒了之后问问他的想法,必要时刻他还是可以大义灭亲的。   可眼前这一幕足以说明两人之间的情谊了,还好,还好秦栩也是喜欢他哥的。 第14章 恋爱的酸臭味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是挺累的,秦栩动了动胳膊,许墨远埋在他颈窝他的头蹭了蹭,………   秦栩拍了拍他后背,示意他起来:“你腿不酸吗?”   许墨远瓮声瓮气:“没感觉。”   秦栩无奈地笑了下,费力把手抽出来,“我手酸了。”   许墨远又贴了上来,“我给你揉揉。”小心地按捏秦栩的右手胳膊。   秦栩看他情绪稳定了许多,开口问起绑架案件的处理情况。   许墨远周身气场瞬间变得阴沉骇人,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当然是受到法律制裁,把牢底坐穿。”   秦栩眸光闪了闪,没问太多,在许墨远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意有所指道,“嗯,法律会制裁每一个违法犯罪的人。”   许墨远扯了扯嘴角,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狠意,应声道:“会的,你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秦栩相信许墨远有分寸,没再提起这件事。昏迷了几天突然醒来,刚刚忙着安抚许墨远的情绪,现在才突然觉得肚子饿得很。   舔了舔唇,“我饿了,可以吃东西吧?”   “可以,可以吃些清淡的,我怎么给忘了,我去给你买粥。”许墨远后知后觉,忙站起身。   “不用去买了,我刚好买了点粥。”许墨清从病房外进来,他撞见秦栩跟他哥相拥而泣的时候,就利落地拐了脚步去买粥了。   谁知道买完粥回来两人还抱在一起,他又在门口等了十分钟,两个人终于终于分开了。   许墨远跟许墨清点了下头,接过粥,打开盖子,十分顺手地要喂秦栩,秦栩非常自然地张开了嘴。虽然他完全可以自己吃饭。   一边吃一边招呼许墨清,“弟啊,自己找个地方坐。”   许墨清对这个称呼不置一词,随便秦栩怎么喊吧,反正他本来就比自己大。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被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搞得有点起鸡皮疙瘩。   明明两人也没做什么很露骨的动作,可是空气中弥漫的恋爱的酸臭味快熏死人了。   许墨清心疼地抱住一米八弱小的自己,我也想脱单了唉。   秦栩心安理得地接受许墨远的投喂,朝许墨清方向努了努嘴,许墨远手上动作不停,点了点头,“他自己知道了。”   毕竟他当时也顾不上掩盖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不知道秦栩对自己毫无预料地被出柜是什么反应,许墨远突然想起当时在学校里的那些路人。   迟疑地开口,“应该不止我弟发现了,你的一些同学可能也……”   秦栩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没关系,哥,你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外人的反应我不在乎,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就好了。不过,那些同学当时帮了不少忙,得感谢人家一下。”   “嗯,我已经带着小清去感谢过他们了。”许墨远放下手里已经见底的碗,又拿了张纸巾帮秦栩擦嘴,他享受这种亲力亲为照顾秦栩的事情,心里的独占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秦栩没什么优点,脸皮厚算是一个,他也不在乎这些小事,何况他现在是病号,让人照顾怎么了。   全程下来受伤的只有许墨清,许墨清实在受不了了,走到床边,目光扫过秦栩全身,“秦哥,看你恢复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说着说着对秦栩认真地鞠了一躬,“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我宣布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有过命交情的哥们儿了!再加上……再加上你跟我哥的关系,我也把你当成我的亲人……”   后面几句话越说越小声,秦栩受不了煽情的氛围,连忙应道:“我知道了,你别搞这么,这么煽情,我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许墨清一秒变死鱼眼,“那你们先聊,我先走了,我觉得我不适合待在这里,再待下去,我的鸡皮疙瘩也可以把我淹没了。”   秦栩跟许墨远对视了一眼,“行行行,我没啥事了,你先回去吧,注意休息。”   “嗯。”许墨清双手插兜,酷酷地离开病房。 第15章 哥,我热得很……   秦栩平时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在留院观察几天之后,就出院了。   出院后秦栩按照之前的计划直接搬去跟许墨远一起住了,就是可惜兼职计划取消了。   其实秦栩觉得肩膀上的伤不影响他去寒假班辅导。   但是在关于他的身体健康方面,许墨远拒绝让步。   最后兼职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了,本来寒假时间也没多长,也就一个多月。   秦栩就这么开始了跟许墨远的同居生活,说起来挺神奇的,秦栩以为两人需要一段磨合期。   但事实上两人在任何方面都过分契合,好像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   两人的关系在经历这次绑架事情同居之后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之前秦栩忙着兼职,许墨远忙着公司的事情,虽然也有抽空出去约会,但都是些比较零碎的时间。   受伤之后,秦栩难得悠闲放松下来,宅在屋子里没事打打游戏,看看书。   许墨远也顾念着他的伤口,雷厉风行处理完公司的事情,送人进监狱之后。   就推了一些不必要的工作安排,改成了居家办公,有什么重要的决议都在线上召开会议。   两人相处的时间瞬间多了起来,顾忌着秦栩的伤口,两人每天晚上相拥而眠。   白天许墨远忙完公事之后,就和秦栩腻腻乎乎地待在一起。   两人待在一起就算不说话,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温情。   之前许墨清担心秦栩身体的恢复情况,也跑来公寓看过他几次。   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哥哥在学校附近竟然有一座公寓,十有八九是和秦栩谈恋爱后买的。   许墨清来了几次之后,自觉是个电灯泡,看秦栩身体还不错,他就逐渐不来了。   还有一个原因,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哥哥的形象在他心中会破裂。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妻管严?惧内?恋爱脑?一想到这些词在他哥身上变得毫无违和感,他总觉得怪怪的。   索性跑出去跟吴浩鑫旅游了,就当散散心了。   心大也是许墨清的优点了,绑架事件没给他留下巨大的阴影。   可当他得知这件事情跟他的好兄弟宋轩和有关系,震惊之余也切切实实地伤心了好一阵。   他不理解宋轩和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可事实摆在面前。   许墨清在宋轩和入狱前去见过他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想着先见他一面再说,可是真到了那一刻,看着宋轩和的眼神,他意识到两人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个会跟他在课上悄悄传纸条,下课时间嬉戏打闹,在他身体不舒服时背他去医药室的肆意阳光的少年早已经不见了。   许墨清最后看了他片刻,就转身走了。他不后悔跟宋轩和认识,也原谅不了他的行为。   就到此结束吧。   *   秦栩跟许墨远同居的第二天,许墨远不知道去哪里学了些食补的食谱。   每天闲着没事就给他煲汤,大骨汤、乌鸡红枣汤……一天一种。   别说他还挺有天赋,秦栩觉得都挺好喝的,就也没拒绝,毕竟许墨远会换花样,他也不会喝腻。   但是有些汤有点过于补了,喝得秦栩燥得慌。   白天中午跟许墨远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鼻血就流了下来,他自己还没察觉,许墨远已经扯了几张纸帮他堵住了。   秦栩就那样凑合着吃完了后半顿饭,哀怨地看着许墨远。   许墨远当场表示把那道汤剔除菜单,又搂着他哄了好一会。   秦栩根本没生气,可是他喜欢许墨远哄着他,许墨远也知道这一点,乐在其中。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秦栩实在难受得慌,在床上辗转反侧,……………………   直接把许墨远吵醒了,许墨远有些出神地看着秦栩。   房间里没开灯,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月光映射之下的秦栩五官立体得惊人,皮肤也白的发光。   许墨远可耻的一秒脖子到耳朵的地方瞬间红了一大片,抬起手搭在秦栩腰间,声音沙哑地询问:“怎么了?”   秦栩在黑暗中的眼神亮的惊人,抓过许墨远搂在他腰间的手,放到他肩膀上。   ………………   ………………   “可以吗?哥。”   许墨犹豫出声,“你身上的伤……”   “没事,好的差不多了。”   ……………   ……………   许墨远喉结滚动了几下,红着脸微微侧过头,默认了。   ………………   夜还很长…… 第16章 过年   寒假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一大半,临近年关,许墨远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有些事情不能再依靠线上解决了,必须去公司处理。   只是他还有点放心不下秦栩, 秦栩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一晚过后,秦栩用行动向许墨远证明他恢复的差不多了。   许墨远还是心有余悸,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带秦栩一起去公司。   反正他办公室里面有休息室,秦栩也可以在休息区玩玩游戏,吃吃零食什么的。   许墨远跟秦栩说起的时候,秦栩很痛快地答应了。   他对许墨远办公的地方挺好奇的,能有机会前去看一下再好不过。   许墨远陪他在公寓里住了将近半个多月,冷不丁换上正装,秦栩坐在床上盯着许墨远的背影,轻佻地吹了吹口哨,“啧,我男人真帅~”   许墨远边扣扣子边转过身盯着他瞧,秦栩翻身下床,走到衣柜前,帮许墨远挑了条领带,倚在柜门旁,懒懒道:“过来,帮你系领带。”   许墨远抬腿走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没大没小,哥都不叫了,嗯?”   秦栩偏头吻了吻他指尖,认真地给他系领带,“我第一次帮别人系领带,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许墨远目光专注地落在秦栩身上,“你这么聪明,就算第一次系肯定也能做的很好。”   秦栩刚把领带系好,顺势扯了扯许墨远的领带,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又带了带了,嘴唇若即若离,“哥,你哄小孩呢……”   许墨远呼吸重了下,抬手放在秦栩后脑勺,落实这个吻………。   秦栩觉得再亲下去就出不了门了,手动结束这个吻,一把推开许墨远,“行了,哥,上班去吧。”   许墨远整理了下衬衫,“你倒是干脆,也不知道是谁先撩的……”   秦栩利落地换了身休闲装,亲了一口许墨远脖颈,“我先出去换鞋了啊。”   许墨远对着镜子最后再调节了一下领带细节,也关上卧室门出去了。   许总从来不带闲杂人等来公司,集团的员工对许墨远的家事也有一点了解。   这么多年,只见过许总的弟弟来过几次,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许总只有一个弟弟吧。   前台Lily目送许墨远和秦栩进电梯上楼,赶快掏出手机在自己的小群里分享八卦,   【li:我惊了!今天许总带了个大帅哥来上班!我刚刚特意多看了几眼,绝对不是他弟!】   【我要暴富:说不定是亲戚呢,你怎么这么激动】   【别说,我觉得肯定不是亲戚,许总家里状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帅哥绝对不一般!】   【我男神最帅:你们都在吃许总的瓜,只有我好奇那个帅哥到底有多帅吗……】   【li:哎呀,我不敢拍照,就是特别精致那种帅,而且身材巨好,ps:帅哥穿了灰裤子】   【我男神最帅:啊啊啊啊你够了,我也想看】   【li:反正我话撂这了,他俩肯定关系不一般!   你们是没看见许总看帅哥那眼神,我赌一包辣条,他俩绝对有一腿!】   【我要暴富:又来了你,腐眼看人基】   【好运天天来:我倒觉得丽丽说的是真的,就许总那工作狂加隐藏弟控的属性,一看就没女朋友】   ……   公司员工私下的讨论秦栩跟许墨远一概不知。   秦栩此时正兴趣盎然地在许墨远办公室里这摸摸那看看。   他还以为许墨远的办公室会像那种电视上和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什么冷冰冰,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其实不然,许墨远的办公室虽然简洁,但是很有自己的风格。   秦栩还在桌子上发现了一本……《情话大全》,秦栩随手翻了翻,嘶——发现里面有些话好像刚在一起的时候,许墨远和他说过。   他直接拿起那本书,在许墨远眼前晃了晃,“许总,上班摸鱼啊~”   许墨远面色不自然地红了下,拿过那本书,“咳。闲着没事瞎看的。你坐那儿吧,要吃什么去小冰箱拿。”   秦栩伸了个懒腰,“不了,你这么忙,我也不能太咸鱼了,我在去网站看看,有没有什么小单子可以接,上次修补了一个小程序的bug。”   许墨远点了点头,“那也好,累了就休息。”   “知道了,许总~”   日子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过着,秦栩家现在就他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不出意外就是宅在家里,跟平时差不多。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他也是有对象的人了。   自从许墨远跟秦栩同居后,已经很少回之前住的那个房子了,最后两人一拍板,决定今年过年就留在这边过。   反正房间不少,许墨清也可以来这住,不用去应对那些烦心的人和事。 第17章 逛超市   秦栩会做饭,但是味道一般,想着今年是和许墨远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他决定自己去买食材做一顿年饭。   距离过年只剩下三天了,许墨远公司早就休假了。   许墨清也暂时搬了过来。三人一起窝在这不大不小的公寓里大扫除,贴窗花,好不热闹。   今天秦栩要和许墨远去超市买年夜饭的食材,在公寓附近走路十几分钟就有一个超市。   但天气冷得很,两人没有片刻纠结决定打车去。   一迈进超市,热闹的气氛就扑面而来,人满为患,许多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秦栩被这氛围感染,心情也澎湃了起来,推了辆购物车,示意许墨远跟上。   十分自然地融入抢购的大爷大妈中,“诶,你在这等我,那里打折!”   许墨远笑的眉眼弯弯,觉得此时自己的心被填满满的。   从他父母去世后,他在公司还站不稳脚跟的时候,每年过年都要去参加所谓的家宴,跟一群相看两厌的人虚与委蛇。   后来等他真正掌权了,许墨清也长大了,跟他渐渐生疏,两人似乎没什么共同话题。   过年的时候一起沉默地吃顿饭,许墨清去楼上打游戏,他去书房处理公事。   好像有六七年了,过年的时候没这么开心过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跟秦栩在一起之后有所改变的,他很庆幸,能够认识秦栩。   秦栩提着大包小包挤了出来,“哥!搭把手!”   许墨远收起莫名的感慨,“来了!”   “是在我不在的那一小会儿发生什么了吗?感觉你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秦栩比对着手里两个牌子的肥牛卷,随口问道。   许墨远推着购物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没有,就是心情很好。”   挑不出来,索性都买了,秦栩把两盒都丢进购物车里,飞快亲了一下许墨远脸,“跟我在一起,那当然每天心情都很好了。”   许墨远飞快往四周看了下,还好没人,睨了秦栩一眼,“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秦栩笑眯眯地继续往购物车里放东西,“这个零食吃吗?酸甜味的,看起来不错。”   “你喜欢吃就拿,就算把整所超市的零食都拿了。我也付得起。”许墨远说完后还有点不好意思,跟孔雀开屏似的。   秦栩倒是很受用,“好霸气哦,哥哥。”   两人嬉嬉闹闹逛了一个多小时超市,有用的没用的都买了一大堆,满载而归。   许墨清不在家,说是去跟吴浩鑫看电影去了,晚上也不回,在外面吃。   秦栩跟许墨远对视一眼,“要吗?”   ……………………………………………………   “来。”许墨远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不止秦栩,他也想的厉害。   ………………………………………………………………………………………………………………………………………………………………………………………………………………………………… 第18章 小世界一·终章   “哥!秦哥!真不用我帮忙吗!”许墨清站在厨房外扯着嗓子问,油烟机的声音有点大声。   “不用!”秦栩跟许墨远异口同声回应。   “好吧,那我就去外面坐着了,可别说我眼里没活。”   秦栩专心致志地处理手中的海鲜,许墨远在旁边洗菜。   虽然进度很慢,但是两个人有条不紊地配合着。   冬天的白昼比较短,现在不过才五点,夕阳就已经渐渐落下,晚霞犹如一抹柔和的光辉,洒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   伴随着楼下小孩嬉笑玩闹的声音,一顿年夜饭总算是在八点前做完了。   许墨清进进出出厨房,帮忙端菜。   秦栩解下围裙,洗了洗手,把最后一道菜端出去,热热闹闹地开饭了。   许墨远兄弟俩捧场得很,对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三个人边看春晚,边喝酒,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砰——”不知道那个地方开始放起了烟花,秦栩透过阳台望向外面,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交织成美丽的图案,美得惊人。   秦栩看着喝的脸红扑扑的许墨清,还有埋头吃饭的许墨远,内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充盈。   满足感犹如一股清流,缓缓流过心底,带来深深的舒适与宁静。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许墨远纠结了一会实在吃不下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   注意到秦栩盯着窗外看,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耀眼多彩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很好看。   “你喜欢放烟花吗?好像明天晚上市中心广场那边有烟花秀,我带你去看。”许墨远大腿动了动,在桌子底下贴住秦栩。   秦栩嘴角向上翘,也在桌子底下跟许墨远十指交叉,“好,不带小清。”   许墨远瞥了眼醉乎乎的弟弟,“不带。”也紧紧地回握回去。   等全部吃完饭了,秦栩把许墨清赶去洗碗,拿了些零食出来,堆在茶几上,嗑着瓜子看春晚打发时间。   许墨远进卧室不知道干嘛去了,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身旁的沙发往下陷了陷,秦栩头都没回,靠在来人肩膀上,“这个小品还挺好笑的。”   许墨远拿出一个红包,递到秦栩眼前,“新年快乐。”   秦栩愣了下,随后笑弯了眼,捏了捏红包的厚度“哪有给男朋友包压岁钱的啊。”   许墨远揽住他的肩膀,“你当成是新年礼物也行,我还给你买了一部电脑,你专业需要,用个配置好点的的,做作业更方便点。”   秦栩回搂住他,“这么一对比,我的礼物有点拿不出手了。”   “嗯?你也给我准备了礼物吗?”许墨远有点惊喜。   “嗯,本来想过十二点的时候再给你的,谁知道你这么快就……”秦栩松开手,穿上拖鞋跑到书房,在柜子的最下面拿出一个礼盒。   “呐……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我用自己攒的钱买的,嗯……以后给你买更好的。”秦栩看着许墨远,认真承诺道。   许墨远眼睛亮了亮,“好”。   小心翼翼拆开礼物的包装,是一枚胸针,F国一个著名的轻奢珠宝牌子。   这枚胸针的价格对他来说或许没什么,但是对秦栩来说,是需要用掉他攒了一年多的钱。   许墨远珍重地摩挲手里的胸针,“我很喜欢,这是我收过的最好的新年礼物,我会好好珍藏的……”   秦栩被逗乐了,“你干嘛呀,买给你就是给你戴的,你珍藏,那它不就一直压箱底喽。”   许墨远猝不及防抬手,跟秦栩进行了一个短暂快速的吻。   秦栩懵了下,转头看向在厨房哼歌的许墨清,估计一时半会洗不完。   直接把许墨远扑倒在沙发上,进行了一个更深入更绵长的吻。   一吻毕,秦栩躺在许墨远身上,下巴搁在他胸膛,“哥,————————————”   “好。”许墨远低声回应。   许氏集团涉及的产业很多,酒店也包括在其中,A市的五星级酒店就有他固定的套房。   秦栩瞄了眼时钟,现在才九点出,可是他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许墨远也有点急切,“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压岁钱给小清,顺便跟他说一声,我们就走。”   “好。”秦栩瞬间精神,回卧室换了件衣服,又装了几套换洗的衣服,他的衣服现在都是跟许墨远换着穿,两个人早就不分彼此了。   “走吧。”许墨远套了件棉服,拿起车钥匙,开门走了出去,秦栩紧跟其后。   一到酒店房间,——————————————————   一直到十二点跨年钟声响起…………………………………   秦栩撩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跟钟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有一句:“哥,我爱你。以后每年新旧交替之际,我都会在你身边。”   许墨远牢牢抱住他,饱含爱意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执拗,“嗯,你要说话算话。”   “我会的……”更多的承诺逐渐消失在唇齿相依中。   到一点多两点两人才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秦栩好像听到了六六的声音,六六祝他新年快乐,然后说它要走了。   说秦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还完成的很好,它要去寻找下一个宿主,去修补那些岌岌可危的小世界了,希望秦栩幸福。   秦栩搂紧了睡梦中的许墨远,回了句他现在就很幸福,跟六六说了句再见,也祝它所有任务都圆满完成,就沉沉睡过去了。 第19章 番外:上辈子if线   “欢迎光临~”林秀秀低头专心给手里的咖啡拉花,听到风铃声反射性出声欢迎客人。   “你好……我要一杯冰美式。”稍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秀秀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男人环顾咖啡店的动作,露出了揶揄的笑:“好的,稍等。小栩今天有事,跟我换班了。”   整个咖啡店工作的人都知道眼前的男人雷打不动连续十几天。   在两点多的时间到咖啡店点一杯冰美式,接着找个靠窗的位置开始电脑办公,直到五点多才离开。   而这种情况是在秦栩过来兼职之后才出现的。   秦栩高考完,就立刻找了几份兼职,其中包括在咖啡店工作。   那是一个天气很明媚的日子,秦栩像平常一样,结束上午的工作,两点左右赶到咖啡店,开始下午的工作。   每天的工作都重复且无聊。   “叮铃——”   “欢迎光临——”秦栩边擦拭台子边抬头,猝不及防跟来人四目相对。   来人也跟他一样,不约而同怔愣住了。   “扑通——扑通——”   心跳开始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许墨远知道,他心动了,就在这个瞬间。   他刚跟人达成一项大合作,这次的合作对象挑剔得很,他耗费了很大的精力。   听秘书们闲聊时提起过公司附近有家咖啡店还不错,又看了看外面湛蓝的天空,来了兴趣,想着放松放松,漫步到咖啡店。   店面不大不小,但是装饰的很有格调,许墨远在心里给这家店的装修风格评了评分,这才抬起手推门进入。   “欢迎光临——”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没来由的,许墨远感觉耳朵被一片羽毛轻拂过,有点痒。   他向声音来源望去,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下一秒那双琥珀色的眼神向他望来。   没有一丝征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秦栩一时不察,被男人晃了下眼,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了标准的服务式笑容:“您好,要喝点什么?”   “……一杯美式吧。”   “好的,请稍等。”秦栩手上动作不停,心里默默想道,不仅人长得帅,声音也很好听。   男人又看了他几眼,才朝窗边的位置走去。   这就是秦栩跟许墨远的第一次见面。   从这之后,许墨远连续半个多月每天都到咖啡店坐上一两个小时。   男人每次只在秦栩兼职的时间来,点完一杯咖啡,就坐在窗边桌子上办公,时不时盯着秦栩发呆。   久而久之,咖啡店的工作人员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们刚开始还以为男人跟秦栩是亲戚,直接询问过秦栩,被秦栩否认了。   秦栩也有点琢磨不明白,他不是没有察觉到男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但是除了第三天秦栩给他送咖啡,无意间瞄到他的名字“许墨远”之外,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他怀疑自己自作多情,也没再想太多,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这种奇特的关系。   直到今天,秦栩家教的那个学生突然换时间,秦栩就跟林秀秀换了个班次。   六点赶到咖啡店,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秦栩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浮现男人的面容,今天他会去咖啡店吗?   去了没见到自己会直接离开还是等……?   男人对他到底有没有意思?   有意思的话为什么不跟他要联系方式?   没感觉的话为什么连续那么多天去咖啡店看他?   这些混乱的想法在他抵达咖啡店看到许墨远和他对面的男人时瞬间烟消云散。   秦栩压了压跑太快被风吹乱的头发。   面无表情去后台换上工作服。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TA喜欢我”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白纠结了,啧,秦栩很快收拾好心情,有条不紊地接待客人,制作咖啡,控制自己不往窗边看。   许墨远此时烦躁的不行,本来今天没看到秦栩就心烦,   宋轩和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的行踪,直接跟到咖啡店来了。   面对他这些天的骚扰,许墨远念在他是自己弟弟好朋友的份上,前几天就已经不轻不重地敲打过他了。   这几天宋轩和没什么动静,他以为对方已经想明白了,没想到一声不吭憋了个大的,直接从手机上的信息骚扰转到到现实中。   还得知了他的行踪,想到这,许墨远眼神一厉,看着面前还在喋喋不休诉说着所谓情意的宋轩和,许墨远抬手敲了一下桌子,直接打断他的表演。   “我再说一遍,把你那副破心思收一收,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仗着你跟小清的同学情谊,就以为能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宋轩和被他直白的话语呛的面色一白,压下心底的恼怒,“许哥,我是真心的——”   “停!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脸皮厚度啊,有些话我再说就没意思了,真心?你自己信吗?就你那烂演技,自己都骗不过,还想着去骗别人?”   许墨远讥讽地低笑一声,“给你三秒,离开我面前,不然我让你在A市混不下去。”   宋轩和面色白了又白,毫不怀疑这句话的有效性,装模作样地依依不舍离开,还试图蒙混过去:“许哥,我先走了——”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许墨远不耐烦喝了一声。   看着宋轩和慌慌张张离开的身影,许墨远捏了捏眉头,真TM闹心。   还有许墨清,交朋友交朋友,交的这是什么鬼!   他直接把之后又调查过的宋轩和一些恶劣行径的资料还有这阵子给他发的一些恶心的信息打包在一起,发给许墨清。   【X:你自己看,这样的人不要再来往。】   不等许墨清回复,直接把手机关了,好好的心情没了一大半。   “小栩,晚上你们关店,记得把那些东西都收拾干净。”林秀秀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遍,这才背着包离开。   “嗯。”秦栩应了声,动作一顿,又来了,那道炽热黏腻的视线。   皱了皱眉,加速完成这几批订单。   不像往常一样,抽空回应一下视线主人。   “滴答滴答——”时针走了几圈很快指到10.   “诶,都要到十点了,怎么还有一个客人没走。我再把这里收拾下,你去跟那个客人说一下吧。”一起值班的男生杵了杵秦栩。   秦栩抬脚向许墨远走去,“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要闭店了。”   “嗯。”许墨远仍然坐在位置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您可以先收拾下东西,等我们收拾完,差不多就可以走了。”秦栩又补充了一句。   “你等下有什么安排吗?”许墨远直勾勾看着他。   “啊——应该……应该没什么事了。”   “我可以请你吃夜宵吗?”   秦栩沉默了一会,想着借这次机会说清楚也好,答应了下来。   他和同事动作麻利收拾好东西,在店门口互相告别。   十点多,正是一座城市夜生活的开始,许多人昼伏夜出,特别是夏季,晚上的人流量多到令人夸张。   秦栩只是想找个机会跟许墨远说清楚,没有真的打算真的跟他去吃夜宵。、   因此在许墨远问他要吃什么的时候。   他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一句:“我不搞暧昧。”   许墨远很快回了一句:“我也不搞暧昧。”   秦栩悄悄撇了撇嘴,“我——”   “所以要不要谈恋爱?”   “我——什么?!”秦栩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我说——”许墨远走到秦栩面前,微微仰头,跟他面对面,“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那个男生是我亲弟弟之前的朋友,我跟他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他。”   秦栩低头,跟他鼻尖对着鼻尖,“你认真的?”   许墨远呼吸一窒,“认真的……”   后面的话语消弭在一个绵长的亲吻中。 第20章 毕业季——小别胜新婚   “栩哥,别看手机了!要拍照片了!”许墨清喊着站在树底下低头看手机的秦栩。   他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秦栩肯定是在跟他哥发消息。   两人在一起快四年了还是腻歪得很,真是受不了。   “来了。”秦栩挥了下手,把手机塞回兜里。   大学四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转眼间又是一年毕业季,今天是他们班拍摄毕业照的日子。   许墨远最近公司有事,前几天出差了。   许墨远刚刚给他发消息,祝他毕业快乐,又对自己因为公事不能来深表遗憾和歉意。   秦栩看着这条信息,微微眯了眯眼,不对劲,按照许墨远一贯的风格,要是他真来不了,肯定会发红包,订花同城送达,提前几天给他买毕业礼物。   但是这些,许墨远统统都没提过。   而且昨天白天跟许墨远通话的时候,聊了没一会儿他就挂了,说很忙,有事要去处理。   出差的时间足够的话,是用不着这么着急的。   他察觉到了许墨远想给他惊喜的意图,没拆穿他,配合地回了句:   【没事,记得想我。】   【抱着亲亲.jpg】   只是脸上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许墨清瞅了他好几眼,控诉道:“收敛点,这对一个大学四年至今单身的人是一种多么大的伤害啊!”   秦栩压住要飞上天的嘴角,扬了扬眉,看了一眼吴浩鑫。   吴浩鑫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瞒着我打什么谜语!”许墨清左看看右看看。   “没有。站好,要拍照了。”吴浩鑫推了下倚在他身上的许墨清。   “哦。”许墨清犹疑地看了他好几眼,站直身体。   “来!同学们!看镜头!”   咔嚓——   大学生活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四年来一直被吐槽个不停的学校在这一刻突然让人觉得不舍。   许墨清低声道:“感觉大学生活过的好快啊……我还记得第一天开学的时候,我就是走到这里,然后一个学长过来带路……”   “是啊,唉。”邱阳附和着点了点头。   吴浩鑫挨个拍了下他们肩膀,“拍个照吧,我们宿舍。留个纪念。”   “嗯!用我手机吧!”许墨清掏出手机,往前走了几步,想随机找个幸运儿帮他们拍照。   “嗯?那个人怎么有点像——哥?!”   “哥!?”   在许墨清还在“那个人怎么有点像哥的时候”,秦栩已经直接扑了过去。   提前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当真的猝不及防见到日思夜想的人的时候。   那一瞬间的惊喜无法用言语形容。   许墨远把人接了个满怀,紧紧搂住,拍了拍背,怕引人注意,克制地抱了一下就松开手。   但是秦栩还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哥。我好想你。”   说完才恋恋不舍地才松开手。   许墨远宠溺亲昵地看了他一眼,替他理了理跑乱的头发。   许墨清站在几步外看着他们,惊喜的表情浮现到一半就被迫终止了。   他看着抱成一团的许墨远跟秦栩,他想着他是比秦栩多出了一段记忆吗?他哥是出差了一个星期,不是一个月,一年对吧。   这两个人,啊啊啊!可恶!   两个人再抱下去他就要过去手动分开了,还好两个人抱了一会后松开了。   秦栩抱完人之后才发现许墨远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束花。   他眼巴巴地看着许墨远。   许墨远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头,把手里的花递给他,温柔地说:“小栩,毕业快乐。”   秦栩接过他手里的栀子花,故作不解地开口:“哥,这是什么花?”   许墨远眼带笑意地睨了他一眼,配合道:“栀子花。”   秦栩扬了扬眉毛,凑近他:“那——栀子花的花语是什么?”   许墨远看了眼不远处的三人,压低了声音:“永恒的爱。”   秦栩满意了,捧着花,拉着许墨远往那边去。   把许墨请手里的手机抽出来拿给他:“哥——许哥,帮我们拍照。”   “许哥好!”   “许哥好!”   “……哥。”   “嗯,毕业快乐。”许墨远微笑地点了点头。   许墨清看了眼秦栩怀里的花,眼神控诉地盯着许墨远。   许墨远轻笑了一下,抬手揽过他肩膀,给了他一个拥抱:“小清,毕业快乐。”   “嗯。”许墨清有点不好意思,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咳咳,还以为他哥有了男朋友忘了弟。   “许总!”秘书气喘吁吁地捧着三束花走了过来。   天杀的!车一停老板就一溜烟跑没影。   可怜他还得一路追。   但是没关系,年终奖能够很好地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怪不得老板走那么急,原来是为了见男朋友。   秘书对着唯一抱着花的秦栩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又把怀里的三束花依次发给另外三人。   许墨清的是绣球花。   邱阳跟吴浩鑫的是向日葵。   收到花的两人受宠若惊:“害,我俩也有呢。许哥你真细致。”   许墨远温和地笑了下,“我帮你们拍照。”   “好的,麻烦许哥了。”   四人很快站好,脸上都扬起了笑容。   咔嚓——   咔嚓——   许墨远帮他们拍了好几张。   许墨清接过手机转手发到宿舍群里。   看着看似在听邱阳讲话实则眼神老是飘向秦栩的许墨远。   唯一知道内情的许墨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左一个右一个地拉走邱阳跟吴浩鑫。   “走!我们去学校别的地方逛逛。”   “啊?好。许哥!我们走了啊!”邱阳没心没肺地跟着走。   吴浩鑫倒是走前看了眼秦栩跟许墨远。   等到三人终于走出了视线外,秦栩回头抓住许墨远的手腕:“跟我走。”   “去哪?”   “去小树林。”秦栩睨了许墨远一眼,“我想亲你。”   “好。”许墨远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第21章 我们结婚吧   “咔——”许墨远点燃叼在嘴里的烟,拿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上转着。   坐在他对面的裴骏看着他吞云吐雾的样子,出声揶揄道:“抽这么凶,小心你家里那位跑过来抓你。”   听到秦栩的名字,许墨远抬眸睨了他一眼,“他才没空。”   “哦?”裴骏八卦地往他那边凑了凑,“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吵架了?”   不等许墨远回答他就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那不可能,就你们那死——”   话说到一半,接触到许墨远冰冷警告的视线,他话风一转:“就你们那恩爱甜蜜的样子,别人离婚了你们都不可能吵架的。”   “所以,到底咋了?”裴骏毫不掩饰自己的八卦。   许墨远把抽了几口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他最近工作室太忙了,忙得我都见不到人,唉……”   裴骏脸上好奇揶揄的表情一僵,语气平静无波:“所以呢?你心情不好把我叫出来喝酒,就是因为太久没见他了?心情不好?”   许墨远往靠背上一倒,抱着胳膊,用一脸‘你不懂的表情’看着他。   “明天我生日。”语气有些许惆怅。   “我知道啊!你35周岁生日嘛!”裴骏捋了下自己的头发,“放心,给你的礼物我提前一个月就买好了。”   “不用强调年龄。”许墨远绷着脸,又继续说道:“他说他明天有事要处理,可能回不来了。”   “啊?他骗你的吧。不都那样吗?骗你说回不来,然后冷不丁出现在你面前,给你个大惊喜。”   裴骏捏着嗓子,学着秦栩说话的语调:“哥~我回来了~惊喜吗?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咳咳咳——。”   裴骏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及时止损。   许墨远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拿了个抱枕扔他身上,笑骂道:“够了啊你,模仿的这么恶心,我家小栩哪有那样。”   “啧啧啧,‘我家小栩~’”裴骏啧声道。   “哈哈——那不就是我家的吗?”许墨远扬了扬眉,嘴角含笑道。   但是很快又叹了口气:“唉,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问过他助理了,小叶说是真的有行程安排。”   “哦,然后呢,不是我说至于吗?又不是感情破裂了,那刚好忙,过后帮你补回来不就行了。”裴骏一脸‘你这个死恋爱脑’的表情看着许墨远。   许墨远心情沉重地看了他一眼:“他没跟我说生日快乐,昨天没说,今天也没说。”   “啊——太忙了,忘了吧。”裴骏尽心尽责地帮他分析。   “他以前都记得的。”许墨远还是有些怅然。   “。。。。。。”麻了,你这个秀恩爱的人能不能滚远点。   我还是当个沉默寡言的倾听者吧,裴骏想。   “所以,我决定买机票,飞过去找他。”   “嗯嗯。”裴骏敷衍地点点头,“啊——?!”   不是,哥们,真不至于吧。   “那你最近公司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其他的小事交给秘书。”   “哦。行,那你去呗。”裴骏点点头。   “嗯。”许墨远站起身,拿过放在一旁的外套:“走了啊。”   “拜~”裴骏没起身送他。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还好他没出去送,不然又要被狂喂一大堆狗粮。   许墨远一出门,就看见了穿着大衣站在路灯下的挺拔身影。   秦栩加班加点地处理完所有重要的事情,留下助理跟其他人在那边做些收尾的工作。   买了最近的一次机票,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一下机场就去买了一大束玫瑰花,本来想打车直接回家,好在留了个心眼发消息问了下许墨清。   许墨清说许墨远出去喝酒了,那个地方秦栩也知道,他跟许墨远也经常去。   在打车去的路上,秦栩琢磨着许墨远大冷天出去喝酒的理由。   最后,自信且肯定地认为是许墨远想他了。   明天是许墨远三十五岁的生日,也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八年,他即将陪许墨远过的第八个生日,要是他不能回来,许墨远肯定不太开心。   秦栩也没想骗许墨远,他是真不确定能不能处理完赶回来,就没提前说。   万一说了回不来了,让许墨远白期待一场。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好在紧赶慢赶还是把事情解决了。   说来也巧,他刚到店门前,想发消息给许墨远,许墨远就刚好走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快速地往对方的方向走了几步。   许墨远紧盯着面前带着倦容的秦栩,猛地抬手紧紧抱住了他。   秦栩回拥着他,“哥,生日快乐。”   “嗯。”许墨远把脸埋在他肩上,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   赶紧松开怀抱,握着他的手塞进自己兜里,带着人往他车上去。   “等下。”   一片鲜艳的红色出现在许墨远面前,一大束玫瑰花,许墨远猛地抬头看秦栩。   秦栩嘴角噙着笑意,充满爱意的眼神凝望着他,又说了一遍:“哥,生日快乐。还有,我爱你。”   许墨远心潮倒腾,眼眶有些灼热,他接过那束承载着秦栩满满爱意的花,给出了自己的回应:“我爱你。”   尽管在一起八年了,但是秦栩对他的爱依旧炽热浓烈。   他眨了下眼睛,握着他的手上车,“身上怎么这么冷?等很久了吗?怎么不发信息?……”   秦栩一上车就黏糊糊地亲了他一口,笑着回答他的所有问题:“不冷,没有,我刚到,准备发你就出来了,你说这多巧?……”   冬天的夜晚寒冷,没什么人出来。   许墨远很快就开车到家,他跟秦栩的家。   秦栩一进门就被许墨远摁着在玄关处猛亲。   诉说着许墨远对秦栩的思念。   秦栩一一接受了。   “哥,……”他用力嘬了下许墨远的脖子。   “嗯……”许墨远呼吸急促,拉着他疾步往卧室去。   把秦栩推倒在床上,…………。   “你,现在被我逮捕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栩。   秦栩笑弯了眼,配合地举起双手:“那~快处置我吧~”   ……   秦栩搂着人去洗了个澡,两人又回到床上。   他埋在许墨远怀里昏昏欲睡,连轴转处理完事情,又坐飞机坐车做体力运动,体力消耗严重。   许墨远把手插在秦栩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搓他的小卷毛。   “小栩。”   “嗯?”秦栩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   “这件事情忙完了应该能休息一阵吧?”许墨远问道。   “嗯……能休息五六天。”秦栩强打着精神回答许墨远。   “你觉得X国的风景怎么样?现在去旅游,那边的气候现在也很温暖。”许墨远把人往自己怀里又搂了搂。   “嗯,好啊。”秦栩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你决定就好,只要跟你在一起,任何地方我都喜欢。”   许墨远笑了一声,捏了捏他耳朵:“小栩,我们结婚吧。”   “好。我要跟你……结婚。”秦栩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回答完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卷:沉稳淡漠木匠攻X偏执神经质眼盲受 第1章 怪胎   “咔嚓——咔嚓——”   卯时刚至,沈鹜就借着几分朦胧的光晕上山拾柴禾,顺势看看几日前他在这深山里布置的陷阱有没有收获。   大禾村整体占地不大,统共六十几户人家,不过地势好,依山傍水,村民凭着耕田种菜,做些手工活,自给自足,满足基本生活需求。   很少有外人来村里,大禾村里也几乎没人出去,村民世代定居在这里,颇有几分怡然自得滋味。   村里以林姓为主,据说林氏祖先携带族人躲避战乱,逃生来此,那时候的大禾村还是一片荒地。   林氏祖先发觉此地风水甚好,定居在此,建房垦荒,一代又一代下来,在此繁衍生息。   又因为附近有一座连绵不绝的大山,山上植株甚多,树木繁茂密集,层层叠叠,因此林氏祖先定名为大禾村。   后又有人陆陆续续因躲避天灾人祸,无意间进入大禾村,与林氏一族协商后,也定居在此。   兜兜转转过了两三百年,如今大禾村还是以林氏为主,村里大半人都姓林。   剩下另一半村民都是零散的其他姓氏混合在一起。   沈鹜就是十来天前才误打误撞来到大禾村。   见过村长林有德之后,沈鹜支付了些许银两,林有德得知他要定居在大禾村,又得知他是个手艺人,有心交好,按照地价给他在村南随便划了一小块地方。   大禾村主要分村北和村南两块地方。   村北处更邻近河流,且离邻村较近,去县里也更方便,因此居住的村民更多。   村南则相反,属于外围地区,加上还有大多数土地未开荒,只有零散十几户后来人家居住在此。   沈鹜倒也无所谓,拎上自己的全部家当,一个只装了两件衣服和零散钱两的小包裹,往村南去。   又自力更生上山伐木,草草建了一个小小的茅草屋,好歹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沈鹜并非这个朝代的人。   这个朝代为天启朝,与他之前生活的朝代很相似,但是据他了解的历史,这个朝代在他那里是从未存在过的。   好在官方语言跟他之前生活的朝代一样,叫他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饮食、服饰方面也大差不差。   但是最重要也最明显的不同就是这里的人们不只分男女两种性别,而是三种。   这里的人有三种性别,男人,女人,还有哥儿。   哥儿外表同男人并无二致,只是身形比男人更瘦小,眉心有红痣,同女子一样也具有生育能力。   生育能力比女子弱,因此除了娶不起媳妇的或是富贵人家有几分兴致纳为夫侍的,男女婚配才是天启朝的主流。   沈鹜听到六六讲解的时候诧异了一瞬,很快便释然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六六自称是什么什么系统,就是它给了沈鹜又一次生命。   并以完成任务为条件。   沈鹜很快就答应下来。   拿着六六给的福利定居在大禾村。   他自小无父无母,后来被师父在树林中捡到。   师父是个老木匠,没有娶妻,自然没有孩子。   凭着木工这一项技能过活。   师父给他取名单字一个“鹜”字,跟他姓沈,将来给他养老送终。   沈鹜自咿咿呀呀会说话走路开始,就看着老头做木工活。   等到五岁,正式行了拜师礼,跟他学手艺。   师父捡到他时已经四十岁有余,凭着给人做木具养活了他,等到沈鹜长大却又没受几年孝敬就逝世了。   二十岁那年,沈鹜用他跟老头所有银两,说是所有其实也没多少,尽力给他办了后事。   把师父埋在一座他们经常去砍伐木材的山头上,又摆了一点贡品,撒了撒酒。   沈鹜就带着师父的牌位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地方。   他如今孑然一身,也不想再留在那间小屋,触景伤情。   只要有一门手艺,在哪都能过活。   沈鹜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租了个房,想着等做木工攒攒钱买下来,后半辈子就在这安家了。   反正他这一辈子也不会跟人成亲,生儿育女了。   他有断袖之癖。   刚开始时还会有些大娘看他身姿高大挺拔,浓眉大眼,长相英俊,又沉稳踏实,想着给他拉拉媒。   但是沈鹜屡次拒绝,拂了好些人的面子。   那些大娘又认为他不通世故,沉默寡言,性格木讷,不是良配,拉媒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沈鹜也乐得自在,他也确实是不喜跟人交流,只想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情。   外界如何,与他无关。   他就这样在院里种种菜,接接客人的单子。   日子也算不温不火的过着。   眼看着他快攒够了买下房屋的钱,不料横生变故。   毫无预兆猝死在家中。   再后来就是遇到了一个会口吐人言的圆球,与其交易,来到了大禾村。   圆球自称是六六,是它让他死而复生的。   而这种好事也不是白白就有的,他需要完成六六所说的任务。   阻止一个叫苏厌的哥儿的死亡。   从六六口中,沈鹜得知这是一个身世凄惨的眼盲哥儿。   苏厌出生在一户农民家中,他头胎,父母希望他是个男子,谁知道一生出来是个哥儿,还是个丑哥儿,左脸覆盖了一大片青色胎记。   饶是见多识广的稳婆接生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祸不单行,他的母亲在生产时大出血去世。   因此苏厌在刚出生之时便有了丧门星,不祥之人的称号。   他的父亲苏大友一怒之下想把这个孩子沉塘淹死。   苏大友的母亲怕此事传出去妨碍自家儿子娶弦,想着留他一命,以日后或是换成彩礼或者卖给人牙子的理由劝住了暴怒中的苏大友。   苏大友对这个孩子不喜至极,随意取了个名字苏厌,厌弃之人的意思。   苏厌就这样命硬的留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不讨喜,这孩子生下来就乖得很,不哭也不闹。   同寻常孩子相比,安静的过分。   苏家人倒也乐得安静,几乎没人在意这个孩子,只在想起来时随便喂点米水。   至于羊奶牛奶什么的,自然是懒得弄。   可是没几个月过去,他们就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孩子竟然是个瞎子。   怪不得一直睡觉,安静的很,原是个看不见的。   这下更是落实了扫把星这个称号,他们苏家往上数好几代,就没有出现过身体残缺之人。   这不是个怪胎还能是什么。 第2章 令人无语凝噎的发展   苏厌就这样人嫌狗弃地在苏家生活。   没人教他说话,也没人教他走路,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有色彩的。   他跌跌撞撞地成长,经常把自己弄得满身伤。   等到年龄稍大一些,他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但是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   苏厌三岁那年,苏大友就又娶了邻村一个泼辣的哥儿做夫郎。   苏家里更是没有苏厌的容身之处。   他们养着苏厌就跟养一条狗一样,吃剩了什么随便扔给他。   如果没剩下什么东西,就饿着肚子吧,反正饿几顿也饿不死。   心情不好时,更是对他拳打脚踢,发泄心中不满。   等到苏厌再大一些,他们就开始让苏厌干活,眼睛看不见动作慢点,时间久了自然速度就上来了。   喂鸡喂鸭,洗衣服,洒扫院子这些事情,全部交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做,苏家人也心安理得。   后来苏大友和后头娶的夫郎生了一个儿子,也是对苏厌颐指气使。   苏家村的人也认为他是灾星,他一出去就对他指指点点。   一些同龄的人直接骂他是瞎子,是丑八怪,过分的直接往他身上扔石子。   苏厌恨恨地“瞪”着他们,拿起手里的树枝朝那些小孩打过去。   那些小孩刚一时不察被吓一跳,被他打得四处逃窜。   很快就反应过来,十几个人围着苏厌,反正是个瞎子,又不知道是谁动手的。   一堆人抢了他手里当做探路工具的树枝,把他推倒在地,围成一圈,挠他的脸,用石头砸他。   等到他们玩腻了,就一哄而散。   只剩下苏厌跌跌倒倒一瘸一拐地回家。   因为回去晚了没来得及做饭,还要被苏大友打骂。   苏厌就这样在苏家村长到了18岁。   小的时候,苏厌还会委屈愤怒,后来他就产生了怨恨。   他不是什么心软善良的人,苏家人的薄待让他恨不得抽他们的血剥了他们的筋。   他一直计划着离开苏家,从苏家村走出去的路,他不知道摸瞎走了多少遍。   在一次听见苏大友准备把他卖到那种最低贱的窑子里去时,他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干活。   农家人劳作一天,大都睡得早睡得熟。   他等到苏家人都睡着之后,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柴房,这就是他一直居住的环境。   他对苏家没什么好留恋的,只不过在走之前,要送苏家一份大礼。   他在苏家水井里投放了农家人自己配置的灭虫的药剂。。   随后轻车熟路地离开,他只知道走出苏家村,走远点,再远点,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他就这样四处乱走。最后在大禾村再过去一点的地方居住下来。   那里只有一座荒废的茅草屋,没有人居住,远离人群,人烟罕至。   离得最近的地方就是大禾村,走路也要两个时辰。   苏厌就靠着进山挖野菜在那里存活下来。   看到这里的时候,沈鹜虽然有些许同情这个哥儿,却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苏厌以这种方式继续生活也没有什么,总好过受人打骂。   六六非常深沉地叹了口气:【要是这样就好了。你接着看吧。】   苏厌顺利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下来。   直至五年后,有人散心无意中踏入这片地方,在看见苏厌脸那一刻,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无他,苏厌与他求而不得的意中人足足有五六分相似。   无意中闯入之人按六六的说法就是话本里的主角之一,他那意中人就是另一个主角了。   那人名唤马文涛,是镇上一家酒楼老板的儿子,爱上了一位老举人家里受宠的哥儿。   奈何那哥儿有娃娃亲在身,对他屡次示好多番拒绝,并直言自己已有意中人,让他不要再做出如此恬不知耻之事,败坏他的名声。   马文涛被意中人明确拒绝,受伤不已,奈何死活放不下,夜晚时分仍魂牵梦绕。   马文涛他爹见不得儿子如此消沉,便提议他出去散散心。   马文涛不好拒绝自己父亲的好意,想着随意出去走走。   骑上了马,想着去山清水秀的地方逛逛。   谁知途中遇到大暴雨,这才会闯入平时人烟罕至的地方,遇到苏厌。   俗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马文涛瞧见那张与心上人相似的脸,不免动了歪心思。   又怕自己心上人失望,竟然想着把苏厌当成外室,养在外头。   他在暗处观察了苏厌的居所,生活条件如此简陋,笃定他一定会同意。   马文涛也不是个傻的,他想着借暴雨为由迷失方向,向苏厌借宿一所。   谁知苏厌谨慎得很,任他在外头敲门也不开门。   他只好改变策略,赖在门口,凑合过一夜。   第二天雨停,苏厌要去摘野菜的时候,一打开门就有个人倒在他脚上。   他不动声色捏紧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柄子,踢了踢那人,示意雨停了,他可以走了。   结果马文涛自称对他一见钟情,要让苏厌跟他回家。   苏厌心底不屑,对着他这张脸一见钟情,亏他也说得出口。   面上确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让他不要乱说,趁早回家去吧。   马文涛却赖在了这里,尽管苏厌不让他进去,他也待在门外不离开。   苏厌当做没这个人,该干嘛干嘛。   他的生活节奏其实很简单,三餐随便解决。   其余时间坐院子里发呆,到时间了就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马文涛在这里守了两天,看苏厌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暂时灰溜溜的离开。   心里却是不爽至极,举人家的哥儿拒绝自己便也罢了。   一个穷酸的眼盲哥儿竟然也敢拒绝自己。   他回到镇上又对着叶文献殷勤,又碰了一肚子灰。   怒火中烧直接驾马到苏厌居住地方,试图霸王硬上钩,给这些轻视他的人几分颜色瞧瞧。   他直接踹翻了木门,把熟睡中被惊醒的苏厌压在床上,欲行不轨之事。   苏厌摸清当下情形之后,假意配合,实则从枕头底下直接抽出匕首。   趁马文涛不注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结了他的性命,把他拖到悬崖边推了下去。   对苏厌来说,自己只是解决了一个登徒子。   但是得知自己儿子身亡的马老爷,直接把所有有嫌疑的人抓了,寻了个由头弄死。   其中也包括苏厌。   了解了事情全程,饶是沈鹜那张面瘫脸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真是……真是……   【所以你同我交易的条件就是避免苏厌死亡。】   【是的,宿主。】   想起上个宿主的骚操作,六六又补充了一句【过程不重要,结果一样就好了。】   他怕沈鹜跟秦栩一样,会选择跟反派在一起,这才提醒了一句。 第3章 误伤   时间转瞬即逝,沈鹜已在大禾村生活了十几天了。   这里也算是山清水秀,空气很好,人员构成也不复杂。   没想到上辈子不能拥有自己的房屋,这辈子轻易就实现了愿望。   虽然只是一间简单的木屋,沈鹜也觉得甚好。   他询问过六六,距离它讲述的事情发生还有两年,沈鹜也不急于去见苏厌。   可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沈鹜如往常一般拾完柴禾,往他设置陷阱的地方去。   还没到达,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寂静的山林中,除了他的脚步声,还有另一人的喘息声。   沈鹜面色不变,脚步一顿,细细听声音的来源。   发现是他前几日放捕兽夹那一块地方。   不好,不会有人误踩了吧。   他是经过一番考量才选择在那个地方放置捕兽夹的。   经过他这阵子的观察,大禾村的人多依赖于手工活和种菜,少有村民进入深山中打猎。   怕遇到猛兽,村民们大多是在外围捡柴禾,伐木。   而且他设置的陷阱对人类来说,自是再明显不过。   他只浅浅挖了个坑,放置好捕兽夹覆盖了叶子上去。   他怕自己忘记地方,还在陷阱附近插了一根小小的树枝。   也是为了预防有人恰好进入踩到陷阱。   没想到千防万防,最不想发生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那个捕兽夹是他自己做的简易版本,幸亏不是铁制的。   不然这么一脚下去得骨折。   他可以假装是某个无意间路过的好心人,可是沈鹜不想这么做。   他自己造成的不好的后果,自然会负责到底,赔偿对方医药费。   短短一瞬,沈鹜便在脑中思考完应对方法。   加快脚步朝着那片地方走去,拨开灌木丛,果不其然看到一个跌坐在地上的身影。   估摸着是个少年,颈侧青筋浮现,额前都是冷汗,正在试图用力掰开夹子。   或许是因为太痛,屡屡失败,而且少年掰开夹子的发力点也不对。   沈鹜快步上前,匆匆瞥了少年一眼,便轻轻拂开少年用力到指尖泛白的手,“我来吧。”   沈鹜动作很快,不过须臾就把少年的脚腕从夹子中解放出来。   沈鹜把捕兽夹妥善收好。   这才把视线转向顾及到身旁不住喘气的少年。   沈鹜呼吸微不可察顿了一下,下一瞬便恢复正常。   只一眼,他就认出眼前人是谁了。   无他,脸侧的胎记和望向虚空的眼睛都说明眼前人就是六六所说的反派,也是他的任务对象。   看不见,所以才会不小心踩到陷阱。   沈鹜看着苏厌还在流血的脚腕,伸手握住他的脚腕。   苏厌忍着剧痛,迅速挣开,拖着脚躲避,厉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沈鹜一时忘记了这里的哥儿,跟男子也是有别的。   他望着苏厌冷汗直落的面庞和紧紧攥成拳的手掌。   沉声解释道:“抱歉,这捕兽夹是我放置的……是我观察不周,以为这里没有人来,我先帮你止血吧。”   说着便撕下衣服下摆的布料,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苏厌没再拒绝沈鹜的动作。   如果不及时止血,伤口估计会很难好。   苏厌感受到沈鹜的手虚虚握住他的脚腕,用布条缠绕了几圈,打了个结。   沈鹜看了眼天色,这么一会儿太阳就已经缓缓升起了。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枝叶上,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暖和的阳光把他心中的郁气也驱逐了些许。   他摁了摁眉心,看着不住吸气,一身防备的苏厌。   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送你回去吧,你如今这样也走不了路。”   苏厌不想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过多接触,他会踩中陷阱也是他自己看不见造成的,跟旁人无关。   可他也深知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若凭他自己,不知得到何时才能走出去。   苏厌低低地“嗯”了一声。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被人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他双手紧紧搂住男子的脖颈。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难得有几分无措,他只想让人搀扶,没想到是这种姿势。   身体不由一僵,但是在他有意控制下慢慢放松下来了。   从男子刚才的一系列行为,苏厌能感受出眼前人对他并无恶意。   沈鹜身后还背着几捆柴,不方便背人。   便直接把苏厌打横抱在身前,还顺手掂了掂调整了下姿势。   苏厌很轻,还瘦的有点硌手。   沈鹜只用了五分力,便将人轻轻松松抱起。   存在于六六口中的苏厌不好过的日子,在此刻有了实感。   受人打骂,缺衣少食,身体自然是不会好的。   沈鹜低头看着靠在他肩膀的苏厌,苏厌正一言不发窝在他怀中,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乖觉。   但是沈鹜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一个哥儿,一个眼盲独自生活的哥儿,没几分狠劲确实生活不下去。   但是除了这点,在那种扭曲的环境下长大,苏厌本身就是个阴狠、神经质、过分自我的人。   自卑敏感,又偏执扭曲。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绝对不是件好事。   沈鹜本打算在马文涛无意间闯进苏厌居住的地方那一天把人引开。   或是作为一个路人提醒苏厌离开。   没想到因为自己一个小举动,直接促成了两人见面。   算了,解决完这件事,两人也不会再有牵扯。   忍下心中的微微烦闷,沈鹜问道:“冒犯了,我背了捆柴禾,这样方便点。你住在哪里?”   苏厌也不知道他住的地方是哪儿,只低声描述了下住所附近大概有什么。   “嗯,应该是那里。”沈鹜根据他的描述,心下了然。   稳稳抱着他,走了半个多时辰,抵达苏厌的住所。   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之前应该是个废弃的小庙宇。   屋里有三座掉漆的神像,一张破烂的桌子。   还有一堆厚厚的干草和一个小炉子,一些柴禾。   没有床,也没有椅子。   屋顶也有漏的地方。   沈鹜扫过屋子的全貌,把苏厌放在那堆干草上。   苏厌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看’向沈鹜,“多谢,我自己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沈鹜瞄了眼他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   但看着还有点渗人,鲜红的血迹把布料浸湿了一小块。   沈鹜蹙了蹙眉,“伤药我午间时拿过来”,说完不等苏厌回应,把身后的柴火放在地上,留给苏厌,抬脚离开了。   苏厌坐在干草堆上,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右手指尖摸索着被随意包扎的脚腕,一下又一下地啃噬着左手的指甲,虚焦的眼睛透露出一股……晦涩难言的情绪。   他自小受到苛待,几乎没收到过他人的善意。   苏家人有时候打他打得很过分,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或许要死了。   可是每次却又偏偏拖着一口气,痛的死去活来,却还是顽强的留着命。   村里人碍于他灾星的名头,也是对他避之不及。   但有几次在他被苏大友暴打时,有那么一两个心软的婶子会忍不住出声阻拦。   他曾经寄希望于她们能够救他于水火,可是到头来还是异想天开。   软和劝阻的话语都被苏大友流氓蛮横的话直接堵了回去。   “我打的是我自己的种,老子管自己的哥儿,天经地义的事,你们外人插什么手!”   “怎么?还是你们大发善心,要把他领回家养。”   那些短暂心软的人很快就静默无声。   长大后的苏厌明白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小时候的他还是会很失望,他甚至会恨恨地想,既然帮不了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口。   给了他微乎其微的希望,却又很快变成巨大的失望。   没想到他第一次接触到的实际的具体的善意,是一个陌生男子。   他大可以事不关己的离开。   可是没有,他背着几捆柴,抱着他,走了大半个时辰,送他回家。   其实在他说出住所时,他心里想的是,男人会不会嫌距离远,把他丢下去,让他自己走回家。   可是没有,他只是应了声知道了,便稳稳地抱着他,一步又一步。   在回来的途中,他能够听到男子胸膛跳动的声音,还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不知不觉也放松下来,甚至放纵自己在男子怀中休息了一会儿。   听着男子平稳有力的心跳,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他竟然觉得脚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瞧瞧你这副德行,是太久没跟人正常往来了吗,一个陌生人的举动竟然也让你心中大乱。   男人动作细致地把他放在干草堆上时,他以为对方要走了,两人不会再有交集了。   没来由的,心中有些许失落。   这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没有被他面容吓到的,正常对待他的人。   但是他没想到男子说午间再来看望他,给他带药。   苏厌心里诡异地泛起一丝丝庆幸,庆幸他受伤了,才会遇到眼前人。   他希望他的伤口好的再慢点。   —————————————————   沈鹜回到家中,翻出所剩无几的铜钱,问了几户村民,终于买到了一小罐伤药。   看了眼外面的日头,简单擦了擦身子,随便下了一碗面。   沈鹜闭目休息了一刻,又翻腾了一下,找到两个鸡蛋和一颗蔬菜,用自己编的草篮装上,去看望伤者。 第4章 送药   沈鹜脚程快,也走了大半个多时辰才到。   还好快入秋,若是在酷暑,午间走这么一遭,少说也得蜕一层皮。   推开那扇形同虚设的大门,院子里倒被苏厌打理的不错,开出一小块地种了点蔬菜,杂草什么的也被清理地一干二净。   早晨没注意,此时才发现院里还有一口井,用水上倒是方便了许多。   沈鹜抬手敲了敲门,“是我,我拿了伤药。”   沈鹜听见桌子挪开的声音,苏厌打开那扇嘎吱响个不停的门,直直‘看’着他。   声音微哑,像是太久没开口跟人说过话,语调僵硬:“你来了。”   若是寻常人对上这双漆黑寒凉的眼睛,可能会觉得瘆得慌。   沈鹜虽自小跟着师父,师父除了在教他手艺这方面严格外,其他方面都对沈鹜不设要求。   沈鹜也算是野着长大的,从小虽然话少,但拳头硬,做事稳重,在一堆孩子里一直是孩子王。   住在老旧的街巷里,各色各样的人沈鹜都见过。   他语气不变:“嗯,给你送药。”   苏厌突然低低笑出声,嘎吱响的木门,呼啸而过的一阵风,显得这阵笑声倒像是孤魂野鬼的呜咽声。   苏厌猝然凑近沈鹜,两人之间不过一拳距离,“你不怕我?”   沈鹜扶住嘎吱响的木门,语气淡淡:“怕你什么?”   苏厌又笑了声,抬手抚上左脸大片青色印记,喁窃私语:“怕我这张脸……”   “还好。”沈鹜不是应付,他是真心认为还好。   平心而论,苏厌这张脸不丑,相反,五官都很好看,眉毛细长,眼睛是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鼻子挺直,唇形好看。   就是瘦削了些。   脸上覆盖的一大片印记也遮挡不了他的容貌,只是世人多认为脸上一旦多了什么。   就像美玉蒙尘,瓷器裂缝。   在沈鹜看来,外貌不过身外之物,他自是不介意这些。   “是吗……我会当真的……”苏厌侧过身体让沈鹜进来。   沈鹜原本打算把东西递给苏厌就走。   没想到苏厌会让他进去。   沈鹜睨了眼苏厌神色,迈步进入。   看到炉上咕噜咕噜的小锅,正在煮菜。   苏厌像是不喜阳光,沈鹜一进来,他又把门关上了,隔绝温暖的阳光,只剩下一室阴冷。   沈鹜随手拨了些干草,垫着地面坐下。   彼此无言。   沈鹜本就不是个话多的性子,今天为了收拾烂摊子,说过的话已经是他以往三四天的量了。   屋内一时只剩下苏厌吃菜的声音。   看着苏厌把菜都捞完,沈鹜抬手往仍在沸腾的水里放了个鸡蛋。   苏厌耳尖动了动,“什么?”   “鸡蛋。”沈鹜说,又补充了句:“给你的,赔礼,我拿了两颗,篮子里还有一颗,哦,还有一颗菜。”   “多谢。”苏厌垂眸,低头认真地呼噜呼噜喝着蔬菜水。   看他一时半会喝不完,沈鹜又扯了堆干草,直接躺下了。   一个上午走了那么多路,有点累。   一个没赶人,一个也没说走。   两人安静的待在一起。   沈鹜闭眼躺了一小会儿,听到苏厌放碗的声音,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苏厌正在专注地剥鸡蛋,指尖被鸡蛋烫的有点泛红。   剥完鸡蛋掰了一半递给沈鹜,“吃。”   沈鹜接过直接一口闷了。   苏厌还在小口小口地吃着,仿佛吃的不是鸡蛋,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短暂的接触让沈鹜意识到苏厌比六六所说的更……生动直接。   心狠手辣,他没惹他,手辣也辣不到他身上。   阴晴不定,还没看出来。   其余的倒也还好。   许是在苏厌这里休憩了一小会,又吃了半个鸡蛋,他心情还可以。   竟生出几分多管闲事的念头。   “我看看你脚上的伤。”   苏厌依旧慢慢地吃着鸡蛋,乖觉地把脚伸出去。   沈鹜拆开简易的包扎,撸起苏厌的裤脚,指尖划过裸露的肌肤,苏厌反射性瑟缩了一下。   沈鹜看了眼伤口,起身往院子里去。   “等——”听到沈鹜毫不犹豫的开门声,苏厌面色骤阴沉,扔掉手里剩余的一小点鸡蛋,死死地咬住下唇。   为什么——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   是因为我躲了一下——   不住的懊恼跟悔恨在苏厌胸中翻腾,阴暗的想法如滋生的藤蔓般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   沈鹜到井边搓洗了下布条,顺便把打水的绳子加紧,防止打水途中绳子松散。   不过他才离开一瞬,苏厌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苏厌低着头,沈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见他周身笼罩着浓浓的戾气。   又瞄了眼地上的鸡蛋,微微蹙了蹙眉。   喜怒无常现在领略到了,再附加一条浪费粮食。   被短暂平和气氛冲走的几分理智也回归,沈鹜把打湿的布条递给苏厌,语气疏离道:“伤口看着还是有点严重,周边泛红,幸好没有伤及骨头,你记得上药,这几日也注意下伤口。不要碰到水,我先走了。”   没料到苏厌反应很大,猛地抬手捉住他的手腕,“你没走?!”   沈鹜眉间刻痕愈深,稍稍用力抽出手:“现在要走了。”   苏厌骤然起身,拉住他手臂,不顾脚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急速道:“你的名字——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沈鹜扶了他一把,想不通他为何表现的如此激动。   沈鹜答道:“沈鹜,我的名字。”又思及他此刻应当也是不知道苏厌名字的。   礼尚往来,他问了句,“你的名字呢?”   “苏厌,我叫苏厌。”苏厌用力攀住他手臂,想再说点什么,“你住在哪里?”   面对这个问题,沈鹜沉默了下,苏厌问他住所,是希望跟他下次再见面吗?   他没有这个打算,正想回绝。   苏厌看他没回答,以为沈鹜觉得告诉自己也没用,又开口:“我认路的。真的。我看不见,但是你跟我说个大概方向,还有周边有什么,我能走的,我认路的——”   翻来覆去的几句话,显现出主人的决心。   沈鹜稍作犹豫,还是跟苏厌说了他住的地方,并跟他告别。   苏厌一直送他到大门口,倚在门边目送他离开。   虽然他看不见。   沈鹜打消原先计划,算了,顺其自然便是。 第5章 步入正轨   沈鹜回到家中时,翻出三套碗筷,妥善放好。   来到邻居屋前,大门开着,吴大娘一家人正坐在桌前吃饭。   沈鹜脚步一顿,来的时机不太巧。   他正准备离开,等会儿再来。   吴大娘的儿子吴天已经眼尖地发现了他,出声叫住他:“诶——沈大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沈鹜转了方向,站在院子里,朝他们颔首,“吴大娘前阵子找我做的碗筷,我做完了,想着刚好有空,送过来给你们。”   “哎呦!瞧我这记性,我本想昨日就去跟你取的,不成想忘记了。”吴大娘拍了下额头。   “还麻烦沈小哥给我送来,你等我给你取一下剩下的钱。”吴大娘步履匆匆朝屋内走去。   沈鹜站在原地等候。   吴天已经接过了他拿出来的碗筷,此刻正在端详,“嘿嘿,沈哥你这手艺不错。这碗看着比我家如今用的精致些。”   沈鹜面色如常,“谬赞了。”   “呐,这是除定金外剩下的15文钱,你收好。”吴大娘把铜钱递给他。   沈鹜接过,却没立刻告辞。   他观察过村长划给他的那一小块地方,他准备把门前那里开辟出来种地。   沈鹜开口问道:“不知大娘家中是否有多余的果蔬种子,能否卖给我些许?”   “有倒是有,就是不多,你这是要自己种?”吴大娘好奇询问。   “是的。”   吴大娘不再多言,把一小包种子拿给沈鹜,摆摆手拒绝了他掏钱的动作。   “哎呀,不用,这些是我家里种了剩下的,也没多少,你孤身来到村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别跟大娘客气。   说不准我以后还有事要麻烦你呢,瞧瞧你这手艺多好。”吴大娘爽朗地笑了笑。   沈鹜不再推辞,收下种子,向吴大娘致谢便离开。   “哇,娘,沈大哥看起来好有文化的样子,左一个冒昧了,右一个多谢,啧啧,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之前是干嘛的。”吴天望着沈鹜走远的背影,叽叽喳喳道。   吴大娘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呀,多向人家学习学习,少打听别人的事情。”   吴天捂着额头,嘶哈了一声:“痛痛痛,娘!下手轻点!”,避开吴大娘的动作,转身回去吃饭。   吴大娘笑骂:“你这死小子,我都没用多少力。”   沈鹜拿着自己在这里赚到的第一笔钱还有蔬菜种子,踱步回家。   他是个不喜拖延的人。   当下便翻出工具,翻起地来,他力气大,动作也快,不消片刻就完成了。   接着是撒种子,浇水。   做完这一切,沈鹜坐在屋里,开始刨料,除了吴大娘这门生意。   他还接了村长的委托,村长的儿子半个月后便要娶妻。   村长本想去县里订做一个新柜子,不料前几日天气不好,下了几日的大雨,路面泥泞不好走,一直耽搁到现在。   刚好沈鹜来到村里,得知沈鹜也是做这个的,他便试探地询问了下。   沈鹜说可以,而且报出来的价格也比县里便宜点。   他便报了个尺寸给沈鹜,预定好下个月跟沈鹜取。   沉浸于做工中,时间过的飞快。   沈鹜再一抬眼,天色已经黑了。   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起身到灶台蒸了点米饭,又随意炒了道菜。   用完晚饭,沈鹜打水冲了冲身子,便上床休息了。   现在这个屋子还是有点随便了,等赚钱后得修缮下,这个留做大屋,再在两边建小屋,还得围起来,这样就有院子,日常生活能方便许多。   还得找个时间去镇上再买些米面,还有调料品。   思索完接下来的安排,沈鹜很快就睡着了。 第6章 暴雨   翌日。   清晨。   沈鹜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如今已经换了个地方生活了。   起身洗漱的时候,发现水缸里的水已经快用完了。   他转身拿了两个木桶去溪边打水。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村里的无赖林杰,绰号麻子。   沈鹜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还是在来的第一天,去找村长的时候,就听到隔壁有人唾骂的声音。   村长当时也让他稍等,赶过去骂走那个无赖。   村长在大禾村里的威望还是挺大的。   那个无赖本来还在跟泼辣的哥儿对骂,看到村长过来,灰溜溜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沈鹜旁观了这一场短短的闹剧,村长回来带他去划给他的地方时,顺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跟他讲了。   这林杰是村里有名的赌鬼,幼年丧父,他母亲把这唯一的儿子拉扯长大,却娇惯过头。   好好一个男人,正经活计不做,天天在村里斗鸡摸狗。   好赌不说,还惯去招惹一些独自在家的哥儿和妇人。   刚刚跟他对骂的哥儿,他的夫君是个卖货郎,这次出去了还没回来。   公婆又在地里劳作,那林杰见他家里门开着,人在院子收拾东西。   又溜达过去,言语撩拨。   那哥儿当即恼怒地骂了起来,后来的事沈鹜也都知道了。   按理说这么一个伤风败俗的人应该逐出村里。   可是他的父亲是因为有年洪涝救村里的人去世的,再加上他母亲动不动就骂街。   林杰也好歹没做出什么实际的行动,只是嘴上不着调了点儿。   村里的人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鹜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辰碰见林杰,他本想避开。   没想到这人直直凑了上来。   言语轻蔑,说什么他在大禾村落户,要给他交保护费。   沈鹜心下无语,只想避开他,快步离开。   不成想林杰直接推了他一把,虽然他没被推动。   沈鹜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冷冷望着他。   面对这样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林杰不由有些退怯。   可是转念一想,只是一个外乡人,又没权没势,他有什么好怕的。   “喂!听见没,你在我们这里居住,一年给我一两银子不过分吧。”   沈鹜奉行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宗旨。   直接一下撂倒了林杰,语气淡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嗯?”   “痛痛痛——沈大哥,放——放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林杰吃痛出声,心里后悔不已。   失算了,沈鹜这身手绝对练过。   “好好说?”沈鹜重复了一遍,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是,是我,是我乱说话,我胡言乱语。我的错,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沈鹜依言松开手,重新担上水桶,又警告了一遍林杰。   林杰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捂着酸痛的胳膊离开。   解决完这桩事情,沈鹜快步回到家中。   煮了几碗粥,喝完之后,根据村长给他的图纸,认真雕刻木材。   “轰隆——”   天气变幻无常,等到沈鹜重新抬起头,目光看向外面时,天上已经乌云翻滚。   下一秒,暴雨便倾盆而下。   “唰唰——”豆大的雨滴顺着屋檐蜿蜒而下,像断了线的珠子,渐渐连成一条线。   沈鹜瞅了下瞬间乌黑的天空,放下手里的工具,关好门窗。   听着外面的滴滴哒哒雨声和呼啸的风声,脑海里突然闪过苏厌住的那间小寺庙。   这雨来的毫无预兆,又下的这么大。   那间寺庙屋顶好像有漏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今天晚上该怎么办。   本就不能视物,还因为他的失误,间接造成他脚上的伤。   思及此处,淡淡愧疚涌上心头。   算了,等雨小点他过去看看吧。 第7章 在意   清脆的闪电霹雳声把睡梦中的苏厌惊醒。   听到木门跟墙壁碰撞的声音,还有密密麻麻扑面而来的雨水。   苏厌翻身下床,顾不上拿起旁边被当做手杖的木枝。   跌跌撞撞把窗户关上,又拖着桌子把门堵好。   做完这一切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但是雨并没有小下来的迹象。   听着外面的雨声还有屋里的滴水声。   苏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动作急切地摸索着地面。   找到了,草篮。   苏厌小心地把草篮还有里面唯一的一个鸡蛋抱在怀里。   找了个角落坐下,避开呼啸的风雨。   靠着冰冷的墙壁,苏厌想起昨天男子身上灼热的体温。   还有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做什么。   自己能借着腿伤跟他再见一面吗……   手上用力按压住脚腕的伤口,清晰传来的痛感告诉他昨天的一切并不是梦。   苏厌扯起嘴角,浅浅地笑了。   口中无声翻来覆去地念着那个名字“沈鹜…”   他也应该没想到自己只是大发善心救了个人,却会被一个不知足的人缠上吧。   不管什么缘由,他都是真真切切地对这个人在意了起来。   想再见他,想再听他的声音。   他想念他温暖的怀抱。   想念他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身上的感觉。   再见一面吧,等雨停。   等雨停,他想去找他。   —————————————————   沈鹜检查了一遍屋里有没有漏水的地方。   还好,他这个小屋子还是做的不错的。   虽然小,到处都挺牢固的。   嘈杂的雨声会让多数人心烦。   但这些人里显然不包括沈鹜。   沈鹜继续完成没做完的活。   很快来到了下一个步骤,木工组装。   这一步骤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不能分神。   要先进行组装准备、部件组装,然后再进行整体组装。   做完这些之后,还要再打磨、用油漆打蜡,有些还需要再装些铜件。   所有步骤做完是一件既费神又耗时间的事情。   所以这种家具之类的委托,他接的比较少。   要么不开始,开始了完成了一单能够休息些时日。   他一般是做碗筷和木盆之类,到时候拖到镇上,找个摊位摆上,赚点小钱。   有时候他也会编些篮子,顺道摆上,跟木具一起卖。   他孤身一人,没有父母要赡养,也尚未成家。   平日里赚的钱也够他有滋有味的生活了。   但是沈鹜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他喜欢看话本。   基本上市面上有的话本,他都要买来看看。   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没有看过话本。   没想起来还好,想起来了有些心痒难耐。   忙活了大半天,外面的大雨总算有了小下来的迹象。   沈鹜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臂膀。   来到灶台旁,准备做点吃的慰劳一下自己。   沈鹜挖了一小块猪油,这还是他跟村里屠户买的一小块猪肉自己炼制出来的。   先点燃柴禾,等锅热了下油,剁了些葱放进鸡蛋里一起搅和,再撒上点盐。   很快,一个葱花蛋就成型了。   沈鹜又炒了一道菜。   配上早就蒸好的杂粮饭,细嚼慢咽吃完了这一顿。   比起早上的喝白粥确实好了点儿。   金钱有限,他吃的也不是细米,而是陈米。   这种米没那么好吃,但是饱腹感还可以。   吃完饭,洗了碗,擦了遍了灶台,又把屋子打扫了一下。   天气已经放晴了。   沈鹜准备休息会儿,再去看一下苏厌。 第8章 背你回家   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夕阳慢慢地坠下山去,洒下一地红霞。   沈鹜揉了揉太阳穴,睡过头了。   现在去苏厌住所,就算不久待,加上回来的路程所需要的时间,天肯定也黑了。   黑灯瞎火,路途泥泞,沈鹜有些犹豫,可是想到今日的暴雨和苏厌的脚伤。   算了,去看看吧。   顺便也带点饭食过去,吃的好点,有利于伤口恢复。   但是现在焖饭时间也来不及了。   沈鹜掏出铜钱去吴大娘家买了一小碗米饭。   虽说吴大娘热心得很,不想收他的钱,但是村里人也并没有多富有。   吴大娘不收钱,沈鹜还是眼疾手快地把钱塞给了吴天,快步离开了。   上午挣的钱,晚上又花出去一点。   沈鹜摩挲了下剩下的铜钱,丢进床边木罐里。   挖了点猪油拌进饭里,再加上点酱油,搅和搅和。   锁好门,拎着饭出发了。   在快要到寺庙的时候,沈鹜遥遥看见一个人影。   一瘸一拐的,走的很慢。   沈鹜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朝那个走的磕磕绊绊的人影认真看了一下。   是苏厌。   这个时间出来,是去哪里?   腿上伤没好,再加上路面湿滑,稍不注意就会被滑倒。   沈鹜敛眸,停在原地看着苏厌走路的方向。   短短一截路,他走的很慢。   很小心谨慎又有些急切。   沈鹜看了片刻,逐渐意识到苏厌走的路线跟他来时的路吻合。   这个方向,也不是去山里的方向。   据他所知,苏厌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   他为人孤僻,一直独来独往。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心中涌现,苏厌不会是去找他的吧……   看着苏厌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近,沈鹜也动了动。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谬,但他觉得应该是真的。   先不管苏厌有什么事找他,他还是先出去送他回去吧。   照他这么走下去,不知道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到他家里。   沈鹜刚打定主意,就听见“砰——”的一声,苏厌踩泥坑里,摔倒了。   沈鹜大步流星走到苏厌面前,搀着他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厌眼睫颤了颤,放任自己放松下来靠在沈鹜身上。   猝然跟沈鹜灼热的体温相触,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好温暖。   跟他身上冰凉的体温截然不同。   沈鹜看着苏厌沾满泥印的衣服下摆还有裤子,问他:“你还能自己走吗?”   苏厌撒谎了,他攥紧沈鹜的袖子,摇了摇头:“脚腕疼,屁股——屁股也疼……”   沈鹜拧了下眉,刚刚摔倒那下确实挺大声的,他也不确定苏厌有没有摔坏。   而且男子跟哥儿有别,他也不好意思上手检查。   “你,你自己摸摸看,疼的厉害吗?”沈鹜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苏厌听他的话摸了摸自己后背下方接近屁股的地方。   “嘶——”   “很疼吗?真的没事?”   痛但是只是小小的酸痛,比起他从小挨的打,这点痛不值一提。   但是听着耳边沈鹜略带关切的声音,苏厌说:“有点痛,酸痛,还好。”   苏厌毛绒绒的发顶蹦过沈鹜下巴,沈鹜顿了顿:“我背你回去?你——是要去哪儿?”   不知名的情愫在苏厌心中炸开,他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好。麻烦你送我回去了。我没去哪,就随便走走。”   沈鹜听到他不是去找自己,有点诧异,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但是谁散步直接散了两公里……   苏厌不想说,他也没再问。   把手里包好的碗递给苏厌:“拿着。”   苏厌接过,趴在他背上,沈鹜把他背起来。   苏厌双手交叉搂住沈鹜的脖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脸靠在沈鹜背上。   像只偷腥的猫一样,悄悄地笑了。   这一笑冲散了他身上阴郁的气质,显得有几分阳光。   可惜并没人看到。   沈鹜察觉到身后的触感,也没多想,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苏厌靠在他背上,跟他说话,声音闷闷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是来看我的吗……”   说到这句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把脸埋在他颈侧。   这个距离有点太近了,沈鹜不着痕迹微微偏了偏头,“嗯,来看你,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嗯,那这个是什么?”苏厌轻轻晃了晃手上拎着的东西。   “猪油拌饭,给你吃的。”沈鹜言简意赅地回答。   苏厌笑了声,笑声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沈鹜觉得苏厌现在心情应该挺好的。   想不通,摔了一跤,满身都是泥,心情还这么好。   沈鹜稳稳背着他,跟苏厌问答式地聊着天,很快就到地方了。 第9章 回忆   沈鹜做好寺庙已经被水淹过了的准备踏进里面。   结果还好,苏厌拿了个缺一块的木桶放在漏水的屋顶下面。   上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观察过这个屋子的全貌了,里面基本大多数东西都是破败的寺庙里原本留下来的。   苏厌自己添补的少之又少。   好在屋子里面角落里的干草没有被水浸湿,不然晚上都不知道睡哪里。   沈鹜跟苏厌并肩坐下,分食了那碗饭。   沈鹜本来就是拿给苏厌吃的,但是他跟上次一样,又拿了一个碗跟勺子,跟沈鹜一人一半。   沈鹜愣了下,也接过来吃了。   第一次见面他送苏厌回家,是因为由于他的失误造成了他受伤。   但是接下来的送药还有看到下暴雨会担心他的情况好不好。   沈鹜是有点心软跟同情的。   苏厌跟他以前遇到过的那个小孩儿身上有着类似的点。   那件事也是他为数不多感到遗憾的事情,是他心里的一小块疙瘩。   忽略不了,又除不掉。   那个时候他才十二三岁,师父还没有去世,跟师父住在一个村里。   隔壁人家经常传来虐打孩子的声音。   大人的咒骂声和棍棒落在身上的声音。   沈鹜第一次听到是在半夜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被这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哭泣嚎叫的声音。   但是那道声音在一声暴喝后也停了。   后半夜沈鹜怎么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第二天沈鹜吃饭的时候也时不时走神,师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摸了摸他的头,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鹜抿了抿嘴,他跟村里的孩子都不一样。   师父说他只沉浸在自己事情里面,不在意外界,不像其他孩子一样耍闹,说他太老成了。   但是昨晚听到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他还是出口问师父了。   师父多看了他几眼,也放下筷子跟他聊了起来。   隔壁挨打的那个是那户人家的孩子,他爹好赌又嗜酒,每次喝醉酒发酒疯都打人,他娘受不了,在他两三岁时就逃走了。   没过几年他爹在村里媒婆的撮合下跟隔壁村屠户的女儿成亲了。   那女子也是二嫁的,前头那个相公出意外人没了。   她也是守着个孩子过了几年。   她性格强势泼辣,家里头还有三个哥哥,要娶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不少人都望而却步,没想到跟隔壁酒鬼成了。   老人常说道,有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那个女人带来的孩子在家里是个宝,刘三自己那个孩子就是根草。   同样的年纪,他那个弟弟去读书上学。   他在家里干活,家里人心情不好时还要被打骂。   这种事情村里都知道,但是大家伙知道也没办法劝,都是别人家里头的事,说多了别被赖上。   这孩子一直挨打,只不过平时都忍着不出声。   “昨天夜里应该是太痛了,没忍住,才被你听到的,唉。”   沈鹜听完久久不语,他以为自己是不幸的,生下来就被抛弃。可是他又是幸运的,他遇见了师父,师父对他很好,还教他手艺。   那顿饭最终也没吃完,沈鹜拿了两个肉包子收起来了。   师父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坐在院子里抽烟斗晒太阳。   下午的时候隔壁那户人家都去田里劳作,家里只剩下那个小孩子。   沈鹜观察了墙的高度,灵活地翻过去了。   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小孩儿惊到了,防备地看着他。   沈鹜没再接近他,把包子递给他,“给你吃。”   说完就走了,让小孩以为他翻墙回去,实际上他还藏在墙头偷偷看。   那小孩还是拒绝不了肉包诱惑,看到他走了,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把嘴里都塞满了,呛到了还在一直往嘴里塞东西,   举着包子,袖子滑落,露出来的胳膊都是粗粗细细的伤痕。   沈鹜一言不发看着他吃完,就从墙头下来了。   其实说来,他跟那个小孩也没有什么多深的感情跟交集。   只是从那次过后,他时不时地就会拿点吃的。   趁隔壁没在的时候,翻墙过去拿给他。   前面几次那个小孩还是对他很防备,后面知道他是住在隔壁的,又老是给他带吃的,就渐渐放下了心防。   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止步于此了,在下午这个没有其他人在的时间,一个送吃的,一个安静地吃完。   在其他地方其他时间遇到两个人也还是像陌路人一样,并不会多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   直到最后一次,那天晚上沈鹜躺在床上,眼皮跳个不停。   脑子里想着他下午去给那个小孩子送吃食时的场景。   等他吃完,沈鹜要离开时,那个小孩突然叫住了他,这是半个多月来,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小孩那双早就麻木的漆黑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朝他扬起了一个称得上明媚的笑容:“谢谢你……哥哥。”   沈鹜忘记自己当时的反应是什么了,但是他很后悔,如果当时他再说点什么就好了。   沈鹜不安地睡过去了,将近凌晨的时候被吵醒了。   隔壁那户人家家里失火了,火势不知道什么引起的,烧得又急又快。   又是在大晚上,大家都睡得很熟的时候发生的。   直到浓重的烟雾被风吹到这边,他师父才被呛的醒了过来,赶紧叫醒他跟四邻一起灭火。   最后火灭了,刘家也没有一个人存活下来。   “造孽啊!”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有人说这是刘三跟他婆娘平日里的行径引起老天爷不满了,老天爷生气了。   不然周边这么多户,人家为什么只有他家里失火。   也有人说估计是那刘三又喝醉酒发疯了,不小心打翻了火烛,这才酿成大祸。   众说纷纭,到最后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没有人知道。   人群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沈鹜发红的眼眶。   后来沈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他也不会再随意心软,做一些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   师父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除了教他手艺之外,也抽出了点时间多陪陪他。   这也是沈鹜会三番几次对苏厌心软的原因。   就算苏厌不是他的任务对象,他想他遇到了,也是会伸出援手的。   突然想起记忆深处的事情,沈鹜有几分怅惘。   察觉到渐渐低沉的气氛,苏厌把嘴里的饭咽下,指尖不自觉用力陷进掌心肉里,“是我太麻烦你了吗?” 第10章 共眠   “不会,我本来就是要来看你的。让我看看你的伤。”沈鹜放下空碗。   沈鹜刚刚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泥迹都干了,粘在衣服上。   想来定不会好受,沈鹜动作轻柔地撩开他的裤脚,浸到泥水了,伤口有些泛白。   而且……苏厌体温低得惊人,跟碰了个冰块似的。   沈鹜思索着事情,手上不自觉圈着那节细瘦的腕摩挲了下。   苏厌痴痴地望着他,暖意从被触碰到的那一小块地方涌遍全身。   沈鹜没有抬头,不然就会发现苏厌正以一种黏腻的眼神虚虚地“看”着他。   苏厌轻轻动了动脚,沈鹜终于回神,“抱歉,你把衣服换了吧,衣服湿了,小心着凉,我去外面等你。”   “好。”苏厌也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样子肯定不好看,踩了泥坑衣服下摆都湿透了。   等等——   苏厌伸手刚好拉住要转身出门的沈鹜的衣袖,“我……我是不是把泥迹蹭到你衣服了。你可以把外袍留下,我……我可以帮你洗的。”   沈鹜看着他局促不安的神色,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没关系,你先换衣服吧。”   扯了扯苏厌攥着的衣袖,看着苏厌有点落寞的神色,沈鹜抬手轻轻摸了摸他发顶,又说了遍:“我在外面等你。”   “嘎吱——”   沈鹜走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苏厌抬手碰了碰自己温热的脸,心底不住滋生出浓烈的喜悦之情。   苏厌眉眼柔和了下来,解开自己的衣带,换上那套他最干净的衣服。   沈鹜抱臂站在门外,从院子上方看去,眺望星星。   耳边传来衣物摩擦的簌簌声,沈鹜默默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离屋子远了一点。   “我换好了,沈鹜……”苏厌在屋内小声喊道。   沈鹜推开门进去,嗯,这身衣服还挺好看的。   “药呢?放在哪里?”沈鹜问道。   “在角落的篮子里。”苏厌摸索着地面,找到药膏递给他,安静地坐下来。   沈鹜把苏厌的腿架在自己腿上,拿自己干燥的衣服下摆替他擦了擦,手指刮了下药膏,垂眸专注地给他上药。   “好了。我——”   轰隆——   猛不防几声脆雷响起,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苏厌眼睫颤了颤,咻的一下扑进沈鹜怀里,攥紧他的衣襟,怯怯开口:“我害怕……”   在苏厌扑上来的那一霎那,沈鹜脑子里想的是,反派的胆子是这么小的吗…   他刚把双手搭在苏厌肩头,准备推开他,苏厌又加重了搂紧他的力度。   暴雨如注,水珠打在窗户上,发出激烈的鼓点声。   苏厌在他怀里抬起脸,“雨太大了,你——晚上回得去吗……我这里没有雨具。”   沈鹜沉默了,他也没有雨具。   这天的天气就跟翻脸无情的人似的,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他看到下午天气放晴了,太阳都出来了,以为那阵雨应该是过去了,没想到还有。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   但是现在也确实回不去。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犹豫,苏厌声音低落下来,“雨太大了,你——我不想你淋雨回去。就在这好吗?我睡地上就好。除了我们,没有人会知道的。你不用担心传出去会不好。我不介意的。”   呼呼呼——   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屋内烛光一闪一闪,明明灭灭。   沈鹜低头跟苏厌对视,在朦胧的光晕下他此刻的样子倒有几分像话本里所说的艳鬼。   轻声细语,扰人心智。   沈鹜不动声色推开他,“不用你睡地上,一起睡吧,干草堆挺多的。”   沈鹜起身,把木桶里的水倒掉,又放回去。   再把门窗关好,合衣躺到了干草堆上,“睡吧。”   听着沈鹜忙碌的动作,苏厌感到前所未有安心,他也小心翼翼地躺下。   听着沈鹜的呼吸声,往他的方向偷偷侧了侧身。   沈鹜觉察到苏厌的小动作,也向他的方向侧身过去。   应该真的是被雷声吓到了吧,孤身一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又是个哥儿,会害怕好像也正常。   低沉温柔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雨声响起:“睡吧,我在这,我不走。我也不会对你多做些什么事情的,安心睡吧。”   “嗯……”苏厌慢慢阖眼。   沈鹜盯着他的睡颜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脸对着脸睡着了。   翌日。   清晨。   苏厌猛地睁开眼睛:“沈鹜——!”   “嗯?怎么了?”沈鹜疑惑地问道。   苏厌长长地呼了口气:“没事……做噩梦了。”   梦到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压根没有这个人存在。   苏厌仍然心有余悸,他想开口问沈鹜能不能再留下来陪他一会儿。   沈鹜就说道:“你的伤势还好没有发炎,我给你的伤药,记得每日涂抹,不消十日应该就好了。我也算是放心了。”   “你——”苏厌面色猝然变得惨白,语气不免有些尖锐,“什么意思?我伤势要好了,你就不再来看我了吗?”   “这……你我会有交集,不过是因为由于我的失误,造成了你受伤。如今你伤势快好了,我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往来了。”沈鹜拧眉解释道。   空气中沉默了一瞬。   苏厌根据他听到的声音,站起来走到沈鹜附近,摸索到沈鹜在的位置,轻轻把手搭在他胳膊上。   问了一个与此时的情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其实自从上次我就想问你了,你——你成家了吗……”   “什么……?”沈鹜怀疑自己没听清。   “我想问你,你是否有婚配在身?你成亲了吗?有没有家室?”苏厌用力握住沈鹜的胳膊。   希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虽然他根据每次见面沈鹜身上的味道,推测出他尚未婚配。   可是万一呢,所有事情都有意外。   他还是希望亲耳听到沈鹜的回答。   沈鹜不清楚苏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他:“没有。”   苏厌如释重负,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11章 给我次机会好吗   沈鹜不是没有遇见过自荐枕席的人,但是那些人要么就是同他认识一段时间,觉得他为人不错,想要跟他相好。   要么就是仅仅一面之缘的人,看中他的外表,想招他做自己的夫婿。   那些人中有自信张扬的,也有自卑害羞的。   沈鹜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他不想去祸害任何一个姑娘。   死而复生来到这个朝代,他是欣喜的。   他能够光明正大跟自己喜欢的人成亲,不用躲躲藏藏。   但是他想的是先通过自己的手艺赚够了钱再来想成亲这件事。   古人总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   可是对他来说,他觉得要先有自己的事业,有充足的金钱能够去养活自己跟他人,才能跟人成亲。   他认为成亲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他的想法也与世上大多人不同。   他只想选择一个两情相悦的人相伴一生。   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别人。   他会全心全意地去爱对方,他也希望对方能够回馈他相应的感情。   成亲是一件必须慎之又慎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来到这里不到半个多月的时间。   他就遇到了这样一桩难题。   沈鹜凝眸回望苏厌,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回道:“抱歉,我目前并没有成亲的打算。”   出乎意料,苏厌并没有出现他料想之中的反应。   他以为苏厌会感到失望,或者恼怒,或者难堪,但是,都没有。   相反,苏厌笑了,不是那种勉强的笑,是那种开怀轻松的笑。   笑容中还带着一丝狡诈,“你说你还不准备考虑成亲的事宜,所以就算是其他人不是我,你也不会答应的对吧?”   “自然。”沈鹜轻轻拂开苏厌搭在他胳膊上的手。   “那你——”苏厌又往前走了一步,看不见,把握不好距离,两人鼻尖轻撞了下。   沈鹜跟苏厌俱是一怔,苏厌回神主动拉开距离,“那你要是想成亲的话,能够先考虑一下我吗?”   沈鹜不免有些错愕,他与苏厌相识不过两日,他不明白苏厌这股偏执劲从何而来。   【呦,想不到这个反派也是个恋爱脑呢!】六六感应到反派巨大的情绪波动,生怕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冒出来。   却见到反派跟自家宿主表白的画面。   【六六?恋爱脑是何物?】沈鹜在脑海中好奇问道。   【哎呀,就是……】六六边嗑瓜子边跟沈鹜解释。   听到后,沈鹜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苏厌确实有点恋爱脑,我同他相识不过两日,他便如此信任我,万一我是个坏人就遭了。】   沈鹜思考着要怎么回应苏厌,悄悄开小差在脑海里同六六聊天。   此时此刻,屋子里的死寂就像悄无声息的折磨,让苏厌觉得等待的每一秒都如此漫长。   “这样也不行吗…我不要聘礼,我就想跟着你。”苏厌再次表明自己的心意。   沈鹜叹了口气,“婚姻大事,岂非儿戏。你我不过相识两日左右,你都不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说要同我在一起。”   “倘若我是个别有用心的人,此时就应该得逞了,你独自一人生活,防备之心不应该如此之低。”沈鹜低低劝慰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流进苏厌心田。   苏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你在关心我。   没关系,只是一时的不了解而已,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可以多来往,等你了解到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考虑考虑我,好吗?”   这是苏厌今晚第三次祈求。   沈鹜宛如石头般坚硬的心,悄然有一丝裂缝出现。   苏厌此刻的眼神同……十几年前那个小孩子的眼神一样。   浅薄希冀下隐藏着巨大的自毁之意。   沈鹜妥协般点点头:“如果我有想法了的话,我会考虑的。”   “那就好。” 第12章 赚钱   沈鹜替苏厌把屋顶补了之后就离开了。   苏厌突如其来的表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当时太过惊愕,没有想太多。   如今在回去的路上,沈鹜扪心自问,对于苏厌这个人,不排斥也不讨厌。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对苏厌跟对别人其实是有不同的。   由于提前知道了苏厌上辈子的经历,他总是不自觉带着几分心软。   对他也比对旁人耐心许多。   但这一切并不代表他对苏厌有心动的感觉。   感情是一种复杂的东西。   三言两语道不明也讲不清。   索性沈鹜不是个纠结拧巴的人。   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任其发展便好。   昨晚上没吃多少加上早上还没吃饭,又走了几里路。   刚刚在想事情没感觉,现在理清思绪了沈鹜不免觉得饥肠辘辘。   但是家里也没有什么油水。   沈鹜压下饥饿感,脚步一转,往山里去了。   捡了几颗石子,找棵树上去,守株待兔。   沈鹜耐性十足地蹲守,半个多时辰后,终于看到了一只野兔,手指夹着石子,用力射出去。   野兔吃痛,哼唧一声,倒在原地。   沈鹜从树上下去,提着兔子下了山。   他没带什么篓子,只好手上提着野兔一路走回去。   很快便吸引了其他村民的注意。   “哎呦!好肥一只兔子,这是你打猎来的吗?!”一位路过的大爷被肥墩墩的野兔吸引了目光。   沈鹜点点头,“山里打的,运气好罢了。”   “嚯——你小子真能干啊!运气好,也不见得别人能打中,赶明儿我也让我那两个儿子去山里试试!”大爷乐呵呵说道。   沈鹜提醒了一句最好别太往山深处去,就疾步向家里走去了。   饿得慌。   回到家,沈鹜动作迅速利落地处理完野兔。   下油,放点干辣椒,葱爆炒,再把切成块的兔肉下锅。   大火翻炒均匀,再撒点盐和酱油,出锅。   大块大块的兔肉齐齐躺在海碗里,泛着诱人的色泽。   一口咬下去,汁水丰富。   沈鹜一筷接一筷,很快就吃了一半。   剩下一半晚上再吃。   撸起袖子准备收拾碗筷,门外传来呼喊声:“沈大哥!沈大哥在家吗?”   沈鹜挑了挑眉,不知道村里有谁会来找我,“进来吧!”   “沈!沈大哥,我爹让我来问你,明天要不要坐牛车去镇上买东西?你要的话我们可以顺路捎你一程。”吴天爽朗地说道。   经他这么一说,沈鹜确实有这个打算,等他下午把柜子弄完,跟村长拿钱,明天就有钱去镇上买些必需品了。   “好的,麻烦你们了。”沈鹜微微点头。   “不麻烦!不麻烦!顺带的事。”吴天连忙摆手。   对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沈鹜把碗筷收好,又拿了块布在擦桌子。   发现吴天还站在原地,“还有什么事吗!”   吴天脸唰地红了一片,吸了吸鼻子,“哥……你中午吃啥,怪香的嘞。”   吴天不好意思地提起,其实他自从一进门就闻到了这股浓烈呛人的香味。   一直忍到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问道。   沈鹜莞尔一笑,拿了碗把兔肉倒了一半出来,“拿去吃吧。”   吴天眼巴巴地盯着那盆肉,嘴上还在推辞:“不用了,哥你自己留着吃吧……”   沈鹜不由分说把碗塞到他手中,“就当是我搭牛车的路费,收下吧。”   沈鹜觉得吴天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大哥,以后有什么事你需要我帮忙,你就吱一声,我肯定来。别客气。”   沈鹜点点头,“我知道了,不会跟你客气的。”   看他不推辞,吴天也放下了心,不然他还真不好意思拿。   “那哥你接着忙吧,我先走了啊!改天来我家里吃饭。”   “嗯。”   收拾完桌子,沈鹜立刻着手把未完成的部分做完。   这一做就是一整个下午,沈鹜伸展了一下身体,趁着落日的余晖去城南村长家说柜子已经做完了。   村长拉着牛车跟自己儿子跟他过去搬,瞧见柜子,两人都满意的不得了。   “不是我说,沈兄弟你这手艺跟镇上的老师傅比起来也不差嘛哈哈哈哈,瞧瞧这做工,这漆上的多好。”村长儿子拍了拍他肩膀,赞不绝口。   “你们喜欢就好。”沈鹜帮他们把柜子搬上车。   村长干脆地给了银钱,直言下次还有需要也找他,顺便帮他在村里宣传一下,让大家伙都不用跑镇上去了,村里就有个手艺精湛的木匠。   沈鹜接过那500文,心里总算有了底。   村长要的柜子比较大,而且又是成品要用的,沈鹜还雕刻了些象征吉祥如意的纹路在上面。   价格同其他柜子比,贵了一点点。   但是物有所值。   沈鹜回去解决了中午的剩肉剩饭,在屋里冲洗了一下,坐在床上数钱。   全部家产,530文。   还是得赚钱,明日去镇里得看看摆摊的地方,如果可以,他要拉一批木具去镇上卖。   沈鹜就着里衣准备歇息,余光瞄到角落里做完柜子剩下的木料,心念一动。   起身默默做了一根手杖,一丝不苟地打磨,磨掉尖锐的木刺,摩挲了几下,把它靠在墙上。   闭眼入睡。 第13章 生意   天才微微亮,沈鹜就起身打理好一切。   揣着银钱走到村头。   吴大爷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沈小子!来了啊!先找个位置上去坐吧,我们还得再等等一两个人。”吴大爷招呼道。   沈鹜同他问好后,就上了板车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他一直在村南的地方活动,偶尔到村北去也是去找村长。   村里大多数人都对他不熟悉,眼下坐在板车上的村民见到他。   都热络地跟他打起招呼来:“听说你是个木匠,村长说你打的家具老好了,你要是什么时候有空,也帮我做一个?”   “这后生看着可真俊俏,成亲了吗?要不要同我女儿认识认识?哈哈哈哈”   “去去去,小哥儿,我娘家就是隔壁村的,我有个侄女,正好是适婚年龄!我看呐!,你跟她般配的很!要不要我给你俩拉个媒!”   ……   大家纷纷开口说话,一时嘈杂的像菜市场一样。   沈鹜一一谢过他们的好意,表明自己如今尚未有娶亲的想法。   “唉!那也行,要是想娶媳妇了,跟大娘说,大娘认识好多个年轻的姑娘呢!”那些叔婶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也转了话头,跟身边人聊起别的。   沈鹜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   牛车的速度比走路快多了。   沈鹜下了板车直奔调料店,买了糖盐酱油等。   又买了香叶、八角、肉桂、胡椒等香料。   最后一站去了一个屠户的摊子,跟屠夫买了两斤猪肉,顺带买了两根大棒骨。   把东西统统打包好,放在自己的背篓里。   再回去自己一开始就看到的一条摆摊的街道,交了摊位费。   把自己做的木碗、木筷、木盆等拿了出来。   他时间有限,做的也不多,只是一个比较简单大方的款式。   想着先试试,看一下这里的人的喜好。   下次再做多点,到时候拉一批过来卖。   刚开始时无人问津,沈鹜也不在乎,坐在原地雕小动物打发时间。   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形状很快就出现了。   一个女童,拉着自己娘亲的手,兴冲冲地指着沈鹜手上那只尚未完工的小兔子,“娘!兔子!好可爱!”   那妇人还以为她说的是真兔子,正顺着自己女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哪呢?我们囡囡想吃兔肉了?娘亲给你买。”   小女孩嘴角向下一撇,声若蚊蝇:“我不想吃兔肉,小兔子可爱,我要玩小兔子。”   “嗯?”女人这才明白自己误解了女儿的意思。   抱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哦!你说这啊!娘看到了!”   两道身影来到沈鹜面前,“小哥,你手上这木兔子卖不卖?”   沈鹜抬头,看到那个脸红扑,肥嘟嘟的小女孩,手心向上,把小兔子给她:“没事,雕着玩的,小孩子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妇人许是感到不好意思,注意到他面前摆的一溜碗筷,想着买一两个意思一下。   不过仔细一看发现做工款式都不错,也认真地挑选了起来。   最后手一挥直接买了六副碗筷。   沈鹜包好递给她们,等了一个上午终于迎来了第一门生意。   他带的不多,总共也就10来个。   一下子便卖出去了一大半。   剩下零散几个也被在同一条街的摊主买走了。   沈鹜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准备回去了。   他早上搭牛车过来,是刚好吴大爷在这个时间也要过来一趟。   但是回去的话得要他自己走回去了。   沈鹜收获满满,背着满大袋东西沿着路边走。   快拐入县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妪,挑了一篮子鸡崽在卖。   沈鹜脚步一顿,问了价钱之后,买了六只鸡,五只母的,一只公的。   看到篮子里还有唯一一只母鸡,沈鹜咬咬牙也买了。   来这里这么久了,晚上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第14章 一起吃饭   沈鹜回到家中,把吃食相关的东西放在灶台边。   那几只鸡仔还在背篓里,一时兴起买的。   现在回到家里才发现没有合适的地方放置。   放在屋里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他这就单单一间小屋,没有院子。   如果要放在外面,还得做一个栅栏,把这些鸡圈起来。   但是这样子又怕有小偷小摸的人来偷鸡。   思来想去,还是先在屋内的角落里随便圈起来一点地方。   先把这些小鸡养在屋内。   再多接点生意,赚到点钱,当务之急,是要把院子围起来。   想定主意之后,沈鹜开始着手做午饭,刮了肥猪肉炼制猪油,把炼出来的猪油放到瓷缸里。   剩下一点在锅里打了两个蛋进去,切了几片肥肉放进去,再把昨日剩下的米饭倒进锅里一起翻炒。   一大碗香喷喷颗粒分明的炒饭就出锅了。   沈鹜把刚买的两个大筒骨放在锅里炖。   等到晚上应该就差不多了。   坐到桌前准备吃饭。   突然敏锐地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一阵敲门声。   苏厌站在门外有些不安,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找对地方。   那日看沈鹜有同他不再往来之意,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显然不是个表明自己心意的好时机,但是话一出口,他也没有办法再收回来。   虽然同沈鹜的几次往来,他都是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但是在这温柔的表象下面,又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正如沈鹜所说,他对他有几分照顾,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脚受伤了。   这是两人唯一能够扯上联系的东西, 苏厌丝毫不怀疑一旦他的脚伤好了,两人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了。   所以他必须要抓住一切机会,让沈鹜能够记得他。   不论是什么印象。   他像一个在沙洲里一直艰难独行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点水源,要拼命地向那个地方靠近。   不过才一天没见,他就已经魂牵梦萦了。   所以他还是顺着自己的内心,在今天过来找沈鹜。   沈鹜还以为是村里的人要来找他做家具什么的,一打开门却看到……   “苏厌——?你怎么过来了?”沈鹜问道。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伤口感染了?   沈鹜目光一凛,扫向苏厌脚。   嗯?看起来好像没事,也没渗血。   苏厌听到沈鹜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找错地方。   苏厌握紧手上的枯枝,“没事,我今早进山了,误打误撞碰见一棵果树,我捡了一堆果子,想着拿些来送给你。”   沈鹜开门时就发现苏厌脚边的草篮了,但是没仔细看。   现在赫然发现里面满满的黄澄澄的果子。   沈鹜眼神有些许复杂。   他以为苏厌只是一时兴起,毕竟就他目前的行径来讲,跟六六口中所说的那个反派完全不同。   起码上辈子的苏厌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见他还没有动静,苏厌迟疑地说:“我吃过了,是甜的,而且我吃了后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果子是没有毒的。”   沈鹜点点头,想起苏厌看不见,又说了一句,“我知道。”   看着苏厌额头的细小的汗珠,沈鹜明白苏厌应当是走了许久的路过来的。   他脚程快,上次都走了半个多时辰。   苏厌从没来过这,又看不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篮子。   那些果实的分量看着可不小。   沈鹜把地上的篮子拎起来,往旁边侧了侧身,“我刚好要吃午饭了,一起吧。”   苏厌眼睛亮了下,生怕他反悔似的,急急往前走了几步。   “小心!”沈鹜眼疾手快扶住他,“这里有门槛,小心点。”   “嗯。”苏厌偷偷地小幅度弯了弯唇。   搀着沈鹜胳膊进了屋。 第15章 一点点喜欢   沈鹜把苏厌带到桌边坐下,转身去多拿一副碗筷,盛了饭,拿了个勺子递给他,“吃吧。”   苏厌嗅了嗅味道,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是……鸡蛋炒饭吗?”   “嗯,我早上搭牛车去镇上赶集了,买些要用的东西,鸡蛋也是我早上顺路买的。”沈鹜回道。   苏厌珍惜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放下了碗筷,“你——你够吃吗?我其实还好,不是很饿。”   沈鹜抬眼瞥了瞥他,苏厌正襟危坐在板凳上,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舔了下嘴唇。   “吃吧,我炒的挺多的,够吃。”沈鹜用筷子轻轻敲了下苏厌的碗。   听到他这么说,苏厌也没再拒绝,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沈鹜。”苏厌声音有些沙哑。   “嗯?”   “谢谢……”   “怎么突然说这个?”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苏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沈鹜发现了他的异样,却语气如常:“好吃等一下就多吃点。”   “嗯!”苏厌重重地点了下头。   苏厌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米饭的味道了。   以前他在苏家什么好东西都轮不到他,日常的饮食自然也是。   在苏家的时候,能喝到米汤都是好的,大多数时候他吃的跟猪食都没什么差别。   后来离开了,他也一直吃野菜。   但是这几天,他接连两次吃到了米饭。   这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现在却都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苏厌不禁有些伤怀。   好在低迷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   苏厌很快被“叽叽叽——”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许是闻到了喷香的气味,放在角落背篓里的鸡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   苏厌有些意外,问沈鹜:“你还养了鸡吗?”   “早上刚买的,要养,都是些小鸡崽,先养着,到时候留着下蛋。”沈鹜起身又舀了一碗饭。   许是长时间饿狠了,苏厌的饭量不大,不过吃饭的速度倒是很快。   这是苏厌从小到大训练出来的,如果不快点吃完,很大可能吃到一半就被人叫去干活。   虽然逃离了那个给他带来巨大压迫的地方,但是有些习惯依然深入骨髓地伴随着他。   沈鹜添了一碗饭回来桌边,看到苏厌整个人身体向小鸡的方向微微倾斜。   沈鹜心下了然,开口问道:“要去摸摸吗?小鸡在篓子里,不会乱跑也不会啄人。”   苏厌显然有几分兴味,循着声音向小鸡在的位置走过去。   摸到篓子的大致轮廓,把手从开口那里慢慢伸进去。   “叽叽叽……”   柔软的触感跟苏厌手心相贴。   苏厌试探着挪动手掌,很快就把背篓里的鸡都摸了一遍又一遍,不亦乐乎。   等摸够了就蹲在旁边侧耳听它们的声音。   沈鹜吃完第三碗饭,刚把碗放下。   苏厌就咻的一下站起身,“我来收拾吧……”   沈鹜看了下桌上的两个碗,“行,你来,桌子往前走几步就是灶台了,先放那里吧。”   苏厌虽然看不见,但是这并不怎么影响他干活。   他把碗拿过去,又顺手摸到布,把碗也洗了。   沈鹜看着苏厌自己摸索着舀了水,找到布熟练地洗着碗,眸光暗了暗,脚步一转也走到灶台边盛水洗果子。   “洗完了?吃点果子吧。”沈鹜听到身旁的动静没了,开口说。   苏厌慢慢蹭到他身边,跟沈鹜肩膀挨着肩膀。   伸手拿果子,但是手掌传来的感觉不是冰冰凉凉的果皮,而是温热的肌肤。   两人都有一刹那的愣神。   不知名的情愫在空气中发酵,此刻的氛围让沈鹜觉得有点别扭奇怪。   他转头看了苏厌一眼,指尖动了下,想把手抽出来。   苏厌五指慢慢合拢,抓住了他的手,“你——”   声音莫名干涩,苏厌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今天有没有……有没有比前天更喜欢我一点……”   沈鹜听到他的话,又把脸转向他,他知道苏厌看不见,可是苏厌此刻看起来像是固执地专注地同他‘对望’。   苏厌做好了沈鹜不会回答的准备。   但是出乎意料,沈鹜回应了:“一点点。”   “一点点什么!”苏厌忙把果子咽下。   沈鹜却不再说了。   苏厌控制不住一点点勾起了嘴角,沈鹜说,开始有一点点喜欢他了。 第16章 坦白心意   沈鹜把洗完的果子放在盆里,递给苏厌:“去坐着吧。”   他打给村长的家具被其他村民看见了,那光滑的质感让他们很喜欢,一问价钱也还好。   所以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找他打造木具了。   沈鹜的日常也不外乎几件事,除却基本的吃饭洗澡打水等,占用他最大时间的就是做木活。   吃完午饭之后的一整个下午,都是他惯常做工的时间。   今天虽然苏厌在,沈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平时的地方开始做木工。   眼角余光瞄到角落里的拐杖,沈鹜出声:“你……我上次接了一个单子,然后做完了,还剩下一点木料……”   “剩下那一点也不能再多做点什么,我就顺手做了个手杖,你需要吗?”   苏厌摸了摸放在旁边的树枝,他知道沈鹜肯定不是顺手而为,“要,多谢。”   巨大的惊喜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想,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沈鹜不仅承认了有一点点喜欢他,还给他送了一份礼物。   “我已经打磨过了,你看看会不会太长,需要的话我再帮你锯短一点。”   “好。”苏厌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连带着那张阴沉可怖的脸也有了几分好看。   “你很高兴吗?”沈鹜看着他傻乐的样子,不知怎的问出了这句话。   苏厌笑意不减,“高兴。”   “谢谢你。”苏厌试探地伸出手虚虚抱住了沈鹜的腰身。   沈鹜抿了抿唇,没推开,慢慢搂住他。   苏厌瞳孔一瞬间放大,死死咬住嘴唇,紧紧地拥住沈鹜。   唉,沈鹜在心底叹了口气。   栽了,明明相识的时间不长。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感情变了质。   从最初的同情怜悯到现在的……   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既然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也不扭捏了。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阴差阳错同苏厌相识也是一场缘分。   沈鹜坦然道:“如果现在成亲的话,我的银钱不够置办,你看……?”   苏厌埋在他怀中:“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跟我拜堂成亲就好了。”   沈鹜蹙了蹙眉,:“这未免太过委屈你了。”   苏厌眼眶通红,继续道:“反正怎样都比我过去的日子好。”   是了,苏厌住的那些地方还不如他如今这间简单的小屋子。   沈鹜可怜他,也心疼他。   思索一番后,沈鹜还是坚持说“那你再等我一阵好吗?我想先赚点钱把房子修缮一下,再有余钱简单置办一下我们的婚事。我不想委屈了你。”   “嗯。那我可以来找你吗?”苏厌吸了吸鼻子,他从来没被人如此重视过。   沈鹜挑了挑眉,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没在一起的时候你不也来了,怎么现在反倒客气起来了?”   “我那是在追求你。”苏厌回答道。   沈鹜拍了拍他的后背,掌下的骨头硌人。   沈鹜低头看了眼苏厌,苏厌全心全意地拥着他,眼尾带着些许薄红,嘴角上扬。   太瘦了,以后得好好养。   沈鹜在心里想着。 第17章 成亲   自那日两人互道心意已过了一月有余。   沈鹜是个勤快利落的人,心里有了主意之后就立刻着手去实施了。   他先是把已有的单子都完成了,手里拢了一两多银子,陆陆续续又拖了一批器具去镇上,也都顺利地出手了。   还有一件意外之喜,镇上一户有钱人家乔迁新居,正是要置办家具的时候。   看他手艺了得,提供原料,一批上好的木材,要沈鹜出图纸和制作手艺。   沈鹜去他家里看过之后,对于他家的风格有了了解,考虑了片刻之后就应承了下来。   熬了好几个大夜,把心里构思好的样式画出来,送过去给人过目。   那边说好之后,派人把木料运过来,沈鹜就着手做这件事,把其他闲碎的先推拒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沈鹜耗时耗力完成了之后,给主家知会了一声,又有人来拉走。   主家见了满意的不得了,给他的工钱也比原先说好的多了几分,又听闻他是赶着置办喜事,又给了些许赏银。   加上之前的,沈鹜手里已经有六七两了。   银子在手,心里也有了底气。   在一次他去看苏厌的时候,跟他提及了婚事。   沈鹜那日表露了自己的心意,原以为苏厌会放松下来。   却不成想苏厌更紧张了,怕他一时冲动才说,事后不认账。   总要时不时地来看看他,生怕他反悔了似的。   沈鹜看他这副模样,没说什么,心底暗暗加快了攒钱的步子。   苏厌是个没安全感的人,他深有体会。   终于等到凑够了银钱,沈鹜便立刻告知给苏厌。   苏厌喜不自胜,当下便紧紧搂住他,连声道:“我愿意的……”   两人都无父无母,商量过后,决定一切从简,简单置办席面请村里的人吃一顿就好了。   看着苏厌急切惊喜的神色,沈鹜想道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月底完成婚事吧。   两人都没什么讲究,打定主意之后,沈鹜同村里相熟的人告知自己要成亲的消息,请他们届时来喝喜酒。   以免落人口实,沈鹜便说苏厌是自己的童养夫,之前发生了些变故,两人走散了。   许是天公怜惜,沈鹜几日前进深山的时候竟遇到了。   届时请村里的人喝喜酒,认认脸即可,往后还望大家多照顾照顾。   对于苏厌眼盲的事情,沈鹜也没有隐瞒,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只有抬头不见低头见。   村里的人早晚都会知晓的,如若沈鹜此时不说,怕是村里的人以为他心有芥蒂,不喜自己的夫郎。   还不如现在就说开了,若是有谁因为这个说些闲话,那这个人也没有结交的必要。   村里的人暗道那夫郎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便被人卖了做童养夫。   多数人心里还是分得清是非的,少数人心里不喜。   无论如何,众人面前功夫都做的不错,同沈鹜贺喜。   “不过在喝喜酒之前还得先劳烦各位帮我修缮下屋子了,不管吃,一天35文钱。”沈鹜道谢完又朗声说道。   村里的人也乐得沾喜气,直打趣他:“自己住的时候就无所谓,这要娶媳妇了就急着修房子了哈哈哈哈——”   沈鹜朝他们拱了拱手:“劳烦各位父老乡亲了。”   众人摆了摆手:“客气了哈哈哈哈。”   房子按沈鹜原先设想的,围了院墙,有了个小院子,又修建了两间侧屋和一间小屋。   原先那个屋子正朝着院门,用来待客。   左侧砌了灶台,用来当厨房。   右侧是卧房,夫夫二人休息的地方。   小屋用来堆木料和做活儿。   院子里开垦了块地,又着人挖了水井,到时候生活更方便点。   时间紧,但是架不住人多,紧赶慢赶总在月底前完工了。   沈鹜一一谢过他们,请他们到时候来喝喜酒。   沈鹜跟苏厌不执着于虚礼,房子完工后,沈鹜就把苏厌接了过来。   苏厌对自己生活了两三年的地方没有半分不舍得。   他很快收拾好行李,跟在沈鹜身后。   小小的一个包裹,一如他三年前离开家里时。   区别是,三年前,他怀揣着不安厌世的心情离开。   前路渺茫,无处可去。   三年后,欣喜满足萦绕着他,他伏在沈鹜的背上,奔向美好的未来。   这一次不论前路如何,他有了相伴一生的人。   往后的日子不论是苦是甜,都有人陪着他。   苏厌在沈鹜背上像个疯子似的肆意大笑,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滴落在沈鹜颈间。   沈鹜默默地让他发泄情绪,稳稳地,一步一步地向家里走去。   他在这个异世也有了自己的家。   那是他和苏厌的家。   长路漫漫,但是有相爱之人在身边,便一点也不孤单。   苏厌发泄够了情绪,把头依恋地贴在沈鹜肩上,拣了几件有趣的事情絮絮叨叨地同他讲起来。   沈鹜时不时应和两声,半个多时辰的路途不知不觉就到了。   到家之后,沈鹜把苏厌放下,跟他说了房子的布局,便去烧热水了,让苏厌自己摸索一下。   苏厌靠着手上的棍子,慢慢熟悉房子,多走了几遍之后,对于这个以后生活的地方有了大致的了解。   微风拂过,苏厌站在院中,听着厨房的烧水声和沈鹜搬东西的声音,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这样平常温馨的日子是他往日想都不敢想的。   他深怕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黄粱一梦终须醒,镜花水月一场空。   “洗澡水好了,去沐浴吧。衣服我帮你放在木桶旁边了。”沈鹜拍了下苏厌肩膀,提醒他去沐浴。   近在咫尺的声音打破苏厌惶惶不安的状态,他柔声应了声好。   按照印象里往厨房走去,坐进木桶的那一刻,温度适中的水包裹住他,洗去他一身的疲惫和……麻木。   今日过后,便是新生。   想到等下要做的事,苏厌眸色暗了暗,仔细搓洗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细致的连角落也不放过。   起身穿衣服的时候苏厌愣了下,这衣服的布料比起他平日穿的光滑了不少。   应该是沈鹜为他买的新衣服,苏厌鼻子凑过去闻了一下,一股清新的皂角味。   噙着笑把衣服穿完,苏厌朝外面喊了声:“我洗完了!”   “嗯!”沈鹜体热,此时天气也不是很冷,在苏厌沐浴的时候,沈鹜就拎了桶水,兑着热水,关了院门,在院子里冲洗完了。   他也换上了新衣服。   一套喜服。   是很简单的款式,但是沈鹜长得好,生生把这套喜服穿出了昂贵重工的感觉。   沈鹜抬眸往厨房门口望去,苏厌穿着一袭喜服站在那里。   暖黄的烛光衬得人更加俊俏。   沈鹜走过去牵着苏厌的手,十指交握,把他带到院中。   苏厌顺从地跟着他,尽管不知道沈鹜要干什么。   沈鹜拉着他在院中跪下。   苏厌隐约猜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猛然回头看他。   沈鹜清了清嗓子,郑重开口:“日月为证,天地为媒,我沈鹜今夜在此同苏厌结为夫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苏厌死死握住沈鹜的手掌,抬头对着月亮:“苏厌今夜在此与沈鹜结为夫夫,别无所求,惟愿与沈郎白头到老不分离。”   语罢,两人对着月亮重重磕了三个头。   相视一笑,谁也没松开手。 第18章 洞房花烛夜   沈鹜手上用力,把苏厌拉起来,又手臂穿过他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苏厌笑眯眯地搂紧他,双脚悬空晃了晃,显出几分孩子气来。   沈鹜盯着他的笑颜,低头在他额头亲了发出响亮声的一下。   苏厌眨了眨眼睛,把脸埋进他怀里。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   沈鹜把苏厌一路抱进卧房,把他稳稳当当的放在床上,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   这也是他置办的事物之一。   苏厌看不见,如果他看得见的话,就会发现这间卧房今晚的布置完全是按照喜房的格式来。   大红蜡烛是最基本的,桌布和床单也换成了红色。   除此之外,卧房里也贴了好几个喜字的剪纸,透出一脉喜气洋洋的气象来。   桌子上放置着桂圆干果等东西,还有一壶桃花酿。   沈鹜把酒递给苏厌,同他喝了这杯合卺酒。   这酒的度数不高,喝进嘴里一股桃子淡淡的清甜味。   多喝几杯也不会醉人,沈鹜跟苏厌一人一杯,一小壶桃花酿不知不觉间也见了底。   沈鹜把酒具放回原位,一回头看见身上只剩下件里衣的苏厌乖巧坐在床上,如瀑布般的一头长发也放了下来。   嘴唇泛着红润的色泽,脸颊有些淡淡的粉。   沈鹜喉结滑动了一下,边解着衣带边朝他走去。   待走到苏厌面前,他身上也只剩下了一件贴身的里衣。   沈鹜轻轻笑了一下,用手捻起苏厌一小缕头发,轻轻一下便剪了下来。   听到剪子的声音,苏厌发出一声疑问,沈鹜把自己剪下来的头发同苏厌的用红线绑在一起,放进荷包里,挂在床头的帘子上。   他俯身靠近苏厌,语气缱绻低沉:“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   话落,吻也一齐落下。   “嗯唔——”苏厌松开攥紧床单的手,转而搂上沈鹜的脖子。   他微微仰起头,接受着沈鹜给予的一切。   ………………………………………………………………………………………………………………………………………………(我是马赛克。)   沈鹜长长呼出口气,“怕不怕?”   苏厌像一条毒蛇般,整个人都攀附在沈鹜身上,语气无端黏腻:“不怕。过了今夜,你就是我的了。”   你就是我的了,而不是“我是你的了。”   有些事,有些人,一旦牵扯上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甩掉的。   苏厌希望沈鹜永远没有机会明白这个道理。   沈鹜肩膀一痛,原是苏厌狠狠咬了一下,不过他转瞬间又讨好地亲了亲那个流出几滴血迹的牙印。   沈鹜眼神暗了一下,他皮糙肉厚,耐疼,一个牙印对他来说没有没什么。   ……………………………………………………(我是马赛克)   红烛泪,被浪翻。   …………………………………………………………………………………………………………………………………………………………………(之前有,现在没了) 第19章 任务顺利进行时   “夫君,你回来了!”苏厌在家中编织竹篮,倏然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嗯。”沈鹜还没迈进家门中就听到了苏厌的声音。   真好,忙碌了一天回家,有人在等你的感觉真好。   沈鹜提着两只兔子拐进厨房,手脚利落地处理了,这两只兔子是他今日进去山里头捕获的,本来是去山里挖笋的,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近日来春雨绵绵,山里头的笋吸足了水分,长得又快又好。   他摘了一大篓子,足以吃个四五天了。   时间过得真快,他同苏厌去年夏末相识,初秋成婚,一起过了个冬天,而如今已经冬去春来了。   想到这,沈鹜倚在厨房门边看向坐在门槛编竹篮的苏厌,苏厌手法熟练地给一个竹篮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又拿起旁边的竹篾继续编。   沈鹜望着这岁月静好的画面,不禁有些恍然。   好像初见时那个戾气横生,阴沉骇人的少年只是他的错觉。   厨房的动静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苏厌仔细听了听,还是没有什么声响,难道是在他编竹篮入神的时候,沈鹜又出门了?   苏厌立刻起身向厨房走去,边出声:“夫君,你在吗?”   沈鹜没应,待苏厌走近,一把揽住来人腰身,低头埋在苏厌颈间:“我在这。”   不,还是有一点没变的,对他的依赖。   苏厌黏人是沈鹜一直都知道的事情,起初他以为只是因为两人尚未成亲,苏厌没有安全感,等成亲了就好了。   可是成亲后也没有改善,反而愈加明显。   当然,这个明显不是说他表现的明显,只是沈鹜察觉到的比成亲前更多。   每夜睡前,苏厌一定要等到沈鹜也上床了,才会乖闭眼睡觉。   当然,是整个人缩进沈鹜怀里睡的。   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沈鹜在哪。   平时沈鹜干活的时候,苏厌也会悄无声息地跟在旁边。   有时候帮他打下手,有时候各做各的事情,但是一定要跟他待在一处。   明明黏人得紧。又怕表现太过明显,惹人不喜,真是矛盾得可爱。   想到这里,沈鹜轻笑出声,嘬了嘬他的脖子,透露着喜爱和亲昵。   苏厌黏人,他又何尝不是呢?   像抱孩童似的单手把人抱起,行至卧房。   把人放在床上,沈鹜亲了亲苏厌的嘴唇,望了眼外面的天色。   没事。来得及。刚好做完事情吃晚饭。   察觉到沈鹜的意图,苏厌弯了弯嘴角,:“这么急——唔——”   苏厌很喜欢跟沈鹜一起做事情。   舒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享受着这种跟沈鹜呆在一起的感觉。   沈鹜动作越髻土刀,他越觉得愉悦跟满足。   ……   事情结束后,苏厌餍足地躺在沈鹜怀里,撒娇似的开口:“摸摸……”   沈鹜看着整个人黏在自己身上的苏厌,熟练地伸手在苏厌光滑的脊背上从上往下摸,跟撸小猫一样。   沈鹜体温高,手心也暖,苏厌喜欢被他搂着。   六六好久没来这个世界看一下情况了,这次忙完另一个小世界,刚好有空来看一下这个宿主的进度如何,谁知道一出现就看到一大片马赛克。   【。。。。。。】   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清,六六气嘟嘟地下线。   好不容易等到宿主“忙”完了,六六正找时机准备出声,定睛一看,宿主怀里这人不是反派吗?!该死的,竟然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平静。   六六想,等修补完这些能量混乱的世界,我要跟上级打报告,申请去红娘部门。   千里姻缘我来牵,到时候我的业绩不得杠杠的。   【宿主!我来看你了!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啊~】   听到脑海里骤然出现的声音,沈鹜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他还是不告诉六六他差点把任务忘记了这件事吧。   【还不错。苏厌现在挺好的,身体健康,情绪也挺好。】   沈鹜手往下偏移,揉了揉那饱满的地方。他花了半年多,终于把人养胖了点。   听到他主动提起反派,六六问道:【我刚刚就想问你了,你们这么快就成亲了?现在距离原世界剧情开始还有一年多差不多两年呢。】   六六以为沈鹜是为了任务才跟苏厌在一起的,先下手为强,娶苏厌当夫郎,到时候马泽涛应该不会夺人之夫。   往更好的一面想,苏厌如今换了住所,马泽涛不会再遇上他了。   只要苏厌不再因为什么事发狂,等到两年后那个剧情点一过,这个世界就稳了。   这么一想,这个世界真是顺利地不行呢。   沈鹜没解释自己跟苏厌在一起不是因为任务,淡淡地“嗯”了一声。   六六又跟沈鹜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沈鹜注视着怀里的人:【我不会让苏厌像原剧情里一样的,你放心吧。】   六六感动地泪眼汪汪,这个宿主真好,不用人操心。   六六想了想,好像也没啥好说的了,【那我先走了啊宿主,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就紧急呼唤我,我会来的。】   【好。】   等了一会儿,确认没声音了,沈鹜搂着苏厌起身,“做饭了。”   穿好衣服,两人携手走向厨房。 第20章 吃醋   日子就这么平淡又温馨地过着。   沈鹜的手艺越来越被人熟知,现如今要找他打家具的人已经可以从村头排到村尾。   苏厌编织的竹篮也给家里带来了收入。   夫夫二人把日子过的越来越红火。   去年把屋子又修缮翻新了一番,种植的蔬菜更多了,鸡舍里的鸡也一只只在茁壮成长,不愁鸡蛋鸡肉吃。   两人的感情也好的不得了。   成亲快两年,苏厌几乎对沈鹜百依百顺。   他习惯性包揽生活上关于沈鹜的一切事物。   沈鹜起初还不太适应,后来发现苏厌乐在其中,仿佛为他做这些琐碎的事情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他无法想象会有人会对他拥有这种浓厚的情感,到现在也理解不了。但是他不排斥,他也不怀疑自己会给予不了相应的。   他不会负他。   两人成亲以来基本没吵过架,红过一次脸。   唯一的一次吵架对沈鹜来说,可以说就是一场飞来横祸。   那是他和苏厌成亲刚满一年的时候,他已经在村里逐渐站稳了脚跟,村里的人也把他当做村里的一份子,他同许多村民的关系都不错。   特别是一些老人,有什么能顺手帮忙的他都会去做。   他自己是孤儿,把自己带大的师父又早早去世,不免有些移情作用。   对一些和蔼明理的老人有天然的好感。   老人们也大都对他赞不绝口,平日里也会对他多照拂几分,送送自己种的菜之类。   但是有些阿奶太过热心肠,见他年轻有为,想帮他介绍姑娘。   得知他已经成亲,成婚对象还是个哥儿后,就摇摇头叹息一声,觉得他不值当。   这世道对哥儿的偏见深得很,每次沈鹜都会同他们直言自己跟夫郎情投意合,感情好得很,无需他们多操心。   许多人看到他严肃的神情和认真的语气,也纷纷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令人不喜了,闭口不言,转而说起其他的。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不识趣自以为是的。   村里有一个老哥儿,同他家老头的感情不错,生的几个孩子也算是有出息的。   这老哥儿也就是李伯,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给人做媒。   明知道沈鹜已经成亲有夫郎,却还是眼红沈鹜家里三天两头就吃肉,夫夫两个人的衣着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   想起自己有个远房侄女,刚好二八年华,尚未婚配。   虽说平常百姓人家,很少纳妾或者夫侍。   但是沈鹜不同,他确实实打实的有钱。   看平日里找他打木具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还是那种家具的大单子。   沈鹜要是想搬到镇上,也是有这个实力的。   想着把她介绍给沈鹜,远房侄女既有了归宿,自己也能赚个人情跟媒人钱。   沈鹜成亲了又如何,哥儿难以有孕是实打实的。   这不,沈鹜同他夫郎成亲一年了,肚子都没动静。   而且他夫郎为人孤僻,鲜少出来同人见面。   据说还是个瞎眼的。   想到这里,李伯心下五成的把握,如今也有了八成。   自家侄女长得不差,又能生养,娶回去当个平妻那是面上有光的很。   两个当事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李伯就已经想的好好的了。   李伯打定主意,立刻脚下生风就去找自己侄女说道说道了。   那姑娘一听要嫁给人做平妻,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   李伯看她这样,也不恼,把沈鹜的条件细细同她说了。   听完之后,李伯侄女也觉得不错,“他真有你说那么好?”   “那是自然,我能骗了你不成。实在不信,你同我一起去,偷偷看一眼。”   那姑娘还有点犹豫:“如若像你说的那样,他条件这么好,还愿意娶一个瞎眼的哥儿做夫郎,那说明两人感情极好,我可不愿做这种事情。”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也不见得感情多好,据说那夫郎是他童养夫!   或许是出于责任和愧疚,你看看这是多么有担当的一个人!”李伯连连打包票。   听到李伯这么讲,那姑娘也有点心动,沈鹜这条件在十里八乡也是很好的了。   同自家侄女说定之后,说好他明日找个由头去沈家做客的时候,让她跟着。   第二日看到明显打扮了一番的侄女,李伯心下满意。   自家闺女还是有几分姿色在身上的。   带着她往沈家去,理由他都想好了,就说找沈鹜打个木桶。   至于排不排得上也不重要,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伯来的时间很巧。   恰好是沈鹜跟苏厌用完午饭准备午睡的时候。   苏厌本来要关门,察觉到有人,抵着门,提高声音:“谁?!”   苏厌来村里也一直深居简出,只有少数人见过他。   李伯也是第一次见,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察觉到不妥,才刹住。   惊讶地跟自家侄女交换了个眼神。   沈鹜夫郎眼瞎是村里都知道的事情,但没想到除了不能视物之外,脸上还有这么大一块胎记。   李伯暗道这沈鹜真是过于有责任心了。   这样一个人,外头娶回去做个夫侍都算不错了。   他直接让人家当明媒正娶的夫郎。   吃惊了一下,李伯笑着出声:“啊,我们是来找沈师傅打木桶的,一个村的,我就住在村北那里!”   苏厌让他们进来,听到有两道道脚步声。   一道肯定是刚刚说话那个人的,还有一道比较轻,应该是陪同他来的孩子。   沈鹜在客堂里坐着消食,院外的动静他也注意到了。   抬眼望向来人,站起身来:“李伯,有什么事吗。”   李伯偷偷杵了自家侄女一下,“害,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木桶裂了,想着找你打一个!你这会不忙吧。”   沈鹜让他们坐下,“不忙,有什么要求吗?要多大的木桶。”   李伯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下,他的要求也不复杂。   沈鹜很快就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沈鹜敏锐地看过去,轻微地蹙了蹙眉头。   这人不曾在村里见过,也不是李伯的孩子。   李伯看到沈鹜盯着自家侄女看,顿时笑开了花,介绍了起来:“这是我侄女,今年刚满18岁,孝顺的很,专门过来看我的……”   李伯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看到沈鹜只是淡笑着看着他,始终一言不发。   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再说什么。   “那行,我们不叨扰你了,先走了,我那个桶也不是很急,你慢慢来,慢慢来。”   李伯侄女也微微笑了笑,“是呀,别影响你干活,我们先走了。”   “嗯。”送走人,沈鹜转身回卧房。   一踏进房内,沈鹜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气氛有点沉闷。   抬脚向苏厌走过去,床单已经铺好了,苏厌坐在床榻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怎么了?”沈鹜揽过他,把人下巴抬起来。   苏厌嘴角紧抿着,视线下垂,并不看他。   沈鹜没有出声催他,耐心地等他回答。   过了一会儿,苏厌才抬头直直地“看”着他,以一种肯定的口吻:“李伯要给你做媒,他那个侄女……”   说完这句话,苏厌低下头遮住自己脸上扭曲的表情。   手顺着沈鹜的衣角慢慢往上,直到放在沈鹜颈侧。   只要一用力就可以……   沈鹜看不清苏厌的表情,也没察觉到什么,直接把人抱进自己怀里,顺着脊背摸。   “是吗?我没察觉出来。不过你这么说确实有点奇怪,既然他侄女大老远跑过来看他,那他不在家里招呼客人还跑到这来。   木桶又不着急,左右一个村的我还能跑不成。”沈鹜思考着说。   “你没察觉到?”苏厌搂住他的肩膀,抬头看他。   “没有。我又不喜欢人家,怎么会盯着人家看。我不会纳妾的,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就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沈鹜耐心地解释。   苏厌面色缓和了下来,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靠过去亲了亲沈鹜:“我知晓了,我以后不会瞎想了。”   沈鹜惩罚似的咬了他一口:“知道就好。” 第21章 变数   咬完之后沈鹜又对着同样的位置用力亲了一下。   苏厌坐在沈鹜怀里,伸手搂住他脖子,晃了晃脚,喜不自禁的神色一览无遗。   他为沈鹜的在意而沾沾自喜。   沈鹜看着他上一刻阴云密布的脸色,转瞬间就变成晴空万里。   心下觉得好笑,苏厌跟个孩子似的。   嗯……沈鹜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双重标准的。   没跟苏厌在一起时,对他这样的表现,自己的评价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现在心里有人家了,便觉得哪哪都好,就连变脸都觉得跟个小孩儿似的单纯。   沈鹜垂头哑笑,眼底柔光一片。   就一会儿没听见声音,苏厌抬手摸上沈鹜的脸,同他额头抵着额头:“怎么不说话了,夫君……”   沈鹜一只手揽着他纤细的腰身,一只手顺势摸上他后颈,轻轻揉捏,“无事,有些困倦了。”   在沈鹜亲昵的揉捏下,苏厌也感到一阵困意,懒懒地眯了眯眼,说“那我们歇息吧。”   “嗯,睡吧。”沈鹜温声应了,直接侧过身抱着人躺了下来。   苏厌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沈鹜怀里,腿架在沈鹜身上,手也放在他腰上,最后再扯被子盖住。   做完这一切,苏厌才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沈鹜从始至终一动不动地配合他,在人闭上眼睛后抬起手揽住,也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沈鹜在无知无觉中就把苏厌毛给捋顺了,一场战火的硝烟还没开始着就已经被灭掉了。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   月升日落,四季轮转,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两个月。   很快就到了原本剧情发生的时候,沈鹜潜意识以为距离马泽涛遇见苏厌还有半年多一年的时间。   生活太过惬意舒适,沈鹜觉得这样的日子怎么过都过不够。   每一天都是丰富的充实的有意义的。   还是六六上线给他提示,他才恍然惊觉已经到了原本桥段要发展的时刻了。   “哐——”   沈鹜挥动斧头,在院里劈柴。   手臂抬起时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院中人肩背宽厚,身姿挺拔。   六六默默欣赏了一会儿自家宿主的身材,才开口道:【宿主!我来啦!根据上辈子的故事提示,主角遇到反派就是今天晚上啦!】   突然出现的声音亦或者话语中蕴含的信息太过吓人,沈鹜这次准头不好,劈歪了。   沈鹜把木块扶正,又劈了一遍,才将斧头放下。   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躲到密布的乌云后面了。   此刻天色黑暗,没有一丝亮光。不出意外,等下就有一场大暴雨。   在六六的提示下,沈鹜也想起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怪不得今早醒来眼皮一直跳。   上辈子马文涛就是因为被大雨困住,回不了家,才会误打误撞跑到破落的寺庙那里。   遇见苏厌,开始强取豪夺。   如今没了苏厌这个契机,估计马文涛在那里凑活过一夜就会离开,再也不会来这片偏僻的地方。   沈鹜把劈完的柴整齐地放好,陆陆续续搬到厨房:【六六那你帮我注意点,看看马文涛今晚的行踪。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通知我。】   【好的,宿主。】六六欢快地应了,这是宿主给它的任务!它一定会努力完成的。   “沈大哥,吃饭了。”苏厌拿了碗筷摆在桌上,唤沈鹜过来吃饭。   沈鹜拍了拍手里的木屑,抖完衣服下摆沾到的东西,打水洗了下手,转身往厨房走去。   简单的一菜一肉一汤。   爆炒兔肉,炒小青菜,还有西红柿蛋花汤。   “好吃吗?”苏厌听到他动筷的声音,身体前倾,期待地问道。   沈鹜还没尝出什么味道,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禁失笑,“好吃。”   苏厌满意地眯了眯眼,“好吃你就多吃点。我第一次做兔肉,还怕做的不好呢。”   “那我夫郎很厉害,第一次做就这么好吃。做习惯了那还得了。”沈鹜捏了捏他的脸,夸奖道。   听到沈鹜的夸赞,苏厌愉悦地笑了笑,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天,一顿饭吃完后,沈鹜收拾好碗筷,顺手洗完。   把东西收的收,门窗关的关。   做完这一切才抬脚迈向卧房。   现在天气不冷也不热,是一阵让人感到很舒服的凉爽日子。   从几天前开始,沈鹜就把要用的工具搬到院子里了。   在院子里干活,享受着微风的吹拂,别有一番滋味。   低头太久脖子酸了的时候,抬起头来就能看到满天繁星,沈鹜顿觉疲惫一扫而空。   沈鹜坐在院子里干活的时候,苏厌也跟他待在一起,拿了把小凳子坐在附近,安静地缝补衣服或者编篮子。   那把小木凳是沈鹜专门打给他坐的,苏厌收到的时候很惊喜,对这凳子爱不释手,基本上人坐哪凳子就在哪。   沈鹜瞧他那副稀罕的不得了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涩,只不过是平常物件,苏厌却高兴不已。   沈鹜按捺住自己的联想,摸了摸他的头,许诺道下次再给他做些别的,像桌子、柜子等。   苏厌坐着那把小木凳,手上摸索着头上的木簪,喜滋滋地点头:“好。”   不过今日天气不好,沈鹜刚进入屋内,急促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哗啦哗啦——   是房檐被雨水敲打的声音,好在下午的时候沈鹜跟苏厌两人就迅速地把院子里的东西搬到屋子里了,也不至于淋湿。   沈鹜和苏厌在屋里坐下,听着窗外的雨滴声,各自干着手里的活计。   安静却不失温情。   但是这种温馨平和的氛围很快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   沈鹜心头一跳,手上动作一偏,这块木料没削好,废了。   苏厌目不能视,耳朵就比旁人灵敏些。   他最先听到混在暴雨声中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沈大哥,好像有人在敲门。”苏厌往门的方向侧了侧耳朵,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篮子,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   这个天气,怎么还有人来访?   突然,电闪雷光间沈鹜想到了什么,【六六!】   【不好了不好了!宿主!门口!门口是马文涛!!!】   【怎么回事?他不是去寺庙那里吗?】沈鹜压下心底的惊疑问道。   【是啊!他确实去了!但是那个庙太久没住人,到处漏水,压根住不了人,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冒着雨乱骑到村里来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没停歇,伴随着请求声:“有人吗?!雨太大……去,能否大发善心让……避下雨!?我会给酬劳的!”   声音隔着一道院门和雨幕,听不真切。   沈鹜拧眉:【该来的还是来了。】   【宿主……】六六也沉默了。   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因为一点细小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沈鹜慢慢敲击着桌子,还在思索要不要去开门。   但是马文涛没有给他纠结太久的机会,敲门声越来越大。   不知道为什么马文涛没有换一户人家的想法。   算了,躲不过,那就直面应对吧。   “沈大哥,不去开门吗?”苏厌站了起来。   沈鹜伸出手拉住他,“我去开门吧,你先回卧房里去,晚上别出来。深更半夜的,一个陌生男人……”   苏厌点了点头:“好,我晓得的。”   看着苏厌进去了卧房,沈鹜才拿了把伞遮雨,不紧不慢去开门。   马文涛要敲门的手举了起来,看到终于有人开门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讪讪地放下手,“额,冒昧了,不知能否劳烦您收留我一晚。”   沈鹜默默打量他,不愧是主角,马文涛的长相挑不出毛病来。   称得上一句丰神俊朗,可是人品怕就不怎么样了。   做得出被心上人拒绝转而强迫他人的恶劣行径。   马文涛看到沈鹜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这是我借宿的费用,我不挑的,有个地方休息下便可。”   沈鹜接过那五两银子,侧身道:“进来吧。”   “多谢。”马文涛拱了拱手。   “不必,我去收拾下柴房,你晚上在那里休息便可,明日天亮雨晴你便离开。”沈鹜淡淡道。   “好,麻烦了,能否帮我烧些热水……”马文涛扯了扯自己湿透的衣物,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嗯。你先去堂屋坐着吧。”沈鹜瞥了他一眼,往厨房走去。   马文涛也很有自觉,坐在堂屋,没四处乱看,望着雨幕有些许愣神:‘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他最怕打雷了……’   “好了,你去厨房擦洗下吧,这是我的旧衣服,洗干净了的,先凑合吧。”沈鹜指了下厨房的方向。   马文涛忙道:“不嫌弃不嫌弃。”   “你擦洗完就去歇息吧。我先去睡了。”顿了顿,沈鹜又冷冷补充了句:“别的房间别进。”   “好的。”马文涛点了点头,觉得沈鹜过分谨慎了。   但是有求于人,该是什么态度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何况他觉得沈鹜对他有几分不喜,暗中打量了沈鹜好几眼,确定自己跟沈鹜确实不认识。   算了,不过萍水相逢。   沈鹜嘱咐完就回了卧房。   进去的时候看到苏厌已经躺在床上了,听到开门声,苏厌问他:“怎么样了?”   沈鹜抖抖被子上床:“我已经安排好了了,是一个借宿的过路人,明日天亮他就会离开。你等他走了你再出去。”   苏厌抿了抿嘴角,沈鹜今日的表现有些奇怪。   他不怎么喜欢见人,也不喜欢与人交际。   但是有人来家里找沈鹜订做家具的时候,沈鹜都会直接大方地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夫郎。”   毫不避违。   这种行为给了苏厌极大的安全感。   但是沈鹜今日有些反常。   在有人敲门的时候,让他快点进房间,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生怕别人看见他。   现在又让自己明天也避开,苏厌知道自己不应该疑神疑鬼。   多次这样,迟早会遭人厌烦。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沈鹜给了他莫大的的信任和尊重,但是情感上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自己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酸涩的感觉像针一般细细地扎着他的心脏。   苏厌神情有些低落,明明白白地提出自己的困惑:“你好像很怕我撞见他,为什么?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吗?可是我对他的声音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鹜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从何说起。   他总不能告诉直接告诉苏厌“离那个人远点,他会害你。”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苏厌看出了沈鹜的为难,扯了扯嘴角,开口结束这个话题:“算了,你不让我见我就不见。总归你不会害我……”   语气里是满满的信任和依恋。   沈鹜叹了口气,紧紧搂住他,真真假假道:“他不合我眼缘,我不喜欢他,仅此而已。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苏厌追问。   “不想让你看见他,万一他看上你……强抢人夫怎么办?”   苏厌听到这句话,呆愣住了,他想来想去就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甚至觉得沈鹜是怕他吓到客人。   虽然沈鹜说不在意他的容颜,但是他听过太多说他貌丑不祥的话了。   “哎呦,这哥儿五官长的还不错,就是这胎记啧啧啧——”   “哪止啊!不止貌丑还是个瞎了眼的呢!走走走,别看了,多晦气!”   “咦,娘,你看那人,脸上那么大一团青色的印迹,丑死了……”   “是哩,不是谁都能长的跟我们家乖乖一样好看的。”   ……   痛苦的记忆很多,多到数不清。   可以说苏厌的前半生就是活在痛苦里的。   这些痛苦的记忆都是他不想回忆的,以前独自一人,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嫌弃惧怕的话语总会浮现在耳边。   就连睡着了,在睡梦中他也梦到自己遭受别人的厌弃。   合该他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给亲近的人带来霉运。   但是此时此刻,那些他在意害怕的话语都被沈鹜这句“你太好了,怕别人也会喜欢你”给覆盖住了。   苏厌像一个卑怯的小偷,沈鹜就是他偷偷藏起来的珍宝。   他总觉得沈鹜跟自己在一起是委屈了的,他竭尽所能对他好,却又总怕沈鹜对他的感情同他的是不一样的。   但是幸好,幸好沈鹜对他的感情跟他对沈鹜的是一样的。   原来不只自己会害怕,会患得患失。 第22章 完结章   沈鹜也会。   苏厌瞬间把不愉快的情绪抛之脑后,轻笑出声:“也只有你会这么想。”   沈鹜没再多说些什么,亲了亲他的额头,自然而然地开始拍背:“睡吧。”   苏厌感受着他的体温,安心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沈鹜记挂着马文涛这事儿,看着苏厌的睡颜,听着外面的雨声,一夜无眠,直至天亮。   他听到马文涛的开门声,走路声,还有离开时关上院门的声音,这才放心睡了过去。   沈鹜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雨过天晴。   沈鹜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苏厌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扬起大大的笑容:“醒了?过来吃饭。早上我起来时那人已经走了,在桌上留下了几两银子,我收起来了。”   “嗯。”沈鹜点了点头,走过去帮忙端菜,等苏厌一起,在桌边坐下。   院中明媚的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洒下一地金黄。   沈鹜舒服地闭了闭眼,一抬头,发现天上竟然有一道彩虹。   不自觉的心情舒畅,心里最后一口郁气也慢慢散了出去。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沈鹜抬手与苏厌十指交扣,一种从所未有的安定感充斥心间。   “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   “四季轮转,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嗯。”   【滴——任务圆满完成,反派怨念已清零。宿主,祝你幸福,六六要走啦~】   【再见。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选择了我,给了我一个家。   【不客气呦~拜拜~】   【再见。】   正如沈鹜料想的,那日的留宿只是一场意外。   马泽涛自那日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这边了。   再听到马泽涛的消息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近来天气忽冷忽热,稍一不注意便有着凉的风险。   沈鹜身体强健,没什么事。   但是苏厌自小吃不饱穿不暖,身子骨虚的很。   也就这几年,才被他养的好了点。   可前几日骤然降温,苏厌就中招了。   沈鹜给苏厌请了个大夫看,药已经用完了,还没好全。   他这才搭了牛车来到镇上,跟大夫描述症状,取药。   回程的时候听到来福酒楼,沈鹜觉得有几分熟悉,混在人群中,听完了路人的八卦。   “诶?你听说没?那个来福酒楼的少当家要成亲了!”   “自然听说了,那阵仗闹的还挺大的,据说是个商户人家的哥儿!”   那人听见他暗含轻蔑的语气,摇了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可不是普通的商户人家!人家那可是隔壁镇的首富!啧啧啧!”   “真的啊!?我嘞个乖乖,那得多少钱啊……怪不得,怪不得没跟先头那个哥儿成亲,都说商人重利,果然如此!”   “是啊!那个酒楼的少当家之前不是对举人家的哥儿殷勤得很嘛!我还以为他俩能成呢!”   “诶,读书人大多清高,他们那种人家自然看不上铜臭味!”   “啧啧啧,世事难料啊~”   听了一耳朵八卦,沈鹜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了解清楚了。   那少当家自然就是马文涛了。   成亲了,也好。   总归不会去祸害别人了。   沈鹜提着药包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 第23章 if线:你愿意跟我走吗?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个小脑洞,嘿嘿,当上辈子还是个小孩的苏厌遇到了沈鹜~   “怎么,累了?”沈海丰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膀。   沈鹜挺直身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累,我可以接着走。”   沈鹜背着行李亦步亦趋跟在沈海丰后面,两人都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他们这次是要去一个村子定居的。   师父上次去找木料的时候,无意间路过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子,附近就有一大片树林,伐树做木具也方便。   沈海丰回去之后很快处理好事情,退掉那个租赁的小屋子,带着自己徒弟去那个村里。   他已经买好一块地,让人建着了,算算时间,估计也差不多要完工了。   从原来居住的地方到那里要十天左右。   沈鹜跟师父已经赶了七八天路了,坐驴车,坐牛车都有。   只不过这一截山路陡峭,只能步行。   “天色不早了,前头有个村子,我们晚上找一户人家休息会儿吧。”沈海丰擦了擦额头的汗。   沈鹜搀住自己师父,“嗯。”   沈鹜远远望过去,瞧见一户人家炊烟正在慢慢升起,指了一下那里,“师父,我们去那里吧。”   沈海丰捋了捋胡子,“走吧。”   师徒二人相互搀扶着往村子里走去。   沈鹜在师父的示意下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个妇人过来开门。   沈海丰拱了拱手,“你好,我们可否在这里借宿一晚,我们师徒二人本来是要去禾林镇的,无奈天色太晚了,只得借宿一宿了,我们可以支付五十文,您看?”   沈海丰不过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来意表达清楚。   那妇人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见老的慈眉善目,年轻的也是一个俊朗的小少年,关键是目光清明,两人瞧着都不是什么坏人。   家里有间柴房,收拾收拾倒是也能住人。   何况自己夫君和几个儿子都在家中,也没什么好怕的。   让人住一晚便能白得五十文,那妇人衡量过后便他们进来了。   “多谢。”沈鹜朝她道谢。   那妇人夫君姓马,她让沈鹜唤她作马大娘便好。   她夫君是村里有名的屠户,见过他之后,沈鹜也明白马大娘不害怕的原因了。   无他,马伯一身腱子肉,他的三个儿子也是个个身强体壮。   沈鹜看了看他们壮实的肌肉,又看了看自己的身板。   师父暗中杵了杵他:“你看看人家,你这单薄的体格子可得多锻炼锻炼。”   沈鹜点了点头,他有有些羡慕。   “不过这也不着急,你把我教你的那几招每天练练,到时候去山里伐木,练着练着力气自然也有了。”   沈鹜把师父的话记在心里。   马家人都好客得很。   既然是屠户,自然日子过的比别人要滋润几分。   晚上桌上还有猪肉跟鸡肉呢。   沈鹜听着师父跟马家人侃侃而谈,默默刨饭。   用完饭后又聊了一会儿天。   沈鹜才跟师父进柴房睡,角落里堆着厚实的干草。   马大娘还在上面铺了带点儿棉的床单,不扎人,挺软的。   沈鹜赶了一天路,吃饱饭后更觉困倦。   一进柴房就躺了下来。   发出喟叹的一声,沈鹜扯过被子盖上,师父还在慢悠悠地收拾包裹。   “师父,先睡吧。”   “嗯。”沈海丰把一些贵重东西揣在自己和沈鹜身上。   沈鹜向师父投出疑惑的目光。   师父看了眼窗外,压低声音:“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鹜了然地点了点头,也看了眼身旁窗户,用手推了下,没锁死,真有事发生,自己先把师父搬出去,自己再出去。   沈鹜心里想着事,虽然有些疲惫,但是也睡的不深。   而且,后半夜隐隐约约传来怒骂声和呜咽声。   沈鹜又翻了个身,皱了皱眉头,睡不着了,盯着屋顶发呆。   师父的打鼾声有规律地响着。   ‘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可无——’   ‘无——’   不过这天也要亮了,马家人确实没什么多余的心思。   可是沈鹜也睡不着了,隐隐约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就近在耳边。   沈鹜恍惚间想起那个叫他哥哥,最后死于火灾的小男孩……   记忆里的声音渐渐和耳边传来的声音重合……   沈鹜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酣睡中的师父,悄悄起身,翻墙出去。   循着声音越走越近,怪不得感觉声音近在耳边。   原来就在马家过去的第三户人家。   按理来说周边的人家会听的更清楚,可是无一人出来阻拦。   说明——这是在村里大家都知道且默认不管的事情。   毕竟连清官都难断家务事。   贸然掺和别人家事,也着实讨不着好。   明知道弊大于利,沈鹜还是遵从自己内心。   借着墙边树木的掩护,趴在那户人家墙头。   一个目测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通红,瞧着是酗了酒。   男人面目狰狞,一只手拽着趴倒在地上的人的头发,一只手拿着挑水的扁担,狠狠往下砸。   挨打的那个人被挡住了,沈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紧紧护着头,没有求饶,痛呼的声音越来越小。   “叫你偷藏钱!说!藏着钱干嘛!是不是要逃跑?!啊!你胆子肥了!”   “呸,瞧你那晦气样!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下你这么个玩意!”   男人说着说着又扯着地上人的头发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呃——”   “瞧你这副样子!把你卖给人家做仆从也没人要!真晦气!”   沈鹜看清了挨打的人的脸,呼吸一窒,那张脸算是清秀,脸上大半张脸却覆盖着青色的印迹。   除此之外,还有浑浊的眼球。   他看不见。   但这并不足以让沈鹜震惊,真正令他震惊的是那人脸上遍布的伤口。   沈鹜握了握拳,那男人真是面目可憎,对着自己的小孩也能下得去手。   那小孩估摸着七八岁的样子,比他小了八九岁。   眼睛那一圈都是青紫色的淤青,脸上鲜明的巴掌印,嘴角溢出血丝,好不狼狈……   沈鹜握了握拳,借着树叶的遮掩默默看着这一切。   男人许是骂久了,累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最后把扁担狠狠一摔,骂骂咧咧甩上门进去睡觉了,临走前还把柴房也锁了。   怒声骂道:“你晚上连柴房也别睡了!直接在院子里醒醒神吧!我劝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男人走后,男孩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像条落水狗一般,不住地喘气。   周身弥漫着麻木痛苦的气息。   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了。   春寒料峭。   虽然是春天,但是初春的寒风也很刺骨。   看着男孩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膛在起伏,他还以为……   沈鹜看着屋子里熄了蜡烛,按了按怀中的伤药。   利落地跳下墙角,放轻脚步走到男孩身边。   苏厌察觉到有人,以为是男人又折返回来打他了。   他好疼,好饿,好冷。   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了反抗。   他想,随便吧,死了也好,死了也解脱了。   苏厌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但是落下来的不是冷硬的拳头,而是温暖的抚摸。   沈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帮男孩撇了撇额角汗湿的头发,压低声音:“你还好吗?我有药,帮你涂一下。”   说话间还用余光悄悄地关注着屋里的动静,干巴巴地加了句:“我不是坏人,我给你涂药吧……”   苏厌一言不发,无悲无喜。   他知道的,这种善意只是一时的,或许等天亮了,他就会走,只留下他陷在那短暂的一点点的同情可怜里。   苏厌冷冷地自我厌弃般地想着。   直到来人扒他的衣服,他才有了反应,伸手捂住自己的衣领,像只竖起尖刺自我防护的刺猬。   “你干什么?!”话语逼人,有气无力的语气却毫无威慑力。   沈鹜放柔声音,半哄半强制地脱他衣服:“给你上药。”   苏厌眨了眨眼睛,慢慢松开手。   沈鹜轻柔地帮他上完药,脸上的的伤口吓人,身上的伤口更渗人。   一道道交错纵横的伤痕遍布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又红又肿。   沈鹜指尖轻颤,怕苏厌着凉,给他快速上完药,系好衣服。   “你——你不是村里人吧。”苏厌偏了偏头。   村里人早就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了。   “嗯,我是来借宿一晚的。”天亮了就走了,后面那半句话沈鹜没说。   “哦。”苏厌低低应了声,闭口不言。   沈鹜看了他几眼,眉间淡淡刻痕:“你脸上的伤……”   “没事,我习惯了。”   沈鹜单手捧住他的脸,苏厌僵了下,顺着他的力道抬脸。   苏厌感受到沈鹜温热干燥的掌心,不自觉轻轻蹭了蹭。   “谢谢你,哥哥。”   ‘谢谢你,哥哥——’眼睛漆黑明亮的男孩儿笑着向他道谢,然后下一秒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向火海。   沈鹜一瞬间瞳孔紧缩,紧紧攥住苏厌的手腕,“你愿意跟我走吗?当我弟弟,我不打你,不骂你,给你饭吃。”   苏厌弯了弯唇,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应该很痛的。   但是他却觉得开心,尽管这个大哥哥是哄他的,“好啊。我很能干的,你要是带我走,我帮你干活。不用钱。”   沈鹜捏了捏他的手臂,“等我。”   说完把伤药塞到他怀里,把人抱起来,放到屋檐下,又脱了衣服给男孩盖上,这才转身离开。   苏厌费劲地掏出那罐伤药,握在手心里,伤药还带着沈鹜身上的体温。   他想,今晚的这一切美好的像场梦。   要是这场梦一直都不会醒过来就好了。   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射出眼角晶莹的光。   后面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沈老头一睁眼就看见自家徒弟跪在自己面前,还没醒的神彻底清醒了,生怕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听说他要带一个小孩走。   沈海丰挑了挑眉,耐心地听他讲完前因后果。   沈鹜说要带那个小孩走,不是一时兴起,是他深思熟虑的。   说他不用师父负责,他会去赚钱养小孩。   只是要先向师父借一两银子,买下他。   沈海丰听完后叹了口气,明白这是自家徒弟心里一道坎。   “也罢,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不帮你还帮谁。走吧,向主人家告别后就带我去吧。”沈海丰说。   “谢谢师父!”沈鹜重重地磕了个头。   后来,谁都知道技艺高超的沈木匠有个亦步亦趋的跟班,那真是贤惠的不得了。   有人调笑道:“把你歌照顾的这么细致,他都不用娶媳妇了哈哈哈。”   每次听到这种话,苏厌,啊不,沈雁都会低下头,不置一词。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感情很好的兄弟。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亦是彼此的唯一。 第24章 系统升级啦~   六六又顺利完成了一个任务,一路上开开心心地哼着歌飞回总部。   除了要跟星际指挥官汇报这两个世界得到了顺利完成之外,它也有些疑惑的地方要询问指挥官。   比如世界一秦栩说的不能危害原世界男主性命的标准是什么?   如果原世界男主要攻击宿主,宿主进行正当防卫不小心误伤男主或者造成男主死亡应该怎么算?   还有世界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板块上多出了一栏“反派怨念值”,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六六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默默加快速度,急匆匆地飞进总部的指挥室。   咦?指挥官对我开放了权限?   六六高兴又紧张地飞了进去。   看到星际指挥官正站立在那一条长长的“银河”面前,背对着它,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在空中挥动着,时不时触摸那些浮动的光点。   而那些被他触碰到的光点很快就化成一缕缕光线缓缓消失。   六六漂浮在指挥官背后,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正在紧急组织措辞。   指挥官冷淡空灵的声音就先她一步响起:“六六,我看了你修补完的两个小世界了,都完成的很不错,你选宿主的眼光值得我信赖。”   猝不及防受到指挥官这么大的夸奖,六六周身的光芒越发璀璨耀眼,傻笑道:“还好还好嘿嘿,这都是指挥官发挥了榜样作用~带动了我……”   “好了,别拍马屁了,你这次来是有事情要问我吧。”指挥官打断它的话。   “是的是的,指挥官您怎么知道!?还提前给我开放了权限!我刚刚直接飞进来的时候都惊了。”   指挥官招了招手,让六六到他身边去,“你来的正好,我也刚好有事情要告诉你,跟你要问的问题有关。”   “咦?您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六六震惊地问道。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你来说可能不算是个好消息,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也不用太紧张,做好调整就好。”指挥官语气淡淡地说。   六六听到这话,也不飞来飞去了,定在指挥官身侧,认真地等他的下文。   “你的任务是什么?”指挥官抛出了一个基本的问题。   六六自信地开口:“修补破碎的世界,争取让原世界男主回到正轨,不去打扰反派,防止世界发生动乱。”   指挥官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修补世界的能量是从哪里来的……”   六六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抓不住那一缕转瞬即逝的思绪。   一板一眼回答:“能量是反派提供的。”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刚刚观察了你跟同期其他系统修补过的世界。   突然意识到我们把重心都放错了。”指挥官指尖轻点,很快就有几个光屏同时出现。   “你看看吧,我说你任务完成的不错,不是鼓励你,而是事实。”指挥官看着六六飞到光屏前。   “这……!”六六看着其他同事接连修补世界失败,震惊不已,“怎么会这样?”   “是啊……我也是看了这些才意识到我们应该把重心放在反派身上,而不是原世界的男主们身上。”   指挥官手指一划,又分出了许多块屏幕。   “我总结了失败的跟成功的,发现那些及时将男主扳回正轨,没有去祸害反派的世界也失败了。”指挥官指了指屏幕。   “所以我猜测而且有八九分把握,成功修补世界的关键在反派身上。   我们要消灭反派的怨念值,让反派感到幸福。至于原世界男主,怎么样已经都无所谓了。”   指挥官凉薄地笑了笑,扔出一个重磅消息,“这些被损坏过的世界,重心已经从男主身上转到反派身上了。”   六六被这消息惊得迷迷蒙蒙的,所以他前面两次任务的完成还要得益于宿主跟反派相爱了!?而不是男主没有再来骚扰反派!   星际指挥官手一挥,所有光屏全部即刻消失。   一股轻柔的力量把六六推出总控制室,“去吧,遵从你的感觉去选择宿主……   我在所有系统的控控制面板上全部增加了怨念值这一栏,怨念值清零之时就是你们任务完成的时候。”   六六被送出指挥室,怔愣地打开自己的面板,果不其然加了一项内容。   现在是灰色的,还没激活,大概只有绑定了宿主进入小世界之后才能激活。   说到绑定宿主,除了修补世界的关键点发生变化以外。   绑定宿主这一方面也发生了变化,前两个世界是直接捏造一个身份插入进去,相当于“空降”,之前那个世界并没有宿主的存在。   而现在,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系统可以经过多方面衡量后选择小世界原本就存在的背景,安插宿主进去。   当然,这个也不是必须的。   在绑定宿主时询问意见,如果宿主本人不同意,那还是直接插入。 第三卷:内敛守财奴吃货攻X痞气暴躁臭屁受 第1章 幸福早餐店   六六明白自己前两个任务的完成是有点运气成分在的,亏他还以为是自己实力过硬。   不禁有几分沮丧,可是转念一想,运气也是成功的一部分。   自己能成功,是自己眼光好,这可是星际指挥官亲口验证过的。   ‘相信你自己的直觉,遵从你的内心去选择宿主吧。’   六六给自己打气,很快就振作起来。   兴冲冲地在近期因为各种原因身亡的名单中挑选。   “诶!就你了。”六六很快就挑中了一个合眼缘的,又仔细地浏览了这个人生前的经历还有性格秉性。   觉得这个人很适合那个小世界。   光球转了转,一个人影就凭空出现在纯白空间里。   男人个子很高,目测一米八五左右。   穿着普通的白色短袖和黑色工装裤。   身段笔直,手臂肌肉线条优美。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应该周身磁场比较积极阳光。   但是男人周围仿佛萦绕着淡淡的郁气,过长的遮住眉眼的刘海更显得人颓靡。   六六看了眼和资料上照片不太一样的宿主,有些讶异但是很快又释然了。   六六选定的任务对象名叫徐柏,死于一场斗殴打架中。   人倒霉了喝水都能呛死,走路也能平地摔死。   资料显示徐柏是一家早餐店的老板,在大城市打拼了几年,终于攒够钱租了个小店面。   生意还不错,但是那个只是他卖早点的地方。   徐柏居住在一片城中村里,在非常普通非常平凡的一天,他如同往常一样,在凌晨三点起身去店里。   结果遇上了两伙人在干架,他只想快点避开,最后却被误伤。   不知道哪里甩过来的一把刀直直刺中他胸口。   徐柏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往后一倒,摔在地上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数吧。   徐柏短短的一生可以说是很曲折。   或者说倒霉。   小时候和父母出去玩,差点被人贩子拐走。   长大了上学,受伤流血之类的事情更是经常发生。   初中的时候下雨天去倒垃圾,脚一滑从楼梯上摔下来,住了几星期院。   高中的时候住宿了,吃食堂,一不小心食物过敏,差点休克。   终于上大学了,跟舍友坐车出去玩的时候发生车祸,脑震荡又住了几天医院。   大学毕业,父母坐飞机出去旅游,机毁人亡。   这么一串事情下来,徐柏认命了,不折腾了。   把父母留下的房子租出去,远离伤心地,去别的城市打工了。   对别人来说稀疏平常的生活,却是他梦寐以求的。   或许是经历过太多倒霉的离奇的事情,徐柏对什么事情都反应淡淡了,没什么激烈起伏的情绪。   他没什么大志向,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只想过上安定的生活。   大城市茫茫然然打了几年工,有一天路过一家饭馆。   热情大方的老板,嬉笑聊天的客人,手脚麻利的帮工,都透露着浓厚的烟火气。   刹那间,徐柏心想,为什么我不能开一家早餐店呢?   徐柏大多时候都没什么想法,俗称脑袋空空。   但是一有想法,他就立刻去执行了。   利索地把同时在打的两份工作辞职了,写方案,制定计划。   开什么店?   卖什么东西?   针对顾客群体是谁?   店开在哪里?   ……   徐柏凡事亲力亲为,跑遍了整个南城,最终确定了地方。   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把店开了起来。   等到正式营业的时候,徐柏身体累但又乐在其心。   他想,原来他也是有喜欢做的事情的。   他喜欢看顾客吃下他做的东西,露出的满足的表情。   谁知道好景不长,店开了没五年,他就意外死了,还死的很憋屈。   但是徐柏竟然觉得有种意料之中的解脱,他一直都那么倒霉,不能寿终正寝好像也是件正常的事了。   对于自己出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也是神色淡淡,低垂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六六飞到徐柏脖子处,往上看。   透过徐柏的黑框眼镜同他对视。   徐柏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一颗痣,垂眸时睫毛又浓又长。   是很帅气逼人的长相,只是他眉间总是带着淡淡的刻痕,整个人显得有些低沉。   面对这个奇怪的光球,徐柏也不在意不好奇。   盘腿坐了下来,盯着虚空开始发呆。   六六有些着急,在徐柏身边飞来飞去,【宿主宿主,看我!看我!】   会说话的球?   徐柏瞄了一眼,又移开视线,继续发呆。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六六急的团团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宿主呢。   感觉无欲无求。   无欲无求?不对?!指挥官说过,只要是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六六脑子飞速运转,有了!   【你不想继续经营你的早餐店吗?只要跟我签约,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不管了,先哄骗了再说。   听到‘早餐店’三个字,徐柏平静的内心荡起一丝涟漪,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开口。   六六见宿主不上钩,又加了个砝码,嘴巴直秃噜,跟个话唠一样极力描述同自己签约的好处。   无异于白得一个早餐店,能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除此之外,它还能去除徐柏身上倒霉的体质,让他像个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   不得不说,这两点都正中徐柏下怀。   他提出质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是你们真的有这么好?”   【当然了!咳,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得吧……我们各取所需,我也有事要你帮忙。】   徐柏也不急着答应,“你先说来听听。”   六六倒豆子一般把什么大世界小世界的概念,自己的任务,绑定宿主拯救反派啊等内容统统说了一遍。   【总的来说,就是世界稳定,宇宙和平需要你!】六六激昂地转来转去。   拯救反派?   徐柏难得动了动生锈的脑子,把其中的利害关系捋了一遍,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六六激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为什么是差点呢。   因为徐柏下一句话是:“你答应我的条件得先做到。店面,还有住的地方。”   “好的。保证完成。”六六一板一眼道。   心里庆幸刚刚没跟徐柏说什么用爱治愈反派。   虽说前两个世界都是宿主跟反派在一起,成功清空反派怨念值。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完成任务=撮合宿主跟反派在一起。   ‘这样自己跟拉皮条的有什么区别!’六六正义凛然地想。   指挥官说了治愈反派,这世界上美好的感情那么多,亲情,友情同样都能让人感到治愈。   六六看徐柏的样子,留了个心眼子,跟他说跟反派处理好关系,别让他想不开,阴郁,尽量满足他的愿望就行了。   当然,不行也得行。   毕竟要是反派不行了,宿主自然也不行了。   “宿主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挑选一个最适合你的小世界!包你满意!”六六信誓旦旦地说。   徐柏不置一词,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只要不是什么大奇葩就行。   想想自己很快就能摆脱倒霉的体质并且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早餐店,徐柏眼角眉梢流露出真切的笑意。   “有了!就是这个小世界了!”六六兴奋地大喊。   徐柏顺着发亮的系统望过去,一个光屏出现在他面前。   有点像投影仪,徐柏想。 第2章 早餐店老板的暴躁客人   【宿主,你看一下上个世界的故事线,我缩减了一些,你看看心里好有个计划。】   “嗯。”   有点像短视频,徐柏心想。   这个视频也不是很长,徐柏估摸着也就五六分钟看完了。   按六六所说,反派应该就是刚刚画面里出镜最多的人——关江源。   一个挺壮硕的男人,肤色有点黑,剃了个寸头,看起来有种黑社会的气质,像是那种一言不合放狠话说“你瞅啥,再瞅把你眼睛挖掉”的人。   单眼皮,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看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很凶,俗称臭脸综合症。   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又挺好看的,好像有颗小虎牙。   可惜五六分钟的视频他笑起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多时候露出的都是很不耐烦。很暴躁的神情。   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   不是“就要”,而是已经打了,还不止一次。   不过动手起来也情有可原。   徐柏自认自己情绪算是比较稳定的,但是要是自己也摊上这些事,不见得有如此的气度。   短短的六分钟徐柏就看完了一个人的一生。   关江源在家里的老四,他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关青山,也是这个小世界的主角之一。   关江源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算是老实的庄稼人。   有些重男轻女,不至于在生活上苛待自己的女儿,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加上他们家穷,等关家二老终于在第四胎迎来了儿子。   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这孩子出生的时机不对啊!   恰逢关三妞生了场病,说严重不严重,可也没多容易好。   急需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   而且第四胎还是对双胞胎,关家二老愁啊,压力蹭蹭往上涨。   恰好关母的一个远房表姐也就是反派关江源的大姨结婚十来年,没有孩子。   听说了关母生下了双胞胎,借着探望的名头说起了过继这件事。   关母犹豫了好久,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确实养不起了,加上三个女儿都还小。   关母表姐嫁的人姓蒋,在外头做建筑生意,也叫得上一声“蒋老板”。   关母同关父商量了一整夜,再加上她表姐承诺就算过继了他们也可以过去看儿子。   关母咬咬牙,狠心把自己大儿子也就是关江源送走了。   关江源比关青山早出生十几分钟,关母生他的时候是遭了好大的罪,个头大不好生。   明明是双双胞胎,关江源产婆接生的时候感叹了一句“这大胖小子。”   生关青山的时候就容易多了,产婆开玩笑这是在肚子里的时候老二抢不过老大啊,明明是一母双胎,个头却差了很多。   关母月子里带的时候也是这样,老大哭起来声音大得很,老二就哼哼唧唧,甚至身体虚弱得很,动不动就有小毛病。   关母不可避免对小儿子更加偏爱一点。   纠结了一晚上,选择把小的留身边自己照顾,把老大送出去。   蒋家也算有几分道德,等关母出了月子才把孩子带走。   走的时候,关父坐在堂屋里沉默地抽烟,关母在外面送他们离开,一直抹眼泪。   蒋家安慰她想孩子了随时可以去看。   话是这么说,可是关母清楚地意识到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目送蒋家的车开走后,关母钻进屋里放声大哭。   她进屋后发现蒋家偷偷在她的枕下面塞了十来万块钱。   “呜呜呜……我这是在卖孩子吗!?呜呜呜-——”   蒋家夫妇最初对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还是不错的,有求必应,几乎宠上天。   小时候的蒋江源活脱脱就是个小霸王。   可这一切在他六七岁的时候都改变了。   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扑到自己妈妈身上和他玩闹。   对他一向温和的父亲却厉声呵斥了他,让他注意点,不要撞到妈妈肚子。   他疑惑地看向妈妈,却见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他要有弟弟或妹妹了,问他开不开心。   他记得那时候他是开心的,拍了拍小胸脯,“我会保护好弟弟妹妹的。”   母亲欣慰地摸了摸头。   蒋家夫妇几乎要喜极而泣,他们盼了十几年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孩子   同时对这个过继的孩子内心就有些复杂了。   这种复杂的感情随着自家龙凤胎孩子长大越来越乖巧懂事,而蒋江源则是反例,越来越混不吝,打架斗殴,顶撞老师,目无尊长,对自己弟弟妹妹态度也很恶劣。   蒋家父母对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喜欢。   可他们不知道江源只是想引他们的注意,只是方法错了。   他以前一直很乖,很听话,是家长心中的乖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可是父母一直把精力放在弟弟妹妹身上。   他也想跟弟弟妹妹玩,但是他们抢他的玩具,玩坏他心爱的东西。   他不能说也不能打弟弟妹妹,因为父母会让他让着弟弟妹妹,不能欺负他们,可是他从来没有欺负过他们。   上了高中之后,江源突然觉得父母更喜欢弟弟妹妹是因为他们会哭会闹会肆意表达自己的感受。   是因为自己太乖了才会被忽略吗?   他开始往另一个极端走。   却离他们越来越远。   蒋江源高考完的暑假,蒋家父母在商量着要不要把他送回关家的时候恰好被江源听到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不服管教了!我们说的话都不听!学习成绩也一塌糊涂!”   蒋父叹了口气:“等他高考成绩出来,填了志愿,给他在学校附近买间小居室,再给他一笔钱,让他搬出去吧。”   蒋母说:“这样也好……尽管他不是我们亲生的,好歹也养了十九年。”   站在门外的关江源僵硬地立在原地,握着门把手的手青筋蹦起,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无法抑制自己急促的呼吸。   后面的事情对蒋江源,哦不,关江源来说,跟按了加速键一样。   他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拖着几个行李箱,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心里倏然涌起一阵孤寂感。   他买了票回了乡下,回关家看看,那个他没有丝毫印象的地方。   找到关家的时候,关母来开了门,看到一个大小伙儿在自己家门前,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问他:“您找谁?”   关江源嘴唇翕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他的亲生母亲根本不记得他。   他不知道村里农活重,除了他满一岁的时候关父关母坐了几天火车去看他,瞧见他被养的不错就放心了。   关母看着面生的年轻人,细细打量,好一会儿才颤颤地开口:“江源……!”   关江源在关家待了几天就离开了。   他意识到这也不是他的家……   关母对他是热情的,可是那种热情是对待客人的。   他的弟弟关青山有些防备拘谨地看着他。   他也了解到自己三个姐姐现在的境况。   关大妞成绩不好,早早就辍学,进厂干活,帮着父母照顾这个大家庭,前几年才结婚,夫家就在隔壁村,现在孩子都有了,时不时带孩子回家看看。   关二妞出生的时候,关家父母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对这个排行第二又是女孩的孩子不免有些忽视了。   造成关二妞跟家里关系不是很好,她不想像自己大姐一样主动地甘愿地被困在这个家里。   她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一所很贵的大专学校,明白父母是没有能力出钱让自己读书的。   毅然决然外出打工,打工的第三年就跟当地人结了婚,办完了回家通知了一声而已。   结婚之后更是跟这个家里没什么往来了。   关三妞目前是一名名校大学生,勤工俭学,暑假也留在学校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没回家。   江源没跟他们说自己被蒋家放养了,只说过来看看他们。   见了大姐的孩子,给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包了个大红包。   又给关父关母他们买了礼物就离开了。 第3章 传送吧   关江源高中的时候时常旷课打架。   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高考完别人去打工去旅游,只有他住在小宾馆里面思考自己以后要怎么过。   高考分数出来后果不其然,分数线只够的到大专院校。   他报了汽修专业,还好最后被录取了。   暑期颓靡地过了两个月。   开学那天,他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坐高铁去学校。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他报的学校是省外的,z省。   蒋父蒋母言出必行,给他买了房子在z省。   房产证是蒋父的助理来送的,顺带着还有卡里多出的一大笔钱。   够他大学几年潇洒地过了。   还有一条信息。   [江源,我们父子情分就到这了,往后的日子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别再那么冲动了。]   看完这条信息,江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他以为自己会哭,但是并没有。   毕竟也算是早有心理准备。   他想是怨蒋家夫妻的,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埋怨他们,毕竟他们切切实实地养了他十几年,没在物质上亏待过他。   就连把他赶出家门,也给了他一大笔钱和一套房子。   徐柏以一种上帝视角看完江源的心路历程。   前面两分钟是他的家世背景介绍,后面的事情才是他会被判定为反派的原因。   画面一闪。   江源大学几年一晃而过,毕业后他就在了Z省一家汽车维修店。   工作了几年后,因缘际会认识了一个来修车的三甲医院的医生齐思绍。   徐柏觉得这个医生运气跟他差不多,三天两头撞到车,跟散财童子似的,钱哗哗往外流。   也是因为齐思绍经常去汽修店,跟关江源也逐渐熟稔了起来。   关江源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为人仗义,朋友哥们也挺多的。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齐思绍是个看起来挺冷的人,看起来像高岭之花,有几分傲气。   独独在关江源面前,第一次见面时就表示出了对他的好感。   在齐思绍多次表达出有意相交的意向后,两人也算的上是能一起喝酒吃饭的兄弟了。   两人关系也不算多亲近,更像宵夜搭子。   汽修店有时候轮班,关江源下班挺晚,而齐思绍有时候一起值夜班。   齐思绍从医院回家会经过汽修店,两人时不时约着去撸串,去吃早点。   齐思绍跟关江源讲医院里遇到的奇葩病患,关江源跟他吐槽遇到的神金客人,钱少事还多。   直到一次关江源和齐思绍还有一堆朋友一起出去喝酒,聚完餐各回各家,只剩下他和齐思绍。   他喝嗨了,趴在包厢桌子上闭眼休息。   突然感到唇上传来的触感,一触即分。   他当即惊得直接站起来,噼里啪啦撞倒一大堆空啤酒瓶。   拽着齐思绍衣领直接往他脸上揍了一拳,气的发抖,指着他:“你踏马死变态!老子把你当兄弟,你踏马干这种事?!”   放完狠话后,两人不欢而散。   连续几个月没再见面。   直到关母打电话跟他说关青山要结婚了,让他过去参加婚礼。   关江源请了假回乡下去吃酒席,却在婚礼上遇见了齐思绍。   想起那晚上的事,他又恶心的不行,恶狠狠的搓了好几下嘴巴。   他瞅了齐思绍几眼,发现齐思绍看着自己弟弟的眼神有些可怖。   关江源面色古怪,齐思绍是关青山的大学同学。   难道两人有什么过节?   尽管自己跟关青山关系一般,但是齐思绍要是敢在婚礼上捣乱,他一定会把他揍的连爹妈都不认识。   很快关江源就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了。   “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我们那一年算什么?”   关江源要打开厕所门的手一顿,听到了一向清冷的齐思绍歇斯底里地质问。   ‘另一个人是谁……’关江源脑中闪过一丝可能性。   另一道控制着怒气压低的声音响起:“你踏马疯够了没有?!我跟你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一直都是你的死缠烂打!自以为是!我喜欢女的!女的!你踏马听不听得懂人话!”   关江源一听这声音,关青山无疑了。   心想,这是什么事啊,现在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只能被迫听着齐思绍自以为深情的剖白。   “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一点点……我暗恋了你整整六年……大学我为了跟你在一起,甚至故意选择了这所比我分数低了几十分的学校,你就这么无情吗?”   “够了!不要再拿你的那套话术来道德绑架我了,你踏马自己选的关我屁事。”   关江源点了点头,觉得齐思绍脑子里有泡泡,神金。   外面齐思绍还在喋喋不休:“我在Z省遇见了一个跟你有点像的人……不是长相,是那种气质,有一次喝醉酒我忍不住亲了他……我还是爱你,我爱你,青山你知道吗!?”   听到齐思绍癫狂的声音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关江源鸡皮疙瘩起一身,赶紧冲了出去。   一把把齐思绍扯开,玛德,他竟然要强吻关青山!?   往他肚子上狠狠揍了几圈,警告他:“别再来骚扰我们兄弟俩,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柏:……   徐柏:好复杂的关系   徐柏:好神金的人   后面六六一阵加速,最后结局就是齐思绍换了个目标,对关江源纠缠不休,试图强行掰弯江源。   关江源被一个变态缠上,甚至辞了汽修店的工作。   还是躲不过他的纠缠,气的失手把人打死,入狱了。   【就是这样滴~宿主你看……】六六卑微地开口。   生怕宿主拒绝,毕竟这个世界有一个变态主角,还有一个脾气不好极度恐同的主角。   徐柏点了点头,“传送吧。”   “咦?宿主你不说些什么吗?”   徐柏:   “没事没事,那我就开始传送啦!”这个宿主不像前两个宿主一样,看完之后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六六还真有点不习惯。   【宿主,我给你选的身份是父母双亡的一个继承早餐店的身份,加油干!宿主!】 第4章 幸福早餐店爆火啦   住哪儿对徐柏来说并没有什么多大区别,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   但是现在要多加一点要求,那就是治安要好点,他不想再莫名其妙就被捅死。   系统给他选的这个身份还是可以的,父母双亡,家里之前是开饭店的,徐柏直接改造一下就能当早餐店了。   比他之前那个小店面好多了,他之前那个店面,简单来说,就是个小厨房,除了他站在里面忙活。就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而这个早餐店还能在里面摆上几张桌子,供客人停下吃早餐。   这家店之前叫“幸福炒饭馆”,中午营业和晚上营业。   徐柏接手过来,没对店名改动,直接就叫“幸福早餐店”了。   店铺在巷口,算是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一共就两层,一楼对外开放,用来做生意,二楼住人。   徐柏把原主去世父母住的卧室锁了,那里面的东西他暂时不会去动。   逛了一下自己的房间,东西挺齐全地,他就没管了。   倒是一楼,他请人改造了一下。   又骑着小电驴去周遭市场逛了一圈,逛了许多摊位的猪肉,最终跟一个猪肉摊老板商量好,每天给他提供二十多斤猪肉。   上辈子的早餐店做到后面已经挺红火了,店面虽小,但是后来徐柏做的早餐种类还挺多的,后期还招了两个帮工。   但是现在一切算是从头再来了,他打算一点点慢慢来。   现在就卖几种,手磨豆浆,香菇猪肉包子,荠菜猪肉包子和红糖包,茶叶蛋。   店面在巷口,又处于市中心,许多上班族上班都会经过这里,附近还有几所中学,不用担心人流量的问题。   而且离关江源工作的汽修店也很近,就两三公里路,坐公交两三站,走路十来分钟。   徐柏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   做好一切准备,第二天就是正式开业的日子了。   他这阵子忙进忙出,有许多邻居看到了,几个跟原主家庭相熟的跑老问他,是要继承父亲的饭店吗?   徐柏解释了句:“改成早餐店了。”没再多说什么。   徐柏忽略大家欲言又止但又不好多说什么的眼神,说完就回家了。   毕竟原主大学一直在外地工作,寒暑假也很少回家里帮忙,周边的人就没见过他在厨房忙活过。   徐柏,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脑子里就多了些记忆,就好像他在这里也生活了二十来年。   这是系统为了他方便点,直接给他输送进来了,家庭背景都是这个世界原有的的,它也不用花费心思再去捏造了,还是有点耗能量的。   再说了,现在城市快速发展,大多数人作息和三餐都不怎么规律,多数人直接不吃早餐。   而且现在外卖方便,加上各种冻品速食都挺多,大多数人都懒得出来买早餐了。   徐柏自然也知道这点,但是他做出来的包子都是纯手工的,现包现卖,皮薄肉多,还新鲜。   不像现在的早餐店蒸的包子大多数都是半成品,估摸着也是自己网上买回来直接蒸的。   因为明天就要开业了,徐柏晚上就在做准备工作了。   把一楼打扫地蹭亮,十几瓶调料罐整齐地码在灶台上,还有蒸笼和锅事先摆好,馅料调好放冰箱里。   徐柏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关好门窗,检查完燃气灶,都没问题,八点他就上床睡觉了,他要凌晨两点多起来做包子。   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凌晨两点多的城市还是喧闹繁华,徐柏洗了把脸,转身下楼。   倒面粉,和面,发面,分剂子,擀皮,包包子。   徐柏一直做早餐,之前也干过搬货之类的体力活,他的手劲挺大,三十多斤的面粉倒进去,很快就揉成一面团,手指再一转一捏,一个纹路好看的包子就做出来了。   第一天徐柏准备的包子量不是很多,每个种类的包子大概就一百来个。   包完之后不急着上锅蒸,等二次发酵个十五分钟,再蒸。   利用这段时间煮茶叶蛋,榨豆浆。   先把鸡蛋煮熟,过一遍凉水,再用勺子敲碎,再放入茶包、香叶、桂皮、八角、干辣椒和冰糖等,把鸡蛋铺进去,再加入生抽、老抽和清水,开始煮,煮好之后自动保温,有人来直接捞出来就好了,很方便。   豆浆也是,放豆子,加糖和清水,按键让它煮着就好。   等到五点了,徐柏就开始蒸包子。   中学学生上学早,五点多就已经有人出发去学校了。   还有一些觉少的老人,习惯一大早出来溜达,顺便买早餐回去。   蔡琳心是众多苦逼高中学生的一枚,她是走读的,家里离学校的距离得骑车十几二十分钟,不到五点她就得起床洗漱,抓紧时间出发。   她父母都是大忙人,经常出差,她每天都是拿着父母给的生活费出去吃早餐。   可以说从家里到学校这条路的所有早餐店都被她吃过了。   唉,蔡琳心每天的烦恼除了学习之外就是早餐吃什么?   午餐跟晚餐还好,种类还比较丰富。   她已经吃腻了附近的早餐,连着几天吃吐司片了,甜的、咸的、抹茶味的、红豆味的……   蔡琳心狠狠咬了一大口吐司,骑着车去学校,像往常一样。   “咦?这是什么味?”蔡琳心路过一条街的时候急急刹住了车。   一股香味若有若无的飘来,蔡琳心用力嗅了一下,像是肉包子的味道,可这味道跟以往她吃过的包子又有所不同,她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   肉包蒸熟后,那淡淡的麦香和肉馅的鲜香交织在一起,让人闻香止步。   她顺着香味走到店前,抬头一看,‘幸福早餐店’。   蔡琳心总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可这家早餐店的确是新开的,不然她不会不知道。   干净整洁是蔡琳心对这家包子店的第一印象,她还在思索到底是哪里听过这个店名。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您好,请问要点什么?”   蔡琳心抬头一看,不禁小脸一红,快速看了眼菜单,“每种包子来一个吧。”   “好的。”徐柏揭开蒸盖。   白嫩光滑的包子映入眼帘,肉包香气更是直接扑鼻而来,蔡琳心不自觉地咽了口水,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   趁着老板拿包子的间隙,蔡琳心掏出手机给自己住宿的好友发消息,手速快的都要冒出火花了。   【啊啊啊!希希,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包子店,老板长得巨帅啊啊啊】   附赠糊图一张。   那是蔡琳心趁老板转身拿袋子的时候偷拍的。   照片上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那肩膀,那手臂跟那腰,绝对是个大帅哥。   【先不说了,包子来了,闻着好香啊!!!】   “给。”   蔡琳心接过白白胖胖的包子,吹了吹,就忍不住往嘴里塞。   肉包一进口,蔡琳心就惊了,难道她过去十几年吃的都是假包子?!   香,简直太香了。   一入口,柔软细腻的面皮夹杂着美味的肉馅,口感鲜嫩多汁,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关键是!这包子第一口就能咬到馅啊!   蔡琳心幸福地快要掉眼泪,三两下吃完一个包子,又掏出二十块,往前台豪气一拍,“老板!给我再来几个包子!”   这么好吃的包子,她一定要带回去让自己的好朋友们都尝尝!   吃了第一个,剩下的两个蔡琳心也不着急了,一边吃一边和老板聊天:“老板,你家包子怎么这么好吃啊!   肉馅也跟我吃过的肉包都不一样!太绝了!是有什么秘方吗!”   徐柏装完几个包子递给她,浅笑了下,指了下外面的牌子。   蔡琳心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   ‘皮薄馅足大肉包!’   ‘纯手工制作!现做现卖!’   ‘鲜嫩多汁!不好吃不要钱!’   蔡琳心咂巴了一下嘴,接过老板手里的包子,挂在车头,挥了挥手:“老板再见”,相近似的嗖的一下就骑没影了。   刚刚蔡琳心吃的很香的样子,被许多人都看到了。   无形间倒是给他宣传了一把。   那个高中生走了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学生,一人几个,也卖出去了三分之一。   每个人对这个肉包都赞不绝口。   还有的让他明天多做点,他要买回去给哥们儿尝尝。   迎走一波人流后。   没休息一会儿,又到了八点,上班族上班的时间。   急着的人买了带走,不急的人看着店里环境也不错,就坐在里面慢慢吃。   平日里安静的巷口突然热闹起来。   看着一波波人心满意足地边吃包子边离开。   徐柏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九点半。   东西大多都卖出去了,只剩下十几个包子,还有几个茶叶蛋。   豆浆售罄了。   今天开业情况很不错,比他预想的还好,看来明天能再多做点。   估摸着最热闹的一阵过去了,徐柏准备关门了没想到最后关头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原主的亲戚。 第5章 你踏马真欠揍   徐柏面色不变,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面前这几个人是谁。   原主家的奇葩亲戚。   哗啦一下进来四五个人,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包租婆同款发型,眼睛本来就小,此刻笑眯眯地看着他,笑容却说不上来的虚假。   后面跟着的是她老公还有她儿子冯瑞,还有两个不认识,倒是长得很壮,估计是他儿子找来的帮手。   他们是原主的姑姑姑父。   原主父母去世后他们就打起了这栋房子的主意,想着原主在省外读名牌大学,毕业后留在大城市工作,基本不用回来。   就想着以原主父母当初买这间房子的价钱把这里买下来。   笑话。二十年过去,这块地方的价格不知道涨了多倍。   主意打的挺好,但是谁也没想到原主会选择回家乡。   原主说了不卖,但是他姑还试图说服他,这件事情就一直僵持着。   徐柏从他们进来后就一直面色平淡地看着他们。   姑妈见他不主动喊人,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掉了下来,拉长着脸。   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诫他:“你看看你看看,好好一个餐馆,你搞成卖早餐的,多浪费啊!   你在外面学的不是金融管理吗?毕业后留在那边工作,多有前途,你就别瞎折腾了。”   姑父咳了几声:“我们从小看着你长大,还能害你不成,你要是觉得钱少,也可以商量。这样吧你直接说个数。”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后面的表哥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这间房子的地段真好啊,刚刚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经过,要是自己能得到,开一家饭店,到时候……   越想心头越火热,对这家店更加势在必得。   徐柏冷眼看着他们。   表哥上前一步,“我们把房屋产权转让协议书都带来了,不如现在就签了!不要白白糟蹋这么好的地段!”   徐柏抱着双臂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声音平淡地陈述事实:“这是我家,我要做什么跟你们没关系。”   “你——”被他一噎,表哥攥紧了拳头,忍不住往上冲了几步。   姑妈赶紧拉住他,声情并茂向徐柏哭诉:“唉,小柏啊,你表哥要结婚了,女方要求跟我和你姑父分开住,得再买一套房,   我这不寻思着让两人结婚后做点小生意,日子也更好过点吗?   我跟你姑父这些年也不容易啊!你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就把这房子卖给我们吧,我们又不是白要,你说要多少钱你才肯卖?”   徐柏还是那句话:“不卖。没钱就别结婚。”   “你!”冯瑞一把挥开拽着他的手,跟两个朋友跟三堵墙似的站在徐柏面前。   徐柏放下手,抬眼看着他们:“再不走我报警了。”   冯瑞冷笑了一声,抬手指他,吼着说“你威胁我!?我告诉你,这是家务事,警察来了也管不了!   你最好把协议签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找来的两个帮手一左一右围住了徐柏,冲着他捏了捏拳头。   徐柏站直了身体,从兜里掏出手机。   啪——的一下他还没没解锁,手机就被人打掉了。   徐柏面色沉了下来,他最讨厌别人找事,打破他安定的生活。   徐柏眼神淡淡地揉了揉手腕。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他的蓄力。   “老板?还有包子卖吗?有人在吗!”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江源刚结束夜班,听到店里修车的同事说附近新开了一家早餐店,专门卖包子的,现做现卖,贼拉好吃,他们以后有口福了。   当时他忙着修车走不开,倒是从同事那里拿了一个。   香!一咬开汁水就爆出来了。   可惜有点冷了,肯定不如刚出炉的。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一个包子填不饱肚子,反而把他馋虫勾了出来,心里老是惦记着着那味道。   一结束工作他就过来了,跨进半掩着的门,一进来看到这场面,他浓眉一挑,装作没看见剑拔弩张的气氛,动作自如地走过去。   “老板,还有包子吗?”   “有。”   “没有!上别地去!”   表哥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对客人厉声道。   江源不管他,只看向被围住的男人,“那每个味给我来三个。”   徐柏点点头,手上用劲推开拦着他的人。   那男人猝不及防被他推的一个趄趔,骂了句脏话,跟冯瑞对了下眼色,扣住了徐柏肩膀。   “少他妈多管闲事,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给我滚远点!”冯瑞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徐柏直接用力捏住肩膀上的手,直接把男人过肩摔在地。   冯瑞面色一变,随手抄起一个椅子就要朝徐柏后背砸去,却被江源凌空一脚踹飞。   徐柏反应过来,直接卸了身下人肩膀,回头一拳快准狠揍向另一个人帮手的肚子。   三个人捂着伤处躺在地上,额头冒汗。   冯瑞为难人的时候,他父母跟哑巴了一样,现在看见自家儿子被人踢倒在地上。   立刻扑了上去,对着徐柏和江源破口大喊。言语污秽不堪。   江源最烦这种唧唧歪歪的,还没等徐柏这个当事人说话,他袖子一撸,直接跟人对骂了起来。   “不要以为仗着一把年纪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不吃这套,我管你们什么事,就你儿子对我这态度,让我下次看见了我还得揍他!”江源恶声恶气地说,配合着他自身的气质,这狠话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女人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扶起自己儿子:“我们赶快去医院看看,可别让人踢伤了。”   江源那一脚力道十足,冯瑞感觉自己肚子痛的厉害,冷汗直流,捂着肚子阴森森地看着徐柏跟江源,“你们给我等着,等我——”   “啧,你踏马欠打是不是,你再说一遍我现在可以再送你一拳。”江源讥讽地打断他。   徐柏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手机,握在手里,“不想我报警就现在离开,最好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这房子不管什么时候问我,我就俩字‘不卖’。你们也别想着打扰我做生意。我告诉你,只要我生意出了问题,不管是谁,我都算在你们头上。”徐柏一口气讲完。   姑妈一家连带那两人愤怒怨恨地离开。   徐柏这才有空仔细看向关江源,点头致谢完,去给他装包子。   “多少钱?”关江源掏出手机。   “不用,算我请你,毕竟你帮了忙。”徐柏把包子递给他。   关江源没推辞,收下包子,打开手机:“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又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补充了句“这样包子上新我就能第一个知道。你家包子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哥。   自来熟地找个桌子坐下,埋头啃包子。   吃到了心心念念热乎乎的包子,关江源喟叹了一声,“老板,你那招式真不错啊!那几下都给人看蒙了,有练过吗?”   “没”。徐柏收拾完灶台,也拿了几个包子出来,在关江源面前坐下。 第6章 真巧,一起吃个饭?   刚在桌边坐下,手机叮咚了一声,徐柏心有所感看了眼关江源。   关江源咧着嘴冲他笑了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徐柏点进去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的消息。   【老板,我是路见不平一声吼那哥们儿,通过一下。】   徐柏按了通过,指尖在备注名字那里停留,装作不认识他抬头说:“名字?”   江源一口气就消灭了三个包子,这会儿正把手伸向第四个,“江源。”   徐柏把已经打下的‘关’字删掉,改成了‘江源’。   挺好,不姓关也不姓蒋,自己只是自己,不是哪一个家庭的附属品。   徐柏把手机放下,“徐柏。我的名字。”   江源抬手比了个OK,嘴里就没停过。   徐柏也拿起包子吃了起来,这是最后一笼了,刚刚又经历了那么一出,已经不怎么热乎了。比不上客人还没来的时候他吃的那一个。   徐柏吃多了,嘴巴也挑了,吃了两个就停手了。   看着对面的江源一个接一个,他吃东西的样子会让人觉得这是什么珍馐佳肴。一个接一个,吃得快但是吃相不难看,没胃口的人看了也会被他勾起几分馋意。   谁不喜欢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被人喜爱呢。   徐柏手放在桌上撑着下巴看江源吃东西,眼底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江源一直在埋头炫,吃到最后一个了,冷不丁一抬头看见徐柏在看自己。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那啥,我胃口挺大的。”   徐柏微笑地把自己盘里剩下的两个往江源方向推了推,“还吃吗?”   江源咽下嘴里最后一个,“吃!老板,你这包子够味儿!我在这一片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徐柏看他一口气吃了十来个包子,起身去灶台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你觉得哪个味道最好吃?”   江源一下子炫了11个包子,加上早上那一个,,12个。   吃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过神来有点撑了,江源拿过水杯一饮而尽,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回忆了一下三种包子的味道,“我比较喜欢吃猪肉包子。”   徐柏问:“糖包子不好吃吗?”   江源坐直身体看向他,被徐柏市场调研的态度弄得也认真起来,“我感觉有一丢丢丢有点甜。”说着还伸出小拇指比了一下。   徐柏若有所思。   “诶,是好吃的,哥们儿你那手艺没得说!你是外地的吧?这边人就……就不怎么嗜甜,你下次少放点糖就成。”江源认真地提出建议来。   徐柏也弯了下唇:“行,谢谢你的建议。”   江源摆了摆手,“小事。”   话题结束,气氛一下有点沉默。   包子吃完了,按理说江源也可以离开了。   但这时候他不知怎么,脑袋一抽,问徐柏:“刚刚那伙人是来找茬的吗?”   徐柏看着他,没说话。   江源还在那哐哐一顿分析:“也不像啊,哪有人找茬带着两个老人?我擦!不会是你认识的吧,那我刚刚踹那一脚没事吧!?”   ……………………   徐柏扯了下嘴角,“…………………”   虽然徐柏表情看着没什么大变化,但是江源从小到大察言观色的次数多了去了。   犹豫了一会儿是到此结束话题还是接着往下问。   问吧两人这才第一次见面,还没熟到那地步,万一涉及到别人私事。   不问吧,他又有点难受。   他人就这点不好,什么事情都想知道个结果,有些事情,糊里糊涂装作不知道反而更好。   但是显然徐柏没往下再细说的打算:“这顿早餐我请了,好吃的话下次再来。”   潜台词,现在没啥事你可以走了。   江源听明白了,知道两人关系就那样是一回事,被明晃晃赶人,还是莫名有些不爽快。   江源站起身,语气干巴巴:“哦。”   转身往外走。   徐柏笑了下,叫住他,“你明天来,我给你留几个不那么甜的糖包子。”   江源没回头,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行,走路姿势看起来没那么凶了。   一个酷哥。   一个容易生气的酷哥。   一个容易生气容易哄好的酷哥。   徐柏看着他走出去,拉上了店门,收拾完东西,回二楼洗了个澡,现在九月份底,天气闷热闷热的。   上午在蒸笼面前忙活了那么久,出了一身汗。   洗完澡整个人清爽多了。   徐柏放松地吹着空调躺在床上,算了一下今天的利润。   不错,开门红,还可以。   然后,非常顺畅地自如地打开某个网站,开始看小说。   种田美食文,他的最爱。   看着看着什么时候睡过去记不清了。   一觉醒来外边天都黑了。   徐柏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眼,八点多。   这一觉睡的非常沉,而且舒服。   没做噩梦,中途也没被什么鸣笛声说话声醒。   畅快。   徐柏伸了个懒腰,也懒得做饭了,起身从衣柜里拿了短袖长裤套上。   拿起钥匙就出了门,附近店铺很多。   吃的用的穿的,基本所有日常生活必需品都能在周边几条街解决。   徐柏爱好不多。   看小说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一个人出去瞎逛。   前面一个简简单单就能实现。   后面一个在他身上就难了。   鉴于徐柏自带倒霉buff,他上辈子一次旅游都没有过。   就连住的地方附近的景点也没逛过多少。   唯一的去的一次,被小偷割了兜,手机没了,大腿还被割伤,最后手机也没追回来。   要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钥匙掉了,老爸老妈出差不在家,找了几个开锁师傅,都有事来不了。   最后决定去宾馆开间房住,在去的路上差点被花盆砸了。   花盆直接在离他几十厘米的地方炸开,差那么一点,他估计人就废了。   顺着花盆落下的方向找人要个说法,结果是熊孩子推的,自己还被人奶奶骂了一大通,说:“你这不是没事吗?!我家乖孙孙不小心的!”   徐柏怀着‘又是这样’的心情走人,不跟人多纠缠。   后来他再也没去哪里玩了。   对自身的倒霉体质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而且,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发生意外。   徐柏有时候想是不是他上辈子做太多缺德事了,不然这辈子怎么这么倒霉。   系统说能帮他,刚开始他还不信。   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就试探地去附近地方逛了下。   嗯,没事。   这次肯定要把上辈子遗憾的事情都补全了。   昨天买完猪肉路过一家面馆,味道挺香,当时排队的人挺多,他也有事要忙,就没进去。   正好,今晚去试试。   “你好,一份卤肉面。”   “老板!给我来份卤肉面!”   两道声音以零点几秒的差距先后响起。   老板笑呵呵地拉面,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剩一份了?给谁?”   徐柏从善如流改口:“那来碗筒骨面。”   胳膊上传来一点重量,一个人自来熟地搂住他的肩膀:“诶,不用,老板!那碗卤肉面给他。给我来碗大碗的酸辣粉!”   江源扭头看着徐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老板,好巧,一起吃顿饭?” 第7章 路见不平又一声吼   徐柏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嗯。”   “那行,走,这店我熟,有个靠窗的位置不错。”江源说完自顾自又揽上徐柏肩膀,把人带了进去。   徐柏脚下动作一顿,被迫跟人进去了。   江源一看就是熟客了,找的这位置好,靠角落里,别人不会经过这里,他们又能从这看到店门外,清楚听到其他人的说话声。   江源看着徐柏脸上跟自己一样的睡痕,揶揄地笑了下:“睡到现在刚醒?”   “嗯。”徐柏打了个哈欠,应了声,心想这酷哥实物跟商品图不符,挺自来熟的。   江源自己是个厨房杀手,对厨艺好的人带着种天然的敬佩。   早上那顿包子吃得他挺满足,后面那事虽然老板也没说明白,但是江源觉着自己也算帮了忙。   附近吃饭的地方那么多,他跟老板在同一家店遇到,又恰好点了同一份面,而这份面又刚好只剩下一份了。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人和人的磁场不同,有的人在一起生活挺久,也没发生什么龃龉,但两人就是关系一般,亲近不了半点。   有的人一见面,就给人好感。   简单来说,就是合眼缘。   江源就觉得徐柏合他眼缘。   徐柏抽纸擦了擦桌子,听着对面江源嘴嘚啵嘚啵个不停。   “诶老板,你住哪儿啊?住的地方跟店铺一起还是单独住哪儿?离店远吗?”   “住店里。”   “那还挺方便的,我工作的地方离你那店也挺近的,就三四公里路,就是那边最大的汽修厂。”   “嗯,有看见到过。”   “你那早餐店写着现做现卖,那你每天得起很早吧,做哪行工作都不容易啊。”江源感慨了一句。   “是,习惯了还好。”   江源身体往前倾,双手撑在桌上,啧了一声,“有在听吗?老板。”   “有。”徐柏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江源絮絮叨叨的声音并不让人反感,这些话题很自然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好像两人不是第一天认识,而是多年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对徐柏来说有点陌生了。   他上辈子没有朋友,不是几乎,而是没有。   跟他处太近的人容易倒霉。   父母的死亡到底是突发意外还是因为他,可惜这个问题一直不会有答案了。   遇到系统算是他倒霉日子里遇到唯一幸运事了。   他现在可以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玩耍,去世界各个地方旅游,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   还能……交朋友。   江源认真地盯了他一会儿,见他神情专注,是在认真听的样子,给自己找补了句,“咳,我没那意思……”   徐柏冲他笑了下:“我知道。我这人吧就是不太喜欢说话。你说你的,我有在听。”   “诶,那敢情好,我这人就废话多,我那些朋友都说听我说话听的耳朵快起茧子了,那群王八蛋,平时我请客的时候怎么不那么说。”江源又恢复了自然的状态。   “面来了!”老板端着两碗面放到他们面前。   徐柏看着江源那碗泛着满满红油的酸辣粉,已经感觉胃痛了。   江源抽了双筷子递给他,挑了一大口粉开始吃了起来。   面色如常。   “吃啊,这家面味道挺不错的。”   徐柏看着他大口嗦粉的样子,也夹起了卤肉吃了起来。   淡淡的肉香,入口即化的口感。   徐柏也加快了自己吃面的速度,但是等他那一碗吃完了的时候,江源已经吃完了第二碗粉。   徐柏擦完嘴,看着他打了个嗝,问了句:“你晚上吃这么辣没事吗?”   江源得意地咧了咧嘴:“没事,我就喜欢吃辣,这种辣度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徐柏见他面色正常,起身准备去结账。   “等下。”江源眼疾手快拉住他,示意他往门口那里看。   徐柏刚刚吃的入神没注意,靠近店门口的一张桌子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回头看了江源一眼,江源舔了下自己的虎牙,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握着他手腕的手没松开。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源靠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先别出去,听听看发生了什么事。”   徐柏点了点头,也看了过去。   现在九点多了,店里吃饭的人也不多,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好像就几桌人。   有几桌是夫妻。   还有一桌是几个三十多岁的男的,徐柏印象深刻,就那桌人桌上除了店里点的面,还有烧烤,许多打酒,应该是自己带来的。   他们进来吃的时候听见那些人聊天,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估计是喝醉了。   还有一桌都是年轻女孩子,估计是大学生,一起出来吃饭。   等等,靠近桌子的那一桌好像就是。   徐柏匆匆回头跟江源对视了一眼,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   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点崩溃:“都说了我们还是学生!不会喝酒!你们这是骚扰!信不信我报警了!”   或许是报警这两个字让醉酒的男人更加不爽。   啪——的一声是酒瓶砸在桌子上碎裂的声音。   这一声瞬间把整个紧张的气氛往上拉了一大截,店里瞬间尖叫一片。   许多人都一边尖叫一边着急地冲出去。   店老板急的不行,偷偷报了警,可是警察到来还有段时间。   现在看那几个男人已经要打人了,他急的直冒冷汗。   在男人抬手要打人的瞬间,徐柏跟江源包抄着疾跑了过去。   四个醉酒的男的,一人两个,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把人撂倒,压倒在地上。   喝醉酒的人发疯的劲很大,徐柏压住了一个,把人胳膊卸了。   另一个刚刚被他踢倒在地的人,随手拿起旁边的瓷碗就要朝正聚精会神压制人的江源后脑勺砸过去。   “小心!”徐柏感觉脑海中发出嗡嗡声,仿佛全身血都涌向了头部。   凭着本能把举着碗的人往旁边一扑。   “我草你踏马!”江源也反应了过来,气的脸色发青,无差别地对四个人每个人往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   “滴呜滴呜——”警车终于来了。   徐柏一把拉住处于盛怒中的江源,从江源身后一手抱住他的腰连拖带抱地把人拉开:“可以了,警察来了。别再打了。”   江源喘息急促,脸上戾气横生。   刚刚那人要是砸下去,他人就得废了。   多亏了徐柏,对了,徐柏!   江源捏住了徐柏放在他腰间的手,更加怒不可遏了:“你受伤了?!”   刚刚徐柏把人扑倒在地,手掌心不小心按到了地上的酒瓶碎片。   顾着拦江源的时候没察觉到痛,现在一阵猛烈的痛意涌了上来。   徐柏脸色一僵,愣愣地看着糊满血迹的手心,顿时腿一软,瘫在江源身上。   “我草!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江源手忙脚乱扶住他,搂着人。   徐柏闭了闭眼睛,靠在他肩膀上,语气无奈:“我晕血。”   是的,他从小到大受伤的次数不计其数。   但是。   他,晕血。   “我草草草,那你快把眼睛闭上,别看手里的伤,我送你去医院。”江源把徐柏一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拉住,一只手扶着他的腰。   警察已经进来了,现在一个女警正在安抚受了惊吓的女生。   两个男警把那四个人醉酒的人推进车里,带回派出所。   “警察叔叔!我朋友受伤了,我先带他去医院!”江源喊了声。   “行,先去吧。你们俩明天来警察局做下笔录就行。”警察看着徐柏苍白的脸色,让他们赶紧去。   江源扶着人走到路口,挥手打了辆车,把人塞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徐柏皱着眉头,靠在他肩膀上。   江源探手摸了摸他额头,一片冷汗,顺手帮他拂了下,搂着人肩膀:“徐柏,坚持下。”   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老板‘变成了‘徐柏’。   徐柏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我头晕,缓会就好。”   “师傅,开快点!”江源比徐柏本人还紧张。   “好嘞!”司机师傅加快了速度,出租车嗖的一下又出去好远。 第8章 咱俩算朋友了吧?   徐柏晕血,几乎整个人瘫在了江源身上。   在车上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江源在帮他止血,但是酒瓶碎片还扎在里面,江源也不好把手掌心用纸巾缠绕住,只能避开那些碎片,动作谨慎地擦着周围渗出来的血迹。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会碰到伤口,徐柏忍住没出声,眉间忍不住皱了起来。   后来他就感受到了江源动作更加轻缓了起来,捧住他受伤的那只手,好像在盯着他。   徐柏又缓了会儿,声音有点沙哑:“没事。”   他们运气不错,去医院的路上一路绿灯畅行。   “到了!”司机师傅一脚踩下刹车。   “谢了!”江源着急地吼了声,从兜里掏了五十块钱,扶着徐柏下车,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就要走。   师傅看了眼他着急的样子,没多说什么,收下了多出的钱,自己下来把车门关上了。   徐柏感觉自己整个人几乎是被江源强行拖着走的,完全跟不上他的步伐,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拉了江源一下,“不是很严重,走慢点。”   江源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没作声,放慢了脚步。   到了诊室,江源把徐柏按在椅子上坐下,拉出他的手给医生看:“医生,他手心扎进酒瓶碎了,快给他处理下,他明天还得开店。”   徐柏瞄了他一眼,怪不得这么着急,原来是记挂着他还要做包子。   医生看了眼他手心的伤口,又瞅了几眼他的脸色,问了他句:“还有哪里伤到了吗?”   江源听到医生这么问也秃噜一下扭头看他,刚刚他正专心按住那两个人。   早上那回让他对徐柏的身手充满信心,就一时犯了打群架的大忌,没有留神注意后面。   他一回头的时候只看到徐柏把要偷袭他的人扑倒在地,手心扎进了碎片,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伤口,他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更加歉疚了,紧张地看着徐柏。   徐柏面对这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神,摇头:“没事,晕血而已,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医生动作熟练地用镊子给他取出来,又拿棉签沾了碘伏给他伤口消毒,用绷带包扎。   还好徐柏扑下去的时候有意识地缓冲了下,伤口不是很深。   医生很快就处理好了。   徐柏说:“谢谢医生”,起身要离开。   江源还是有点不放心,追着医生问:“这样就行了。”   医生隔着镜片瞧了他一眼,拿过笔唰唰写了下单子,递给他:“不放心的话我再开点消炎药。还有这几天注意下,尽量不要碰水。”   “行,谢谢医生。”江源接过单子,眉间露出一丝懊恼。   徐柏正坐在外面等他,江源刚刚从诊室出来跟他说了句“我去拿药”就走了,让他在坐在这等他。   徐柏靠在了椅子上,脑里闪过刚刚江源有些懊恼的表情,他大概能猜到江源在想什么。   因为这种感觉,他也有过,并不陌生。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连累了别人。   徐柏琢磨着这事,脚步声由远及近,江源提着消炎药站在他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徐柏起身跟他并肩走出医院,在医院门口等网约车。   “对不——”   徐柏打断江源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轻笑出声,问他“爽吗?”   江源仍然在不自觉地蹙眉,有点错愕,:“什——”。   突然反应过来,也笑出声:“爽!”   徐柏看着他眉间的‘川’字终于消了下去,他用力搓了下江源的后背,也学着他早上的样子挑了下眉:“我也觉得爽快,打就打了,再来一次,我们也还是会出手阻拦,不是吗?”   江源听见他的话,眯着眼盯了他一会儿,突然放声哈哈大笑,眉宇舒畅,露出自信又张扬的神采,把胳膊搭在他肩上:“是,打就打了。”   徐柏看着他终于放松下来,回到了之前那样比较自然的状态,抬起右手搂了他一下,“别想太多。”   江源用力点了点头,扬起嘴角:“我懂,刚就是突然钻牛角尖了,就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对不起你,是我导致你这样的。”   徐柏反问:“如果刚是我没注意被砸,你会替我挡吗?”   江源夸张地挑起半边眉毛,“那当然,看老子不抽死他丫的!”   “那不就得了。”徐柏被风吹得眯了眯眼,扭头看他。   江源心里阴霾一扫而空,没说话,嘿嘿笑了下。   “车来了,走吧。”   江源住的地方是汽修厂分配的宿舍,就在汽修厂再过去一点的地方,出了汽修店走路走个个六七分钟就到。   跟徐柏的早餐店顺路,司机先送徐柏回去,再送江源,刚刚好。   这师傅挺有品味,在车里放的终于不是土味音乐了,而是经典外文歌曲,有好几首江源都听过。   现在正放到《Here with you》,   "To my all friends, the night is young   The music 's loud,They piaying our songs   Nowhere else that I belong   That here with you   ..."   江源跟着轻哼出声,下意识扭头看着徐柏望向窗外的侧脸,用胳膊肘轻轻杵了他一下。   “嗯?”徐柏转脸看他。   江源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凑近徐柏,跟他头挨着头,压低了声音:“我俩现在这算朋友吗”   徐柏怔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   朋友……   “算。”   江源听到徐柏的回答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是有点紧张的。   有点怪,他之前跟人交朋友也有这么紧张的吗。   好像没有。   江源把这归根于徐柏合他眼缘,他觉得交个这样的朋友挺好的。   他的那些朋友大都跟他一样,就挺糙的,性格都比较自来熟大大咧咧,也不会做饭。   不像徐柏。   怎么说呢,大概是种特别的气质吧。   从他早上表示感谢请自己吃包子,为了开好店,向他询问这边人的口味,   晚上去吃面遇到有人骚扰女生,第一反应地拧眉跟冲出去帮忙,替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受伤,再到医院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情绪开解自己。   他就觉得徐柏是个挺细腻又有同理心的人。   关键是,做饭也好吃。   这么一想,新交的朋友优点还挺多。   他心底发出小小的雀跃欢呼声。 第9章 我帮你看店   “到了。你们谁先下车?”司机师傅把车子停在幸福包子店门口等他们下车。   徐柏打开车门下车,回头冲江源点了下下头。   江源坐在车内,反常地没回应。   徐柏迟疑了一下,把头探进去,“江源。”   “嗯?什么?”江源转头,骤然跟徐柏鼻尖挨在一起。   徐柏抬手摸上他额头,又拉住他的手,把人带下车,关上了车门:“师傅,送到这里就行了,我们都在这里下。”   江源没说话,任由他拉着。   徐柏淡淡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捂着胃的手。   江源像个犯了错被家长发现的小朋友一样,悻悻放下了手,老实道:“胃有点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跟徐柏都是同龄人。   但是徐柏不笑的时候,身上有股气势,让他很想下意识服从。   “嗯,我家有药。”徐柏倒是没说他什么,带着他上了二楼。   江源跟巡视自己的地盘一样,大喇喇地环顾了下徐柏的卧室。   很干净,很整洁。   他找了个小沙发坐下,看着徐柏把消炎药放下,去柜子里找胃药。   捂着隐隐泛痛的胃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放空,今天真是充满各种意外的一天。   啊,明天还得去警察局做笔录。   还得值晚班,所以白天有空。   “给。”徐柏倒了一杯保温壶里的水,又给他兑了点冷水,摸着温度适宜了才拿给江源。   江源把药吃了,感觉好多了。   拿出手机看了下,微信消息接连炸开,死党群里十点多的时候魏威发了条消息,问去不去撸串。   姚雷跟彭州纪顿时积极响应,三人约着去撸串了。   他当时应该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没看见群消息,群里几个人轮流艾特了他一遍,他没回。   彭州纪说了句‘他可能在上夜班吧。’   三人就把他抛脑后了。   彭州纪,姚雷跟魏威都是他大学认识的同学,同个专业的,四人一直玩的比较好。   姚雷跟彭州纪是本地人,毕业后也没什么大志向,都留在这里继承家业。   魏威家里是农村的,那边工作机会少,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他就留在了这里工作。   四个人没住在同一个区,但是离的也不是很远。   有事没事就会约着一起出来。   聊聊现在的生活,再追忆下大学时光。   江源动动手指,回复他们【晚上有事。这顿我请了。】   就退了出来,看了眼眼时间,这么一折腾已经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了。   他突然一拍脑袋,瞪大眼睛问徐柏:“你这手怎么办,揉面啥的。现在都十二点了,那你不是过两三个小时就要开店了吗?!”   徐柏动了动受伤的左手,有点疼,不太使不上力,“没事,右手还能用。”   “我今晚不用上夜班,明天再去上,所以我白班也不用上,我可以帮你。”江源琢磨了一下,开口说。   “嗯,好。”   “那我先去楼下坐着,你睡会儿?等下我叫你。”江源说。   徐柏拿起衣服去楼下的浴室,“你在这坐就行,我去冲个澡。困了就上我床上睡。”   江源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挑眉看着他。   他晚上吃了酸辣粉又跟人打了架,还去了医院。   天气本来就闷热,他身上现在各种味道混在一起,难闻。   徐柏折返回来,对他说“要洗澡的话在我房间里洗就行,柜子里衣服你自己拿,毛巾浴室里有,是新的。”   江源盯着他缠着白绷带的手:“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你去洗澡,我自己可以。。”徐柏拒绝了。   江源接过质地柔软的睡衣,捻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嫌弃地闻了闻,点头答应“行。”   “我去房间外面洗,有事叫我。吹风机在——”   徐柏看着江源的寸头,止住了话。   果然,等他洗完澡回去的时候,江源的寸头已经干了,根本不用吹。   他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身上穿着他的衣服,看着刚刚好。   江源身量跟他差不多,衣服码数也接近,这套衣服没出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江源胸肌那里……过于饱满了。   徐柏都怕他胸口把这块地方的布料给撑裂了。   “去健身房练的?”   “嗯,不过现在健身房不怎么过去了。”   “那你保持的不错。”徐柏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要摸下吗?胸肌。”江源嘚瑟地笑了下。   徐柏轻笑一声,把手放了上去,按了下。   徐柏的手很冰,隔着层衣服,冰冷的体温传到了江源身上。   徐柏手放上去的那一刻,江源突然莫名其妙抖了一下。   “咳,怎么样,我练的不错吧。”   看着江源眉飞色舞这劲,徐柏眼睛带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   徐柏按了一下就收回手了,“躺会儿,一个半小时后起来。”   “行,嘿,今天还真神奇,谁能想到我们上午才见面,晚上就一起睡觉了哈哈哈。”江源侧躺在床上有点兴奋地跟徐柏聊天。   徐柏的睡姿比较板正,他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听着江源兴奋地讲话。   “我做饭技术不行,但是揉面还是可以的,我等下帮你揉面,你在旁边指点下我就行。我这人,一点就透。”   徐柏扭头看了他一眼:“挺有信心。”   江源啧了一声,“你不信。”   “……信。”   江源满意地转回去,又问道:“你一般店开到几点?”   “九点左右。”   “那我们关完店去警察局做笔录。”   “行。”   “然后一起出去吃顿午饭。”   “好。”   ……   徐柏感觉自己的眼皮慢慢地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睡着了啊,这睡眠质量,啧……”江源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点,脚趾灵活地夹起床脚的空调被,往旁边一撇,随便地盖住徐柏肚子。   自己今晚莫名其妙一直挺兴奋的,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把手机屏幕调暗,靠在床头看起车零件来。 第10章 用不用我帮忙   江源没睡,半靠在床头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手机。   到点了,他把徐柏喊醒,徐柏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没睡十分钟他就醒了。   瞄了眼床边柜子上的电子钟,刚好凌晨两点整。   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下才坐起身来,身上的空调被也随之滑落,他随手把空调被叠好。   去衣柜里拿了套衣服换上。   厕所里传来水声,是江源在洗脸。   他用手当做漱口杯,咕噜咕噜涑了下口,又用手捧着水直接往脸上扑,甩了甩头,抽了张纸巾随便擦了擦脸。   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不错,还是很帅。   就是可能睡不够,眼睛有点红血丝。   他眨了下干涩的眼,往外走。   一出去正好看见徐柏在换衣服,江源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吁~身材不错。”   徐柏笑了下,越过他:“我去刷个牙,你先去楼下等我。”   “行。”江源往楼下走。   徐柏整理完下去的时候,江源已经把等下包包子要用到的材料都拿出来了。   看着桌上的豆沙,江源问道:“今天不做红糖包了?”   徐柏活动了下肩膀,“嗯,试试豆沙包,这个没有红糖包那么甜腻。”   江源一听也来了兴趣,豆沙包他吃过,但是徐柏做的他没吃过。   他干劲十足地撸起袖子,“我来和面!”   徐柏给他找了件围裙,帮他罩上,“转下身。”   “哦哦。”江源转过身。   徐柏帮他系着围裙后面的带子。   呼吸喷洒在江源的后背,薄薄的一层短袖布料根本没有起到什么很好的阻挡作用。   江源忍不住往前缩了下,“好了吗?有点痒。”   “好了。”徐柏直起腿,随口道,“你怕痒?”   江源摸了下鼻子,“是有点。”   回答完发现徐柏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的手看。   “怎么了?”   徐柏拉着人站到洗碗池那里,盯着他:“洗干净手,别乱摸。”   江源把手搓了又搓,又拿干净的布擦净水,把手伸到徐柏面前,“检查检查?”   徐柏煞有介事地看了眼,“行了。”   他拿出了一个大铁盆,白糖加水,把糖水放温,再加入酵母搅拌化开后,倒入面粉,让江源过来搅拌成絮状,开始揉面。   “你看着揉,差不多了就叫我。”徐柏看了眼他的手法,简单纠正了一个小错误,就去调馅料了。   一下子揉三十斤面粉,对一般人来讲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他是做多了,手劲也练出来了。   而江源刚好平时干的也是技术活,体力活,身上有气力。   江源揉了一阵叫徐柏看了眼,徐柏说可以了,让他放着醒面。   他也不打扰徐柏调馅料,转身去榨豆浆和煮茶叶蛋。   虽然徐柏左手伤了,但是还好有江源的帮忙,耗费的时间还是……   还是跟昨天自己一个人忙活的时间一样。   前面都没什么难度,就是包包子的时候,江源包了一个。   徐柏看着江源之前揉面的手法,想着他的厨艺应该也没江源自己说的那么差吧。   但是等江源托着一坨包子给他看的时候,他沉默了下,默默把那坨包子放到旁边:“你去坐着吧。”   江源没走,坐在厨房里坚持给徐柏‘打下手’。   徐柏左手使不太上力,包包子的速度就比昨天慢了一点。   尽管今天起的早了点,还多了一个人帮忙,最后包完的时间还是跟昨天差不多。   接下来就是蒸包子,等开店了。   徐柏跟江源坐在椅子上休息,视线虚虚落在炉上的焰火。   “诶,昨天那些人今天会不会再来捣乱?”江源扭头问徐柏。 第11章 做笔录   徐柏视线仍然停留在火苗上,听到江源这么问,语气平常:“不知道。”   江源被这回答弄得不上不下。   他昨天早上已经问过徐柏了,但是当时徐柏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他还有点不爽来着。   现在想来也是,两人当时还不算熟,而徐柏也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啊!   他们两个人昨天一起吃了晚饭,还见义勇为,他还在徐柏家过了一夜,半夜在他家待了一两个小时,四舍五入就是过夜。   徐柏也亲口承认了两人是朋友。   所以他现在非常有立场询问徐柏。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徐柏。   徐柏被这道炙热的视线盯着,无奈地回头看他:“昨天你打的那个人名义上是我表哥,那两个老人是我姑父姑姑。   我爸妈今年发生意外去世了,他们想要低价买下这栋房子。我不同意,所以就……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江源听着他讲,面色变了又变,气愤跟鄙夷交织。   他伸手拍了拍徐柏肩膀,骂道:“那你这亲戚也太不是人了!真他妈不要脸,你还在这呢,他们就想着抢房子了!买!说的好听,呸!   你要我帮忙吗?昨天你那表哥还带了两个人,这是什么意思1?砸场子?!   你需要的话就说一声!他在那工作?我找人堵他去!”   徐柏看着他气愤的样子,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的朋友很多了。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大多数人听着别人那些悲伤亦或是愤怒的事,大都安慰一句就过去了。   再好点就是顺着那个人的意思跟着骂或者哭两句。   但是江源的反应就好像这件事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反应比他还生气,积极帮他想办法。   他的话就像六七月份的太阳,热烈的仿佛要把人灼伤。   徐柏看着江源蹙起的眉毛,语气温和:“有需要的话我会跟你说的。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了。”   徐柏抬手往上面的方向指了指。江源往上一看,乐出了声:“我靠!”   一个监控隐蔽地安在天花板的角落里。   徐柏微笑地说:“他们再来闹事,就报警。”   江源笑得歪在他身上,“是!咱有证据,而且我们两个昨晚才见义勇为完,说不准警察叔叔还对我们两个有印象呢!”   徐柏推了江源一下,站起身去开店门,嘱咐他:“换一笼。”   他还是不太习惯跟别人肢体接触。   但是江源好像挺喜欢的,动不动就搂个肩膀,搭下胳膊。   好像男人之间都这样?看来他得习惯下。   “唰——”   徐柏一把门打开,门外的人就全部抬头望着他。   “老板!给我来五个猪肉香菇包!”   “老板!还有我!我也要!我要六个!”   “老板!今天没有糖包了吗?”   ……   一堆中学生大声地点着早餐,一下子蜂拥而上。   何词自从昨天吃了个同学带的包子就念念不忘,但是没想到这家店生意这么好,人挤人,一下子堵在这里。   “别急!一个个来!排好队!”江源从里面出来,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惊了一下,帮着维持下,不然都堵在这里,影响到别人。   一大群中学生很快就习惯性地听从命令分成了两队。   徐柏跟江源一人一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很快就有买了豆沙包的人,咬了一口之后,瞬间不遗憾今天没有红糖包了。   豆沙包也好好吃!红豆沙沙的口感,仔细嚼了下还有股醇香味,也不是很甜,不会让人觉得腻。   不喜欢吃甜的人也可以吃。   站在旁边吃豆沙包的何词又认命地走到队伍后头排队,他不怎么喜欢吃甜,刚刚只是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让老板每种口味的包子都给他来一个。   买都买了,又不能浪费,他就吃了。   结果一口一口不知不觉就把豆沙包吃完了。   想了下刚才的味道,何词默默地又排了一次队。   送走了一波如狼似虎的中学生,又来了一波家长带着的小学生。   一位家长接过那一大袋包子,从里面拿了两个给自己孩子,板着脸:“一人一个,吃完了再拿。”   又回头笑着对徐柏说:“我家这两个小孩子挑食得很,我也是操碎了心了。   平时午饭晚饭都吃的勉勉强强,早上刚起床那阵更是没胃口,我平时都要花好久哄他们吃饭。   但是昨天早上我送他们去学校路过这里,闻到包子香味他们主动说要吃。   这可是难得见到的情况,本来我不太愿意让他们俩吃外面的东西的。   但是老板你这家包子店昨天我妈也买回去吃了,她说你这店绝对是纯手工无添加的哈哈哈。”   徐柏眼里笑意浓厚,“孩子喜欢吃就好。”   又送走了一波客人,徐柏仍站在蒸笼前大概清点了下每个口味的包子还有多少。   江源在后面边打哈欠边转了转脖子,徐柏回头问他:“困了?先去我床上睡会儿吧。”   他早上醒的时候江源就在厕所洗脸了,估计他昨晚没睡着。   江源摆了摆手:“不用。嘶——我感觉我修车都没这么累,看着挺简单的,就站这里装下包子,收下钱。但是……”   徐柏替他把话接了下去:“但是没想到这么累。”   江源想问他这么累为什么还要开这个店。   但是又来人了,两个人只得又忙活起来。   好不容易卖完,江源已经瘫在椅子上了。   累是有点,但是困意更多。   刚刚忙着收钱,脑子里那根弦就一直紧绷着,现在放松下来,他眼皮沉重地像挂了两块铅。   还好中途他吃了几个包子,不然现在不止困和累,还得饿得前胸贴后背。   徐柏在收拾东西,江源想去帮忙,但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徐柏走过来摇了下江源:“去床上睡。不然等下醒来手脚都得麻。”   江源应了声好,屁股还是黏在椅子上。   徐柏把一楼的折叠床翻出来打开,拖抱着江源过去。   江源一碰到床,就响起了小小的呼噜声。   徐柏去楼上拿了条薄被给他盖上,自己收拾完东西,也回楼上补觉了。   记着去警察局做笔录的事情,他设了个下午一点半的闹钟。 第12章 私人专属的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响起。   徐柏捞过床边的手机关掉闹钟,被闹钟吵醒时还有点迷茫的思绪逐渐清晰。   设闹钟干嘛来着?   哦,去警察局做笔录。   刚坐起身,一股饥饿感就猛地袭来。   徐柏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下才下楼。   江源还在睡,徐柏没叫他。   他看了眼外面的阳光,打消了出去吃午饭的想法。   徐柏走进厨房,把早上剩的包子热了下,吃了几个垫垫肚子。   准备自己动手煮个西红柿牛腩面,牛腩需要炖一个小时左右,刚好让江源再睡会儿。   江源昨晚跟他说过他今天晚上六点多去上班。   现在一点多,时间还来得及。   “咕噜咕噜——”   江源在一阵食物香味中慢慢睁开眼睛,他用力吸了下鼻子,嗅到一股浓烈的西红柿味。   他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徐柏的背影,徐柏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挥动着锅铲。   听到他的脚步声,徐柏回头对他笑了笑:“醒了?去坐会儿吧,中午吃面,我快做好了。”   江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   怔愣了一秒才踏进厨房:“不用,我等你,帮你端菜。”   徐柏正抖搂着面条下锅:“那你站远点,别溅到了。”   江源乖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垂下了眼睛,视线落在徐柏腰间围裙上。   一醒来就有人叫你吃饭的日子,他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八年?十年?   自从他高考完那年被‘赶’出来,他再也没有家了。   连一个可以欺骗自己是‘家’的地方都没了。   时间过了这么久,无论对关家还是蒋家,其实他都已经没什么怨恨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他手机里依然还存着彼此的联系方式。   除了最开始出来那几年忍着一口气没联系,后面的逢年过节,彼此之间也会发发信息什么的。   虽然每次就那来回几句话。   “好了,你自己端出去吧,小心烫。”徐柏拿了两个大海碗,刚好把锅里的面都装完了。   面整齐地堆在碗里,上面码着小山堆似的牛腩,点缀着绿色的葱花,金红金红的汤底散发着诱人的热气。   江源盯着这碗面,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向主人宣告着自己的饥饿。   徐柏把面端出去后,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   “没有啤酒吗?”江源迫不及待端起碗喝了口汤,果不其然被烫了下,正伸着舌头晾晾。   徐柏看着他跟只怕热的大狗似的,把可乐打开了递给他:“没有酒,我不喝酒。”   江源猛地灌了一口,“舒服了。”   徐柏提醒他:“别喝太多,先吃面,吃完面再喝可乐。”   “得嘞!”江源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眼神瞬间更亮了几分,伸出手给徐柏点了个赞。   “好吃好吃,面条好吃,汤底也好喝,牛腩也很入味。”江源吃了一口,把筷子放下,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在四人群里嘚瑟。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可惜你们都吃不到。】   消息刚发出去,最闲的魏威立刻就回复了【流口水.jpg】   【这是哪家店,下次带我们去吃!!!】   江源看了眼对面安静吃面的徐柏,回了句【私人专属的,你们吃不到。】   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开始哐哐炫面,连汤底都喝个精光。   四人群里都喜欢吃,省里好吃的基本都被他们吃了个遍。   基本谁吃到了什么好吃的都会发在群里,找个时间四个人一起去吃。   但是!今天!   【什么意思?!我们吃不到??吃不到你就别发!!!@老子最帅】   【人呢?吃面去了????】 第13章 我想跟你吃饭   江源伸了个懒腰,睡饱吃饱,感到一阵惬意。   徐柏喝完汤,准备拿纸巾擦嘴,一张纸巾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江源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他接过纸巾擦嘴,“心情不错?”   江源点点头,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看着他,眼里泛着狡黠的笑意。   徐柏福至心灵,“嗯?”   江源清了清嗓子:“咳咳,就是你平时是自己一个人吃饭是吧?”   徐柏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   江源又问:“那你经常自己做饭吃吗?”   徐柏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江源要干嘛了,他一脸正经地回答:“不是,我吃外卖。”   “那我能不能……嗯?吃外卖?”江源卡住了,自己刚刚在心里打的腹稿瞬间没用了。   江源瞄了眼徐柏,徐柏还在看着他:“能不能什么?”   江源皱了下眉毛,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徐柏桌前,自上而下地俯视他,气沉丹田,凶神恶煞地开口:“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徐柏微微抬头,有些怔愣地望着江源。   面对徐柏看过来的眼神,江源突然卡壳了,他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来着,不合时宜地想原来徐柏眼睛这么好看。   手心微微出汗,他有些慌乱地猛地直起身,双手落在身侧,不自然地蜷缩着手指。   他转头看向门外,语速快的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想跟你吃饭。不是,我想给钱吃你做的饭!”   江源最后一句话近乎吼出来,徐柏也站起来,不太习惯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知道了。”   “啊?”江源松了口气,回头看他:“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徐柏眼神复杂,他知道他的厨艺好,就是没想到江源对他做的食物这么……狂热。   怕吃不到他做的饭,还慌里慌张,着急地不知道怎么安放四肢。   他有点震惊又有点感动。   当然这一切都蕴含在他平静的脸庞下。   江源看着徐柏的眼睛,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又觉着反正徐柏答应了,是好事。   “你答应了?那我给你转钱?”江源解锁手机,,打开转账页面。   徐柏抬手按住他,“不用。”   江源嘴角下撇,垮起个恶狗批脸:“我就要给!”   徐柏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温和地看着他,“行,你看着给。”   “哦。”徐柏松口的比他想的快,江源直接转了一千五过去,“午饭跟晚饭。”   徐柏收下了,问他:“每天都来?”   “不一定,看我那天工作时间。”江源摇摇头。   徐柏说:“行,你哪天要过来吃,提前跟我说下。”   “嗯嗯!那我们去……!”   ……局离这里不远,江源本来要打车,但是刚好公交车来了,他就跟徐柏坐公交车。   公交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局,做个笔录也很快,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徐柏两人出来警察局的时候刚好五点。   本来两人准备去吃晚饭,吃完饭江源刚好去上班。   不过发生了点小插曲,这顿饭最后没吃成。 第14章 我就是那个例外   徐柏本来打算拐去菜市场自己回家做饭,不能让江源的伙食费白花。   但是江源晚上六点就要上班了。   江源提议去一家小炒店吃,就在这附近,走路过去就行了。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喊住了。   “等一下!前面两个帅哥等一下!”   “诶!等一下!”   江源反应比较快,先回过头去,一看,是两个挺漂亮的女生。   可是,他也不认识啊。   江源跟慢半拍转过头来的徐柏对视了一眼,压低声音:“你认识的?”   徐柏摇了摇头。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女生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两人一起用力鞠了个躬。   个子比较高的那个哽咽地说:“那天晚上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如果不是你们,我们那天晚上可能就……”   听到女生的声音,也是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江源想起来了,个子高的那个女生就是那天晚上烧烤店遇到那个女生!   他瞬间装了起来,一副小事而已的表情,摆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   回答完后用眼角余光看了下徐柏,徐柏眼神还是很茫然,他悄声提示:“烧烤店。”   徐柏想起来了,对两个女生露出了标志性的浅笑。   矮个子的女生也表示很感谢他们那晚的帮助,想请他们去自己家饭店吃晚饭。   徐柏跟江源异口同声地婉拒:“不用了。”   面对这么直白明显的拒绝,女生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   江源看着徐柏没有再说什么的想法,只好自己上:“我们要上班,晚班,六点,没时间。”   “啊,那好吧。”高个子女生挽了挽耳旁的碎发,攥着手机,“那先加个微信……方便之后联系,请你们吃饭……”   话是对着江源说的,眼神却偷偷望着徐柏的方向。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江源也看着徐柏,徐柏一副局外人的样子,视线正落在……对街的一家面包店。   店门口排了好长一条队,味道应该不错吧?   等下去买来尝尝。   想吃,可是人好多。   “你好,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女生锲而不舍地问道。   刚刚江源怕她尴尬,已经加了人家微信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请人吃饭,加一个微信也够了,但是女生还是坚持要徐柏的微信。   咳,意思更明显了。   徐柏回过神,指了指江源:“没事,你有他微信就行。”   女生明显还要在说些什么,她的同伴拉住了她,对他们挥了挥手,“拜拜,那等你们有时间再请你们吃饭。”   江源看着她们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窃喜。   就好像说‘看吧,徐柏不是那种随便交朋友的人,而我,就是那个例外。’   他掩饰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叹道:“我怎么就没人欣赏呢?”   别说,这个动作江源做起来更加显得匪气满满了。   徐柏睨了他一眼:“五点半了。”   “哎呦我草!我的晚饭!”江源忍不住哀嚎。   徐柏指了指前面的拌面店,“买了打车,车上吃吧。”   最后江源紧赶慢赶终于在五点五十九分的时候到了修车店里。   【我到了!还好没迟到!就差一点!我草,全勤奖差点就没了!】   【嗯,工作别摸鱼。】   【哦!】   徐柏回来的时候跟江源是分开的,他拐去市场拿猪肉,又买了黄豆,差不多七点回到家。   徐柏进门之后又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有段路的路灯坏了几天了,一直没修。   刚才车快到店门口的时候,有个人影好像一直徘徊在他店门前,注意到车辆才闪身拐到另一个巷子。   徐柏若有所思,第二天就在店门口隐晦地装了个监控。   又向街道办事处反映了下路段灯坏的情况。   事实证明,他的举措并不是多此一举的。 第15章 又进警察局   从上次警察局做完笔录分开以后,江源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提前一天发消息给徐柏说要来吃饭,方便徐柏准备。   话是这么说,但是徐柏几乎默认每顿都是两个人吃的份量。   因为江源三天里一顿不落。   明明上晚班累得要死,他还是要来徐柏这吃饭。   上次临时翻出来的折叠床现在已经成了江源个人的专属床位。   吃完午饭后他懒得回去宿舍,就直接躺上面睡了。   有时候徐柏也会叫他去卧室床上睡,那个睡的更舒服点。   江源表示都差不多。   徐柏:“那样要开两个空调。”   费钱。   江源只好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回二楼睡。   他倒不是有洁癖,毕竟之前也一起睡过了。   就是两个男人在炎炎夏日,还是大中午的时间,睡一起。   热,很热,虽然有空调。   徐柏的床挺大的,但是架不住江源自己睡姿不好,他老是想搂着东西睡。   每次醒来都跟徐柏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接触的地方出汗黏黏的。   魏威三人就曾经哼唱过:“冬天的你别离开,夏天的你请走开~”   说他简直就是个大火炉。   在又一次被江源热醒之后,徐柏把空调被卷成一条放在床中间:“别越线。”   江源躺的四仰八叉:“ok。”   还好中间隔着东西是有用的,江源没再往他身上搭。   第三天吃完晚饭后,江源告诉了下徐柏,他要开始轮白班了。   就是早上八点到晚上五点半。   所以他早上和中午就不来这里吃,晚上再来。   挤点时间多睡会儿。   现在天气也热,不来回折腾。   江源之前一直是白天来的,吃完午饭直接在徐柏家睡到五点多吃完晚饭就走人。   一直在蹲守着徐柏的人就认为江源每晚到点就会离开幸福早餐店。   他们蹲了徐柏几天,知道他的日常很枯燥无聊,出去买菜,出去吃东西,做饭,做包子。   每天八点睡凌晨两点多醒,根本找不到机会动手。   给他们钱的人又一直在催促。   没办法在第四天晚上八点多徐柏出去倒完垃圾回去的时候,他们动手了。   徐柏的手刚放放在门把手上,旁边就窜出两个人影,两个人捂住他嘴巴把他拖拽着往巷子里去,把他狠狠摁在地上。   徐柏后背在地上狠狠地剐蹭了一下,拳头又很快地落了下来。   徐柏只能蜷缩着身体,抬手护住头先,挨了几拳后,终于找到机会,猛地把男人掀开。   身体往旁边一滚,站了起来。   徐柏眉头紧锁,看着两个男人,都穿着黑色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是有备而来。   徐柏靠在墙边防备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试图包围徐柏。   徐柏看准机会,当胸一脚狠狠地踢向左边迎面而来的歹人,又回头把右边的人胳膊攥住,咔哒一下卸了下来。   “徐柏!徐柏!”江源的呼喊声传来。   徐柏面色一厉,摁住挣扎不停的人:“我在这里。”   “踢踏踢踏——”是江源焦急地跑进来的脚步声。   “我擦,你没事吧?!”江源视线扫了地上那两人一眼就收回,双手放在徐柏肩膀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语气透露着急切,两道浓眉烦躁地拧起。   徐柏还没来得及回答,江源的手就已经落在了他唇周的淤青上,又往他后脑勺摸了摸。   摸到一个鼓包,江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凌厉:“谁打的?”   手往后一指,“左边这个还是右边这个?”   徐柏往四周看了下,嗯,这条巷子没监控。   于是他抬手:“都有。你悠着点打。”   江源多看了他两眼,撸起袖子,衣服从短袖变成坎肩。   “啊——”   “我你——”   “曹谁?!你踏马要曹谁!嗯?!再说一遍!”(不是错字)   “嘶——”   “我错了——啊——”   “谁叫你们来的!”   “我说我说,是!是他表哥!给我们钱让我们揍他一顿,他要出出气!”   “还有呢!让你们怎么动手??”又是一拳。   “没了真没了,他就说揍一顿而已,让我们自由发挥!”   “唔——”   江源把两人摞在一起,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怒火。   徐柏问他:“带手机了吗?”   江源掏出来递给他:“我看你倒个垃圾一直没回来,发消息给你,你手机又没带,就出来找你了。”   徐柏点点头,直接拨打了110。   说清楚情况后,在原地等警察来。   脸上骤然传来一点暖意,江源正捧着他的脸,凑近着观察他的伤口。   徐柏发现江源睫毛挺长的,他微垂着眼睛的时候睫毛像把小扇子似的。   江源忽然用大拇指摩挲了下徐柏的嘴角,轻声问:“口腔没出血吧?”   徐柏看着他专注的神色,声音也不自觉放轻:“没。”   江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心跳加速。   他想,应该是他刚刚跑的太着急了的后遗症。   身为一个讲义气的人,担心好兄弟受伤而着急到心跳急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下意识忽略了自己不对劲的反应。   江源把自己的左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也搭上去徐柏的脸,变成一个双手捧着的动作。   徐柏都被他捏成小鸡嘴了,“泥在捉什么?我尊嘟没事,松手。”   “哦哦!”,江源后知后觉的放下手:“没事就好,我检查下。”   “都是破皮淤青,没事。”徐柏说。 第16章 “同居”   后续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毕竟徐柏人证物证都有,警察直接把那两个人带走,又根据那两人的证词去抓冯瑞,一抓一个准。   徐柏这边就是拒不和解,要求就一个,拘留加罚款。   把人关进去冷静下,省的一天天脑子不清醒。   两人短短几天二进警察局,警察都已经记住他们俩了,叫两人做完笔录,就让人回去了。   冯瑞的处罚结果也直接出来了,因为两人没有受伤,没有构成刑事犯罪,就拘留了他十天,外加罚款六百块。   徐柏直接关店一天,为的就是防止他姑姑姑父过来纠缠他。   关店一天对他来说并没什么,毕竟他也不缺钱,没负债,不用还房贷车贷,原主父母去世还给他留了一笔钱。   如果他把这栋房子租出去,每个月靠收租也能幸福地躺平了。   开店纯属个人爱好。   就是苦了那群每天早上都来‘蹲点’的中学生们了。   他怕顾客吃腻,后面又新加了几种包子馅,轮着卖。   徐柏本来想着直接去外面溜达一天,不回店里,避免遇上他姑姑姑父。   江源知道之后,直接拍掌决定:“去我宿舍!”   徐柏想说不用,不方便。   江源直接打开他的衣柜,开始拿衣服,“袋子在哪里?直接拿袋子装行吗?”   看着江源又要噔噔噔往楼下跑,徐柏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背包,“我自己来吧。”   “行。”江源立刻让开,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徐柏就装了两条内裤,一套衣服和一套睡衣。   他还要去拿牙刷和毛巾,江源直接揽住他,语气真诚:“我那有,我们现在就走吧!”   江源现在心里莫名有股兴奋劲,就好像小孩子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带回家里一起睡觉那种兴奋感。   不过他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   他小时候就是个被宠坏的小霸王,小孩子迫于他的武力镇压,跟他玩,但是没有哪个是真心的。   弟弟妹妹出生之后他就被迫变懂事了,埋头学习,还要上课外兴趣班,周末又要补课,几乎没有朋友。   上了高中那就更别说了,高中是他三十来年来最混的一段时光。   大学四年下来,毕业了还有联系的就魏威那三个人。   总结下来就是看起来朋友一大堆,但是都是酒肉朋友。   关系到位的就没几个。   所以这是各种意义上,他第一次带自己的朋友回家。   “走!”他一把接过徐柏的包背到自己背上。   徐柏被他不知名的兴奋感染,嘴边也一直噙着笑。   锁好门徐柏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了。   “你打车了吗?”徐柏问道。   “没呢,正准备打,怎么了?”江源把目光从手机上打车页面移开。   徐柏:“吃宵夜去?”   “行啊。走。”江源挑了挑眉,把手机揣兜里,跟徐柏并肩往步行街走去。   “吃什么?”江源问他。   徐柏想了下,“看见什么吃什么。”   江源哈哈笑了一声,把手搭在他肩上:“从街头吃到街尾?”   徐柏认真地点了点头,“我都想吃。”   江源笑着说:“那你可问对人了,我都吃过。直接帮你排雷了。”   “也是从街头吃到街尾吗?”徐柏问他。   “是啊,不过那是大学时候的事情了。”江源一时有些感慨。   徐柏又问:“跟你同学吗?”   江源抬手摸了下头,“不是,我自己一个人。”   “哦,那现在不是了。”   【叮——反派怨念值下降。】 第17章 快睡觉   徐柏跟江源两个人真的是从头吃到尾。   其实这几天两个人在一起吃饭,江源就已经知道徐柏跟自己口味几乎一模一样了。   但是看到那些自己吃过的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徐柏也不喜欢,他还是有点小开心。   啊,这就是命中注定的饭搭子吗!   “我都说了不好吃了,你还要试试。”江源看着徐柏皱眉吃东西的样子笑出声。   “不能浪费。”徐柏蹙眉看着还剩下二分之一的小碗。   “给我吧。”江源直接两口解决掉。   徐柏看着他:“不是不好吃吗?”   江源做作地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不解决的话你得吃到猴年马月。怎么样,还要吃点什么吗?”   徐柏回头看了下,他们已经在街尾处了。   他摸了摸肚子,“回去吧。”   江源的宿舍在三楼,是双人宿舍,上下床,但是这间宿舍就他一个人住。   宿舍面积不大,但是看着挺新的,有浴室,也有洗衣机,不用大冬天跑到公共浴室洗澡。   还有个厨房,但是厨房看起来就像没用过一样,徐柏溜达进去看了眼,一共就一个锅,碗筷就两三个。   好歹有个小冰箱,打开一看,啤酒、啤酒,除了啤酒还是啤酒。   房间摆设就更简单了,床,沙发,书桌,书桌上摆着台电脑,还有一些专业的书籍。   看着挺简洁的,房间小,那堆放在柜子上的速食就很明显了。   徐柏走到柜子前,掠过各种各样口味的方便面,随便抽了一包看。   酸菜五谷渔粉。   再抽一包,车仔面。   再抽一包,乌冬面。   再抽一包,南昌拌粉。   再抽……   他回头看在整理床铺的江源,跟看个小可怜差不多。   真惨,每天吃这种东西。   江源准备把自己的床给徐柏睡,他的床位在下铺,有床垫,比较舒服点。   又去浴室拿块布打湿,擦上铺的床板,晚上拿个凉席直接一铺就行了。   现在天气热,也不用怕着凉,随便拿件外套盖下肚子就好了。   整理完,他看徐柏:“你先去洗澡?大瓶的是洗发水,小瓶的是沐浴露。我去给你拿毛巾,还有牙刷,漱口杯用我的?”   “好。”徐柏把手机关机,拿了睡衣去洗澡。   自从上次他就把冯瑞一家的手机号码拉黑名单了,但是他们拿别的手机号打,吃宵夜的时候手机就一直震动个不停。   背上的伤口除了晚上摔那一下有点疼,过后他也不觉得疼了。   没想到洗澡的时候,后背隐隐作痛,他看不太清自己背后。   脱了黑色衣服才发现后背破皮流血了。   徐柏囫囵洗完澡,套上衣服长裤出去。   江源刚好收完阳台的衣服,“你先睡,睡下铺。”   跟徐柏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他往徐柏颈窝那里偏了偏头,用力嗅了一下:“我怎么感觉这沐浴露你用着比我香。”   徐柏也抬起胳膊闻了下,是挺香的,“可能我用的比较多。”   “那我也多用点。”江源说完就大跨步进了浴室。   徐柏擦了擦头发,去刷牙,发现江源已经帮他挤好牙膏了,牙刷就搁在漱口杯上,杯子里也装好水了。   徐柏眼角微微弯了弯。   江源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徐柏正坐在床上擦头发。   徐柏抬眼看他:“有吹风筒吗?”   “没……”江源自己是寸头,洗完随便一擦很快就干了,所以他宿舍里没这种东西。   江源走过去,站在徐柏面前:“我帮你擦?”   他有点跃跃欲试,徐柏发质看起来好好的样子,头发应该很软吧。   徐柏确实擦的有点手累了,把毛巾搭在头上,朝江源的方向低了低头,“你来。”   江源把手放在徐柏头上,悄悄摸了一把,嘿嘿,真软。   擦了有两分钟,徐柏觉着差不多了,主要是,江源老是摸到他耳朵。   有点奇怪。   “那我关灯了。”   “啪——”   江源关灯上床。   踩着梯子爬向上铺的时候看了眼徐柏,徐柏睡觉的姿势非常标准,他直直地躺在床上,恰好跟江源看过来的眼神相触。   “嗯?”   江源回神,说了句:“晚安。”   徐柏闭上了眼睛:“晚安。”   江源也爬上床躺下了。   床板下面又传来徐柏的声音:“明天中午回宿舍吃饭,我给你做。”   江源翻了身,把头探下去嘿嘿笑了两声。   徐柏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倒垂着的人头,语气无奈:“睡觉。”   “好嘞!”江源愉悦地闭上眼睛。 第18章 MUA!   第二天江源起床的时候,徐柏也醒了。   “吵醒你了?”江源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我要去菜市场买菜。”徐柏叠完被子起身。   “那会不会撞上他们?”江源问。   徐柏打了个哈欠:“去另一个菜市场。”   “那你注意安全。”江源绞尽脑汁地嘱咐了一句。   “嗯。没事。刷牙去。”徐柏往浴室走去。   江源也紧随其后。   浴室很小,两个大男人待在一块有点勉强,转个身什么的总会挨到碰到。   但是徐柏跟江源都觉得这种体验挺新奇的。   两个人都是一直一个人生活习惯了的。   这种突然多出来一个人的感觉还挺有趣的。   晚上互道晚安然后同时睡觉,白天醒了又一睁眼能看到对方,再一起刷牙,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江源哼着歌刷完了牙,“我去上班了!钥匙放桌上,你记得拿。”   徐柏在上厕所,含糊地应了一声。   等开门出来的时候,江源已经走了。   早上也没什么事情干,不开店一下子闲了下来。   徐柏本来打算把昨晚脱下来的衣服洗了,结果一看,江源已经帮他洗好晾上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江源洗澡那么慢。   徐柏对江源印象更加不错了,决定中午多做点投喂他。   他拿起钥匙去菜市场买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准备做红烧肉,买了鸡肉做香菇炖鸡,又剁了块排骨煮玉米排骨萝卜汤,再炒个应季的菜就行了。   想着江源厨房的东西,他又买了一大堆调料品,还买了一些餐具。   路过打折区,他又没忍不住买了桌布床帘一大堆看起来有用又好像没用的东西。   没有哪个中国人能拒绝‘打折’这两个字的诱惑。   江源想着中午回去又能吃到徐柏做的饭就高兴。   一整天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老板看见了还打趣地问他:“是不是好事将近,谈恋爱了?”   江源摆手表示:“没这回事。”   老板又问:“那你今天心情看起来这么好,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吗?”   江源脑海里浮现一大桌香喷喷的饭菜,如实回答:“因为今天中午有人给我做饭吃。”   老板有点惊诧,但是江源又说了不是对象,江源家里的情况他不太了解,但是徐柏在他这里工作了好几年了,也没见过他家里人来看过他。   他猜测江源跟家里关系估计不好,现在听他这么说,又不是女朋友,以为他跟家里的关系有所缓和了,心里也为他高兴。   笑着说:“这就对了嘛!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家里总归是挂念着你,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好了。”   江源听到他提起家里,脸色有些不好看,没再解释什么:“我去工作了。”   “去吧,努力干啊!明年给你涨工资。”老板啜了口茶又溜达着走了。   听到涨工资,江源觉得他的心情又好点了。   他掏出手机发消息给徐柏,   【买完菜了吗?】   徐柏刚好也在看手机,秒回。   【在回去的路上了。】   江源想起上次发消息的时候徐柏让自己上班别摸鱼,这次他很自觉地说:   【那就好,我上班了。】   【嗯。】   江源一早上干劲十足,修了两三辆损坏程度不是很严重的车就到下班的点了。   他摆手拒绝了找他去食堂吃饭的同事,迈着轻松愉悦的步子走了。   看着他欢快背影的三个同事面面相觑。   “江哥今天心情这么高兴?谈恋爱了吧?”   “不是。我早上听到老板问他了,他说没谈。”   “没谈那他一整个早上笑的那么嬴荡?(不是错字)”   “服了你了!你个没文化的家伙,那叫荡漾!荡漾!”   “哦,我知道啊,就是说太快说错了而已。不过他快30了吧,还单着呢?”   “是啊,江哥那条件也算可以了,人长得也帅,但是好像一直没女朋友。”   “估计是条件太高了才单身到现在的。”   “不然你去问问他标准是什么?”   “你干嘛?开副业当月老牵红线啊?”   “嘿嘿,就是我女朋友她有个朋友,最近在相亲呢,我女朋友不是也来过我们店里吗?她就让我问问江哥有没有对象。”   “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问,我怕被他揍。”   “自己问就自己问!等他下午上班我就去问。”   江源上楼的时候,最后几节台阶几乎是跳着上去的。   他还在上楼梯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二楼回宿舍自己做饭的同事还问他中午做什么了,这么香。   他扯了下嘴角没回答,快步上楼了。   废话,要是说了,那还有的吃,估计都被分完了。   应该是知道他要回来了,徐柏没锁门。   他一推就进去了。   徐柏坐在小茶几面前等江源回来吃饭,听到开门声刚想叫他。   他又退出去了。   “过来吃饭。”徐柏拿起筷子,喊了声。   江源看着大变样的宿舍,有点震惊,哒哒哒跑到徐柏身边,问道:“你弄的啊?”   他觉得自己心中仿佛响起了一阵节奏明快的旋律。   整个人被这‘惊喜’弄得有些晕乎乎的。   “嗯。打折,没忍住。”徐柏扒了口饭,回答他。   其实也没什么大变化,江源宿舍本来就挺整洁的。   他只是铺了桌布,又换了窗帘,把一些东西稍微挪了一下,这样可利用空间更大点。   “mua!”   江源猛地亲了一下他额头,“你太牛逼了!这样一弄我宿舍真好看。”   徐柏有些迷愣地摸了下额头,心里想着朋友之间表达感谢跟激动心情的方式是这样的吗? 第19章 你能再陪我一天吗?   江源乐呵呵地坐到徐柏对面开始吃饭。   刨了一口饭之后,他才猝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亲了……徐柏一口。   他悄悄抬眼瞄了下徐柏的反应,徐柏正在聚精会神地吃饭,他吃饭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庄重感。   这么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了徐柏隐藏在沉稳沉闷外表下的吃货属性,还有点呆呆的。   他享受做饭的过程,也喜欢品尝美食。   很多时候他看起来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你以为他在很认真地思考什么重大的事情,其实他是在发呆放空,想着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江源觉得徐柏身上的气质让人很可靠,在某些方面又让人觉得挺可爱的。   就像店里那个年轻的前台说的什么‘反差萌’。   嗯,徐柏是有点反差萌在身上的。   江源想着想着不自觉整个人脸上都带上了笑意,“好吃好吃。”   江源埋头吃饭也不忘对中午的饭菜给予高度评价。   他就喜欢吃肉,中午这道红烧肉肥瘦相间,又裹满了酱汁,肥而不腻。   香菇炖鸡更是一道经典的菜色,很下饭。   蔬菜脆嫩爽口,汤也好喝。   徐柏想着江源早上上班,中午的饭量可能比之前更大,特地做多了,用他早上在超市买的菜盆装的。   四道菜每一道份量都很足,让人看着就觉得已经饱了。   但是最后竟然被他们两个人全部消灭完了。   江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自觉地收拾碗筷去洗碗。   徐柏中午一不小心也吃撑了,他靠在沙发上,看着江源来来走走地收拾。   江源的动作很麻利,收拾碗筷,擦桌子,收拾灶台,洗碗。   还把厨房的垃圾拿下楼扔了,天气热厨余垃圾容易有异味。   他丢完垃圾回来,徐柏正靠在沙发上抬头仰望着天花板……发呆。   江源去厕所洗了下手,出来后坐到徐柏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往后靠。   沙发就比单人沙发稍微大那么一点,江源一坐下去,几乎是跟徐柏紧挨着的状态。   他扭头看着徐柏,想跟他聊聊天,结果发现徐柏已经困得上下眼皮在激烈地打架了。   不知道睡没睡着,江源忍不住手贱地拿手去扒拉徐柏眼皮。   徐柏勉强睁开眼睛,语气幽幽:“嗯?”   “困了?昨晚没睡好?”江源收回手,问他。   徐柏彻底闭上了眼睛,“中午吃太饱了,发饭晕。”   江源点点头,“那你去床上睡。”   徐柏慢吞吞地拒绝:“不。等下再睡,吃饱就睡觉对胃不好。”   如果不是徐柏说这句话时,困倦到倒头就要睡着的样子就在他面前,他还真就信了。   江源立马接话:“虽然吃饱后立刻就睡对身体不好,可是是真的舒服。”   徐柏赞同地脑袋一点一点。   江源凑近看他:“诶,这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   回应他的是徐柏清浅的呼吸声。   他又凑了近一点,跟徐柏的脸之间堪堪一指距离。   徐柏已经秒睡了。   照这个窝在沙发里的姿势,等下睡醒起来他估计全身都得麻。   江源拿了块干净布打湿拧干,擦了擦凉席,降降温,能睡得更舒服点。   看着已经熟睡的徐柏,他站着找了一下发力点,直接把人抱了起来,抱到床上放下。   徐柏无意识动了下,江源连忙收回手,僵着不敢动,怕把人吵醒。   还好没醒,徐柏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江源松了口气,去厕所擦了擦身体,放轻动作爬到上铺午睡。 第20章 我生日要到了……   徐柏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他从床上醒的时候还有点懵。   他记得自己是在沙发上睡着的,难道是他记错了?   算了不重要,反正睡的挺舒服的。   他翻出扔在双肩包底部的手机,手机还有电,一开机‘叮叮叮——’消息通知响个不停。   有好几个陌生的号码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就在他看消息的这一瞬,还有一个号码打了进来   他统统拉黑,打开微信看了眼,也有几个好友申请,一看就是他姑父姑妈。   最开始低声下气,好声好语地说:   【大侄子!你不能这么绝情啊!你表哥他只是一时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就松松口,放你表哥一马吧。】   【你表嫂也不容易啊,你说她刚要结婚碰上这种事情。你总不能做出拆散别人婚姻的事情。】   ……   他一直没回复,那两个人就破防了,原形毕露,咄咄逼人。   话语里满满的道德绑架的意味。   看了眼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中午十二点多。   后面应该是认清现实了,微信上没再发消息了。   这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后续他们一家估计也不会再来骚扰他了。   他浏览了下微信消息,除了那些无用的之外,有一条江源下午一点多发的,说他去上班了,晚上不用做饭,等他下班一起出去吃,他今天发工资。   徐柏这才注意到日期,今天是九月底了,那明天就是国庆节……?   不过国庆节他也不放假,店照样开。   就是那群中学生跟上班族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不用早起了,估计都会睡到大中午,到时候客人可能会减少。   但是国庆节也是出游的高峰期,外地人过来这边玩,他这个包子店的位置就很好,周边有几个旅游景点。   其实他本来打算下午就走,冯瑞被拘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现在找他求情也没用了。   但是江源特地发消息说请他吃饭,他把床铺整理了下。   又过去把阳台的衣服收起来放包里。   发了条消息给江源:   【六点下班?我直接去你店里等你。】   他发完消息就在沙发上看做饭视频消磨时间。   “叮咚——”是江源的回复。   【ok。】   到点了,徐柏背起双肩包锁好门出发。   到汽修店里的时候江源正在收拾工具。   江源今天一整个下午就修了一辆车,这辆车破损程度比较大,比较难搞。   他收拾完工具正准备去洗手,同事就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往门口看,“等你的?”   江源看到徐柏,瞬间觉得今天下午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抬手挥了挥胳膊,用口型说了两个字:“等我。”   徐柏在店门口对面树荫下等着,指了指树叶,表示不着急。   “谁啊?你弟弟?这么开心?”同事拍了他一下。   “不是,朋友。”江源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   “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唉,之前那三个人怎么现在很少来找你?就是你刚毕业那段时间,好像有三个人经常来找你。”同事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江源脸上笑容淡了淡,他刚毕业的时候,确实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都逐渐有了自己的事业跟家庭。   魏威忙着拼事业,彭州纪前几年就结婚了,老婆今年怀孕了,他也花了更多时间去陪伴他老婆。   姚雷被家里催婚催得烦不胜烦,时常借着出差的名头跑出去外面躲躲风头。   尽管现在四个人关系还算是不错,时不时也有联系,但是怎么也没办法跟大学的时候相比了。   那种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意气风发的感觉。   江源不免有些怅然,却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得向前看。   “行了啊,你不是赶着去跟你女朋友约会?话这么多。”江源粗声说。   “是!差点忘了!走了啊江哥!”同事火急火燎地走了。   江源也迅速地收拾完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走,去吃烤鱼!”江源大手一挥,习惯性揽住徐柏。   徐柏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诶?怎么把包也背了出来?”江源嘴角向下撇了撇,“不重吗?”   徐柏扯了下双肩包带子,“还行,等下吃完饭我顺路直接回去了,不用再绕回去拿。”   江源脚步一顿,没控制住提高了声音:“什么?!你晚上就回了?”   “是啊。事情都解决了。”徐柏也被带着停下来。   徐柏不知道江源怎么突然蔫吧了下来,从一只活力四射的大狗狗变成了蔫头耷脑的丧气狗。   徐柏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了吗?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江源的声音突然细若蚊蝇:“你能再陪我一天吗……明天我生日……” 第21章 等你   徐柏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怔愣,因为他从江源的语气里听出一点失望。   他试探着开口:“有人陪你过生日吗?”   “没有。”江源微垂着头,语气低落。   “嗯?一个都没有吗?”徐柏有些疑惑。   “没有。”江源非常肯定及坚定地回答。   其实是有的,虽然三人组没空,但是他其他可以一起吃顿饭的普通朋友也一大堆。   他往年也都是这么过的,三人组有空,就一起出去吃喝玩乐。   三人组没空,就一大堆普通朋友喝酒撸串,气氛也能热的起来。   但是今年,他突然觉得一堆人闹哄哄的很烦,他就想跟徐柏一起过。   “可以吗?”江源眼巴巴地看着徐柏。   徐柏觉得江源一米八多的壮汉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挺……好笑的。   他笑着点点头:“行,明天国庆,你不用上班吧。”   江源说:“轮着来的,我放四天。”   徐柏想了一会儿,提议道:“那你去我那儿住,明天我照常开店,忙完了我给你做个蛋糕,行吗?”   徐柏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江源忙不迭点头,嘿嘿笑道:“可以可以。”   在他心里,徐柏做的所有东西都好吃。   笑声停顿了一下,江源不确定地问徐柏:“就我们两个是吧。”   “嗯。”徐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还是给出了回答。   江源满意了,“走,吃烤鱼。”   江源推荐的店都很好吃,徐柏吃的也挺开心的。   吃完走出烤鱼店的时候,江源想打车先送徐柏回去。   徐柏理所当然地拉住他:“不跟我回去?”   “啊?”江源有点受宠若惊。   徐柏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搂上他肩膀:“不是晚上吃饭前说好的吗。”   “嗯,我忘了。”江源以为徐柏说的是明天去找他。   他也把胳膊搭在徐柏肩上,两人以一个哥俩好的姿势等车。   “师傅,去星宏菜市场。”徐柏关上车门。   江源跟徐柏去菜市场拿完东西才回去。   江源一回生二回熟。   到徐柏家后轻车熟路地去厨房放东西,又自然而然地上楼拿衣服洗澡。   当然,拿的是徐柏的衣服。   他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个人。   徐柏在楼下调馅,让江源先上楼去洗澡,衣柜里有新内裤,让他自己拿。   江源也不假客气,调味包子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把徐柏的双肩包拿上楼,衣服拿出来帮他整理完放进衣柜里。   又随手抽了套黑色的睡衣去洗澡。   这款睡衣还有一套一模一样的,除了黑色,灰色,是徐柏上次去菜市场经过一个地摊促销买的,一百块两套。   他觉着穿着挺舒服的。   江源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徐柏还在楼下。   他趿拉着拖鞋下去,站在厨房门口看他。   徐柏正在全神贯注地调味,一抬头冷不防看见江源,“怎么了?”   “没什么,等你。”江源抱着胳膊靠在门边,视线落在徐柏身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专注。   “快好了。”徐柏的是‘快好了’并不是人家常说的像‘我在路上了,很快就到了’。   他的“快好了”是实打实的,说完过了五六分钟,他就准备摘围裙洗手。   结果手一滑把围裙腰后面的结弄成了死结。   他准备慢慢解,背后骤然覆上了一片温热的体温。   “我来。”江源低头认真地解着那个死结。   “嗯。”徐柏手撑在桌子上,等着江源解开。   过了几秒还是十几秒,身后终于传来一声:“好了。”   他正准备把围裙从头那里取下来,江源就把握着他的肩膀转了个方向,动作自然地帮他取下围裙,挂到墙上。   “谢谢。”徐柏挤了点洗手液认真洗手。   “不用对我说谢谢。”在唰唰的水流声里江源的声音响起,“我不喜欢朋友对我太客气。”   江源拧了拧眉,这让他想起他的亲生父母……   每次见他,都是“谢谢”“麻烦了”……   “好。这是你应该做的,是你的荣幸。”徐柏从善如流地改口,斜了眼江源。 第22章 凑合吧   “嗒——”徐柏把门关上,一上午的包子又卖完了。   今天的人流量是比平时少了一点,但是他也有意做的比平时少,所以做的都卖完了,没剩下包子。   江源想着徐柏开了一早上的店,提议道:“出去吃吗?”   徐柏系上围裙,拿出面粉:“不用,我们自己煮面吃。”   “好。你不累就行。”江源撸起袖子,要去帮忙揉面。   徐柏让他出去了,“我自己来。”   江源有点纳闷,他揉面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徐柏也是知道的。   但是今天徐柏显然没有让他动手的打算,他把江源推出厨房:“今天你不用动手帮忙,等着吃就行。”   江源反应了过来,“这是寿星的待遇吗?”   徐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是。”   江源也不再说要帮忙了,听话地出去外面坐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他打开微信,彭州纪跟姚雷都给他私发了转账。   【哥们,生日快乐!不好意思啊,今年没空,下次再聚,给你补回来。】   这是彭州纪发的,他动动手指回:   【没事,你多花点时间照顾点嫂子。】   彭州纪这时候估计是在忙,没回。   【江哥,恭喜啊!又老了一岁!什么时候脱单啊?】   这欠欠的语气一看就是姚雷发的,江源回了个‘你在放什么屁’的表情包,附赠一句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前几天你妈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又找了几个相亲对象,就等着你回来了。】   姚雷刚好在线,立刻秒回,   【哥!江哥!你就是我亲哥!你可千万不能说啊!】   江源眯了眯眼,叼着烟:【封口费。】   叮——   又一笔转账进来,江源打字:   【我又老了一岁?】   【没对象?】   叮叮叮——   一连串信息发了进来。可见姚雷急切的心情。   【不老不老,男人三十一枝花。谁说你老,我去揍他!】   【先立业再成家!我们这个年纪就是要奋斗!对象是什么!?能吃吗?!】   【江哥~好哥哥~你可千万不能说啊!】   “嘶——”江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行行行,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老子才没空管你。】   【好嘞!奴才这就退下!】   【江哥生日快乐啊!我先去忙了!下次再聚!】   江源没再回,退了出来,又点进一个大群,群里都是些平时经常去他们店里洗车修车的客户,跟他关系比较熟。   不知道谁说漏了他生日,现在群里红包满天飞,都在祝他生日快乐,开玩笑说下次去洗车让他打折。   江源没客气,全部红包都点了,发了句:【谢谢各位老板!祝大家生意兴隆!】就退了出来。   还有往年生日一起约着出去的一些酒肉朋友,也都在发消息问他晚上什么安排,去不去撸串唱k。   他说今天有安排了,晚上就不出去了,让他们玩的开心,在群里发了几个红包,让他们乐呵乐呵。   魏威刚好在国外出差,因着时差问题,昨天下午就发了消息,祝他生日快乐。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关青山发来的消息,时间是早上六点,信息很短,就几个字,【哥,生日快乐。】   江源心情有点复杂,回了句【你也是。】   就关闭了微信页面。   握着手机叼着烟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哐哐——”厨房传来砰的一声声响让江源瞬间回过神来。   什么伤春悲秋的东西,滚远点去吧。   “怎么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   “没事,我不小心碰倒了一个不锈钢盆。你不用进来。”徐柏喊道。   江源脚步一顿,今天徐柏怎么这么奇怪。   “等等——”电光火石之间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他立刻往回走,压住笑意:“好,那你小心点。”   昨天晚上睡觉前徐柏就说了今天的打算,说下午的时候先给他做个蛋糕,做完冻冰箱里。   晚上再做一顿好吃的给他,吃完晚饭了再吃蛋糕。   所以他就以为这是今天一整天的安排了。   但是现在徐柏整地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他进去看。   他就知道了‘惊喜’不止一个。   又说煮面条,估计是长寿面。   他坐在椅子上琢磨着等下怎么装作不知情而且大受感动的样子。   嘿嘿。   他想的很好,但是他没有想过就是徐柏把那碗面端出来,语气认真地祝他生日快乐。   他真的有点惶然跟感动。   他以为长寿面就是煎一个荷包蛋,然后一整条长长的面。   但是徐柏做的话,应该会用料丰富点。   但是他没有想到徐柏会很认真地去做这件事情。   徐柏做的面条上码着几块刻了字的胡萝卜,是‘生日快乐’,还有一个‘江’字,不过缺了三点水。   徐柏有点苦恼:“凑合吧,浪费了好几块胡萝卜我也刻不出来”。   “哈哈哈哈——”江源没想到徐柏也有在厨艺上面做不到的事情。   他想着徐柏一脸认真皱着眉头刻胡萝卜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那刻坏了的呢?”江源往锅里看了看,试图寻找那几块失败品。   徐柏一脸正色:“我吃了。”   “啊哈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江源笑的直不起腰,又“mua”了徐柏一口。   徐柏淡定地擦了擦脸,“吃面吧。” 第23章 把我的快乐分你一半   “等下!”江源反手掏出手机。   ‘咔嚓咔嚓——’   徐柏看着江源三百六十度的拍照,他对这碗面看了又看。   嗯,是一碗面,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   “好了。”江源咔咔一通拍完照片发了条朋友圈,终于开动起来。   “嗯嗯,好吃好吃。”江源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连连称赞。   徐柏觉得江源好像个托儿。   每次吃他做的东西都露出一副‘哇塞,这也太美味了吧!’的表情。   但是不得不说,他还是很受用的。   他提醒江源:“你等下吃面的时候一口气吃完,不要咬断。”   江源看了眼徐柏,在某些事情上他总会露出特别认真的神色,关于吃上的仪式感。   “好。”江源也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但是在开始吃面之前,他夹了两块胡萝卜到徐柏碗里。   徐柏看着碗里的‘快乐’胡萝卜,“嗯?”   江源咳了一声,坐直了身体,“那啥,我今天很开心。就你陪我过生日嘿嘿,我把我的快乐也分你一半。”   徐柏有点懵,好兄弟之间会说这种话吗?   他看了眼江源亮晶晶的眼神,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毕竟根据上辈子的情况来看,江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直男。   心间涌上一点暖意,他浅笑着回应江源:“嗯,我也很高兴。”   江源听到他的回应,笑了下,开始小心翼翼地嗦面。   徐柏看他一脸坦然,眼神清澈,肯定了是自己多想。   六六本来想上线看一下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刚好看到宿主给反派过生日。   它就想等下再问,别冷不丁出声打扰了。   但是看到这一幕,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世界上除了木柜、铁柜,还有深柜啊!   它不禁心底悲凉地想到,难道以后他的所有任务都逃不过‘宿主跟反派在一起’这个莫名的定律吗……   再看了下现在的气氛,算了,它还是别出来冒泡煞风景了。   反正任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它瞄了眼缓慢下降的反派怨念条,又默默下线了。   江源一口气把面吃完,又吃了煎蛋,虾跟香菇,碗里只剩下胡萝卜了。   他看着碗里漂浮的胡萝卜,内心里天人交战,夹起来咬了一小口,嚼都不嚼直接吞了。   江源飞速抬头看了一眼徐柏,嗯,徐柏在认真吃面。   江源偷偷把胡萝卜摁到碗底,开始喝汤。   但是,汤喝完了,那几块胡萝卜更明显了。   徐柏喝完汤一抬头就看见江源一脸苦恨仇深的表情。   要知道,这可是很难得的。   毕竟江源算是他厨艺的脑残粉。   江源第n次夹起胡萝卜。   然后又第n次放下。   “给我吧。”徐柏好笑地看着他,出声解救。   江源眼睛一亮,“啊——”   徐柏看着瞬移到眼前的胡萝卜,摸上碗上架着筷子的动作顿了顿,张口吃下了胡萝卜。   刚咽下,江源又夹过来一块:“啊——”   徐柏面无表情地嚼吧嚼吧。   吃完面,老规矩,江源去洗碗。   他洗完碗出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十点多快十一点了。   徐柏有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睡一会儿吧,一点多再出去买菜。”   江源觉得自己现在很精神,完全不需要休息,“你去睡吧,把要买的东西列个单子发给我,我去买!”   徐柏纠结了一下,“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啧,你不放心我。嗯?”江源凑到徐柏面前,故意地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徐柏抬手按在他脸上,语气真诚:“没,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寿星干活。”   “哦。那你睡吧,睡醒了再一起去。”江源握住徐柏手腕,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故作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   “嗯。”徐柏又打了个哈欠。   江源就着这个姿势拉徐柏回二楼,把人按到床边坐下,又跑去给他找睡衣。   徐柏看着江源连衣服都要给他换的架势,抚了抚额头:“你消停点吧。”   徐柏自己换了衣服上床,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江源,睡了过去。   ————————————————   买完需要用到的材料,徐柏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做蛋糕,做晚饭。   最后成品也是很感人的。   红烧狮子头、红烧肘子、梅菜扣肉、清蒸鲈鱼、宫保鸡丁、卤味拼盘、蒜蓉娃娃菜……   徐柏看着一大桌子菜,成就感满满。   江源看着一大桌子菜,饥饿感满满。   徐柏一共做了八道菜,888,发发发。   摆在c位的是一个四寸的小蛋糕,蛋糕胚是徐柏自己烤的,蛋糕上的图案则是江源自己画的。   但是上面的话是徐柏写的,就四个字。   万事胜意。   万事胜意,无论什么事情,结果都会比你自己想的更好。   “祝你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天天开心。”徐柏举起果汁祝福江源。   江源眼底满是笑意,他举起啤酒,跟徐柏碰杯,一口气干了:“话都在酒里了。”   酒足饭饱,看着桌子上的蛋糕,江源有心无力。   徐柏自己不喜欢喝酒,但是江源喜欢。   所以下午去超市的时候他拿了一打啤酒。   江源当时还很惊奇地看着他,现在四罐啤酒都进了他肚子里。   徐柏看着江源通红的脸,“你喝醉了吗?”   “嗯?没有,我很精神。”江源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蛋糕。   看来是醉了。   徐柏坐到他身边:“想吐吗?”   江源用力摇了摇头,摇完之后嘴角向下撇:“不,我头晕。”   你摇那么用力当然会晕。   他拍了拍江源肩膀,“我去给你冲蜂蜜水喝。”   “不要!我要吃蛋糕!”江源伸手搂住准备起身的徐柏。   徐柏看了下腰间的环着手,又坐了回去,蛋糕拉到江源面前。   “那你吃吧,吃完了再喝蜂蜜水。”徐柏捏了捏江源环着他的胳膊。   江源没松手,反而搂的更紧了。   “可是……可是……”江源吞吞吐吐说不出来一整句话。   徐柏耐心地问他:“什么?”   “可是我吃不下了!”江源闭着眼睛嚷嚷。   “啊,这样子啊,那怎么办?”徐柏忍俊不禁,原来江源喝醉酒是这样的。   “我消化下等下再吃。你陪我。”江源整个人使劲往他身上拱。   徐柏赶紧按住他,让他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那我先给你冲杯蜂蜜水,你喝了再吃蛋糕。”   “不要,我要吃蛋糕。”江源倔强道。   得,又绕回死胡同了。   江源喝醉了应该是有点难受的,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   徐柏就着这个姿势费力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朋友圈看下。   一点进去,最新一条就是江源发的。   拍的是晚上他做的菜,还有那个蛋糕。   相同的内容,他拍了九张,凑了个九宫格。   配文就两个字,“嘿嘿。”   傻里傻气的。   徐柏往下滑了滑,没过几条还是江源发的,是下午去超市跟菜市场的照片。   有一张他的背影还出镜了,他当时好像在跟老板砍价。   配文是“买菜ing。”   徐柏手指一动,点进去江源的朋友圈。   发现他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发朋友圈了。   有拍包子的,还有拍面的,还有一条是拍风景的。   看样子是他卧室窗外望过去的风景,估计是中午他睡着的时候江源拍的。   看完江源的朋友圈,可以看出他今天真的很开心。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喜悦。 第24章 我不想徐柏生气   徐柏眨了下眼睛,心间有所触动,抬手摸了摸江源的头。   头发短短一茬,摸起来有点扎手。   不过……   徐柏出神地想,江源的后脑勺还挺圆的。   他抿了抿嘴巴,又摸了一把。   手感不错,再摸一下。   江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神迷糊地抬头看他。   徐柏默默放下了手,“怎么了?”   “蛋糕。”江源用脑袋蹭了蹭他。   “你松手,我给你切。”徐柏拍了下江源搂着他腰的手。   “哦。”江源慢半拍地松开手。   徐柏切了一小块下来,放到盘里,端到江源面前,把叉子塞他手里,“吃吧。”   江源看了眼徐柏的桌子面前,又看着自己面前的蛋糕,重复道:“蛋糕。”   徐柏拉过他的手,手心向上,把蛋糕放他手上:“喏,吃吧。”   江源拧着眉,盯着他的手:“蛋糕。你没有。”   喝醉酒的江源太执着了。   徐柏赶紧也给自己切了一块:“我也有了,你快吃吧。”   吃完赶紧去睡觉。   江源满意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蛋糕,终于握着叉子吃了起来。   他舔了舔嘴边沾到的奶油:“好吃。不甜的蛋糕。”   “嗯嗯,你吃。”徐柏顺着他说。   吃到蛋糕的江源安静多了,沉默地吃着蛋糕,没再说什么话。   一直到吃完了一整块,徐柏见缝插针把刚刚冲的蜂蜜水递给他。   江源乖乖地接过去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把杯子递给徐柏。   徐柏刚把杯子放下,就看见江源猛地站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过去扶住他:“怎么了?”   江源倏地扭头看他,字正腔圆,气沉丹田地说:“洗碗!我要洗碗!”   说着就要往厨房去,站都站不稳了,还惦念着洗碗。   徐柏拉住他,低声哄劝他:“不用你洗,我等下洗,你去睡觉,嗯?好不好?”   江源瞪着眼看他:“不行!徐柏做饭,我得洗碗。”   说完就要挥开他的手往厨房去。   江源平时的东西不是白吃的,壮的跟头牛一样,喝醉酒了还是头犟牛,徐柏拉都拉不住。   徐柏只能把碗筷收拾了放在水槽里,站在旁边看着江源洗碗。   江源洗碗的时候倒是一脸仔细小心,又看不出醉意了。   但是徐柏开口跟他讲了几句话后,就知道他还没有清醒了。   他现在就跟被颁发了固定任务的NPC一样,满脑子只能装的下一件事情。   刚刚是吃蛋糕,现在是洗碗。   徐柏刚刚跟他说:“别洗了,去睡觉。”   江源皱眉瞪了他一眼:“不行,徐柏会生气,我要洗碗。”   徐柏愣了下,低头笑了笑。   晚上的碗有点多,徐柏看着江源洗了十几二十分钟的碗,直到最后一个碗洗完。   徐柏看着他:“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吧。”   “嗯。”江源转身往楼上走,徐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躺倒在床上,一秒入睡。   徐柏去厕所打湿毛巾帮他擦了一把脸,纠结了一下,想着自己晚上还要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徐柏把他衣服脱了,也随便擦了擦。   安置好了江源,他又去楼下调馅,这是每天晚上都要做的事情。   其实很多人每天的生活都是重复的,重复着上学,重复着工作。   可这些重复的日子何尝又不是一种安稳呢?   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好每一天。 第25章 “约会”   “唔——”江源捂住宿醉有点头疼的脑袋,翻了个身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我草——十一点多了!”江源瞬间一激灵,猛地坐起身来,跳下床。   “啊?!!!上班要迟到了!我的全勤奖!!!哎我操,我衣服呢!”江源急的四处乱蹿找衣服。   徐柏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哎我操——”江源看见徐柏,整个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放下了抱头的手,定在原地:“那个,我找衣服……上班迟到了……”   徐柏看了他一眼,掠过他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丢给他:“先穿我的。还有,今天是国庆假期。”   江源往身上套衣服的动作一顿,有点尴尬:“我忘记了。”   “咳咳,那个,我昨晚喝醉了没发酒疯吧?没乱说什么吧?”江源不放心地问道。   虽然姚雷他们说过他酒品挺好的,喝醉酒后不会发酒疯,挺安静的。   但是他昨晚上有点断片来着,他不太记得了。   只是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他好像在……洗碗???   徐柏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江源悬着的心放——   “不过——”   江源的心放到一半卡住了,又悬了起来,“啊?我干嘛了吗我草?!”   “不过你喝醉酒很犟,我让你去睡觉了,你噌噌噌跑到厨房洗碗,我拉都拉不住。”徐柏一脸严肃地说。   “啊——?那我没说什么胡话吧?”徐柏说的话跟他脑海里的记忆重合了,看来他确实没发酒疯,那就好。   “你说你不洗碗,我会生气。”徐柏故意睁大眼睛看着他,“我在你心里这么凶吗?”   “啊?没……我就是喜欢洗碗,嗯,我喜欢洗碗嘿黑。”江源咧着嘴笑看着徐柏。   “我睡过头了,你早上卖包子忙不忙?人多吗?怎么——”他想问徐柏怎么不叫他起来帮忙。   又觉得没必要问,肯定是徐柏怕他喝醉酒难受,让他再睡会儿。   他把胳膊搭到徐柏身上:“哥们儿,你真体贴嘿嘿。”   “去刷牙洗脸。”徐柏推了他一下,嫌弃道:“别离我这么近,你还没刷牙。”   江源本来要去刷牙了,听他这么说,挑了挑眉,故意把脸往他肩膀上蹭,“我就要。”   蹭啊蹭,一抬头发现徐柏正在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他倏地反应过来自己幼稚的举动。   同手同脚往浴室去:“我去刷牙。”   “哈——”徐柏在后面笑了起来,:“我忙了一早上,还没换衣服,衣服上都是汗,你用脸蹭,好傻啊。”   江源一回头就看见徐柏笑的开怀的模样,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状,笑意明晃晃地在脸上蔓延开来。   江源不禁微微怔愣,目光久久在徐柏身上流连。   他从来没看过徐柏笑得这么开怀的样子,他一直都是那种很含蓄内敛的浅笑。   徐柏原来肆意笑起来是这样的,很……很好看。   江源没来由的从心底里冒出这个想法。   他有些呆愣地看着徐柏的笑颜,直到徐柏笑完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我去洗脸。”江源又重复了一遍,僵硬地向浴室走去。   他接水直直往脸上扑,江源摸了把微微发烫的脸,心里想着:还好脸黑,脸红没有那么明显。   徐柏对着他笑开怀的画面像电视剧一样一直在他脑海里‘重播’。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出声:“难道我是个颜控?”   想了想下彭州纪他们对他笑成这样,“咦~”江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个假设不成立,首先他也不会往他们身上蹭。   那为什么对着徐柏就可以……?   江源手撑着洗手台,头脑风暴进行中。   徐柏拿着件衣服进来厕所,“刷个牙这么久?”   “啊——?”江源猛地一抬头,匆匆拿过旁边的漱口杯,“有点头晕。”   徐柏把衣服挂好,朝江源走了过去:“还晕吗?昨晚我给你喝了点蜂蜜水了。”   江源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敢直视徐柏,瞟了一眼又急急移开视线。   “很难受吗?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徐柏直接把江源的头掰向自己的方向,直视着他。   “没有啊,还好吧。”江源故作坦然。   徐柏掰着他的头,看了又看,把手往他脸上贴了下,“怎么有点烫?着凉了?”   江源感觉自己脸上更烫了,把他手拉了下来,定了定心神:“真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喝酒了,就是刚醒有点懵。”   “行,那我去洗个澡。”徐柏晃了晃被他抓着的手腕。   江源触电般松开手,“去吧。”   他想他可能是喝醉酒刚醒,不太清醒了。   徐柏也不管他奇奇怪怪的表现了,进去冲凉。   出来后江源已经跟恢复到之前一样的状态了,看来真是喝醉酒了整个人不清醒。   “我刚刚去楼下的厕所洗澡了。”江源坐在床边刷手机。   他洗了个澡也冷静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徐柏在他这儿跟彭州纪他们在他心里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但是江源想了又想,可能是时间跟性格这两个因素影响的。   他跟魏威姚雷他们认识好几年了,对彼此都比较熟悉了,没什么‘新鲜感了’,而且他们三个的性格都跟他差不多。   徐柏就不一样了,认识时间短,性格跟他又截然相反。   他情绪比较强烈,徐柏却总是情绪淡淡的。   他比较好动,徐柏却喜欢静坐。   明明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但是又很投机。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   想明白了,江源自然而然就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也不别扭了。   他像往常一样拍了拍床,“过来坐。”   椅子哪有柔软床舒服。   徐柏转了个方向,走过去,在床上坐下。   额间的头发还在滴水,江源自然而然地接过毛巾给他擦了起来。   “你去楼下洗澡了?”徐柏感觉到江源身上的水汽。   “嗯,昨天晚上没洗。”说到这,他又想起来自己早上醒来没穿衣服。   他问道:“昨天晚上你给我脱衣服了吗。”   “嗯。”徐柏点点头。   “哦,我还以为是我自己脱的。”江源单膝跪在床上给徐柏擦头发。   “没,你秒睡。昨晚还打呼了。”徐柏从毛巾里探出头来看他。   江源有点惊讶:“真的啊,我从不打呼,很大声吗?没吵到你吧?”   “还好,不是很大声,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那就成,下午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出去玩。”江源问道。   “嗯……没什么事了,我想想”,徐柏握住江源的胳膊,“行了,不滴水了。”   江源收回手,“我去拿吹风机。” 第26章 看电影   徐柏发现江源很喜欢帮他擦头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是挺软的。   可能是个毛绒控吧,徐柏想着。   果不其然,江源拿了吹风机出来,插上插头,直接帮他开始吹。   不得不说,江源吹头发的技巧还是不错的,徐柏每次都被他摸地昏昏欲睡。   很舒服,暖热的风,还有在头上轻轻挪动的手。   徐柏闭着眼,脑子里想着下午去哪里玩。   虽然他很宅,但是江源那么问了,明显就是有要出去的意思。   回想他跟江源认识这么多天,好像每次一起出去不是去买菜就是去吃饭,确实没有去哪里玩过。   附近的景点首先全部pass掉,平时人就不少,现在又是国庆假期,人只会只多不少。   不去逛景点,去电玩城?估计也是人满为患,被初高中生占领了。   去公园野餐?嘶——那样最后又变成吃东西了。   去海滩去爬山,不行不行,统统pass。   徐柏绞尽脑汁地想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去。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停了下来,江源把吹风机收好:“吹好了。”又去拿了眼镜帮徐柏架上。   徐柏直接被一条龙服务了,他笑着扶了下眼镜框,回应了江源刚刚的问题:“下午有时间,但是我不知道去哪儿玩,感觉哪里都好多人。”   江源说:“我查一下。”   掏出了手机,搜索‘跟朋友出去玩能干什么’   跳出来的前几条都是说什么“喝奶茶,做美甲,逛街之类的”。   江源按了删除键,把“朋友”改成“好兄弟”。   这下出来的比较有参考性了。   江源点开热度最高的一条帖子,《急急急,跟好兄弟出去约会能干什么啊》。   这条帖子点赞有几十万,评论也有很多条。   江源满意地点了点头,打开了评论区,被点赞最多的一条说先去电影院看电影,再去酒吧喝点小酒,然后送他回家。   江源凝眉思考,看电影,这个可以。   去酒吧喝酒,不行,徐柏不喜欢太吵的地方,也不喜欢喝酒。   那就专门出去看电影?   他又觉得好像有点单一了,再往下一滑,看了十几条,都大差不差。   说去电玩城,两个人一起打游戏,能增进感情。   还有说去海边玩,能看到对方身材,比比谁达。   ……   江源看着这些评论,现在的网友真是……真是饥渴。   溜了一圈,他看向徐柏,试探地问道:“去看电影?最近好像出了很多新片。”   徐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电影院确实是很多人假期选择去的地方,但是这个很多人大概率都是情侣。   他跟江源两个大男人去看电影?   他是有点呆,又不是没情商。   “你的搜索词是什么?我看看?”他想不会是江源搜错了吧。   江源把手机递给徐柏。   徐柏看了下帖子标题,没错,确实是和好兄弟出去玩。   可能是他太敏感了吧,不能因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是gay,他就觉得大家都是gay。   刻板印象要不得。   “行,那我们就去看电影吧。”徐柏拍板决定了。   “好嘞。”江源拿回手机就要买票。   “等下。”徐柏制止住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露出了江源熟悉的微笑,那是——徐柏成功省钱的自发的愉悦的开心的笑。   果然,徐柏在手机上一通操作,抬头看着江源:“在xx上团购更便宜。”   江源把自己手机收起来,马上配合道:“你真聪明。” 第27章 记录下第一次看电影   电影院的情况果然跟徐柏料想的一样。   江跟他一进去就被满电影院弥漫的恋爱气息糊了一脸,随处可见牵手的情侣。   但是国庆期间的电影很多都非常有教育意义,也有许多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来看。   “进去吧。”江源自己拿着两杯可乐,把爆米花递给徐柏。   徐柏买的双人电影票里面有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距离电影正式开场还有五六分钟,他们检完票就找了位置坐下。   放映厅里座无虚席,好在徐柏抢的位置不错,七排六座和七座。   但是刚坐下去,江源就觉得不太好了。   内心里有一头牛在奔腾。   原因是,左边一对情侣,右边一对情侣,前面一排情侣。   给这些情侣加上一个修饰词的话,就是黏糊糊腻歪歪。   江源坐得笔直笔直的,眼睛根本不看往四周看,生怕一不小心就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他有点别扭,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徐柏,徐柏抱着桶爆米花正悠闲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眼睛认真地盯着荧幕。   脸上全然没有不自在的神色,很是认真地等着电影的放映。   看着徐柏这样,江源也放松了下来,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他在心里想道。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打脸了,电影刚开场不久,他座位旁边的那对情侣就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嗯~别这样~”   “宝宝,我就摸摸~”   “讨厌~”   ……   江源又习惯性地扭头去看了眼徐柏,徐柏看电影的时候周身自动形成了一道屏障。   他一下一下地嚼着爆米花,专心致志地看电影。   江源不太喜欢吃甜的,从一开始他就把爆米花给徐柏拿着了。   徐柏很喜欢吃这些零食,像巧克力饼干什么的他都很喜欢。   江源没发现他自己正在以一种专注的眼神盯着徐柏,他只是觉得徐柏的侧脸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更加立体了,就……很帅。   徐柏察觉到江源盯着自己,以为他是要吃爆米花,眼睛仍然盯着屏幕,手上直接把要送进嘴里的爆米花转了个方向,递到江源嘴边。   江源愣了一下,低头把那颗爆米花叼进嘴里。   他抬眼去看徐柏,徐柏已经把刚刚分出来的那一丝注意力收回了,视线从始至终落在屏幕上。   江源把头转了回去,也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说实话,这部电影片是一部不错的影片,剧情很好,逻辑缜密。   拍摄手法也很好,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也很有教育意义。   但是旁边时不时传来的暧昧声响让江源莫名烦躁。   让他只想说一句‘颠公颠婆’。   忍无可忍,江源扭头直直盯着他们。   那个女人正闭着眼睛小声哼唧着,哼唧完了一睁眼,看到一张凶神恶煞地脸。   “啊——”她急急压住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面色涨的通红,软绵绵地推了下侧身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宝宝~怎么了~”男人把自己的脑袋在女人那里用力蹭着。   江源无语暴躁的眼神有如实质,女生愈发坐立难安,猛地用力推了男人一下,   “你干——”男人骤然被这么用力一推,不自觉地晃了一下,提高音量。   话说到一半,发现电影院大多数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们。   他面色一僵,恼羞成怒地吼道:“看什么看!”   说完就拉着自己女朋友灰溜溜地走了,连电影都顾不及看了。   终于安静了,江源转头看了眼徐柏。   嗯,徐柏没被影响到,还在认真地看。   这部电影前期平平淡淡地叙事,中期的时候激情澎湃,到后面又很令人感怀。   影院里的人大都看的感动哭了。   徐柏眼眶也有点酸涩。   彩蛋结束,灯光唰的一下亮了起来,人们陆陆续续离场。   “走吧。”徐柏纳闷江源怎么那么安静,回头一看。   江源正泪眼汪汪,“我草——”他狠狠的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一直流,他一直擦。   徐柏默默拿出自己的纸巾递给他。   “呜~谢谢呜呜~我草,怎么结局是这样的啊呜~好悲伤啊我草。”江源擦了擦眼泪又擤了下鼻涕。   徐柏觉得好逗,掏出了自己手机,“来,看镜头。”   “干嘛?”江源错愕地抬头看徐柏。   ‘咔嚓——’   徐柏抓拍了几张照片,江源是那种很阳刚很硬朗的长相,虎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能把小孩子吓哭。   可是现在因为一部电影哭的眼睛鼻子红红的,莫名……莫名可爱。   “记录下你现在的样子。”徐柏笑眯眯地说。   江源羞恼地耳朵有点红,掩盖饰地故恶狠狠地说:“又不好看。删了!”   徐柏反问他:“好看就能拍了吗?”   “嗯?好看的……就可以。”江源有些臭屁地回答,他知道自己很帅。   “这可是你说的。”徐柏翻转了下摄像头,凑到江源身边,“来,看镜头。”   江源看着相机里眼睛有点红但是帅气不减的自己,挑了挑眉,把手搭在徐柏肩膀,配合地咧嘴笑。   ‘咔嚓——’   照片里是两个头挨着头笑的帅气的男人,一个爽朗,一个内敛。   “记录下第一次出来看电影。”徐柏把照片发给江源一份,“走吧。去吃饭。”   “嗯。来了。”江源看着手机里徐柏传来的照片,欣赏了一下,按了保存。 第28章 特殊的陶艺杯   “今天要不要去电玩城打游戏?”江源在床上侧身支着头看着规规矩矩睡觉姿势的徐柏问道。   徐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去,我要休息。”   江源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今天是国庆假期的第四天也是江源假期的最后一天。   第一天去了电影院,第二天还是去爬山了,第三天去海边了。   徐柏觉得自己能量条急速下降,出去玩快乐是快乐,回来了他觉得好累。   “啊——”江源把手搭在徐柏肩膀上,凑近他耳朵:“真的不出去吗?可是我最后一天假期了。”   其实只要跟徐柏待在一起,就算不出去逛,什么事情都不做,他也觉得挺开心的,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但是他想把这四天空闲时间都利用起来,跟徐柏去干一些自己以前一个人干过的事。   等他上班了就没什么时间了,他一个月才休息四次,而且日夜班颠倒。   徐柏听出了他卖惨的意思,但是还是心软了,内心里纠结了一下:“不想去电玩城,不要去太消耗体力的地方,还有人太多的地方。”   人挤人,好累。   “好嘞。”江源拿出手机搜索下附近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另一只手还不忘给徐柏捏捏脖子,揉揉肩膀。   这是他在这次国庆放假期间才发现的事情,徐柏脖子不太好,特别容易酸痛。   他闲着没事就给他按按。   徐柏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我再眯会儿,你找好地方先,我们下午再去。”   “睡吧。”江源手上动作不停。   听到徐柏呼吸平稳了,江源才松开一直揉捏着的手,帮他把额前的碎发往旁边撇了撇,不然扎到眼睛不舒服。   徐柏刚刚翻了个身,衣服有点往上缩了。   江源怕他着凉,帮他扯了下来,又提了下滑落的被子给他盖好。   做完这一切,江源才把眼神转移到手机上。   根据徐柏的要求慢慢找了一会儿,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家店符合标准。   一家陶艺店,能够自己动手,做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家店开的地方还挺偏的,估计人也不会多。   而且做陶艺很能消磨时间,也不会太累,还能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就想好等下要做什么了,他要做两个杯子。   他自己一个,徐柏一个。   特别有纪念意义。   最最重要的是这家小时光陶艺店离幸福早餐店不远,坐个公交也就七八站的距离。   江源又翻了翻评价,可能是因为地理环境关系,这家店好像平时客人也不多,但是但凡去过的都给了五星好评。   说很有趣,很好玩,做出来的东西成就感满满也很实用,老板服务态度也好。   江源本来要直接下单,想到徐柏平时的一大堆省钱小妙招。   他顿了下,也学着徐柏平时的方式。   非常好,省了二十块钱。   江源可算知道为什么平时徐柏要一直薅羊毛了。   薅羊毛省钱真的好快乐。   他在店里工作五六年了,算是老员工了,平时工资也不低。   再加上蒋父蒋母给他的房子被他拿出去出租了,每个月都能收到三四千的租金,他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情况。   所以他还真没有什么经济压力。   他的消费水平就是普通人的消费水平,花钱不会大手大脚,也不会过分勤俭。   一般只要不是太贵,他都是直接买的。   也是认识徐柏之后,他才知道这些小妙招。   徐柏的情况他也是了解的,跟他一样,有一栋房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没问过徐柏每天卖包子的收入,但是看他做的包子的热销程度,也知道每天赚的应该是不少的。   在帮忙的这几天他也知道了有好几个固定客人,一星期七天基本有三四天都会来买。   包子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也会腻,所以徐柏准备了很多种馅料轮换。   现在还多个了酱香饼卖,但是数量有限,晚了就没有了。   江源问过徐柏怎么不炸些油条之类的卖,这样客人可选择的更多。   徐柏说他目前还没有招人的打算,做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徐柏睡着了,江源也没下床,怕吵醒他,就坐在他旁边刷外卖。   买了两份烤肉饭还有一个草莓小蛋糕。   小蛋糕给徐柏吃,天天陪他出去,徐柏应该也有点累,他是一个有点宅的人。   “起床了~”江源捏了捏徐柏的脸,趴在他耳边把人叫醒。   “起来了,换衣服。我点了外卖,吃完就去陶艺店。这个不累人还少。”江源摸了摸徐柏的耳朵。   “嗯。”徐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   江源直接把人拉起来,“牙刷我都帮你挤好了,去刷牙啊。”   “啊,知道了。你真是——”徐柏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   洗完脸出来换上江源早就给他拿好的衣服,下楼去吃江源已经帮他打开的外卖,连筷子都拆好了。   “吃吧。”江源把竹筷塞到他手里。   徐柏看着江源激情满满、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打起了精神。   江源把胡萝卜丝挑出来夹给徐柏,这才开始吃饭。   两人吃完饭后坐了一会儿就出发去陶艺店了。   这家店开在一个幽深的巷子里,倒是别有几分格调。   设计风格也很特别,有点像那种民宿小院,徐柏跟江源推门进去,门上的风铃一响。   店员抬起头来,微笑着说:“欢迎来到小时光陶艺店。”   里面的情况跟江源查到的差不多,只有几个人,而且大家都很安静很专注地在拉胚。   江源把手机递给店员,“我们预约了的。”   “好的,这边请。”店员扫了一眼,把他们带到角落里的一个地方。   又给他们耐心地讲解了一下,然后默默退到一旁:“有需要可以叫我。”   徐柏以前做过这个,所以他直接就上手了,顺道教一下江源。   江源看到他熟练的动作,有些怔愣,莫名觉得心里闷闷的,“你做过这种吗?”   “嗯!”徐柏点了点头,他还挺喜欢这种动手自己制作的东西的。   “哦。”江源还以为这是继徐柏“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又一个“第一次呢”。   跟徐柏出去玩的开始,他还有点惊讶,因为徐柏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都是“第一次”去,还跟他一起拍了好多张照片,说是留着纪念。   他下意识地以为这也会是“第一次”,但是不是。   徐柏已经甩了坨泥巴开始拉胚了, 他看了眼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江源,“我教你……”   江源上手能力挺强的,一点即通。   只是还不熟练,动作小心谨慎很慢。   徐柏花了一个多小时做完了一个盘子,江源的杯子才初具雏形。   江源中途拉坏了两次,现在正全神贯注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动作。   徐柏在等盘子烤干的间隙走到江源身后,双手覆盖上他的掌心,语气耐心:“这样,稳一点……”   江源突然僵住不敢动弹,视线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有些不知所措。   察觉到江源的出神,徐柏用额头顶了下江源后脑勺:“别走神,认真点。”   “嗯。”江源抿了抿嘴。   徐柏帮着他做完了杯子,却见江源又甩了坨泥巴。   “嗯?要做两个吗?”徐柏问道。   “嗯,你一个我一个。”江源回答,却不敢对上徐柏的眼神。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即将破土而出。 第29章 开窍   “啊……好啊。”徐柏有点心虚,因为他就做了一个盘子。   他没想到江源做个陶艺杯子也有他的份,他默默地坐了回去,开始拉胚。   等全部做完烤干上完色已经晚上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烤制。   这个要等一个月时间才能拿。   徐柏上完色之后把两个盘子两个杯子摆在一起,拍了张照片,又跟江源以陶艺店为背景拍了1几张照片。   他不喜欢发朋友圈,但是他喜欢以照片的形式记录下这些瞬间,没事就喜欢翻着看,而且可以把照片洗出来做成相册集,很有意义。   江源则不同,他像往常一样保存完照片就开始发朋友圈。   ‘做杯子。’   附图两张,一张是杯子的照片,一张是他跟徐柏的照片,照片中他露出了半张笑脸,还有后面低着头认真给盘子上色的徐柏。   朋友圈刚发出去,立刻三人组就来评论了,这个时间他们倒是闲得很。   【彭州纪:哇哦,你做的?两个?还有一个给谁的?】   【姚雷:哥/又幸福了呢。】   【魏威:又是这哥们,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吃顿饭?】   江源依次回复,看到魏威这条信息的时候心念一动。   他之前就想把徐柏跟他们几个人互相介绍认识下了,只是大家时间凑不到一起,所以一直没有约上饭。   昨天晚上魏威出差回来了,姚雷听说这次出去躲风头倒是让他遇上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他正在追那个女生,听说人家姑娘是本省人,刚好在本市工作,他马上就跟着回来了。   还跟家里放话说:“以后不用催婚了,我自己谈!”   姚爸姚妈激动地连连说好,保证不插手不干涉。   本来这次大家刚好都有时间,是可以约顿饭的。   但是……江源觉得他整个人现在心里都有点乱。   想等他捋清楚了再说。   其实这种怪异的感觉早在前几天就隐隐约约出现了,但是江源一直都以自己想多了为理由压制了这种感觉。   可是今天他明确感受到了……   他不敢直视徐柏,他害怕跟徐柏眼神接触,可是他又忍不住去看他。   四个人里面就彭州纪比较心思细腻一点,他点开跟彭州纪私人的聊天界面,发了条消息过去。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顿饭?】   彭州纪刚好秒回,   【有空,几点?】   江源勾起嘴角笑了下,多年的朋友就是这样,彭州纪不会问有什么事也不会问为什么就他们两个去吃。   他知道江源是遇上事了需要他帮忙。   江源回复,【半小时之后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店见,我定个包厢。】   现在抛下徐柏就走不太好,可是他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好。】   彭州纪回复道。   徐柏都要走出店门了,回头一看江源还在看着手机。   “走了!朋友圈等下再发。”徐柏无奈地看着他。   江源有点尴尬跟愧疚,他走到徐柏旁边,却并不看他:“那个,你先自己回去吧,我……我跟朋友约了顿饭。”   他不敢看徐柏又怕徐柏生气,急急补充道:“之前就约好了的,我忘了跟你说。”   徐柏不以为意,这也没什么,他点点头:“没事。我回家煮面吃。”   江源这几天为了方便跟他一起出去,都是住在他那里的。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江源明天就要上班了。   想到这,他问江源“你今晚还回来睡吗?还是回去宿舍。”   “我——”江源扭着头不敢看他,口是心非地回答:“我回宿舍。”   在他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之前,还是不跟徐柏待在一起了。   可是他又有点,有点不舍得。   徐柏点点头,“行,你放我那的衣服,明天再过来拿?”   是他说今晚回宿舍住的,可是听到徐柏让他明天把衣服拿走,他又有点难受。   又不是之后不去他那里住了:“不能放你那吗?”   语气硬邦邦,可是细听又有几分不开心。   徐柏看了他一眼,啊,这委屈的表情,徐柏撞了撞他肩膀,语气轻快:“当然可以。我不是怕你没衣服穿吗?”   江源扭头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的笑脸时又像被烫到似的飞速移开视线:“够穿。”   “嗯呢,那我先回去了。”徐柏笑着说。   “坐公交吗?”江源问他。   “嗯。”徐柏说。   江源看了眼天色,天气预报说晚上六七点70%的可能会下雨。   “我给你打了辆车,你坐车回去吧。”江源打了辆车。   在徐柏拒绝的话出来之前,江源飞速说道,“我有优惠券,明天过期,不用白不用。”   “好。”徐柏浅笑地看着他。   把徐柏送上车,江源才打了辆车去饭馆。   到那里的时候,彭州纪已经点好菜在等着他了。   江源走过去落座,忍不住皱着眉叹了口气。   彭州纪没先说话,打开了一瓶啤酒递给江源。   江源接过去‘吨吨吨’一下子喝了半瓶。   彭州纪也开了罐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他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源,等他主动开口。   “我——”江源又喝了几口酒给自己打气,“我有一个朋友。”   彭州纪压住嘴角止不住的笑意,一脸正色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在认真听,义正言辞地说:“你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帮你——朋友分析下。”   差点嘴瓢说出实话。   万事开头难,但是开了个头接下来的就好说一点了。   剖明自己心路历程的感受并不好受,但是他真的需要有人帮自己分析一下。   “就是,我这个朋友他有一个好朋友,然后他跟他这个好朋友很投机,就是很合拍,两个人认识差不多一个月了,但是关系就挺好的。”   “嗯,这不是很好吗?有个投机合拍的朋友。”彭州纪附和道。   “但是,但是我朋友最近他发现他对那个朋友有点奇怪的感觉。”江源捏了捏手里的易拉罐。   “嗯……什么感觉?”彭州纪认真问道。   “就是,就是我那朋友说,忍不住跟他那朋友亲近,就算跟他待在一起什么事都不做也很开心。   看到好吃的东西想跟他一起去吃,好玩的事情想跟他一起去做,想跟他分享日常生活里琐碎的事情。   跟他有些比较亲近的肢体接触时会感觉心慌,心跳加速,不敢直视他眼睛。   跟他朋友分别的时候会舍不得他,会忍不住……忍不住想他……”   江源越说越感觉心惊胆颤。   一些刻意不去想的事情现在一幕幕去回想,去拼凑,一些刻意忽略掉的感受此刻都排山倒海似的猛烈地袭来。   彭州纪想过江源是不是有心动对象了,有感情上的烦恼了,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又不好意思让大家都知道,所以找他这个已婚人士咨询下。   但是他越听越疑惑,越听越惊讶。   直到江源讲完,脸上神思不属。   彭州纪面色古怪,他喝了口酒,喊了下江源,把他飘忽不定的思绪给拉回来,“你——”   “嗯?”江源一脸‘求贤若渴’地看着他。   彭州纪差点咬到舌头,“你——你这个朋友是男的吧。”   “是啊。”江源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废话,他也没异性朋友啊。   彭州纪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你朋友的朋友也是男的吧。”   “是啊。”江源用一脸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看着彭州纪。   彭州纪搓了把脸,问江源:“你不恐同吧?”   “什——什么?!”江源哐地一下站起来,撞到桌角。   但是此刻他也顾不上疼痛了,他面色恍惚,不可置信地喃喃重复了一遍:“恐同……?”   彭州纪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破罐破摔道:“是的,听你这么说,你——那个朋友应该就是喜欢他那个朋友。”   江源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彭州纪用力点了下头:“好歹我也是谈过恋爱结了婚的,你描述的那个朋友他明显就是动心了。谁家好兄弟见不到面想得很,跟好兄弟肢体接触会紧张,会不好意思?”   江源还在消化他喜欢上徐柏了这个事实。   彭州纪还在那边说道:“别逗了吧,一群大老爷们谁没光膀子一起睡过觉,人家会不好意思吗?你——”   看了眼江源恍惚的脸色,彭州纪止住了话头,转而问道:“饭你还吃吗?”   江源呆愣着坐下,“吃。”   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就是今天这顿饭有点索然无味。   彭州纪是自己开车来的,吃完饭后他叫了个代驾,顺路送江源回宿舍。   直到江源神思不属地下车,彭州纪在后座看着他的背影,喊住了他:“别胡思乱想,不管你做什么哥们儿都支持你。”   江源的脚步顿了下,没转身,抬手挥了挥手。   彭州纪怕他钻牛角尖,又喊了声:“大江!只要你自己幸福就好!别人的意见都不重要!”   “知道了!”江源也喊了声,“你回去吧!我没事!”   江源加快脚步回了宿舍。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30章 明确心意,暗恋进行时   江源已经一动不动坐在桌子面前十几分钟了。   “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狠狠搓了把脸,趴在桌子上。   不是,他怎么就喜欢男的呢?   怎么就喜欢上徐柏了呢?   江源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过心动对象。   但是他一直默认自己是喜欢女生的。   可是初高中时期班上的男同学都春心萌动,在讨论班上的女生哪里哪里好看的时候。   他又确实是不感兴趣的。   只觉得他们很聒噪,像村口嘴碎的老大爷一样,在背后议论别人。   他从来不参与其中,听到过分的地方直接一脚踢上他们桌子,让他们闭嘴,安静点,别踏马吵到他睡觉。   后来上了大学,好多人都脱单了。   彭州纪就是校园爱情长跑,他跟老婆不是同个专业的,大一的时候认识,大二的时候在一起,毕业几年后就结婚了。   婚后感情也很好,蜜里调油。   彭州纪是他们四个人里第一个脱单的,当时把魏威跟姚雷酸成了柠檬精。   他当时好像没什么多大的反应。   姚雷跟魏威都被刺激到了,在谈自己的理想型。   姚雷喜欢事业心强的女强人那种。   魏威喜欢温柔小意的。   两人叽里呱啦一通聊,最后一齐把目光投向江源。   “江哥,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是啊,你这种看起来酷酷的是不是就喜欢那种可爱型的?还是御姐型?”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哦,想起来了。   他说,“不知道,没想过,看缘分吧。”   另外三人听了都很震惊,“不是,你就没有春心萌动的时候吗?还有那啥的幻想对象?”   江源想了下,好像真的没有,他不怎么爱干那事,摊了摊手表示:“没有。”   “咦~”三人不相信地看了他几眼,没再问他了。   他直接跳到他们背后,勾住他们脖子:“嗯?什么意思?不是,我真没有。”   “嗯嗯,我信我信。”   “我也是。”   “加一。”   听着三人如出一辙敷衍的语气,给江源整乐了,他手上用力。   四个人顿时闹成一团。   江源把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想着:完了,我不会真喜欢男的吧。   他挣扎了一会儿,坐起身来,打开电脑,把手放在鼠标上。   咬咬牙搜索了一下 贰 b o y s的冻坐篇。   (不是错字,以后一些……嗯…都会这样写。。。)   “嘤——哈——”声音刚响起,江源眉头就皱得可以夹死几只苍蝇了。   好了,花了十几分钟心理建设打开,不到一分钟就关闭。   刚刚那一幕跟那一声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污染跟伤害。   江源陷入沉思,难道是彭州纪也分析错了。   他打开一晚上没看过的手机,想要给彭州纪发消息。   却看到有未读信息,是徐柏发的。   晚上八点多,那个时候他正在喝酒壮胆。   他飞快点进去看,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他忘了,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会打电话的。   【啊,下午拍的照片忘发了两张。】   江源点开了那两张照片,是徐柏跟他凑在一起笑着比耶的照片。   是还没开始做陶艺的时候拍的。   徐柏笑的很好看很自然,而他自己当时好像是在不高兴徐柏第一次去陶艺店不是跟他一起,只是浅浅地扯了下嘴角。   看起来不太好看。   江源拉着脸看了下照片里的自己。   不好看,笑的那么勉强。   他把视线移向徐柏,手指动了动,忍不住放大照片,盯着徐柏的笑脸。   真好看……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下。   刚刚一晃而过的动作片片段在他脑海里突然浮现。   他不由自主把徐柏代入那个人,还有徐柏川西的声音……   “我草!江源你疯了吗啊!”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裤子。   脸上骤然浮现大片红晕,腾地一下从脸一直红到到脖颈处。   哐——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噌地一下跑进厕所。 第31章 试探   江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他,一个以为自己喜欢女生的大龄单身男青年。   在今晚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好哥们。   动心的那一刻就是失恋的那一刻。   他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来气的难受。   跟徐柏平时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脑子里一幕幕浮现。   往左边翻了个身,他天天跟徐柏勾肩搭背,跟徐柏同床共枕,还天天mua他,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别扭跟不好意思的反应。   完了,我要失恋了。   江源悲从心中来。   又往右边边翻了个身,可是他自己平时里没觉得别扭啊,有没有一种可能,徐柏也跟他一样。   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之前聊天他问过徐柏有没有谈过恋爱,徐柏说没有。   他追问有没有喜欢过人,徐柏也说没有。   江源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万一徐柏也喜欢他呢。   嘿嘿。   江源拿起手机跟姚雷请教了一下追人的经验。   彭州纪跟他对象那是双向暗恋,没有参考性。   【雷子睡了吗?】   【姚雷:正准备睡,啥事啊江哥。】   【没事,就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你追那女生,进展怎么样了。】   【姚雷:???你被盗号了?】   【姚雷:你不是一向不关心这种事的吗?】   【别管,你就说你进展怎么样了。】   【姚雷:嘿嘿嘿嘿嘿,她上次跟我出去看电影了。】   看电影?他跟徐柏早就一起去看过了,徐柏还喂他吃爆米花了。   嘿嘿嘿嘿。   【还有呢?】   【姚雷:???没了啊。不是,看电影诶!这说明她对我有所松动了!】   江源突然觉得问姚雷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不抱希望地问:   【那之前呢?就是,怎么追人。】   【姚雷:????】   【姚雷:不是,江哥你……陷入爱河了?有喜欢的人了?】   【姚雷:我草,真的假的啊,老彭跟老魏他们知道不?】   【姚雷: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哈哈哈哈哈哈】   【……别废话好吗,雷子。】   【姚雷:害,这还不简单,我送你四个字,投其所好!】   【姚雷:她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但是不能敷衍随便,要有诚意。】   【姚雷:没事多在她面前刷刷脸(ps:这个举动建立在对方对你有一定好感的基础上)】   【姚雷:不然谁希望看见不喜欢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瞎晃悠。】   【姚雷:还有,克制点,不要动不动就肢体接触,整的跟个猥琐佬似的。】   【姚雷:嗯……还有在对方需要你的时候及时出现。】   【姚雷:应该差不多了吧,我也在学习中。】   【姚雷:哭脸.jpg】   江源认真地看完每条信息,不错,还是有一定可取的地方的。   至于那条“避免肢体接触”就可以排除了,不值得学习。   【行,谢了啊。】   【姚雷:江哥,所以你真要追人?谁啊?我认识吗?】   【姚雷:江哥????】   【姚雷:哥???】   【姚雷:利用完我你就离开,不是真睡了啊???】   【姚雷:江哥????】   江源已经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希冀进入睡梦中了。   昨天晚上喝了酒又睡的很晚,但是今早六点多江源一觉醒来还是精神抖擞。   他之前早上八点上班为了省时间,睡的更多点,一般不去徐柏店里吃,偶尔起早了才去。   但是!现在不同了!   追人就要有追人的态度。   他起了个大早,捣拾了一下,照了照镜子,出门。   到了幸福早餐店,这个点排队的人还挺多,江源没事先跟徐柏说。   他到了之后穿过排队的人直接往里面走。   还有个大爷喊住了他:“你这年轻人怎么还插队呢。”   江源呲着大白牙笑着回:“我是来给老板帮忙的。”   “哦哦,这样子啊。行啊,老板店生意这么好,请个帮手速度也更快点。”老大爷说完就扭回了头。   徐柏正忙着装包子呢,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帮忙收钱。   徐柏差点被吓一跳,回头看到是江源,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徐柏回过头继续忙着。   “今天醒的早。”江源看着他的侧脸说。   一应一答完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专心应对客人。   忙过七点这一阵过后,终于空闲了一会儿。   徐柏赶紧拿了几个包子给江源:“饿坏了吧。”   “还好。”江源嘴上这么说,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   徐柏自己也叉了块酱香饼吃。   江源咽下嘴里的包子,瞅了徐柏几眼,试探性地开口:“我也想吃。”   顺便举了下自己两只拿着包子的手。   徐柏看了他一眼,果然叉了块酱香饼递到他嘴边。   江源美滋滋地吃了。   吃完又看着徐柏。   徐柏又给他叉了好几块,“行了,包子都要冷了。”   “哦。”江源把包子吃完,去洗手,回来一看。   徐柏给他倒了杯豆浆:“别噎嗓子了,喝点豆浆,这杯不怎么甜,小心烫。。”   “嗯。”江源勾了勾嘴角,心里美的咕噜咕噜冒泡。   但是这也好像不能说明什么,徐柏本身就是个很体贴很细致的人。   他抬头瞥了眼徐柏,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挨着肩膀。   徐柏往旁边躲了下。   他又往徐柏身上靠了靠。   徐柏往旁边侧了侧身。   江源的心瞬间哇凉哇凉的。   怎么回事,现在还不让靠了。   徐柏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奇怪地看了眼江源:“你不热吗?一直往我身上蹭。”   “啊?!”   原来不是躲着他啊。   嘿嘿,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32章 酒后吐真言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最近跟江源的相处还是跟之前一样,但是徐柏总觉得最近的江源有点奇怪。   这种奇怪不是说江源有意地疏离他或者有事情瞒着他,在他面前表现得不自在。   相反,他觉得江源对他比之前更加“热情”了一点。   一些行为上,也比之前更加亲密了一点。   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这种不对劲持续了半个多月了,好像就是从那次陶艺店做杯子结束后开始的。   不琢磨不知道,一琢磨吓一跳。   回想江源从国庆假期结束后的表现,他好像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多了一倍。   而且,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有点……难以形容。   他每次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准备询问的时候,江源的表现又正常了,跟平时没有差别。   但是那种眼神并不是只出现了一次,他一直在纳闷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前几天无意中看到一部电影预告,青春暗恋文学。   他对这种电影不怎么感兴趣。   就是在看纪录片的时候刷广告看到了,瞄了几眼。   结果,一闪而过的男主角的眼神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这眼神好像江源每次偷摸盯着他,被他发现,疑惑地回看过去,他却四处躲闪的眼神。   徐柏心里惊疑不定,这半个月来江源的表现在他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   他微微蹙眉,退出那部纪录片,专门去搜了下那部电影预告片。   拉到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个片段,按了暂停键。   把江源的眼神跟这个男主的眼神对比了一下。   ……好像真的差不多……   他默默退出来,浏览这部电影的简介。   暗恋成真的校园电影。   男暗恋女。   男主跟女主就读于同一所高中,因为一些事情,他一直默默暗恋着女主,却觉得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学习成绩好家境又好的女主。   他把自己的爱意藏在心中,想等自己变得足够优秀了再跟女主告白。   后来他一步步从年级排名中下游到上游,内向的他去参加学校各种活动各种比赛,努力夺得头名,只希望女主能注意到他。   但是女主只想学习,不想早恋。   男主知道后,一直默默喜欢她,不想打扰到女主。   想着等高考完再告白。   但是没想到女主高考完后出国了。   他震惊遗憾了一阵,却没有放弃。   最后在大学的时候作为交换生去了女主学校。   然后经过一系列纯爱行为,最后两个人在一起了。   这部电影对男演员的演技和眼技要求很高。   整部电影偏向男主视角。   电影前期甚至到中期,男主的微表情都很值得考究。   其中最重要的出现的最多的就是那个隐忍克制的眼神。   暗恋。   看完这个简介之后,徐柏悬着的心终于死掉了。   这些天来江源表现出来的些许违和感终于有了原因。   江源喜欢他。   徐柏知道那会儿短暂的惊讶过后竟然有种“啊,这一刻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喜欢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喜欢安静的环境。   经常发呆,给人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   但是很多事情他心里都门清。   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   江源的异常他也看在眼里,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   到了真的确定了的那一刻,他又如释重负了。   他有点怅然。   江源是他上辈子加这辈子的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好朋友。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两个选择。   一是装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自然地跟他相处,但是这个度就得把握好了。   二是找个时间跟江源摊牌,要么闹掰,从此一拍两散,要么……   对于另一种可能性,他又有点逃避,他从没想过跟谁一辈子在一起这种事情。   六六察觉到宿主的情感波动有点强烈,悄无声息地上线,看着宿主面无表情沉思的模样。   它有点害怕,默默看了一下它没上线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它看着宿主跟反派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睡觉。   其间还穿插着无数宿主被反派“muamuamua~”的画面。   它从紧张到无语。   嗯,画面很和谐,很温馨,很……不对劲。   想起前两个世界的“经验”。   系统在心底叹了口气,又一个动心而不自知的宿主。   宿主跟反派的日常行为举止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真不喜欢,没一点感觉,直接摊开说明明确拒绝不就好了。   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吗……   886在徐柏脑海里悠悠出声:   【宿主……】   “嗯?六六,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出现?是任务出现什么问题了吗?还是江源出什么事了?”徐柏听到系统的声音,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唉,宿主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此刻的状态是紧绷的,跟平时不一样。   想不到它堂堂一个系统还要做人生导师开导宿主,给宿主们喂心灵鸡汤。   【没事……任务没事,反派也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哦,江源没事就好。我也挺好的,没事。”徐柏松了口气,“那你是来……?”   【我这边察觉到您的情绪波动过大,怕发生什么事情了过来看看。】   “啊……情绪波动很大吗……”徐柏垂着头抿了抿唇。   【宿主,你喜欢反派吗?】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徐柏没想到系统会问这个。   【那我换个问法,你讨厌他吗?】   “不讨厌。”徐柏没有一点犹豫地回答。   【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嗯……刚刚知道了。”   【反感吗?恶心吗?想吐吗?他喜欢你,你们还一起睡过觉,他还亲过你,想远离他吗?】   “什——”徐柏皱了皱眉,“当然不会。你别这么说江源。”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你在纠结什么?】   “什——”   系统直接打断他,一个蓝色的圆滚滚的可爱的小光球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你不讨厌他这个人,也不讨厌他跟你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你也没有喜欢的人,与其在这里独自纠结,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徐柏依旧低垂着头没出声。   系统乘胜追击:   【难道宿主你恐同吗?】   “不会。”徐柏说。   【那不就得了?他喜欢你,你喜欢他,这不就好了吗?宿主你平时挺看得开的,怎么在感情上徘徊不定呢。】   “感情要慎重。”徐柏的父母感情就不好,每天吵架打架,各自出去消遣,却又一直不离婚。   他不明白。   不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一直绑在一起互相折磨。   【是要慎重,但是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反派吗?刚刚我突然出现,你很着急,怕他出事,不是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下意识的反应最能说明一切。】   【而且如果反派真的跟你分道扬镳了,你能接受吗?】   【你能接受他跟别人在一起吗?接受他对别人做对你做过的所有事情。】   面对系统的几连问,徐柏一直静默不语。   直到听到这句话,他不由自主地想了下那个画面。   江源会对别人笑的很开心,会跟别人拥抱,亲吻……   一想到那些画面,心间就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感。   他忍不住弯了弯腰。   他,做不到。   【宿主,不要太悲观。】   六六想起星际指挥官说的那句话,现在他想把这句话送到宿主。   【宿主,遵循你自己内心的选择。】   徐柏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对着虚空真挚地说:“谢谢你六六,我明白了。”   “你说得对,我自己不相信爱,但是我不能对别人的爱看都不看就直接拒绝。”   【宿主,你能想通就最好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嗯。”徐柏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嘿嘿,那我先下线喽~】   “嗯,谢谢你,六六。”徐柏又说了一遍谢谢。   “不客气~”   徐柏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六六说得对,没必要庸人自扰。   现在就看江源想什么时候说了。   看他那样子,估计也憋不了太久。   想到这,徐柏脸上不禁浮现了柔和的笑意。   果然没过几天,也就是今天中午,江源过来吃饭的时候。   说他今天白班干完明天就转夜班了,晚上可以不用急着回去。   晚上留在他这睡,顺便庆祝下他发工资。   徐柏说好,想看看江源要做什么。   看到江源下班后拎了一大袋子酒过来,他脸上划过一抹笑意,这是要把他灌醉,试探下他的想法?   徐柏心里对江源的打算门清,脸上却适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买这么多啤酒?你喝得完吗?”   江源是知道徐柏不喜欢喝啤酒的。   他以为徐柏是不喜欢喝醉的感觉,问了徐柏,徐柏却说是因为啤酒不好喝,有点涩有点苦。   所以好喝的酒徐柏是喝的。   江源哐哐哐拿出袋子里的果酒,“这种不苦,你可以喝。我顺道还买了烧烤,你晚上可以少做点菜。”   徐柏瞄了眼酒,是果酒,但是度数可不低。   啊,心机boy。   但是江源要失算了。   他没跟江源说过他酒量多少,加上江源几乎没看过他喝酒,所以以为他不太会喝酒。   实际上徐柏喝酒的技能点早就点亮了,而且千杯不醉。   但是他也很好奇江源想干嘛,也乐得配合他。   果然吃完饭后,江源就开始不经意地劝酒。   徐柏反向劝酒,说酒好喝,一定要让他试试,他早就发现了江源拒绝不了他。   他给的酒江源都喝了,最后不出意料地喝醉了。   想起江源上次喝醉的场景,徐柏没让他喝太多,醉到那个地步。   看着江源眼神有点迷糊,不像清醒时那样偷偷看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徐柏笑了,也弯着唇看他:“怎么了?一直看我。”   江源眼睛亮亮的,直直地看着他:“你好看。”   徐柏问他:“你喝醉了吗?”   江源用力摇了摇头:“没有,我很清醒。”   “那我是谁?”   醉酒的江源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猛地凑过来亲了他额头一口::“徐——柏!”   徐柏抬手摸了下额头:“嗯,我在。”   江源亲完他之后也没退开,整个人直接搂着他的腰,脑袋搁在他肩上注视着他。   徐柏扭头看了他一眼。   江源又MUA的一下亲在他鼻尖。   徐柏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感觉嗓子有点发痒,他抬手摸了下江源的头。   问他:“你晚上为什么要一直让我喝酒?”   江源歪着头看他,眨了下眼睛,过了两三秒才说:“把徐柏灌醉。”   “嗯,灌醉了然后呢?”徐柏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江源舒服地眯了眯眼,“然后问他……问他……”   “嗯?问他什么?”   “问他喜不喜欢男的。”江源想了一会儿才说。   徐柏拍着他背的手一顿。   江源想问他的是“是不是喜欢男的”,而不是“喜不喜欢江源”。   江源连在他清醒时问他的性取向都不敢。   为什么呢?   怕他说是,喜欢的却不是他,两个人接下来的相处会别扭会不自在。   怕他说不是,他会掩藏不住自己难过的心情。   江源,胆小鬼。   你连清醒时问我都不敢。   是想自己藏着这个秘密一辈子吗?   徐柏心情有点说不上来的闷,他泄恨似的扯了扯江源的脸。   江源冲着他嘿嘿傻笑。   徐柏用的力气不小,江源脸上很快就红了一小块。   他赶紧揉了揉,“问完之后呢?如果他不喜欢男的怎么办?”   “唔——那我会当他一辈子的好朋友。”   徐柏偏过头,脑袋跟他挨在一起。   “你能忍住一辈子不说吗?”   “我可以。我不想徐柏不开心。”江源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脸。   “那如果徐柏喜欢男的呢?”徐柏又问道。   “我要跟他表白。”   听到这句话,徐柏立刻抬头顺道把江源的脸也捧起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徐柏捧着江源脸的手紧张地有些冰冷。   江源却又不回答了,皱了皱眉,把他的手拉下来,拢在手心里,“我给你捂捂。”   徐柏呼吸一滞,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圣诞节。”江源专心地握住他的手回答。   圣诞节,12月25号。   明天11月1号。   距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月左右。   徐柏都要被气笑了。   什么告白要准备两个月啊?! 第33章 怎么,我不能摸吗?   徐柏忍不住用力揉了揉江源的脸,他给自己做了几天的心理建设,想着是不是今晚江源就要表白,结果只是想灌醉他问问题。   啧,怎么这么怂。   江源被他揉脸揉地睁开眼睛,眼神迷蒙地看着他,开始哼哼唧唧。   徐柏眯了眯眼,“为什么要选择在圣诞节这一天?不能提前吗?”   江源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努力思考他的问题。   结果最后一把拉下他的手,直直地往他身上倒,伸手搂住他的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准备睡觉。   徐柏轻轻推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话:“先别睡?嗯?为什么要在圣诞节?”   江源缩了下脖子,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耳朵,“嗯……因为……因为……”   徐柏表示他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因为什么?”   江源摸了下耳朵,很快又收回手继续揽着徐柏的腰,“因为雷子说圣诞节比较浪漫嘿嘿嘿……我要很认真地表白。我是认真的,是认真的……”   江源的回答像一阵和煦的风,无声地滑过他心灵的湖面,吹拂走了沉积已久的尘埃。   他的心被轻轻触动了。   “这样啊……”徐柏呢喃道。   看着江源快要睡过去的架势,他用了点力推醒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起来下,我扶你去楼上睡。”   他拍了下江源的后背,江源听话地站了起来,徐柏扶住他刚往外迈了一步。   江源突然一扭头,看到了——   几个碗盘。   徐柏暗道糟糕,先发制人捂住江源的嘴,防止他大声嚷嚷,“走,我们去洗碗。”   江源视线落在那些碗盘上,点了点头。   徐柏慢慢松开手。   还好,这次有经验了。   下次跟江源喝酒,得先把碗筷处理完。   不然每次喝醉酒就吵着要洗碗。   碗摔了没什么,主要是他怕江源不小心割到手。   好不容易看着人洗完碗,把人折腾上床。   徐柏又有点犯难了。   帮不帮江源脱衣服啊。   上次江源喝醉酒,他帮江源脱过衣服擦过身。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当时的他心无杂念,现在的他……   啧,万一把持不住怎么办。   徐柏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对这个问题接受良好了,直接从接受男人的喜欢一大步跨越到可以跟人上船了。   886:呵呵。   徐柏看着床上的江源扯过被子就要睡觉,还是忍不住上手脱了他的衣服跟裤子。   衣服都沾上了酒气,还是脱了好。   越是提醒自己不要乱看越是忍不住瞎瞄。   喝醉酒的江源除了某些方面有点犟之外,其他方面还是很配合的。   他让江源抬手,江源就乖乖地抬手。   唰一下徐柏就把江源的长袖T恤脱了下来,除了脱到头那里卡住了一下,整个过程还是很顺利的。   江源的肤色偏黑,有点蜜色那种。   他本来以为江源是晒黑的,但是后来一起睡觉什么的,他发现江源肤色就是天生这样的。   蜜色的肌肤配上明显的肌肉线条有点……有点性感。   徐柏偏头移开视线,又忍不住看了过去。   江源已经睡着了,肚子随着他的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   徐柏皱着脸纠结了一下,没忍住快速地在江源腹肌上摸了一把。   嗯,手感不错。   徐柏站在床边看着江源熟睡的样子,又摸了一下,掌心传来细腻温暖的触感,但是怕人着凉,徐柏没摸太久,把被子给他盖上了。   看着江源的睡着时的“乖巧”模样,徐柏不由自主地弯腰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亲完后自己转身去厕所洗澡顺便进行一下满足个人生理需要的活动。   已经决定好配合江源的徐柏在第二天醒来后仍然一副自然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面色如常地跟刚醒的江源打了个招呼。   倒是江源捂着身上的被子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徐柏眼含笑意盯着他看,“怎么了。”   江源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而且他还以一种很蛮横霸道的姿势搂着徐柏睡觉。   又对昨晚他喝醉后的事情没什么印象了,只有些零碎的片段,徐柏没喝醉,他自己倒是喝了。   想起自己一个劲搂着徐柏,好像……好像还亲了他!?   他感觉他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完了,他不会喝醉酒没把持住强抢良家男了吧。   徐柏还在睡,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看了一眼。   呼,没事,吓死个人。   他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昨晚自己到底有没有说什么胡话,懊恼自己昨晚怎么就先喝醉了,原本要问的事情也没问成。   徐柏已经悠悠转醒,扭头看见坐在床上神色懊恼的江源,眼里划过一丝促狭,翻了个身对着他打招呼:“早上好。”   “早……”江源看了他一眼,又飞速移开眼神,瞟到桌上的钟。   他猛地一回头,“中午了?!”   “嗯啊。”徐柏握住他的手腕,“反正今天没事,再睡一会儿。我好困。”   江源咳了一声,“我先穿件衣服。”   “你冷吗?”徐柏问道。   “还好。”江源干巴巴地回答。   徐柏坐起身来直接搂着他躺下,“那就不用穿。”   江源感受到徐柏身上传来的体温,身体不自觉绷紧,直挺挺地躺着。   徐柏看着他一瞬间变得红彤彤的耳廓,装作不经意得凑近,跟他胳膊碰着胳膊。   江源的耳朵肉眼可见地更红了。   徐柏挪了下手,把手轻轻搭在他肚子上,江源整个人霎那间紧绷地跟即将离弦的箭一样,不敢扭头看徐柏。   他抬手按住徐柏的手,“怎么了?”   徐柏笑的眯着眼睛看他,“没事,就是好奇你腹肌这么明显,怎么练的?我不能摸一下吗?”   “可以。”江源收回手,悄悄用力吸了下肚子。   徐柏的手上有一层薄茧,在他腹肌上摸来摸去带起一股奇异的酥麻的感觉。   “咳,行了,你快睡觉!”江源握住徐柏的手腕,把他手拉开,板着脸说。   再摸下去,他要忍不住了。   “哦。”徐柏回到平躺姿势,闭上了眼睛。 第34章 你圣诞节有空吗?   在四五回冷空气造访之后,z省的天气也彻底地冷了下来,走在路上寒风凛冽。   人们都脱下了薄外套穿上了臃肿的棉服。   天气冷了火锅店跟烤肉店的生意却好了起来。   江源工作的汽修店附近又新开了一家火锅店。   江源穿着跟徐柏同款的棉服,揽着他进入那家火锅店。   一进去,火锅店内烤肉与涮锅的香味交织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   新店开业全场打八折,许多人奔着这个来。   又刚好是饭点,店内非常热闹,一眼望过去,人来人往,气氛十分热烈。   服务员看到他们推门进来,微笑着把他们引到了等待区,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位置都满了,麻烦你们等个十五分钟左右,这边有些水果跟小零食,是免费的,你们先垫垫肚子。”服务员给了他们一个号码牌。   徐柏发现江源从晚上见到他开始,就一直处于一个有点紧张飘忽的状态。   打车来的路上话也不像平时那么多。   现在他坐在外侧,靠近服务员却没有伸手接过服务员手上号码牌的意思。   徐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号码牌,“谢谢。”   他大概知道江源为什么今晚神思不属了。   这个周日就是圣诞节了。   徐柏其实也很好奇江源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准备的告白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本来已经放平心态安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了。   但是江源躁动不安又带点兴奋紧张的情绪影响了他。   上次江源酒醉醒来后,徐柏按着他,让他跟自己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睁眼已经是傍晚了。   两个人只有一起吃顿晚饭的时间了,江源要赶着去上班。   期间他一直在等着江源问他昨晚没问出口的问题。   但是江源从头到尾埋头吃饭,声都没吭一个。   整个人却泛着郁闷的气息。   徐柏都怕他憋坏了,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主动引起话题。   说他最近在网上看网友推荐,找了部电影看,两个主角之间的故事很让人感动。   两个人之间有过摩擦,有过争吵,却始终互相扶持。   他被这种兄弟情所感动。   但是看完之后去搜观后感的时候,才发现影片的两个男主角是一对。   听到这里江源咻的一下抬头看他,问他:“那你会觉得恶心吗?两个男人在一起。”   听出他语气里的隐藏的极好的一丝颤抖,徐柏面色严肃认真地回望着他。   “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去干涉。”   徐柏的回答对他来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对别人的事情无权干涉,那自己呢……   江源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来了,他装作不在意地样子询问,手心里却已经冒了汗,“那如果发生在你身上呢?”   徐柏喝了口汤,轻松随意地回答他:“我无所谓,感觉至上。”   啪嗒——   江源手一滑,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急忙弯腰去捡,桌子底下的脸却忍不住高高扬起了嘴角。   徐柏说他不在意,他还是有机会的。   从那天过后,一直持续到现在。   江源表现的过分殷勤,他以为隐藏得很好,徐柏没觉出什么异样。   实际上徐柏什么都知道,但是他要装不知道,配合江源。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徐柏跟江源去取了国庆期间两人一起做的陶艺杯还有盘子。   拿到手的那刻江源就直接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了徐柏。   江源有些窃喜,因为当初在他还没明白自己感情的时候。   他就在杯子底下写了两人的名字首字母,本来只是想做个记号。   可是在给出去的这一刻,他觉得意义不同了。   Y&B   江源跟徐柏会一辈子在一起。   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徐柏眼神柔和地接过杯子,“盘子我就不给你了,放我这吧,反正你到我那吃饭都会用上的。”   江源挑了挑眉,笑得明媚灿烂:“那还是我的,只是暂时放你那儿而已。”   “知道了,江小源。”徐柏托着盘子笑着说。   “知道就好,徐小柏。”   ……   “A24号!A24号在吗?”服务员大声喊人的声音传来。   徐柏伸手晃悠了下,“在这。”   服务员穿过人群走到他们面前,拿过那张卡片,“这边请,跟我上二楼。”   终于等到落座,江源拿过菜单把销量比较高的火锅食材都点了一遍。   再点了两瓶可乐。   这次不喝酒,喝酒误事。   徐柏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一抬头又看见江源在盯着他看。   真是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很明显吗……   火锅的热气熏人,徐柏把眼镜摘下来放好。   他近视不深,一百多度,只是习惯戴着眼镜。   眼镜这种东西就像口罩一样,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江源把可乐打开,递给徐柏。   没了眼镜的遮挡,直直望着徐柏的眼睛。   徐柏的眼型很好看,有点像桃花眼,右眼下方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但是江源从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了,他觉得那颗痣很特别很好看。   很想亲……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逐渐像脱缰的野马拉不回,江源收回视线。   “你这周末有空吗?”江源捏着手里的易拉罐问道。   “有。”徐柏迅速回答。   终于等到圣诞节这一天了,再等下去他这个慢性子的人都忍不了了。   “圣诞节那天跟我一起出去可以吗。我订了家西餐厅,听说挺好吃的。吃完之后,还能去广场那边看圣诞节表演。”江源眼睛亮亮地看着徐柏。   “好。”徐柏看着他眼里浓郁的期待之色一口应下。   但是这个约会流程估计也是跟姚雷学的吧……   西餐厅吃牛排,到时候不会有人来拉小提琴吧……   江源不会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吧,还有巧克力……   想到这些画面徐柏就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江源顶着一张看起来凶凶的脸去花店买玫瑰花。 第35章 以后每年的圣诞节我都想陪你过   徐柏照了照镜子,确保今天自己的着装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理了下围巾,拿上口罩出门。   今天是圣诞节。   徐柏打开手机想看了时间,才看到刚刚他换衣服的时候江源发来的消息。   【酷哥哭包版:我到了,在门口了。】   不过一分钟前,他边下楼梯边低头回复:   【来了。】   结果没注意看路,在楼梯口直接跟江源撞在一块。   江源急的立刻伸手摸了下徐柏的头:“没事吧?疼不疼?我看看有没有长包。”   徐柏看了下他刚刚撞到的位置——江源的肩膀。   今天天气很冷,他穿了一件挺厚的蓬松棉服。   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徐柏犹豫了一下。   还是慢慢抬手捂着自己的头,“有点,你揉揉。”   江源瞬间紧张地看着他:“要不要去医院?”   徐柏沉默。   徐柏无语。   徐柏抿了下唇,放下手,推开他:“不用,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真没事?”江源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道。   徐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徐柏瞥了一眼他的衣服,“你穿这么厚,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啊?那你刚刚说……”江源话说到一半闭了嘴,想明白什么似的,低头傻笑。   嘿嘿,今晚表白成功的概率肯定很大。   徐柏不知道江源是收敛了还是笃定他会答应一点没收敛。   他的表情肢体动作什么的都很明显。   “走吧。”徐柏拍了他肩膀一下。   “来了。”江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下楼。   江源已经在手机上打完车了。   下楼的时候车刚好到,半小时后就到了那家西餐厅。   徐柏没想到江源这次下了血本。   他不止把地方选在这家并不便宜的西餐厅,而且还订了个包间。   二人包间。   今天是圣诞节,很多情侣都出来约会。   走进餐厅内的那一刻,放眼望过去基本都是情侣。   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看到他们两个人,还愣了下。   但是很快职业素养高的服务员脸上很快又挂上了微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江源把自己预约的包间跟他们说一下。   服务员点点头:“江先生是吧,这边请。”   江源选的这个包间是靠近窗户的,他跟徐柏一起出去过很多次,发现徐柏喜欢坐在角落里或者靠边的地方。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是喜欢一个人独处的那种。   不太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   果然,徐柏进了这个地方,脸上一晃而过惊艳的神色。   徐柏喜欢这个位置,从窗户边俯瞰下去,可以看到这个城市漂亮的夜景。   江源帮徐柏拉椅子,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坐。”   徐柏虽然已经对他的计划知道了七九八十,但是还是被他的阵仗弄得也紧张期待起来。   他板正地坐下。   江源坐到他对面,点了牛排和一些甜点。   然后包间进来了一位小提琴师。   徐柏差点憋不住笑,这个流程安排真的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江源看见他脸上的笑意,也有点不自在,语气坚定地说:“这是店里今天的节日福利。”   “每个包间都有吗?”徐柏问。   “对的,是的,没错。”江源一键三连肯定地回答。   “嗯,那我听听。”徐柏压下嘴角的弧度说。   其实对于音乐徐柏也不太懂,他只能听得出来好不好听。   而且这种东西也带有浓烈的主观意识。   但是这首曲子是抒情风格的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等一首曲子拉完,牛排也端了上来。   “先吃吧。吃完我有话对你说。”江源有点紧张地说。   徐柏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扬了下眉毛,没说话,低头开始吃牛排。   中规中矩吧,甜点倒是挺好吃的,加上店内环境不错。   这个价钱也算是值了。   江源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他吃完了牛排后就看着徐柏吃甜点。   “这个小蛋糕还好,不会很甜。”徐柏吃到一个味道比较淡的,挖了一勺递到江源嘴边。   江源张嘴吃了,眼神热烈直白地盯着徐柏。   空气中渐渐有丝丝缕缕暧昧的气氛在发酵。   徐柏把勺子收回来,吃完剩下的,擦了擦嘴。   抬头跟江源对视。   两个人都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了一定的预感。   江源捏着纸袋子的手不自觉收紧,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今天是圣诞节,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江源紧张地伸出手把纸袋递给他。   徐柏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禁垂头哑笑,眼里遍布柔光,笑意不可抑制地在脸上蔓延开来。   徐柏扯了一下,没扯动。   他轻轻挠了一下江源的手背。   江源仿佛被烫到似的倏然收回手。   “我可以现在打开看看吗?”徐柏问。   “可以。”江源抿着唇期待地看着他。   徐柏打开纸袋,先探头往里看了下才拿出来。   他以为江源会送他手表什么的。   毕竟不是说送手表=表白吗。   但是出乎他想象的,江源送的是一本相册集还有一条围巾。   “咳,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可以先看看。”江源觉得自己送的有点“寒酸”。   但是这是他深思熟虑后决定的。   不是最贵的就是最好的,徐柏自己需要的才是最好的。   他没见过徐柏戴手表什么的,他也不追求名牌的东西,鞋子衣服穿的舒服就行。   所以他觉得送这些对徐柏来说没有意义。   他想了很久徐柏喜欢做的事情,徐柏是个比较内敛的人,他享受生活,喜欢记录生活。   昨天他翻相册的时候,恍然发现他跟徐柏三个月来的合照已经有很多很多了。   他心念一动,想着做一个相册集。   他在网上看到过这种,说麻烦不麻烦,说不麻烦也没那么简单。   他还想要立体书的那种感觉。   写一些他跟徐柏在一起时当时的心情跟感受。   有点像情书咳咳。   除了这个之外,他还想给徐柏织一条围巾。   入冬之后徐柏只要出门就会戴围巾,他想给徐柏织一条围巾。   这样每次戴着围巾的时候徐柏都能够想到他。   想好要送什么之后,江源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上完班之后,利用空闲时间看视频教程自己琢磨。   还要注意避开徐柏,别被他发现。   所以去找徐柏的时候,他就没时间看了。   让他减少去找徐柏的次数,他又觉得不开心更没必要。   这不本末倒置了吗?   为了给他做礼物见他的次数下降。   还好他给自己预留的准备时间够长。   他利用无数个不用去上班在宿舍的碎片化时间准备。   十二月初的时候他就弄完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徐柏对他也是有那种心思的。   嘿嘿。   在他紧张又期待的心情中,终于到了圣诞节这一天。   一切都按照他所设想的在顺利地进行中。   “你先看着,我去一下厕所。”江源说。   “好。”徐柏应了一声,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被手上这本相册书吸引了。   江源把他们所有的合照都洗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江源偷偷拍的。   他一脸认真揉面的照片,他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照片,他在等公交时的照片……   一张又一张,都体现着拍照者的情感。   在江源照片下的徐柏,是温和的,是耐心的,是愉悦的。   徐柏抿了抿唇,又翻了一页。   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去看电影那次。   江源把电影票粘在本子上,   【我们第一次一起去看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在电影刚开场灯灭的时候,看着你的侧脸,我突然不敢看你,我当时想,我草,我哥们儿怎么这么好看。   后来想起这件事情,我觉得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对你动心了。】   【来陶艺店了,你说你之前来过,听到我不是你第一次来这种店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我有点不爽。   可是当你手把手教我的时候,什么不爽都统统不见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送你的杯子底部有Y&B,咳,我希望我能一直跟你在一起。】   【天气变冷了,你生病发烧了,整个人很烫,我打车送你去医院挂急诊,   当时的我看起来不慌不忙,但是你不知道,我心里其实急的要死。   还好你没事。”】   【一起去爬山了,我太得意忘形,嘚瑟我体力好,结果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   最后还是你背我下山的。   第一次觉得下山的路很短,我希望它能长点。   但是你又会累,那下次换我背你。】   【一起去海边了,我们两个都玩的很尽兴。   这是我觉得去海边最好玩的一次。   还有,你头发湿哒哒的样子也很帅。】   【把你介绍给我的好兄弟们了,开心。】   ……   【徐柏,你总说你不擅长直接表达。跟你待在一起久了可能会觉得无聊。   但是我想说不会,跟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很舒服很自在。】   【你不用去改变什么,你不习惯说,没关系,我会说,我会表达我的……咳。】   【那啥,就看到这,你应该大概或许看出来我想说什么了吧。】   【老子(划掉)我喜欢你!!!】   【不是兄弟间的喜欢,我想跟你好!!!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翻到这一页,看到这句话,徐柏心里酸涩的感觉跟好笑的心情交杂。   江源的字字句句都戳中了他心底那个鲜为人知的角落。   他看出了他的不安,看出了他的恐惧。   所以他不会追问他,只是把自己的感受剖开了揉碎了给他看。   用行动跟他说:“你不喜欢直白地抒发感情,没关系,我会就行了。”   徐柏把相册书合了起来。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红了眼睛。   徐柏把相册书小心地收好,突然发现在最后一页右下角的地方还有一行很小的字。   他翻开那一页,凑近看了下。   【如果你答应了,就戴上我给你织的围巾。   如果你不答应,但是还能接受跟我做朋友,就什么都别说别做。   如果……如果……   玛德!不准跟老子闹掰!!!】   徐柏低低笑出声来,把目光投向了纸袋子里的围巾。   是蓝白色相间的一条围巾。   很好看。   徐柏把它拿出来摸了摸,很柔软。   针脚也很细密,完全看不出来江源是第一次织围巾。   他把这条围巾围在脖子上,微微低头蹭了蹭。   这才恍然发现过去十几分钟了,江源怎么还没回来。   实际上江源五分钟前就回来了。   他待在包间门口,有点近人情怯。   他跟徐柏说去卫生间,其实是去楼下拿花。   他订了玫瑰花,约的是晚上八点送达,在餐厅门口。   骑手有点超时了,他等了一会儿,匆匆接过包装华丽的玫瑰花。   转身快步进了餐厅,上楼的时候遇见了晚上接待他们的服务员。   服务员看着他怀里的玫瑰花,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祝您成功!”   “谢谢。”江源脸上烧的厉害,疾步回了包间。   等到门口的时候,他悄悄探头看了眼里面的情况。   徐柏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相册。   他有些紧张,凝神屏息地看着里面。   徐柏看了多久他就站在外面待了好久。   直到徐柏戴上那条围巾。   他心脏跳窜得不能自已,呼吸难以稳住。   他捧着怀里的玫瑰花。   终于有底气地走了进去。   徐柏看着江源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他站了起来,微笑着张开了双臂:“抱一下。”   江源激动地眼眶有点酸涩,他把花放在桌子上。   快跑几步扑到徐柏怀里,狠狠地搂住了他,“草草草草草草。”   徐柏抱住他精瘦的腰,收紧手臂,下巴搁在他肩上。   “表白呢?我想听你当面说。”徐柏偏过头亲了下江源的耳朵尖。   江源被他这一下弄的措手不及,更加用力地抱住他:“我喜欢你。   我想跟你好。   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想以后每年的圣诞节我都在你身边。   做我男朋友吧,徐柏。”   说完之后他也顾不上徐柏的回答了,松开徐柏,在他讶异的神色里,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亲了上去。 第36章 想亲想亲想亲   徐柏被迫接受了江源狗狗啃脸式的亲吻。   他偏过头,捏住江源的嘴,“回去再亲。”   这里是包间,不知道有没有监控。   江源也反应过来了,觉得自己有点太急不可耐了。   他瞟了徐柏的嘴唇一眼,移开视线,拿过旁边的玫瑰花,递给他:“礼物。”   “谢谢。”徐柏接过花轻嗅了一下。   发现上面还有卡片,他翻开看了眼。   【徐柏,我喜欢你。】   他把卡片拿出来塞到兜里,牵过江源的手,晃了晃:“走吧,男朋友。”   “啊——嗯。”江源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在出门的那一刻飞速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等到徐柏扭头看他,他又开始嘿嘿傻笑。   两个人都没觉得手牵手走出餐厅有什么不对。   就这样一路出来,到了街上。   被冷风一吹,江源的兴奋感总算降下了一点。   徐柏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拿出自己那条路收起来的旧围巾给江源围上,这风吹到脸挺疼的。   弄完之后他问江源:“你晚上吃饱了吗?”   江源皱了皱脸,老实说,牛排是挺好吃的,但是量就那一块,他没吃饱。   但是晚上这顿是他请徐柏的,他挑的地方。   这要是说他没吃饱,会不会不太好。   徐柏看着江源纠结的脸色,戳了戳他的脸:“我没吃饱,我们去吃夜宵吧,我想吃烧烤。”   “好。附近就有一家,走过去?就两三百米。”江源牵着他的手说。   “嗯。”徐柏点点头。   两人手拉手大冷天的一起在路上走,有点傻气。   但是两个人都觉得很愉悦。   “你也没吃饱吧,你可以直接说的。我们之前怎么相处,以后就怎么相处。你这样子有点奇怪。”徐柏扭头对着江源说。   “嗯……我就脑子那一下没转过弯来。”江源认真地回复他。   “嗯。”徐柏捏了捏他的手指。   这家烧烤店之前他跟江源就有来过,夏天的时候在室外也有摆,吹着凉风撸串很爽。   现在天气冷了只有室内的了,可以坐的地方少了点。   但是今天天冷,也没什么人会像他跟江源一样出来晃悠。   开这家店的是一对兄弟,兄弟两人烧烤的那味儿别的店都比不上。   江源之前跟人唠过,老板说他们的烧烤料是自己调的,跟别的烧烤店都不一样。   徐柏吃着也觉得好吃。   徐柏进去找个地方坐下,江源去跟老板点单。   点完单回来之后,江源本来要坐在他旁边。   徐柏说等下撸串我肘击到你。   江源才转身坐到他对面去。   “拍张照片?”江源掏出手机翻转镜头。   徐柏跟江源一起对镜头比了个耶。   “你有没有发现那本相册集只有三分之一?”江源边擦桌子边问徐柏。   “嗯,我发现了,你是买厚了吗?相片塞不完。”徐柏早就注意到了那相册本还剩下好多页。   “嘿嘿。没有买大。那是我专门预留的。我们以后还会拍好多照片,到时候都能塞在里面。”江源嘚瑟地挑了挑眉。   江源的话像丘比特的箭一样又咻的一下击中他的心脏。   他笑着看向江源,“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浪漫。”   江源吭哧吭哧地给自己解释:“我都是上网查的,我可从来没谈过恋爱,你知道的。”   说完他又环顾了一下店内,压低声音把头靠近徐柏的方向:“你是我初恋。”   说完他就一骨碌坐回去了。   徐柏也压低声音:“你也是我初恋。”   两个人在这里初恋来初恋去,烤串都已经烤好了。   “8号桌烧烤来了!”老板把那一大盘烤串放在他们桌子上。   除此之外,还有两瓶豆奶。   “我们没点这个。”江源看着老板说。   老板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送的,今天老板心情好哈哈。你们吃吧,吃的开心啊!”   徐柏把豆奶吸管插好,递给江源。   两个人把围巾解了下来放好,戴好手套,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开始撸串。   徐柏特别喜欢吃这家店的烤鸡翅,很香肉质很嫰。   江源吃了几串里脊肉,准备去拿烤五花,发现有两串奇怪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烤串,他好像没点。   估计也是老板送的吧。   “这是什么?”他拿着那串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问徐柏。   徐柏抬头瞄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炭烤牛鞭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源的脸瞬间爆红。   徐柏看着他红了一大片的脸,伸手拿出另一串:“吃吧,没事。就一点,能有什么大作用。”   江源低头啃了一口,还挺好吃的。   就听徐柏又开口说:“就算真有什么,也没关系。”   “咳咳咳——”他应该没理解错徐柏的意思吧。   徐柏把豆奶递到他嘴边:“顺一下。”   这么不经逗。   江源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豆奶。   他觉得徐柏变了。   越来越“原形毕露”了。   不过他喜欢这种变化,说明徐柏在他面前越来越自在了。   江源低着头把剩下的牛鞭吃完,默默加快了撸串的速度。   他想亲徐柏。   想亲想亲想亲。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徐柏拿纸巾帮江源擦了下嘴边不小心沾到的酱料。   “哦。”江源怔怔地看着他。   突然也没那么急了。   吃了小半个多小时,徐柏付完钱,一手拿过烧烤味的玫瑰花,一手勾着江源的肩膀,“回吧,打车。”   “好。”江源在手机打好车,等车的间隙跟徐柏十指交握,整个人都往他身上贴。   四周无人,徐柏偏头往他额头上亲了下,“这么粘人啊,江小源。”   江源盯着他说话时的嘴,眼神没移开,抬手摸了下额头,喉结滚动了下。   想亲想亲想亲。   徐柏看了他好几眼,江源眼里明晃晃的欲望毫不遮掩。   他不着痕迹地瞄了眼江源下面。   衣服太厚,看不出来。   啧。 第37章 我想搬过来跟你住   徐柏还在开门的时候,江源就从后面搂住了他,整个人往他身上贴。   徐柏反手摸了下他的背。   他早该想到的,跟江源交朋友的时候他就挺自来熟的,喜欢勾肩搭背的。   现在在一起了,自然是会比之前更加黏人。   好在四周也没什么人,徐柏就随他去了。   倒也不是怕人看见,就是那些闲言碎语听着就烦。   日子是自己的,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开了门,徐柏早有预料的迅速转过身,他怕再慢一步就被江源摁着后背扑在墙上了。   他伸开胳膊搂着江源,江源紧紧箍住他的腰,唰地一下就亲了上来。   唇瓣相触地那一刻,江源觉得浑身跟过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他用力吮了一下徐柏的唇瓣,又舔了舔。   手顺着徐柏的毛衣下摆伸了进去,在他后背上摸着。   徐柏反客为主把江源压在墙边,大退挤进他两退之间。   (启动同音字大法。 ())   手也在江源后背上狠狠地搓着。   徐柏不轻不重地啃咬着江源的唇,一只手落在他背上,一只手扣着他后脑勺。   江源揪着徐柏的领子,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江源的手渐渐有往下滑的趋势,在他落到实处之前,徐柏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被江源亲的眼神有点迷离,嘴唇很红,一看就是被狠狠蹂躏过的样子。   江源不解地看着他,又要贴上来。   “去……咳咳,去楼上。”徐柏哑着声音说。   “嗯。”江源舔舐了下徐柏被亲的水润的嘴唇。   拉着他往楼上走。   徐柏回头看了眼一进门就被丢在了地上的纸袋和玫瑰花。   算了,明天再下来拿吧,反正也不会丢。   一进卧室江源就开始托他衣服,一边亲一边脱。   (别管,错字统统别管!!!)   徐柏差点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抓住时机侧过头,双手捧住他的脸:“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棉服拉链都快被扯坏了。   徐柏自己动手脱棉服,江源看着他的动作慢半拍地也开始托自己的衣服。   棉服托完了,徐柏手停在毛衣下摆,他突然想起来。   没买东西。   江源三下除五地托掉了自己的衣服,只剩下一件打底的长袖,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徐柏托毛衣的动作停住了,“没买东西。”   “嗯?什么东西?很着急吗——”江源问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徐柏说的是什么。   江源不禁脸热了起来,其实他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想跟徐柏没有障碍地拥抱。   更过分点,就是跟徐柏互相帮助下。   至于那个……他是真的没想。   但是徐柏显然认为他有这个意图。   他烫嘴似的解释:“我没……没想那个。我就是想默默你。”   徐柏心下了然,原来想的只有自己。   “但是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行……”江源又补充了一句。   徐柏歪了歪头:“不了。”   江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想抱你。”   “抱吧。”徐柏张开双臂。   没事,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江源走过去,捏住徐柏的下摆,把他毛衣脱了,把手伸进他衣服里面,摸着他的腰。   一边亲一边摸。   徐柏配合他,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江源闷哼了一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他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徐柏,徐柏笑眯眯地跟他对视。   嘿嘿,徐柏笑起来真好看。   两个人就着这个诡异的姿势沉默了一下。   最后还是徐柏打破了沉默:“先去床上吧。”   “嗯。”江源点了点头,没动身。   他没动徐柏也没动。   徐柏觉得自己被江源的脑回路传染了。   他竟然想着难道要保持这个姿势走到床边吗?   他猛地动了一下,顺便把没动的江源也推开。   徐柏屁股刚挨到床边,江源又贴了上来。   两个人继续刚才的样子。   两个人互帮互助,进行了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且对双方精神身体压力的释放都有益处的活动。   这场活动持续了二十多分钟。   两个人差不多同时结束。   江源有点失神地躺在床上。   徐柏拿了睡衣向浴室走去,“我去洗澡。”   江源挣扎着起来,“我也去。”   短暂的贤者时间结束了。   “你……你耐力不错啊。”江源往徐柏那里看了看。   “还好。你也不赖。”徐柏回道。   两个人莫名其妙商业互吹起来。   “我给你搓背吧。”江源看着徐柏光滑的脊背,跃跃欲试地说。   徐柏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别太用力。”   “好嘞。”江源朗声应道,拿过旁边的搓澡巾。   这个搓澡巾还是他带来的,徐柏没这东西。   “挺舒服的。”徐柏给出客观的评价。   “你舒服就好。”江源搓完了帮他冲水。   看着徐柏的后背他鬼使神差地在他后肩处亲了一下。   “你喝洗澡水呢。”徐柏笑道。   江源抹了抹嘴巴,实话实说:“没忍住。”   徐柏回头看了他,一脸正色地……   撅了下嘴。   “嘿嘿。”江源凑过去啾咪了一下。   “行了,剩下的你自己洗吧。”江源说。   两个人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洗完了澡。   徐柏收拾着丢在地上的衣服跟围巾,拿去洗衣机洗,有味道了,烧烤味还有一股别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不好闻。   他拿衣服去洗的时间,江源把床单换了,床单脏了有灰尘了就得洗,要注意卫生安全。   洗衣机工作的时间,他们两个去卫生间刷牙。   刷着刷着看见徐柏满嘴泡沫的样子,江源跑到外面拿手机给他照了一张相。   徐柏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表示:“这有什么好拍的?”   江源把嘴里的泡沫吐掉,说:“很可爱,我要照下来纪念一下。   确立关系后第一次一起刷牙。嘿嘿。”   徐柏把嘴里的泡沫吐掉,“那是不是还得拍,确立关系后一起吃饭,一起出去,一起睡觉的啊。”   江源认真思考了下,“我觉得行。”   “哈哈哈。你真是——”徐柏漱了漱口,把漱口杯放好。   “真是什么?”江源也跟在他后面,把杯子并排放好。   徐柏毛巾擦干自己脸上的水,“你真是可爱。哈哈哈。”   江源暗喜,伸手抱住他的腰,“我想搬过来跟你住。” 第38章 一起住   徐柏扭头捏了下江源的脸:“你现在跟我跟半同居有什么差别?不用上班的时候不也是来这睡。”   江源说:“那还是不一样的。”   “你那宿舍住着挺好的,不用退,中午有时候太赶,你就直接在那里睡。不然来回折腾。”徐柏理智地说。   “不麻烦,坐公交车三四站的距离,我走个路15分钟就到了,骑个自行车也就7分钟左右。”江源眼巴巴地看着徐柏。   江源跟考拉似的整个人挂在徐柏身上,跟着他出去。   “那你搬过来吧。我也想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多点。”徐柏反手拍了拍他屁股,示意他起来,“我要吹头发了。”   “我给你吹。”江源满意了,非常习以为常地帮徐柏吹头发。   “吹干了。我去晾衣服。”江源把吹风机收好,转身去阳台晾衣服。   “嗯。我去楼下。”徐柏嘬了他一口后下楼去。   江源三两下利索地把衣服晾完,下楼去去找徐柏。   徐柏听到声音就知道是江源下来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江源兴冲冲地问道。   “没。我快弄好了。”徐柏把馅料搅拌均匀。   “明天早上关店之后,我就回宿舍收拾行李。”江源说。   “好。我过去帮你。”徐柏看着江源大有一副把所有东西都搬过来的架势,顿了顿,到底没再说什么 。   其实他觉得江源可以给自己留条退路,万一以后……搬来搬去也有点麻烦。   但是这是他个人的想法,有点悲观。   他不会表现出来,也不会强加在江源身上。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的。   他一时无法改变,但是他会努力去相信江源。   “不用。你关完店就去休息。没多少东西。我自己去搬就行了。”江源挨挨蹭蹭到徐柏身边。   徐柏抬起胳膊搂了他一下,越过他去洗手。   他发现江源很喜欢身体接触。   应该是跟成长环境有关。   需要通过身体接触来感知别人对他的喜欢。   徐柏边洗手边打了个哈欠。   今天情绪起伏过大,兴奋过后就是疲倦了。   “睡觉了。”   “嗯。”江源牵过他的手,两人一起上楼梯。   一沾到床,徐柏就秒睡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着后江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又亲了他好几下,才把手搭在他腰上闭眼睡觉。   今天天气更冷了,一觉醒来外面雾气浓重,还下着小雨。   是那种细细密密的斜雨。   徐柏比平时提前时间关了店。   看着外面的天气,本来想跟江源说雨停了再去搬东西。   一看江源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   他顿了下,锁好门,也穿上了外套。   “嗯?你也去吗?”江源拉上拉链,“你上楼睡觉,我自己去就行。”   徐柏没应他,穿好衣服,走到门口:“走吧,我锁门。”   “来了。”江源看他这个举动,也不再说什么了,屁颠屁颠地出门。   徐柏关好门,打了辆车去江源宿舍。   江源三两步跨上楼梯,打开宿舍门,直奔柜子旁边,拿出行李箱。   这个行李箱还是他从蒋家离开的时候拿的,拿的还是最贵的那个。   反正都要离开了,不拿白不拿。   把行李箱摊开在地上,江源准备大展身手收拾一通。   环顾了一圈,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他时不时去徐柏那里过夜,衣服大多数不知不觉中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都拿过去了。   漱口杯牙刷毛巾洗发水之类的生活用品,徐柏那里都有。   江源突然有点茫然,那要收拾什么……   徐柏看他迟迟不开始收拾,走到他旁边:“怎么了?”   江源摸了摸鼻子,“好像……好像没什么要收拾的。不然我把剩下的衣服都拿过去。”   江源说着就要去柜子里扒拉所剩无几的衣服。   徐柏拉住他:“不用,这里留几件,到时候天气热了,中午在这边睡觉,冲个凉换衣服也方便。”   “哦。”江源收回手,看着徐柏。   徐柏环顾了一圈,最后把目光移到书桌上,“要不带一些专业书回去?晚上睡觉前能看。”   “行。”江源把一摞书塞行李箱里,“没了……?”   “好像没了。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徐柏跟他面面相觑。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徐柏先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   “啊啊啊不准笑——”江源把徐柏扑在床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哈哈——你——下雨天专门收拾东西,就是搬书啊。”徐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江源也觉得有点好笑,他满脑子都是搬过去跟徐柏一起住的念头,根本没想到压根就没什么好收拾的。   徐柏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   “唔——”徐柏的目光刚跟江源对应上,他就低头亲了下来。   徐柏抬手搂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两人全身心地投入在这个吻上。   一吻毕,江源下巴搁在他胸膛上,时不时地亲他一下。   徐柏抬手摁住他额头,“张嘴。”   江源茫然地照做。   徐柏看了一下,果然有颗虎牙。   怪不得接吻的时候他老是觉得有什么硌到他嘴唇。   江源接吻从来不安分,老是不自主地想咬他嘴唇。   江源闭上嘴,“怎么了?mua——”   “没,你牙齿挺尖的。”徐柏说。   “嗯?”江源舔了下自己的牙,“哦,你说虎牙吗?磕到你了?我看看。”   江源凑近看他嘴,好像有一块地方相比较其他颜色会深点。   他舔了下那里:“我下次注意。” 第39章 我喜欢你   “要不要出去逛逛。”江源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翻身对徐柏说。   今天是元旦,徐柏没开店,跟江源一起在被窝里睡到自然醒。   徐柏把脸往他胸肌上蹭了蹭,声音还带着没有完全清醒的鼻音:“去哪。”   江源整个人往床头柜的方向往上移了下,不然徐柏隔着一层衣服碰到他的……   “就是瞎逛逛呗,商场那边不是最近打折吗?还有二十来天就过年了,我们可以先买点东西。”江源往徐柏额头上吧唧了一口。   “嗯?”听到这句话徐柏残存的困意也没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你不回家过年吗?”   对于江源的家庭背景徐柏是知道的,毕竟系统都已经完完全全的跟他讲了一遍。   但是江源从来没说过这些,所以他是不知道的。   江源脸上的笑意好像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笑着搂住徐柏:“我留在这里陪你过年不好吗?你不想我吗?”   徐柏心下了然,没再多说些什么。   等到江源不介意提起那些事情,想告诉他的时候再告诉他就行。   “想的,那我们两个一起过年。”徐柏说。   “嗯。”江源摸了摸他头发,又恢复了平时活力四射的模样,好像那一瞬间的黯然神色只是徐柏的错觉,“起床!出门!”   两个人也没有想买什么东西,就是一起出来闲逛下。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驱散了冬天的几分寒冷。   悠闲的走在路上,晒着太阳,很暖和,很舒服。   徐柏跟江源并肩,漫无目的得走在路上。   “我们去买过年衣服吧。”徐柏突然来了兴致。   他昨天晚上在手机上看到有个品牌店在他们这新开业。   全场打折,八点八折。   对于徐柏的提议,江源一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两人慢悠悠散着步往店里去。   徐柏拒绝了导购的推荐,“我们自己看看。”   江源一眼就看中了一件灰色的毛衣,徐柏穿毛衣很好看。   他又挑了一件卫衣,把两件衣服拿了下来让徐柏去试衣间试一下。   “好看,帅!”江源对着换好衣服的徐柏鼓了鼓掌。   徐柏照了照镜子,也觉得江源挑的挺适合他的。   他进去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点点头,“那都买了。”   “我眼光不错吧。”江源接过他手里的衣服,“那走了?”   徐柏扯住他,拿了两件卫衣和一件运动风格的外套递给他:“你去试。”   “嗯?我不用了吧,我衣服够穿。”江源好几年没买过年衣服了,买的那些质量好的衣服能穿个好几年。   但是徐柏一句话就让他立刻去换衣服了。   徐柏凑近他耳边,低声说:“我想给你买。”   江源压不住脸上浮起来的笑意,拿了衣服屁颠屁颠去换了。   “好看。”徐柏也学着他的样子鼓了鼓掌。   江源嘿嘿笑了一下,把衣服换下来拿在手里。   徐柏又拿了同款不同色的两件羽绒服一起去结账。   “欢迎下次光临。”   徐柏跟江源一人提着一袋衣服走了出去。   江源现在心情很不错,他不想就这么快回去,“再逛会儿?”   “好。”徐柏转头笑着对他说。   两人在街头慢慢溜达着。   “失算了。”徐柏突然冒出一句话。   “嗯?”   “应该要回去的时候再买衣服。”徐柏看了眼手里拎着的衣服。   不然就得一直拎着逛了。   江源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确实。没事,也不是很重。慢慢逛呗。”   徐柏跟江源照着下午的阳光在街头散步,聊聊天说说话,彼此都很放松。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   “嗯?有人在唱歌,去听听?”江源问徐柏。   “走。”徐柏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两个人一起往声音来源的地方走去。   是一个人在路边支了个麦弹吉他唱歌,瞧着像是附近音乐学院的学生。   周边稀稀拉拉围了一圈人在听他唱歌。   徐柏跟江源也凑在人群堆里听他又唱了三首歌。   直到那个男生抱着吉他离开坐了下来,“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休息会。”   他朝大家拱了拱手。   在他休息这一会儿,大多人走了。   只剩下那么几个没动,站在原地玩手机。   江源瞥了眼徐柏,他也没动,可能是在等那个男生再唱歌吧。   别说,这男生唱歌挺好听的。   声音低沉带点沙哑,很适合唱那种情歌民谣之类。   “嗯?”江源突然感到手上一重,徐柏把装着衣服的袋子挂在了他手上。   “想不想听我唱歌?”徐柏扭头看他。   “想!”   他从来没听过徐柏唱歌,虽然有些疑惑徐柏怎么突然问这个,但是不妨碍他先一口应下。   他以为徐柏是想先问问,回去了再唱给他听。   没想到徐柏在他说想听之后,走上前去跟那个男生交涉。   他站在原地没动,看到徐柏跟那个男生说了些什么,那个男生往他所在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对着徐柏点了点头。   徐柏对他笑了下,然后走到麦克风面前。   江源猜到了他要做什么,突然有点紧张,拎着袋子直直地站在原地。   那个男生拿出手机调了下伴奏,听到音响里传来的伴奏声。   江源知道徐柏要唱什么歌了。   “想看你笑,想和你闹   ……”   徐柏歌声响起的第一秒,江源就只能看见他一个人了。   他仿佛自动过滤掉其他人其他声音,眼睛只能看到徐柏,耳朵只能听到他的歌声。   徐柏唱歌的声音跟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   无论哪种声音,都很吸引他。   歌唱到一半渐渐也吸引了其他过路的人。   傍晚了,出来玩的人也多了些。   大家纷纷驻足聆听,听歌的人大多是情侣。   徐柏的视线隔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带着笑意,带着爱意……落在他身上。   “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   在自由自在的空气里吵吵闹闹   ……”   徐柏从没对江源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   他总觉得这几个字的份量太重,蕴含的感情太深。   不能轻易地随便地说出去。   说了就要承担的起这句话的份量。   但是江源会每天都对他说:   “徐柏,你真好。”   “徐柏,你太可爱了。”   “徐柏,我喜欢你。”   “徐柏,我爱你,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   江源总是对他毫无保留。   他真的做到了表白的时候说的,“你不擅长表达没关系,我会说就行了。”   徐柏自我保护的盔甲在他一天天的陪伴跟告白中一点一滴地慢慢地瓦解。   当众唱歌是他的一时兴起,也是一个他表达感情的机会。   直到最后一句歌词唱完,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热烈的掌声和未完的伴奏声里,徐柏的目光跟江源的眼神隔着人群对上。   徐柏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就像你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一样。   徐柏喜欢江源,就跟江源喜欢徐柏一样。   他的喜欢,从来不比江源少。   徐柏微微鞠了个躬,对那个男生挥了下手,转身离开。   “诶!哥们儿!不再唱一首吗?”   “是啊!多好听啊!再来一个呗!”   ……   徐柏笑着摆了摆手,拉过站在原地的江源离开。   江源被他拉着手腕,没说话。   徐柏轻笑一声:“没哭吧?”   江源低着头没回答。   “啊……不会真哭了吧。”徐柏弯腰看他。   “没哭,沙子进眼睛了。”江源眼睛红红的,偏开了头。   他挺感动的,没想到徐柏会当众给他唱情歌。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但是对于徐柏的性格来讲,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挑战。   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情歌。   虽然没人知道是唱给他听的。   再有一个就是,这是徐柏第一次对他说“我喜欢你。”   而不是“我也是。”   想到这里,他扭回头看着徐柏,眼睛里闪过欣喜的光芒,“你再说一次,我要听有声音的。”   “好。”徐柏弯着笑眼。   认真地专注地看着江源,“我喜欢你。”   ————————————————   本章引用了两首歌曲,一首周杰伦的《简单爱》,一首杨宗纬的《一次就好》。 第40章 谈心   徐柏洗完澡出来,看见江源靠在床头看着他。   面色不像之前那么轻松自然。   有点忧郁深沉的样子。   徐柏关了灯上床,只留下床边柜子上的一盏小台灯,泛着暖黄色的光晕。   徐柏抬手搂住他,“有心事吗?”   江源回搂住他,“我们聊聊天吧。”   “好。”徐柏拍了拍他的背。   “我好像没有跟你提过我的家人。”江源声音有点低落。   徐柏一下一下轻拍着他,没说话。   在这一刻,他只要当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就好了。   江源不知道怎么讲清楚,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高考完之前是跟我的养父母住在一起的,我的养母跟我亲生母亲是亲戚关系。   她那个时候一直没有孩子,看我妈生了两个,又没有能力养,就说让她给她一个孩子。   给出去的是我,留下来的是我的双胞胎弟弟。   ……”   江源断断续续的讲了十来分钟,才止住了话头。   期间徐柏时不时地“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虽然这种事情是他早就从系统那里知道的,但是跟江源自己说出来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他能听出江源话里的憋闷跟……委屈。   徐柏用力搂了搂他。   “我没事,就是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我是被送出去的那一个。   为什么我的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不爱我了。”江源把脸往他身上蹭了蹭。   或许是今天下午徐柏的表白给了他安全感。   他突然就想把一直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   他也不期望徐柏能给他什么回复,只是想把自己的感受抒发出来。   “嗯……所以你以后都不回去了吗?”徐柏犹豫了一下问了这个问题。   “不想回。两边都不是我的家。”江源说。   “诶,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幼稚啊。”江源抬头捏住徐柏的脸,盯着他。   “说我快奔三了,还这么记仇,嗯,父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让我不要太计较什么的。”江源把徐柏的脸往两边扯。   徐柏任由他扯,笑着看着他。   “草,你不会真想这么说吧。你要真正的说,老子/废你。”江源恶狠狠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嗯,用的虎牙。   “嘶——”徐柏扯开他的手,“没有。”   “你不想回就不想回。你高兴开心就好,别的人别的事情都不关我事。”徐柏说。   “我不回。”   “嗯,不回,跟我过他们不稀罕你,我稀罕。”徐柏笑眯眯地看着他。   “啧——”江源凑近了端详他:“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我这叫真情流露。”徐柏扬了下眉毛。   “哈哈——muamuamua——”江源捧着他的脸亲个不停。   他喜欢这样的徐柏,跟前期那种经常发呆神游的样子比起来,现在的他鲜活多了。   江源说不回去是真的不想回去。   他想留在这里跟徐柏过年。   结果没想到临近过年的时候,关青山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关母雨天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去医院检查的时候,顺便查出了有一个良性肿瘤。   检查了一下,需要做手术切割掉,现在正在医院里住着。   他思虑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回去。   徐柏说要陪他一起回去。   他拒绝了,他不想徐柏牵扯进这些他自己都理不清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临走前徐柏抱了抱他,“有需要给我打电话。我在家等你。”   “嗯。我走了。”江源用力在他背上搓了搓。   背着双肩包离开,他不打算去很久,去医院看一下关母,没什么大事情的话他就离开。   徐柏在家里等他。   “哥!”   江源下高铁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一出高铁站就看见了在站外等他的关青山。   关青山脸型轮廓跟他长得有点像,就是五官不太一样。   “嗯。”江源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先回家里休息一会吧。”关青山伸手要接过他背上的包。   “不用,直接去医院。”江源避开了他的手。   关青山压下眼底的失落,带他去医院。   “她情况还好吗?”江源问。   “妈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到医院检查,还好只是拉伤,不是骨折。   再加上这阵子,妈一直在念叨身体不舒服,我想着来都来了,顺便检查一下,还好发现的及时,身体里有个肿瘤。   还有是良性,就是这几天住院,等医生安排一下,做个手术。”   “嗯。”   两人说着说着很快就到了病房门口,江源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犹豫了一下,才往下压,推开了门。   “哎呀!大山你真是的,把你哥叫回来干啥呀!我没什么大事。”关母一看到他先是训斥了关青山一通。   才露出了热情的笑容来,“累不累啊?啥时候到的嘞,我真没啥事,你看着还得让你跑一趟。”   江源看了眼她的脸色,确实还挺好的。   没什么大碍,整个人看着心态也很积极。   “没事,过来看看。什么时候做手术?”江源扯了下嘴角问道。   “医生好像说大后天来着。”关母拉他坐下。   电话里没讲太清楚,江源以为很严重。   现在看了一下当时也还好,他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很高。   既然这样,在这里待着的时间倒是可以比他原先计划的大大缩短了。   等大后天关母做完手术他就离开。   关母拉住他,生疏地叮嘱他:“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江源僵硬地被她拉着手,时不时点点头。   “你弟处了个对象,去年就处了,两个人关系好着呢。   我跟你爸打算等这个年过了,新年努努力,攒点钱,明年年底就让他们结婚,你到时候过来吃酒席。”   “嗯。”听到这里江源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关青山。   谈到关青山结婚的事,他的脸上泛起了羞涩的笑容。   看样子确实两个人感情不错。   “嗯,到时候结婚了通知我,我过来给你们包个大红包。”江源收回视线。   “是啊,你弟结婚可是了了我跟你爸心头的一件大事了。”关母拍了拍他的手。   “你呢,也老大不小了,过完这个年也就30岁了,处对象了吗?”关母看着他。 第41章 我想你了   “处了。”想到徐柏,江源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笑容。   关母也是过来人了,看江源那样,知道他跟他对象感情是很好了。   她也没说什么带过来给她看看的话。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这么说。   “好,你们感情好就行。”关母没过问太多江源的私事。   “大山,你去买点晚饭。买三份。”关母摆摆手让关青山去买饭。   江源抽出手,“不用买我那份,我自己去外面吃就行。”   关母扯住他,“没事,让你弟去吧。”   关青山转身出门。   江源视线落在关母那只皲裂皱巴的手上,没再挣扎,重新坐了下来。   “诶,这就对了!你等下啊,我跟你爸打个电话,他不知道你今天过来。”关母掏出了手机。   拨了过去,“老关啊,江源过来看我来了!在医院啊!你等下吃完饭早点过来!   顺便把我们放在箱子底下的那个东西也拿过来!他处对象了,两口子感情好着呢!”   关母说完就挂了电话。   “你……你那边的爸妈知道你处对象的事吗?”关母问。   她不知道江源已经跟蒋家没来往了。   江源语气淡淡:“不知道。还没说。”   “哦,是,不急着说。”关母尴尬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了,两个人坐在一块儿,却都没有话要说。   好在关青山买完盒饭回来了,暂时打破了这尴尬沉闷的氛围。   三人各自抱着饭吃着,静默无言。   “吃饭呢!”关父拎着袋水果走了进来。   “爸。”关青山喊了一声。   江源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饭了。   “东西拿了没?”关母问他。   “拿了拿了。”关父瞄了眼吃饭的关青山。   关青山没注意他们说话内容,把剩下的几口饭扒干净。   江源比他早吃完,把饭盒放在了桌上。   “大山,你把外卖盒收拾下,拿出去扔掉。”关母把自己手里的外卖盒递给他。   “行。”关青山顺手收拾了下桌上的其他垃圾,一起拿出去扔掉。   “嗒——”   关青山带上了门。   关母给关父使了个眼色,关父从外套里面的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关母接过来,拉过江源的手,把卡放在他手心。   江源没动,抬眼看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拿着吧,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钱不多,就当是我和你爸的一番心意。   给你存的结婚的钱,你跟你弟都有的,一人一张卡。   我没想过你会回来来看我们,准备到时候找个时间去拿给你的……我对不住你。”   关母说到最后深深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希望你能幸福。收下吧。”   “收下吧。”关父也在一旁开口劝他。   江源垂着眼没回话,把那张卡收下了。   “诶,这就对了。你这次回来几天?让你弟带你在附近逛逛,不过我们这是小县城,也没什么好逛的。   但总比你耗在医院陪我强,我没什么大事。”   “嗯。我先走了,我在外面订好宾馆了。”江源点了下头,拿过双肩包,转身离开。   关母看着他背上的双肩包,目光复杂,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注意安全。”   江源握着那张卡快步离开了医院,一直快步走到大街上,他才放缓了步伐。   他一下高铁就去了医院,根本没有订宾馆。   他只是不想待在病房里,他不知道怎么去应对关父关母。   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这个事实他在蒋家兄妹出生后就认清了。   关母今天看到他时诧异又惊喜的神色是真的。   对他不熟稔的态度也是真的。   关母给他存结婚娶媳妇的钱,是爱孩子的表现。   可是对于他们的三个女儿,他们又是不公平的是自私的。   他觉得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徐柏。   从傍晚他出站发了条消息告诉徐柏他到了之外,他没有时间看手机过。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是徐柏平常睡觉的时间。   可是万一他没睡呢,也在等他呢。   他点开微信跟“亲亲大宝贝”的聊天页面。   消息还停留在徐柏傍晚回他的那一句,   【好,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给我。】   这之后徐柏没发消息给他了。   开店太累了睡得早也正常,而且他这么大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想是这么想,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委屈,心间涌上一股酸涩的感觉。   他编辑了下消息,想问徐柏睡了吗?   又怕如果徐柏真的睡着了,吵到他睡觉。   徐柏睡觉手机有时候会忘记关静音。   半夜手机一响他有时候就会被吵醒,江源后来养成了一个睡觉前看他手机有没有静音的习惯。   徐柏的手机他知道密码,他可以随便看。   想到这,他心情好了点。   消息最终也没发出去。   他打开导航,跟着导航找了家宾馆办理入住。   等他洗完澡出来,刚好十点。   他刚躺倒在床上,桌子上放着手机就响起了铃声。   他给徐柏设的专属铃声!   他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唰地坐了起来,飞快往旁边一捞,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中气十足地喊:“徐柏徐柏徐柏!”   “诶诶诶,我在我在我在呢。”徐柏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听到徐柏声音的这一刻,江源发觉自己比自己想象的更想他。   “忙完了吧,怕打扰到你办事,我到现在才给你打电话。怎么样?阿姨身体还好吧?”徐柏问他。   “嗯,没什么大事。”江源抬手遮住了眼睛,声音有些闷。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但是没来由的,徐柏觉得江源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他在电话这边安静了几秒,说:“转视频电话吧。”   顿了顿,又说了句:“我想看你。我……我想你了。”   最后一句话音量不大。   但是江源听见了,他笑了一声,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好。”   “嘟——”   徐柏挂断电话,很快打了个视频过去。   江源接通,看见徐柏靠在床头,只开了一盏小台灯,目光柔和得隔着屏幕看他。   “徐柏。”   “嗯。我在。”   “我好想你。”   徐柏凑近镜头,“我也想你。”   江源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眼神有点落寞。   “晚上干嘛了,跟我说说好吗?”徐柏有意哄他。   江源顿了一下,把晚上的事情跟徐柏讲了。   徐柏听完之后,也沉默了一会儿。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不是一两句就能简简单单说明白的。   他也不是江源,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感受。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再多的安慰都是没用的。   能不能走出来只能看那个人自己。   但是所有理智的分析在遇到江源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被情感打败。   他定定地看着江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有我在的地方你就有家。” 第42章 看开了   “草,突然这么煽情。”江源抹了把眼睛。   “感动吗?”徐柏笑着问他。   “感动的不得了了呢那是。”江源嘴角挑起一个笑容。   “你还要在那边待几天?”徐柏问了句。   “再待个三四天。她大后天做手术。”江源简要回答了下就转开了话题,   “我晚上吃的盒饭,没你做的好吃。”江源哼哼唧唧地说。   他的嘴被徐柏养刁了,现在出去外面吃饭只有三个评价。   没徐柏做的好吃,   还行,跟徐柏做的差不多。   比徐柏做的好吃,但是没跟徐柏一起吃,好吃程度打个折扣。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徐柏问了句关母在镇上的哪个医院,医院怎么样。   江源一一回答了。   医院还不错。   徐柏点点头:“那就好。别想太多,那个手术成功率挺高的。”   “嗯,我知道。”   “晚安。”徐柏侧身去关床头灯。   江源看着瞬间乌黑一片的屏幕,也说了句:“晚安。”   然后挂断了电话。   和徐柏聊了会儿天,他的心情好多了。   小宾馆的隔音不太好,江源心里也记挂着事情。   第二天天微微亮,他就醒了。   醒了之后看了眼时间,六点左右。   想睡个回笼觉,也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   吆喝声,鸣笛声……   今天也没什么安排,关母说不用去医院看她。   江源这两天也不打算去医院了,等做手术的时候去一趟就行。   他也没什么胃口,跑楼下买了桶泡面。   回来烧壶热水随便泡了会,三两下吃完。   又倒回床上了。   感觉硌到了什么东西,他往后背一摸。   哦,昨晚被他随便塞在枕头底下的银行卡。   江源手指夹着那张卡,看了会儿,把卡塞包里。   转头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   这个时间点是徐柏早餐店里生意正好的时候,江源也没想着去打扰他。   一直到八点多九点,他才给徐柏发了条消息。   【忙完了吗?/亲亲】   【有点无聊。/打滚】   徐柏没回,估计是忙着呢。   他放下手机,打开电视,随便找了部综艺打发时间。   直到中午十二点,手机响起了一阵铃声。   他以为是徐柏,没看清就接了。   “哥。”电话里传来关青山略带惊喜的声音。   他以为江源大概率不会接这个电话。   毕竟江源昨天的态度说不上好,不冷不热的。   虽然这也正常,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失落。   他小时候确实是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哥哥的。   但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中听见父母在聊天,他们提到了关江源这个名字。   说起这个名字,母亲总是愁眉苦脸叹着气。   他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   毕竟父母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起。   到后面他上了初中,这个名字在父母聊天中出现的频率也是大大的减少了。   基本没再提起这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知道这个名字,父母既然躲着他提起的,就说明不想让他知道。   他一直把这件事情埋在心中。   他身体不好,长得也比同龄人要矮一点。   村里没有初中,他是去隔壁村读的初中,骑自行车走读。   村子的人大都有些排外。   那个时候他刚上初一,是班里最矮的一个。   一次放学之后被几个初三生围着,强要生活费。   他中午在学校附近吃,只有晚上放学了才骑着车回家。   关母会直接给他一个星期的饭钱。   他死死护住那些钱,并不给他们。   但是他刚来这个学校读书,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他反抗挣扎了,还是被踢了几脚抢走了钱。   骑车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想。   要是他跟自己的发小柱子一样,有一个哥哥就好了。   柱子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最小,上面有两个哥哥。   他哥哥们比他大个四五岁,对他很好,有吃的有玩的都会给他。   柱子被欺负了,他们也会去揍回来。   他越想越难过,红着眼睛骑车回家,还好关父关母不在,只剩下他大姐在。   他大姐看他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关青山没说,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大姐只会让他忍着。他又不想告诉父母,让他们担心。   但是他还是无意识呢喃了一句,“要是我有哥哥就好了。”   关大妞没听清他的话,只听到了“哥哥”这两个字。   她吓了一跳,面色犹豫地问:“你都知道了?”   关青山有些茫然,没说话,看着他。   关大妞叹了口气:“唉,爸妈也不想的。没办法,那时候咱们家真的养不起了。就算不送走你哥也得送走你。   好歹是亲戚,家底也不错,不会苛待了你哥的。”   关青山听了关大妞的话,心里惊涛骇浪般翻涌个不停。   把他口中的哥哥同那个名字对应了起来。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没吭声,把这件事情埋在了心底。   直到高考完,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关江源。   他对这个哥哥的感情很复杂。   虽然以前总是想着要是有个哥哥该多好,可是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敌意。   后来的事情证明是他想多了。   江源压根没有想过回来这边,只是顺路过来看看而已。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觉得那些情绪很搞笑了。   反倒是想跟江源当普通亲戚似的往来。   他有江源的联系方式,但是两人几乎从来不联系,也就止步于逢年过节关青山在微信上发一句“节日快乐”,江源回一句“同乐”罢了。   关母要住院,这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   江源来了之后,两个人待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讲。   他有心修复关系,江源显而易见没这个意图。   所以对于江源会接电话,他还是挺吃惊的,吃惊中又带着点雀跃。   其实他想的没错,如果看清是他,江源压根不会接电话。   “有事?”江源冷淡地回了句。   “没什么事,就是昨天妈说让我带哥你去逛逛。你现在有空吗?”关青山最后一句话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江源沉默了下没说话。   “哥,当普通亲戚往来也不行吗?不考虑爸妈,就我跟你,我们两个人。   你要是不喜欢我叫你哥,我叫你名字也行。江…源。”关青山没听着他的回复,又开口说道。   “行吧,随便逛逛。我发个地址给你。”江源点头答应了。   或许是跟徐柏待在一起久了,他现在整个人也变得平和多了。   有些事也没必要闹的那么绝对。   况且这跟关青山确实没什么关系。   他那时候话都不会说,一个小婴儿。   说来一切都是命,如果不被蒋父蒋母收养,他大概率一辈子不会出Y省,也不会遇到徐柏。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句话好像能开解所有好的坏的意想不到的事情。   上天注定好了的,少操点心吧。   唉。   这个小县城确实没什么好逛的,但是临近年关,街上还是算热闹,江源看到路上不少小孩已经在放烟花玩了。   江源跟关青山一起出去吃了顿午饭。   去公园溜达了圈,又去了个他们这有名的景点看了下,其实就是一座塔。   然后就各自回去了。   路口分开的时候他问了句需不需要去陪夜,关青山摆摆手说不用。   他能看的出来,江源虽然不怨关父关母了,但是也没什么要修复关系多来往的意图。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不用,爸妈那边有我呢。我说了,你跟我来往就我们两人的事。”关青山挥了挥手,在左边方向走了。   关青山不是个看不清的人,挺好的。   江源看着他的背影,掏出手机微信转账转了些钱给他。   【手术费,我出一半,别拒绝。】   等关母手术做完,这件事也算是了了。   下次见面应该是关青山婚礼,就算不是他哥,作为朋友,他也会去的。   再有就是关父关母去世的时候了,其他时间他也不打算来了。   就这样了,挺好的。   出来一趟倒是让江源看开了这件事情。   心里一直在的那颗小疙瘩也可以挖掉了。   叮——   手机响了一声。   关青山把钱领了。   【好。】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往宾馆去。 第43章 惊喜吗   徐柏一整天没给江源发消息。   不是因为店里很忙,是因为他买了回江源老家的票。   这个决定是临时起意的,昨晚打电话看到江源蔫蔫的样子。   他就出现了这个想法,挂断电话后,越觉得可行。   买高铁票要十来个小时,坐飞机能快点到。   但是江源老家那地方没机场,他下飞机后还得再坐三小时的车。   一路奔波,他就没给江源发消息。   再加上,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中午的时候他还在飞机上,江源给他发说跟人出去吃饭顺便逛逛的消息。   他下了飞机才看见。   江源发了这条之后也没再发“回去了”之类的消息。   十有八九是还在外面。   他也就没回复。   直接坐车到宾馆门口,这间宾馆很小,也就三层。   私人开的,没多正规,安全性一般,环境一般,但也还凑合。   他没登记也没再开间房,直接上了二楼。   他知道江源在哪个房间。   如果你跟老板说是来找人找朋友的,他不一定让你进。   但是你直接上楼,他大概率睁只眼闭只眼,除非你长得很有个人特色。   不然一般老板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开房的客人。   毕竟冬天衣服厚,裹着个棉袄,大家穿的都差不多。   而且他穿的棉服跟江源的是同款,背着的双肩包也是同款。   两个人的身形也差不多,再加上他非常自然的步伐。   没有任何问题。   江源出门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他不怎么喜欢带钥匙出门。   怕弄丢了麻烦,他之前弄丢过好几次。   久而久之就喜欢出门的时候直接把钥匙放在门外某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这样就不用担心钥匙丢了。   徐柏走到房间前观察了下。   然后非常肯定地掀开了地毯。   果然,一只钥匙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面。   他开了门进去,又出来把钥匙放回原位,关上门。   完美,完全看不出有人来过。   徐柏把包放好,拿出手机点了两份外卖。   这个点可以当夜宵了。   等外卖的间隙他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外卖还没到,倒是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开门的动静声。   徐柏本来想关灯躺在床上,给江源个惊喜。   但是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按照江源的性格,第一反应应该是觉得,   “我草,房间里进贼了!”   然后把人打一顿再说。   他惜命得很,还是不逗江源了。   所以他没关灯,站在床边,对着门的方向张开了胳膊。   确保江源一开门就能看到他。   江源跟关青山分开后去店里吃了点宵夜,所以回来的晚了点。   他掀开地毯拿出钥匙开门,推开一条缝,动作一顿。   他离开的时候是中午,所以是没开灯的。   但是现在,他房间里是亮着的,光亮从缝隙里透出来。   我草!   难道是进小偷了?!   江源拧起眉,靠在门上听了会动静。   没声,那估计人走了。   关母给他的卡他随身带着了,所以他房间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想到这,江源放松了点。   还好没把值钱的东西放在宾馆里。   虽然没动静但是不知道小偷走了吗,他提着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我草!我草草草!啊啊啊——”   看到徐柏的那一刻,江源没忍住叫出了声,用力甩上门,整个人跳起来扑到他身上。   徐柏觉得胳膊都有点酸了还没见人进来。   他犹豫了下要不要去开门。   就看见一大团黑影朝他扑来,徐柏被江源这一下直接扑到了床上。   “我草!我不是在做梦吧!”江源压着他,兴奋地手舞足蹈。   徐柏看到他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神色,放大的瞳孔,还有要翘上天的嘴角。   徐柏没忍住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往他下巴亲了一口,“mua!不是梦!是我!”   “MUAMUAMUA——”江源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跟脑子里有烟花在炸开一样。   他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激动惊喜的状态。   徐柏!活的徐柏!   他逮着徐柏亲个不停,额头,眼皮,鼻子,嘴巴……   一直亲到脖子那他才停了下来,搁在他身上嘿嘿傻笑。   “高兴傻了?”徐柏摸了把他的寸头。   这是江源的半永久发型。   他以为江源头发长得慢,住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不是,一长长点他就立马去剃了。   所以才一直是寸头。   “嘿嘿。”江源还是忍不住乐。   谁懂,昨天晚上还跟你隔着手机通话的人,今天突然猝不及防出现在你面前。   “惊喜吗?”徐柏亲了他一口。   “哪止啊,这简直太太太太太太惊喜了!MUUAMUA!” 第44章 我陪你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跟我提前说,我好去接你。怎么来的?坐飞机?”江源撑着手从徐柏身上翻了下来,躺到他旁边。   两个人现在以上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支在地上的姿势脸对脸说话。   “嗯,想你了,所以来了。”徐柏自然而然地说道。   “嘿嘿。我也想你。没几天了,后天晚上就回去。”江源坐了起来。   “饿不饿?吃饭没?附近有一家店挺好吃的,我现在去给你买,比外卖快。”   说着风风火火就要出门去。   徐柏好笑地拉住他:“我点外卖了,来了有半个多小时了,澡都洗完了。”   江源这才注意到他还带着点湿气的头发。   “那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江源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脱了棉服,洗了手,拿过吹风机。   “坐。”江源朝徐柏努了努嘴。   徐柏坐了下来,“给我吹好看点,tony老师。”   “好的,包你满意。”江源挑了挑眉。   手掌不轻不重蹭过徐柏后颈,在那莹白的皮肤上捏了捏。   “tony老师,你这只提供理发服务吧。我可是正经人。”徐柏一本正经地睨了他一眼。   江源听他这么说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顿时面红耳赤。   想着看过的电视剧,学着里面的样子,非常不自然地弯腰凑近他耳朵,手缓缓滑过他的背部,“那要看您还要什么服务了。”   还没等徐柏给出反应,他先自己搓了搓胳膊:“咦,真恶心。”   “哈哈。”徐柏忍俊不禁,拍了他手背一下,“吹头发吧。再不吹头发我都要干了。”   不错,有进步。   以前被他一逗就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现在好多了。   他也是跟江源在一起之后才发现自己有这种小趣味。   就想逗他。   徐柏不知道江源每次看着他一脸正经逗人的时候。   心里都觉得他可爱的不行。   呼——   江源最后摸了摸徐柏的头发,“吹好了。”   “嗯——”   嗡嗡嗡——   “喂,到了?好的,我下去拿。”徐柏接通电话。   “外卖到了?”江源问。   “嗯,我下去——”   “我去拿。”   徐柏话还没说完他就跟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徐柏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视线又转回到他放在椅子上的棉服。   面色无奈,江源这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这急性子,外套都不穿。   徐柏站了起来,去门口等他。   “怎么点了两份?”江源提着袋子回来,放在桌子上。   徐柏用力搓了搓他胳膊,又摸了摸他的手。   还行,不冷。   “一起吃。”徐柏走过去坐下来把袋子拆开,招呼江源过来吃。   坐了一晚上车,徐柏也没什么胃口,点了比较清淡的外卖,几份粥和小食。   江源虽然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但是也不是吃饱得吃不下了。   他坐下来跟徐柏一起喝粥。   这种有人陪着你吃饭的感觉,很幸福很温暖。   “那你过来,早餐店这几天不开了?”江源把外卖盒收拾好系紧袋子,随口问道。   “嗯,不开了,老板要陪男朋友。”徐柏躺在沙发上回答。   “嘿嘿,那你那些老顾客这几天可没得吃了,真是痛苦。”江源幸灾乐祸道。   “没事,差不多也要关店了的。你忘了26号天是什么日子了吗?”徐柏扭头看他。   “什么日子?”江源疑惑地看向他。   “26号那天是除夕!阴历是腊月二十九。”徐柏没想到他真忘了。   江源也愣住了,明明离过年还有十来天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了。   因为这是他跟徐柏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他很重视。   但是没想到关母来了通电话,不得已跟徐柏分开。   来到这里之后,他整个人处于一个有点浑浑噩噩的状态,潜意识以为离过年还有一阵子。   没想到这么快,26号是过年了。   26号,也就是关母做完手术的第三天。   除夕,春节,对中国人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意义不同的日子。   虽然江源跟他说关母做完手术他就直接回去了。   但是徐柏还是怕有什么变故。   再加上他是真的挺想江源的,就坐飞机过来了。   他也有私心,他跟江源一样,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不想分开。   看着江源的表情,徐柏已经预估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果然,下一秒江源就扑了过来,还好徐柏早有准备,后背才免受被磕到的痛苦。   “我都忘了。”江源把脸埋在他脖子那,说话间呼吸的气息洒到他颈侧。   有点痒,徐柏没躲,搂住他:“没关系,我记得。”   我记得,所以我来了。   江源抱着他没吭声,只有规律的呼吸在他耳边响起。   他们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徐柏拍了拍他的后背,“去洗澡。我先睡了。”   “嗯。”江源忙抬起头看他的脸色,确实有点倦态。   双眼皮都快困的成三眼皮了都。   他一个弹跳站起身,“我去洗澡,你快睡吧。”   “嗯。”徐柏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他幽灵般“飘”向床。   咵嚓往下一倒,扯过被子盖上,闭上眼睛。   一系列动作流畅无比。   挣扎着在睡前跟江源说了声“晚安。”   “晚安。”江源动作轻柔地撇了下他额前的头发,弯腰亲了一下他额头。   动作迅速地洗完澡,轻手轻脚地关灯上床,搂住徐柏,放松地睡了。   两天的日子一闪而过,很快就到了关母做手术的这天。   手术期间江源跟徐柏,还有关父,关青山,关大妞一起守在门口。   关父三人看见徐柏有些诧异,江源只简单地介绍了下,说是朋友,出差顺路来看他,没再多说什么。   三人跟徐柏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把注意力放在手术室内了。   虽说只是个小手术,但是看关父三人的神色,仍然是很紧张的。   关青山手上拿着烟搓个不停。   关父紧张地坐不下,直接靠墙站着。   关大妞也是时不时皱着眉往手术室内看。   两相对比之下,江源跟徐柏就显得很淡定了。   两人坐在椅子上,没玩手机,神色淡淡。   好在手术很成功,接下来静养一阵就可以出院了。   关母还处于昏睡中,江源瞄了眼,“我去买点清淡的吃的。”   “诶,好。”关父应道。   关青山本来想一起去,看了徐柏一眼,打消了念头。   他总觉得江源跟这个叫徐柏的人关系不一般。   徐柏察觉到他的视线,微笑着点了下头,跟江源一起去买饭。   “我不打算回去了。”江源突然出声。   “好。”   “找家店让他们外送吧。我等下发消息跟关青山讲一声。”   “好。”   江源停下了脚步,抿了抿唇,“徐柏,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好。”   江源扬了下眉毛,脚步停了下来,“你不问我去哪儿?”   徐柏轻轻笑了下,认真地看着他:“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江源也展开了笑颜。   “去G省看一下我……养父母。”江源不自觉捏了捏衣角。   这次来Y省让他放下了一些东西,也让他第一次有了回蒋家看看的念头。   虽说当时蒋父蒋母说不往来,但是他们毕竟养了他十几年。   江源也不是要跟他们多好,就是想去看一面。   他们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他想看看他们过的好不好,就够了。   徐柏看着他的小动作,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好,我陪你。” 第45章 回家   江源跟徐柏当天晚上就买了去G省的票。   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也不急着去探访蒋父蒋母。   先跟徐柏找了家宾馆入住,睡了一觉,一起出去吃了顿饭。   才不紧不慢往自己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要登记才能进到小区里面,江源私心还是不想让蒋父蒋母知道他来过的。   所以他没想登记进去,就在小区附近跟徐柏瞎晃悠。   好在G省的冬天不冷,都用不上穿棉服。   他跟徐柏穿着一黑一灰的同款毛衣,在小区附近的广场散步。   晚上这边还是挺热闹的,有许多带着小孩的家长。   还有些老爷爷老奶奶在下棋,聊天。   江源跟徐柏胳膊挨着胳膊,看着这里许多新建的设施,心生感慨。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来这里玩。我喜欢玩那个滑滑梯,以前不是这样的,很简陋,没这么好看。但是我很喜欢。”   江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徐柏说着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带着徐柏走进他的童年。   “那里以前有个沙坑,有个小男孩抢我玩具,我狠狠揍回去,把他打哭了。结果他死缠烂打要当我跟班。”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江源整个人莫名松快起来,仿佛随着他的一言一语真的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是蒋家独生子,父母全心全意地爱他。   “后来呢?”徐柏看着他突然有点低沉的样子,把他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嗯?什么?”   “那个小跟班。”徐柏说。   “哦,他啊,我不跟他玩,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太丑了。”江源回想了一下。   “哦,原来你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徐柏扭头看他。   “啊——你踏马——”江源乐了。   “嗯?说什么?”徐柏眯着眼睛看他。   “啊呸,对,我就是喜欢好看的,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哇,好帅一男的。哈哈哈——”江源说到这,自己乐个不停。   他有时候会讲粗话,但是徐柏不喜欢。   所以在他面前他会收敛克制,刚刚一下没注意,还好及时刹住了。   嘿嘿,说来也挺玄妙的。   徐柏的生活习惯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不抽烟,不喜欢喝酒,也不讲粗话。   江源烟酒都来,好在没什么瘾,说粗话这个习惯也是高中叛逆的时候养成的,一时半会改不了。   但是他们两个都在互相包容迁就对方。   江源指着那棵大榕树刚要说什么,徐柏伸手拉住了他,示意他往一个方向看。   江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了蒋父蒋母还有那对龙凤胎一家四口。   蒋杰跟蒋馨比他小了十岁,现在二十岁。   正是青春明媚的年纪。   一家四口应该是在散步,少女扬着笑脸对自己爸爸妈妈撒娇,蒋父蒋母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也不忘自己的儿子,在听女儿讲话的同时,也时不时转头跟自己儿子说几句。   蒋父蒋母保养的不错,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走路的步伐也不沉重,看得出身体很硬朗。   年轻的男孩阳光开朗,女孩明媚大方。   非常温馨,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   看来他们过的很幸福。   徐柏用了捏了下有点出神的江源的手,“走吗?”   江源往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回过头坚定地来对徐柏说:“走吧。”   挺好的,大家都过得挺好的。   他现在也过的挺好的。   他看了眼跟徐柏交握的手。   其实他没徐柏想的那么难过。   他是三十岁的江源,不是二十岁的江源。   但是他挺喜欢徐柏悄悄哄他的样子,嘿嘿。   他往前走了几步,揽过徐柏的肩膀,“要不要去我高中学校看看。”   “现在?”徐柏有些诧异的扭头看他。   现在晚上七点多八点。   “现在,不远,打个车很快到了。”江源有些兴致勃勃。   他想带徐柏去参观他成长的地方。   徐柏看着他的笑脸,应了声好。   两人打了半个多小时车到了江源的高中。   徐柏本来以为只是在学校外面逛一圈,没想到江源直接带他翻墙进去。   “快,下来!我接住你!”江源站在墙角下抬头看徐柏。   老实说,徐柏上学的时候一直是那种老师家长口中的乖乖学生。   当然,也有倒霉属性的影响。   他好像没有过叛逆期,他没有翻墙逃课打架过。   也没有沉迷打游戏之类。   每天就是两点一线,家跟学校。   预习复习背诵,按时完成作业。   到点就睡觉,完全不用人操心。当然,他爸妈也没空管他。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翻墙。   他觉得有些刺激跟兴奋。   他动作利落地翻墙进去,拍了拍手看了眼江源。   江源给他比了个赞,“厉害。”   现在是寒假,学校空无一人,静悄悄阴森森。   教学楼楼梯口的门都锁着,江源也没开锁的本领。   他,在冬天,除夕的前一天,开着手电筒,带着徐柏压操场。   “啧,操场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一毕业,学校就翻新。”江源看了眼操场,语气有点酸。   操场旁边还种花,啧啧啧。   “那里,是我以前上课的地方。”江源指了指五楼的某间窗户。   徐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因为我就坐靠窗户那个位置,上课老是忍不住往操场看。”   “为什么?”徐柏跟他十指交扣慢慢地兜着圈。   “还有什么原因,我听不进去呗,当时觉得老师讲的烦死了,我只想下来打篮球跑步。”江源晃了晃跟他交握的手。   “诶,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早恋偷偷摸摸在操场散步的小情侣。”江源笑的咧着嘴看着徐柏。   “像吧。”徐柏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脑子里也回忆了下高中时候早恋的小情侣们,好像是一起压操场,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   真是纯粹美好的感情。   “我也觉得,估计你高中时候很多人喜欢你,你看着就像那种学生时代嗯……很受欢迎那种男生。”江源有些吃惊。   “哪种?”徐柏问。   “就是白白净净,学习又好,性格也好,讲话温吞吞,没有不良嗜好,很……温柔。”江源偏过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评价这么高啊。不过你夸我,我还是得问你,你这么吃惊,难道是因为经常有人跟你告白?”徐柏故意逗他。   “当然没有!”江源猛地扭头看他。   徐柏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好,他又不会吃醋。   年少时的青春萌动,还是很纯情的。   “我不信。毕竟你——这么帅。”徐柏笑眯眯往他脸上亲了一下。   江源瞬间脸又涌上些微热度,“没你帅,我高中的时候……没人管我,我经常逃课打架,就那种叛逆网瘾少年。没人喜欢我。”   其实他只是想引起蒋父蒋母注意,结果好了,背道而驰了。   刚开始是故意的,后来确实被狐朋狗友带歪了。   怨不得别人,自己自制力和把控力不行。   徐柏停下脚步,看着江源,“我喜欢。”   “啊——”江源揉了揉越来越烫的耳朵,“我知道了。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直接了。”   “跟你学的。”徐柏发现江源一个很可爱的点。   他自己跟人表达爱意的时候,丝毫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怎么写。   但是当他每次跟江源说的时候,他都会脸红耳朵红。   怪可爱的。   “真的。就算不是现在,高中的时候遇见你,我应该也会跟你交朋友,我太闷了。   但是跟我交朋友,你不能怨我。”   “嗯?为什么会怨你?”   “因为跟我在一起的人都很倒霉。”徐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谁他妈乱说的。你……你明明是我的幸运星。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江源定定地直视着他:“徐柏,我爱你。我——,唔——”   徐柏微凉的唇瓣落在了他的嘴角。   这个吻一触即分,却让两个人都抑制不住心跳加速。   “我爱你。”徐柏亲了亲江源的眼睫。   我爱你,而不是我也爱你。   因为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会爱你。   “嗯……明天早上就回家吧。要过年了。”江源用力眨了下眼睛。   “好。回家。”徐柏牵着他的手没放开。 第46章 世界三完结章   ……   徐柏无奈地往床上一倒,“差不多行了吧。”   运动做久了也是会很累的。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江源:“排排汗,对身体好。”   “你……——”   …………   …………   终于结束了,徐柏忍不住在心里想着,他已经累的不想去洗澡了。   “我抱你去。”江源往他脸上亲了好几口,作势伸手抱他。   “唉……我自己去吧。”徐柏站起身,瞥了眼江源身上的痕迹。   他刚刚下嘴没个轻重,非常明显。   徐柏伸手摸了下,“痛吗?”   江源鼓了鼓身上的肌肉,“没啥事。”   听到他说没事,徐柏放下手,转身去浴室洗澡。   江源跟在他后面。   徐柏堵了一下门,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还来?你今天怎么这么……这么夸张。”   今天的运动量比平时要多了一倍。   江源被他这一下弄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表面上还是理直气壮的:“我这叫正常需求。你让开,我咳咳,我够了,就单纯洗个澡。”   徐柏又看了他一眼,让开身体,让他进来。   两个人一起冲了个澡。   徐柏先洗好,他出去把床单给换了。   每次都得洗床单。   下次铺个一次性的得了。   江源洗完澡给徐柏吹完头发,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江源侧过身,把手搭在徐柏的腰上。   徐柏把手覆盖在江源的手背上,摸了摸。   “我后天要回Y省。”江源闷声闷气地说。   “嗯?怎么突然要回去?”徐柏有些诧异。   “关青山要结婚了,我回去吃酒席。”   吃席就不好再带着徐柏了。   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关家的亲戚,烦人。   “嗯——嗯?你说什么?”徐柏猛地坐起身来看他,还打开了床头的灯。   他被江源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关青山结婚。   婚礼。   齐思绍!   可是这一年来,江源每天跟他聊天都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他知道江源的所有同事,所有朋友。   如果江源交了新朋友,一定是会告诉他的。   难道因为他的到来发生了变数。   想到这里,徐柏心中充满骇然,脑海里都是各种各样可怖的猜测。   他一直以为事情的发生都是按时间来的,就像上辈子一样。   所以在齐思绍修车那一天,他拉住了江源,说他不舒服,没让他去上班。   他以为过去了的事情就是过去了。   这辈子江源不会跟齐思绍认识。   但是现在证明不是。   江源看着徐柏惨白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害怕的不行,急急拉住他冰冷的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你别吓我!”   徐柏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他拍了拍江源,“没事。突然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江源还是担忧地看着他,视线紧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的一丝变化。   徐柏整个人突然不对劲起来,是在他说了去参加关青山婚礼之后才发生的。   “怎么了?你不想我去参加婚礼吗?我不是一定要去的,你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江源握住他的手。   “没有。”徐柏已经缓了过来,摇了摇头,“去,答应了人家就去,我陪你去。”   江源脸色凝重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还是有点不放心:“嗯,到底怎么了?”   徐柏看着他焦急的脸色,轻声说:“没什么,就是不久之前做了个梦。   梦里很奇怪,我梦到你去参加婚礼,不知道是谁的婚礼,你在婚礼上跟人发生争执……   失手打死了人,然后……   坐牢了。”   徐柏没办法,只能半真半假编了个原因。   江源也有些怔愣,面露难色:“要不还是不去了。”   徐柏现在冷静下来了,想着等一下问问六六,系统没吭声应该就是没什么大问题。   不然任务完成不了,最心痛的也是它。   “去,我陪你去。只是一个梦而已,只是太真实了,我有点害怕。”徐柏拉着他躺下,“没事,睡吧。”   “嗯。”江源蹙眉看了他,见他神色没有异样。   也相信徐柏是因为太担心自己,才会太在意那个梦。   他揽过徐柏,拍拍背,“睡吧,我哄你睡。”   “嗯。”徐柏闭上眼睛,装睡着了。   江源一下一下拍拍他的背,自己也慢慢睡着了。   徐柏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在脑海里疯狂呼喊六六。   【宿主!我来啦!怎么啦?遇到困难了吗?】   【六六!那个齐思绍之前一直没出现,我以为偏离剧情了,江源大后天去参加关青山婚礼,会不会又遇见他。】   【……】   【六六?你还在线吗?】   【呃……宿主……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说齐思绍的结局了……】   【嗯?结局?什么结局?】   【他不是因为修车遇见反派的吗……我一直没上线给你提醒就是因为他发生车祸,挂了……】   【……】   【宿主?宿主?你说句话呀!】   【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而且任务也还没完成…】   【嗯?反派怨念值还剩多少?】   【就一点点,5%,一直卡着没降下去。】   【嗯。其实我有个问题琢磨挺久了,想问你。】   【好的呢,宿主你说吧。】   【这辈子相当于是反派的第二世,怎么还会有怨念值存在,这一切难道不是从头再来吗?】   【是这样的呢,反派没记忆,但是这是上辈子灵魂残留的怨念。】   【嗯,我知道了。这5%怨念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会帮你完成任务的。】   【嗯嗯嗯,宿主你真是个好人~】   【你也是个好系统。晚安。】   【晚安。】   “敏仪,这是我哥。”关青山喜气洋洋地向妻子介绍江源。   “大哥好。”   “你好,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江源点点头,把手上端着的酒一口气喝了。   关青山带妻子见过江源之后,也没多停留,还要去其他酒桌敬酒。   嗡嗡嗡——   【在吃席了吗?】   江源感受到手里的震动,打开手机,是徐柏给他发的消息。   徐柏陪他过来了。   现在正在宾馆里。   【在吃了,应该一个小时后我就能走了。/亲亲】   【好。等你】   【亲亲.jpg】   江源等了一会儿,看徐柏没再回了,他把手机收起来。   专心致志开始吃席。   “哥,下次再见。”   “嗯,下次再见。别送了,我自己打车回去。”江源挥挥手跟关青山道别。   【出来了。】   【打到车了。】   【在路上了。】   【快到了。】   【到门口。】   江源一路上给徐柏发了好几条消息。   徐柏估计是现在现在才看见,回了他一句:   【开好门等你了。】   江源勾起嘴角,拎着几袋东西上楼。   果不其然看到徐柏在门口等他。   徐柏给了他一个拥抱,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在酒店里打包的,这个挺好吃。带回来给你尝尝。”江源随手把门关上。   “好香。”徐柏凑近闻了闻,打开包装。   江源打包的都是硬菜,很够味。   徐柏问他吃不吃,得到不吃的回答后才拿起筷子夹菜。   “今天怎么样?顺利吗?”徐柏问他今天去参加婚礼的情况。   “挺顺利的,婚礼场地布置地不错,新人很登对,司仪也没问什么奇葩问题。可以说是一场很圆满的婚礼。”江源回想了一下,认真答道。   徐柏笑了笑,没说什么,他能听出江源语气里的一丝丝羡慕。   他跟江源永远没办法在国内举办婚礼,得到别人光明正大的祝福。   “还有十多天过年了。”江源有些感慨地说,“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二个年了。”   “嗯,以后还会有好多好多个。”徐柏接着他的话。   “嗯。”江源脸上也带上了笑意,“我们还会在一起过很多个年。”   徐柏吃完把东西收拾完,又坐了一会儿,就跟江源上床睡觉了。   他们订的是明天早上离开的高铁票。   晚上要早点休息。   江源一如既往地伸手搂住他的腰。闭眼睡觉。   徐柏侧头看着他的脸,手往枕头底下摸索。   找到了。   “睡了吗?”徐柏在静谧的环境中低低出声。   “嗯?快了。”江源睁开眼睛跟他对视。   徐柏搭在江源手背上的那只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慢慢把在枕头下摸到的东西戴上他的无名指。   江源忽地睁大眼睛,心跳加速,嗓子有点干涩。   是他想的那个吗……   “结婚快乐。   我爱你。”徐柏笑着对他说。   “我草——”江源翻身下床开灯,把手举起来,他的无名指赫然戴着一枚戒指。   “我草我草,你什么时候买的,我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我……我怎么不知道。”   江源一直盯着手上那枚戒指,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在家那边买的,本来想过年给你的。但是今天时机刚好。你不用羡慕别人,别人有的你也可以有。   无论是戒指还是婚礼。   国内没有办法结婚。你想要的话我们去国外。我的存款还是够我们出国一趟的。”   徐柏靠在床头,看着江源,眼睛里是满满的爱意。   “我草——我我我也爱你。”江源用力抹了下眼睛,“另一枚戒指呢?我给你戴上。”   “过来。”徐柏伸出手,把另一枚戒指递给他。   江源庄重诚恳地慢慢把那枚戒指套进徐柏无名指。   最后低头亲了亲那里。   我把你套住了,一辈子。   【叮——】   【反派怨念值清零。】   【宿主,祝你幸福。六六走啦!】   【嗯,再见。】 第47章 番外:高中if线   “啧烦死了,又上数学课。”江源忍不住在群里吐槽。   那个数学老师脸长的跟驴脸一样,教课水平不怎么样,又爱说教,还看不起成绩不好的学生。   烦得要死。   江源直接起身离开座位。   他的班长前桌尽职地叫住他:“要上课了,你去哪儿?”   江源没理他。   班长又问了好几遍,江源都没理会。   他的前桌整天乱打小报告,还是个马屁精,看见他对老师殷勤至极的样子,他就起鸡皮疙瘩。   “诶!我去告诉老师你旷课!”班长看他没理自己,气的不行。   爱咋说咋说,烦人精一个。   江源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也没什么地方想去的。   他就是不想呆在教室里,闷的慌。   他轻车熟路地翻墙出学校,绕过纵横交错的巷子,来到一家网吧,开始打游戏。   这家网吧地理位置不错,开在几所高中的交界处。   现在这个上课的点,网吧里面穿着不同校服的人多的数不清。   江源中午也没出网吧,随便泡了桶泡面吃。   下午他也没回学校了,一直在网吧待着。   这期间手机除了约他出去打桌球,打架的的那些朋友,没人找他。   班主任知道他的德行,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父母也早就不管他了,全部精力都投在他弟弟妹妹身上。   直到太阳落山,天渐渐黑了下来,江源才起身离开网吧。   他是走读生,每晚都会回家里睡。   但是没人在意他几点回去,他们都把他当透明人。   除了按时打钱之外,没有其他的交流。   他也习惯了。   他一般溜达到睡觉的点再直接回家,家里对他说就像个旅店,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江源像往常一样准备找个店去解决晚饭。   路过一条幽深的巷子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说话声。   隐隐约约是些“保护费”“给钱”之类的字眼。   江源停在巷口没动,皱眉听着里面的动静,如果是不好的事情,他不介意见义勇为一下。   “喂!别分不清好赖话,不把钱给我们,你今天别想走了!”   徐柏看着围堵住他的三个人,没说话,心里盘算着怎么最快最有效率地一下子撂倒三个人。   这三个人是隔壁学校的,一声不吭地跟了他几次。   前面几次都被徐柏甩掉了。   结果这三人还是不死心,还在跟着他。   他想着干脆直接了断算了,今天故意没绕路。   被他们三个人“找着机会”堵住了。   他还以为是要干嘛,结果是要保护费。   “喂!哑巴了!怎么不说话?!”为首的那个人吼了他一声,伸手要来扯他的书包。   徐柏刚准备给他来一拳,就看见面前的三个人一个跟一个地倏地摔倒倒在地上。   一个身形高大的穿着校服的男生从后面露出脸来,踢了踢他们的腿,“就这点战斗力还好意思收保护费。   你们给我听好了,这个人我罩着了,以后见到他最后给我绕着点,不然我看见你们一次揍你们一次。   就这小鸡一样的身板,还要打人。趁早滚远点算了。”   徐柏看着他放狠话的样子。   心里忍不住想着好中二的台词啊……   地上的三个人显然也很懵,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们以为是徐柏的同伙,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还瞪人?!”江源见他们一脸不服的贱样,撸了撸袖子又想动手揍人了。   徐柏拿出手机拍了他们的照片,拉住面前这个男生,“别打了。”   他怕他下手太重,万一见义勇为变成故意伤人就不好了。   江源又踢了他们几脚,“滚滚滚,别在这碍眼。”   三人看了他一眼他的体格,沉默着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走了。   等人走了,江源才看清他帮助的这个同学长什么样,嗯,很好看。   不对,跑题了,他问他:“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吧?”   “应该不会了,谢谢你。”徐柏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跟他道谢。   太久没笑了,有点僵硬。   “咳没事,我走了。”江源看着他的脸,又很快移开视线,摸了下后脑勺。   徐柏从包里掏出钱,双手递给他。   江源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保护费。”徐柏解释。   江源瞬间拧起了眉毛,“你什么意思。”   徐柏不太熟练地又笑了下:“你不是说,我是你罩着的吗?这是保护费。”   江源看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收下了钱:“嗯,这是一学年的保护费费用。”   徐柏弯了弯眼睛:“认识一下,我是一中的,我叫徐柏。”   “我叫江源,隔壁私立学校的,亿林中学。” 第四卷:控制欲强作家攻X敏感自卑女装癖受 第1章 酒吧   清吧里的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微醺。   舒缓的民谣给人心灵的放松和宁静。   在这里没有嘈杂躁动的人群,只有安安静静喝酒的客人。   祁珩也是其中之一。   他穿着黑衬衫,顶端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分明的锁骨,像是没骨头一样,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座位上。   细散的碎发垂在他硬朗的眉骨,鼻挺唇薄,眼睛是浅浅的内双,眼尾弧度上扬,看人的时候恍然间总给人一种风流轻佻的意味。   但是仔细一看,这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   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泉水,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祁珩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眼睛盯着酒杯里的冰蓝色液体,姿态肆意散漫。   他在这里守株待兔。   【宿主,都好久了,反派怎么还不来啊,会不会不来了啊,也不一定是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大后天晚上都有可能。】   六六在宿主脑海里忧愁地出声。   祁珩是它绑定的第四个宿主。   在宿主原来的世界里,他是一位著名的小说作家,他的作品以悬疑探案出名,出版的作品有三部,是一个系列的。   毫不夸张的说,凭借这三本作品,足以让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然而就在宿主潜心创作第四本小说的时候,他被人捅死了。   宿主祁珩一直爱好写作,梦想就是当一个小说家,能养活自己。   他大学期间坚持创作,断断续续写完的两本小说,在他毕业的那段时间终于给了他相应的回报。   后来祁珩也没出去找工作,去各种特别的地方旅游,了解当地的民俗故事等。   积累灵感,创作小说。   作为一名小说家,他是有一定的文化底蕴跟实力的。   因为他亲身去体验生活,去感受一切,各种突发的状况他都遇到过,包括危险的自然和人为灾害。   在旅途中,他遇到过泥石流,也遇到拦路的盗贼。   每次他都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跟经验去解决这种问题。   他也享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挑战,让他很兴奋,肾上激素飙升。   宿主本人看的很开,除了记录了他创作思路之类的一些重要东西的本子跟他的命之外,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但是就在宿主在一个比较偏僻边远的村落里感受风土人情的时候,他被村民杀害了。   因为他在无意中发现这个村落里的妇女都是被拐卖来的。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习惯住上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他会给予那个地方所需要的东西,以此作为交换。   刚到枯硒村的时候,村民对于他这个外来人员是排斥警惕的。   在祁珩表明了来意并支付了金钱之后,他们的态度有所松缓,但是还是警惕。   祁珩是理解的,毕竟这个村落也是他阅读书籍的时候从书中发现的,在网上基本搜索不到相对应的信息。   听说枯硒村有自己特别的信仰跟祭祀方式,他想要了解这种文化,才会凭借书中的只言片语,一路慢慢摸索到这里。   这个村落在大山里面,这里的人很少同外界打交道。   祁珩把自己的目的又说了一遍,还给他们看了自己的作品。   他们才相信他的措辞,答应他在这里住,不过只能住一个星期。   时间一到必须离开。   这还是他们看在祁珩带了一些外界新鲜东西的份上做出的让步。   祁珩点头答应,最后暂时住在村长家中。   他从村中老者的口中了解村落的故事,也有幸地遇上了三年一次的祭祀仪式。   那场面很壮观,很震撼,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七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本来这是一场有收获的圆满的旅行,但是就在离开的前一天。   他发现了这个村落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猛然发现,住在这里的六天,基本没见过多少个女性,来来回回都是那四五个人。   那其他人呢?都足不出户吗,为什么?   村落里除了村长之外,同他交际最多的是一个叫阿德的村民,但是他从来没见过他的妻子。   而且还有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为什么这个村落里的孩子都是男孩,而没有女孩……   这不禁让他心中有了一个可怖的猜测。   第六晚,他趁着村长一家熟睡,夜探阿德家。   借着黑夜的掩饰,他发现了——   一个被铁链拴住的女人。   他呼吸一滞,悄声离开。   换了一户人家,也是这样。   再换一户人家,也是。   再换……   这个村落里的女人,都是被拐卖来的!   他没有打草惊蛇,回到了村长家,想着第二天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没想到,昨天夜里有女人发现了他,说出了她看见的。   在即将离开村落的那一刻,他被赶到的村民捅死。   他那么小心谨慎,却还是料想不到会被人发现,被供出来。   人心叵测。   系统对宿主的死因感到非常的痛惜。   他又查看了宿主的家庭背景。   对祁珩的生平做了个简单的了解。   祁珩,是一个私生子。   他的母亲是豪门当家人包养在外面的情人。   像他母亲这样的情人有无数个,但私生子只有他一个。   其他情人一旦怀孕都会被强制要求去打胎。   而他的母亲,刚好是一条漏网之鱼。   当时他名义上的父亲的集团遇到了一场危机,亟待化解,再加上原配妻子也怀孕了,精力不足,一时不察让他出生了。   他出生后,并没有被认回。   直到原配生下的孩子突发恶疾去世,失去了继承人。   宿主的父亲才想到了他一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他以为只要他一说,祁珩就会乖乖跟他回去。   但是祁珩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自认没有经商的天赋,只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他的父亲也没强迫他,听到他这么说冷笑了一声就离开。   毕竟豪门家庭不会缺继承人。   而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也明白了一个事实。   他不会被承认,更何况她这个情妇想要上位呢。   生产完孩子身材走样的母亲,被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抛弃。   他的母亲开始流连于各种声色场所,对他不闻不问。   宿主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每个人提起他的母亲,总会用嫌恶的语气。   对他,却是可怜同情的。   当然也不乏一些奚落嘲笑他的人,从小到大有很多,多到数不清。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宿主对于感情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跟不信任。   在感情中必须要处于强势跟主导地位,他才能安心。   宿主的外表风流肆意,看起来就是桃花很多的样子。   但是实际上宿主的感情经历很简单。   在宿主三十年左右的生活里,他只有过一段恋情。   而且这一段恋情不到一个星期就结束了,都来不及有具体的深入的接触,在互相了解阶段就戛然而止。   还有一个原因,宿主他从来不会主动去追求别人,都是有许多人对宿主一见钟情并且展开热烈追求。   在众多追求者中,宿主只答应了这个。   还是因为这个人一个比较有恒心有毅力,追求了他大半年。   在追求期间打听宿主所有的行踪,有宿主在的地方他都出现,死缠烂打,嘘寒问暖,百依百顺,宿主被打动了,松口说答应了解一下。   系统:好可怕的偏执狂。   宿主:他好爱我,不然试试……   系统:……   宿主看起来是个风流随和好说话的人,实际上心理防线很高。   他都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会有这段感情,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是太狂热了。   让他以为那个人爱他爱的不得了。   虽然他本人实际上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   但是他还是答应了。   接下来的过程却急转直下,恋爱对象不到一个星期提出分手。   在仅仅维持了5天的恋爱关系里,宿主跟恋爱对象的关系迅速做出了调转。   一旦认定对方为自己的恋爱对象,宿主没有任何缓冲期就一下子进行了各种深情模式。   关怀备至,体贴不已。   不是出于喜欢,而是这个角色这个身份的框定。   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   制造各种有趣的约会,准点接送恋爱对象上下班,制造惊喜,提供情绪价值等等……   但是最后得到了分手的结局。   因为宿主的控制欲实在太强了。   在一起之后,他了解对方的兴趣爱好,穿衣风格,吃饭口味,然后就开始包办一切。   吃什么,穿什么,听我的。   恋爱对象出门,行踪必须报备。   几点出?跟谁去?去哪里?几点回?   有一次恋爱对象忘记了,他开始每隔半小时就发一条短信,到最后直接通过各种信息的收集,到他所在的地方去。   恋爱对象毛骨悚然,他来一句:“我担心你。”   更不要说太过于,没有给双方私人的空间。   除开工作时间跟睡眠时间,他要求两人一定要保持联系。   恋爱对象的社交圈子他全部都要知道。   诸如此类的行为不计其数。   直到恋爱对象崩溃不已,歇斯底里:“你根本不爱我!你太可怕了!分手!分手!我要分手!”   宿主就会露出纯粹的疑惑神色,看着他,   “我准备的不都是你喜欢的吗?为什么不满意?”   “你不是爱我吗?那你不想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吗?”   ……   他是真的不理解。   当然,对于不爱的人,他也不会强留在身边。   他最后都会轻易就松口答应分手。   歇斯底里的恋爱对象反而错愕住了,“你真是个疯子。”   平时一副非他不可的姿态,他还以为他会挽留,想着要怎么逃开这个疯子,结果他轻而易举就答应了。   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还有庆幸感。   他再也不想面对这个疯子。   看完宿主的经历,   经历了前三个和平可爱世界,跟温柔可爱会撒娇会尊重人的宿主的系统表示:   QAQ,好可怕,好窒息,好有病。   他给自己打气,小世界那么多,万一真有合适的呢?   结果还真被他找到了。   六六旋转,六六跳跃:太好啦!这个反派好神经病!让宿主跟他去battle,疯子对疯子。   这个世界的反派云祈出生在一个父母都是高知分子的家庭。   父母都是强势严肃的人,对他的要求很高。   他一出生,父母就规划好了他的人生。   从小到大,反派必须都服从他们的安排,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进行学习。   钢琴课、绘画课、围棋课……   反派的人生里不被允许有“放松”这两个字。   但是年幼的他也会有想玩耍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父母就会冷冷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   他们不会打骂他,而是完全把他当成空气,仿佛家里不存在这个人。   不跟他交流,也不做他的饭……   直到年幼的反派哭着承认自己的错误,祈求他们的原谅。   他们才会又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说:“乖孩子,要听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要听话=父母会爱他。   这是刻在反派心里的等式。   他一直以为父母是爱他的,对他要求那么高,是在乎他的,为他好的。   虽然他不喜欢,但是他都按照他们的想法去生活。   直到他听见自己敬佩的母亲用充满遗憾的语气说:“要不是生云祈的时候,身体损伤了,,我想再要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太笨了,没有天赋,学东西也比别人慢,怎么就没有遗传到我们呢?   太没用了。   不是块好料子。”   直到提前放学的他看见掉落在客厅里的……   听见父母卧室里传来的 声音……   他一直敬仰的父亲趁着他母亲不在乱来。   他觉得这一切是无比的荒诞,无比的可笑。   而且这种事情不止一次。   后来在数不清第几次的时候,他的父亲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双以前让他觉得温暖的大手像块巨石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让他喘不过来气。   “你是个听话的孩子。”   父亲捏了捏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那个女人涂着鲜艳的口红,穿着艳丽的红裙子,趾高气昂地对他说:“小鬼头,识相点。”   又发出尖利的笑声,跟他的父亲携手离开。   在这种压抑窒息的环境里,反派开始阴暗扭曲地成长。   在明白母亲根本不爱他,撞破父亲的奸情后,可笑的是他依然在乎父母的评价。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服从。   但是谁也不知道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他渐渐心理扭曲了起来。   刚开始撞见父亲那件事情之后,他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每次惊醒之后他都狂吐,直到胃里空空,再也吐不出来任何东西。   他开始睡不着觉,开始……   他是大家眼里的好孩子,好学生。   但是温声替同学解答问题的时候,他想的是,蠢货,这么简单的题目还不会做。   母亲一次又一次冷暴力他的时候,他想的是,你知道吗?你的丈夫跟别的女人………   ……   他常常趁着父母出差的时候,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   是他痛苦压抑日子里得到放松的一个方式。   还有一个方式,就是穿衣服。   撞见父亲跟他的情人的事情后,他开始恐惧女人。   一靠近她们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各种不适的生理反应都会猛然浮现。   直到一个转折点。   初中的时候班上的男同学们,刚开始接触……。   他们对这个东西充满了好奇,偷偷传阅一些杂志。   在他们偷偷讨论杂志上封面的时候。   他的目光却不自觉被女人身上的服饰所吸引。   他拒绝了同学要给他看杂志的邀请。   却在放学后一下子买了好多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指尖,抚摸那些图片。   ………… 第2章 特殊癖好   反派疯魔般的收集那些杂志,他不由自主地幻想自己穿上那些衣服的样子。   这个念头终于在他又一次因为没有拿到满分被母亲质问指责的时候得到了实现。   他偷偷去女装店里挑了一条最……的裙子。   售货员打趣他,像他这样亲自到实体店给女朋友挑选衣服的男生越来越少见了呢。   没有人知道,他是买给自己的。   他把裙子精心地折叠好,塞在衣柜下面的最里面。   一直等到他父母出差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泡了个澡,把自己身体的毛发刮掉。   点上香薰,准备完这一切,他颤抖地把那条裙子拿了出来。   穿在了身上。   眼神沉醉,眼尾潮红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是的,这个小世界的反派有女装癖。   他并没有性别认知障碍,想要成为一个女人。   他只是单纯地痴迷。   在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种癖好后,他开始自我厌恶又迅速地自我沉沦。   那条颜色鲜艳的裙子是他的避风港,是他的安全岛。   每次承受着来自外界各种压力的时候,他总是迷恋那种感觉。   但是由于跟父母同住,他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表露出半点。   他习惯了听从他们的话,让他们满意。   但是永远没能达到他们的标准。   愤恨抗拒的心理慢慢产生,第一次发生剧烈冲突是在反派高考完填报志愿的时候。   父母想让他报考数学系,他却想报考服装设计。   猛烈的争吵瞬间爆发。   最后结果是反派被赶出家门。   他的父母发现一直以来乖乖听从自己安排的儿子竟然有了违背自己安排的行为,怒不可遏。   扬言要断绝关系。   家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被带走,反派只背了一个书包,带走了唯一一件东西——   那条裙子。   被赶出家门后他并没有改变主意,甚至觉得畅快,他开始做各种兼职赚钱,攒学费。   如愿上了大学。   后面凭借出色的能力被一家高奢品牌聘请为服装设计师。   自此,反派可以算得上风生水起。   逃离了窒息的家庭,有了体面高薪的工作。   但是他遇到了这个世界的男主。   悲剧发生了。   反派被赶出家门有独立自主的生存能力后,他开始大量采购各种各样的裙子,宽松的,修身的,长的,短的……   他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白日梦,锁上房门,穿上那些漂亮的裙子,一下又一下地感受着痛苦,让他无比的愉悦。   他享受疼痛带来的快感,却不想死。   上了大学之后,反派搬出来居住,他开始越来越高频率地穿女装。   他的睡衣全部都是女士睡裙,纯色的、蕾丝的、真丝的……   白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他就会在最里面穿上女士的小裤子。   其实并没有很舒服,有点勒,但是这种感觉让他上瘾,甚至会兴奋地颤抖。   谁能想到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温柔学长骨子里已经烂透了呢?   一个男人,一个正常身材正常身高一点都不柔美的男人,最里面穿的竟然是女人的服装。   反派被公司聘请之后,靠实力说话。   让所有不服他的人都哑口无言。   他自信又自傲,对自己组员每个人的要求都高,会不留情面地批评他们的作品,说出自己的看法。   却又自厌,他说他们的作品是垃圾,但是他自己也是垃圾。   阴暗的扭曲的见不得人的。   垃圾垃圾垃圾。   系统886:……很好,这个也有病。   反派事业有成,就开始一直苦苦压抑的情感需求。   他渴望拥抱,渴望爱。   却又不相信这一切。   他这样的垃圾,谁会喜欢。   直到后面有一次他的作品被污蔑抄袭,后面虽然澄清了,但是在那段收集证据反击的时间里,他被公司停职,被许久没联系的父母打电话来冷嘲热讽。   所有人都在质疑他,都在看他笑话。   他换上自己喜欢的裙子,坐在镜子面前,像写字一样一笔一划地ge着自己的胳膊,看着迸发出来的像花一样的血珠。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   他开始喝酒,借酒精来放松自己。   直到一次去清吧喝酒,遇见了酒吧的老板,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章遇。   章遇是个小富二代,开清吧只是他名下一个小小的产业而已。   他为人肆意潇洒,对每个人都能侃侃而谈。   他清吧的环境很好,放的是舒缓的音乐,也没有各种闪瞎眼的霓虹灯光。   这里安全问题也很好,酒吧里都有监控,还有他请来看吧台的人,没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人。   只有三三两两静静喝酒的人群。   算是酒吧里的一股清流。   看见连续几天来他酒吧里喝醉酒的反派,他象征性地出声安慰了几句。   反派没理他,他一个社交悍匪也无所谓,继续说了几句心灵鸡汤。   人生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人要学会往前看之类的。   还出于好意给他折扣优惠。   在失意的时间里,男主算是唯一一个给反派安慰的人。   他不禁注意到了这个人,对这个人有了好印象。   但是只是单纯的好感而已,不关乎爱情。   后来抄袭事件得到解决之后,他也养成了时不时去清吧喝酒的习惯,很放松。   他跟男主见面只是打声招呼的关系,而且大多数时间男主都不在酒吧。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男主无意中看到他严实大衣里面的女士服装。   当时反派整个人害怕到发抖,男主看着他的脸色,没说什么,若无其事地离开。   事后跟自己的朋友吐槽,说酒吧里有个穿女装的变态。   而反派以为男主不介意,像飞蛾扑火一般,对一点善意感动,误以为是爱情,他开始追求男主。   主角攻对他的示好不明示接受也不拒绝。   享受他的照顾,接受他的礼物,却拒绝跟他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说出那句名言,“我们只是朋友。”   就这样过了半年,反派撞见主角攻跟主角受在一起亲吻。   原来主角攻早就有男朋友。   只是觉得反派追求他的样子很好玩,像跳梁小丑一样,他好玩地看着这一切。   发现这一切的反派黑化了崩溃了。   ‘我是垃圾,但是垃圾也想要被爱啊……’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主角攻一开始就说明,可能反派还不会那么崩溃。   但是他没有。   反派丢掉自己平日伪装的温柔小意的假面目,他目眦欲裂地逼问主角攻。   主角攻戏谑看着他,指着他轻飘飘地说:“谁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你自己抽风别恶心到别人。   明明是一个男的,穿那种衣服,真是让人作呕。   我不说你,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吧?谁会喜欢上你这么一个恶心东西。”   反派听完主角攻的话,反而平静了,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主,说了一句,“原来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然后把人捅死了,自己也自杀了。   小世界崩溃。   系统:(土拨鼠尖叫)啊啊啊这是什么神经病!!!啊啊啊!!!指挥官大人我好害怕我想回去呜呜呜。   尽管它个统觉得这个小世界的反派的精神状态跟宿主一样美丽,很是般配。   但是它可是一个熟读系统守则的优秀系统!   它还是很尊重宿主的个人意愿的。   虽然它真的很想宿主去这个世界,但是要是宿主不喜欢,它也不会勉强的。   它放出荧幕,给宿主看了反派的生平。   它对自己手下那些能量崩坏的世界都是很了解的。   对于这个小世界的反派,它已经了解过了。   所以它现在整个球的心思都不在屏幕上,而是放在宿主身上。   它觉得自己好像人类电视剧里小心翼翼看皇帝脸色的大太监。   屏幕的光在宿主脸上照射,时明时暗。   宿主嘴角习惯性挂着一抹轻佻的笑容看着屏幕。   这可苦了系统了,是不是它学习的有限啊,它战战兢兢地观察宿主脸上的神情变化。   可是宿主保持着这一个表情看完了全程。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系统左看看右看看,嗯,很好,完全没有变化。   它真的好想说一句,宿主,你的脸不酸吗……   当然,它有贼心没贼胆。   虽然说,这个宿主目前没有说过什么炸裂的发言。   甚至看起来很温柔很和气,但是他可是看过宿主经历的统!   加上前三个宿主的对比参照,直觉告诉他。   这个宿主不好惹。   绝对不像前三个宿主那么好说话。   第一个宿主秦栩,年纪小会撒娇,还经常跟它斗嘴开玩笑。   第二个宿主沈骛沉稳正直,认认真真完成任务。   第三个宿主徐柏虽然刚接触的时候整个人身上泛着淡淡的死气,是那种对外界不怎么关心的状态。   可是后来的事情证明他还是很可爱的,更别说跟反派在一起之后,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只有这个宿主,让他摸不着头脑。   让人琢磨不透。   六六擦了擦球体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渍,打起十足十的精神,像个谄媚的太监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宿主,你看这个世界可以吗?】   祁珩视线仍然落在屏幕上,那是最后一幕,云祈眼睛赤红地看着主角攻,嘴角挂着一抹诡谲的微笑。   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捅死主角攻。   他就是被村民捅死的,自然知道这种死法有多痛苦。   没那么快死,感受着鲜鳕慢慢地从身体里涌出,生机一点点地耗尽。   疼,很疼。   系统没听到宿主的回话,更紧张了,连尊称都用上了。   【您要是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一个,我这里还有很多n——】   还好还好,及时地刹住了语气词呢,在这个宿主面前它一点都不敢卖萌。   “不用,就这个世界吧。那么多个世界,你独独先给我看了这一个世界,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想让我去这个世界吧,系统……886。”   祁珩抬眸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它,语气温柔缱绻。   话里的内容却没那么和善。   六六吓得抖了抖,QAQ,指挥官大人,我怕怕。   宿主的眼睛眼黑眼白分明,眼珠子如墨一般漆黑,眼黑占比很大,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   很渗人,好像恐怖电影里的恶毒大反派。   它努力控制住自己,尽量自然地笑了下,其实字正腔圆的电子音根本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哈,宿主您想多了,六六竭诚为您服务。】   祁珩看着它紧张的样子,弯了弯唇,眼里却毫无笑意。   “开个玩笑。就这个世界。”祁珩斩钉截铁地说。   【好……好的,那这个身份,您是要直接用本来的身份,还是我帮您找一个插进去。】   “不用,就用我原来的。顺便把我在之前那个世界的成就跟履历都移过去。”祁珩一口气提了自己的要求。   说完之后才象征性补充了一句:“这应该不会太为难吧?”   【不……不会。】   六六艰难地说道。   其实这种很耗能量,当然,跟任务成功获得的相比,这点就不值一提了。   【那宿主,我们现在就……】   祁珩抬手打断他,“再放一遍。”   【什——好的好的。】六六又放了一遍反派的生平。   这是第一次有宿主提出再看一遍的要求。   祁珩专注地看着云祈的每一帧表情,特别是他在追求主角期间的种种表现。   他舔了舔殷红的嘴唇,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从胸腔中发出低低的笑声,呢喃了一句:“真是……有趣啊……”   六六整个球愈发毛骨悚然,默默退到旁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到宿主看了三遍,它才听见他说,“传送吧。”   六六如释重负,【好的呢!】   糟糕!一下子得意忘形了,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性格。   它偷偷看了眼宿主,还好还好,没发现。   宿主抵达小世界的时间正好是一切刚开始发生的时候,反派被人污蔑抄袭,在清吧借酒消愁。   所以就有了宿主在清吧守株待兔这一幕。 第3章 拼桌   祁珩浅浅地抿了下酒,把杯子放下,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门口。   这是他守株待兔的第三晚。   此时此刻的清吧已经坐满了人,只剩下他这个位置。   并不是没有要来拼桌的人,但是都被他“等朋友”的借口打发掉了。   只是这个“朋友”半个多小时了还没来。   系统还没下线,它没像前几个世界那样一到小世界就放手离开。   对于这个宿主,它多了几分谨慎,怕他不按套路来,想着先观察下再走。   出乎意料,宿主对于完成任务非常主动?   不然怎么一开始就主动来蹲守反派了。   但是前三个世界被迫积累的经验让它没来由觉得反派引起了宿主的兴趣。   它替这个小世界的反派捏了一把汗,又有点庆幸。   还好是疯子对上疯子。   但凡有一个人是正常人,它可能就要尖叫破防了。   还好还好,两个都不正常,乌龟对王八,半斤对八两。   到时候鹬蚌相争,它这个渔翁得利嘿嘿。   当然,这些想法它是一丁点都不敢让宿主发现的。   它静静地待在宿主脑海里,看着宿主的安排。   它不禁想着。这是第三晚了,要是还没遇上反派,宿主还会来吗,会吧。   它总觉得宿主身上有股狠劲。   是那种决定了计划就一定要做到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点跟前任宿主截然相反。   祁珩也不是干等,他一直在脑子里整合着上辈子死之前听到的那些民俗故事。   想着等下回去就写上。   章遇坐在吧台,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祁珩这个人,毕竟长的那么出色,连续几晚来他这里。   每次都是一个人,问就说等人。   但是最后也没有人来,他对祁珩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   却没有过去交谈的想法。   毕竟他第二晚凑上前去坐到他对面,说想着找个话题聊聊天,结果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不好意思,这位置有人了。”   就扭开头,没有半分交流的意愿。   章遇脸上面色不变,自然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就离开,能交换下联系方式吗?交个朋友?”   祁珩拒绝了,说没必要。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人已经抱着胳膊闭上眼睛了。   他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他不是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既然人家没有交朋友的想法,他也不勉强。   【咦?宿主,那好像是反派。】   六六在脑海中出声。   祁珩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看向大门的方向。   视线先落在来人的穿着上,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大衣,扣子系到顶端,露出的颈间肌肤瓷白、细腻。   祁珩视线慢慢上移,落到反派的脸上。   男生鼻梁高挺,嘴唇殷红,唇珠饱满。碎发遮在额前,皮肤很白。   当然,存在感最强的是那双眼睛。   攻击性很强,孤傲冰冷。   祁珩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此时的清吧内已经没什么座位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反派就端着酒来到他对面。   “拼个桌。”   声音低沉阴冷。   说完也不在意他的回应,直接坐下了。   祁珩没说什么。   跟他一人一边慢慢地喝着酒。   六六暗中窥视着这一切。   宿主除了最开始看了反派一眼之外,之后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也没看他,自己拿着酒慢慢地喝着。   反派也是,自顾自说了句话就坐下了,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宿主。   现在两个人默默地喝着酒,乍一看这幅画面还有几分和谐的气息。   其实宿主的外表看起来还是很斯文温柔的,但是六六知道他温柔外表下的真实性格,就有点怕他。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反派不知道喝了几杯酒,宿主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宿……宿主……,那个……我们就要这样一直干坐着吗?】   【嗯。】   【啊……?哦……】   【六六,我自己有分寸。你可以先下线了。】   【……好的。宿主,祝你顺利!】   六六纠结了一下还是下线了,它想明白了,反正任务失败丢的是宿主的命,它那么紧张干嘛。   对他就是能量损失而已,损失一个小世界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六六想通之后光速下线,它可是很忙的,它还要先去搜寻其他宿主呢!   云祈上辈子短短一生的经历,祁珩他看了好几遍,知道他是一个防备心比较重的人。   他承认他确实对云祈有几分注意,他不禁想被这样的一个人爱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真是刺激。   云祈一连喝了好几杯酒,直到有了醉意,他心中的不畅才被暂时压下去几分,又喝了一会儿酒,他才去结账,在手机上叫了代驾。   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情绪,在上厕所洗手的时候,又被不长眼的人挑起。   他喝酒上脸,此刻精致清冷的脸覆上一层糜烂绮丽的红,迷离的凤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眼前挺着个啤酒肚的男人笑的露出一口黄牙,还在喋喋不休:“认识一下呗小帅哥。”   眼里透露着一股淫邪之色,试图伸手来摸他。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整个人堵在他旁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云祈慢条斯理地掏出纸巾擦干手。   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好啊~”   “好好好。我们先出去,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好地方。”男子没料到他竟然这么配合,顿时笑的牙不见眼。   云祈抬手挡住他要来自己的手,勾着唇看他,语气轻柔:“你觉得……就在这里怎么样?”   男人咽了咽口水,顿时呼吸粗重起来,“好好好。没想到啊,小美人你玩的这么花哈哈哈哈。”   说着就转身往厕所隔间走去,就在他转身的这一瞬,云祈抬脚狠狠地朝他踢了过去。   “唔——”   男人没有防备,顿时被他踹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你——”   云祈压根没有给他挣扎起来的时间,握住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男人肚子上。   目光阴鸷发狠,清冷勾人的气质荡然无存。   “唔——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是我,是我居心不良。”   “啊——”   男人的求饶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嗡嗡嗡——”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云祈没管。停下了动作,甩了甩手背上的血,抬脚踩住男人的手指。   冷冷地盯着趴在地上的男人,语气冰冷:“你刚刚想摸我?嗯?”   “没——啊!”   云祈加重了力道。   “是!是我色迷心窍!”男人抖了抖,对自己的行为坦白。   嗡嗡嗡——   “您好,云先生,我已经到了,在门口,请问您大概什么时候出来呢?”   “稍等我五分钟。”   “好的。”   云祈挂断手机,蹲下身从男人手上摸出手机,“解锁。”   男人颤颤巍巍地照做了。   云祈打开他的相册,果然在他手机里发现了许多偷拍的照片,各种各样的照片。   不止男生,还有女生。   “啧。”他没忍住往他下半身踢了一脚。   哒哒哒——   是有人朝洗手间过来的声音。   云祈面色一变,转瞬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祁珩从云祈进厕所之后,就一直默默关注他的动向。   十五分钟了还没出来。   不会是醉倒在厕所了吧。   他站起身朝厕所走去。   没成想一进去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兄弟兄弟救命啊!我上厕所上的好好的,他无缘无故发酒疯揍人!”   云祈还没说什么,躺在地上的男人就先倒打一耙。   他压住眼里的戾气,抬眼看向门口的男人。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在空中相触,他直直地盯着男人,男人也没躲,任他打量。   最后还是他自己先移开了视线,男人长了一双看谁都很深情的眼,仿佛再对视下去,会被溺毙其中。   祁珩注意到反派的微表情变化,笑意悄然滑过眼底,他朝云祈走去,站在他旁边,扭头看他:“你还好吗?”   挨打男子:不是,合着你当我说的话是放屁是吧。谁来为我发声,挨揍的明明是我。   云祈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紧紧抿了下唇,对于别人的善意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   他又忍不住乱想,为什么问我啊,他没看到被揍的起不来是那个人吗……他是什么意思……是在故意嘲讽我吗……   他又开始无意识地咬着嘴里的软肉。   男人还在认真地盯着他,等他的回复。   云祈睫毛颤了颤,终于松开了那块可怜的腮边软肉,“我没事。我报警了,他偷拍照片。”   祁珩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手里的手机,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云祈垂下眼睛,把手机递给他看。   交接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指尖相触。   祁珩点开手机,语气如常:“不好意思。”   “没事。”云祈无意识捻了捻指尖,他的手心好暖……   之前的事情发展里,并没有这件事情的发生。   祁珩也不会一直被上辈子的事情局限,多了一个他,那么一切都将会是未知的。   他看着手机相册里的内容,忍不住蹙了蹙眉,这种事最恶心。   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而且这么多照片,说明这种事情一直都在干。   至于有没有干过在酒吧“捡尸”的事情,也值得怀疑。   祁珩淡淡吐出两个字:“报警。”   “别!我再也不敢了!兄弟!兄弟别报警!”男人一听到报警,整个人扭的跟条蛆虫一样。   云祈听到他的声音,没忍住又踢了一脚。   踢完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人,他垂着眼睛,握了握拳:“报警吧。”   “嗯。”祁珩解了男人的皮带,在他杀猪般的叫声中,把他绑在洗手台那里。   拍了拍衣服,打电话匿名报了个警。   做完这一切,他洗了洗手,看向云祈的手背,“冲一下吧。”   云祈抿了抿唇,小心地挽起大衣袖子,把手放在水流下冲。   手背那里刚刚揍人的时候磕到了皮带扣,划了一道痕迹,出血了。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男人低醇的声音响起:“擦擦。”   “谢谢……”云祈怔了一下,扯了扯大衣的袖子,确保里面的衣服不会露出来,他才伸手接过纸巾。   祁珩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创可贴,递给他,“贴着吧。”   “嗯……谢谢。”云祈拿过创可贴,撕开包装,有点生疏地贴着。   他身上有很多划痕,但是他从来没用过创可贴。   “先出去吧。”祁珩说完,等他一起,慢慢走出去。   祁珩去吧台找到章遇,跟他说明了下情况,把男人的手机递给他。   章遇听完后也皱了皱眉,在自己的清吧里发生这种事情。   他环顾了一圈店里的顾客。   使了个眼色,让一个员工去厕所那里看着。   “那我先走了。”祁珩点点头。   “行。”章遇微抬下巴。   祁珩转身,没想到云祈还在他后面站着。   “走吧。我刚好也要走了,一起出去。”祁珩眼角含笑地对他说。   “嗯。”云祈扯了扯衣服袖子。   跟他一起走出去。   章遇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个人并肩离开的背影。   这应该就是祁珩一直在等的人了,啧啧啧。   物极必反,过满则亏这个道理祁珩还是懂的。   他是对反派有几分兴趣,但也不会一个劲儿地套近乎,去讨好反派。   这几分兴趣能不能维持还得看之后的事情。   他不会为了任务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没必要,那样就不是他自己了。   他谨慎地维持在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个限度内跟云祈交流。   “我叫的代驾到了,我先走了。”云祈停下脚步,抬眸看他。   “嗯。伤口注意下别碰水。”祁珩随口叮嘱道。   “好……”云祈摸了摸手上的创可贴,向对面走去。   祁珩目送他上车,自己也叫了辆车回去。   ————————————————   受是那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性格,有点神经质跟敏感,对着讨厌自己的人重拳出击,对着别人的善意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攻表面还是很温文尔雅的,也挺像个正常人,就是谈起恋爱来就不对头了。   ()嘿嘿。   我先讲明白了,之后不准骂他们哦。() 第4章 再次见面   昨天的章节补了字数。   ——————————————   祁珩回到家里,试探性地在脑海里叫了声六六。   它没吭声。   很好,真的下线了。   说真的,脑子里有个不知名的东西一直在观察自己的生活让他很不喜。   祁珩在书房找了部纪录片开始看,这部纪录片是导演带着团队去各种地方旅游,拍摄当地风景,记录风土人情。   让人看的很治愈,很放松。   对于第四本作品,他构思了半年,却一直没有动笔。   他也不着急,慢慢来。   云祈回到家里,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这栋房子是他自己毕业工作后打拼了好几年全款买下的。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做他自己。   他脱了大衣外套,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长袖连衣裙。   这件裙子是修身款的,如果是女士穿上,能够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   穿在他身上,虽然也掐出了腰身,但是上面的部分显得有点空荡。   尽管这样,云祈还是着迷地看着镜子中的裙子。   真好看……   他情不自禁地掏出大衣内袋的口红,对着嘴唇涂抹了起来。   他扬起嘴角,陶醉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目光瞥到手背上的创可贴,他伸手摸了摸。   脑海里两个小人正在天人交战。   一个说,手背上的伤口这么小,为什么他会注意到……还送你离开酒吧,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一个说,你清醒一点吧,人就是单纯的善良,无论是谁他都会这么做的。   不过就见了一面而已,你在那里胡思乱想,你就那么缺爱吗?   垃圾!清醒点吧!   谁会喜欢上你啊……一个变态。   最后还是像之前很多次一样,黑小人占据了上风。   云祈视线幽深,用力按压了了创可贴贴着的那个地方。   疼痛让他整个人清醒了点。   他去衣柜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真丝睡衣,吊带的,后背是镂空的,长度只到大退中侧。   很性感,很好看,很喜欢。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云祈泡了个澡,换上睡衣。   坐到电脑前完成没有做完的事情,设计下一季度的新品。   尽管他已经被公司停职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回去的。   他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能力。   关于被抄袭事件的证据他都已经找好了,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等待。   他会让让所有嘲笑奚落他的人知道,他是清白的。   他才是原创。   树倒猢狲散。   这件事情发生后也让他看清了不少人。   平日里谄媚的组员原来一直暗中看他不爽。   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听到他被停职的消息就已经忍不住到他面前落井下石了。   一年到头联系不了几次的父母也专程打电话来冷嘲热讽。   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让他当初不听他们的话,现在好了吧。   相信他支持他的人寥寥无几。   无所谓,他会用自己的实力让那些人闭嘴。   这种事情在他这里压根不算什么。   手背上的创可贴存在感很强,直到关灯躺在床上的时候,云祈忍不住想。   明天再去那里,还能再见到他吗……   明明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但男人很快在他心里留下来一道印迹。   特别是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尽管他知道那只是男人天生的外貌特征而已,但是不可否认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他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仿佛自己就是被人所珍爱着的。   “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沦陷,这么下贱吗……”   低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弄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死死咬住下唇。   要是被一个变态喜欢上简直就是耻辱吧,他会怎么样,会羞辱我吗,会用看垃圾一样的嫌恶的眼神看我吧,会的吧会的吧……   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他也什么·都没开始做,他已经快要被自己想象出来的场景压死。   心脏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每次呼吸都如同窒息的绳索愈发紧绷。   咚咚咚——   手机通知铃声响起。   把云祈从那种痛苦悲观的情绪抽离出来,他翻身点开手机。   以梦是一个各种人群发帖子交流的app,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云祈注册这个软件很久了,他加入了一个社区,叫“out of the oridinary”。   与众不同的。   第一次看到这个社区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与众不同的。   是啊,确实跟“正常人”不一样。   就算是垃圾也是与众不同的垃圾吗……   他没有在这上面发过言,但是他每天都会习惯性翻看这个社区里的帖子。   加入这个社区的人都是跟他一样的人群,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女装癖不等同于同性恋。   也有人正常结婚生子。   社区里有经常分享衣服,晒照片分享自己生活的人。   他们是那样的自信,无畏无惧,不在乎别人的评价,穿着那些衣服出行。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自信,把自己一直都在隐瞒都在害怕被发现的事情暴露在阳光下。   甚至有人用幸福的语气说自己的老婆会给他买各种各样漂亮的裙子。   他一边恨恨地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们编造出来骗人,博流量博热度的。   一边又忍不住每天浏览这些帖子,幻想着自己也能有这样的生活。   当然社区里大多数的人都是跟他一样的。   痛苦又压抑地活着。   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特殊的癖好,不敢被人发现。   得不到家里的支持,得不到朋友的支持。   这些人里可能有社会相对底层的人,也可能有职业光鲜亮丽的人。   但是内心都一样。   像一片贫瘠干枯的土地,没有一点生机。   在这个社区里,云祈只关注了一个人,一个网名叫“快乐加倍”的网友。   他没有爆过照,也没有说什么心灵鸡汤。   只是简单地用文字记录自己跟男朋友的日常。   但是就是这些简简单单的日常却是无数人所奢求的。   快乐有很多粉丝。黑粉跟粉丝一样多。   起初很多人锲而不舍地在他的帖子下面评论说都是假的,虚构的。   他从来不回复那些不好的评论,但是对那些“要幸福”“要一直在一起”之类的美好评论。   他总会认认真真地回复“你也会有那一天的。”   云祈也被他回复过。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他忍不住问自己又期盼着是真的。   他对这个博主又羡慕又嫉妒。   他从他那些平淡的文字里窥见他的幸福跟满足。   至今他都记得第一次看见快乐加倍帖子的那天,那个时候他刚高考完,第一次对自己的父母作出了抗衡。   撕开了家庭和睦的假象,暴露出了破烂腐朽的内里。   原来不止父亲出轨,母亲也出轨了,两个人都对对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他一个人惶惶不安。   甚至父亲已经外面有了孩子。   他早就做好了财产转移,只等着时间到了就提离婚。   却没想他以为一切都不知道的母亲早就知道了一切,甚至早就做好了一切。   相敬如宾的假象通通被撕裂,两个自诩文化人的人像两只狗一样,纠缠不休。   而他提出的不按照他们的意愿去报考专业的想法,更是一道平地惊雷。   把他们炸个粉碎。   上一秒互相指责对方的人一瞬间同仇敌忾,把矛头一起转到他身上。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扫地出门。   银行卡被冻结。   全身上下加起来就百来块钱,在24小时便利店坐了一晚上。   脑子乱哄哄的又感到如释重负。   他报复性地刷了许多帖子,想要证明他自己是对的。   后半夜刷到了快乐加倍的帖子。   说他今年快30了,没爸也没妈,孤儿一个,喜欢男的就算了,还是一个喜欢穿女装的变态。   长的也不好看,哪里都很平凡。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迷迷糊糊过下去算了。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过上现在的生活。   有一间自己的小窝,有了互相喜欢,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他会用这个账号记录他跟他男朋友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和他们的日常生活。   最后,他想告诉这个社区里所有跟他一样的人。   “永远不要放弃你自己。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没遇到懂得欣赏的人。   继续饱含希冀地等待吧,你会收获你想要的。”   最后那句话他记了很久。   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经历过各种“毒打”,他傻傻地相信了,开始等待。   后来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可笑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那个快乐一样幸运的。   他不仅没有等到独属于自己的爱,反而遇到了各种各样糟心的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用自己亲身经历证实了好好地生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困难的事。   他不清楚自己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出现了问题,他越来越敏感多疑,越来越尖锐刻薄。   他总是害怕自己的秘密会被发现,一瞬间一无所有。   别人一接近他,他习惯性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久而久之,他身边除了工作要交涉的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面对别人的善意,他又开始胡思乱想,无法直接自然地面对。   尽管这样,他还是舍不得取消关注那个网友。   他依然愿意相信,这样的生活是真的,真的存在的,只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已。   他点开最新的那篇帖子观看。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第十周年的纪念日了。   晚上我们先后下班回家,然后一起在厨房里烧菜。   我洗菜切菜,他掌厨。   看着他系着围裙炒菜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这个瞬间很幸福。   幸福这两字,好像一直在我的帖子里出现。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每个人的理解跟需求都不同。   但是对我来说,跟他在一起做的各种小事都让我觉得幸福。   一直关注我的粉丝朋友们也都知道我一直把老张挂在嘴边。   还有不少人说我是恋爱脑。   但是我想说,他真的值得。   他会跟我干各种各样的傻事,在我难过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照顾我的情绪。   我们在一起十年,一直甜甜蜜蜜也不现实。   夫妻之间都会吵架。   我们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当然也会,吵的凶了甚至会打架。   但是每次发泄完,我们都会躺在一起聊天,一起去解决问题。   有很多朋友问我能一直在一起的秘诀是什么。   我想说沟通很重要,沟通完之后能为对方做出改变。   无论如何都散不了的。   扯远了,晚上吃完饭后,一起去附近公园散散步。   这是我们在一起十年的习惯,除了冬天天气太冷了,我俩就不出门,窝在家里边看电影边聊天。   散完步回家之后,我没想到他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老张晚上送了我一条裙子,是我一直很喜欢但是舍不得买的。   我现在其实还好,没以前那么狂热,天天买裙子了。   得到满足了,欲望好像就没那么大了。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老张送我裙子。   他从来不觉得我是个怪人,试图让我正常,而且会认真地给我挑裙子当礼物。   我换上裙子在他面前转圈。   他像个忠实的观众,坐在床上认真地专注地看着我,给我鼓掌,夸我好看。   (后来的事情省略。)   不管别人怎么说,老子就是最幸福的!!!   幸福这种主观的东西,评论区一些杠精别老叭叭。   我住小房子怎么了?我穿女装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评论区那个看了我所有帖子追着我骂了一晚上的死杠精。   闭嘴吧你,看见一次我拉黑你一次。   最后,祝所有哥们儿都能跟我一样幸福!】   云祈看着这段文字,仿佛场景在他脑中具象化了起来。   快乐加倍的帖子一定程度上是他的精神支撑。   每次要放弃的时候,他的帖子都能给他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   云祈动了动手指,忍不住在下面留言:   【遇见了一个很心动的人,想去追求又害怕被拒绝,我该怎么办,我觉得我要疯了…………】 第5章 乍喜乍悲   把那条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就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的感觉算不算心动。但是他想去认识那个人,去了解那个人。   云祈把自己缩成一团,握着手机等待回复。   明明自己已经坚定了想法,他还是习惯性地想去寻找外界的认同。   他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直到看见帖主给他的回复。   【去试试吧,不论结局成功与否,至少勇敢一次。如果他知道你的癖好后,厌恶嘲笑你,那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加油!】   云祈用力握紧手机,他并不打算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癖好,万一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想东想西一大堆,他潜意识是忽略男人可能有对象这件事情。   没关系,等明天晚上问问就好了。   他啃咬着指甲两侧的肉,开始想着如果明天晚上见到了男人该说什么才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对,还要先问名字,问联系方式,然后一步一步来。   云祈就这样睁着眼睛到下半夜,后来想着怕晚上跟男人见面,脸色不好看,才闭上眼睛。   却也没有睡着,一晚上脑海里都在预设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直到天亮,他睁开眼睛,拿起旁边的本子本,开始描画起男人的面貌来。   看起来多情风流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眼睛下面的泪痣,喉结处也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回想着男人盯着他,把创可贴递给他时的表情…………   ……………   他平复呼吸。   ……………………………   云祈举起手中的本子看了又看,忍不住想道,要是真人该多好……   他已经压抑地不正常了,好想被触摸,好想被拥抱……   他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等到跟昨晚上相同的时间,云祈就换了一身整洁得体的衣服驱车前往酒吧。   男人昨晚穿的是衬衫,所以他今天穿的也是衬衫,只不过是白色的,而且扣子系到了顶端。   同样是衬衫,穿出了跟男人完全不同的风格。   一个看着放荡不羁,一个看着禁欲严谨。   真到了清吧门口,他反而紧张了起来,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踏进去。   一进去,他就往角落的地方看去。   没有人。   无尽的失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双肩耷拉下来,眼眶微微发红,垂在身旁的手紧紧捏成拳。   一瞬间,浓浓的自我厌弃感扑面而来。   他僵在原地,又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指甲陷进肉里也全然不觉得痛。   骗人的骗人的都是骗人的,根本就不会有幸福。   他们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有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昨天晚上跟他分开的时候不询问联系方式,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不过去坐?”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云祈瞳孔猛地放大,动作剧烈地转身望过去。   祁珩没有错过云祈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神色。   他低低地笑了声,暖热的手心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轻轻地抵在他的后背上。   祁珩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老位置?”   “好。”云祈压住心底的激动跟惊喜,两人前后交错着前往昨天的位置。   “你要喝点什么?我请你。”   两人一落座,云祈就主动又自然地说起请他喝酒的事情。   祁珩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狡黠的神色。   猎物上钩了。   “跟你一样的。”祁珩单手托腮看着他。   面对祁珩那双含情眼,云祈就算知道目前他对自己没什么别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面上浮现一片绯色。   他皮肤白,脸红看起来很明显。   云祈感受到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我去点酒。”   其实招来工作人员说也是一样的。   但是他忘了这一点,祁珩也没提醒他。   仍然是那副温和淡然的模样:“好。”   云祈点了两杯玛格丽特。   点完回头的时候发现祁珩的目光还落在他身上。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兴奋。   对,就这样看着我,只看着我。   云祈咽了下口水,热气从脖颈一路涌了上来,他微微颤着手解开自己顶端的扣子。   回去座位的时候,脸上的绯色还没下去。   “你很热吗?”祁珩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嗯,有点。”云祈望着祁珩看着自己的眼睛,心跳开始渐渐加速。   他抿了下唇,装作闲聊的样子,随口问道:“怎么一个人来喝酒,没跟对象一起?”   实际上桌子底下的手已经快要把大腿裤子抠烂了。   他害怕从男人口中听到“他没空”“他有事”之类的回答。   却又忍不住恶劣地想就算有对象了又怎么样。   他从没想过,有人可以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祁珩微微一笑:“我单身。”   说完之后还跟云祈对视了三秒。   这好像是一个信号,一个默许对方继续做点什么的信号。   听到他的回答,云祈总算放过了那块可怜的布料。   刚放松的心情又被男人这一眼勾了起来。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是不是……是不是对我也有意思。   云祈无意识地用大拇指扎着食指指腹的肉。   看着祁珩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深吸了口气,攥着手机,“加个联系方式?我叫云祈,浮云的云,祈祷的祈。”   祁珩亮出自己的二维码,勾唇笑了笑:“好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个祁字,祁珩。”   “祁珩……”云祈轻声呢喃了一遍男人的名字,垂下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势在必得。   加上了微信,一整晚的提心吊胆也放松了些许。   祁珩也是对他有意思的是吧……不然怎么会一直看他。   云祈抿了抿唇,指尖停顿在备注那一栏。   最后备注了一个点.   然后呢,要到联系方式然后呢?该怎么做?聊天吗?……   云祈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好巧,没想到今天晚上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祁珩也附和道。   “你明天晚上还来吗?”   明明今晚还没过去,云祈已经忍不住想着以后的事情了。   祁珩凑近他轻声说:“如果我自己一个人的话,就不来了。”   云祈睫毛颤了颤,倏地抬眼看祁珩。   祁珩看着他的眼神专注澄澈,好像只装的下他一个人。   而此时此刻那双眼睛正带着星星点点笑意直直地望着他。   他是什么意思,有人一起的话就来吗?是想跟我来吗?是吗是那个意思吗……   云祈直勾勾地回望过去,漆黑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执拗。   “明晚,我会来。”他凑过去同祁珩面对面。   这个距离对第二次见面的人来说,超出了人们社交安全距离,有点过于侵犯跟冒昧了。   但是,祁珩没躲。   他的视线落在云祈的唇上,而后一寸一寸慢慢地往上移,直到跟他四目相对。   祁珩的视线有如实质,云祈觉得被他眼神一一扫过的地方都不自觉地感到奇怪。   他面色开始泛红,气息变得有些急促,体内翻滚着一股炽热。   周围的一切都虚化了起来,他只能看见男人深邃的黑色的眼睛,像满天星辰,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   云祈喉结滑动了几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祁珩脸上。   也许是受到了蛊惑,也许是他自己的本心,他鬼迷心窍地往前又凑了一下。   两唇相触。   祁珩看着云脸上愈来愈深的红晕,理智让他结束了这个一触即分的吻,坐回原位。   云祈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神有些迷蒙地落在祁珩身上,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不够,还不够。   他要的不止是这样的。   为什么躲?不是你默许的?你自己来招惹我的,躲不掉的,逃不掉的,哪有招惹了别人又全身而退的道理。   阴鸷恶毒的神色慢慢爬上他的面庞,各种歹毒的扭曲的想法在他心头涌现。   祁珩看着他紧抿着的嘴角跟用力攥住桌角的手。   十分冷静从容地抬手摸了摸他的手背,“人有点多。”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抚平了云祈的胡思乱想。   他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腕,“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云祈的力道捏的他手腕有点疼,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带着淡淡笑意的神情。   他地摩挲了下云祈的腕骨:“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云祈渐渐松了力道,却依然没松手。   他是什么意思。他也喜欢我是吗?不,不对,他是不是在哄骗我,想要我的钱,还是想跟我……。   云祁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幸运的事情。   祁珩的反应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想了一晚上的追求方法。   结果根本就用不上,他说,他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什么意思。   云祈陷在自己的思维里,在惊喜跟不可置信的情绪之间来回横跳。   握住祁珩的手却始终没松开。   直到章遇端着酒过来,看到两人的动作,一个男人握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腕,视线审视般地落在对方身上。   章遇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吃瓜的眼神。   这两个人,啧啧啧。   “你们点的酒到了。”他放下酒。   虽然很想吃瓜,但是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难以形容。说暧昧吧,也不尽然,说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吧,也不是。   有点诡异。   他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想吃瓜的心情转身离开,走没几步又转身回去,好心地提醒了两人一句:“有监控。咳,你们俩注意点。”   祁珩跟云祈同步地扭头盯着他。   两双眼睛如出一辙地幽深漆黑,莫名渗人。   “你们慢慢喝,我走了。”章遇讪笑了一下,拿着托盘赶紧离开。   他还是不要掺和进人家小情侣的事情里,免得惹火上身。   对着云祈紧盯着他的视线,祁珩毫不怯场地跟他对视。   云祈好像在辨别他话语里的真伪,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慢慢松开了手。   祁珩递了一杯酒给他,自己拿过剩下的那杯。   云祈眼神幽深地喝了一口。   ……   祁珩勾唇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躲不避,任他为所欲为。   顺着喉管流下的酒没能平息他体内翻腾着的火,反而让这把火燃烧地愈发烈。   云祈一口气喝了半杯酒,越来越不安分。   ……………   祁珩一口气喝完一杯酒,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祈,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轻声吐出一句话。   “酒店。敢不敢?”   云祈腾地一下站起来,攥着他的手腕急匆匆离开清吧。   换成另一个地方。   “开一间房。”云祈声音发抖地把身份证拍在酒店前台。   前台一脸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表情看了他们一眼,动作利落地开了一间情侣套房,“508。上楼往右拐。”   云祈拿过房卡,脚步有些急促,拉着祁珩往电梯口走。   祁珩用巧劲挣开他的桎梏。   赶在他又胡思乱想之前,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交握。   云祈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掌。   两人视若无人地握着手进了电梯,上了楼。   “滴——”   刷房卡打开门的一瞬间。   燃了一路的点点星火瞬间汇聚成一大片火海。   ……   云祈像个病人一样,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要突破胸膛跳了出来。   黑暗中,两人视线再次交汇。   空气滞住一瞬,下一秒,……   …… 第6章 交往   云祈空出的那只手搂住祁珩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下。   他仿佛一只被圈养已久的老虎乍一下被放出来。   …………………………………………………………………   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顾不上了。   ……………   …………   祁珩满足了他的一切幻想。   祁珩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有力的臂膀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   云祈看着他,抬手压住他的后脑勺:“再试试。”   祁珩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慢慢俯身靠近云祈的耳朵。   “这么主动?就不怕我是个骗子,骗身骗财,还要……骗你的心。”   最后一句话语调格外地轻,语气温柔言语却直接犀利。   云祈眼神清明了下,抬手从他腋下穿过搂住他的肩膀,力道大的令人发疼。   他偏头看祁珩,眼神透露着执拗:“你会吗?招惹我的人可是都没有好下场的。”   语气缱绻勾人,就像爱人之间的低语。   祁珩自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巧了,我也是。”   视线相接,无需多言,…………………………………   ………   ………………。   …………………!   祁珩想要抽身去开灯。   云祈打断了他想开灯的动作,“就这样。”   …………………。   ……………………   诡异的兴奋感跟满足感充斥着云祈的胸膛。   ……   ……   (抓狂了啊啊啊改了八九遍了,我摆烂了,统统删了!)   ……   “你太让我失望了,这次考试又没满分,你怎么那么蠢?”   “小弟弟~我好看还是你妈妈好看~”   “他就是年级第一?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有点可怕,像日漫里的变态。阴沉沉的,那双眼睛好吓人,快走快走。”   又做噩梦了,云祈清楚地知道他在做梦,却深陷其中,逃离不出来。   他基本一睡着都会做噩梦,而且都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内容。   他麻木习惯地看着那些人脸。   直到出现了新的人物。   “你就是个变态,穿女装的变态!真恶心!”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如果早知道这些,我根本就不会跟你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我不是……”云祈猛然惊醒。   额头后背都是冷汗,梦醒前最后一刻是祁珩厌恶嫌弃的眼神。   他恍惚地看着天花板,嘴唇嗫嚅道:“不是的……我不是变态……”   “怎么了?”   耳边骤然响起关切的声音,紧接着一只胳膊从旁边伸过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云祈愣愣地转头。   身侧灼热的体温驱散了几分梦魇的阴冷。   梦中那个对他避之不及的人,现在正关切地看着他,紧紧地抱住他。   云祈把脸埋在他温热的颈侧。 第7章 我不会走的   祁珩搂紧了他,把手指插进他发间,顺了顺他汗湿的头发。   两人享受着此刻的静谧跟温存。   云祈缓了一会儿,视线上移落在祁珩喉结处那颗黑色的小痣上。   吮咬了下那里的皮肤。   祁珩抬了下脖子,方便他动作。   直到云祈停下动作,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侧脸贴着他温热的脖颈肌肤。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云祈忽然抬头看他。   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犹如蛇蝎一般,令人无法逃脱。   祁珩这次没再一副四两拨千斤的态度,凑过去跟他额头贴着额头:“谈恋爱的关系。”   云祈呼吸一滞,攥住他的小臂,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当真了。”云祈猛地凑过去往祁珩肩膀上深深咬了一口。   祁珩微微眯了眯眼,手指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本来就是真的。”   系统虽然已经说服自己下线了,但是心里还是不踏实,像个操心的老人一样,它想着偷偷上线看一眼,不出声,宿主也不会知道。   结果一上线就看见两团马赛克不分你我的混在一起,   六六惊得一面掉线:私密马赛,真是冒昧,我不会进错其他系统负责的小世界了吧。   不对啊,每个系统都有自己的权限的。   它进不了别人的啊,那刚刚那个世界是……   ???   六六再点开主板确认了一遍,嗯,它没走错。   原来这就是宿主说的自有打算啊。   真是迅速啊,这才第几天来着?!   第三天,他跟反派在一起了!?   还得是你啊宿主,闷声干大事。   这让它不得不怀疑宿主是为了尽快完成任务而勾搭反派的。   但是这个小世界的反派可不是好招惹的,它可是给宿主看过反派上辈子的情况的,他一看就是个精明人,显然不会做以身犯险这种事情。   啊,想不出来,要长脑子了。   看在是自己费尽力气绑定的宿主份上,六六还是豁出去了,提醒宿主。   他刚出了个声:【宿——】   就看见祁珩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动作迅速地扯过旁边的被子给云祈盖上,拍了拍他的背:“再睡会儿。”   昨天晚上折腾的有点晚,后半程云祈几乎是整个人有点昏昏沉沉的状态。   他也确实是没休息够,短暂的欢愉之后,他又怕这只是浮梦一场。   心里有事加上做噩梦,天刚微微亮,他就陡然睁开了眼睛,去寻找身侧人的身影。   现在听见祁珩那么说,他闭上了眼睛,只是双臂仍紧搂着他的腰。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睡吧,我不走。你醒来后我还在。”祁珩明白他在顾虑什么,直接给出承诺。   他对云祈的反应接受良好,甚至乐在其中。   这种被另一方牢牢需要的感觉真让人着迷上瘾。   六六被宿主一刹那的表情变化吓得闭嘴不吭声了。   看着宿主给反派盖上被子,那两团马赛克终于消失了。   又等啊等,一直等到宿主把反派哄睡,才有空搭理他。   【怎么又上线了。668?】   【……宿主,我叫886。】   【不好意思,小八,任务进展顺利。你怎么突然过来?】   【宿主……】   祁珩微微蹙眉,   【有话直说,我不喜欢卖关子的人。】   886被宿主散发出来的气势一压,抖了抖,给自己壮了胆,叽里咕噜把自己胡思乱想的各种念头倒黄豆一般全部说出来。   【宿主,虽然完成不了任务你会挂,但是完成任务的最后期限还是给的很长的。你不用这么着急,为了完成任务去勾搭去色诱反派。   这个小世界的反派不是好招惹的,你要是用这种方式去消除反派的怨念值,只怕最后……最后没什么好结果。   而且在任务期限到来之前,您在这个世界被人杀死了,我们系统也没有办法的。顶多提前给你一个预警,所以我们还是要遵循小世界的各种法则的。宿主你……嗯?】   六六苦口婆心地说着,突然发现宿主在笑。   不是?这很好笑吗?   六六不说话了,盯着宿主看。   突然发现宿主的笑容不是那种冷嘲热讽的笑也不是觉得听到了好笑的话语被逗笑的那种笑容。   是那种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六六瞬间忘了自己还在生闷气中。   【宿主,咋啦?】   【六六,我很感谢你替我考虑那么多,但是你想了那么多,怎么唯独没有想着我是真心的呢……】   祁珩看着怀里熟睡的云祈,眼神带着丝丝缕缕柔和。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对你十分了解了,甚至比你自己更清楚更了解你的一切。   关于你的一切,好的方面坏的方面我都见识过都知道。   你的性格令我着迷。   我知道你就是我一直想要待在一起的人。   但是我也没有想过把自己喜欢的强硬地留在身边。   不是所有喜欢的都要得到的。   我主动了一次也是我计划中的唯一一次,   但是跟你对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也是有感觉的。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能对一个真真切切见过两次面的人投以这么强烈炽热的情感。   是你主动向我靠近的,所以我答应了你的“请求”。   或许现在还谈不上爱,可是你的在意你的心动是真实存在的。   你跟我说,招惹了你是没有好结果的。   我知道啊,可是好巧。   我也是。   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所以不用害怕,不用惶恐。   时间还很长,足以证明一切。   六六又卡壳了,关于人类的情感,他都是通过阅读聆听观看的方式去学习的。   具体情境他能够套用“公式”,但是人类的情感很复杂,不能一概而论。   直到他带了前三个宿主,他们都是相处了一段时间才xx的。   他就默认这是固定的顺序。   但是现在祁珩反问他怎么就觉得他不是真心的呢?   六六答不出来了。   【宿主,可是不是要先了解彼此,过一段时间,先谈情再XX吗?不是说没有感情的XX只是一种单纯的释放行为吗?】   【小八,时间不是衡量感情的标准。不然也就不会有“天降打败竹马”的剧情了。我是认真的,你放心。】   886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宿主坚定的三个字给了他信心。   他选择相信宿主。   【好!那宿主祝你顺利!】   嘿嘿嘿,宿主刚刚说谢谢它的关心,宿主也没那么凶嘛。   【嗯,以后没什么大事不用上线了。】   祁珩抱着云祈,也闭上了眼睛。   系统:原是我不配了嘤嘤嘤。   【好的呢,拜~】   听到系统的回答,祁珩放任自己沉沉睡去,他不担心云祈会走。   这一睡,等到祁珩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抬手摸了下身侧床单的温度,不怎么热了。   说明云祈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   没看到人,他也不急,正想凑合拿昨天的衣服穿上,发现昨晚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已不见踪影。   反倒是床头有一套折叠好的崭新的衣服,是一件黑色的衬衫,款式很像他跟云祈第一次见面时穿的。   那套衣服他昨晚没穿。   他想起云祈昨晚穿的那件白衬衫了,光滑的布料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他轻笑了下,拿起那套衣服穿上。   云祈刚好从浴室出来,径直走过去帮他系扣子。   祁珩垂下了手,看着他的发顶,任他动作。   云祈垂眼帮他扣扣子。   一直到到最顶端,他顺势抬手搂住祁珩的脖子。   微微踮脚凑过去亲他。   祁珩搂住他的腰,偏了下头。   这个吻没有落在嘴唇上,而是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在祁珩避开的那一下,云祈睫毛微颤,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如果祁珩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睫毛一直在抖。   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他昨天说的话是哄我的吗,为什么躲为什么要躲开。   “躲什么?”云祈冰冷的语气下暗含着巨大的不安,“躲什么?为什么躲开?”   祁珩迎着他的视线,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腰,“没刷牙。”   嗯?哦,是因为这个啊,不是故意躲我的,是吧?是的吧就是吧,他没躲我,没躲。   那昨晚的话是算数的吗?还是为了跟我X哄我的,没关系,没关系的,冷静冷静下来云祈。   等下问问他就好了,他说他不开玩笑的,他说他跟你一样。   冷静冷静。   “嗯。”云祈应了声,没松手。   祁珩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把这个姿势转化为一个拥抱。   他紧紧地抱住云祈,在双方意识都清醒的情况下,轻声调笑他:“怎么办?男朋友不让我去刷牙。”   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他说我是他男朋友。   云祈一听,微微一怔,脸慢慢靠过去蹭了蹭祁珩的肩膀,声音微微上扬:“没不让你去,我想抱会儿。”   真好哄。   祁珩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抱着呢。”   云祈听着他哄小孩似的语气,心跳蓦然加速,像往里软软地凹了一小块地方。   抱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手:“你去刷牙吧,要吃什么,我点餐。”   “不吃海鲜,其他都可以。”祁珩松开他。   “嗯。我记住了。”云祈点了点头。   “那你呢?”祁珩问他。   “我什么都吃。”云祈点单的手顿了下,回答道。   祁珩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嗯”了声,转身去刷牙。 第8章 诚实的孩子有糖吃   等祁珩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云祈已经把食物都打开摆好放在桌子上了。   额前的头发刚刚洗脸的时候被水打湿了,祁珩随手把他往后捋,露出了光滑饱满的额头。   把碎发掀上去,整个人五官显得更加的精致了。   云祈眼神不自觉地被他吸引,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看着他在身边坐下,云祈把筷子递给他。   “给————”   没说完的话被封缄住了。   云祈立刻闭上了眼睛。   他很喜欢这种亲密的方式。   从祁珩的风格中隐约可以窥见他的几分性格。   比较强势,习惯占据主导地位。   这些词都让他想到自己的父母。   可笑的是他畏惧他们又逃不开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   ……   数不清时间过了多久。   祁珩结束掉,带着明晃晃笑意的眼神看着云祈,“刚刚欠的,现在补上。”   “唔——”云祈没想到祁珩还记得。   祁珩捡起刚刚掉在桌子上的筷子,目光落在一大桌子菜上。   他说他不喜欢海鲜,结果云祈把除了海鲜外的食物大多都点了一遍。   他扭头去看云祈。   云祈脸上的红晕还没下去,此刻正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   祁珩注意到他又在抠手指,手探过去捏了捏他的食指,“吃饭。”   “嗯。”看着祁珩动筷,把他点的每一道食物都吃了一遍。   云祈愉悦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胃口不好,吃不了多少,也是今天心情好才吃了小一碗饭。   平时吃个半碗左右,他就不想吃了,也吃不下,再吃的话会吐。   就跟睡眠一样,老毛病了。   祁珩注意到了他的食量,暗暗记在心里,哪道菜云祈夹的最多,他比较喜欢吃什么。   以后多点些他喜欢吃的。   吃饱饭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白天的云祈跟晚上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没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又凶又狠。   确定关系了反而温和平静了起来。   像只弃犬,只要你给足了安全感,他就不会再对着你凶,不会再害怕畏缩。   但是祁珩知道云祈敏感自厌的性格,他不会吝于言语上的鼓励。   实事是要做的,好听的话也是不能少的。   “下午有事情要忙吗?”祁珩蹭了下云祈。   云祈耳尖微红,伸手过去虚虚搭在他腿上,见祁珩没有躲,他才落实手掌。   整个人也慢慢挪过去,靠在他肩膀上。   祁珩握住他搭在他腿上的那只手,跟他十指交扣,“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嗯?什么游戏?”云祈很喜欢现在的状态,整个人很平和很舒服。   “剪刀石头布。”祁珩偏头吻了吻他的发顶,“一局一次,赢了的人可以问输的那个人任何问题,整个游戏只有一个原则,诚实。”   云祈眨了眨眼睛,他明白了祁珩的意图。   这是最快加深对彼此了解的方式。   只是……诚实……吗?   “只要诚实就够了吗?不用其他的吗?”云祈扭头看着他,眼睛里情绪莫名。   只要诚实,你就会接受我的一切吗?   “为什么不报名?这是多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跟老师说?”   “我……我不符合那个条件……应该把机会让给更需要的同学。”   “你真的很可笑?有需要的人?怎么才算有需要?只要对自己有用就好!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所谓呢?他们真的会去查吗?!   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死脑筋!   你给我记住了!不是什么都要实话实说的!”   ……   不是什么都能实话实说的……   伪装的性格温柔稳定的我跟真实的变态的敏感多疑的我,你会喜欢哪一个我呢……   祁珩看着云祈紧抿的唇角和飘忽哀切的眼神,捧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诚实就好。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想。”祁珩看着他,语气坚定。   云祈定了定心神,“好。”   好,我信你。   你别让我失望。   拜托了。   “那开始吧。”   祁珩松开手,转了个方向,跟他面对面坐着。   第一局,云祈赢了。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祁珩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   云祈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紧紧地攥着,“你是认真的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是祁珩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今天云祈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尽管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是云祈还是惶然不安。   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为他强调了“诚实”这个规则,云祈信他又不信他。   所以他选择再问一遍。   祁珩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生气,他知道这种不安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的。   “认真的。很认真。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想要去了解你,想要跟你在一起。”   云祈被祁珩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听到祁珩说一见钟情,攥着的拳头松了力度,他盯着祁珩,心里止不住的窃喜。   原来有人见我一面就喜欢我,我也是有人喜欢的。   他想开口说:“你也是我一眼就心动的人。”   但是祁珩握住他的手,继续说:“祁珩,我的名字。我父母都去世了,目前一个人居住,地址是豪天小区二单元608。   是一名小说家,居家办公。时间相对自由,存款足够我们这辈子生活了。   无不良嗜好,不怎么抽烟喝酒。”   祁珩说完一连串自己的信息,目光温柔地地看着他。   云祈有些呆愣地看着他,眼底各种情绪交织。   干枯贫瘠的心田好像有一颗种子在颤颤悠悠地探出头来。   他又忍不住想抠手指了,可是祁珩温热的手牢牢地握住他,让他的手指弯曲不了一点。   他也学着祁珩的方式,低声说:“我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在R.I公司上班,住在柏青广场那一片,我……我也没有不良嗜好……我……”   我也不是变态。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说到后面他甚至开始不住地喘气。   祁珩面色一凛,揽过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搂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帮他顺着脊背,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深呼吸。没关系,没关系……不用着急一下子什么都说明白。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了解彼此。”   云祈紧紧揪住他背上的衣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滚烫的泪水从他脸上一滴一滴落下来。   怎么办啊我连装都装不好……   泪水滑进祁珩衣领里, 也直直烫进他心里。   他手上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一下下地轻拍着他后背。   云祈用尽力气压制住自己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呜咽的声音。   不被爱的人连哭泣都不敢哭出声。   祁珩知道他在害怕委屈难过什么,却不能直白地明确地说出来。   在这种对方没有做好准备,感情也还没到足以让云祈相信他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的情况下。   他只能慢慢陪着他,等他愿意卸下自己的心防。   但是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让云祈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维里。   看来还是得找个契机,假装不经意发现他的“秘密”,身体力行地让他相信他是真的不在意。   还有,昨天晚上的时候,云祈不让他开灯,他摸到他手臂内侧的肉有些不平。   他知道那是什么,一道道疤痕。   云祈自欺欺人地不想让他知道,察觉到他的动作后避了避。   后面没再让他碰。   祁珩眼神幽深,手上动作却温柔。   一直到云祈平静下来。   哭完后情绪稳定了,云祈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不敢看祁珩的眼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觉得我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哭的。   会不会觉得我有精神病。   祁珩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睫,语气如常,“游戏还玩吗?”   云祈被他的动作安抚了,害怕自己再次失态,摇了摇头,“下次吧。”   “好。那要不要一起住,我搬过去或者你搬过来。”祁珩不再提这个游戏,转而说起了同居的事情。   同居吗……   云祈猛地抬头看他,眼睛里透露着欣喜期待紧张的神色。   “好不好?”祁珩问他。   “好……我我搬过去。”云祈一口应了下来,想起自己房子里有许多那些衣服。   理智让他说搬过去跟祁珩一起住。   “会不会离你上班的地方比较远?”祁珩说。   “不会!”云祈干脆地摇了摇头,“都差不多。不远。我想搬过去跟你住。”   “好。”祁珩手指挠了挠他手心,“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嗯。”云祈犹豫了下,刚刚祁珩的温柔安抚又给了他一点信心。   他跟祁珩说:“我最近不用去公司了,有人污蔑我抄袭,公司出于某些方面被停职了,但是我的上司跟一些下属都选择相信我。   我已经找到了证据,也请了律师,在等后续处理了。”   讲到工作上的事情,云祈整个人气场都不同了,眼神凌厉。   “嗯。我也相信你。”祁珩看着他。   就该像现在一样,一直自信。   不要再露出那样痛苦惘然的神色了。   云祈弯起眼睛看他,“嗯。”   他看了下时间,离吃晚饭还早。   他站起身,拉起祁珩:“晚饭能去你家吃吗,我给你做饭,我做饭很好吃的。”   云祈急于向祁珩展现自己在外界看来所有的美好的品质的。   “嗯,我很期待。”祁珩说,尾音带着笑意。   “我们去超市买菜。”云祈勾住祁珩的胳膊。   “不急,先去我家一趟,带你认认路。”祁珩嘬了他侧脸一口。   “嗯。”云祈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下。   他喜欢祁珩对他做的这些亲昵的小动作。   “我车还停在清吧那。直接去那儿吧。”云祈说。   “嗯。”祁珩揽着他肩膀,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完全没有半分扭捏不好意思的样子。   云祈也放松了下来,“我开车。”   “好。”祁珩不跟他争这些,没必要。   祁珩刚坐上副驾,云祈就帮他系上了安全带,顺带亲一口。   祁珩发现他在做出一些接触后,不会立刻偏开视线,而是看那个人的反应,像是确认对方有没有反感。   祁珩笑了下,摸了摸他的脸,“开车吧。”   云祈跟着导航走,开了半小时左右,到了祁珩住的地方。   祁珩给他指路,等云祈停好车。   牵着他上楼,祁珩住的这套房还不错。   三室一厅两卫一厨,还带个阳台,采光很好。   云祈进了门之后,悄悄环顾了一圈。   只有一个人生活的气息,鞋柜的鞋子除了祁珩的那双,其他也都是一次性的。   “先凑合穿,等下去超市顺便买。”祁珩把鞋子拿给他。   云祈换上了,有些拘谨地站在原地。   祁珩倾身过去,微凉的嘴唇贴在他额头上,“我带你去看我们的卧室。”   “我们”,云祈喜欢这个词。   他伸手环住祁珩的腰,慢慢收紧,在祁珩看不见的地方,眼神灼热痴狂。   ………   ………   昨天没开灯,看不清。   现在正值下午时分,一切都无所遁形。   ………   “要去买菜。”云祈牢记着今晚的安排。   “嗯,不急。”   ………   半个小时后。   “走吧。”他回头看了眼穿着自己衣服的云祈,伸出手。   云祈皮肤白,容易上脸,现在眼尾还有点红。   整个人看起来是清冷的类型,却在接触到他目光的时候瞬间生动了起来。   “嗯,你想吃什么,我做。”云祈心情愉悦地牵住他的手。   祁珩看见他的伤疤,没说什么,也没有露出嫌弃害怕的表情。   开心。 第9章 成对的   好开心。   这让他不禁有几分觉得祁珩是真的喜欢他,不是见色起意。   祁珩说他是认真的,他要跟他谈恋爱。   祁珩拽住他,替他理了理衣服的领子,指尖若有似无滑过他的脖颈,“好了,走吧。”   云祈被他自然而然却又透露着亲昵的动作,弄得一怔。   眨了下眼睛,有些出神地站在原地。   云祈的父母认为要从小锻炼孩子独立自主的能力,他从两岁起就一直自己做事情了,穿衣服,刷牙洗脸,吃饭。   他的父母在物质上并没有亏待过他。   但是在精神方面云祈觉得他们不像父子、母子关系,而是领导跟下属的关系。   云父云母在学校里当领导,发号施令习惯了,在家里对他一直是说教的语气。   他小的时候,父母忙于工作,请了阿姨带他。   稍微大点了很多事情他都能自己做了,父母还给他报了很多课外班。   他基本没有体会过与“温情”有关的事情。   家里信奉的一直是打压式批评式教育。   没有鼓励拥抱,只有罚站冷暴力。   母亲教他练钢琴也好,下围棋也罢,从来不会鼓励他。   会拿他跟别人家孩子相比较,说他反应慢,手指不灵活。   考试也是。   考差了,是他笨,记不住知识点,魂都丢了,上课没认真听。   考的好了,则说题目简单,是别人粗心掉分了,刚好让他捡漏了。   好像无论怎么样,都是他不好。   第一次有抗争意识是高考完之后,细数之前如牵线木偶般听话的十几年,他也从来没让他们满意过。   所以他跟饥寒交迫的人渴望食物渴望衣物一样。   他渴望爱,渴望拥抱,渴望亲吻,想要被鼓励,想要被肯定,想要被人哄。   而祁珩的出现恰恰满足了这些条件,让他心动。   第一印象是那双多情的眼,被他注视着,仿佛你就是对方挚爱。   那双眼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仿佛灵魂都在颤栗。   之后是他殴打猥亵的人祁珩看见,明明是他把对方打的一脸惨样,摔倒在地上起不来。   而他自己连衣服都没乱,站在原地。   但是祁珩没有一上来就是非不分,他没有听那个人的一面之词,询问他事情的缘由,选择相信他。   他有自己的判断。   再之后,是他注意到他手上的伤口,递创可贴给他。   明明他单手贴创可贴的动作很笨拙,他也没有贸然地自来熟地替他贴。   他是个心思细腻又有分寸感的人。   后来不知道是出于客气还是有另外的想法,他送他出去清吧,陪他等代驾来了才离开,怕他再遇上轻浮的人。   他是个绅士的人。   第一次见面他就给云祈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或许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是对于云祈来说,这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的拥有的。   初次见面时祁珩的一系列行为就让他心动不已。   所以才有了他的再次追逐。   云祈握住祁珩的手,脸朝他掌心轻轻蹭了蹭,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祁珩凑过去,从额头一路亲到嘴角,“乖。”   —————————————————   出来前云祈看了下祁珩冰箱里的东西,没什么存货了,就剩下几颗鸡蛋还有一把蔬菜。   他嗔了祁珩一眼:“你平时就吃这些东西?没什么营养。”   完全忘记了他自己平常也是随便吃点,三餐极其不规律还不健康。   有时候没心情,甚至一整天都不怎么吃东西。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常态了。   他自己无所谓,但是换成祁珩,他就在乎了起来。   怕他营养不全面,怕他得胃病。   祁珩唇角含笑,目光坦诚:“是,我不怎么会做饭,平时都是叫外卖或者自己随便煮点面。”   云祈打开冰箱冷冻室,发现了速冻饺子之类的食品。   顿时面色更不好看了,“老吃外卖对身体不好,还有这种东西。都不怎么新鲜,吃太多也不行。”   是一幅自然而然的充满关切意味的责备语气。   “你——”云祈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这理所当然的态度。   他止住了话头,抬眼看祁珩,生怕他不高兴,觉得他管得多。   祁珩面色不变,仍然地注视着他,“好,我都听你的。以后尽量自己做。”   云祈低下头把饺子放回冰箱里,嘴唇嗫嚅了几下:“你不用做也行,我做就好了。”   “嗯。啾——”祁珩歪头又亲了他一下,笑意舒朗,“你做饭,我洗碗。”   “嗯,你不用洗碗也行,我洗就好了。”云祈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的神色。   他很喜欢祁珩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些话,就像默认他们会在一起生活很久一样。   “那我做什么?”祁珩站在他身侧,抬手搂住他。   “你一直一直一直喜欢我就好了。”云祈回答他。   【啊!好熟悉的反派!好熟悉的恋爱脑!】   六六上线了,六六又下线了。   没眼看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祁珩抬起一只手覆在他后颈,这是一个充满掌控欲的动作。   “我会的。”   云祈停好车,正准备推个购物车,一回头发现祁珩已经推着购物车跟在他身后了。   “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祁珩顿了顿,强调了句:“拿你自己喜欢的。除了海鲜,我什么都能吃。”   听见他意有所指的话,云祈轻轻笑了下。   祁珩在说他。   上次一起吃饭,他发现了。   他在乎我。   开心。   “嗯,我知道了。”云祈走在前面,直奔肉食区。   他挑了几块牛肉,又剁了排骨,还有鸡腿,鸡翅。   祁珩感觉云祈在做自己擅长的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鲜活了起来,不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如果我是你生活的动力,那么就为了我认真地努力地生活。   这份爱或许会太沉重,但是我接得住。   “你想吃什么菜?”云祈回头问祁珩,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满满的雀跃。   “油麦菜。”   “好!”云祈认真地挑选,除了这个还买了一些其他的蔬菜。   又买了些调料跟锅碗瓢盆。   最后来到了日用品的区域。   云祈盯着那些成对的拖鞋,成对的毛巾,成对的杯子……   视线牢牢地被吸附住了,挪不开眼。   “喜欢就买。”祁珩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开口说。   “但是家里的还没坏。”云祈睨了眼祁珩的脸色。   我说了家。他会不会觉得我太轻浮太理所当然。   不,不会的。别乱想,别乱想,要相信他。祁珩不会那样的。   果然,祁珩面无异色,拿起云祈看的最多的两个杯子放进购物车,“用那么久了,刚好换掉了。” 第10章 给你   “你做主就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买你自己喜欢的。”祁珩对云祈说。   “那我买了。”云祈抬头眼巴巴地看他。   好开心好开心,他说我做主就好。   是喜欢我的表现是吧,他不介意我进入他的生活领域,不介意他生活的地方渗入我的气息。   他对自己要求高,也极其在意隐私性。   云祈以己度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也认为别人允许你进入他的生活区,是一件很严格的事情。   迄今为止没有人进入过他的房子。   他的人际关系很简单,除却必须维持的人际关系,他会勉强自己做好表面功夫。   至于其他的,他懒得耗费精力去做这些事情。   上学的时候,他就专注于提升自我的能力,经常独来独往。   工作后,跟他的同事下属也是只保持着关于工作上的关系。   目前来说,关系还过得去的也就只有他的上司靳光磊这个人了,靳光磊欣赏他的才华。   这也是云祈引以为傲的本事,他的头脑,他的创新能力。   他跟靳光磊的关系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是会熟稔点,偶尔会聊点关于私人生活的事情,但是也没熟到哪里去。   没到那种程度,他自然不会邀请他去他家做客。   另一个方面,他当时买房子的时候,直接把一个大卧室改成了一整个衣帽间。   那是他给自己小心翼翼创造的小天堂。   里面全部都是他陆陆续续购置的各种各样的女装。   他喜欢裙子,所以里面都是裙子。   各种各样风格的都有,性感的,清纯的,知性的……   礼服类,日常类,职场类,还有睡衣。   因为他只敢偷偷在家里穿,所以穿的最多就是睡衣。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买了很多很多口红,什么牌子的都有。   他不喜欢化妆,只喜欢涂口红,各种颜色的口红,搭配相应的衣服。   很漂亮。   但是他从来没有穿出去过,他只会在他自己创造的“小天堂”里面肆无忌惮地穿。   在他的房子里,没有人会去找他。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不用担心被发现,不用感到惶然害怕。   他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虽然这场高兴也是有时间期限的,到了时间他就必须强制自己清醒过来。   一出去那个房子,他只能也必须要变成“著名设计师云祈”,那个被人崇敬的有许多令人赞叹的作品的设计师。   其实设计圈里gay很多,一看就很明显的那种。   也不乏给自己化精致妆容,留着长发,说话嗲声嗲气的男人。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表面上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但是私底下云祈不是没有听过,别人对他们的议论和指指点点。   那些言语恶毒到让他觉得可怕。   他们又没有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被迫接受这些谩骂跟指责。   所以他不敢像他们一样,那么勇敢随性,可以做到不在乎外界的评价。   他有自己“可笑的”原则。   在外界面前,云设计师必须是完美的,不能有任何一个污点。   他羡慕那些敢于直视自己癖好,并且无所畏惧地展露出来的人,又嫉妒他们。   他就是这么一个敏感脆弱又拧巴的人。   可是改不掉,没办法了。   没办法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只能这样子了,勉勉强强地凑合过完一辈子。   或许不用一辈子,说不定哪一天他不想活了,直接去亖,反正也没人在乎他。   但是现在不行了。   祁珩那么好,说喜欢他,要跟他一起生活。   他不想亖了,也不想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他只想要牢牢把他抓住,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至于他的癖好,他会尽自己的努力好好隐藏的,不会让祁珩发现一丝一毫的痕迹的。   就算只是简单地想想祁珩对他露出的嫌恶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心好像痛的要呼吸不了了。   他决不能容忍这种可能性出现。   他会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的。   实在忍不了就回到他的房子里,去做一场短暂的美梦。   梦醒之后也是美梦,祁珩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相信。   祁珩不知道云祈想到了什么,看着他脸上一直笼罩着的淡淡笑意,搂了他一下,“还要买什么?”   云祈回过神来,几乎把所有生活用品都买了情侣款。   付钱的时候,云祈刚拿出手机,祁珩就把账结了。   云祈抿了抿嘴,祁珩把两大袋东西分成一人一袋,递给他,顺便摸了下他的头:“下次你来。”   云祈又开心了,“好。”   他也想为祁珩做点什么,不想跟他像白吃白住祁珩的一样。   祁珩开完门之后,没有把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他递给云祈:“家里的钥匙。”   云祈正在把买的鞋子拿出来,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   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给我吗?”   “对,给你。”祁珩说。   云祈收下了钥匙,他也想把自己房子里的钥匙给祁珩,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云祈抱了抱他,“我会好好保管的。”   祁珩轻笑了下,摸了摸他的后脖颈,“弄丢了也没关系,我还有。”   云祈严肃地摇了摇头,“那也比不上原来的这一把。”   “嗯。啾。”祁珩亲了亲他的眼睫,“我去给你打下手。”   “好。”云祈圈住他的腰,没松手。   祁珩直接把他单手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提着袋子去厨房。   云祈按着他的肩膀,乐出声来。   祁珩把人抱到厨房放下,把食材放在桌子上,“你看下哪些需要,不用的我放冰箱里。”   云祈拿了好些食材出来。   祁珩没说他做那么多会吃不完,帮着他收拾食材。   云祈挑了油麦菜出来,先用水泡会,等下再清洗。   祁珩看了一眼,眼里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随口说的话,云祈都记得。   对于晚上要做什么,云祈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他拿起刀准备切牛肉,想了一下又放下了,扭头看祁珩,“你出去坐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给别人做饭,云祈现在的心情有点飘飘然,他有自己的小心思,想露一手给祁珩看。   他站在这里,他忍不住想去看他,又有点紧张会做错菜。   祁珩浅笑了一下,拿过旁边的围裙,给他套上。   轻轻碰了下他的腰侧,“转身。”   云祈看了他一会,慢慢转过身。   祁珩帮他打了了个漂亮的结,又亲了亲他的脖子,“那我出去了,有需要帮忙的叫我。不急,慢慢来。”   祁珩出去也没干坐着,他把那些床单被单拆出来放进洗衣机里洗。   又把杯子毛巾之类的统统换掉,换成情侣款的。   他一个人睡觉,床上枕头只放了一个。   另一个被他收起来放在衣柜底下了,他又把那个枕头拿出来,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收拾完卧室,他去书房把自己的东西整理收拾了一下。   没什么是云祈不能看的,他只是把东西整理好,给他留了一半的空间。   到时候互不打扰在同一个空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他写他的小说,云祈画他的设计图。   他喜欢这种感觉,想让云祈整个人都沾染上他的印记。   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既然在一起了,他也不打算伪装自己。   他了解云祈,知道他不会害怕他的。   他们就是最般配的。   在他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外人所恐惧的那一面。   只是云祈,还需要时间,才能让他也在自己面前做真正的自己。   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跟时间。   祁珩把书桌擦了几遍,开始整理书籍,需要重新排放一下。   整理书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排放的过程中有的他会打开粗略看一下。   等弄完这一切,他才惊觉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快一个小时了。   把最后一本书放好,他起身去厨房。   云祈正拿着锅铲聚精会神地盯着锅里,旁边摆的是已经做好了的几道菜。   祁珩怕突然进去会吓到他,敲了下门有个动静,预告了一下云祈,他才进去。   云祈本来整个人面无表情有点丧气,听到动静回头看他,整个人一下子生动了起来,笑逐颜开。   “刚刚出去看了下,你没在客厅,去干嘛了。”   云祈纠结了一会儿,害怕祁珩觉得他黏人,但是自己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不喜欢与祁珩有关的事情,有自己不知道的。   他同意同居,一方面是想跟祁珩一直在一起,另一方面也是想更快的去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祁珩没直接回答他,单手捧住他的脸,大拇指摩挲了下他的嘴唇,“出去找我,是想了我了吗?”   云祈亲了下他的拇指,“嗯,想你。”   祁珩压着他的后脑勺,………………   云祈被他抵在桌边,顾念着手里的锅铲,只能举起双手。   …………却丝毫不让步,主动加深,甚至在祁珩退开的时候,还追了上去。   祁珩咬了他一口,“菜要糊了。”   “啊……?!”   祁珩让开身,看着他急急忙忙去翻动菜。   轻笑了下,端着菜出去了。   云祈做的菜,色香味俱全,不仅闻起来就味道好,摆盘看起来也很精致。   菜的颜色跟盘子的颜色也很相衬。   祁珩端了两次,把菜端完。   再回去厨房的时候,云祈已经在进行收尾工作了。   他挽着袖子,动作利落地把菜盛起来,关了抽烟机,顺便把桌面也擦了。   祁珩去舀饭,云祈把最后一道菜拿出来。   “好了,吃饭吧。”云祈眼神有点飘忽。   做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做完了往桌子上一摆,足足有七八道菜。   好像他在显摆着什么一样,看,我多厉害,我多会做菜。   祁珩把碗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   在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中,拿起筷子夹菜。   动作一顿,云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不会吧,我按着比例做的,跟之前相比味道应该会更好吧。   祁珩动作一顿,换了盘菜夹。   看着云祈逐渐紧绷的样子,他倏地一笑,“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   祁珩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吧。真的好吃。”   云祈抿唇看了他几眼,敏锐地抓到了他言语里的重点。   “你……你还吃过谁做的饭吗?”云祈拿着筷子慢慢戳碗里的饭。   “没,我是说跟外卖比。我是个孤儿,也没谈过对象。我只吃过你做的饭,你做的就是最好吃的。”   这个世界他确实是。   “嗯……”云祈把祁珩夹的菜都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祁珩夹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他刚把嘴里的吃完,祁珩又夹了筷子菜给他。   也是他喜欢吃的。   云祈吃的明明是比较清淡的菜,却觉得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不是巧合,他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云祈忽地想起上次他跟祁珩说他也什么都吃的时候,祁珩眼神不明地看着他笑了下,原来是这个意思。   祁珩夹了几筷子菜给他,自己也吃了起来。   云祈看着他一筷子一筷子地夹,每道菜夹的次数都很均匀。   他是真的喜欢吃。   真好。   到最后,祁珩竟然把菜全都吃完了。   吃完饭了云祈要去洗碗,祁珩搂住他的腰,把人拦腰放在沙发上:“你坐,我去洗碗。”   云祈揪了下衣服下摆,骤然闲下来,只剩他一个人,有点不安。   祁珩亲了他的眼睫,“一起去洗吧。我洗碗,你擦干。”   云祈终于放过了那片可怜的布料,握住他的手,“好。”   两人闲聊着把碗洗完。   祁珩洗了手擦干,转身给云祈擦手,盯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擦,“这里挂的是擦手的布。”   “嗯。”云祈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觉得莫名的有些涩气。   让他想起了上次……不禁有些面色泛红。   祁珩凑过去亲他的唇,“在想什么?”   云祈挑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想你……”   祁珩捏着他的指尖,亲了一下,“…………”   ………………… 第12章 克制   ……   天光乍亮。   云祈睁眼看着陌生的装潢有点愣神,缓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这是祁珩住的地方,也会是他以后住的地方。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祁珩还在睡觉。   他动手想去摸他的脸,这才看清楚他的手正被祁珩拉着。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   祁珩不让他关灯,开灯慢慢地数他身上一道道明显的伤疤,好多都是愈合了又产生的。   坏了的变好,好了的又坏了。   恶性循环。   ………………………………………………………(拉灯)   祁珩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腕,“下次还要这样吗?”   云祈摇了摇头。   祁珩对他的眼尾亲了又亲,语气缱绻:“阿祈,下次有这种念头的时候,想想我好吗?你不觉得疼,我会疼,我会心疼。”   云祈怔然地睁着通红的眼睛看他,嘴唇嗫嚅了几下,越来越多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好。”   我舍不得你心疼。   祁珩在云祈灼热的注视中已经醒了,但是没睁开眼睛,他想看看云祈要做什么。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却不见云祈有任何动作。   他动了动握着云祈的手,扭头看他,却猝不及防跟他的眼神对视。   他心间蓦地一软,那是个难以形容的眼神。   仅仅是用“饱含爱意”这四个字去形容,也不足够。   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没人会怀疑他的爱意。   云祈偷看被抓包,也没有不好意思,眨了下眼睛,靠在他肩膀上。   跟他十指交握。   两人都享受着这样在一起的时间,在这片小天地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人来打扰。   这种交缠上对方气息的感觉,让人上瘾着迷。   云祈隐隐约约察觉到祁珩在某些方面跟自己是一样的。   怎么办,更喜欢了呢。   云祈握着祁珩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   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脏在为你而跳动。   不要离开我,陪着我,我会越来越爱你的。   祁珩手指微动,被云祈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力道紧得让他有点发疼。   “我胳膊有点酸。”祁珩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云祈急忙松开手,去捏他的胳膊,“这个力度合适吗?”   一抬头发现祁珩眼里含着笑意跟……爱意看着他。   “合——”   云祈情不自禁地凑上去跟他接吻,舍不得闭眼睛。   请继续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吧,求求了。   祁珩在他亲上来的那一刻就配合地闭上了眼睛,手臂也环住了他的腰。   但是云祈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只是单纯地嘴唇碰着嘴唇。   他还记得之前祁珩避开他的吻,在他的心跳地七上八下的时候,他淡淡说了一句:“没刷牙。”   想到这里,云祈忍不住咬了他的下唇一口。   叫你不让我亲。   祁珩被咬了也不躲,纵容地配合着他。   云祈自己又心疼了,想舔一下。   没刷牙……   刷牙……   牙……   算了,他结束这个“亲吻”,拉开距离。   “我去刷牙。”云祈坐起身。   祁珩也跟着他的动作坐起来了,两个人同步地穿上同款拖鞋,一前一后去卫生间刷牙。   “早餐吃三明治可以吗?这个我会做。”祁珩问云祈。   “好。”云祈应道,正在把毛巾两边拉整齐。   刚刚有点歪了,看着别扭。   祁珩去厨房,拿出昨天晚上买的吐司片烤。   拿了个平底锅,喷点油,油热煎鸡蛋还有培根。   煎完后洗菜,切番茄,就开始组装,然后对半切开。   他拿了六片吐司,切开后刚好六个三明治。   又热了纯牛奶,弄好之后一起端出去。   祁珩没看见云祈,想着他应该是还在卧室里。   云祈确实是还在卧室里,他昨天没功夫仔细观察卧室,现在才有功夫细细打量布局。   祁珩的生活习惯很好,房间很整洁,除却基本生活需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其他的物件了,就连衣柜,空间也不大。   他打开看了下祁珩的衣服占了衣柜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间而已,而且大多数都是衬衫之类的衣服。   跟他比起来,祁珩的衣服少的可怜。   看着柜子里齐齐整整挂着的衣服,他鬼迷心窍地拿了一件出来,把脸埋进去嗅了嗅。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觉得味道很好闻,很舒服,把整张脸埋进去,有种被祁珩的气息包裹住的感觉。   让人上瘾。   想到衣服,他已经有几天几夜没有穿过女装了。   好想穿……   好想……   “抱衣服不如抱我。”祁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云祈一惊,猛地抬头看他。   祁珩看着他好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的眼神。   敛下眼里的复杂情绪,伸手抱住他,“可以吃早餐了。”   “嗯。”云祈紧紧地抱住他。   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再忍忍再忍忍。   他又忍不住开始神经质地咬嘴里的肉。   “我下午要自己回去收拾东西。”云祈说。   云祈“自己”这两个字的咬字重了一些。   他不希望祁珩陪他去。   可是如果他一定要跟他去的话,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不行,不能让他发现。   到下午那个时候就能偷偷的穿一下。   穿一下就好,不会被人发现的。   祁珩听了,没多说什么,只说:“好。”   顿了顿,又补充了几句:“你自己收拾?还是跟朋友?几点收拾完回来,我去接你。”   云祈喜欢这种祁珩时时刻刻关心在意自己的感觉。   他偏头在他肩膀上蹭了下,“吃完早餐就去吧,应该下午三四点回。我自己收拾就好了……你……你不用过来接我。”   他把时间说长了,其实不用这么久,东西也不是一下子就全部能搬完的,得分好几次。   下午他只打算简单收拾一下衣服,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文件之类先拿过来。   他想多留点时间给自己穿裙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偷偷带几件小衣服过来,藏在衣服最底下,实在受不了了,可以拿出来穿。   缓解一下他焦灼的心情。   他对这件事情上瘾,戒不掉,太久没有穿女装,会感到焦灼不安,很烦躁,很烦闷。   整个人更加地暴躁,严重了,甚至有种胸闷窒息的错觉。   他以前有一阵子去刻意地控制过,结果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他也没办法把这件事情跟一个陌生人说,没有去心理咨询跟干预过。   而这种想要控制的想法也只是一阵一阵的出现,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迷于这种状态的。   而且不是说想控制就能控制那么简单,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会将近十年都这样了。   戒不掉,又害怕别人发现。   以前的害怕只是一种对于自己脑海中假设会发生的事情的惊恐。   是飘渺的。   可是现在他切切实实地有了自己真正在意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能瞒多久,但是在能够隐瞒住的时间里,他是不会透露出一点的。   他承受不起半点祁珩会离开他的风险。   至于第二个可能,祁珩……不觉得他是变态,尊重他的癖好,不会离开他……   关于这个可能,他想都不敢想。   只要祁珩爱他,就足够了。   只要瞒住了,祁珩就会一直爱他。   这已经变成他心里的一种执念。   也是一根刺。   不去想不去拨动的时候不会疼。   但是这根刺始终都是扎进心里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刺的心脏破碎。   祁珩亲了亲他的发顶,拉过他的手:“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云祈喜欢喝牛奶。   他一点都不喜欢喝咖啡。   但是咖啡能提神,让他保持清醒,所以他会勉强自己喝下去。   吃过早餐,云祈自己开车回去。   祁珩敲了敲车窗,云祈把车窗降下来。   “怎——”   一个重重的吻落在他嘴角,祁珩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早点回来。”   “嗯。”云祈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开车回去。   祁珩目送他离开,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汽车,他才转身回去。   今天下午,他准备开始写小说了。   上辈子准备的时间,加上这辈子,有时候想法越拖越久,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他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去书房里,开始码字。   一旦投入到写作当中,他整个人都是一种非常严肃跟认真的气场。   一坐就能坐两三个小时,外界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轻易地打扰到他。   但是男朋友是例外。   他给云祈发了条消息,   【开始工作了,下午在书房里,不怎么会看手机,有事给我打电话。】   【慢慢收拾,不着急。】   又忍不住发了一句,   【别太晚回来。】   云祈刚好在等红绿灯。   消息声连着响起三次。   平时没什么人会找他,最近除了律师跟他的上司之外,就是祁珩。   但是他现在才离开不到10分钟……   云祈点开一看,是祁珩。   他发现祁珩有点暗戳戳的黏人。   他是明晃晃的,会缠着祁珩,拥抱接吻祚X,会想要一直黏着他,跟他身体接触。   会忍不住问祁珩喜不喜欢他,会一直喜欢他吗?   他总是通过不断询问的方式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来证明他是被爱着的。   祁珩跟他相反,他不会问他这些问题。   也不会表现的很明显。   但是他就是能够感觉到祁珩对他的在乎。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们是多么般配。   云祈想。   这个红绿灯的时间有点长,云祈坐在车里随意往周边打量。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家店铺牢牢地吸引住了,眼睛黏在上面,怎么移都移不开。   他打了方向盘,默默转了个方向。   那是一家女式睡衣店,卖的不是大众眼中普通的那种睡衣。   是……睡衣。   他受到蛊惑一般停好车,下车进店。   “欢迎光——”女服务员习惯性地欢迎客人,抬头看到是个男人的时候,卡壳了一下。   “——临。”   可能是陪女朋友一起来买的,她往后面一看,咦,没人。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还是个清冷型的大帅哥。   哦豁,真反差。   这种现象在他们店里也不是没有,但是很少可能一年来也就那么几个。   毕竟这不是普通的女式睡衣店。   云祈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店员犹豫了下,还是挂出招牌式的笑容:“您好,您是来帮女朋友买衣服的吧。   您可以提供一下你女朋友的尺码,我们能够给你更好的推荐。”   云祈抿了下唇,直接指向他们挂出来展示的那件,也是他在路口看到,然后整个人就被吸引住的那一件。   那是一件暗红色的真丝吊带短裙,长度到屁股下面一点。   他进店后不准痕迹往旁边一瞥,才发现那件后背是镂空的,直接到腰部那里。   下面的裙边还带了点蕾丝。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我要那件,最大码,包起来。”云祈直接明了地说。   服务员有点愣神,毕竟就算是情侣一起来也是经常互相讨论很久,很纠结的。   更何况这种只有自己一个人来的情况。   她怕这个男同志挨削,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就这件吗,你女朋友喜欢的是这种风格是吗?   还有我们这边的尺码相对来说比较标准一点的,您确定要最大码?”   云祈神色有些冷。   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就不能是买给自己穿吗。   “嗯。包起来。”云祈微微蹙眉道。   店员被他的表情一吓,转念又想,虽然这个帅哥看起来是冷了点,是凶了点。   但是就冲着他自己亲自到实体店给女朋友买这种衣服,他还能凶到哪里去呢?   “好的,我们这边还有同款式的,一个黑色的,还有一个香槟色的,您看?”店员壮了壮胆子,努力推销中。   云祈捻了捻手指,皱眉越深了,“那我都要了。”   “好的!”店员顿时喜笑颜开。   “欢迎下次光临。”店员热情地把人送到门口。   云祈把袋子放在副驾上,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把手探进去摸了摸,料子很不错。   很舒服。   但是还没洗,等下就不能穿。   但是下午不能穿,等到下次穿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真讨厌。 第13章 复职   云祈驱车回家。   一下车就提着袋子冲进衣帽间里。   衣帽间是他特别设计的,里面有一面很大的全身镜镜子。   能够让他看到自己全身。   虽然衣服还没有洗,但是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像个犯病的病人一样。   颤抖着手打开袋子,把三件裙子都摆出来。   好好看好好看好好看。   先穿哪一件好呢。   每个颜色都好好看。   他啃咬着手指甲纠结地不行。   最终还是决定先试那一件,他一开始就看中了的那件红色的。   他慢慢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以一副虔诚的姿势,换上那件红色的睡衣。   他皮肤白,红色很衬他。   裙子尺码也刚好,长度很合适。   再加上昨天晚上祁珩就在他身上的各种印迹。   莫名显得涩情,还有几分诱惑。   好好看,开心。   好喜欢,好舒服。   云祈把裙子换下来,换成另一件颜色,黑色的。   也好看,但是黑色的他有很多,所以没有多高兴的感觉。   他又换上香槟色。   这件裙子倒是让他很出乎意料。他觉得香槟色的裙子比较难驾驭,他就只有一两件,而且不太好看。   那是他刚从大学宿舍搬出来,为了奖励自己而买的。   价格很便宜,款式也看得过去,但是布料不好。   就穿过一两次,又舍不得扔,后面就被他压箱底了。   后来工作了,有赚钱能力了,他买的裙子好像下意识的避开了香槟色这个颜色。   时隔多年,再次穿上这种颜色的衣服,原来竟然这么好看。   他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上一笔,下次可以再买这个颜色。   他陶醉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骤然跟镜子中那双眼睛“对视”。   他神色一僵,用力咬了下下唇。   变态,变态变态变态。   穿着女人衣服的变态。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产生,他猛的用力把自己身上的裙子脱下来。   赤身裸体站在镜子前。   干净了,垃圾干净了。   不对,垃圾就是垃圾,干净不了的。   垃圾垃圾垃圾。   不对不对,不是不是,我不是垃圾。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云祈。   这里只有你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没有人会知道。   他控制不住地整个人开始发抖。   可是这里没祁珩,没人会给他一个拥抱。   对,祁珩,祁珩不知道的。   没关系,他不知道的。   在这里,没人会知道的。   不要乱想,不要胡思乱想,不能吓到他。   以后跟祁珩同居,不能动不动就这样,会吓到他的,要学会控制,控制……   冷静,冷静下来。   云祈反复深呼吸,掐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冷静。   直到过去十分钟,他才慢慢停止发抖。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身都是祁珩留下来的印迹。   会想起祁珩在他身上留下这些痕迹时的样子,他又眼神痴痴地开始啃指甲肉。   他是喜欢我的,喜欢我的身体的。   我要控制住我的情绪,让他更喜欢我。   云祈慢慢坐下来,抱住膝盖,圈住自己。   想点开心的事开心的事。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去看镜子,换上自己最常穿的那件宽松点的睡裙。   新买的裙子得洗,云祈把几件衣服放盆里泡着。   利用这段时间,他回到卧室里开始收拾东西。   先收拾衣服,他把那些上班时候穿的正装都带上了,还有几件日常生活中穿的衣服。   犹豫了好久,他还是把刚刚包在衣服里面放进行李箱里的那件裙子拿了出来,挂回原位。   裙子太显眼了,还是不要带了。   但是内裤……   云祈抿了抿嘴,把两个小内裤塞在一件外套的内兜里。   一直生活在这里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要收拾了一看,他才发现自己的东西有好多都要搬过去。   只能分批次了,先把紧要的带过去。   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断舍离。   时针不知不觉走到了“5”这个数字。   手机好像刚刚落在衣帽间了,云祈疾步回去拿手机。   消息页面显示好几十条未读消息。   云祈捏了捏眉心,点开微信。   第一反应看置顶,祁珩在每个整点都给他发了条消息。   【收拾完了吗?】   最新一条是在五点的时候发的,   【收拾完了吗?】   【我在家等你。】   【晚上吃外卖好吗?】   云祈扬起嘴角,指尖飞快得打字回他消息。   【好,差不多好了,我现在回。】   祁珩一秒回复:   【等你。】   云祈瞬间被这两个字勾得飞心似箭。   理智,让他还记得刚刚的几十条消息还没看。   他退出跟祁珩的聊天界面,刚刚的消息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最先点开靳光磊的消息。   【调查结果出来了,你抄袭别人的事情是被污蔑的,后续的处理公司会帮你走法律程序处理的。】   【明天就可以回公司上班了。】   【欢迎回来,云祈。】   云祈确信洗清“抄袭”这个污名只是时间问题。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会失败。   【嗯。明天我就回去上班。】   说完也不等他回复,他就退出微信页面了。   其他消息粗略地扫了一下,无非就是一些公司群,同事群。   说什么祝贺他回归公司之类的。   虚伪。   不少人还是当初落井下石的。   这也提醒了他,回去之后得开除掉一些人。   这种见风使舵的人留在身边就是一个祸害。   今天有两件好事,买到喜欢的衣服算一件,复职了算一件。   哦对,他的工资卡还有几张银行卡放在这边锁起来了,等下一起带走。   云祈恋恋不舍地脱下身上的裙子,又换回那件衬衫。   检查了一遍厨房厕所,锁好门窗,拖着行李箱离开。   他发了条消息给祁珩:   【在回去的路上了。】   五点多的时间点,刚好是下班晚高峰,塞车。   云祈懊恼地想,耽误太多时间了,早知道早点回去,估计要6点多7点才能到家了。   他发了条消息跟祁珩说明情况。   【没事,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云祈心里暖暖的。   祁珩的话让他因为塞车而产生的烦躁也消散了些。   红灯变绿了,他汇入车流,驶向家里。 第14章 很舒服   跟云祈预估的时间差不多,到家的时候已经7点了。   云祈把车停好,把行李箱拖出来。   一回头就看见祁珩。   他露出惊喜的神色,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你怎么来了。”   “等你。”祁珩一只手接过他手上拖着的行李箱,一只手牵住他,“东西这么少吗?”   云祈摇了摇头:“没,我没有一下子收拾完。后面还得陆续过去几次。”   讲到这里,云祈突然有点心虚。   他对自己的住址遮遮掩掩的态度,祁珩应该察觉到了,但是他什么都没问。   这让云祈反而不安,他不想让祁珩觉得自己是个骗子。   祁珩把自己的情况,自己的住址都跟他说了。   他们还即将一起生活。   可是他呢,一直遮遮掩掩。   想到这里,云祈用力握紧祁珩的手,“我……我房子有点乱,等我收拾完,再带你过去看看……好吗?”   祁珩捏了捏他的手指,“好,你想什么时候带我去看就什么时候带我去。不着急,慢慢来。”   云祈紧紧地抱着他胳膊。   “外卖到了,我刚拿上去不久,还是热的。等会你洗一下手就可以直接吃了,收拾一下午饿了吧。”祁珩说。   “有点儿。”   云祈下午情绪反复地厉害,现在平静下来了,觉得肚子空空的,是有点饿。   “没事我点的够多,等下吃多点。”祁珩顿了下,又说了句:“也别吃太多,撑到就不好了。”   “嗯。”云祈偏过头偷笑。   他算是发现了,祁珩老是把他当小孩子似的。   叮——   电梯到了。   两人开门进去。   云祈给自己换了鞋,又拿双鞋给祁珩。   这是昨天新买的鞋子,一对的,般配。   祁珩动了下,想把行李箱放到里面去。   云祈急急伸出手握住行李箱的杆子,呐呐道:“我自己收拾就好。”   “好。”祁珩不勉强他。   把行李箱暂时放在玄关处。   “去洗手吧。”   祁珩没把外卖放在厨房,他放在了茶几那里,还打开了电视。   云祈有点诧异,因为祁珩是那种看起来就很板正的人。   像是会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种。   没想到他这么……这么随意。   但是不可否认,这让他更加放松了点。   祁珩看着他放松下来的姿态,眼里布满盈盈笑意。   云祈家教很严,在这种成长环境中,他反而讨厌那种严重束缚住自己的一切。   当然,那种还有的礼仪不算。   但是在家里,是可以放松的。   祁珩不追剧,他随便放的是一部纪录片。   他刚投放完,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筷子。   云祈习惯性地拆完外卖后,给祁珩拆筷子。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外卖,大多都是他喜欢吃的。   他真的饿了,再加上这几天的相处,他跟祁珩待在一起的感觉很放松,不再像之前那么容易紧张了。   他夹了一筷子菜,又顺手给祁珩夹了一下,就开始吃饭。   咽完第一口饭,他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祁珩笑着看他。   云祈眨了下眼睛,他确实还没跟祁珩说他复职的事情。   “我还没跟你说过。”云祈扭头看他。   “你要搬来跟我一起住就是最好的好消息了。”祁珩说。   云祈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不是这个。我下午接到公司通知,事情处理完了,明天就可以正常去上班了。”   “嗯?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值得庆祝下。”祁珩夹了几筷子菜给他。   “吃不吃蛋糕?我等下点个小蛋糕,庆祝下。”祁珩说。   云祈抬眼看他,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糕。”   祁珩好像对他很了解的样子。   想着他每次偷偷观察自己的样子,云祈就觉得无比高兴。。   祁珩笑了下,温柔地看着他:“我观察到的。”   两人吃完饭,云祈把外卖收拾了,拿着行李箱去卧室里面收拾。   他拒绝了祁珩的帮忙,让祁珩在外面看电视就好,他自己收拾就行,顺带把祁珩的东西也理一下。   刚刚吃饭的时候问过祁珩了,祁珩说这里没什么他不能碰的东西。   开心。   被人全身心信任的感觉。   云祈先把那件装着两件内裤的大衣折好,放在最里面压好,才开始挂自己的衣服。   他动手能力很强,包括收纳能力。   不过二十分钟,卧室就跟变了个样子一样,可利用的空间变多了不少。   他站在房间里看着这崭新的布置,满意的不得了。   噌噌噌跑出去,跑到祁珩面前。   祁珩,抱住他,亲了一下,问:“怎么了?”   “我把你房间的东西都整理了一下……”云祁抬头看祁珩脸色。   “好棒。”祁珩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之前平时随便放,不乱但是也没想其他的。你帮我收拾了,更加方便了。”   云祈接受的是批评式教育跟打压式教育,他不会吝啬夸奖他。   更何况他说的就是事实。   云祈就是一个很好很厉害的人。   祁珩亲了亲他的耳朵,“还有,不是我的房间,是我们的房间,记住了吗?”   祁珩微微用力搂住云祈的腰。   云祈呼吸已经有些乱了,“记住了。”   …………… 第15章 隐瞒   祁珩拍了下他,手掌上移,停在他腰后,给他揉了揉。   “都有点疼了还不听话。”祁珩不轻不重地说。   云祈坐在他怀里,摁住他后脑勺,亲了他好一会儿才拉开距离,小声道:“我喜欢……”   “嗯,我也喜欢。”不等云祈展露笑颜,他又补充了句:“身体健康最重要,再休息两天。好吗?”   “嗯。”云祈面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他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有点急切的态度,其实他也不是对做那种事情有强烈的……   只是因为那个人是祁珩,所以他才会这么……   那祁珩呢?他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轻浮……   这个念头一在他脑海里产生了,就疯狂在他脑海里面肆意成长壮大。   他红润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抬头去直视祁珩的眼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祁珩凝眉看着云祈,伸出温热的手心覆在他的肚子上,“吃坏肚子了?”   云祈有些怔忪地看着祁珩担忧的表情。   无意识用力咬了咬下唇。   他为他对祁珩产生那么卑劣的想法而痛苦。   又为祁珩对他的担忧在乎而激动。   祁珩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放在他的肚子上。   ………………   云祈刚刚突然变得僵硬的身体逐渐软化。   他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不躲不闪的直直地应了回去。   祁珩眼底悄然划过一抹笑意。   云祈果然很喜欢跟他肢体接触。   根据云祁的反应,他稍稍一想就知道,刚刚应该是他自己又想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自己把自己吓成那样。   他松开捂住他肚子的手,转而放在他背上,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又使劲压了压。   …………   祁珩摸了下他的嘴唇,“别动不动就咬,都红了,要咬出血了。   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的,拿不准主意的,都可以直接来问我。   只要你问我,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祁珩深深地看着他,手指碾了碾他的唇瓣。   云祈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带着点鼻音地说:“嗯,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改掉胡思乱想的毛病的,我会……试着去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祁珩摸了摸他的头,“去洗澡。”   “嗯。”云祈准备自己去。   结果突然悬空。   失重感让他下意识用力抱住了祁珩的脖子。   这个姿势让他有点羞耻……可是又很开心,他第一次被人这么抱。   就跟抱小孩似的……   他的父母从来没有这么抱过他,就连简单的拥抱都没有。   祁珩家里有一个浴缸,他喜欢泡澡。   能够有效缓解一天的疲惫。   浴缸挺大的,容纳两个人也没问题。   但是祁珩跟云祈两个人还是紧紧的挨在一起泡澡。   云祈放松地信赖地往后靠,靠在祁珩怀里。   “水的温度合适吗?”祁珩问道。   “嗯,舒服。”云祈惬意地眯了眯眼。   “我很喜欢泡澡。我觉得这是一种很有效的,缓解焦虑,放松压力的方式。”祁珩靠在浴缸边,闭着眼说。   听到这句话,云祈扭头看他,有些新奇地问道:“你也会焦虑吗?我觉得你是那种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条理,很有规划的人。”   祁珩睁开眼睛,跟他对望,“会。我也是普通人,我也会有烦心的事情。害怕卡文,害怕写不出来,害怕我的写作渐渐失去了人们所说的‘灵气’。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烦恼焦虑的事情,但是没关系,我们努力去克服就好了。”   祁珩看着云祈,云祈避开他的视线,一时没说话。   他克服不了也不想克服,他是胆小鬼。   祁珩轻笑了下,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   话锋一转:“不过……”   云祈耳朵动了动,又偏头去看他。   祁珩摸了摸他的头:“不过克服不了也没关系。不一定所有别人觉得不好的事情你都要克服,自己舒服自在就好了。”   这一次云祈的视线没再躲闪了,他定定地看着祁珩:“这样也可以吗……”   “可以的。”祁珩干脆果断地回答他,“阿祈,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不要太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包括我。   现在做不到也没关系,一步一步来。   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云祈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祁珩的话并没有很好的开解他,相反让他的心里更加沉甸甸的。   祁珩那么好,而他是一个卑劣的人,他欺骗了他,隐瞒了他。   可是他还是会一直隐瞒下去,直到事情败露。   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   云祈转开话题,从浴缸里站起身来,自己冲了冲澡,套上衣服,“祁珩,我给你洗头吧。”   我希望我每天都能对你再好一点,这样等到事情暴露的那一天,你能对我不要那么残忍。   祁珩点点头:“好。”   自己洗头和给别人洗头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云祈动作生疏地帮祁珩洗头,心里却觉得很满足。   他希望这样安静的互相陪伴着的时间再长点,再长点……   云祈给祁珩冲了冲水,拿起干燥温暖的毛巾盖在他的头上,“好了。”   等两个人都洗完,时间已经接近9点了。   两人穿着同款睡衣躺在床上。   没有关灯,没有玩手机,只是想拥抱着说说话。   祁珩一躺下来,云祈就往他怀里贴。   他顺势搂住他,“明天去公司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嗯,都放在一个箱子了,都是一些图纸什么的。”云祈闭着眼睛蹭了蹭祁珩的脖子。   “跟我讲讲你工作上的事情吧,我想更加了解你。”祁珩低哑的声音在云祈耳边响起。   云祈睁开了眼睛,挑了些勉强算得上有趣的事情跟祁珩讲。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的生活挺无趣的……在遇见你之前。”云祈低低道。   “不会,很有趣,我想听,也喜欢听。”祁珩亲亲他的眼睛,“多讲讲吧。”   云祈弯着眼睛笑了笑,又讲了几件事情讲给他听。   他断断续续的讲,祁珩认真地听,仿佛他讲的不是一些生活中的琐事,而是一些重要的高深的理论。   直到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了些困意。   祁珩轻拍他的背:“睡吧。明天我送你去上班,好吗?”   在这样舒服静谧的气氛中,云祈渐渐闭上了眼睛,小声地应了句:“好……”   第二天祁珩在云祈起床不久也起了,云祈在厨房里煮粥。   听见祁珩的脚步声,歉意得笑了下:“我起床的时候吵到你了吗?”   “没有。”祁珩走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腰,偏头亲了亲他的侧脸,“昨晚说好的,送你去上班。”   云祈有些怔然,整颗心像浸泡在蜂蜜里一样,甜甜的,可是下意识还是脱口而出:“不用也行……”   他怕麻烦祁珩。   “我想送。”祁珩在某些方面祁珩显得尤为霸道,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见惯了祁珩温柔的一面,冷不丁看到他有点强势的样子。   云祈抿了抿嘴。   更喜欢了怎么办……   “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让你公司的人看到我,我可以在马路对面就停下。”祁珩给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方案。   “不!不是!”云祈猛地打断他,“我想的,我想你送我。我怕麻烦你……”   “不麻烦,我是你对象。”祁珩捏了捏他的耳垂,“如果我想让你来接我,你会觉得麻烦吗?”   “不会的。”云祈几乎半秒内就给出了这个答案。   下一秒就跟祁珩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对视。   “我懂了,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的。”云祈也放松了下来,贴了贴他的脸。   云祈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慢,他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了,结果还没到下班的时间。   早上他下车的时候,祁珩说晚上也来接他。   这次他没推脱,直接应了句“好。”   在工位上画图的时候,脑子里忍不住想起祁珩。   打印材料的时候,脑子里忍不住想起祁珩。   泡咖啡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祁珩……   才分开不久,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的时间,他迅速的刷卡出了公司大门。   一辆眼熟的车已经停在公司门口了。   他几乎是小跑过去,开车门,坐上副驾。   “上班的感觉怎么样?”祁珩替他系上安全带。   “还可以。”云祈点了点头,盯着祁珩看,“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等红绿灯的间隙,祁珩扭头亲了他一下。   “答应给你买的蛋糕。”他拿了放在后座的小蛋糕给云祈,“怕买太大吃不完,这个比较小。你先吃,吃不完的给我。”   云祈有些惊喜的抱着那个蛋糕,“我喜欢。谢谢你,祁珩。”   ————————————————   厕所。   云祈手指捏着那件衣服,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好想穿好想穿好想穿。   就穿一下,没关系的。   但是万一祁珩发现了怎么办……   被发现了怎么办。   “阿祈,肚子不舒服吗?”   祁珩的声音突然在厕所外面响起,冷不丁把云祈吓了一大跳。   他这下子也顾不上纠结了,迅速地把那件内裤穿上,穿好自己裤子。   按下马桶冲水键,打开门,“没有。我好了。”   祁珩看了看他的脸色,嗯,面色红润,确实没什么问题。   祁珩伸手揉了揉他肚子,“走吧,送你去上班。”   “嗯。”云祈十分自然地把手勾在他胳膊上。   这是他跟祁珩同居的第50天。   这样的场景跟对话经常出现。   五十天的相处足以让他们更了解彼此了。   他喜欢现在的生活。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祁珩的陪伴下精神状态也稳定了一些。   除了他不得不瞒着祁珩的那件事情,他对他毫无保留。   在一起的第十天,他带祁珩回了自己的房子。   前提是他把那间房间锁了起来,锁的死死的。   还好当初设计的时候把房间的门做了个特殊处理,只要不靠近去推开,就会以为他只是一面墙而已。   他带祁珩参观了自己的房子,除了那间房间。   祁珩没有乱看,只是说了一句:“那我现在知道你住哪里了。”   云祈抿嘴笑了下,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老早就知道他的住址,而他到现在还不知道。   “嗯。现在知道了。”他还是有点私心,没把房子密码锁告诉祁珩。   反正两人一起住,也没必要说……吧。   好在祁珩也没说什么,揽着他住了一夜,过后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之后祁珩跟他也确实没回过那里。   当然,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偷偷回去。   提前结束工作的时候偷偷回去,然后再打车回到公司。   因为祁珩每天都要接送他上下班。   祁珩的原话是:“我的职业,时间来说比较自由,你上了一天班,肯定都累了,我去接你。”   云祈:其实也没有很累。   当然,他还是一把抱住了祁珩,“嗯。好。”   上下班的路上能跟祁珩在一起,下班回家了也能一直待在一起。   中午的时候,祁珩有时也过来陪他一起吃饭。   开心。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他只能偷偷摸摸跑回去穿女装,或者在最里面穿。   一超过两天没穿,他就非常烦闷暴躁。   严重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自残,但是想着祁珩,他又硬生生地控制住了。   不是因为祁珩说过的那句话,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祁珩难过。   祁珩爱他也尊重他。   看到那些伤疤,没有害怕他,也没有追问他。   在一起五十天了,祁珩也没有问。   他一直不想说,那他就可以不说。   这是祁珩给他的底气。   他也确实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没有主动提起这些事情。   他怕吓到祁珩。   再等等再等等。   他一直对自己这么说。 第16章 曝光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   之前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能够经常得到满足还好。   那个时候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房子里,想穿就穿。   现在故意去克制了,就有点欲求不满的意味。   因为害怕被发现,他大大地降低了自己穿女装的次数。   这让他变得情绪不太稳定,老是忍不住觉得郁闷难受,想发脾气又想自残。   但是又害怕祁珩难过,他答应过祁珩,再也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努力地控制自己,可是心里却越来越难受了,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喘不上来气。   夜深人静,祁珩睡着的时候,他老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明明祁珩就在他身后,亲密地搂着他睡觉。   他还是忍不住想祁珩总有一天会发现他是个骗子的,到那个时候他会讨厌他不要他,会赶他走。   这些可怕的想象让他一下又一下地咬着嘴里的肉。   故态萌发。   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清楚的知道这种行为伤害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祁珩……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祁珩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在后来两人做完运动完之后,也没立刻就睡觉了,而是搂着他,等他闭上眼睛睡着了,他自己才睡觉。   云祈很痛苦,他看着祁珩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好像他不睡着的话,他也一直不闭眼睡觉。   他觉得自己一颗心就跟泡在酸水里面一样,又酸又涩。   在自己身上觉得无所谓的事情,一旦换到祁珩身上,他就心疼的不得了。   熬夜对身体不好,更不要说通宵了,长期以往身体各方面都会出现问题,他急的不行,只能假装睡着了,让祁珩也能赶紧休息。   结果祁珩看着他闭上眼睛不动了,也不会轻易相信他真的睡着了,而且睁着眼睛看他,听他的呼吸声。   直到他是真的入睡了,他才会放心闭眼睡觉。   云祈大多数时候假装着假装着,能够真的睡过去,但是半夜的时候又总会惊醒。   各式各样的噩梦又卷土重来了。   梦里他被好多看不清脸的人围着,那些人对他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他想冲出那个圈子,却怎么跑也跑不掉。   那些人把他死死地围住,从他小时候的事情一直说到长大后的事情。   他们骂他是个变态,是个垃圾。   他一直在摇头辩解:“不是的,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垃圾,不是!!!”   但是那些人都不听他的话,只自顾自地骂他,那个围成的圈子还逐渐缩小,最后贴在他身边。   他害怕地跌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耳朵一直摇头,嘴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变态。”   那些人变本加厉开始打他,往他身上砸东西。   那些梦境像一望无际的波涛汹涌的海水,向他席卷而来,要把他扑倒淹没,那么冰那么冷,那种窒息感让他无法逃脱。   他害怕会吵到祁珩,每次被惊醒的时候都咬紧牙关,压低声音急促地喘气。   额头后背全部都是冷汗,他怕蹭到祁珩,小心翼翼地跟祁珩的怀抱拉开距离。   他不敢抬手擦汗,怕动作幅度太大吵醒祁珩,只能咬着自己的胳膊,平复自己的情绪。   甚至不敢用力,在手臂上面留下痕迹。   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窗帘上的纹路,发呆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赶在祁珩前面起床,若无其事地刷牙洗脸做早餐。   祁珩一般会在他做早餐的时间点醒。   他会温柔地从他背后搂着他,亲吻他的额头,这是每日必备的“早安吻”。   两人闲聊着吃完早餐,然后祁珩给他系好领带,换好衣服开车送他去上班。   日复一日,从不厌烦。   可以说除了他上班之外的时间,他跟祁珩一直待在一起,一旦谁要做点什么对方都能够察觉到。   可是今天他实在是克制不住了,他决定小小地满足一下自己,拿一条穿在里面的内裤就好。   而这小小的满足也是他纠结犹豫了好久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说实在的,这种内裤其实并没有多舒服,甚至有点紧勒,有一种束缚感。   可是这种感觉反而能够让他觉得安心。   他飞快地换完裤子后面无异色地从厕所里出来,语气如常地跟祁珩说话。   祁珩第一反应也不是怀疑他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或者是在里面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而是担心他身体不舒服。   跟祁珩在一起久了,他知道他们某些方面的性格是一样的。   都对对方有一种独占欲跟掌控欲。   只是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同。   有一次他下班后部门组织聚餐,他推辞不了就去了,发了条信息跟祁珩说了下让他不用来接他,聚完餐他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毕竟聚餐的地方离他们家有点远,十多公里。   他不想祁珩来回折腾,太累了。   祁珩直接打了个电话问清楚这次聚会的详细流程,最后说了句:“结束后告诉我,我去接你。”就挂断了电话。   在聚餐期间还每隔十几分钟就给他发消息。   【到哪一步了?】   【大概几点结束?】   【别喝太多酒。】   ……   席间云祈也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机回他的消息。   祁珩这种行为在有的人看来,可能会觉得很烦人很讨厌很窒息。   自己明明都跟他讲了大概几点结束聚餐,还一直这么烦人。   但是对云祈来说,他很受用。   他就喜欢祁珩管着他。   就拿今天在厕所里待了半个多小时这件事情来说。   换位思考,如果是祁珩在厕所里呆很久的话,他会忍不住想祁珩是不是背着他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不是在偷偷跟谁聊天。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源自于他骨子里的不安。   他知道这样子不对,但是还是会乱想。   而祁珩在某些方面又给了他绝对的信任。   此时此刻他没有过问太多,而是动作轻柔地揉了揉他的肚子,语气温和地对他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觉得很幸福,又很愧疚。   他整个人仿佛要被这种矛盾的感觉撕扯成两半。   一半说,你是一个有所隐瞒的骗子。   他对你这么好,你还欺骗了他,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好。   你不配。   另一半又说,看吧看吧,他多么爱他,他是真的喜欢你,你也是真的喜欢他。   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不一定要坦白,他一直对你这么好,难道不好吗?   是啊,他不想坦白,他舍不得放手。   跟祁珩相处地越久,越会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不知不觉中他早已经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爱他了。   他紧紧地抱住祁珩,有些幼稚地问他:“你会一直爱我吗?”   “会。”祁珩不加思索就给出了这个答案。   仿佛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已经在他心里排练过很多遍了。   “别乱想,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好。”祁珩微微低头亲了下云祈的额头。   云祈听到这句话,猛然抬头看他。   祁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是不是在暗示我……   他像个发疯的神经病一样眼睛紧紧盯着祁珩,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情绪。   “怎么了?”祁珩眼神如常地迎着他的视线,拍了拍他紧绷的脊背,“快到你上班时间了,我送你去上班。”   “好。”云祈伸出手牵住他。   他松了一口气,祁珩应该没有发现什么。   祁珩开车送云祈去上班,目送他进去公司后,却没有急着离开。   云祈的异样他早就察觉到了。   真心相爱的人,朝夕相处,日夜相对,怎么可能会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呢?   云祈的异样他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云祈每晚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睁眼到天亮。   但凡云祈回过一次头,就会发现他也没睡,跟他一起清醒到天亮。   明明两人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他把云祈圈在怀里睡觉。   他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   在某一瞬间甚至有两人心跳声重合的错觉。   可是他们又离得那么远。   他自然也知道云祈早上在厕所里面那么久是在干什么。   云祈搬过来的东西,是他自己收拾的。   他没有插手,更没有刻意去翻看。   关于那些是他整理衣柜时无意中发现的。   当时从云祈的大衣口袋里掉了出来。   看到的那一刻他没有什么感觉。   这是他真实的反应,毕竟他早就知道了的。   他如果心里有芥蒂,一开始就不会和云祈在一起。   但是云祈显然不这样想,这是他心里始终存在的一个疙瘩。   本来祁珩是不想逼他的,他想着顺其自然地发展就好。   他有的是耐心,他会等到云祈主动告诉他一切,他再抱住他,跟他说自己不介意,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但是现在明显是不行了,他放的太松,云祈反而一直逃避。   云祈又愧疚又痛苦。   那种挣扎的痛苦的心理并不好受。   云祈已经失眠了半个月了,他也陪着他大半个月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不打算顺其自然了。   他必须把这一切都摆在明面上,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我爱你,我不介意。”   今早云祈眉眼间的倦色很明显,眼里的红血丝也比昨天多了。   整个人的笑容都有点勉强。   一个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一个以为自己能够等到对方的坦白。   但是,谁又能说得清,这到底是不是一种互相伤害呢?   今天是个好时机。   是个揭破一切的好时机。 第17章 改变   祁珩在脑海中思索着晚上如何说清楚这一切,差不多有了主意才驱车离开。   回到家后他打开衣柜,把那些云祈藏的很好的衣服都翻了出来,摊在了床上。   他发了条消息给云祈:   【小说刚好有思路,写得很连贯,中午的时候就不过去找你吃饭了。】   【晚上再去接你。】   不过几秒,云祈立刻就回复了他的消息。   关于他的信息,云祈总是秒回。   【好。】   【记得吃午饭。】   【比心.jpg】   祁珩看着他回复的消息,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比心.jpg】   他发完后就把退出了消息页面。   他看着摊在床上的衣服,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今天刚好是在一起第五十天,也不是不能过个纪念日。   他准备把事情摊开说清楚,地方就不适合定在外面了。   这种事情还是在家里说,云祈比较有安全感。   做菜他不怎么会,煎个牛排还是可以的。   他打算安排一场烛光晚餐。   再买束花,点香薰,营造比较柔和的气氛。   但是这些还不够,他要身体力行地向云祈展示他真的不介意一切。   他准备买一条裙子送给他。   他打开手机搜索了下附近的女装店。   有牌子的,要高档的。   才能配得上云祈。   这边他在计划着一切。   另一边云祈坐在位置上有些神思不属。   这样隐瞒的日子他还能坚持多久,坚持到什么时候。   今天是他跟祁珩在一起的第五十天,也是他反复被噩梦惊醒的半个多月。   他无意识地拨动着纸张的页角。   无尽的恐慌和无助充斥着他的内心,仿佛深渊般地吞噬着他的内心。   哐——   云祈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他忽略了周围人们投来的诧异疑惑的目光,请了一天假。   离开公司,打车回去那个他给自己造梦的地方。   他甚至坚持不了走到衣帽间,一进门把门关上他就开始边走边脱自己的衣服。   开锁,随手拿一件裙子换上。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握住自己颤抖不止的手腕。   焦灼的情绪得到了一点缓解。   他脱力的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煞白,一层薄红如河水上涨,渐渐漫到眼眶,熄灭了眸光。   他垂下眼睛,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死死地咬着自己口腔里的肉。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他把自己困在这间房间里。   慢慢伸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弯下了脊背,把脸埋在膝盖上。   房间里没拉开窗帘也没开灯。   明明是白天,却跟夜晚一样黑。   无边无际的黑暗把云祈整个人都笼罩住。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现在的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   见不得光。   他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   久到忘记了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片黑暗中,寂静无声。   只有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拿起放在旁边静音的手机,打开了一个只联系过一次的手机号码。   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梁医生,下午有空吗?方便做个心理疏导吗?】 第18章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云祈做完心理疏导,从梁医生工作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   一阵微风刮过,卷乱了环卫工人扫好的整齐地堆积在路边的落叶。   云祈看着那些被风卷起的树叶,不禁有几分怅然,他觉得自己跟那些叶子也差不多了,轻飘飘的没有分量,总能轻易被外界影响,被风一吹就找不着北了。   今天的这场心理疏导不是他的临时起意,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他都短暂地想过去看心理医生。   但是不过片刻这种念头就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从骨子里排斥去看心理医生,在他看来,这就是间接承认他有心理疾病。   可是他还是来了,那些在睡不着的夜晚短暂浮现的念头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痕迹。   直到早上祁珩一如既往开车送他来上班时,停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转头看着祁珩的侧脸。   祁珩偏头对他笑了下,在他手掌上搓了搓,又收回视线直视前方等红灯。   他看着祁珩眉宇间淡淡的倦色,忍不住心尖泛疼。   都是因为他,祁珩才会睡不好。   他跟祁珩在一起,给他带来的是负面的影响。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微微抽痛,想要看心理医生的念头一刹那在脑海里冒了出来,并且迅速地滋长。   到了公司后,他也心不在焉,最终还是拿出手机约了下午的看诊。   今天他跟心理医生简单地聊了聊,可以说是做了一场心理疏导,但是他觉得并没有放松多少。   相反,那种努力把自己的一切剖白讲清楚的感觉很不好受。   特别是在讲述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些画面。   对自己造成了又一次的伤害。   尽管他没有把自己女装癖说出去,但是光是那些事情就足以让他感到头晕胸闷了。   控制欲强的父母,扭曲拧巴的性格,对于爱人不得不隐瞒某些事情的挣扎。   算得上好消息的就是他还不用吃药。   梁医生是他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段时间他跟家里的关系更加地恶化了。   因为他的父母发现他是真的铁了心不走他们给他选好的路,撑着口气不跟家里要钱,不向他们屈服。   他的父母打了通电话骂他,又把他的联系方式统统拉黑了。   刚好又遇见了其他的事情,各种不好的事情积累在一起,他的压力越来越大。   对穿女装的执着程度一度变成了出门都想要穿着的那种。   在这种痛苦的挣扎之下,他无意中认识了梁医生。   那是他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   他当时加了他的联系方式,却没有预约心理咨询的时间。   直到半个月后突然翻到,才试着约了一次。   那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喜欢心理咨询,跟心理医生扯上关系的所有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的讨厌。   他勉强自己去做了一次,后来这件事情也不了不了之了,没有任何后续了。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倒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又约了一次。   真的很难受,可是他还是决定下次再去一次。   他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正常,希望自己能够一直留在祁珩身边。   云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祁珩:   【今天提前下班了,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家就好。】   【亲亲.jpg】   发完消息后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沿着路边慢慢走了一段路,平复了一下烦闷的心情,才打了辆车回去。   对于云祈下午没有去上班而且去看病的事情,祁珩一无所知。   他今天没有写作,出门去了。   下午的时候他开着车跑了好几家女装店,认真地逛了这些店,货比三家,挑了很久,终于买好了一条合自己心意的觉得适合云祈的裙子。   他总觉得那些裙子都太一般了,配不上云祈。   要买就要买最好的。   他把好不容易满意的一条裙子用漂亮精致的礼盒装好,系上蝴蝶结,动作小心地放在后座上。   又调头去买了牛排,花束跟香薰。   花束是他早上送云祈去上班后就预定好了的,花都很新鲜,包的也很好看。   祁珩把所有东西都取回来后,就脱下外套挂好,着手准备这一切。   铺上上一次跟云祈一起去逛店的时候买的桌布,再布置好桌面,把花摆放好,点上气味宜人的香薰。   他做完前期的准备工作后,刚好收到了云祈说“今天提前下班,等下我自己回去就行”的消息。   他回复了句“好。等你。”,就系上了围裙,去厨房里面煎牛排。   祁珩最擅长的是煮面,对于炒菜煎东西之类的,技术不怎么样,十次里面有八次都糊锅。   他从来没有煎过牛排,所以找了份教程,边看边做,按照里面的步骤要求一步一步的进行。   等他煎完的时候,差不多也到了云祈回来的时间。   他想着到时候刚好,云祈一回来,就能够吃上刚出炉的牛排。   他生疏地煎完了,虽然比不上图片里的那样看着肉质鲜嫩,但是好歹没出什么大差错。   做完后他还从网上找个图片,比对着简单地摆了一下盘。   做完这一切,云祈还没回来。   现在正是下班晚高峰,估计是堵车。   他发了条消息问云祈到哪里了,他说还说二十分钟左右才能到家。   祁珩沾了一身油烟味,没忍住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云祈还没到家。   他就坐在桌子面前等云祈。   视线落在那个方正的礼盒上,他买的是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   礼盒的包装也是淡淡的紫色调。   祁珩双手撑着额头,思考着用哪一种方式开口才不会吓到云祈。   他要干脆利落直接讲清楚,不能给他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   但是也不能太直接生硬,万一吓到他就不好了。   也不能太啰嗦,停顿时间太久,又给了云祈时间去胡思乱想。   还有关于云祈他自己的失眠问题,不管他的意愿如何,他都得陪他云祈去看看心理医生。   一直拖下去怕状况会变得更严重,直到挽救不了的地步。   好在在他的劝说过后,关于自残的行为云祈现在已经不做了。   “哒——”   是门开了的声音。   云祈开门进来,就看见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燃烧的蜡烛产生的淡黄色光晕。   祁珩正坐在布置了一番的餐桌面前,嘴角带着笑意,抬眼看他。   “过来坐。”   云祈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很惊喜。   连带着最近的疲倦烦躁,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洗涤。   他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先是脱了外套换了鞋,去卫生间里洗了手,才端正着落坐在了祁珩对面。   桌子上是两份牛排。   他有些惊喜地开口:“你做的吗?”   祁珩浅浅点了下头,把旁边的花束递给他。   云祈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他接过花束,克制地压了下不住往上翘的嘴角:“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嗯,纪念日。”祁珩拿过刀叉切着面前的牛排,切好后递给云祈,看着还有些茫然的他,补充了一句:“在一起50天的纪念日。”   “嗯?”云祈跟抱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一样,紧紧地抱着那束花,舍不得松手。   这是祁珩送他的第一束花,也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纪念日。   祁珩看起来是那种很理性很实际的人,他没有想到祁珩会跟他过这个50天的纪念日。   他以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每天都在记着今天是在一起的多少天,并为天数的增长而沾沾自喜。   原来祁珩也记得。   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心跳加速了起来。   祁珩比他想的更喜欢他。   “吃吧。吃完了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祁珩把切好的牛排往云祈的方向又推了推。   拿过另一份,慢条斯理切了起来。   云祈终于舍得把花束放下,“你等我一下。”   看着云祈突然起身,祁珩愣了一下。   云祈抠了抠手指,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有礼物给你。”   并不是为了过这个纪念日,他只是单纯看到合适的好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想买给祁珩。   祁珩视线一直追随着云祈,看着他快步走进书房。   云祈走进书房后就从桌子的暗格里拿出他前几天托在国外出差的靳光磊买的领带。   这是国外才有的一个牌子。   靳光磊收到云祈要托他买这条领带的信息时,还专门发了条语音问他。   “怎么?突然要转换风格了?”   这条领带一看就不是云祈的风格,云祈基本独来独往。   他也没看到他有什么相熟的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而且这条领带的风格一看也不是送给长辈的。   这阵子他都在国外出差,也就几天后刚好要回去。   想到最近公司群里在说的八卦,说估计云设计师谈恋爱了,每天都有个神秘人来接送他上下班。   别人不知道云祈,他自认为自己还是对他有几分了解的。   他打趣道:“送给男朋友的?”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倒是有没想到云祈会直接承认。   “是。钱我已经转你了。”   这是云祈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祁珩的身份。   哦,可能不算,还有那个清吧老板。   【那真是恭喜了。我倒挺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跟你走到在一起。】   云祈看着这条消息,嘴角绷直,面色沉了沉。   【怎么,我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吗?】   【那倒不是,就是整个人看着有点冷。】   后面那句话他没说,他有时候看着还有点渗人。   【不说了,有个会议要开。领带我会记着买的。】   除了领带,还有一支钢笔。   祁珩是文字工作者,他习惯用纸张记录东西,这支钢笔很适合他,而且祁珩有时候还需要出去跟人谈一下合同之类的,签合同的时候看到这支钢笔也能想起他。   这是他的小心思。   他买的都是祁珩能够用的上的。   云祈用力握住两个盒子,这是他第一次送人礼物。   也不知道祁珩喜不喜欢。   不喜欢也没关系,他安慰自己。   反正他本来就打算把工资卡给祁珩。   祁珩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我给你挑的领带。”云祈把盒子递给祁珩。   “还有一支钢笔。上次路过一家店买的。”云祈又拿出一个盒子给祁珩。   “纪念日礼物吗?两个 ?可是我只准备了一个。”祁珩眼角带着一丝笑意,挽起袖子接过两个礼盒。   趁着他打开的间隙,云祈认真地摇了摇头,眼神灼热地看着他:“不是纪念日礼物。刚好看到,觉得适合你,我就买了。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还有,这是我的工资卡,给你,你想要买东西直接用我的卡买就好。不够的话,跟我说,我还有几张卡。”云祈掏出自己包里的卡递给祁珩。   祁珩拆礼物的动作一顿,缓缓抬眸,眼神深邃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呢喃了一句:“你这样,会被人骗到连裤子都不剩的……”   还好,你遇见的是我。   他的声音太轻,云祈没听清:“什么?你……你不喜欢吗?”   他抠了抠大腿的肉,整个人有点失落。   “没有,我很喜欢。你送的东西很好,都是我需要的。”祁珩抬手覆住他的手背,眼神复杂。   云祈没有发现,听到他说喜欢,瞬间整个人洋溢着满足感,“你喜欢就好。”   他把工资卡又往前递了递,“还有这个,也给你。”   “给了我,那你自己呢?”祁珩问道。   “我还有一点其他的存款……我钱够花,这张卡给你,你要怎么花都行。”云祈眼神真挚地看着他。   “好,我收下了。”祁珩接下那张卡片。   祁珩本来是想吃完了再把礼物给云祈的,但是现在气氛正好。   他拿过旁边的礼盒,轻声开口:“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这么大?是什么?”云祈接过礼盒。   小心翼翼地搁在自己的腿上,动作轻缓地打开礼盒的绑带。   蓦地,云祈动作一顿。 第19章 你是我的宝贝   云祈不受控制地整个人发着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之色。   他把揭开了一角的礼盒猛地盖回去,力道之大,甚至发出了砰地一声。   他死死地按住礼盒,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扯起嘴角地笑了笑,笑容却满是苦涩跟牵强。   他眼睛通红地看着祁珩,仿佛下一秒眼泪就会从眼里落下来,云祈语气近乎卑微的祈求:“祁珩……你是不是拿错礼物了,是吗?是的吧…”   看见礼盒里面裙子的那一刻,云祈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跟落入冰窖的感觉也大差不差了,甚至比那更寒冷,从身到心。   他收到礼物时惊喜的眼神在此刻变得黯淡无光,嘴唇在极力地压抑着抖。   祁珩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了,他发现了!!!   他会不要我的,会不要我的……   为什么送这个给我?对,对!他是给我一个警告!   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我能改的!我可以改!   云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他哀求地看着祁珩,声线发颤:“你是拿错了,对吗?”   求求你求求你,别说出来,不要把这一切摆在明面上。   不要……   不要打碎我努力编织的欺骗自己的梦。   祁珩料想过云祈的各种反应,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紧绷,像是一发即将离弦的箭。   而箭会射向哪里,没有人能知道。   祁珩心里一突,握住他攥紧礼盒尖角的手,直直地看着他,语气不忍却坚决地说:“没有拿错,就是送你的。”   他不能让云祈再逃避了,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迟早有一天会爆炸,把云祈伤害的体无完肤。   没有拿错,是专门送你的……   这句话不亚于惊天大雷,轰隆隆地在云祈耳边炸开。   祁珩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一直以来苦苦隐瞒的事情被发现了!   云祈勉强扬起的嘴角终于忍不住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怔了片刻,全身泛起颤栗,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哀切地看着祁珩。   嘴唇抽动了几下,牙齿打颤,他哐地一下把手里的礼盒丢在地上,猛地抱住祁珩的腰。   “我会改的我会改的会改的,我不是变态,我……我不是。求求你,求求你,别不要我……别……嗝……别不要我……”   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不要我,我会疯的。   我真的会疯的。   没有遇见你之前,我还能忍受孤独的感觉。   可是跟你在一起后,我有了那么多美好的快乐的回忆。   如果你在这个时候选择抽身离去,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云祈闭了闭眼睛,定住神,死死地揪着祁珩的衣服,他不敢去看祁珩的表情,跟祁珩对视。   他害怕看见里面的嫌恶之色。   他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嘴里来来回回只有那几句不成调的话。   “别不要我……我不是变态……不是变态。我会改的会改的……”   他整个人眼神都开始发虚。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但是现在祁珩无比确定云祈误会了他的意思。   看着云祈崩溃地祈求他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掏了出来,放在咸酸水里上上下下地浸泡,酸楚异常。   他略微用力把云祈从怀里拉出来,毫不意外地对上他恍惚痛苦毫无生机的眼神。   只一眼,云祈就错开了视线,他不敢看他,手仍然紧拽着他的衣服袖子,小声恳求着:“求求你,别不要我……别放弃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改的。我会努力变得正常的……”   祁珩抬手扯下云祈紧拽着他袖口的手,在他进一步崩溃前,蹲在他面前,以一种仰视的视角看着他。   他把云祈的双手拢在手心里,用力握住,拉着他的胳膊,强硬地让他看着自己。   云祈惶然又痛苦地逼迫自己跟祁珩对视。   祁珩没急着开口,只是不让他有逃离的动作,手指轻柔地摩挲着他的手背,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云祈嘴唇翕动了几下,不得不直直地看着祁珩的眼睛。   祁珩眼里只有淡然跟……爱意,没有嫌弃没有嘲讽的意思。   他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仍然时不时地抽噎。   祁珩微微抬头看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地开口:“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希望你能认真听。”   祁珩深呼吸了一下,“云祈,你不是变态。   你是一个很好,很优秀,很厉害,值得别人喜欢的人。   你是我的宝贝,是我一个人的宝贝。”   这些话祁珩平时根本不会说。   在他看来,太过于肉麻跟轻浮了,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一定做的到。   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些肉麻的话却能够有力地安抚到云祈。   既然这样,他有什么理由不说呢?   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他说的出,就能够做的到。   祁珩双手捧着云祈的脸:“我爱你。爱的是你整个人,你的全部,而不只是你那些优秀的,那些在别人看来好的方面。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你自己认为的缺点,或许在别人眼中就是优点。   你不用一直在我面前展示你自己认为的好的方面,你不用一直表现的很温柔很大度,你也可以吃醋,可以对我耍性子,可以对我提要求。   云祈,我爱你,爱你的全部。”   云祈怔然地注视着他,咬紧牙关,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他知道祁珩说的是哪件事情了,之前有一次祁珩自己出去喝咖啡,在咖啡厅被人搭讪塞了张名片。   他当时就拒绝了,但是忘记把名片扔了,而且随手塞在外套口袋里,刚好被他那天晚上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了。   他尽量表现得很随意去询问祁珩。   祁珩没隐瞒,直接把名片由来原原本本地跟他讲了,也说他当时很快就拒绝了那个搭讪的人,说他有对象了。   他点点头,说知道了,一脸云淡风轻,表示出一副自己不在意只是随口一问的的样子。   出了卧室,却忍不住那张名片撕的稀巴烂,扔进马桶里用水冲走了。   他平等地厌恶每一个人试图靠近祁珩的人。   不是对祁珩的不信任,只是单纯地讨厌那些人凑到他身边。   祁珩那么好,总是会有人喜欢他的。   好在祁珩每次都果断地拒绝了他们。   祁珩的声音把他从自己的回忆里拉出来。   他注视着他,继续说:“我送给你裙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你开心,想证明我真的不介意,不是说的好听骗你的。   阿祈,我想要你开开心心的,不希望你每天陷在各种害怕恐惧的负面中。”   听到祁珩的话,云祈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渐渐模糊了眼睛。   祁珩大拇指揩了揩他湿润的眼尾,“抱歉。”   云祈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又敏感地多想,哆嗦了一下,猛地用力捏住他的手腕,“什么?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道歉!你还是要跟我分手是不是!我不同意!不同意!”   他的眼睛通红,整个人近乎歇斯底里。   祁珩单脚跪在地上,倾身过去搂住他的腰:“不分手。我爱你。阿祈,我说抱歉是对我没有一开始就说清楚感到抱歉,我让你白白担心了这么久。”   云祈情绪不稳定,可是又很好哄。   他垂下眼睛看着祁珩的发顶,吸了吸鼻子,“没有……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有所隐瞒。祁珩,我不是变态。”   后面那句话声音很轻,可是祁珩还是听清了。   他搂着云祈腰的手用力,坚定又温和的声音在云祈腰侧响起,   “你不是。你只是有一个比较特别的爱好而已。我们没有做任何伤害到别人的事情,你不用为了这个感到不安。   你喜欢裙子,那就穿,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裙子不够的话,我就给你买。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一直。永远。”   吧嗒——   祁珩抬头看云祈,他的眼泪正好滴落到自己的眼皮上。   “我有去看医生的,我有想做出改变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改不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好痛苦,我害怕被人知道,被人嫌弃,可是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云祈痛苦地说。   “不用改,你想穿就穿。”祁珩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他要把这句话烙在云祈脑里。   他希望云祈每次忍不住自厌的时候能够想到他对他说的这句话。   这就够了。   “我……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可以。”祁珩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么多年了,云祈一直置身于一片废墟中,那是他心里的荒芜。   他一直一个人被困在里面。   自己走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但是此时此刻,祁珩肯定地确切地告诉他,他不是变态,他只是有自己特别的爱好。   云祈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我……我一直很小心的,我怕被别人发现……我……我也想过改的……”   他断断续续地讲了很多,还带着哭腔。   祁珩拍着他的背,做一个认真的聆听者,时不时回应。   等到云祈渐渐止住了哭泣,他才慢慢松开他,长臂一捞,捡起刚刚被摔在在一旁的礼盒,拍了拍,递给他:“看看喜不喜欢,我自己挑的,这个颜色很适合你,你穿肯定好看。”   云祈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场美梦中。   原来社区里的那些帖子也能是真的。   《我老婆给我买了裙子,她很爱我,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才不委屈自己,不随便将就,总有人会爱我的。》   ……   他吸了下鼻子,止住眼泪,缓缓地接过那个礼盒,心疼地摸了摸,有些懊恼:“脏了……”   “没事的,里面没有脏,你试试,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我拿去店里应该还能换。但是好像不能退。”祁珩拨了拨云祈额前汗湿的头发。   云祈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睫毛颤了颤:“你……你刚刚说去店里退货,你不会是去店里买的吧……”   “是。”祁珩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着他的头发,语气随意地回答。   没有想到他这个“是”字给云祈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云祈觉得祁珩又一次打破了自己对他的固有印象。   这个男人就像一块不显山露水的宝藏,每当你觉得他已经很好了,但是往下一挖掘,发现还有更好的。   他低下头,偷偷抿嘴笑,郑重地打开盒子,拿出那条裙子,是……是睡裙!他还以为是日常的裙子…   云祈脸上倏地染上一片绯色,“你……你怎么去店里买这个……多难为情……”   “不会。”   不会不会不会,怎么什么都不会,云祈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好像这个男人的字典里就没有“尴尬”这两个字。   做什么事情都是很淡定的,很理所当然的。   他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问祁珩:“你什么买的?我都不知道。”   语气黏糊,带着撒娇的意味。   祁珩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下午。”   光是想着祁珩去给他买这种裙子,他就羞地不行,又止不住地高兴,迫不及待想知道更多细节。   “专门出去买的吗……”   “对。顺便买花还有牛排。”   “为了过纪念日?”   “是。”   “不对……如果是纪念日,你我不跟我提,你……是不是为了送我裙子,专门挑了个日子啊。”   “不是,裙子是要送的,纪念日也是要过的。”   “那你去店里买,怎么跟人家说的……”   “我说买给我对象,店员问我对象喜欢什么类型的,然后我说——”祁珩故意拉长了音想逗逗云祈。   云祈果然上钩了,抓着他的手臂晃:“你说了什么?”   “我说——说我对象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拿出来看看。”祁珩嘴角噙着淡笑。   云祈这下是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只紧紧地抱着祁珩的胳膊。 第20章 温暖的阳光   云祈还是不可置信,他觉得整个人就好像置身于一场美梦中。   他担忧恐惧很久的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被祁珩放下了。   祁珩没有嫌弃他,没有骂他是变态,也没有跟他提分手,这是是之前的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更不要说祁珩自己开车去好几家店里给他挑衣服,那么的淡然,那么的理所当然。   祁珩摸了摸他泛红的眼尾,站起身,“还是要先吃饭?”   云祈是饿了的,可是他又舍不得放下手里的衣服,也想吃祁珩煎的牛排。   他看一眼牛排,又看一眼手里的衣服。   祁珩看他这样子,直接把人拉了起来,“先去试一下,合适就脱了先放着,晚点我给你洗,你出来吃饭。不合适的话,我明天去换。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顿了下,祁珩嘴角挑起一抹有些风流的弧度,“不过我觉得尺寸应该会合适,毕竟……”   他靠近云祁耳侧,声音低沉暧昧:“……………”   云祈被他这话燥得有点腿软,扭头飞速地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拿着衣服步伐有些急促地朝卧室去:“我去试试。”   祁珩轻笑了声,站在卧室门口等他,想着刚刚云祈眼睛通红,眼尾泛红的模样,指尖轻轻摩挲了下,还残留着云祈的泪渍。   云祈哭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但是他想在其它地方看见云祈的泪水。   他会心疼。   祁珩抽了张纸巾把指尖的泪渍擦干,顺便把纸巾扔在垃圾桶里。   叮——   叮——   叮——   祁珩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在震动,手机刚刚做饭的时候被他放在茶几上了。   他抬脚往茶几的方向走了几大步,拿起倒扣在卓卖弄上的手机,解锁,没有消息通知。   那就是云祈的了,祁珩手里拿着手机,目光在这块地方逡巡了一下,看到了云祈放在饭桌上的手机。   他走过去,抬手要拿的时候,动作顿了下,捏了捏眉心,老毛病又犯了,还是等云祈出来了跟他说吧。   叮——   手机又响了一声。   加上刚刚的次数,一共响了四次,祁珩怕有什么急事,想拿着手机进去给云祈看。   视线落在了发亮的手机屏幕上。   云祈的手机有消息进来时就算不解锁也是能看到一点的。   四条消息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一个叫“梁”的人。   祁珩刚好看见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   【下次再见。笑脸.jpg】   祁珩的眼神落在这条消息上,云祈的上司叫什么家里什么情况他都了解,包括他的下属他的客户他的助理,他全部都一清二楚。   那就可以排除工作上的事情了。   至于长辈亲戚之类,在一起快两个月,他也几乎没听云祈提起过。   朋友,更没有,勉勉强强算得上一个的姓靳。   那这个“梁”是谁,他从没听云祈提起过。   他当然不会怀疑云祈对他的感情。   他只是单纯对关于云祈的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这种事情,感到不喜。   短短几分钟祁珩脑子里划过各种念头,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他会等云祈自己愿意跟他说。   当然,他也充分有理由怀疑云祈会跟这次一样,一直逃避,自己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得够呛。   不同情况应对方法也不同。   不过对云祈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比他的癖好被人发现更担忧恐惧的事情了。   他有一定的自信,只要他问,云祈就会告诉他。   祁珩把手机放回原位。   刚好此刻“吱——”的一声,云祈开门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头往外面看,搭在门框上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穿裙子。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一直都是自己穿给自己看,给自己造梦。   而现在,美梦成真了。   他一直很羡慕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终有一天会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   童话就是美好的代名词。   以前刚明确自己的性取向,发现自己的癖好,还年轻的时候,他也幻想过有自己的白马王子。   给他很多很多爱,尊重他的癖好,会夸他穿裙子好看。   后来长大了,逐渐明白这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   可是他真的遇到了。   他也依然害怕这种爱会像绽放的昙花一样,转瞬即逝。   他相信祁珩此时此刻对他的爱,又不敢奢望祁珩会一直爱他,想着只要能够一直在他身边就满足了。   他总是习惯性在祁珩面前展露那些美好的正常的一面。   不堪的阴暗的那些被他努力遮挡起来。   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要想朝夕相对的人一直不发现,除非自己从来没做过。   祁珩知道了他费尽力气遮掩起来的那一部分,把这一切摆在了明面。   语气温柔又坚定地告诉他:“你只是有自己的爱好而已,没有妨碍到任何人。”   祁珩会给他买裙子,会夸他好看。   这让他忍不住贪心地想,自己或许能够奢求更多。   “嗯?怎么了,不出来给我看看。”祁珩嘴角始终挂着笑容,一步步坚定地向云祈走去,握住他紧紧扒在门框上的手。   祁珩明明没有用力气,可是只要一握住云祈的手,云祈整个人就卸下了那层故作坚强的充满防备意味的盔甲。   他卸了力道,任凭祁珩把他从门后拉出来。   一步又一步,直到整个人站在亮堂宽阔的客厅。   祁珩牵过云祈不安地扣着裙子的另一只手。   面对面地,认真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用那双满含情意的眼睛。   “很好看,很漂亮,很适合你。”祁珩连用了三个“很”字,毫不掩饰自己话里的欣赏跟喜欢。   云祈看着他好似漫天星河的眼睛,眼睛酸涩,动了动唇,轻轻吐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谢谢你,我爱你。   你把我,从阴暗的见不得人的角落里拉了出来。   给了我站在阳光底下的勇气。   原来太阳不会灼伤人,只会让人感到温暖。   祁珩,你就是我的太阳。 第21章 变态   云祈努力睁着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   刚刚在客厅已经哭过一次了,他不想一直哭,给祁珩留下个爱哭鬼的印象。   祁珩看他一副努力憋眼泪的样子,把手心放在他的背上,拉着云祈的手圈住自己的腰,再揽住他他的肩膀,“哭吧,最后再痛痛快快地哭一次,彻底发泄出来,以后就不要再哭了,好吗?   你现在就很好,不用改,你只需要健健康康的就好了。我只想要你能吃得下东西,能睡个好觉,仅此而已。”   听到这句话,云祈再也忍不住了,他从没觉得自己泪腺有这么发达,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   “我是不是很烦人啊,老是哭……”他埋在祁珩肩窝。   “不是,我们家阿祈之前委屈了,难过了,才哭的。不烦人。”   祁珩的回答让他放心地哭了,原来只是因为以前哭泣的时候没有人在乎,甚至被人说哭泣就是懦弱的表现。   他才一直憋着眼泪,不敢哭。   祁珩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他既然说了“睡个好觉”这句话,就表明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云祈的泪水洇湿了祁珩肩上的衣服,“是我半夜睡不着吵到你了吗?”   他再也不压抑自己的情绪,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跟痛苦都发泄出来,从小声啜泣变成了大哭。   祁珩抱得很紧,试图把炽热的体温通过一层熨帖的布料传给云祈,给他勇气跟力量,他看着埋在自己肩窝的云祈,眼神充满爱意。   云祈明明很安静,就算睡不着也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敢轻易翻动,睁着眼睛看着虚空到天亮,牙齿磨着胳膊。   想咬又怕会留下印记被他发现,他怕他难过。   明明他已经很好了,却还是习惯从自身身上找原因。   祁珩微微偏头,微凉的嘴唇印在云祈发顶上,“没有,你很安静。是我自己醒了而已。”   后面的话祁珩没有说,但是云祈还是猜到了。   “我自己醒了,你睡不着,我就陪你到天亮。”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日子里,一直有人默默的陪着你。   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苦苦撑着。   我的身后有祁珩。   滚烫的泪水从云祈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滑落下来,是如释重负的泪水。   真好,他以后再也不用伪装了。   他阖了阖眼,努力压住心里的酸涩感,用力抱住祁珩,就像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云祈略微沙哑的嗓子带着轻颤,翻来覆去地喊着他的名字,像是在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存在:“祁珩……祁珩……”   祁珩手心一下下顺着他的脊背:“嗯,我在,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知道云祈害怕什么,就一直说什么。   祁珩的回应给了云祈勇气,他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抛下了。   云祈喉咙发干,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止住自己的眼泪,如释重负地说:“你现在知道我所有秘密了,我的……癖好,我的伤疤……   还有我难受到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   我不用再害怕我的事情被你发现,不用害怕你不要我了,我——”   祁珩直起身来,注视着他,动作轻轻地抹了抹他脸上的眼泪,大拇指蹭了蹭他的眼尾,手托着着他的脸,云祈微微眯了眯眼睛。   祁珩的眼神让他心尖一颤。   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好吗?   一个吻落在他眼睫上,一触即分。   祁珩舔了舔嘴唇:“苦的。这次哭够了,以后不哭了。   你以后想穿什么裙子就穿什么,你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不用再去纠结这些问题了,你不是垃圾,不是变态。   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宝贝。   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不论你什么时候回头,我都会在。”   云祈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着他,终于破涕为笑,“我不要你在我后面,我要你在我身边,要拉着你的手,要一扭头就能看见你。”   祁珩看着他的笑脸,低头跟他额头相抵:“好。”   那些始终笼罩在云祈身上的阴霾终于被一扫而空。   就算其他人都不支持他也没关系了,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敢于砥砺前行的力量。   只要祁珩在,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知道这种病态的依赖不好,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拆散不掉。   云祈勾住祁珩的脖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房子,车子,知名度,曝光度……我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我所有的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你,你就算拿去捐了我也无所谓。   只一点,你不够去不能花天酒地,你要一直看着我……陪着我……要一直爱我。   祁珩,我跟别人不一样,你知道的。   我很敏感,很脆弱,有时候或许有点矫情。我没有别人那么坚强,你不能试探我,不能放养我。   你要管着我,把我牢牢拴住。看不到你,我会疯的。”   祁珩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晦暗:“嗯,你也是,只要你不嫌我管太多就好。”   “你今天说的话我都牢牢记住了,以后你想把我甩掉也不可能了。”云祈比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你以后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把你剁了,我自己再去亖,让人把我们骨灰混在一块。死了也别想摆脱我。”   说这句话时他垂下了眼睛,没去看祁珩的表情,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在祁珩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幽森暗炙,里头透露着一股认真的执拗。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谁也不会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他会怎么想,会害怕我吗?……   害怕也没办法了,我已经毫无保留了……   “好,”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求之不得。”   云祈猛然抬头去看他,祁珩眼神专注,不似作伪。   云祈现在不那么害怕介意那几个词了,他弯了弯眼睛,跟祁珩四目相对,“变态……”   祁珩箍住他的腰,“………………………………” 第22章 世界四完结章 幸福   云祈面色一红,正要凑上去,就响起了“咕噜噜——”的声音。   肚子叫的声音瞬间打断了这旖旎的气氛。   云祈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眼睛。   祁珩轻笑了一声,拍了拍他:“先吃饭吧,把衣服换下来,晚上我给你洗。”   云祈撇了撇嘴,扯了下裙子,拖长音说:“不想换。”   有点像撒娇的语气。   现在的他相较于之前来说,整个人明显更加生动活泼了起来。   之前整个人泛着一股忧郁的气息。   好在事情终于解决了,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卸下了,他现在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云祈恋恋不舍地看着身上的裙子,这件淡紫色的裙子他很喜欢,是那种很温柔的淡紫色,很显白。   而且还是祁珩亲自挑的,更喜欢了。   吊带裙是真丝的,做了收腰的设计,胸口那里是V领的,做了蕾丝处理。长度到小腿肚,裙边也有一圈蕾丝边。   他很喜欢。   祁珩盯着云祁看。   云祈整个人笑眯眯的,“好看吗?”   “衣服还是人?”祁珩拨弄了下他的睡衣带子。   云祈也不躲,“你说呢?”   祁珩直接把他抱了起来,拍了拍他:“都好看。听话,先把衣服换了,还没洗,别穿太久。”   云祈环住他的脖子,“那你帮我换……”   “好。换完了就去吃东西,填饱你的肚子。”祁珩掂了掂他。   祁珩空出一只手捏了下他的脸:“字面意思,别乱想。不过,吃完饭后你脑子里现在想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实现。”   云祈亲了他一口:“就我一个人想了吗……”   “不,我也想了。”祁珩嘴角挂着一抹肆意的笑。   他抱着人进了卧室,把云祈放在床上,“举手。”   云祈配合听话地举起了手。   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地把手放下,“我自己来吧,你先出去。”   他怎么忘了,……还没换。   现在穿的还是早上那一件,紧身的……。   祁珩不说话了,拿着找出来的睡衣睡裤站在床侧,盯着他看,脸上没什么表情。   云祈咬了咬唇,明白自己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举起手,“你换你换,别生气……”   祁珩向前迈了一步,把衣服放在床上,把他裙子脱了,自然也看见了他里面穿的裤子。   祁珩一只手捏了一下……,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颚,在他的嘴唇上重重地吮了一下,“好看。”   说完就把短袖睡衣给他换上。   江市入夏的步伐相较于其他地方显得有些迟缓了。   天气无常,昼夜温差大。   清晨跟晚上的时候风大,在外面还是有点冷的,需要带件薄外套。   中午的时候又特别热,穿着短袖也刚刚好。   怕热的人也直接开空调了。   他跟云祈还好,还没到开空调的地步,在家里穿着短袖短裤刚刚好。   特别是云祈整个人体温比较低,抱着睡觉正好,很舒服。   云祈耳根发烫,眼睫毛颤了颤,小声问:“真的吗?”   他总是习惯通过反复询问来确定一件事情。   祁珩今天只说了他穿裙子漂亮,没说他穿……穿这个也好看。   “真的。以后穿给我看。”祁珩俯身亲了他额头一下,“牛排冷了,我去热一下。”   “我去。”云祈站起身,眼睛发亮,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好。你去。我去洗裙子。明天干了,明天晚上就能用得上了。”祁珩的视线有如实质在他身上每一寸地方滑过。   云祈喉结滚动了下,表情羞涩,动作却不见半分内敛,他扯了扯领口,“今晚也能穿,我还有几条裙子,之前偷偷带过来的,晚上……。”   祁珩默默转身,打开床头柜看了下。   嗯,够用。   “好。我很期待。”祁珩留下这句话,就拿起裙子往卫生间去。   爱欲爱欲,从来就很难区分地开。   云祈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隐隐闪过痴迷之色。   直到看不见祁珩的身影了,他才出去热菜。   还放了首纯音乐,倒了两杯红酒,坐在桌子前,等祁珩。   此时此刻的氛围很让人放松。   祁珩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擦干手出来了。   他落座,发现自己面前的牛排也被切好了,自然也发现了那两杯酒。   祁珩端起酒跟云祈碰了碰杯,“纪念日快乐。”   “纪念日快乐。”云祈一口气喝了一杯酒,“祁珩,我今晚好高兴。”   “我也高兴。”祁珩抽了张纸擦了擦云祈的嘴角。   云祈摇了摇头,语气认真:“不,我比你高兴。”   “嗯。你最高兴。”祁珩自然知道今晚说的话对于云祈来说意义有多大。   他叉了块牛排到他嘴边, 云祈张口吃了,也用叉子叉了牛排喂他。   两个人面前的牛排都喂到对方嘴里了。   云祈又倒了杯红酒喝,后来干脆直接对瓶吹。   祁珩看着他喝酒的架势,也没拦他。   云祈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眼睛湿漉漉地,隔着暖黄的光晕跟他对视:“祁珩……”   “嗯,我在。”祁珩回望着他,眼里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云祈笑了,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握住他的手,“我们来跳舞。”   “好。”祁珩站起身来,搂住他的腰。   两个人跳的是华尔兹,云祈非常自觉地跳了女步。   纯音乐还在放着,云祈几乎整个人挂在了祁珩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跳着。   幸福的标准有很多,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也不同。   云祈想,对他来说,此时此刻,这个瞬间就是幸福。   “快乐加倍”的话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继续饱含希冀地等待吧,你会等到属于你的幸福的,独属于你的幸福的。】   云祈没有放弃,他等到了自己的幸福。 第23章 番外一 你是我的药   深夜。   祁珩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写作。   嗒——   一杯热牛奶被放在他手边。   他捏了捏眉心,活动了下脖子,抬头看云祈。   “今天的还没写好吗?”云祈穿着睡裙,把热牛奶放下,自然而然地走到祁珩身后,裙摆如丝绸般的触感在祁珩胳膊上滑过。   他力道适中地给祁珩捏了捏肩膀。   祁珩握住他的手,“是已经完结了的书,近几天读者呼声强烈,我加个番外。”   云祈靠在他身后,“那我先出去。不要打扰到你。”   “不会,刚好写完了。”祁珩偏头轻啄了下他的唇,“手怎么这么凉,再搭件外套。”   自从上次说开后,云祈就慢慢光明正大地在家里穿裙子了。   祁珩还陪他去把他衣帽间的裙子全都收拾过来了,在家里把另一间卧室给他做了衣帽间。   “我的衣服会不会有点多了……不用全搬过去也行。”云祈看着帮他收拾衣服的祁珩,心里咕噜咕噜的冒甜泡泡。   “没事,以后会更多。”祁珩回头捏了捏他的后颈,继续去收拾。   收拾整理打包完这些衣服花了两天左右的时间。   房子里关于两个人生活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   茶几上挨在一起的水杯,衣柜里贴在一起的衣服……   云祈穿女装的次数也也从一周穿两三次变成了只要在家就每天都穿。   因为祁珩每次都会认真地夸他,那双深情的眼睛注视着他,说他是最好看的,最优秀的。   这给了云祈极大的自信,胡思乱想的次数大大减少了,在这种氛围下,他不再认为这是件很怪异的事,而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普通的事情。   “我不冷,体温低而已。”云祈摇了摇头,凑过去跟他脸贴着脸,“硌得慌。”   他抬手把祁珩的眼镜摘了,摸了摸祁珩挺直的鼻子。   祁珩有些轻度近视,生活中没什么问题,工作时则习惯性戴眼镜。   ………   祁珩站起身来,把电脑关了,连带着其他纸质资料全部挪到一旁。   他清空了桌面。   …………………   ……(拉灯)   (自行想象吧)   ……………………………   结束后,两个人相拥着在床上聊天。   云祈搂着祁珩的腰,头贴在他胸膛处,听着他的心跳声。   祁珩拍着他的背,云祈最近睡眠状况好了很多,入睡没有那么困难了。   做噩梦的次数也大大减少了,偶尔几次做噩梦惊醒,都会被及时拢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祁珩总能及时地察觉他的情绪。   他安心地埋在祁珩怀里,祁珩捋了捋他汗湿的头发,一下一下轻啄着他的额头,拍拍他的背,直到他再顺利睡着。   “祁珩,我去看医生了。”云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声音闷闷的。   祁珩动作一顿,云祈的身体状况他再清楚不过。   既然身体没什么大碍,那就是心理上的了。   他一直担心云祈这一点,不过最近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好了很多,他也不急于一时,不想拉着人去看心理医生。   毕竟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有病。   但是他没有想到云祈会自己主动去看医生。   “你把自己的……事情跟心理医生说了?”祁珩知道云祈不是会轻易跟别人说这种事的人。   云祈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没说。讲了些别的……”   “嗯。”祁珩把腿搭在他身上,把人搂的更紧了。   “我去看了三次,我不想去了。”云祈在他怀里蹭了蹭。   祁珩把他的脸抬起来,亲了亲他的眼睛,“医生怎么说的?”   关乎云祈健康方面的问题,祁珩不敢托大。   “我感觉也就那样,跟梁医生倾诉还不如跟你聊天。”云祈皱了皱脸,可怜巴巴地看着祁珩,“我不想去了,我现在挺好的。”   祁珩轻声开口:“那你……需要吃药吗?”   云祈抿了抿唇,“不用,没到那个地步……”   之前可能用,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医生说的?”祁珩手动给他扬了下嘴角。   云祈眯了眯眼睛,“真的,医生说的。我没事……现在没事。”   “以后也要没事。”祁珩捏了捏他的脸。   云祈握住祁珩的手腕:“那你要一直看着我。”   要一直看着我,一直陪着我……   一直……爱我。   祁珩,你就是我的药。 第24章 番外二 柠檬树下柠檬精   看着评论区里大家的柠檬发言,云祈忍不住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喃喃自语:“完了,我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秀恩爱而不自知嘿嘿嘿……”   祁珩边擦头发边从浴室出来,就看见云祈在床上滚来滚去,还发出了一阵阵笑声,这倒是新奇,他及时捞住快要滚到床边的云祈。   祁珩把毛巾随意搭在肩膀上,俯身亲了他一下,眉眼里饱含着温柔的笑意:“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说给我听听。”   云祈笑眯了眼:“不告诉你,除非……”   “除非什么?”祁珩问。   云祈抖了下,抬手圈住祁珩的脖子,“你靠过来~”   祁珩看着他一脸笑意,配合地贴过去。   “*************”   祁珩难得地迟疑了,“会生病的吧……”   “不会,及时解决就行了。”云祈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好不好~好不好……”   “好吧。”祁珩揉了揉他的肚子,答应了他的要求。   但是近期是没空了,云祈工作忙了起来,每天都要熬夜画图纸,第二天又要很早上班。   祁珩心疼他,就没折腾他,让他睡个好觉。   “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在看什么了?”祁珩把手从他裙子里抽出来,站直了看他。   云祈脸色微红,自己把被掀到腰上那里的睡裙放下去,坐了起来,把手机递给他,“在看网友的评论。我发了个帖子,他们的留言挺有趣的。”   祁珩接过手机,“嗯?什么帖子?”   他了解云祈,知道他不怎么在网上发关于自己的信息的。   云祈像惯常一样,很快又贴了上去,拉着祁珩让他坐在床上,跪坐在他身后,拿过他肩上的毛巾动作熟练地给他擦头发,“秀恩爱的帖子……”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温馨的卧室里洋溢着他欢乐的笑声。   听着他的笑声,祁珩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抬手往后拍了拍云祈皮鼓,打开他的手机,往上滑找他发的帖子。   云祈边给他把头发边在他耳边讲述他们初次见面时的事情。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云祈问他,手上擦头发的力道微重。   “当然记得,在清吧。”祁珩笑了下,没有一丝迟缓地答道。   他还专门连续去了好几天,就是为了等他。   而且他们可是见了两次面就去清吧对面酒店开房的人。   尽管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但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不可谓印象不深刻。   那间酒店的名字他也记得。   云祈弯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们第二次在清吧见面,你对我说了句‘好巧。’   其实那不是巧合,是我故意去蹲你的,我想再次见到你,我想……追你。我是不是没对你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啊。”   那是他从未后悔过的决定。   他也没想到后续的发展会那么的飞快又出乎意料。   祁珩扭头看他,轻声开口:“你没说过,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为那对我来说,也不是巧合。”   云祈整个人怔住,心底浮现一个对他来说有些惊喜的猜测,他耳廓通红,有些急切地问:“什么——什么意思?”   “我也是故意去的,我想见你。你那晚整个人明晃晃就写着‘不好意思’这四个字,你都不敢直视我,”祁珩轻剐了下他鼻尖,“所以第二晚我也去了,我在赌你会不会来。”   “啊,你是故意的。”云祈整个人贴在祁珩身后。   原来我以为的巧合,是你的故意为之。   “坐下吧,一起看看。”祁珩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云祈翻到最上面,给他看他发的一条帖子。   当时在快乐加倍的鼓励下,加上他自己也不想错过这么一个令他无比心动的人。   他就故意去跟祁珩制造“偶遇”,结果顺利的不可思议,两个人很快就在一起了,过的也越来越甜蜜。   之后这个论坛就一直没有打开了。   因为他现在已经过的很幸福了,他不用再去从别人生活里的不幸找平衡,也不需要去窥探别人的幸福生活。   会再一次登上那个软件是因为前阵子祁珩又给他买了一条裙子,他突然间想到了快乐加倍的那条帖子,也想看看他的近况怎么样。   顺便留言下他也有给自己买裙子的人了。   那天晚上忙完工作的相关事宜,突然来了兴致就登上了那个论坛。   结果发现了许多人跑到他的评论下面给他留言。   在快乐加倍那条帖子下面,他说“不知道要不要去告白”那条评论收获了几千个点赞,还有很多评论。   有的还不是社区里的人,只是纯粹的吃瓜群众。   对于别人来说,不论性别,告白这事的结果还真挺吸引人的。   这对他来说是种很新奇的体验,他几乎没在网上发过什么东西,这是第一次,而且还意外地获得了很多关注。   他点进去,粗略地浏览了那些评论。   【1L:冲啊啊啊!难得遇上心动的!肯定得冲!不过哥们儿你可别搞错人属性了啊!到时候相顾无言,两眼泪汪汪。】   【2L:楼上那句话我同意了啊,爱上直男是每个男同的宿命害。(别问,问就是被伤害过。)】   【3L:帅吗?有照片吗?想看。爆个照呗。帅的话诶楼主你还不冲,我就要嘲笑你了。你真的不冲的话就私发我他联系方式,我上。(猥琐一笑)】   【4L:等个后续!说真的,我们这种群体找对象真的难!!!】   【5L:你们是朋友吗?如果是的话最好不要冲动,不然到最后朋友都做不成。】   【6L:祝你成功!】   ……   【2570L:楼主……你都不上来看看的吗?我等后续等到要疯了,快乐加倍都更新了上百条帖子了,你还安静如鸡,是不是告白失败了,不好意思说啊?】   【2571L:我点进去他头像看主页了,一片空白……】   ……   【3862L:算了,都一年多了还没消息,大家散了吧。估计是凉了,别等了。】   【3827L:我要诅咒楼主以后上厕所没带纸,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   云祈看着这些各种猜测的评论,评论太多,回复不来,他手指动了动,只回复了一条点赞量最多的在顶上的。   【我告白成功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   也回复了快乐加倍那一句鼓励他的评论,   【谢谢你的鼓励。我也等到了我的幸福。】   回复完之后,他就退出页面了,没去看后续了。   第二天在公司午休的时候,他随手打开一看,谁知道又爆了。   下面好多回复都在问他后续,问他告白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成功的。   云祈是个不太喜欢在网上说自己事情的人,怕熟人刷到是一方面。   更多的是他觉得那是自己的隐私。而且说出来有种隐隐约约的炫耀感。   是的,炫耀。   他会忍不住炫耀的。   祁珩那么好,比起让大家都知道,他还是想自私地把他藏起来。   平时祁珩单独出门他都要问来问去。   他讨厌自己这个样子,又控制不住,怕祁珩觉得没有私人空间。   可是祁珩每次都认真回答他,后来还直接让他在他手机上定位。   “这样我去哪里你都知道了。没关系的,阿祈。”   云祈还记得祁珩说这句话的表情,他是真的不当回儿事。   后来他礼尚往来,也在自己手机上开了定位,让祁珩可以看见。   但是这个定位大多数时候都没用,因为除开工作,他无时无刻都跟祁珩黏在一起,这种感觉让人安心。   而祁珩明显也乐在其中。   那条评论他本来想置之不理的,但是无奈热度竟然出奇的高。   纠结犹豫了一两天,他还是写了篇帖子回应。   刚刚他就是在看那些网友的评论。   祁珩看着那篇帖子的标题,眼底滑过一丝笑意。   -----------------------------------------------------------------------   《清吧一见钟情,告白的后续》   我们在一起了。   我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一下子堆积在一起,我选择了借酒消愁。   第一次见面是在清吧,发生了点事情,他帮了我,我对他第一印象很好。   说句难听的,谁对我好一点儿,我就跟一只哈巴狗一样舔了上去。   我心动了。   第二晚,我就又去了清吧,我想制造偶遇,跟他要联系方式,徐徐图之。   事情发展谁也想不到,包括我自己。   那晚,我们去开房了。说不上谁先主动的。   反正那次袏了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可能有些离谱跟狗血,普通人别学我。   我不正常,字面意思,过去三十年我压抑太久了,我的性取向,我的癖好。   我一直在掩盖这一切,身边也没有可以倾诉的人,跟家里早在之前也闹掰了。   我有过自残,那会让我短暂觉得解脱,觉得·很畅快。   可也只是短短一瞬间,清醒之后更痛苦。   我失眠,掉头发,吃不下东西。我的工作强度也很高,需要保持能量,我硬逼着自己吃东西,虽然最后都会吐掉。   就我自身条件而言,我可以说得上是一个优秀的人。(这种话我以前也不会说,但是我对象每天都会夸我,他总善于从一些小事发现我的优点。)   大多数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是垃圾,是变态,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我总是很焦虑也很害怕,我小心翼翼地守着我的秘密,敌视每一个主动接近我的人。   其实我当时的精神状态一点儿也不适合谈恋爱,但是我还是把他拖下水了。   好在,他没有跟我一起被淹没,而是把我拖上岸了。   我以为我能伪装的很好,但是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情绪。   我很懦弱,又很自私,还是个喜欢女装的变态。   还好,我遇见的是他。   我的癖好在我们在一起的第50天就说开了,他先发现的。   我永远会记得那一天。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怕直接说会吓到我。   亲手给我准备了烛光晚餐,买了一束花,说是过50天纪念日。   送给我的礼物是——   一条裙子。   他说他爱我,说我就是最好的,说我不用做出任何改变。   无论我怎样,他都会爱我。   我现在过的很好,说句很恋爱脑的话,过去什么怨恨跟委屈,我现在也都放下了,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一年半了。   我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后续不会再发任何帖子了   大家不用关注这个账号。   我并不习惯把自己的生活曝光在大家面前,我自己过的好就够了。   最后,祝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1L:一年多了!终于等到后续了!给我锁死,要幸福!!!】   【2L:真好啊。】   【3L:楼主跟我同个ip,哪个清吧,告诉我,我也去!】   【4L:只有我觉得很随便吗?见两次面就……emmm,也可能是我思想落后了。】   【5L:楼上,楼主都说了他们没参考性,不过楼主之前那样是焦虑症吧?害,无论怎样,身体健康最重要。】   【6L:我爱穿女装怎么了,我又没有祸害别人!我才不是变态!】   【7L:炫耀!赤裸裸的炫耀!字里行间都在说自己哪哪都不好,又说对象很好,啧啧啧。】   ………   【58L:引流的吧?别说,这故事编的不错。】   【59L:接个给我买裙子的对象。】   ………   【1314L:是啊,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   祁珩把那些评论都看完了,时间也过去了很久。   他把手机倒扣在床上,跟云祈额头相抵,“我爱你,永远。” 第25章 番外三上 if线 灵魂穿越   if线,假如上辈子的云祈在捅死渣男自杀后穿越了有祁珩在的这辈子的身体上。   -------------------------------------------------------------------   疼……好疼……手腕疼,心也绞痛……   这次的歌腕自杀比以往无数次的自残都要痛。   血液从伤口流出,他明显的感觉到伤口撕裂的痛苦,血液越来越少,体温一点一点的降低,心跳越来越慢,他能感受到自己生命正在流失,却觉得畅快。   他撑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章遇的话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那到底是不是爱了,或许只是一份执念。   因为章遇随手的一个举动和几句话,他就飞蛾扑火般地靠了过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汲取那一点点的温暖,结果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从一开始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从头到尾他的就是一只可怜虫,一个笑话,一块垃圾。   在捅死章遇的那一刻,他没有一点伤心跟难过,甚至觉得那是章遇应得的报应。   都说人死之前会在脑子里走马观花的看完自己的一生。   云祈无悲无喜地看完自己可笑可悲可怜的短暂的一生。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想的是世上还会有人为他的死亡而感到伤心吗?   没有吧,早就对他失望的父母早就选择放弃他了,跟他断绝了关系。   前几年还去国外代孕了,听说生的是个男孩,他们把全部的精力放在那个孩子身上,希望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听话的孩子,而不是他这样的失败品。   真可笑,错误的教育方式还要再试一遍。   他的职位福利待遇都很好,他的死亡顶多是会对公司造成一点小小的损失,但是很快就会有人替代他的位置的。   云设计师会逐渐被大家遗忘,取而代之的是王设计师,张设计师……   活了三十年,他一无所有。   亲情,友情,爱情。   什么都没有。   好累啊,我不要有下辈子了。   云祈抱着这个念头,费力扯了下嘴角,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头好晕……   可是这种眩晕感跟之前的痛苦比起来不值一提。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上下眼皮仿佛被胶水死死黏住了一样,云祈吞了下口水,结果嗓子跟吞了刀片一样,又干又疼,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云祈意识还有点昏沉,只能感受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的床上,他盯着虚空,缓了好一会儿,勉强坐了起来,柔软舒适的被子从身上滑落。   坐起来后他才发现不止头晕,腰还有点酸,大腿也酸……   好真实柔软的触感,这难道是他幻想出来的吗……   不对,他已经死了。   血液一点点流出去的感觉他还清晰地记得。   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还是他的幻想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   无所谓了,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各种各样的念头从思维的缝隙中挤进来,纠缠不清。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缓缓抬起手贴着自己的额头。   好烫,好像是发烧了,云祈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眨了下眼睛,想把手放下来,却猝不及防地被一抹亮光晃了眼。   顿时动作一顿,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无名指——   是一枚戒指。   他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猛地抬头环顾四周,房间里的布置是如此地陌生。   这不是他的房间,房间里很暗,只有床边一盏小台灯发出的暖黄的光亮。   他撑着力气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整个人晃了一下,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地跑进浴室里面照镜子。   还好,是他自己的脸。   不是借尸还魂。   他松了口气,旋即又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下,脑子烧糊涂了吧,冒出这种离奇的念头。   死而复生,怎么可能呢。   他已经分不清真实跟虚幻了。   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可是这一切又是这么的真实。   之前发生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自己的幻想吗?   还是这一切是他的幻想?他是被救了吗?这是他的梦吗?   一堆问题接踵而来。   一直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到底是崩坏了。   虚弱的身体状况让他无法清醒明确地思考。   他双手撑着洗手台,视线一直不受控制地飘向手上的戒指。   他抬眼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镜中的人由于发高烧,眼睛发肿,脸上挂着两坨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燥起皮。   可是这副状态也比他之前好了太多太多。   尽管脸色不好,可是脸颊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瘦到凹陷进去。   相反,下巴弧度圆润,眼下也没有挂着两团乌青。   看起来就是平日睡眠跟饮食很好的样子。   他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捏了捏。   有肉,手感不错。   而且……会痛。   好真实的幻境,云祈心想。   他打开水龙头,接了把冷水直接往脸上泼,甩了甩脑袋,整个人清醒了点。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打量着洗手间的摆设,看出了两个人生活的痕迹。   成对的漱口杯,两只剃须刀,挂在一起的两条蓝色毛巾,一条左下角绣着一只卡通狼,另一条绣着一只卡通狐狸。   他伸出手摸了下那只狐狸,他喜欢狐狸,蓝色也是他喜欢的颜色。   他越发确信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了。   他喜欢这里的布置,这里的摆设,对这里有着自然而然的喜爱感,就好像……   就好像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他跟谁生活在一起呢?   是他幻想出来的爱人吗……   看样子他们感情很好。   梦里都是看不清脸的,也不知道这个幻境能不能看清脸,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云祈拿了那条狐狸毛巾擦了擦脸,又挂了回去,前后对整齐。   他转身出了浴室,细细打量卧室,这里跟厕所一样,都是他喜欢的布置。   床上三件套,家具的摆放。   他抿了抿唇角,缓慢地走向衣柜,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衣柜。   瞳孔猛地一震,他僵立在了原地,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衣柜里有衣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穿衣风格,一种是他的,另一种应该是他的爱人的。   让他颤抖不止地是衣柜里除了男装,还有一大块地方挂的是款式多样的裙子。   眼眶酸涩不止,他颤着手拉开底下的两个柜子,一个是男士内裤,还有一个里面都是女式内裤。   “呜……”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这个幻境太美好了,美好到让他害怕清醒。   在这里,他有感情好的爱人,不介意他的癖好。   视线滑过那些裙子,他伸出手摸了摸,这个料子很贵,一条有的要五位数。   以他的工资,不会买不起,但是他更愿意买那些相对便宜的,能够买很多很多很多,填满他空缺的心。   但是这里他粗略一看,有十来条,都是价值昂贵的,应该是他的爱人买的。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样子。   他霍地转身,哆嗦着在整个房间环顾。   床边桌上放着一个相框,他的步伐充满了急迫感,发抖着走到那里,拿起那个相框。   ……看清脸了。   啪嗒——   几滴眼泪滴到照片上。   他抱着相框滑坐在地上,像只困兽一般小声呜咽。   照片里的两个人站在山顶,穿着同款的休闲卫衣,男人歪着头跟他相贴,亲密地揽着他,胳膊搭在他肩上,跟他十指交握,两只不同的手戴着一样的戒指。   照片里的他笑的牙不见眼,那样的笑容让他自己都陌生,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   要是真的该多好……   他忍不住开始嫉妒照片里的自己。   他边哭边发抖,持续了十几分钟,多次深呼吸才慢慢稳定下来。   撑着床站起身,他用力揩了下眼睛,把眼睛擦得泛红,才停手。   他紧紧攥着那个相框,指尖用力泛白,试探着迈出一只脚,想要走出这间卧室。   还好,外面不是一片虚无。   他不只幻想了一个卧室,还想象出了整栋房子。   他拧开旁边的房门,摸索着墙壁开了灯,走了进去,一瞬间的亮光刺了下他的眼睛。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是衣帽间。   跟他之前住的那里的衣帽间几乎一模一样,他看了眼就意兴阑珊地关了灯退了出去。   他想知道他的爱人……   这个他自己想象创造出来的爱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举起手里的相框,眼睛被牢牢地吸附在上面,眼神痴迷又遍布柔情。   一定是一个很爱他,对他很好很好的人。   卧室对面还有一间房间,他拧了下门把手,没拧开,他仔细一看,是有密码锁的,他愣了下。   有密码锁=很重要。   他眼睛里燃起了亮光,可是要怎么打开呢……   别急,好好想想,他对自己说。   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死死地摆着那个相框,相框的边角硌得他发疼,却缓解了他的焦虑烦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止不住地发冷汗,他垂着眼睛一键一键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滴——   门开了。   云祈眼睫毛挥动的如同振翅的蝴蝶翅膀。   他抬脚,走了进去。 第26章 番外三下   云祈有经验地摸着墙边打开灯。   啪——   这是一间书房,是他们一起办公的地方。   陈设很简单,两个书柜,一个长书桌,一个保险柜,一张折叠床。   他慢慢走到书桌边,桌上摆着很多书籍,还有很多纸张,文件。   他小心翼翼地把相框放在桌子上,略过那一堆设计图纸,翻阅着那些叠在一起的都是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   一张又一张,认真地阅读。   他的爱人,是个作家。   还是个很有名的很厉害的作家,桌上有份纸质合同,是跟出版社合作签订的合同。   云祈笑了下,设计师跟作家,都是需要想象力跟创造力的。   他潜意识希望自己的伴侣是个作家吗……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原位,走到书架前。   书籍全部分完类整齐有序地排放着,除了那些经典名著跟志怪小说,还有跟他设计专业有关的书籍。   云祈一扫而过,开始在这个房间翻找起来。   既然在卧室里有一张照片,说不定平时也有拍照,他想找照片。   再好好看看他……   他的目光巡视着那些封面,最后真的在最顶上发现了一本像相册合集的本子,看着很小一本,但是很厚。   怀着一丝这是小照片合集的希冀,他立刻伸手拿了下来。   云祈太过于激动,加上发烧头晕,手抖不稳,书的尖角重重地砸到了他的额头。   他连伸手揉揉的动作都没,急急忙忙捡起那本书。   郑重地翻开。   不是相册合集。   是——   日记!   这比相册更让云祈激动,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死咬着下唇,珍而重之地翻开了那个本子。   第一页,   【随笔。记录你(祁珩)同爱人阿祈的日常   老了你不能忘了他。】   祁珩,他叫祁珩。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云祈心尖发颤,又酸又涩。   如果这是个梦,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在这里,有人毫无保留地爱他。   他吸了吸鼻子,翻过这一页,凝神看了起来。   他也想知道在这个梦境里他们怎么认识的。   但是可惜的是日记里并没有提到。   他的爱人记录的都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看着那些文字,他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那些像美梦一样的画面。   【2026.3.10 】 在一起了。   【2026.4.25】 阿祈因为一直压制自己的女装癖,已经失眠半个多月了,他睡不着,你也睡不着。   你本来想等他自己说的,可是他不敢。其实你很早就知道了。你想找了个时间说开。   【2026.4.30】过了个50天的纪念日,你送了他一条裙子,把一切都说开了。   刚开始他以为你不要他了,抱着你一直哭,哭的喘不过来气,一直抖。   你一直跟他说你爱他,亲手给他换上了你买的裙子,他终于停止了哭泣,试着去相信你。   你告诉他,他永远不需要害怕,你爱他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看着你,又哭了。   说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不然就跟你一起去亖。   你说好。   说你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2026.7.28】最近他的公司很忙,需要加班,有聚会。   你去接他了。   他喝醉了,很乖,不吵不闹。只是会一直问你爱不爱他。   你不要觉得烦,他只是没安全感,太爱你了才会一直问。   你只要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你爱他,他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2026.8.1】他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被你发现了。   他很害怕,你亲了亲他,悄悄跟他说,其实你也在他手机上也装了定位。   他很快就破涕为笑了。   他喜欢黏着你,也喜欢你管着他。   你也习惯他一手包办你的一切,乐在其中。   老了之后不要对他不耐烦。   ………   【2027.3.10】你们在一起一周年了。   他现在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很多,不会再情绪激动到不停发抖了。   你们空下来就一起到处去旅游,感情更好了。   他总是对你的所有安排无比赞同,你们是爱人,也是很合拍的旅游搭子。   ……   【2028.2.25】这一天是除夕,是你们在一起过的第二个新年。   你送他的新年礼物是一对对戒。   他那天晚上兴奋地一整晚没睡。   说他好爱好爱你,会一直一直爱你,你也要一直爱他。   ……   【2030.6.28】今天是个不太好的日子。   你跟他在楼下散步的时候,遇到了隔壁单元的阿姨,她说要给你介绍对象。   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立刻婉拒了楼下阿姨的“好意”。   回到家后,他突然抱着你哭了,说他不能给你生孩子,你会不会以后不爱他了。   你跟他说你是个很自私的人,你希望只有他们两个就好了。   他红着眼睛问你真的吗,你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很快就被哄好了,说你要是喜欢可以去领养一个。   你看着他耷拉的嘴角,对他说:“我只要你。”“有你就够了。”   那天晚上祚了5次。   ……   【2031.3.10】今年是你们在一起第五周年了。   你们感情仍然很好。   ……   看完了,云祈抬手抚上脸,才发现脸上早就布满斑驳泪痕。   泪水打湿了那些字迹。   这个幻境是这么的真实,真实到让他无比的痛苦。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嗓音嘶哑:“既然你这么爱我,又为什么不在这里出现。”   早在离开卧室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栋房子只有他一个人。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他幻想出了一个家,一个爱他的伴侣。   在这里有他们的衣服,有他们办公痕迹,却没有那个人。   也是,凭空想个人出来是比想东西要困难。   要是他的精神病再严重点就好了。   可惜没如果。   看完了这一切,云祈如同幽魂般回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这次应该不会再“醒”过来了。   真好,最后还能做一场美梦。   真讨厌,没能看见人。   祁珩拎着药,拿出钥匙开门。   今天早上他是被热醒的,云祈搂着他睡觉,灼热的体温直接传了过来,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是发烧了。   他给云祈量了下体温,低烧,云祈不想去医院,他就给他物理降温,喂水,但是烧一直不退。   想着附近楼下就有一家药店,他去买退烧药。   结果那家店没开,绕了点远路去买,顺便买了点粥。   回来的时候那条路上发生了车祸,又绕了点路。   来回折腾下来,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也不知道云祈退烧了吗。   他换了鞋子,洗了手擦干,倒了杯温水,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云祈跟他离开之前的姿势一模一样,缩在床上睡觉。   他刚把水杯放下,想喊他起来吃退烧药,就听见他的呜咽声。   祁珩蹙了蹙眉,眉宇间都是担忧的神色,云祈看着比他离开前烧的更严重了。   估摸着是做噩梦了,可能是中途醒来的时候没看见他。   他写了张纸条放在枕边,云祈应该是没看到。   他隔着被子直接搂住他,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轻柔地叫他起床,“阿祈,起来吃完药,再睡觉。”   云祈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了有人叫他,他想原来死亡过程这么长的吗……   怎么无穷无尽……   他费力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祁珩的脸。   他呼吸一滞,什么话都来不及说,眼泪就先下来了。   他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尽管喉咙灼痛不已,“祁珩……祁珩……祁珩……”   “嗯,我在,不哭。刚刚去买药了,是我不好,没跟你说清楚。”祁珩抽了纸巾给他擦眼泪,把水杯递到他唇边。   云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怎么了?很难受?实在不行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陪着你,没事的。”祁珩敏锐地察觉到云祈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问题。   他望着他的眼神总是饱含爱意的,还带着浓厚的依恋。   只是现在的反应更甚,他凑过去贴了贴云祈的脸,“怎么了?眼睛酸吗?”   “好幸福的一个梦……”云祈喃喃低语。   祁珩没听见,亲了亲他额头,端了粥一勺勺喂他,云祈扯着他的衣角,配合地吃了半碗,又吃了退烧药。   这期间视线一直黏在祁珩身上。   祁珩只当他生病时更黏人,这也是正常的。   他换了衣服上床,搂着云祈,亲了亲他的侧脸,“睡吧,我守着你。”   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云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的面容牢牢地印在心底。   他攥着祁珩的手闭上了眼睛。   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晚上,云祈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气,面色复杂。   祁珩没睡,靠在床头柜看书,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他的状况。   看到他这样,手法娴熟地给他顺后背:“又做噩梦了?”   云祈眼神有瞬间惊惧,他很快垂下眼睛,紧紧地抱住祁珩,“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想起来了。   所有的事情。   不是幻境,现在的事情是真的,以前的事情也是真的……   回想起自己歇斯底里自杀的样子,他忍不住哆嗦了下。   祁珩感受到他的反应,揽住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发顶,“梦都是反的。退烧了吗,我摸摸看。”   云祈仰起脸,额头贴着他的掌心:“好多了……祁珩……”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叮——】   【反派怨念值清零——】   【宿主,再见啦~】   【再见。886,祝你万事顺利。】 第五卷:傀儡皇帝攻X阴狠毒辣九千岁受 第1章 宫变   架空朝代,请勿考究。   这个世界要囤文的宝子在这里报个到,让作者知道还是有人看的^_^   排雷:年龄差15,攻成年后才有感情线,小时候是养崽日常,不存在ltp,我坚信每一种文都有它的受众。   拍雷了,不看跳过就行,不用评论彰显存在。   别骂作者,作者就好这口。   觉得年龄差太大的接受不了的可以跳过这个世界。   ——————————————————————————————————   两名守在宫殿前的小太监连连打哈欠,他们从昨晚一直守到今儿天明,却迟迟没有人来换班。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俱是惊惶的神色,只得强打起精神来,直起身继续守着殿门。   自从前几晚太子殿下集结了兵马逼宫失败被抓了起来之后,这宫里就一直人心惶惶,偌大的皇宫里人人自危,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他们这些底下的小奴才只能在心底相信那位谢督主能稳住这局面。   不然真要出什么事,最先被祭天的就是他们这些奴才了。   这皇城内谁不知晓真正掌权的是那位司礼监掌印兼东厂督主。   就连寻常百姓家也只知谢督主而不知萧帝。   当今圣上,性情暴虐,一心追求长生之道,昏庸无能,不理朝政。   对忠心进谏的臣子疾言厉色,反倒听信奸佞之臣的话语。   排在首位的就是那位谢督主。   皇帝沉迷修仙长生,无心于朝政,他便替圣上搜寻天下所谓的能人异士,这些人跟那一茬又一茬不断生长的韭菜似的源源不断地被送进宫,圣上对谢掌印愈发满意。   除此之外,那些上奏的奏折,也全都是谢督主检阅过才递上给皇帝批阅的。   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间便很大了。   后来甚至连奏折都是掌印批阅的,帝王只需口头给出解决方法。   皇帝追求长生之道,无暇治理国家大事,却又不愿放权。   就连立太子也是几年前在大臣轮番劝谏下才选择了二皇子。   皇帝子嗣单薄,迷上了修仙后更是再也没有传召过后宫妃子。   膝下统共只有三位皇子,四位公主。   大皇子是陈皇后生的,陈皇后受了惊吓,早产,大皇子自小体弱,靠汤药度日。   六岁那年大皇子发了场高烧,引发了一系列其他的病症,药石无医,最终还是去了。   唯一的孩子夭折后,皇后郁郁寡欢,加上生孩子时伤了根本,不久后也逝世了。   现在这个皇后是以前的沈贵妃,二皇子便是她所出,除了二皇子外,她膝下还有两位公主。   三皇子母家势力单薄,贪图享乐,不成大器。   按理来说,二皇子继位是板上钉钉之事。   不曾想皇帝迫于压力将他立为储君后,并不让他接触任何关于治理朝政的事宜。   许是积怨已久,几日前,他联合舅父家那边的势力,发动了宫变,逼宫,让箫帝退位。   以防万一,他甚至直接杀死了三皇子。   明晃晃告诉萧帝,除了他,没有任何选择。   萧帝怒不可遏,直接斥骂他狼子野心,最后气急攻心,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宫里瞬间乱成一团,兵刃交接声,尖叫啼哭声,此起彼伏。   就在太子觉得大局已定之时,情形直转而下。   他策反的骠骑大将军竟是谢掌印谢戚的人。   太子含恨被捕。   皇帝身体一直亏空,气急之下怒火攻心,直接昏迷了五日。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给谢戚下令,处死太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   谢戚假模假样地劝了几句,便应下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第2章 小陛下   皇帝下完令又昏睡过去了。   谢戚盯着萧帝的睡颜,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老不死的,真是心狠呐。   他给了一直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一个眼神,抬脚离开了寝殿。   那太监恭敬地弯了弯腰,直到再也看不见谢督公的身影,才微微直起了身。   谢戚在离开后脚一拐直接去了慎刑司。   “参见督公。”管事的人远远看见一抹朱红,忙不迭跪下来,生怕冒犯到谢督公,小命不保。   “嗯。”谢戚站在慎刑司外,眯了眯眼:“带路。太子殿下,啊不,关二皇子的地方。”   听到督公这么说,那宫人心中骇然,劳动督公大驾,估计二皇子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他连忙敛住心神,给督公带路:“是。督公您当心脚下,这地滑。”   谢戚对这慎刑司可不陌生,一个月里总有那大半的时间在这里出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捂住了鼻子,步伐不紧不慢。   “到了。这就是关押二皇子的地方。”宫人打开锁,站在一旁,垂眸等候掌印命令。   谢戚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昔日风光无限的二皇子萧锦此时正紧闭着双眼,躺在脏污狼藉的牢狱中。   如同丧家之犬。   谢戚悠悠放下捂住鼻子的手,踢了踢萧锦的断腿,力道毫不收敛。   “唔……”   萧锦挣扎着睁眼,一看是他,目眦欲裂,眼里都是刺骨的恨意,俊朗的容貌也变得扭曲了起来。   “呸!阉狗!来看孤的笑话?你也配!”萧锦恶狠狠地盯着他。   谢戚眼神落到他的断腿上,毫不掩饰自己话中的笑意:“奴自然不是来看太子殿——啊,瞧奴糊涂了。   自然不是特意来看二皇子您的。奴是奉了陛下的令,来送您最后一程的。”   萧锦目光一凛,竟是直接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说你是阉狗,果然是名副其实啊!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杀,更何况你这个阉人呢!   自古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你且看他能留你到几时!”   听到这番话的宫人纷纷眼皮跳了跳,腰压的更低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戚脸上始终带着一层笑意,让人捉摸不出他的心情。   听到萧锦这番话,他也没什么反应,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很快有人端了杯毒酒上来。   谢戚掸了掸衣服,“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他怕脏了自己的手,直接吩咐宫人压制住萧锦,两人把他双手反剪在后,一人掰开了他的嘴。   谢戚端过那杯毒酒,直接灌了进去。   酒是好酒,毒也是剧毒。   不消片刻,萧锦便七窍流血了。   谢戚随手扔了那杯子,“小刘子,留下来善后。”   “是。”叫小刘子的太监如是应道。   谢戚垂眸看着萧锦,积在心底的那口郁气终于散了。   人人只知谢督公深受皇帝宠信,风光无限。   却没人知道他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期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次折磨。   彼时他还是个小太监,二皇子性子顽劣,最爱折磨下人取乐。   包括但不限于数九寒天让人跪在冰面上,让人伸手进满是毒蝎子的木盆里,抽下人鞭子取乐……   而他恰好在某段时间“入了二皇子的眼。”   饱受折磨,多亏他命够硬,硬生生撑到二皇子折磨腻了他。   他吊着一口气,花光自己所有积蓄,去换取药物,活了下来。   尽然他如今已身处高位,每每想起那段日子,仍然觉得身上哪哪都痛。   如今那口怨气总算是散了。   他向来就不是个心善单纯的人,在这皇宫里,到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没点心计,怕是都活不过三日。   所有的谄媚讨好,隐忍蛰伏,都是为了在恰当时机给对方致命一击。   要么就不动手,一旦动手了就必须让对方再无翻身之日。   二皇子虽蠢,心底对皇帝迟迟不肯放权积怨已久,但他从未想过逼宫。   是他在二皇子府中安插了眼线,让他的幕僚积极劝谏,让骠骑大将军主动投诚。   无意中向二皇子外祖透露出皇帝对太子不满意的意思。   种种叠加,果然,萧锦上钩了。   如今所有皇子都已经死了,只剩下萧帝……   只要尝过权利的滋味,几乎没有人能够舍得下。   萧帝如此,他亦然。   受制于人的滋味他受够了。   虽说这几年受了萧帝宠信,但萧帝性情暴虐,时常发疯,不喜时拿起砚台往他身上砸的事情也时常发生。   伴君如伴虎,他跟在他身边须时时谨慎,还要对着萧帝那张恶心的老脸说各种恭维的话。   令人作呕。   为了往上爬,他都忍了。   就连萧帝被刺客刺杀时,他也硬生生凑上去护住他,挨了那一剑,至今距离他心口二指处的地方还有一道伤疤。   其实当时他推开萧帝后他是可以躲的,但是他没有。   不得不说,这招虽然险却颇具实效。   萧帝自那次后对他信任了不少。   想到往事,谢戚眼神阴狠毒辣,不过只一瞬便被他遮掩了下去。   “太医院翁太医那边情况如何?”谢戚冷冷问道。   “回禀督主,一切都按照计划稳步进行中。”身后的侍从一板一眼地回答。   “快了……”这句呢喃随风而散。   ---------------------------------------------------------------------------   那两名小太监饶是强打起精神,不消片刻便又开始左右摇晃了起来。   “咳——”小林子隔着几步距离就看见那两个小太监摇晃的身影,他假装清嗓子,实则给二人提个醒。   两人猛然惊醒,瞧见谢掌印。顿时冷汗直出,哆嗦着跪了下来,牙齿打颤:“参见……参见掌印。”   谢戚瞥了他们一眼,抬抬手:“下去吧。”   “是!是!”二人忙不迭退了下去。   他挥手让身后的人止步,自己抬脚迈进殿内。   殿内寂如死灰,惟有白色的香烟静静地从鎏金香炉里飘散而出,袅袅如缕不绝。   熏香的味道同药味混在在一起,算不上好闻。   他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偌大的宫殿瞬间一空,愈发死寂。   谢戚慢慢踱步到龙床前,萧帝已经病入膏肓,开始意识不清了。   “仙丹!仙丹给朕拿来!”   饶是在昏睡中,萧帝也不忘修仙长生。   谢戚冷笑了一声,拿出丹药塞在他嘴里,“陛下,这可是好东西,吃了能让您身体康健。”   丹药确实是好东西,只是不适合萧帝这种身体亏虚的人吃。   萧帝呛了一下,意识混沌不清中也牢牢捕捉到“身体康健”这句话,不管不顾把丹药吞下。   “你……咳咳咳……有心了……咳咳咳。”   “陛下,这是奴该做的,二皇子的事宜奴也处理好了。眼下只等您养好身体,好主持大局。”谢戚柔声道。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表明这陇朝有且仅有他这一位掌权的人。   萧帝双眼紧闭,“好……这些时日朝廷事宜……你看着点……”   “是。陛下您好生休息,奴先退下了。”谢戚话语恭敬,但是只要萧帝一睁眼,就可以发现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弯腰。   七日后。   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正在百官焦灼无人继承大统时,谢督主谢戚拿出萧帝圣旨。   宣称几年前萧帝去槐梧山避暑时,沿路时与一女子相谈甚欢,扬言要把那女子纳进宫中,不曾想回宫途中遭遇刺客,与那女子失散。   而那女子当时已怀有身孕!有皇室血脉流落在民间!   东厂奉皇帝命令一直在暗中调查,半月前发现了四皇子的踪迹。   而萧帝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拟了圣旨,传位于四皇子。   “这不可能!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在这关头出现,谢督公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   圣旨一出,即刻便有大臣跳出来质疑,首当其冲的就是丞相。   “陛下重病时神志早已不清!这圣旨究竟是真是假恐怕还有待考究!”   这话一出,犹如一滴水跃入油锅中,大臣们纷纷讨论了起来。   文臣武将,忠臣佞臣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大人这是在污蔑咱家杜撰假圣旨吗?!”   谢戚声音不大,却让底下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位大人不妨亲自瞧瞧这圣旨,看看那字迹那印章。”谢戚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大臣们面面相觑,这时候又没人说话了。   最后竟是户部侍郎伸出双手接过了圣旨。   圣旨在其间传阅。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番圣旨的确是真的。   圣旨里还说了新帝即位后,让九千岁谢戚辅佐新帝。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气息。   “各位大人,可还有异议?”谢戚扫过他们神色各异的脸,语气如常。   ……   他们都知道这份圣旨意味着什么,若不是那谢戚是个阉人,怕是这位置他自己也坐得。   他们对于新帝不过是个傀儡的事情都心知肚明,却无一人言明。   这谢掌印如今是要只手遮天了啊!   “既然各位大人无异议,便散了吧。”谢戚站在高台上,袖子里的手忍不住兴奋地战栗。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文臣如何,武将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他们口中的阉人得了势,掌了权。   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要做便要做那人上人。   “阿大,安排好车马,明日便启程去接小陛下。”谢戚转了转手腕上的珠串,吩咐道。   “是,督主。” 第3章 萧珏   【叮——】   【宿主绑定成功——】   【系统886竭诚为您服务——】   “真漂亮……这是天堂吗……”萧珏喃喃道,他知道自己死了。   太疼了,他没坚持下去。死之前还听见了爸爸妈妈的哭声。   他想让他们别难过,却发不出声音。   眼睛一闭一睁,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他的病是从一出生就有的,是一种罕见病,身体一直不好,一直住在医院里,身上插满很多管子,很痛,但是他想活下来。   医生叔叔说他活不过三岁。   他的爸爸妈妈为了他到处去求医,硬生生地把他拖到了六岁。   可是他还是死了。   他不害怕死,但是他怕很爱很爱他的爸爸妈妈伤心。   希望他死后,爸爸妈妈能再生一个妹妹或者弟弟。   他不怕他们忘记他,他怕他们难过颓丧。   从出生到现在, 他们在他身上花费了好多好多好多心思了。   他的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   娱乐活动有限,连看电视也不能看太久,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书,听故事。   相较于同龄的小孩子,他比较早熟。   父母为了他的病,急的焦头烂额,他不想让他们再烦恼太多。   爸爸妈妈哄他说他跟很乖很懂事,以后是会去天堂的。   他不信这些,但是还是露出了一个六岁小孩该有的神情。   他很惊喜地说:“真的吗?”   妈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真的,到时候那里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我们安安也不会再痛了。”   他抱住他妈妈的胳膊,“那时候我会很开心的,你和爸爸也不用难过。”   他妈妈匆匆撇过头,快速抹了把眼泪,笑着对他说:“现在说这些还早呢。睡吧,妈妈哄你睡。”   他装作没看见,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安安是他的小名,父母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唉。”萧珏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膝盖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那些银河。   他看来看去除了那些璀璨的星星,什么都没有。   这到底是不是天堂啊……   没有吃的,也没有玩的。   不过身体不痛了,他还是很高兴的。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些银河,难得孩子气的想,等下会有天使出现吗?   “天使是没有滴,宇宙无敌爆炸可爱的系统来喽~”   一颗发光的蓝色球咻咻咻地飞到萧珏面前:“宿主!我来啦!哦!天呐!好可爱的宿主!我么么么么!”   萧珏呆呆地看着系统,惊讶地指着它:“会飞的光球!”   “嘿嘿嘿,宿主你好呀,我叫886,我是系统巴拉巴拉巴拉……”   系统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宿主还是个小孩子,虽然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沉稳。   但是刚经历死亡,父母又不在身边,   “安安,你能听得懂吗?”系统不自觉也用上了哄小孩儿的语气。   萧珏感受的到它的善意,对突然出现的系统也适应良好。   “可以的。统统。”萧珏小脸一板,认真回答。   啊!好萌!   可能是因为常年在病房里,萧珏的皮肤很白,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又大又黑的,睫毛又浓又长,活脱脱像一个小手办。   886声音更加柔和了:“安安真聪明。”   萧珏听到“安安”,忍不住有些低落:“统统,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爸爸妈妈了。”   ……   886飞到宿主身边蹭了蹭他的脸,“安安,他们会去你的梦里看你的,别难过了……”   “嗯。爸爸妈妈开心就好了。我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的!”安安眨了眨眼睛,给自己打气。   “统统,所以我是要去另一个地方生活是吗?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生病了对吧?”安安眼神充满希冀地询问系统。   系统又蹭了蹭他的脸:“对!”   由于宿主还是小孩子,系统也没对他说任务完成不了会再次死亡。   只说会送他去一个地方,那里会有人照顾他。   绑定了萧珏是他的故障,按理来说是不会绑定小孩子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搜寻失误了。   因为自己的儿子生病,安安父母也时常捐款给那些生病的小孩子。   这也算是一种福报投在了安安身上。   木已成舟。   既然已经绑定了,系统就认真地给宿主挑选世界。   他可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系统。   最终选定了这个,古代的,这个世界的反派虽说性格心狠手辣,手握重权,但是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利益,不妄想从他身上夺取权力。   安安心心地当一个傀儡皇帝,也足以一辈子顺顺利利了。   他连给宿主捏造的身份都想好了。   原世界里没有所谓的遗落在民间的皇室血脉,最终反派谢戚从宗室旁系里挑了个小孩。   反派谢戚身上并没有背负着什么血海深仇,冤假错案之类的。   他的的确确只是个穷小子,家里揭不开锅了。   把他送进宫里当太监。   谢戚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他当时还小,没有名字,只叫做大娃。   他有个一个弟弟跟一个妹妹。   他跟弟妹的感情都很好,眼看着日子过不下去,妹妹要被卖给人做童养媳了。   他咬咬牙,直接跟父母说他进宫。   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卖掉他的弟弟妹妹。   他还记得离开村里那天,弟弟妹妹一路哭着追在他身后。   他坐在牛车上,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后来他一步步往上爬,不论手段,卑鄙也好,阴险也罢,只要有效就行。   如若说他心里还有一方净土,那就是他的弟弟妹妹。   可惜造化弄人,等他终于爬到那个高度,有能力让人去找他的弟妹时,却得知原来在他入宫后的第五年。   村里发了洪水,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淹死了。   他的父母,弟妹都在其中。   至此,世上再无可以牵制住他的。   而他选的那个傀儡皇帝,容貌上有几分肖似他的弟弟。   因着这层浅薄的联系,他对皇帝说不上有多好,却也算不上坏。   除了不让他掌权,衣食住行不曾苛待。   人心都是肉长的,孰能无情?   久而久之他对那皇帝也不免有几分养崽护崽的心理,要什么给什么。   除了他的底线,不让人教导小皇帝治理朝政的知识。   倘若那小皇帝一直安分守己便罢了,可他最后受到撺掇,愈发对谢戚不满,直至怀恨在心。   谢戚虽对小皇帝宠爱有加,却也不是那种会被情感左右的人,他的防备心一直都很强。   但是还是防不胜防,他没有料想到自己从小养大的小孩为了毒死他,宁愿自己先服毒。   那是在他的生辰上,小皇帝第一次给他过生辰。   望着那双充满笑意的眸子,不免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弟弟。   只有他给他过过生辰,那时他们家还很穷。   他弟弟靠捡柴火卖钱,攒了许久,给他买了一小块糕点,替他庆祝生辰。   那其实是很便宜低劣的糕点,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   最后他同弟妹,三个人一起分食了那块小小的糕点。   他还记得吃完后,弟弟舔了舔手指上的糕点碎屑对他说:“哥!等我长大了!我给你和妹妹买好多好多糕点!吃一整天!不!一个月。”   那时候他跟妹妹笑着看他,说“好。”   忆起往事,不禁几分恍惚。   小皇帝给他自己和他倒了杯酒。   敬他一杯酒,祝他生辰快乐,说这些年他为陇朝做了许多说他不容易。   朝中大臣骂他是奸臣,狼子野心。   但是他跟百姓都知道他是做实事的人,是心系百姓,心怀苍生的。   皇帝自己一饮而尽,微笑地看着他,谢戚心绪复杂,脑子里一会是弟弟妹妹的欢声笑语,一会是皇帝说他明白他的苦心。   恍惚中他喝下了那杯酒。   毒酒。   皇帝为了扳倒他,自己喝的也是毒酒。   只不过事先服了药物,而这毒也没有解药,就算皇帝不死,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口吐鲜血死亡之前,他猛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甚至对今日这场鸿门宴隐隐有预感。   但是他还是来了。   他在赌他从小带到大的皇帝是否有一丝真心。   高处不胜寒。   没到这个位置时,他拼尽全力也要达到目的。   真到了这个位置,当了二十几年的九千岁,他竟也觉得不过如此了。   他吃过再多的糕点,都比不上小时候吃的那一块。   他不恨小皇帝,却也不是圣人。   皇帝以为扳倒他就能顺顺利利做这掌有实权的九五至尊,那便大错特错了。   他手底下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朝中那些官员也没那么好心。   这陇朝还能撑多久呢?   他闭上了眼睛。   只愿下辈子投胎到寻常人家,父母恩爱,身体康健,吃得饱穿得暖即可。   九千岁……九千岁……   哪里真的能长生……   ————————————————   请假条。——4.12留 第4章 出发!   事情如谢戚料想的那样,他死后,皇帝没有治世之能,再加上其他官员各自站队,争权夺利,弄得朝廷乌烟瘴气。   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频发,民不聊生,陇朝很快便覆灭了。   六六怕太过血腥的画面吓到萧珏,只挑取了一些片段给他看,自己再用简单的语言给他讲解。   “安安你能听懂吗?就像你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些古装片,还有你平时看的史书。我会送你到那个时代生活,这个世界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适合你。   安安你那么善良,那么乖,别人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这个身份有钱有地位还有健康的身体!就是没权势……   我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这个世界是我所有世界里面最适合把你的了……   就是那个谢督主,只要你不像之前那个皇帝一样,他肯定会对你很好的,你可比那个小皇帝好多了!”   系统说完之后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这样子岂不是让宿主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一味的听从别人。   他自以为的对宿主好,到底是真的好吗……   886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宿主……这样子会不会让你觉得很难受……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看看我还能不能再努力找找别的世界……”   “不会的,统统。”因为从小生病的关系,爸爸妈妈为他操心了太多,他总是很容易察觉到别人的情绪,不想对方难过伤心。   现在他就发觉了系统有点低落,“不会的。对我来说,能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已经很好啦!   而且你说了,我到那里之后会有人对我好,能够吃得饱穿得暖,而且不会被别人欺负。”   萧珏小孩子的脸上作出一副大人深思的表情来,认真道:“统统,我看过历史书,你给我讲的这个跟书里写的很像。你帮我捏了这样一个身份,也是费了不少能量的吧。   谢谢你,统统。”   系统:呜呜呜,多么善良可爱的小天使!感动!   “但是……”萧珏的脸皱成一团,好像又要说点什么又没直接开口。   “说!安安,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能办到的我都给你办到!”系统简直要被这么可爱的宿主萌化了,就算宿主要星星要月亮,自己现在也能给他。   萧珏犹豫了一下还是表达了下自己的看法:“统统,这个谢督主是不是不喜欢太聪明成熟的小孩子?”   刚刚系统给他看的片段里,小皇帝还很小的时候,两人的关系表面上来看还是不错的,谢戚为了批阅奏折屡次晚上宿在宫中。   虽把皇帝当傀儡,但是也没有苛待他,会跟宫人过问他近期的情况,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小皇帝的面子他也保住了,宫人大臣们对皇帝也恭恭敬敬,没人敢在皇帝面前露出出不屑轻视的神色。   两人相处算得上和谐。   只是当小皇帝长大了,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脑子里想的多了,会不着痕迹地试探谢戚。   他的那点小伎俩哪里逃得过谢戚的眼睛,两人关系逐渐僵化。   所以安安要是说谢戚喜欢不太聪明的人好像也没错。   毕竟太聪明的人脑子里有自己的想法跟主意,而且不容易被人动摇。   谁都可以这样,但是偏偏傀儡皇帝就不能。   谢戚要的是一个能够认清局势,乖巧本分的。   “安安,你这么说也没错。”想了一下之后,最终系统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统统,我看过史书的。做一个傀儡小皇帝,最好就是不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能够就是让别人放心的操纵,对不对。”   “啊对对对,安安你真聪明。但是你还是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除了当一个真正的皇帝……”六六解释道。   萧珏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当皇帝。每天早早的就要起来上朝,还要批好多好多好多奏折。   要听那些大臣的话,不然他们动不动就会做些很吓人的事情。我只要健健康康的,能够吃饱穿暖就好了。”   系统:没想到宿主还有咸鱼的属性。   “安安,你能这么想就太好啦!那我们准备一下,我现在就送你过去?”系统扑棱了下,有些兴奋地问道。   毕竟宿主对他挑选的小世界很满意,说明他还是很有天赋的。   作为一个已经完成了四个任务,修补了四个世界的系统,他可是非常有经验的。   “统统,我到那里之后你还会陪着我吗?我不想就我一个人……”萧珏双手捧着那颗光球,眼巴巴地看着它。   “会的宿主,我在你的脑子里面,你想要说话的时候就在脑海里呼唤我就好了。我会陪着你的。   你不会一直一个人的,到时候肯定会有其他人喜欢你。我也不能陪你太久的,我的能量有限。”   看着可爱的安安,系统还是说出了实话。   它只能时不时的上线,但是如果一直待着,太久了的话,能量是不够的。   “嗯,你能陪我一段时间,我就很高兴了,我很快就会适应的,你不用担心。”听到系统能够留下来陪他,萧珏甜甜地笑了下。   “我们出发吧。”萧珏主动说。   “好嘞!”   【开始传送——】   【传送成功。】 第5章 哥哥,你找谁?   虽说是去接小皇帝,但是谢戚这一路可是一点都不着急,让手下的人慢悠悠地驾马车,他惬意地欣赏沿途中的景色。   如此这般,过了半个多月才到达江州,到了之后他也不着急,他们这一行人多,太过于显眼,他也没住客栈,直接在镇上买了座府邸住进去。   休息了一天,他才按照之前探子调查到的情况去村里。   低调行事,他带的人不多。   圣旨的确是他捏造的,毕竟玉玺就在他手上。   字迹也是他仿照先皇写的。   但是这个四皇子确实实打实是真的。   他本来想在宗室中找个人,但是他的暗探调查到皇帝在几年前曾与一女子春风一度,他也说过要接那女子进宫,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不曾想竟然真的有一个孩子。   跟皇帝有直接血脉关系的孩子自然比宗室旁支的要好。   未婚生子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一种致命的伤害。   四皇子的母亲生下他之后就把他扔在了一对多年没有孩子的老夫妻门前,自此不见踪影。   四皇子取了个小名叫安安,大名叫柳珏,几年前他的养父去世了,如今跟着他的养母一起生活,而他的养母年岁已高,养着他也力不从心了。   “督——公子,到了。”阿大掀开马车帘子,扶着自家督公下来。   尽管已经很低调了但是他们驾着马车进村,还是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村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围观着这一切。阿大要抽出手中剑,谢戚使了个眼色制止住了他。   阿二走过去,笑眯眯地对那些村民拱了拱手,“没什么大事,我家主人是这家人的远房亲戚,刚好路过这,便顺路过来看看,各位父老乡亲散了吧。”   村民对这份说辞信不信且不谈,但是也明白了这群人不是好惹的,瞧瞧那气势,甚至身上还带了刀剑。   村民瞬间作鸟兽般一哄而散。   有人不想错过这个热闹,暗戳戳地躲在那里看,也被阿大一个眼刀给吓走了。   “公子,周围已没有多余的人了。”阿大禀报。   “进去吧。”谢戚抬脚走进这栋破败老旧的房子。   大门轻掩着,没关实。   他让其他人守在屋外,只带了阿大阿二两个人进去。   两人武功高强,跟在他身边也有几年了,他对两人也很放心。   屋外面看着老旧破落,实际上……也是如此。   只不过打理的还算整洁,院子里开辟了一块地种菜,还有一棵果树,只是杂草丛生,看着像是很久没人打理了。   他抬抬手让阿大阿二守在院中,他自己走进去。   堂屋里无人,厨房里泛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侧边的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站在屋外。   “奶奶,再喝点儿药吧……”   “咳咳咳……咳咳……好孩子,奶奶不喝了……咳咳咳,我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去年你爷爷去世了,咱俩相依为命,可是奶奶我也陪不了你多久了……”   “奶奶,不会的,我去找大夫,你肯定能好的,别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萧珏是昨天晚上·到这里来的,村民却全部自动对他有了印象。   他叫柳珏,是个弃婴,几年前被村里一对老夫妇收养。   统统说原世界里这对夫妻本来就命不久矣了,他只是刚好选了这对夫妻做他的养父母,以便为接下来的剧情服务。   它无法更改个世界的剧情线跟故事发展。   安安知道系统无能为力,却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   奶奶自己生病了,还想着给他钱,让他去别人家里吃饭。   自己都要死了,还挂念着他。   【统统,怎么办呜呜呜,我不想让奶奶死,你能想想办法吗呜呜呜。】   【宿主……对不起。】   是它忽略了宿主的情绪,尽管宿主是个早熟的小孩,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是那么的柔软善良,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最真诚最热烈的善意。   “奶奶……”萧珏看着病榻上的老人,忍不住哭出声来。   谢戚在门外听着小孩压低的哭声,心间一颤,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己当年入宫时弟弟妹妹哭喊着跟在他身后的场景。   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他缓缓推开了那扇门,快速地扫了一眼。   明明是白昼,屋内却很黑,也没点蜡烛,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床上躺着一个病如枯骨的老人,床边坐着一个端着药碗哭得泪眼婆娑的小孩儿。   此刻听见了开门声,那小孩儿正回头看着他,又圆又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很有教养地问道:“哥哥,你找谁?” 第6章 我跟你走   这话一问出口,安安就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谁了。   谢督主谢戚。   统统虽然只抽取了些片段给他看,但是不乏有一些一晃而过的血腥片段。   他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哥哥不是什么大善人。   可是看着他对那个小孩子那么好,他又觉得他算不上坏人。   他还小,可是他也知道不能单单凭借一件事情去轻易判定一个人。   他住在医院里很久,几乎医院就是他的另一个家,他见过很多病人,病人家属跟医生之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   妈妈总说他还小,会岔开话题提起别的哄他,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看过视频后,他就想着跟这个哥哥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他们各自好好地生活着。   但是视频终究只是视频,隔着层屏幕,跟亲自见到还是不一样的。   他有点怕这个哥哥,虽然他看起来不丑也不凶,可是他莫名地有些害怕他,他总觉得这个哥哥身上有一种气势,特别是那双眼睛,被他盯着,他不自觉垂下头,不敢跟他对视太久,想着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事。   谢戚看着对他有几分防备之势的四皇子,怕自己吓到他,刻意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温柔点,太监去势之后,声音不可避免地都会变得有些尖利。   “安安,我来接你回家。”谢戚看着对他充满戒备的小皇子,站在门口,没有再跨近几步。   挺好,虽在乡间长大,但也没那么傻乎乎,容易相信别人,还是有防备心的。   他大可以直接把四皇子提溜回去,可是他不想这么做。   如果可以,还是让他跟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好好告个别吧,好歹也能不留遗憾,日后回想起来也不至于心生怅惘。   就像他一样……   “咳咳咳……”听到他这么说,还没等安安有什么反应,柳奶奶就颤颤巍巍地要坐起来。   安安赶紧伸出小手吃力地扶住她,让她能够靠坐着。   “你……咳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安安什么人!”刚刚还病若游丝的老人瞬间强撑着厉声喝道,她紧紧地握着安安的手。   自从当上执掌大权的谢督主,谢戚再也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倘若哪个不长眼的宫人对他这样,他不介意让对方再学学“规矩”二字如何写。   可是看着老态龙钟又强撑着的老人,他敛眸徐徐解释了起来。   关于安安的真实身份,他并不打算让这里的人知道,只道他是一户有钱人家遗落在外的嫡子,这些年来他们家老爷一直在寻找他的孩子。   一查到消息就让人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接他回府。   对他这番说辞,一直处于这个小山村的老人没有立即相信,而是一遍遍询问着具体的过程,直到谢戚每次都能自然流畅地给出回答,她才有了几分信任,可也只是几分而已。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也就是拖着一口气,她放心不下自己几年前收养的这个孩子,她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当初看见这个孩子时,他们夫妻的年纪也已经快到知命之年了。   最好的法子就是给这孩子找一户年轻的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养着。   可是他们舍不得啊,他们想着能再多活个十几年,把这孩子拉扯大,等他长大了成家了,她跟她老伴也能安心去了。   可惜老天爷偏爱捉弄人。   倘若这个人说的全部是真的,她也能放心了。   可就怕掺了假,她也分辨不出来。   她只是一介农妇,可也知晓高那门大院不是轻易能进的,安安还那么小,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谢戚看出了她的松动,又添了一把火:“我家老爷夫人恩爱得很,老爷曾许诺夫人今生不纳妾,而夫人六年前生产时身子受损,这些年也一无所出。   您大可放心,安安是唯一的嫡子。”   他这话一出,柳老太双眼一亮,扭头看着身边的安安,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这是你的福气,你……跟着去吧。奶奶这里就不用你挂念了。”   从他们交谈开始,安安就一直没出声,他知道最后的结果都是他要去宫里的,他也做好了准备。   只是听到柳奶奶这么说,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通统说他是独立于这里的,是一个外来的,对于原本就会发生的事情它不能强行干预。   但是这个哥哥不是啊!他就是这个世界的。   他也不怕这个哥哥了,噔噔噔几步跑到他面前,伸出手想握他的手,又怕他嫌弃自己。   转而小心地揪住他的袖子,抬头看他,声音清脆:“哥哥,我跟你走,你救救我奶奶,好吗?”   感受到袖子传来的力道,谢戚不免有些怔愣,顺着力道低头看他,小孩儿清明澄澈的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希冀   面对这样一双单纯没有任何邪念的眼睛,他把视线移到躺在床上的老人,老人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无声对他摇了摇头。   她自己的身体她有数,就算是灵丹妙药也没用了。   这下她也算是没有遗憾了,一直扯着她的那股劲儿没了,整个人瞬间就颓靡了起来。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   安安看着谢戚复杂的脸色,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在咳嗽声响起的那一刹那猛地转身扑到床边。   柳奶奶笑着看他,费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你要好好的……”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手也无力地滑落了下来。   不稍片刻,低低的啜泣声便在屋内响起。   谢戚也没想到自己会撞见这么一桩事,他原本想的是拿些钱打发小皇子的养母,不曾想……   他走过去,看着低声哭着的小孩,心间一软。   四皇子哭起来很安静,声音小小的,听着让人心疼,不像宫里几个皇子,小时候哭得跟鬼哭狼嚎一样。   谢戚慢慢蹲下把小孩搂在自己怀里,摸摸他的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小孩明明是已经六岁了,看着跟三四岁一样,脸上身上也没多少肉,看起来小小一个。   谢戚也不知自己今日哪来的善心,他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哄道:“我们不急着回去,先留在这里,把你奶奶葬了,我给她买最好的棺材,选最好的地。”   “嗯……好……呜呜呜……我还要把爷爷跟奶奶葬在一起。”   “好,我都听你的。”   安安在这个哥哥搂住他的时候就顺势把脸埋在他怀里了,搂着他的脖子放肆地哭着,连带着上辈子的份。   他怕爸爸妈妈更伤心,当时也强忍着没有哭,还安慰他们自己先去天堂了,他会在下面布置好他们的家,等以后爸爸妈妈来了,他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   【统统,我讨厌死亡呜呜呜!】   【对不起……安安】   【呜呜呜……没关系……呜呜】 第7章 七七   谢戚言出必行,派人处理好了老人的丧事才带着萧珏回去。   在办完丧事后他就寻了个机会跟安安说出了实情,他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流落在外的嫡子,而是圣上流落在外的血脉。   皇帝去世,继承人全部死光了,他是唯一正统的继承人了,他们是专门来接他回去的,怕小孩儿还小,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直截了当地说当皇帝的好处,万人之上,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好玩的,可以享受到普通人都享受不到的东西。   只一点,自由程度定是比不上他在宫外,到时候要他格外的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   自然也得把柳珏改成萧珏,小名的话还可以叫安安,不过这天底下也没人敢叫皇帝小名。   “安安,吃不吃橘子?”谢戚拿着个橘子在手中把玩着,看向马车内对坐在他对面的小陛下。   这次出来倒对他是意外之喜,虽说不论挑哪个皇帝,都只不过是他的把持朝政的傀儡罢了。   但是能够有一个合他自己心意的,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不知道以后的境况会如何,可是就如今而言,他还挺喜欢小皇帝的。   单纯善良可爱,跟他在一起他不会想太多复杂阴暗的东西。   近几日的相处,让他对萧珏也有了几分了解,他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却不傻,不会轻易被人哄骗。   到时候他也不用担心他被朝中大臣三言两语便迷了心智。   谢戚将自己的身份跟小陛下说了,只说安安他如今年龄尚小,自己会尽心辅佐他,等他长大了,自然会放手。   孩子还小,能哄能骗就先哄骗着吧。   虽说小陛下他如今已经六岁了,可是毕竟是在民间长大,收养他的又是一对朴实的农家夫妇。   没有经历过勾心斗角,比皇城里的那些世家子弟不知道单纯了多少倍。   他可得好好看着小陛下。   马车正缓缓地行驶着,这是他们从江州启程回宫的第三天。   办完老人的丧事之后,他看小陛下神色恹恹便又在那里停留了两日,直至前几日才启程。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今日小陛下的脸色看起来好些了,此时此刻正掀着帘子看着马车外面。   安安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他之前一直待在病房里面,去过最远的就是去医院楼下晒太阳了。   因此他对一切都很好奇很有兴致。   难过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忘掉的,他只是刻意埋在心底,不去想,不去想的时候就不难受了。   好不容易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他一定要好好地体验生活。   他要吃各种好吃的,玩好玩的,去大跑大跳!   前世因为种种原因被迫早熟的性子也逐渐放开了来。   一方面是他不用再去担忧任何人因他而伤心难过,另一方面,他也有意装乖卖好。   不能表现的太成熟太聪明。   听见谢戚的话,他恋恋不舍地将帘子放下来,回头道:“七七,我吃。”   谢戚慢条斯理地剥着手中的橘子,语气无奈:“陛下,奴说了,要叫奴谢戚,再不济喊掌印或者督主也可。”   “怪怪的。”萧珏伸手,想从他手中接过橘子,自己剥。   谢戚抬眸看了他一眼,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熟练地剥橘子,顺便挑挑出了那些白色的经络,递给他:“吃吧。若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陛下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但是在外人面前,就得注意点了。”   谢戚退了一步,左右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只不过是“戚戚”二字让他想起有个女词人作的词句“凄凄惨惨戚戚”,他觉得寓意不太好。   后来才得知,小陛下喊的是“七七。”   概因他不会写“戚”字。   想到这里,谢戚觉得回去后得请个人教小陛下识文断字了。   看不懂字就看不懂奏折,这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但毕竟是一国之君,传出去不免让人笑话。   陛下他在乡间应当也是没去过私塾的。   到时候得从头学起。   安安自己吃了几瓣橘子,看着七七手里空空的,掰了几瓣端端正正地放在他手心上:“七七,你也吃。”   谢戚垂眸,视线落在手中的橘子上,捏起来吃了。   很甜,汁水也很足。   真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孩子。   安安如今对谢戚也没那么害怕了,他总能敏锐地察觉到别人的善意跟恶意。   他能感觉的到谢戚目前对他没有恶意。   他也是从小就被人宠大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对自己很好。   他长得可爱,又体贴,嘴又甜。   只是初到这个世界有些拘谨不安,现在很快就本性毕露了,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七七,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宫里啊?”他晃着脚看着对面的谢戚。   谢戚以为他是想快点回宫才这么问的,可是他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想那么快回宫,小孩子脸上藏不住事。   谢戚从怀中掏出张帕子,伸出手擦了擦小陛下刚刚吃橘子不小心流到下巴的汁水,“还有小半月呢,不急,陛下可以多看看沿途的风景。”   毕竟入了宫,往后要出来也不是件容易事了。   安安有些不好意思,“橘子汁太多了……”   “嗯。陛下说得对。”谢戚笑道,收回帕子。   “不要叫我陛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叫我安安就好啦,就跟我喊你七七一样。”安安弯着眼睛看他,睫毛扑闪扑闪的。   真可爱。   “好,陛——安安。”谢戚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他可不像那些迂腐的大臣一样。   动不动就“臣不胜惶恐”   “这于礼不合”   “折煞臣了”   ……   真是可笑,平时他们动不动,“陛下若不答应,臣就撞死在这金銮殿上”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多敬重皇帝。 第8章 七七,你身上香香的   “困吗?困了的话闭眼睡会吧。晚上到了客栈奴再叫您。”谢戚看着小孩困倦的眼睛,说道。   安安打起精神看了他一眼:“我。”   “什么?”   “不要自称奴,说‘我’就好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安安跟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手。   “好。”谢戚嗓音里隐有笑意。   小孩儿就是单纯,不过几天小陛下俨然把他当成自己人来看待了,话里话外好似他们两人是一队的,不过也确实如此。   这让他的心情很愉悦。   谢戚看着小皇帝靠在马车内昏昏欲睡的模样,犹豫了下还是向他招招手:“过来。”   这次出行不想大张旗鼓,他们在外的身份不过是略有资产的人家罢了,以至于马车也不大,不到豪华夸张的地步,随行的人员表面看起来也不多,但是实际上有很多掩藏在暗处的暗卫。   安安起身坐到他旁边:“怎么了,七七。”   “来。”谢戚把把小皇帝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又拿了自己的斗篷给他盖上,“这样睡吧。”   这个举动有些长辈对晚辈宠爱的意味在里头,不像谢戚平日里会做出来的举动,他很少同人这么亲密,可是又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七七,你身上香香的。”安安轻轻嗅了嗅七七身上的衣服。   “陛——,安安,是熏香,太监身上总是要熏香的……”他摸了摸小皇帝的头,没有继续说这个,只问:“熏到你了吗?”   带着些微不喜。   要是小皇帝真嫌弃,就让他自己哪凉快哪待着去。   至于不好意思跟自卑,他心底冷笑一声,那是不可能有的情绪。   如果没有入宫,他可能直接在闹饥荒的时候被饿死,或是被卖到大户人家的府邸做个下人,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再倒霉些,遇上个动辄打骂发落下人的主,估计他的尸体早在乱葬岗埋着了。   哪里有如今的生活,过去再苦再累受人折磨的日子他都过来了。   跟那些比起来去势这一件事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有根儿又怎么样,还不是都要听他指挥。   “没有。”小皇帝摇了摇头,声音软软地,“好闻,香香的。”   这句话很好地取悦了心情不爽的谢督主。   “这是奴——我特意让人调制的,只此一家。”谢戚有些得意地说。   他身上的香囊跟宫里那些统一派发的可不一样。   “嗯嗯,我要睡觉喽。”萧珏眼睛一闭,很快就响起规律的呼吸声。   谢戚盯着他的小脸,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皮肤就是好,只不过太瘦了,脸上都没几两肉。   想皇子们小时候,个个吃的肥嘟嘟的,再看看他家小陛下,真是个小可怜。   回去后得让御膳房多做点好吃的,趁着小陛下还愿意跟他亲近,把小陛下养的白白胖胖的。   “阿大,驾车速度放慢点。”他冲帘外的阿大说了一声。   “是,主子。”   红日西坠,晚霞漫天。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他们到了一家客栈,此时已经出了江州,来到了跟江州接壤的地方。   阿大掀开帘子,却不见督主下来,正要出声询问,就见谢督主抱着已经睡着的陛下准备下车。   他伸手想要接过督主怀里的小陛下,就见他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   阿大身体一僵,慢慢收回手。   等督主抱着陛下进去了,他还是想不通自己哪里惹到督主了。   阿二看他呆愣愣的木头样儿,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督主看起来挺喜欢小陛下的。”   阿大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他,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嗯?”   “你这个木头疙瘩,不管督主有什么心思,你我最好都不要离陛下太近。”阿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这小皇帝只是空有一个名头罢了,毫无实权。   只是没想到督主还挺喜欢他的,就是这到底是真是假。   难道是要故意捧杀,把皇帝养废。   阿二摇摇头,他们这些奴才还是别私底下瞎琢磨了。   总之,督主要他怎么做,他便如何做,总会不会出差错。   就是阿大这木头傻愣愣的,没办法,自己往后多照看点他吧。   比他早到督主身边,还没他会来事儿。   谢戚把小陛下抱到床上,替他脱了外衣,坐在床边看着他乖巧的睡颜。   阿大伸出手那一刻,他不假思索地就把小陛下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倒是有些护崽的本能。   小陛下跟他亲近就好了,其他人没必要到他面前乱晃。   谢戚喜欢的事物,向来都是要搂怀里护着的,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从正午过后睡到现在,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可是小孩儿的年龄正是吃不够睡不够的时候,无所谓,小皇帝高兴就行。   他没喊安安起床,自己靠在床杆上,倒是不小心眯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对上安安的眼睛,小皇帝不知几时醒了,正直溜溜地看着他。   一道轻微的波澜在心底泛起,谢戚伸出手摸了摸小陛下的发顶,“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饿了么?”   “我想吃面。”小陛下眼睛滴溜滴溜转,却没回答他前面两个问题。   谢戚心里有数了,坐直身体,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替自己小陛下穿好衣裳鞋子。   带着他下楼,整间客栈都被他包下来了,没有闲杂人等。   袖子处传来一阵力道,在他左前方的小陛下回头伸出了手,拉住了他的手,晃了晃:“七七~我还想吃糕点。”   “好,陛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一点,别吃太多,撑坏了肚子。”谢戚大逆不道地点了点小皇帝的鼻尖:“小馋猫。”   两人的相处方式完全不像是君臣,反倒像兄弟或者父子。   年长者一味地纵容。   “督——主,菜都已备好了。”看着自家督主牵着小陛下的手,阿大卡壳了一下。   督主对小傀儡真好啊,阿二说的果然没错。   他暗暗向阿二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 第9章 你等下还回来陪我吗   安安吃了几口面,就把手伸向盘子里的糕点,一手一个。   好好吃,甜甜的。   以前身体不好,他什么零食都不能吃,可把他馋坏了。   虽然很想吃,但是他知道对自己身体不好,也没有撒泼耍无赖。   看着小陛下吃的那么欢实,谢戚也没说他多吃点主食什么的,只是把一些更精致小巧的点心放在他面前。   小个的不占肚子,这样子安安能够吃到更多口味的。   手里的两块点心饶是他吃的再慢也被他吃完了。   他拍拍手,低着头继续吃面。   谢戚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轻笑着问道:“安安不吃了?”   “啊?我还能再吃一块吗?”小孩儿瞬间惊喜地抬起头。   他没吃过零食,但是他看到过饭点的时候,别的小孩子吃太多饼干了,被他妈妈呵斥,说不能吃太多零食,不然吃太多晚上吃不下饭。   他吃了两块点心已经很满足了,自觉地继续吃面。   没想到还能吃!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小孩儿,瞬间喜笑颜开,又拿了一块咬了一口,还不忘觎一眼谢戚的神色。   七七没生气。   他一只手拿了一块自己吃,另一只手挑了一块觉得最好吃的递给七七,“七七,吃这个,好吃。”   谢戚又发现了自家小陛下的一个美好品质,不护食,不吃独食。   他接过那块糕点,咬了一口。   小孩儿正双眼发亮地看着他,谢戚福至心灵,三两下把那块点心吃完:“好吃,安安挑的好。”   萧珏抿抿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吃东西。   用完晚饭,谢戚牵着小陛下上楼回了房间,让人打水给皇帝沐浴。   按理说皇帝沐浴应当有人伺候着的,他本想帮萧珏沐浴,就被他摆摆手推了出来。   “我是大孩子了,不是小孩儿,我能自己洗。”   小陛下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红的跟煮熟的虾一样,似是不好意思到了极点。   “好。”他便退了出来,隔着一道屏风沏了杯茶慢慢喝着。   等小陛下沐浴完他才叫阿大进来暂且陪着他,自己回房里冲洗一番。   舟车劳顿,天气又炎热,身上难免带了点气味。   谁知他刚转身,小陛下就抓着他的袖子,问道:“那七七你等下还回来吗?”   “回的,我给陛下讲故事。”谢戚拍拍他的头,对于安安黏着自己这件事情有几分暗喜。   “好,那你洗快点。”萧珏不舍地松开手,目送谢戚离开。   等他一消失在自己视野,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阿大抱着把剑直挺挺地站着,这个位置能看清整个房间。   萧珏跟他小眼瞪大眼,叫阿大一直不说话,他也就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   跟统统在脑子里聊天,他正在哄统统。   系统语气酸溜溜的:【这才几天呀,安安你就真的黏他。哼,也不见得你每天都找我。】   【统统,你生气了吗?我怕一直找你会很消耗你的能量。】安安语气可怜巴巴的。   听到他的答复,系统应了声:【还好啦,左右那一点能量,没事的。我想跟你聊天。】   【嗯嗯,统统你别生气啦!我给你吃好吃的点心!】说着就睁开眼睛,想下去拿。   【不用啦安安,我吃不到的呜呜呜。我只能看你们吃。我们平时不用吃东西的,都是充能量,没感觉。】六六看着要给他拿好吃的安安,心情好多了。   我才是安安最好的朋友!   【话说回来,你怎么一下子就跟那个谢督主那么好了?】   【其实还好。】安安在床上翻了身,把脸朝里,看到阿大那张严肃的脸他有点怕怕的。   【哪里是还好,明显是很好!我都没看过你那么黏人~你都没这么黏过我~】系统跟小孩子待在一起,也不自觉撒娇了起来。   【咳咳,稍微有一点放大的效果在里面啦嘿嘿,你不是说七七喜欢单纯直率的小孩子嘛……】安安把脸埋在被子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宿主。】   系统以为安安是小白兔,原来是小黑兔,虽然天真善良,但是也有自己的小心机。   安安真是太机灵了。   它也不用担心宿主太单纯会被骗了,安安是个自己心里有主意的乖孩子。   趁着反派不在,它也想多跟安安聊聊天,让他知道就算在异世界,也是有熟人,啊不熟统陪着他的,给他安全感。   【安安,反——啊不,谢戚对你好吗?】   系统虽然在安安的脑海里,但也不是时时刻刻关注外界的。   安安眯眼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好呀,他给我买新衣服,给我买玩具,带我吃好吃的,还……还哄我睡觉。他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说着说着安安又忍不住想到了了自己的妈妈,顿时神情有些低落。   系统:我这该死的嘴。   哦不,我没有嘴。   呃……   在系统焦急地想着要怎么安慰小宿主时,安安已经自己调整好情绪了。   【统统,七七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的。七七是我来这里交的第二个好朋友!】   这种好不是浮于表面的,他能感受到七七是真的喜欢他。   他长大后才不会像那个小孩子一样,跟七七闹掰呢。   他不想让对他好的人伤心。   看着小宿主转眼又扬起了笑脸,系统松了口气,随即捕捉到他话里的内容,系统疑惑:【第二个?】   【对呀对呀。】   【那第一个是谁呀?】系统想着自己难道错过了什么?   【是你呀!统统!】安安不假思索道。   系统:糟糕,是球体中箭的感觉。   【呜呜呜,感动!宿主你真是太可爱了,给我亲一个!么么么么。】886在宿主看不见的地方螺旋式乱飞。   安安真是个小天使!   一人一统你来我往地聊了好一会儿。   期间阿大看着陛下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还以为他睡着了,准备给他盖个被子。   自己督公的面无表情的脸浮现在脑海里。   阿大想了想,给陛下盖被子和小陛下着凉,显然是后者更严重。   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刚捏起被子一角。   就见小陛下转身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阿大:冒昧了。 第10章 梦魇   阿大在小皇帝充满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心里慌的不行,脸上面色不改地把自己已经捏起来的被子盖在了他肚子上,然后一言不发地退到一旁。   安安看着身上的被子,扭头对他笑了下,就翻过身继续在脑子里同系统嘀嘀咕咕。   阿大暗道好险,还好他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   怪不得督主那么喜欢小皇帝,陛下虽流落于民间,但是毕竟是皇家血脉,那相貌绝对是他见过的所有小孩中最好看的。   那眉眼,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可以让人窥探到几分他长大之后的模样了。   先帝虽然荒诞无道,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好颜色。   这四皇子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加上四皇子他脾性也好,对谁都温和有礼,对别人笑的时候,简直让人喜爱的不得了,连一向面冷心冷的督主都对小陛下宠爱有加。   经过阿二上次的提点,他已经顿悟了。   只不过身为帝王,太过于平易近人心善了,没有一丝威严,也不知回宫后督主会如何教导陛下。   安安本来在脑子里跟系统聊欢快,但是聊着聊着就困倦地闭上了眼睛,睡着前想的是七七为什么洗澡要那么久,今天都没有给他讲睡前故事。   谢戚早就沐浴完了,只是身上香囊的味道渐渐淡了,想着小陛下喜欢自己的香味,便想拿个新的换上,而他的衣物都是侍从收拾的,他自己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佩戴上。   他沐浴的时候跟刚沐浴完都不喜有旁人在。   等到去小陛下的房内时,就见他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被子只虚虚的搭在肚子上。   他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香囊,替小陛下盖好被子,又仔细掖了掖,见他睡的安稳,便让人在屋内屋外守着,自己悄步离开了。   回了自己房内,由于傍晚浅眠了会儿,这会儿也不觉得困乏,便点了蜡烛,拆开都城寄来的信件看了,处理了会要务。   他出来接小皇帝,也是心里有九成把握那群大臣们翻不起什么浪来,他也留了自己的心腹跟眼线在皇城中。   刚又看完一封信,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是阿二的声音,带了几分着急:“督主!督主!”   谢戚眉头一皱,正在聚精会神看信,骤然被人打断,但是他知道阿二是个心里有数的,平日里也是惯会看人眼色的,知晓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便去开了门。   只是脸上习惯性带了层冷意,声音也是淡淡的:“何事?”   阿二微微低下头,今天是他和阿四守着小陛下睡觉,小陛下睡着睡着便开始说起了梦话,似是做了噩梦。   阿四本能地去叫皇帝,皇帝却是被梦魇住了,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伴随着听不清的梦话。   阿四轻轻推了下陛下,没叫醒他,陛下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阿二,他不会带过孩子……   阿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看着陛下,我去找督主。”   说完就一溜烟跑没人影了。   阿四看着哭得缩成一团的小陛下,缺心眼地慢慢伸出手放在小陛下的双肩上疯狂摇晃:“陛下醒醒!醒醒!”   在他的疯狂晃动下,安安不甚清醒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屋子里又一片漆黑,恍恍惚惚他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冰冷的满是消毒水气味的病房内。   “呜呜呜——妈妈!呜呜呜呜——”   小陛下毫无预兆哭得更凶了,阿二急的抓耳挠腮。   好在门外很快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他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谢戚听到阿二的禀报后面色一变,连自己的房门都来不及关就大跨步往前走,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望着自家督主焦急的背影,阿二脚步一顿,很快跟了上去,在心里把小陛下的份量又往上提了提。   谢戚几步就跨进了小陛下的房间,在门外听见自家小陛下的哭声,谢戚眉毛拧成了一团。   “呜呜呜——我疼,妈妈呜呜呜——”   谢戚扫了阿四一眼,把缩成一团的安安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安安,安安,怎么了?梦到什么了,别怕别怕,我在呢。”   谢戚搂着安安,挥挥手让阿二阿四去门外候着。   安安紧紧揪着谢戚的衣襟,呢喃了好几句话。   谢戚偏了偏头,耳朵凑近去听,只听清楚了一句:“妈妈——妈妈,我疼……”   妈妈,在他们陇朝有些地方方言便是称自己的母亲为“妈妈。”   小陛下整日看着乐呵呵的,原是把事情都埋在了心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夜深入眠,不可避免想到自己的娘亲,也是正常的。   谢戚犹豫了下,用帕子擦了擦他满是泪痕的脸蛋,拍拍他的背,压低声音:“安安乖,妈……妈妈在这呢。”   有些话,刚开口难,一旦说了出来就好说了。   他拍拍安安的背,他知晓小陛下身上是没有任何伤痕的,但是听到他说疼,还是问他:“哪里疼?”   安安缩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处于半睡不睡的状态,只一直念着“妈妈”二字。   谢戚用被子抱住他,倚在床头隔着被子抱着他,轻轻地摇晃着,跟哄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妈妈在这,不哭不哭。”   小陛下感受到热源,听到回应,脸往他颈窝蹭,慢慢止住了哭泣,时不时蹦出一句“妈妈”,谢戚眼底尽是心疼之色,也为安安一直喊着妈妈而有些淡淡的不喜。   那个女人从安安一出生就抛下了他,他还如此挂念着她。   一直喊“妈妈”,他照顾了他好几日,也没听他喊过七七。   心里不免有几分吃味,谢戚面上一僵,自己这是怎么回事,竟然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妒忌起那个素未谋面而且如今生死不明的女人。   概因自己骨子里的独占欲吧。   他对安安付出了真心,不论这真心有几分,总归是想能够得到相应的回应的。   他搂着安安晃了好一会儿,如今小陛下已经重新睡熟了,只是仍然紧搂着他的手臂不撒手,头也枕在了上面。   谢戚看着小陛下红扑扑的脸,试着抽了抽手,安安瞬间哼唧了一声,谢戚摸了摸他的脸,就着这个姿势上了床。   小皇帝感受到热源,纵使是在睡梦中也精准地贴了上来,这回倒是哼唧了几声“七七”,睡熟了,很快没了动静。   那句梦话很小声,但是四下无人,谢戚听清了。   心里莫名的郁气也散了,谢戚捏了捏小皇帝的鼻子,搂着他睡下了。 第11章 护着你   安安今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怀抱里,他怔怔抬头,就对上了谢戚带着笑意的眼睛。   就好像他已经看了他很久一样。   他想起来了,他昨天晚上做噩梦哭着找妈妈,然后后面好像是阿二他们喊七七过来了。   七七还哄了他很久,抱着他晃,他才从梦魇中脱离出来,还搂着七七不撒手,叫了好几句妈妈……七七都应了。   好丢脸呀,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安安看着七七的脸,好想找个地缝整个人钻进去。   谢戚看着小孩儿大大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就是不好意思直视他。   他心下觉得好笑,也没有揪着昨晚那件事不放,故意提起来,而是刮了刮他的鼻子,起身道:“我伺候陛下洗脸。”   看着七七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态度,安安也没那么羞怯了,乖乖起床坐好,让七七给他换衣服,梳头发,洗脸。   然后牵着他的手下楼。   早晨吃的是煮馄饨,他人小肚量倒是不小,自己一个人吃了一小碗,饭量跟谢戚一样大。   看着对面用帕子动作优雅擦着嘴的七七,安安担心地看着他:“七七,你怎么吃这么点儿啊。”   之前他在医院里的时候,有一个老爷爷身体一直不好,三天两头住院,但是每次胃口都挺好的,也很快就出院了。   直到最后一次住院,他吃不下东西了,没有几天就去世了。   这件事情给小小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这件事之后,他看到身边亲近的人吃不下或吃的少就很担心。   他特别害怕他们会跟那个老爷爷一样。   七七本来就很瘦,还吃的这么少……   谢戚对上小皇帝紧张的眼神,心情很好地勾唇笑了,摸了摸他的头,“我没事的,早晨没什么胃口,到用午饭跟晚饭的时候便好了。”   安安乖乖给他摸头,七七这个动作这几日来不知道做过多少遍了,他已经习惯了。   而且七七每次摸他头,抱他的时候,心情好像都很好。   安安也喜欢七七抱他。   像爸爸妈妈的怀抱一样,让他觉得很安全很温暖。   “嗯,那你中午要吃多点。”安安点点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吃太少的话这里会痛。”   他指了指自己肚子上面的位置。   小陛下能具体说出哪里痛,必然是他自己也曾经痛过。   谢戚起身坐到小皇帝身旁,泛着凉意的手心覆盖在他肚子上方。   轻声道:“奴日后定不会让陛下受饥饿之苦。等回了宫里,奴让御膳房天天给安安做各种好吃的。”   “真的?”安安眼睛亮了亮,很快又低下了头,整个人蔫蔫的:“可是我不想那么快回去宫里……”   “嗯?为何?”谢戚有些讶异,随即了然道:“莫不是怕宫里的人,安安放心,我会护着你的。”谢戚自信地给出了保证。   护着小皇帝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把他一直困在皇宫里,不让他接触别人,也算护着他了。   但是他不想这么做,不想他的小陛下难过伤心。   什么极深的城府在遇见小皇帝有关的事后都荡然无存了。   听说苗疆人善蛊,他如今这样倒像是被下了蛊一样。   来接小皇帝的路上他还想着如何整治拿捏小皇帝,现在到了回去的时候了,他只愿小皇帝能够一直高高兴兴的。   什么腌臜的想法念头在看见小皇帝的笑脸时都被他压了下去。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小人儿,身上什么劣根性都没有。   安安近几日吃的好,原本凹陷的脸颊如今也长了肉,却不胖。   整个人白白圆圆的,可爱得紧。   特别是抿着嘴对他笑的时候,笑容干净可爱。   他想,只要安安一直同现在一样,本本分分的,除了权力,他什么都能给他,哄他高兴。   只是在那皇宫中,有多少人能一直保持本心呢……   谢戚看了眼不谙世事的小皇帝,眼神晦暗。   “不是……只是……回宫后我是不是不能天天跟七七待在一起了?”安安眼巴巴地看着谢戚。   没想到小皇帝是在担心这个,谢戚扬了扬唇,笑了几声,显然心情很好,顺着他的话讲:“安安喜欢跟我待在一起吗?”   “喜欢,我喜欢七七,七七对我好。”小孩儿童真真实的话语总能抚慰人心。   谢戚亲昵地戳了戳了下小陛下的脸:“我也喜欢安安,安安不用担心这个,回了宫我也能一直陪着你的。”   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把控内,莫说是同君王朝夕相对,就算他同君王抵足而眠,也无人敢说些什么。   安安看着谢戚的笑脸,在心里偷偷比了个耶,刚刚七七眼神有点凶。   他有一点点点害怕,就一点。   果然七七喜欢自己撒娇,喜欢自己黏着他。   安安纠结地想了下,还是决定以后多撒娇吧,他不太喜欢刚刚七七那个眼神。   安安抿着嘴笑了下,“我还是不想那么快回去……”   他抱着谢戚的胳膊,凑近他,小声嘀咕道:“我们能不能在外面玩玩呀……我都没出过大河村。”   实际上,如今先帝还未下葬,新皇尚未登基,群臣无首,应当抓紧时间回宫。   可是看着小陛下的眼睛,谢督主顺从本心笑道:“当然可以。晚个三五天回去,无碍的。安安想玩什么,我们就去玩。”   谢戚想着对小陛下再好点,日后他能够念着他的好,不至于轻易被大臣宗室哄骗。 第12章 安安,莫生我的气   谢戚言出必行,答应了小陛下之后确实让人放缓了驾车的速度。   一行人走走停停,只是速度再慢,终究也是要回宫的。   眼下已经快到皇城脚下了,估摸着再过个三四日就能回宫了。   小皇帝肉眼可见地有些蔫哒,此刻正坐在客栈的床上,计划着还剩下几天的时间,不能浪费,能够玩些什么。   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百日之内全国上下都不能有任何娱乐性质的活动,庙宇、酒楼、戏园,在最近一个月内也要停止营业。   全国范围内禁止举办婚丧嫁娶等仪式,也要暂停吃肉。   谢戚这些日子来也不过是带着小陛下去些景色优美的地方放放纸鸢,踏青,钓鱼,吃各地的特色美食,他就开心得很了。   两人的关系也愈发亲近了起来,抛却了身份上的桎梏。   谢戚本来就对皇权没有多大的敬畏之心,对小皇帝就跟对自己小孩一样。   该宠的地方宠着,对于小皇帝哪里做的不好,他也会指出来。   不过他家小陛下哪哪都好,他向来是宠着的。   只有前几日安安不小心吃太多零嘴,腹痛了一晚上,他没忍住地说了他一句,让他近几日不能再吃了,要好好调理肠胃,以后也得节制些,因为着急担心声音比往日尖锐了点。   小孩儿瞬间撇了嘴,耷拉着眉眼看他,委屈巴巴的,“七七,你凶我。”   【啊?安安,谢督公好像没凶你吧。】系统也担心安安,在他脑海里也冒了个泡,时不时给他讲个笑话,陪着他,自然也看到了反派对自家宿主也是尽心的了。   它回想了一下原世界反派对那个宗室的小孩儿,也没像现在他跟安安那样亲密。   【统统,我故意的,七七就喜欢我这样对他,你放心吧。】   系统:啊?   它半信半疑地去看反派,就见谢戚紧张地伸手给他家小宿主揉肚子,“我没凶你,方才没注意一下子说话急了点,好安安,可别生我的气。”   阿大阿二阿三阿四四脸相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阿大:你们看,督主真宠陛下啊。   阿二:我老早都说了,听我的准没错。   阿三:这一定是督主刻意伪装的,督主可真是有深谋大略,他是在故意捧杀陛下,把他养废,让他不成大器,牢牢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愧是督主,连这面上功夫也做的如此之好!   阿四:吧唧吧唧,早上的零嘴真的好吃,陛下也给我吃了。   阿大阿二阿三:……   “你刚刚说以后我不能吃那些零嘴了。”安安捂住眼睛,噘着嘴。   谢戚慌了,真怕小陛下被他吓哭了,放低声音哄他。   那些文臣儒士曾暗地里说他一副阴狠小人之像,晚上自家小孩儿啼哭不止时,就恐吓他们再不睡觉让九千岁过来打你。   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孩儿不少都进过宫,知道跟在皇上身边那个太监长什么样,顿时吓得闭眼睡觉。   这些言论谢戚自然都知道,不过是嘴上功夫罢了,第二日他就好好招呼他们,让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或是失了俸禄。   那些言语更加歹毒不屑的,他直接让他们意外身故,早早去跟阎王爷碰面。   那帮迂腐的人也老实了许多,背不敢再随意议论他,保不齐哪里都是他的眼线。   他们的评价对谢戚不痛不痒,他只是觉得无所谓,要真是追究,满皇城的人都得死伤一大半。   本是些不在意的评价,在遇见小皇帝之后,他倒是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往日里只要对着小陛下总是笑眯眯的,生怕吓着了他。   平心而论,他并没有那些酸儒说的那么貌丑无颜,只是脸颊瘦削,身形单薄,平日里又惯常板着张脸,跟在皇帝身边久了,也不免沾染了几分天子的气势。   一想到小陛下害怕他,跟他生分,谢戚薄唇抿得更紧,眉毛也不自觉蹙了起来。   他压低声音,俯身去哄小陛下,“那是安安肚子不舒服我才这么说的,等你好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时他多盯着点就好了。   “陛下莫哭了,都是奴的不对。”谢戚拉了拉小陛下的手,作可怜恳求状。   果然,小陛下最心软了。   安安很快就放下遮住眼睛的手,露出了充满狡黠之色的眼睛,“我没哭。”   看着小陛下的笑脸,谢戚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意识到小陛下刚刚是故意的。   小陛下是装的。   看着安安那副小机灵样,谢戚捏了捏他的脸:“陛下真坏,徒惹奴伤心。”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是松快的,这说明小陛下没有害怕他也没故意讨好他,会对他耍赖皮。   “嘻嘻,七七你说的话我听见了,你可不能赖账。”   “是,奴遵命。”   他误会他的小陛下了,他的小陛下同旁的小孩不一样,是不会害怕他的。   自此之后,两人相处愈发自然亲近。   回想着刚接到小陛下时,他对自己防备的样子,竟然觉得过了很久。   谢戚拍了拍身侧,“过来睡觉,明日我带安安去一个农庄钓鱼,钓到了,我让人给你烤鱼吃,还可以炖鱼汤”   那次在江州的一晚小陛下做了噩梦被吓醒,他搂着人哄了好久后,安安就养成了跟他一起睡觉的习惯。   现在都是跟他一起睡觉了。   “那个农庄大吗?景色好看吗?有没有小兔子七七你会钓鱼吗?”安安乖巧躺了下来,搂着七七胳膊,小嘴喋喋不休。   直到自己困了睡着,还不忘把头往谢戚怀里某个地方拱。   谢戚在心底叹了口气,由着小陛下了。   之前为了哄小陛下,自己腆着脸自称了好几句妈妈,如今可真被小陛下当成妈妈了。   夜夜都得搂着他睡。   也挺好的,跟抱了个汤婆子一样。   他身子骨不好,从前受了太多苦了,落下了病根,常年手脚冰凉,天气暖和时还好,到了冬天,得按时喝药,不然冷得跟个雪人似的。   “陛下,您先在这稍作休息。等督主处理完事情就过来找您。”大太监王福海看着粉雕玉琢的小陛下,温柔道。   他是督主手下的人,这次专门被调来照顾小皇帝的。   前头伺候先帝的大太监说是无端暴毙了。   不止是大太监,先帝驾崩后谢督主就寻了个由头把伺候皇帝的宫人全部都换了一遍。   “嗯。”安安板着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内。   他知道回了宫里,不能再像在宫外的时候一样了。   帝王要威严,有气势,才能镇得住下面的人。   他不能再动不动说“谢谢”之类的,不然别人以为他是软柿子好拿捏。   宫殿四面出廊,金砖铺地。屋顶为单檐匹尖,屋面覆黄色琉璃瓦,中为铜胎鎏金宝外檐均饰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图内设地屏宝座。   他们是在早上抵达皇宫内的,避开了耳目。   群臣们还不知道谢戚已经领着皇帝回来了。   他让人守着小皇帝,自己召见了心腹,了解他不在的这半个月都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他收到的信件都是下属挑选了些重中之重的事情说,并不全面。   好在这期间并无大事发生,就连百官之首文丞相文鸿也没出来说什么。   自从他在金銮殿上宣布了流落在民间的四皇子继位的圣旨后,他就安静了许多,许是知道皇室也就如此了。   四皇子年纪尚小,更容易受人把控,而且背后也没母家力量支持。   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这天下明面上姓萧,实际上早已姓谢了。   虽说并无大事,谢戚还是听他们汇报了一个多时辰。   意识到到了用午膳的点,他打断众人,“今日便说到这儿吧。散了吧。”   他都发话了,下属们却没有急着离开。   他的幕僚许霖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不知督主准备如何处理这个小皇帝……要不要……”   谢戚从不收无用之人。   许霖脑子灵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制的一手好毒,能让人不知不觉死亡还查不出是何原因。   往日他用这种方法解决了许多个不顺眼的人。   但是今日他听到许霖这么说,他抬眸看许霖,目光森然:“别自作聪明。”   说完,他扫视了一圈殿内的其他人,不容置喙道:“小皇帝,是我看顾着的,你们不仅不准动他,还要护着他!”   谢戚声音不大,却精准传到每个人耳中,众人心中骇然,表情肃穆,齐声应了,方才离开。   他们一走,谢戚就一步不停地回了偏殿。   他皱了皱眉,这个时辰了,不知道王福海有没有给小陛下传膳,他们巳时到达的,现在已经午时了。   “陛下,您不动筷吗?”王福海看着端坐着的皇帝,温声劝道。   安安看着面前一大桌菜,摇了摇头,没说话。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王福海看着中午的菜色,问道:“莫不是不合陛下的胃口?奴才让人撤下去,换别的菜式上来。”   要命,谢督主走的时候,可是让他好生看顾着陛下的。   如今到了用午膳的点,小陛下却没有进食的念头。   看着王福海真要把菜撤下去的架势,萧珏开口道:“不用。”   又看了他一眼,学着七七平日对下属的姿态,“无须多言。”   “是。”王福海弓着腰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这小皇帝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而且看起来同谢督主关系也不一般……   王福海暗暗思忖。   “陛下……”谢戚脚脚还未踏进殿门,就忍不住先唤了一声。   王福海跟其他宫人们听到了督主的声音,纷纷弯腰跪下行礼。   他眼角余光看到刚刚还一言不发坐在凳子上的小皇帝一下子就跳下凳子噔噔噔地小跑到了殿门口。   看着皇帝一溜烟跑去迎接谢督主,纵然王福海早就知晓这皇帝只不过是个挡箭牌,也心惊不已,谢督主可真有能耐啊,瞧把这小皇帝哄得团团转。   谢戚刚踏进殿门,就看见一团月白色 朝自己飞奔而来。   谢戚身体本能快过思考,伸出手搂住了扑在自己身上的人影。   他无视了周围宫人,直接习以为常地把小陛下抱了起来。   小陛下搂着他的脖子,看了眼周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七七,我有点想你了。这里好大,好多宫人,我不太习惯。”   谢戚摸了摸小皇帝的头,一个多时辰没见安安,他有些焦躁,现在见到人了,方才冷静了些:“留几个人伺候便行,其余人先下去。”   “是。”   殿内只剩下了两个宫女和大太监。   安安自在多了,放松地窝在谢戚怀里,他还是得多适应适应,以后这种被很多人跟着的生活就是常态了。   谢戚掂了掂小皇帝,眼底滑过一抹笑意,不错,安安抱着比之前重了些。   他摸了摸安安的肚子,随即皱了皱眉,温声道:“用过午膳了吗?”   安安埋在他肩上,摇了摇头,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还没,我要跟七七一起吃~”   谢戚闻言垂下了眼,心底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他一向厌恶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可眼下他对这种情绪并不讨厌,“安安饿了先吃便可。”   “不嘛,我就要等你~你陪我一起吃。”   “好。”谢戚抱着小皇帝稳稳地走到桌前。   到了位置上他也没把人放下,把小皇帝放在自己腿上,“奴伺候您用膳。”   安安眼神游移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乖巧靠在七七怀里。   刚刚他能感受到七七心情不太好,抱着他的力度也比平时大。   【安安,七七他应该是分离焦虑。】系统不知道什么时也开始跟着宿主这么称呼反派了。   安安看着喂到嘴边的食物,张开了嘴。   在脑海里跟统统聊天。   【统统,这个我知道,我妈妈以前也是,有段时间我在重症病房里待了好几天,她不能进来看我。   等到能陪护的时候,她一整天都看着我,我稍微一动,我妈妈就很就很紧张,问我怎么了。   不过,统统,我跟七七才分开了两个多小时,这也会分离焦虑吗?】   【应该也会吧,跟时间长短没关系,他想你了呗。】系统想了下,给出了答案。   【嗯嗯。我也想他。】 第13章 梅花   元和十二年三月,皇帝驾崩。   元和十二年五月十五日,新帝萧珏登基,改年号为庆和。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力排众议,裁撤冗官,重用贤才。   朝中大臣知晓这不过是借着皇帝的名头罢了,一个自幼生长在民间的六岁小儿能有什么大能耐,这一切都是背后那位谢督主的主意。   一些被罢职的官员忿忿不平,祈求丞相能为他们出个头,说几句好话。   丞相文松细细思索了这谢督公的做法,竟都是对百姓有利的,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如今已经年迈,不知道何时便要驾鹤西去了。   也不太想掺和到党派之争了。   以身体抱恙为由告假在府中休息,连早朝也不去上了。   皇帝赐了一大堆东西给他,叫他好生休养。   百姓不知皇城里的弯弯绕绕,听到赋税下降,喜不胜收。   心里都盼这个陛下是真心对百姓好,爱民如子的,如此他们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七七,你背我~”   一下了朝,等大臣都走光了,安安像以前一样扑到谢戚背上。   谢戚托住他的腿:“还习惯吗?”   不知不觉,小皇帝已经回宫半年多了。   每个朝代的制度都不一样。   陇朝的皇帝不是每天都要坐朝的。   每五天举行一次朝会,聚集文武百官,商讨重大事宜。   平常的时候,都是聚集大臣在养心殿,听他们汇报。   安安每日早晨卯时就要起床,要上早课,进早膳,用完早膳,就得听大臣汇报还要看奏折,不过他还不太认得清这里的字,他听七七念给他听,后来他直接说自己看不懂,让他自己批了。   当时七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我念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安安就没再说什么了,其实他也不能给出什么实际的建议,只不过是念给他听走个过场罢了。   七七陪着他批奏折一直到午时,然后用午膳。   照理来说,如果政务处理的快,下午皇帝就可以进行娱乐活动了。   但是他年纪小,好多东西都没学,七七给他找了个太傅,教他识字,传授知识,教导他治国理政,学习四书五经。   学完了这些,还要去演武场学武术,学骑马,射箭。   还要抽空看各种书籍。   唯一的休闲娱乐活动就是用完晚膳跟七七在御花园溜达散步消食。   戌时就寝。   第二天又是这样。   起初他还不太习惯,好在有七七在身边陪着他教导他,后面他就适应良好啦。   七七还像在宫外时一样,会哄他睡觉,会跟他一起吃饭,教他练字。   他们经常待在一起,除了有时候七七很忙,他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但是不论他有多忙,总会赶回来哄他睡觉。   他知道七七怕他又做噩梦,睡不安稳。   渐渐地安安跟系统的联络也少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害怕了,他知道在这里也有人爱他。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在床上躺太久了,这辈子他很好动。   他练武骑马就很兴致勃勃,很享受在马场上驰骋的感觉,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让他觉得很畅快。   反倒是听太傅讲课时,虽然也能认真听,举一反三,按时完成课业,但是他没有主动去学更多的想法,比不上他对练武的兴趣,但是也处于上等水平。   尽管如此,太傅仍然对他满意的不得了,夸他聪慧,一点就通,会是一个爱民利民的好君主。   每次听到太傅这么说的时候,他就偷偷去看七七的反应。   七七看着是欣慰的是满意的,可是他能够敏感地发觉掩在这欣慰下的其他复杂的情绪。   安安知道这是为什么,七七希望他好,又不希望他太好。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身份,统统多次叮嘱过他的,他回宫后听到的风言风语,他只是个傀儡皇帝。   一个傀儡皇帝是不能太聪慧的,他不需要多聪明,愚钝点就好。   他无意中展露的锋芒让七七有危险感了。   从那之后,关于治国理政方面,安安开始有意识的藏拙。   七七想要架空他,跟他真的疼他没有冲突。   他本来也不是生长在这个朝代的人,他对这些本来就没有多喜欢,多想要。   他只要一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够啦。   他已经知道“七七”不是“七七”了,而是“戚戚”,但是他还是想这么喊。   他觉得这个称呼是特别的,只有他这么喊,就像只有七七知道他的小名是安安一样,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后来七七知晓了他不改称呼的原因,笑着对他说:“就算是‘戚戚’,也只有你能喊。”   回到宫里之后,他们彼此也没有变得生分。   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叫七七“督主”或是“掌印”,七七称呼他“陛下”。   只有他们二人或者在场的宫人都是谢戚的人时,他们还跟以前一样。   回想起这半年的经历,安安趴在七七的背上:“早就习惯啦!七七,我不想看奏折,我们去御花园看梅花好不好~”   谢戚望着外面的一片素白,柔声道,“外面雪大,等雪停了,我再带你去看好吗?”   安安看了眼外面,确实雪很大,“好吧,那……那我们去下棋玩。”   他只是不听奏折。   天气冷了,就想窝在被子里,什么都不想干。   “好。”谢戚知道了陛下的小心思,不戳破,顺着他。   眼看到了宫殿门口,七七还背着他,安安挣扎着要从他背后下来。   谢戚梏住他:“无妨,我背你回九清殿。”   安安一听伸手挠七七痒痒肉,趁他痒地松力的时候咻的一下从他背后跳下来。   九清殿是他居住的寝宫,离这上朝的地方有好一段距离,外面雪又这么厚。   七七身体又不太好,真让他背他回去,他都怕七七生病。   “怎么了?突然挠我痒痒?”谢戚回头捏了捏小陛下的脸。   安安小脸一板,握着他的手,有些担心地说:“我跟你闹着玩的,没让你真的背我回去。七七你手这么冰,外面雪又这么大。以后不要逞强了。”   谢戚本想开口逗他,可是看着小孩儿担忧眼神,认真许诺道:“好,我心里有数的。这么一截路无碍的。”   看着小陛下有所和缓的颜色又要恢复到之前,他忙哄到:“不过安安说的对,外面积雪厚,我不该逞强。”   “嗯。你要为自己身体着想。”安安捏了捏七七冰冷的小手指,语气老成地说,“你要按时喝药。”   “好。”谢戚听着小皇帝叮嘱他的话,心里一片慰藉。   自从入了冬,他又像往年开始喝药,是调理身体的,他也没避着小陛下。   被他看见之后,安安就每天提醒他按时喝药了。   连他晚上睡觉时,也往他被窝里塞汤婆子。   无比妥帖,让他心软。   安安说的下棋不是围棋,是五子棋,这玩法还是他教给七七的。   七七接受良好,很快就跟他有来往地玩了起来。   两个人借着五子棋消磨了一段时间。   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点。   皇帝用膳是有宫人伺候着的,不过安安不喜太多人盯着他进食,通常只留下一个太监,两个宫女。   宫人少也不影响布菜,但是谢戚接过了这活儿,他向来亲力亲为伺候小陛下用餐。   他细致地剃了鱼刺,夹了筷鱼肉到安安碗里。   安安夹起来吃了,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到七七碗里:“你也吃。”   食不言寝不语。   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但是规矩也不一定是要遵守的,安安吃饭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跟七七说话。   这是不合礼数的。   可是现在只有他们二人,萧珏在谢戚面前从不用守礼。   他跟七七说难懂的诗句,说板着脸有点凶的太傅,又说他的骑术精进了不少……   用过午膳,坐着休息了会儿。   谢戚便哄安安去午睡了。   安安已经能自己入睡了,但是他看七七每次到休息的点,都准备好故事哄他,他就没吭声了。   七七挺乐在其中的。   安安一进去宫殿,就发现里面多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殿内多了好多个花瓶,每个花瓶里面都插着绽放的梅花,鲜艳的色彩,淡雅的幽香,都让人心情愉悦。   安安忍不住“哇”了一声,惊喜地回头看谢戚,谢戚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抱起他,“我把梅花放到安安殿内,安安想看就随时都能看了。不用再冒雪去御花园。”   安安看着梅花,偏过头做了个谢戚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轻轻亲了一下谢戚的侧脸,欢呼道:“谢谢七七!”   感受到脸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谢戚有些愕然,很快就转成了笑意。   他的小陛下,真是哪哪都好。   “安安若是喜欢,我每日都让人摘了梅花放你殿内。”谢戚说。   安安摇了摇头:“不用啦,我今天看到的这些就很好了,梅花就让它们继续长在树上吧。”   “好,安安要做什么便做什么。”谢戚看着他可爱俊俏的小脸,轻轻摸了下他的脑门。   安安往他脸上蹭了蹭:“七七最好啦!”   外头雪下得愈发大了,下午也去不了演武场了,太傅在宫外,风雪大,不便出行。   哦耶,今天不用上课了。   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不喜欢繁重的课程。   谢戚放低了声音讲着这些脍炙人口的小故事,隔着被子轻拍着小陛下,哄他睡觉。   小殿下全身都缩在被子里,还不忘伸出一只小手握着他的掌心。   谢戚捏了捏他的手,“睡吧。”   小皇帝打了个哈欠,还不忘说了句:“七七,记得喝药,你手好冷。”才闭上了眼睛。   谢戚看着安安睡熟后,摸摸他的脸,起身去处理政务。   他直接让人搬了些奏折到这里,坐在旁边的小榻上处理。   这样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小皇帝,不用担心小皇帝做噩梦亦或是醒了看不见人。   他发现小陛下每次午睡醒那段时间都会情绪低落一阵,而且格外的黏人。   之前他同安安一直待在一起,也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只是每次醒了之后,都会安静一会儿,不说话,趴在他身上,由他穿衣服穿鞋。   过一会儿便好了。   直到之前他批阅奏折忘了时辰,看见小陛下衣服都没穿好,啪嗒啪嗒掉眼泪过来找他。   谢戚看见的时候心都揪在一块了,忙把小陛下抱起来,拿自己的衣服给人围上,抱着小孩儿哄了好一会儿。   安安不喜欢起床没看见人,就像在病房里的时候,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过来,只有他自己,病房内很安静很安静,空无一人。   他每次都忍不住很难过。   但是看见爸爸妈妈来看他时紧张担心的神色,他又很快隐藏好自己的情绪,继续地笑着听他们说话。   谢戚用帕子给小皇帝擦眼泪,心疼的不得了:“都是奴不好。陛下莫哭。”   自此之后,每次安安午睡时,他都会陪在他身边,好让他醒了后能看见自己。   殿内烧了地龙,很暖和。   安安这一觉睡的很舒服,醒来后一眼就能看见七七,更舒服了。   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成功地引起了谢戚的注意。   谢戚忙放下奏折,拿了外衣快速地给小陛下穿上,坐在床侧搂着他,捏捏他的脸。   安安埋在他的怀里,还有些不清醒。   谢戚直接“端”着他站起来,回到小榻上,把安安放在自己腿上,跟他一起看奏折。   安安看了一会就往他怀里一歪,抓着七七的发丝,闭上了眼睛。   好多字,不想看。   而且他看了也没能力处理。   他也不想处理,让七七管吧。   他舒心,七七放心。   安安贴着七七的脖颈,一动不动了。   谢戚察觉到肩上传来的重量,不禁失笑。   “安安,别睡着了嗯?睡太多,晚上该睡不着了。”谢戚抚摸着小皇帝顺滑的头发。   “嗯……好……”安安勉强打起精神,睡太久了,越睡越困。   “我念奏折给你听?”谢戚问道。   不,我不想。   许是他脸上的抗拒很明显,谢戚轻笑一声,合上了奏折,“不看了。” 第14章 唯一的慰藉   谢戚抱着安安去殿门口,揉了揉他的脸,口吻轻柔道:“安安看,那是什么?”   安安困顿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外面,困意一扫而空,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得大大的,眼里流露出惊讶和喜悦的神采。   只见外面玉琢银装,然而最引人注意的是雪地中的那一大片红,在银装素裹的雪景中,傲然挺立着株株红梅,当寒风刮过,颜色艳丽的花瓣随风而落,在空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看着小孩儿惊喜的神色,谢戚低眉一笑,嘴角微微上翘,“喜欢吗?”   “喜欢!七七最好啦!”安安搂着七七的脖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欢呼道。   “不过这些梅花从哪里来的,我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多了好多好多梅花。”安安看着外面的开的热烈的梅花,眼里还是惊叹不已。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雪景,不像以前只能在病房里透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飘雪。   这一刻,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要去更大更远的地方看看。   这跟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以前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想着能有健康的身体就好了。   现在有了健康的身体,他又想去到处看看。   可是他答应了系统,也答应了七七。   他不能做一个说话不算数的小孩子。   突然浮现的念头被他压制住,他还小,或许这个想法日后会发生变化也不一定呢……   一直在看着安安的谢戚注意到了他放空的眼神,轻声问道:“安安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梅花很好看。七七跟我一起看~”安安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看着七七。   谢戚看着小陛下笑的眼睛弯弯地可爱模样,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好。”   起初接近小陛下,只是为了有个更言正名顺的理由掌权,他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他不会折辱小皇帝,会给他最好的衣食住行,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可是如今小皇帝已经成了他在这深宫中唯一的慰藉。   他一路走来被无数人背叛过折磨过,上一秒对你和颜悦色的人下一秒就能疾言厉色地折磨你。   入宫不足一年的时候,就已经把他身上所有善良都磨灭了。   他对谁都不信任,总是疑心有人要害自己。   登上高位后,性情也愈发暴戾,那些冒犯他的人轻则杖刑等留条命,重则极刑处死。   盯着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心里的狂暴得以得到短暂的平静。   任何企图跟他作对的人,要么自己识相点退出,要么死。   他渐渐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可是那又如何?   那些人心底对他再厌恶,面上都得恭恭敬敬。   他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   但是他遇到了安安。   小陛下干净澄澈的眼神,天真单纯的话语抚慰了他暴乱的内心。   他不再需要依靠那种残暴的方式去纾解内心。   他希望小陛下能一直这样依赖他。   “再过一阵便是除夕了,除夕前一晚要举办晚宴,我同安安说些要注意的事宜,好不好?陛下不用紧张,到时候我会陪着你的,”   “好。” 第15章 宫宴   夜幕低垂,星光璀璨,皇宫内灯火通明。   宫女们井然有序地穿梭其中,手持灯笼,照亮通往宴会厅的道路。   参加宴席的皇亲国戚们陆陆续续进宫,殿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不多时人便齐了。   随着太监一声尖利的:“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跪下齐声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珏缓缓走到正中央的御座坐下,淡淡地说了句:“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大臣们各自落座。   此刻的萧珏与在谢戚面前撒娇耍赖的样子截然不同,入宫半年多,如今身上也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在这种大场合也毫不怯场。   谢戚坐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看着安安神情淡淡的样子,心底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许是察觉到自己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萧珏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浅浅地扬了下嘴角,又很快扭头,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戚好笑地看着小陛下的变脸功夫。   宫宴的流程同往常并无多大差别,只不过比平时更隆重了点。   先是萧珏端着酒勉励了大臣一番,众人纷纷举杯,好话跟不要钱的一样,一箩筐往外冒。   接下来就是看看舞,听听曲。   官员之间互相寒暄慰问。   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就在宴席顺利进行,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变故横生。   伴随着悠扬的琴声和鼓点,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倏然从袖间射出一支短箭——   直指台上的皇帝!   谢戚一直注意着席间的状况,,在舞姬下腰的时候他没来由地感到不对劲,及时让人加强了防范。   因此这支箭被及时的截止住,几个暗卫也现身团团护住了皇帝。   放出的短箭这好似一个信号,殿内倏然闯进了十几个手持刀剑的蒙面黑衣人。   “护驾!”谢戚厉声喊道。   殿内瞬间乱成一团,大臣们仓惶地四处躲藏。   好在谢戚向来把自己跟小陛下的安危看成重中之重,每次出行都带了一大队护卫的,这是明面上的,看不见的暗卫也有好几个。   一片刀光剑影后,刺客们全部被抓获,只是皆服毒而亡。   “一群废物!去查!给本督主查清楚!”谢戚面色阴沉,紧紧搂着小皇帝,心有余悸,声音发狠。   谢戚皮笑肉不笑,平日里在小皇帝面前的伪装也忘了,声音尖利刺耳,:“今晚烦请各位大人宿在宫中了,待事情查清再送各位大人回府。王福海!带各位大人去就寝。”   谢戚直接绝了他们开口的权利,让人“护送”他们去休息。   殿内瞬间空了一大半,谢戚这才转头去看被自己紧搂着的小皇帝。   他嗓音干涩,半蹲着用力搂住小皇帝:“安安,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吓坏了吧……”   安安眼睛红红地看着七七,轻声道:“七七,我不怕,是你在抖……”   谢戚愕然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揽住小皇帝的手在微微发颤,他顿了顿:“没事。”   “不,你有事,”安安扭头冲宫人道:“去传太医!”   “我没——”谢戚拧眉道。   话还没说一半就被安安打断了,一向在他面前撒娇耍赖笑眯眯的安安,冷着脸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臂。   手臂传来的痛感让谢戚眉毛皱的更深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望着小皇帝“凶狠”的眼神,谢戚默默闭嘴。   心里却好笑的很,小陛下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他也知晓安安是担心他才会这样的,拍了拍小皇帝的背,示意自己没事。   从刚刚到现在,如果不是小皇帝指出来,他还没有发觉到,应该只是普通的剑伤。   太医院的院首冷太医很快就来了,看着站在殿内的皇帝跟督主,他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整个太医院的人又得陪葬。   他速速的低头行了个礼,上前查看伤势。   “烦请督主伸一下胳膊。”冷太医打开自己的药箱,他把什么上好的顶好的救急的药全部拿来了。   谢戚自己还没伸,小陛下就轻轻拉了一下,指着那道伤口,抿着唇:“太医,这里。”   冷太医小心翼翼地虚虚扶着那天胳膊,用自己老眼昏花的眼睛看了又看,终于发现了一道伤口。   应当是被剑气所伤,伤口不长也不深,只是出了点血。   冷太医沉默着清理了下伤口,撒上点药粉,再用布条缠起来。   不过须臾便处理好了。   望着小皇帝紧张焦急的神色,冷太医道:“陛下,微臣已经处理好了。督主的伤口暂且不要碰水,不过两三日便可愈合。”   “真没事?都流血了。”安安贴着谢戚,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无碍,如若陛下不放心,可以隔一天再撒点药粉。”冷太医把装着药粉的小瓶罐递给皇帝身边的太监。   心想估计是用不上的,因为这个伤口明早就会结痂。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陛下对督主如此依赖,脸上焦急担忧的神色不似作伪。   安安问完话之后得到确切的答案,就又闭嘴不吭声了。   谢戚瞄了他一眼,对太医道:“行了。你先退下吧。”又留下自己的人,处理好殿内的尸体。   牵过还在生闷气的小陛下的手,“奴已经处理好伤势了,奴带陛下去个地方。”   他本来想抱着安安,又看到自己手上的伤口,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大碍,但是安安肯定不同意。   小皇帝虽然还气鼓鼓的,但是被他轻轻一拉,还是跟着他走了。   谢戚直接带着小皇帝到了宫内最高的楼,观星楼。   站在这上面可以俯瞰整个皇宫。   安安站在这里,扭头看着七七,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还生我气呢?我保证,下次受伤了,我立马就让太医来看,好不好?”谢戚搓了搓小皇帝的脸。   安安一开始还绷着,后来被他揉的破涕为笑:“还有下次吗?”   “没了没了!”谢戚看着小皇帝的笑脸,揽住他,用手抬了抬他的下巴。   “嗯?什——”   砰——   烟花缓缓升腾,轨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直至上空。在深沉如墨的夜幕中,一朵朵烟花猛然炸开,以绚丽的色彩在夜空中绽放,像是盛开的花朵,又如同繁星般闪耀。   “哇——”安安非常没见过世面似的,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砰——   砰——   砰——   此起彼伏的烟花绽放声,各式各样的烟花在夜空中形成了丰富多样的图案,美不胜收。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安安紧紧握着七七的手跟他一起抬头看着这漫天的烟花繁星。   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幕,会永远记得此刻的心情。   这是他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跟七七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置身于这样的热闹之中,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爸爸妈妈,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也有人像你们一样爱我照顾我的人。   希望你们过得幸福。   你们会一直在我心里的。   谢戚注视着小陛下的侧脸,心里鼓鼓胀胀的,他碰了碰自己的胸口,从里面掏出了一枚挂坠,给小陛下戴上。   “嗯?这是什么?”安安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挂坠,惊喜不已地问道。   他以为这场烟花表演是七七给他准备的新年惊喜,但是没想到还有礼物!   以前他就很喜欢过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热闹的氛围。   爸爸妈妈会给他准备新年礼物,给他做好吃的,给他买新衣服,新玩具,会一直陪着他。   他喜欢过年。   “这是我寻来的一块上好的暖玉,我亲自拿着它去佛寺开过光,它能够保佑你平安。安安,我希望你能平安喜乐。”谢戚垂眸替小孩儿系着挂坠,   “在陇朝出生的小孩一般都有这个的,不一定是玉,寻常百姓或许只是一根红绳,系在脖子上,寄托着他们对孩子美好的祝愿。”谢戚顿了顿,继续道:“别人有的,我们安安也要有。”   谢戚半蹲下来,摸着小皇帝的头。   他拿着这块当时尚打造成圆环的玉去佛寺的时候,曾问过方丈,自己杀过太多人,身上背负着太多孽气,会不会牵扯到身旁亲近的人。   方丈笑而不语,接过那块玉,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谢戚不明白这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只是愿那块玉能够好好的保护着安安。   安安爱不释手的摸着暖玉,脸上挂着满足跟欣喜的笑容,蹭了蹭七七的脸:“七七,这是新年礼物吗?我喜欢,好好看,我会一直戴着的!”   “嗯。好好戴着。”谢戚笑道,搂着小陛下, 一起抬头继续看着天上的烟花。   我的小陛下,慢些长大吧。   不要那么快同我生分。 第16章 长大   关于那桩刺杀的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   幕后主使派人刺杀的手段不高明,抹除痕迹的手段也不怎么样。   如果不是谢戚横空查到了还有一位四皇子在民间,原本要继位的是一个宗室的小孩儿,这次派人刺杀萧珏的就是这个小孩儿的父亲。   谢戚直接以刺杀皇帝要谋反的罪名派人抄了整个瑞王府。   这件事情被谢戚以雷霆手段解决了,安安后来在同他用膳的时候想起了,问了一嘴,他直接说事情解决了,却没告诉他怎么处理的,手段有些凶残,还是别吓到小皇帝了。   太傅知道后,曾隐晦地提了一句,让他不要太娇惯着小陛下,身为一个帝王,不可心肠太软,太过天真纯善。   这番话也是太傅思量许久后才说的,他本也以为谢督主只是以陛下作为他把持朝政的挡箭牌而已,可是这段时间了解下来,又发觉好像不是如此。   如若谢督主真要养废皇帝,直接教他吃喝玩乐,沉溺于享乐中即可,皇帝年纪尚小,还未定性。   旁人如何教导,他很大可能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谢督主特意找他仔细教导陛下,包括治国之术,如何做一个受百姓爱戴敬重的明君等等。   文韬武略,都不落下。   除此之外,谢督主害怕陛下在宫中孤单,没有玩伴,会传唤品行好的小世子入宫同陛下玩耍。   威远侯的小儿子楚煜轩,还有宁王的儿子萧凌。   这两个小世子的父亲都是忠于皇室的,世代皆为忠良之臣。   小世子们也都是很和气的人,三个小孩子很快就玩成了一团。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谢督主亲自带着陛下的。   也是因为这点,他才会斗胆提出建议的。   可在听到谢督主的:“本督主心里有数,无需多言。”后,他又有些不确定。   随着安安一天天的长大,谢戚心里愈发矛盾了起来。   他不想要他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又想让他一辈子活在他的羽翼下。   可是学的越多,懂的越多,安安会不会想要的也更多。   他害怕安安有一天会远离他,又不敢让他掌权,怕迎来自己的死期。   自古帝王薄情,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便想尽力维持现状。   谢戚前几日经过御花园时,井听见两个宫女在假山后编排他同小皇帝,说他对小皇帝有求必应,是在故意养废小皇帝,说什么等小皇帝长大懂事了,肯定会心生怨念……   后面的话他没再听,直接让人把这两个宫女揪出来,当拔了舌头,分配去干最苦最累的差事。   本来他是直接想着把这两个人杖毙的,想到了小皇帝,他止住了自己的念头,就算不为他自己,他也要为小陛下积点福报。   借着这件事,他直接下令:“整个皇宫内,以后谁再让本督主听到这样的言论,杀无赦。”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御花园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十年的时间让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团子长成了一个俊俏的翩翩少年郎。 第17章 躲避   “七七!我的骑术如何,可有进步?”   少年身着黑衣,高高束起的发随风飘逸,身形挺拔修长,脸庞轮廓分明,面容俊朗,漆黑的剑眉下,目若朗星,嘴角含笑,周身气息温暖而明媚。   萧珏利落地从高头大马上翻身而下,大踏步走到候在外面等待的谢戚。   萧珏微微弯腰,把头蹭过去。   一如当年。   谢戚掏出自己怀里的帕子替他细细擦了汗,柔声道:“安安的骑术愈发精进了。”   谢戚替小陛下动作娴熟地擦了擦汗,又替他把掉出来的挂坠塞进衣领里,“饿了吗?我让人准备了些糕点,在凉亭那里。”   “好啊。”萧珏挥退想要跟从的宫人们,拉着谢戚的胳膊,向凉亭走去。   他急着去休息,没有注意到谢戚转了转胳膊,只让他捏住了袖子。   待谢戚一坐下,萧珏往周围看了一圈,宫人们都在另一边,离这有一段距离。   萧珏像小时候一样,一坐下去就没骨头似的歪倒在他的身上,又蹭了蹭七七的肩膀,鬓角还有些汗珠没擦干净,他全蹭七七身上了,还轻轻嗅了下他身上的香味。   从萧珏靠着谢戚的那一刻开始,谢戚身形就不受控制的一僵。   这种僵硬的感觉更是在小皇帝蹭过来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他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不着痕迹地把身体往另一边偏了下。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幅度很小,可是萧珏打小开始便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总是能敏锐察觉到别人的细微的情绪变化。   也多亏是七七,有这个耐性,给了他足够的爱,总是满足他的一切,哄着他宠着他。   两人十年来基本没有发生过口角,萧珏不曾用君王的身份压制过谢戚,谢戚也不曾对他谨言慎行过。   好像谢戚只是他当年在奶奶病重时突然降临的一个漂亮哥哥。   可是近日来一些细微的萧珏不喜欢的变化产生了。   他自然察觉到了此时此刻七七躲避的动作。   他顿了顿,默默坐直了身体,心里莫名酸涩,这阵子七七对他有些躲避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想同他谈谈,可是看着七七像往常一样的宠溺笑容,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七七不是厌恶他了,也不是对他没耐心了,他一如既往地对他好,只是在肢体接触这方面对他避之不及。   但是这也让他感到难受,还有些生气!   是谁以前一直抱着他,一直背着他!十岁以前大多数时间只要自己跟七七在一起,不是在他怀抱里就是在他背上。   他对七七身上的气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后来他逐渐长大了,七七背不动他了,也会牵着他的手去御花园散步,去苑囿里看圈养的猛禽,去观星楼看星星……   他的衣食住行,七七全部一手包揽。   他甚至没有七七了解自己的多。   整个皇宫上下谁不知道,惹到谢督主,督主心情好时还能大发慈悲饶了他,但是只要惹到皇帝,能留个全尸就算不错了。   好在他们的皇帝陛下不像先帝一样性情暴虐,喜怒无情。相反,他性情温和,对待宫人都很仁慈。   自己唯一一次很生气,还是因为有个宫女爬了他的床,那时候他才十四岁,被吓得够呛。   虽说在这个朝代已经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龄了,但是他总觉得自己还小。   好在没让那个宫女得逞,他睡觉时不喜欢别人服侍。、   那晚他准备就寝,掀开被子就看到白花花一片,那女子还直接抱了上来,作势要fu mo他呐里,他一把推开那个宫女,喊了外头候着的人进来。   宫里的事情都瞒不住七七,他直接驱着马车疾速进宫。   他虽然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但是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宿在宫中的,就在他居住的宫殿的偏殿。   恰巧那天白日的时候七七在外头调查事情,那晚便回了自己的府邸就寝。   不曾想发生了这件事情。   他自己被吓到了,生气也有,但也不至于气炸。   但是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晚七七大步流星阴沉着脸从殿外进来的那一幕。   他从未见过七七这么生气。   谢戚带着冷意一进来,宫人瞬间全部惶然地跪倒。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拧着,眼中充满愤怒的气息,周身气场令人不寒而栗。   七七强压着怒火,替他拢了拢刚刚躲避中散开的衣服,拍了拍他,让他先出去。   他看着七七很不好的状态,抱了他一下,说了句:“我没事。”,就听他的话先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回头看七七一眼,也确实回头了。   他看见七七双手紧紧攥成拳,用力到青筋浮现。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七七真的很生气,因为有人试图碰他。   后来的事情他不知道了,只记得没过多久,七七就出来了,牵着他的手,让他跟他去偏殿睡,说他的宫殿需要好好清理一番,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是厌恶的神色,还有还未褪尽的怒火。   他当时以为七七说的是床铺,后来才发现不止。   还有那个宫女不成型的尸体……   如果是别人这样做,他会觉得那个人很残忍。   可是是七七的话,那七七做的都是对的。   十岁以后七七就再没搂着他睡过觉了,可是那晚他紧紧地搂着他,他们两个人一起躺在偏殿那张不算大的床上。   七七在他耳边一遍遍说对不起,是他没有照顾好他。   他说没关系,七七做的已经很好了。   第二日,他就发现自己寝殿里容貌尚好的,年轻的宫女全部被换掉了,换成了上了年纪的嬷嬷。   也是这件事情,让他发现七七比他想的更加讨厌别人触碰他。   萧珏越想越生气!   以前别人多看他一眼,七七都会冷着脸盯着那个人。   现在呢!他对自己避之不及!   萧珏端坐起来,动作非常非常非常明显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直到跟谢戚之间隔着两个半人的距离。   萧珏有些生气跟委屈,委屈更多,他不吭声,扭头冲另一边,拿了块糕点吃着,这是他最喜欢的桂花糕。   此时吃起来却没滋没味的。   他的动作明晃晃地表示出“我不高兴了,快来哄我。”   关于安安的一切,谢戚都如数家珍。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安安在委屈?   他知道怎么快速地哄好他,他从来不会跟他真正的生气。   只要他轻轻拉住他的手,抱住他,或者亲亲他的额头,他就会扭回头来看他。   安安是个敏感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他一直都知道。   谢戚心里也不好受,各种复杂难言的感觉在心里交织缠绕着,酸涩不已。   他很想像以前一样去抱住他,可是他不敢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安安一天天的长大,眼看着他慢慢长成一个俊俏的少年,他心里的独占欲一天天的旺盛。   他想让安安只黏着自己一个人。   如果安安对哪个宫人关注过多,他会寻个由头把那个宫人调到安安看不见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正常。   他一直把自己摆在安安**甚至**的位置上,他护着他宠着他。   他把安安当成自己的小孩儿,害怕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只是出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爱护罢了,他始终这么告诉自己。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不,不是的。   他的感情早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对安安的感情超出了一些正常的范围。   他始终压制着这种想法,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时的错觉而已。   可是近日朝臣多次上奏请小皇帝广纳贤淑,充实后宫,以延续皇帝血脉,繁荣国家昌盛。   安安如今年岁也不小了,纳妃也是人之常情。   他这么告诉自己,然后把这些劝皇帝纳妃子的奏折统统扣了下来,没让小皇帝看见。   还给那些闲的关心皇帝子嗣的官员统统安排了好差事,让他们慢慢解决。   省得一天天的盯着小皇帝。   他无法想象有一天安安不再黏着自己,他会娶妻生子,会对那些女子笑,会跟那些女子接吻,拥抱,……   光是想想,就让他嫉妒地发狂,恨不得剥了她们的皮,抽了她们的筋。   安安会不再需要他,会慢慢把他遗忘。   谢戚不想让他娶妻生子,却也不敢越过雷池半步。   他只想维持现状。   但是现在连维持现状也做不到了。   只是看着他,他就忍不住想亲近他。   跟安安还小的时候一样,他想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想抚摸他的脸,想……   可是他不敢。   他比安安年长十五岁,不能带他误入歧途。   陇朝风气虽不至于那么保守,可是两个男子在一起本就违背常伦。   更何况他还是个阉人,一个年老色衰的阉人。   他连以色侍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想一直拖着,不让安安成亲。   萧珏忿忿地吃完了一块糕点,七七竟然还没有来哄他。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看……   七七在发呆。   光滑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通透,眉若细柳,嘴唇殷红。   单这来看,会觉得这个人是柔和的。   但是那双眼睛直接改变了周身的气场。   是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当然,安安除外。   他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盯着谢戚看。   谢戚扭头,视线却没有落在他脸上,虚虚地落在他衣襟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压下心底的苦涩,问了句:“安安,怎么了,糕点不合胃口吗?” 第18章 别扭   谁能想到向来无所顾忌的谢督主如今也瞻前顾后了起来。   萧珏听谢戚这么说,知晓他是在逃避问题,避而不谈转而说其他的。   他的口味其七七哪里不知道,桂花糕一向都是他喜欢吃的。   萧珏抿了抿唇,拍了下手,挥了挥刚刚不小心掉在衣摆上的碎屑。   心里想着算了,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他自己一点点挪蹭到七七旁边,跟他腿挨着腿。   在谢戚又要旁边躲的时候,直接握住了他的双肩,不让他动弹躲闪。   萧珏的手掌顺着七七衣服下滑,两手搂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窝处,睁大眼睛抬头看他。   像小时候一样。   他知道七七最受不了他这样子了。   这个动作从他长大以后就很少做过了。   受时代影响,七七可能是为了培养他,觉得男子应当有担当有志向,豪迈大方点,不可作一副黏黏糊糊的姿态,难免太过儿女情长了些。   陇朝的风气就是这样。   但是萧珏其实不太赞同,他认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一样的话,那还那么多人干嘛。   男子都要英勇豪迈,女子都要温婉贤良。   那直接每个人长的一模一样就得了,连名字也叫一二三四五,多省事。   这个动作让萧珏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快乐时光,或者说想起了童年。   因为他的整个童年都很快乐。   虽然他要学习很多很多东西,可是七七也会陪着他玩耍放松。   萧珏本想故意做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没想到根本不用装。   谢戚在他心里亦师亦友,亦父亦兄。   骤然间对他如此冷淡,他真的挺委屈的。   登时神情都低落了,委屈道:“七七,你不喜欢我了吗……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失望了吗……”   谢戚闻言,心中大乱。   慌得差点将小陛下推下去,但是迎着小皇帝干净困惑的眼神,谢戚冷静了下来。   他太一惊一乍了,小陛下说的喜欢就同他小时候说的喜欢一样。   不是他想的那种。   拥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望着小陛下落寞的神色,谢戚心犹如被针扎了一下。   如果因为他自己的妄念同小陛下疏离,让他难过了。   那这一切都同他的本心背道而驰了。   每一年的新旧交替之际,他都在心里对诸位神明祈求,保佑小陛下一直平安喜乐。   他怎么舍得他难过。   谢戚藏在袖中的手心被指尖掐的发疼,终究是卸了力,缓缓伸出手抚上小皇帝的面庞,修长的手指描摹着他的五官。   “不,我永远不会生安安的气的。”谢戚抬起另一只手搂住他。   短暂的相触让他忍不住在心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只是近日有些烦心事罢了,澧州的水患急需派人去治理。”   “这件事情不是上次已经派人过去了吗?”萧珏也知道这件事情,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又不尽然。   只要及时派出官员去处理,安抚好当地的百姓,事情应当不会进一步扩大。   “嗯,人手不够,还得再派些人过去,我这几日在想要选谁。所以难免有时出神,忽略了你,安安,莫生我的气。”谢戚望着小陛下道。   萧珏半信半疑,七七不是个会为这种事情而担忧多日的人。   而且这同对他疏离也没有直接的关系。   他在撒谎。   萧珏搂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颈侧,忽略他微不足道的僵硬,撒娇道:“真的吗?”   小皇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七七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搂住他,心里的重石落回原地了:“真的。我没有躲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会躲你。”   他不会让安安不高兴。   也忍受不了两个人疏远。   这几天对安安的躲避已经让他寝食难安了。   他发了疯的想他。   不会再有人比自己对安安更好了,自己能够给他权利地位金钱。   他有这些作为安安留在身边的底气。   没有人能比自己给安安更多。   想通之后,谢戚近日的烦闷就一扫而空了。   竟然一时陷入了自我怀疑中,真是贻笑大方。   未来的事情如何尚且不好说,既然如此,何必不把握当下。   他亲昵地捏了捏小皇帝的鼻子,哄道:“骑了这么久的马,再吃点?这是你最喜欢的,配这个茶喝。”   他倒了杯茶喂小皇帝。   安安看着七七的脸,感觉到他周身的变化,好像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也不再躲着他的视线了。   嗯,正常了。   他低头就着七七的手喝了几口茶。   谢戚等他喝完,又捏了块糕点喂他。   萧珏吃了,放心了,觉着应该真是自己多想了。   七七或许就是忧心国事。   谢戚怕他饿着,一连给他喂了好几块,又拿出另一条帕子给小陛下擦了擦嘴。   萧珏本想自己来,但是看着七七认真柔和的眼睛,他就没说些什么了。   他能感觉到七七现在心情很好。   这个动作七七以前经常做,他小的时候,七七会把他抱在腿上,喂他吃饭,给他夹菜,给他擦嘴。   长大之后给他擦嘴也有,但是次数少了些。   上一次还是好几天前。   谢戚又理了理小皇帝的衣摆,道:“陛下要不要去华清池泡一泡,解解乏。”   “好呀。七七你陪我。”萧珏习惯性拉住谢戚的衣袖,站了起来。   “奴自然是会陪着陛下的。”谢戚视线落在自己被安安拽着的袖子上。   手腕翻转,握住了他的手。   轻笑了下,待快到宫人面前时,两人不约而同松了手。   只是衣袖间仍紧紧挨着。   朝堂大臣之前都以为小皇帝那么听谢戚的话,是因为他年纪尚小,被蒙蔽了。   他们想着,等小陛下长大,就会知晓那奸臣的虚心假意了。   结果他们等啊等,等啊等,皇帝看起来是越来越稳重了。   只是为何还是同那阉人形影不离。   要不是谢戚比小皇帝年长十五岁,他们都要怀疑皇帝有龙阳之好了。   这十年来文相对谢戚的做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想去请文相去拉拢皇帝,跟他讲清楚事情利弊。   但是文相只问了几个问题,他就便统统哑口无言了。   “你们称谢督主为奸臣,那他自小陛下上位后可曾做过什么不利于国家,不利于百姓的事情?”   “你们觉得是陇朝以前治理好,还是如今……”   “你们都说谢戚凶残暴戾,可他杀的人都是无恶不作,鱼肉百姓的。”   “他把控朝政十几年,陇朝有衰落吗?你们放下那点偏见,好好想想吧。”   ……   他们听了之后都沉默了。   文官中文相已如此,更何况武将,每年的粮草谢戚都一大批一大批往边关运。   那些武将自认为没有文人的酸臭气,阉人又如何,做的事情比他们满口道德礼义的人好多了。   他们仔细冷静下来一想,现在朝中新人大都是谢戚提拔起来的,有真才实干的。   老臣们心里怎么想不知道,表面上对于谢戚的决策也是无异议的,像他们一样。   至于那些明晃晃反对的,早在小皇帝登基前都被谢戚除尽了。   他们一寻思,自己干嘛要当出头鸟,如今日子过得也不错。   国家收成好,又抄了很多奸臣,如今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短短十几年这陇朝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个样。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谢戚。   这一切好像跟他们想的不太对劲。   小皇帝都没说些什么,如今国家也安定了,没有内乱那些借着血缘关系为非作歹的宗室连小皇帝的脸都见不到,全部被谢戚给拦截处理了了。   倒是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纷扰。   他们突然一下子就想开了,不过方向又跑偏了。   国家大事没什么要担心的,可是小皇帝至今后宫空无一人。   如今到年纪了,可以早日纳妃,绵延子嗣,延续皇家血脉。   于是奏折一沓一沓的往上呈。   至于没有任何一封被皇帝看见,那他们就不知道了。   萧珏沐浴时向来不喜欢一大堆宫人围着他伺候,别扭的很。   所以这里只有他跟谢戚。   谢戚替他脱了外衫,小皇帝身着里衣下了池子。   氤氲的热气往上一扑,舒适得很。   他放松地靠着玉石上,闭上了眼睛。   谢戚垂眸,悄无声息走到安安身后,抬手解了小皇帝的发带。   萧珏浓密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落下来,顺滑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腕。   谢戚呼吸微不可察地一顿,把那条黑金色放进自己衣襟里,在胸口的位置。   “奴替陛下按按头吧……”   小陛下乌黑的长发在他手中滑落,他顺着发丝往上移,把手指置在小皇帝太阳穴处。   “好。”萧珏整个人往温泉里坐,放松了下来,全身都被暖洋洋的水包裹着,很舒服。   私下里七七还是叫他安安,但是有时候会以一种特别的语调喊他陛下,他也很喜欢。   七七喊的“陛下”同其他人不一样。   带着一股温柔的感觉。   萧珏有些昏昏欲睡,七七按摩的位置已经从他的额头到他的肩膀了。   七七捏肩膀捏的他很舒服,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陛下要睡不睡的样子在谢戚看来可爱得紧。   “眯一会会儿,时辰到了,我叫你。”谢戚摸了摸萧珏的脖子,轻声道。   “嗯。我就睡一会会儿……等下一起用晚膳。”萧珏闭上了眼睛。   谢戚望着小皇帝的睡颜,手上动作一停,情不自禁一点点靠了过去。   心如擂鼓。   一个吻悄悄地静静地落在了萧珏的额头上,很快又离开了。   像片轻轻的羽毛拂过,不留一丝痕迹。   谢戚心尖滚烫,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了。   氤氲的水汽中,他的眼神缱绻而宁静。   视线牢牢地黏附在小皇帝身上。   脊背一点点弯了下去,直至额头同安安的后背相抵。   他也只敢趁着小陛下睡着的时间,放任自己的情感在这空气中肆意流转,用那种眼神看他。   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在这一刻,只有他们二人。   安安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短暂的浅眠让萧珏做了一个梦。   一个记不清的梦,他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记得那种震惊诧异的感觉。   他猛地睁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了谢戚的视线。   谢戚一惊,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换上惯常的笑容,温声道:“醒了?我正准备唤你。”   虽然只是一瞬的对视,但是萧珏没有错过,他看清了七七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含着的情感好似跟以前一样,又比以前多了些什么。   萧珏觉着自己是睡迷糊了,看岔了,往日细腻敏感的他在此时转不过弯来,没有察觉到什么。   他站起身,习惯性想抬手抱住七七,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是湿的,蔫蔫地放下手。   谢戚看着安安的动作,眼睛仿佛被烫了下,小陛下的里衣打湿了,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的让他有些呼吸粗重。   他走上前去拉了安安一把,替他擦了擦身上的水渍,换上舒适柔软的干净衣服。   这些事情他不喜旁人来做。   刚出浴的小陛下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给萧珏穿上衣服,谢戚也没跟他急着出去,他在华清池旁边的矮塌上坐了下来。   拍了拍自己的腿,把眼神有些发虚的小陛下拉到自己怀里。   搂住他,拍了拍。   萧珏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偏头蹭了蹭他的脖子,闻着七七身上熟悉的味道。   谢戚看着小陛下这样,搂住他的手紧了紧,悄悄地用脸贴了贴他的发顶。   萧珏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站起身来,握住七七的手,“去用晚饭。”   他的小毛病跟小时候一样,睡醒后有种孤独感跟难过,会粘人。   准确的说,是黏着七七。   他回神了,又没完全回神。   直接拉着谢戚的手大摇大摆从华清池走回用膳的宫殿。   谢戚倒是注意到了,但是他没松手,反手握紧了小陛下的手。   谢戚冷冷地扫了宫人们一眼,   宫人们: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瞎。   两人就这么一路握着手去用晚膳。 第19章 赏月   在用晚膳的时候,萧珏还是对七七前几日的疏离心有余悸,不着痕迹地试探他。   七七给他夹菜,给他喂汤,给他擦嘴。   期间一直带着笑意看他,面对他的眼神,也没有躲闪。   用完饭后,还拉着他的手,带他去御花园散步,丝毫不见有避嫌的意思。   萧珏满意了,握紧他的手,晃了晃:“七七可不能再躲我了,你那样我会以为你不喜欢我了。你上次好几天都不怎么看我,我心都要碎掉了。”   说起这些腻乎的话来,萧珏一点都不扭捏,一点羞涩都没有,简直是信手拈来。   重生之前有父母爱着,来这里之后有七七爱着。   他在爱里长大,也不会吝啬表达自己的爱。   虽然他重生的时候才六岁,但是之前的事情他都记得,还印象深刻,在陇朝长大,他也没有完全被这个朝代同化,保留着21世纪的思想。   这个朝代的人大都内敛,谢戚也不例外。   他听见安安这么说,差点没维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露出贪欲。   小皇帝的话真是……真是让他心颤不已。   明知道安安不是那个意思,他还是忍不住兴奋。   安安说,自己不理他,他会难过,会失落伤神。   尽管不是爱情,但也是一种深厚的诚挚的感情。   谁都插入不进去。   谢戚眯了眯眼,遮住眼里的占有欲,压下心底龌龊的念头,揉了揉小皇帝的头,轻笑道:“最近御花园的花开了,宫人们选的花种类不错,排放的也好,摆放在一起煞是好看。”   “好。”萧珏同谢戚握着手在园中散步。   宫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两人身后。   今晚月色不错。   明月高悬,清辉洒在地面上。   万物寂静,只有蟋蟀低沉的呢喃。   谢戚抬头望着明月,“今晚月色真美。”   “确实好看。”萧珏转头看向谢戚,微微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不过,没有七七好看。”   谢戚有些错愕,低垂着眉眼,心绪难言,小皇帝还在看着他,他随即笑了起来,压住心底的异样:“安安就会哄我开心。”   “我说的是实话。”萧珏看着他,很是认真地说。   没来由的,此时的气氛,让他那句话脱口而出。   其实有点不合适。   但是他就是说了。   随着他一天天的长大,七七也在慢慢变老。   他能察觉到七七的怅然,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抚摸眼角。   他知道七七害怕长细纹。   格外注意保养,饮食清淡了起来,也不怎么晚睡了,每日早早休息。   萧珏同谢戚在月色下执手对望,他一脸正色地看着他:“七七很好看,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便这么想了,我想莫不是神仙见我生活困苦,派了个小神仙过来解救我。   我永远记得那天七七你打开门进来的那一刻,很好看,像个仙人,我还记得你那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谢戚看着小皇帝的眼睛,里面此时此刻只装着他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不敢再看安安,他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些……   他把视线落在小皇帝的下巴处,耳边是他明媚轻快的声音:“七七,你会长命百岁的,会一直在我身边。”   小皇帝这句话或许是随口说的。   但是给谢戚的心上敲下了重重的一锤,震得他整个人发疼。   他用力握着安安的手,坚定地承诺道:“好,我会一直陪着安安的。”   就算日后你真的娶妻生子,我也会留在你身边。   萧珏听了,笑得更加灿烂,“那七七在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   “你都不问是什么?”萧珏摇了摇两人紧握的双手。   “陛下要什么,奴都会双手奉上。”谢戚毫不迟疑地说。   包括权力。   安安,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给你。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萧珏听了,没有多想,也不装神弄鬼了,说“我希望不要老是不开心,不要在意太多其他的东西。   你一点都不老。还会陪我很久的。”   谢戚已经做好了把权力交出去的准备,没想到小皇帝提的竟然是这个。   还是关于他的……   今晚的气氛太好,小陛下说的话一句句都戳在他的肺管上,令他无力招架。   他是不是可以有一丝奢想,安安或许……对他也有不一样的感情呢?   他已经快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欲望了。   这个猜测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用力攥紧小陛下的手,想要说些什么。   动了动嘴,还没发出什么声音,就见眼前的少年笑的阳光灿烂,对他说:“七七,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长辈,我会一直孝敬你的,将来我有皇后了,我也会让她一起孝敬你的。”   小皇帝的话像数九寒天里的冰水,浇的他整个人哆嗦不已。   脸上的笑容不上不下地卡着,刚刚因为一点点小小的猜测而兴奋到有些发红的面色此时惨白一片。   这让他脸上的表情瞧起来有些滑稽。   谢戚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不好。   萧珏正用担忧焦急的眼神看他,他用力地握住了他的胳膊:“七七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我让宫人去叫太医!”   谢戚在他喊人之前及时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他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压下心底的苦涩,嗓音有些干涩地说:“我没事。不用叫太医。”   萧珏眉头微蹙,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按照以往,他会再说些什么安抚他。   可是此时,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无碍,不用找太医。”   他借着安安的搀扶,站直了起来,握着他的手却依然没放开。   方才乍一听到小皇帝的话,他的脊背都忍不住往下弯了弯,差点站不住。   萧珏看着谢戚仍然惨白的脸庞,手背贴上他微凉的额头,关切地问:“真的没事吗?七七,你别吓我……”   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   人活着,都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身上,他无法控制地感到惶然不安。   太监身体有损,一般都活不长,更何况七七年少时受了太多苦。   七七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他认识他以前的事情,他会好奇七七的过往,可是他每次问的时候,七七都会简单地说几句,就不再说了,他不在意地一笑,说都过去了。   可是他知道七七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不容易,还有他无意间看见的七七身上的疤痕都足以说明这一点。   他的背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疤痕,就连手臂上也有。   看着有被鞭子抽的,有被剑刺的,还有被烫的……   他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   他想,这就是七七渴望权力的原因。   他只有站的足够高,才不会任人欺负。   七七最担心最想紧紧攥住的东西对他来说却不是他必需的一定要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早就把七七当成自己的亲人,自己在这里唯一的亲人。   他早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坚定地站在七七这边,他会对七七好,会给七七养老送终。   谢戚用力地攥了攥手,又很快松开,疼痛的感觉让他清醒了几分,他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摸摸小皇帝的头,安抚他:“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真的没什么大碍,安安不用担心。你如果真的不放心,叫太医来看看也无妨。”   他知道安安害怕他会早早离去,安安总是很挂念他的身体状况。   一旦有谁进贡了滋补身体的药物,安安总会给他。   还有每年一入冬,天气一变冷,安安就会往他府里一箩筐一箩筐地送炭火,会盯着他喝药,会嘱咐他晚上入睡时盖好被子。   他总是很担心他生病。   想到这,谢戚自我开解,安安这也算是在乎他,离不开他了。   听到七七这么说,萧珏转身半蹲在谢戚面前,“七七,我背你。”   谢戚不可思议地垂眸望着眼前小皇帝宽的肩膀,久久无言。   他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他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在小皇帝回头无声催促的眼神中缓缓趴了上去。   皇帝背太监,绝对是千古以来头一遭。   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这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可是他的小陛下这么做了,以一副稀松平常的态度,好像这就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他的小陛下,同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同。   谢戚放纵自己靠在他身后。   萧珏无视宫人们震惊恐的眼神,背着七七稳稳地站了起来。   感受到后颈处传来的温热,好像是七七的侧脸贴着他。   萧珏稳稳当当地背着谢戚,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   莹白的月光落在两人紧贴的身影上。   谢戚抬起靠在小皇帝肩上的头,抬头看着漫天繁星,方才大起大落的心情此刻也逐渐平静下来了。   他注视着小皇帝的后脑勺,脑海里回想着安安刚刚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在安安心里还是有很重的分量的,安安说会对他好,会一直照顾他。   他会让自己一直留在他身边。   至于那个不见踪影的皇后……   这是安安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皇后”。   他的眼睛瞬间充满了戾气跟杀意,定是有不长眼的人在安安面前胡言乱语,安安才会有这种念头的!   他得让人去查查这几天小皇帝去了哪些地方,哪些人伺候的。   等他把那些人揪出来,统统杖毙!   安安是没有心上人的。   他一直同安安待在一起,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子有兴趣,也没见他提起过哪个女子。   可是万一呢……   倘若在他毫无发觉的时候安安有了心悦之人呢……   这个猜测让他手脚发麻。   他仗着小皇帝看不见他的表情,面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妒火。   轻声道:“安安今晚怎么突然说起娶妻的事来了,你……你年纪还小,这事不急。”   七七猝不及防开口,说话时的呼吸洒在他耳畔处,萧珏突然感觉耳朵那里痒得慌,但是他没想躲。   只是问了一遍七七刚刚说的是什么,他没听清。   谢戚便又说了一遍,冷着一张脸用打趣的口吻加了一句:“安安你莫不是有了爱慕之人?”   萧珏低头仔细地看着地面,下意识地应道:“没有呀,我一直跟七七你待在一起,我有没有心上人,七七你不知道吗?”   谢戚松了一口气,“那娶妻?”   “我随口说的,展示我给七七养老的决心!我不急着娶妻生子,我自己都还需要七七你照顾!”萧珏向后扭头,似是要看清他现在的神情。   萧珏不介意向七七流露出自己对他的依赖,这能让他安心。   他这只小鹰长大了也不想飞走,他想一直活在老鹰的庇护下。   谢戚赶忙换上一副带着柔和笑意的神情,轻轻摩挲了下小皇帝的肩,“看路。”   “我不会摔的!这条路我们走了很多遍了……”萧珏的话语里有怀念,也有愉悦,“七七,我小的时候你常常背着我在御花园散步,带我看园子里的花,给我讲花仙子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谢戚脸上也带了一丝怀念:“是,我如今可背不动安安了。”   萧珏笑了一声,认真道:“现在换我来背你。”   小皇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怅然。   “还会有下次吗?奴以为这事是陛下看奴今日身体不适才有的殊荣。”谢戚轻笑道。   “不是殊荣,是一件平常事。”萧珏斩钉截铁地说。   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只是害怕七七拒绝加之没有合适的契机而已。   原来背人是这种感觉。   很安心,因为背后有人,自己背着他,他就会在自己身后。   不用担心没着落,不用担心自己一个人。   而且会因为害怕摔到身后的人,走的更加稳当仔细。 第20章 我跟七七第一好   谢戚第一次觉得御花园这条路很短。   尽管他希望安安能走的慢点慢点再慢点,但是还是很快就走到了九清殿。   冷太医已经提前在那里等候了。   萧珏直接把七七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止住他要起身的动作,让太医给他把脉。   冷太医:这……莫非传言是真的……   他战战兢兢地给谢督主把了脉,好在没什么大问题。   萧珏听着太医的汇报,确实如七七自己所说,没有大碍,都是些老毛病,体虚体寒这类的。   他让小太监给了太医赏银,送人出去了,顺带屏退了侯在一旁伺候的宫人。   “安安现在可是放心了?”谢戚抬头看他,勾了勾他的衣袖。   萧珏顺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那也要检查一遍,我才放心。”   他细细端详着七七的脸色,现在正常多了。   那晚上在御花园是怎么回事,也不是哪里痛,怎么脸色就那么难看了。   他心底有着这样的疑问,也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他跟七七向来有话直说,心里不藏着事,有什么自己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也都直接说开。   省的留着过夜,自己胡思乱想,平白产生误会,坏了心情。   谢戚轻咳了一声,手指微动,有心试探,半真半假道:“我听见安安说要娶妻,一时没做好心理准备。我……我想着倘若你成亲了,我便不能像现在这样,日日夜夜陪着你了。”   显然关于情情爱爱方面,小皇帝还没有开窍。   只见小皇帝听自己这么一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duang的一下垮坐在他腿上,跟他面对面,圈住他脖子,整个头往他肩窝里蹭,“不会的,我跟七七第一好。”   【宿主,你……】六六回忆起刚开始见面时羞涩内敛懂事成熟的宿主,沉默了。   宿主小的时候就跟个大人似的,现在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会大喇喇地撒娇,装可爱,装委屈。   但是反派还真是每次都吃他这一套。   其实他也觉得挺可爱的。   小天使变成了大天使,还是一样的善解人意。   六六再次感慨自己挑选宿主以及给宿主安排小世界的专业性。   【七七吃醋了,我哄他呢。】   【嗯呢。】   但是这个动作……这个动作就,宿主小时候做还好,现在长大了做这个动作显得有点……   拱的跟一条蛆一样。   但是在谢戚看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可爱。   他用力地搂住小陛下的腰。   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笑意,故意又问了一遍:“真的吗?陛下跟我最好?”   “自然。”萧珏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安安就是现在说的好听,倘若你日后娶妻生子了,肯定还是有所不同的。”谢戚得寸进尺地继续说。   “不会不同的。我保证。”萧珏抬起头看,看着七七的眼睛,认真保证,“而且我还不想娶妻呢。我……”   他又垂下了头,抿了下唇,话语坚定:“七七,我不想纳很多妃子,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娶妻要慎重。”   “一生一世一双人”谢戚喃喃了一遍。   小陛下的这句话让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他没有觉得小皇帝异想天开,太过天真,也没有觉得他是因为年纪小才会这么想,以后一定会有变化。   他说这句话时眼神坚定,眼睛里面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芒。   他早该知道的,安安就是这样美好的人。   安安以为七七在反问他,点点头:“是的,我知道我的想法不太符合这里大多数人或者所有人的想法,平民百姓家尚且有一两个妾室,更何况我身为天子。   可是,七七,大多数人都做的事情一定就是对的吗?我们一定要跟随大家那样做吗?   我不想。虽然我还没有心悦之人,可是我不忍心也不舍得让她看着我同别人卿卿我我。”   “是,安安说的对……”谢戚应道。   爱情具有独占性和排他性。   萧珏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六岁之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他记得自己父母很恩爱。   那种爱是不用刻意去说的,不经意的肢体接触,眼睛流露出来的情感都能够说明这一点。   他没有想过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却想过跟心上人的相处方式。   他不要相敬如宾,他要恩爱两不疑。   许是好几天没跟七七这么亲近了,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同他说。   “七七,晚上同我睡觉好不好?”   看着小皇帝晶亮的眼神,谢戚手指微颤,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他点了点头,“好。”   谢戚同安安再怎么亲近,也没上过龙床,在安安笑的时候他哄他睡觉也是虚虚坐在床榻上,在床上睡觉时没有的。   光是坐在床上就已经相当惹眼了,睡觉更甚。   两人也不是没有过同榻而眠,但不是在这张床上。   这一回他想放纵自己。   待到两人洗漱完上了床,萧珏让七七睡在里侧,自己躺在外面。   王福海十分有眼色地给他们多准备了一床被子,又屏退其他宫人,只留他自己在内殿守着,眼观鼻鼻观心。   萧珏跟谢戚一人一个被窝,他一扭头看,就见七七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   “七七,你好像……有点紧张?”安安伸手摸了摸他微凉的手背,坐起身直接给他把手塞进被窝里,又压实了被子。   然后他满意地躺了回去,“这样你就不会被冷到了。”   谢戚不禁垂眸低笑。   如墨的长发遮住了他半边瘦削的脸,一抹浅浅的笑意挂在他嘴边。   安安看着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戳了下七七的脸,“七七,你笑起来真好看。多笑笑好吗?”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触感,谢戚一顿。本能地想要抽出手来握住安安即将抽离的手指,然而他动了动,意识到自己现在跟个蝉蛹差不多,根本做不了什么动作。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看着小皇帝清凌凌的眼睛,“嗯……”   萧珏把谢戚被子盖好了,自己倒是无所谓,长臂一伸,隔着一层棉被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又把暖热的手心放在他的冰凉的脸上:“七七,我给你暖暖。”   小皇帝这些关怀备至的举动让他越陷越深。   但凡是别人做出这种事情,他都会疑心,可是从今晚的种种来看,小皇帝明显情窦未开。   因为自己对他好,所以他也挂心自己。   他忍不住想,那倘若不是他,是别人对安安这么好,安安也会这样做吗?   想到这里,脑海里想着王福海平日服侍安安的样子,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但是安安可不会对王福海做这些事情。   他晚上在御花园被浇灭的那点小火苗,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安安,你……你希望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吗?”谢戚扭头看他。   “当然了。”萧珏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这是一个没必要问的问题。   他默认以后的生活里都会有七七。   “以什么身份?”谢戚继续问道。   “像现在一样。”萧珏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不想更近一步吗?”谢戚定了定心神,问道。   “更近一步?我今晚在御花园在月光娘娘的见证下,已对你许诺了,七七,我会照顾你,把你当成……,不,你早就是我的亲人了。”萧珏视线有瞬间飘移,但很快又转回来直直地看着他。   “七七,我知道你在不担心什么,你放心,就算我已经长大了,不该有的东西我不会拿的。我知道你最在意的是什么,我可以起誓,我永远不会干涉——”   未尽之言被谢戚拿手捂着嘴堵住了,落回了肚子里。   在小皇帝说到他最在意的东西时,他就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挣了几下,费力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   他一直以为安安什么都不知道,实则不然。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   “不,安安,那如今已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我以前是那样想的,但现在不是。我不是为了这件事蓄意接近你的,我现在就可以全权交给你。信我,安安,信我。”谢戚用力握着安安的手腕,等待他的判决。   “我知道的。”萧珏静静同他对视,“我从未怀疑过你的真心。也不想这件事情在你我心中长年累月地埋着,平白产生隔阂。以前我还小,如果说的话,你恐怕也会觉得是小孩子的戏言。   如今不同了,我想着也到了说开的时候,我无心朝政是真的,你无需觉得愧对于我。”   谢戚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卡的他生疼,他艰涩开口:“你……你什么时候发觉的。”   他自以为瞒的很好,不让大臣私自跟安安见面,卡着那些说他把持朝政的奏折,把所有多嘴的宫人统统调离杖杀。   萧珏沉默了下,“一直。”   “那你……”谢戚深吸了一口气,后面的话再如何都说不出口。   那你说看不懂奏折,是装的吗?   那你从不过问国事,是有意为之的吗?   ……   怪不得在武学方面你一点就通,关于治国之术却需要太傅讲了又讲。   你怕我起疑心吗?安安……   “我如今的生活比百姓们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我想要的不多,身体康健,吃饱穿暖即可。而这些现在都满足了,那就够了。”   萧珏看着谢戚低垂的头,怕他多想,抬起他的脸:“七七,你不用觉得对我有愧,不用多想。我信你是真心的,我说把你当亲人也是真的。七七,我不能没有你。”   谢戚从小皇帝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一直以来在他心里隐隐又疙瘩的事情猝不及防被说开,他却没有多高兴的感觉。   在自己没察觉的地方,小陛下对他的感情不比他的少。   那他还能说出那些话吗……   酸涩的感觉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他一闭眼,咸涩的泪水就会落下来。   谢戚咬咬牙,“倘若……倘若……倘若我不只想当你的亲人呢?”   轰隆——   轰隆——   轰隆——   几道惊雷倏然响起,闪电划破了天空的沉寂,雨,如根根银箭疾射而下,狂猛暴唳地射向每个角落。   也覆盖了谢戚说话的声音。   萧珏毫不设防被吓了一跳,扭头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窗户关着才放下心。   他刚刚看见七七的嘴唇动了动,不确定他有没有说些什么,他凑近过去,“七七,你方才说什么?”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打破了满室静寂,也打散了他积攒的勇气。   外头暴雨如注,不见一丝月光。   就如同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有些话,过了那个当口,便怎么也说不出了。   借着黑夜的遮掩,谢戚牵强地笑了下,也学着他的样子,凑近他的耳边:“安安你不用再藏拙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权力也可以。真的。”   “嗯,我信你,但是我是真的不感兴趣,我还是比较喜欢练武,如果我不是皇帝的话,我想去考个武状元。我喜欢骑马射箭,耍刀弄枪的感觉。”   谈到喜欢的事情,少年仿佛整个人都在发亮。   谢戚看着他眼里对武术的热爱,也有几分相信了他的说辞。   这些年来练武再苦再累,小皇帝也没喊过一句疼。   教导他的师傅都是有专长的高人,安安的身手怕是去江湖上闯荡,也能排出名号来。   听着外面的雨声,萧珏同谢戚讲了许多许多。   但是他觉得今晚的七七有些许奇怪,而这种奇怪还是一阵一阵的。   在御花园时七七就有些不对劲,回来后又好了。   刚刚又有些怪异了。   还总是扯到他将来娶妻的话题上。   在他保证了自己就算自己娶妻生子也不说跟他生分后依然如此。   “七七,你今晚为何一直问我有关娶妻的事宜?”萧珏从来都相信自己的感觉。   就算七七隐藏的再好,他也察觉到了。   在谢戚开口之前,萧珏说:“我要听实话。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话问出口的同时,他也在脑子里想着自己这一晚上说的话做的事。   晚上七七脸色煞白的那一幕把他吓的够呛。   太医来看过了,既然不是身体不舒服,那就是心病。   他说了把七七当亲人,七七的反应还是正常的。   好像是在他说就算娶妻生子也会和他的妻子一起孝敬他,七七才一瞬间面色惨白。   因为他说了娶妻。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呼之欲出。 第21章 一辈子在一起   “你不想我娶妻。”萧珏脱口而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说完了之后他就有些疑惑了,“为什么?”   谢戚仿佛呼吸都止住了,“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受控的尖利。   他紧抿着唇瓣,等小皇帝的下一句话。   萧珏听到七七的话后,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七七一直都很在意他,甚至对他管的有些过分。   他来宫里这么多年,除了跟七七关系最好外,也就跟王福海还可以了。   但凡他对哪个宫人表现出赏识的念头,多说了几句话。   那人就会被调走,七七只跟他说是升迁了,其余的他就不知道了。   还有两个世子,也是一个月见面几次,偶尔偷偷出宫去玩,七七也会跟着,另开一个包厢在他们隔壁。   楚煜轩跟萧凌私下里逮着个机会偷偷跟他说谢戚太气人了,气焰如此嚣张,这是对天子明晃晃的监视。   萧珏解释了一下,谢戚只是关心他。   就快要被两人恨铁不成钢的视线戳成肉泥了。   他端正了神色,说的口干舌燥,认真说了好久,才总算让他们相信谢戚没有那么多的阴谋,只是单纯不放心皇帝而已。   自己如果成亲了,就等于他们两人之间插入了第三个人。   他确实不能再时时刻刻黏着七七。   换位思考,七七找了个宫女对食亦或是收养个小孩儿给他养老……   不行!   萧珏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豁达胸怀宽阔的人,但是光是这么想想他的眉毛都要皱成一座山川了。   原来他是个自私的人,他不想七七找人陪他。   也受不了他去养别的小孩子。   如果七七真的这么做了……   不想了,越想越生气委屈。   七七的想法肯定是和他一样的。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自己今天每句话都像针一样在七七的心上扎孔。   他还怕七七不相信他的话,保证了好几遍,说娶妻也一样会孝敬他。   对了!还有孝敬。   七七最在意年龄了,孝敬这个词显得两个人岁数差了很长一截。   虽然他的确比自己大,但是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想明白之后,今天七七种种奇怪的举动都有了解释。   七七跟他一样,也接受不了他们之间有第三个人。   “我明白了,七七。”萧珏搓了搓他的手背。   “安安,你……你真的明白了吗?”谢戚很快握住他的手。   “真的!我不娶妻了。”萧珏道。   谢戚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为什么?就因为我不喜欢吗?”   “我想了一下,要是你找宫女做对食,我也接受不了。我会伤心会委屈。我不娶妻了,你也不准找别人。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一起过一辈子。”萧珏说完后,感觉整个人身心都舒畅了。   这下没有人能比他跟七七的关系更亲密了。   七七跟他也都不用难过了。   两全其美。   谢戚轻笑一声,掀开身上的被子,挪蹭到小皇帝眼前。   抬手抚上他的脸,“一辈子?只有我们?”   “对。”萧珏看着洒在自己胳膊上的七七的头发,捏了一撮把玩着,还捧到鼻尖轻嗅了下。   丝毫不知道他经常做的动作早就越过了长辈跟晚辈之间的关系。   “可是我不想以长辈的身份跟你在一起。”谢戚道。   他已然明白了小陛下的心思。   安安还小,不开窍。   可是他的动作他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以长辈的身份?那君臣?可是我从来没把你当臣——”   唇上传来一抹温热的触感,带着七七身上独有的气息。   萧珏睁大了眼睛。   在七七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第22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七七亲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跟宕机了一样。   萧珏什么都来不及想,本能地想推开他,伸出去的手还没碰上他的肩膀,就被他用力握住了。   萧珏睫毛乱颤,心也慌乱不已,挣了一下,却没用多少力气。   谢戚…………,看着小皇帝的反应。   小皇帝无意识抿了下唇,呼吸乱了,眼里有震惊有慌乱却没有厌恶愤恨的情绪。   谢戚心下了然,看着自己圈住的这一节手腕。   小皇帝是练武的,怎么会挣脱不开他一个宦官的手。   “七七你……唔——”   萧珏还没说出口的话语又被堵回了了肚子里。   谢戚松开攥着他的手,得寸进尺地整个人贴了上去,一只手攀在小皇帝的肩膀上,一只手捧着他的脸。   谢戚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强势地亲他,喃喃道:“安安,别躲我……”   萧珏顿了一下,纠结几息后还是闭上了眼睛,手虚虚地搂住谢戚的腰,没有落到实处。   饶是是这样,也足以让谢戚欣喜若狂。   他双手都放在了小皇帝肩上,进一步……   萧珏到后面,……都没有知觉了。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听见外面的雨声逐渐小了起来。   由瓢泼大雨变成斜斜细雨。   谢戚等到自己呼吸不上来,才拉开距离。   他咽了下口水,对上小陛下复杂难言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当你的长辈,也不想当你的臣子,我想当你的意中人……   安安,萧珏,我心悦你。”   萧珏往日里隐隐发现的所有的不对劲。在这一瞬间都有了解释。   七七对他的占有欲不只是亲情。   七七喜欢他。   萧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他想过跟七七在一起,但是唯独没有想过以这种身份。   现在谢戚明晃晃的说出来了,他躲不了也不应该躲。   萧珏一时无言,只是同七七对视着。   谢戚说开了之后不再掩饰自己热烈的情感。   安安知道七七看自己的眼睛向来是专注的,里面饱含着独占欲。   他理所应当的认为那是一种护崽心理。   但是此刻,对着这双眼睛。   萧珏忍不住心惊。   谢戚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非他不可的坚决。   寝殿内很安静。   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我……”萧珏不想当一个鹌鹑,他也不是那种性子的人。   但是此刻他的心绪很混乱,各种混乱纷杂的念头推搡着涌进他的脑海里。   在萧珏静默的时间里,谢戚也没有再说什么话逼迫他,他想让安安自己想明白。   是安安的一系列行为,给了他破釜沉舟的底气跟勇气。   他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安安不是那种畏缩逃避的性格,他相信只要他想明白了,就一定会给他他想要的回应。   谢戚静静的,用那种充斥着爱欲跟无限包容的眼睛看着安安。   那是萧珏最熟悉的神情。   好像无论他做什么,七七都不会生气。   良久,萧珏慢慢凑过去,轻轻贴着七七的嘴角。   他没有错过七七脸上瞬间浮现的惊喜的情绪。   看着七七笑脸的那一刻,他的呼吸乱了,心也乱了。   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他想象不出没有七七的日子。   再也不会有人像七七对他那般好了,也没有人能让他像对待七七一样。   他说把七七当长辈,说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但是没有哪一对父子,哪一对兄弟是永远在一起的。   兄弟姊妹之间长大后,很快就有各自的生活。   父子母子之间亦然,孩子长大了,终归是会自己独立出去的,父母也会走在孩子前头。   能够相伴一生的,唯有……   预想着成亲之后跟妻子所做的事情,其实他都已经全部做过了——   跟七七。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早在他什么都不懂,不明白什么是爱情的时候。   他已然抱了同七七相守一生的念头。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萧珏不是什么畏缩封建的人。   只要是他自己喜欢的,身份,地位,年龄他统统不在乎。   在他不懂爱的时候,他的种种行为已经直接地表达了他的爱。   很多事情他只会对七七这么做。   不懂爱的时候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明白了自己心意。   他偎在谢戚身侧,湿漉漉的眼睛同他对视,:“七七,我亦然。”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窗外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听不见了。   雨,停了。   心,也晴了。   谢戚情不自禁落下泪来,轻声道:“不是哄我?”   “不是。我能分清自己的心。谢戚,七七,我心悦你,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只有我们两个,没有旁人。”   萧珏不喜现在这样的气氛,有些沉闷。   他用袖子匡匡给七七眼角一顿擦,然后像往常一样,往他怀里钻,仰起头乖巧地看他:“七七。”   谢戚无声笑了下,低头轻轻地吻了下他额头,手指捻着他的耳垂。   萧珏往上窜了窜,嘴唇代替了额头的位置。   萧珏对此适应良好,甚至很喜欢这种更亲密的接触。   谢戚顿了下,本想……   但是两人刚说开。   他怕安安把他当长辈,接受不了最深层的那种接触,再加上他身有残疾。   如果真的要……   也应当熄了蜡烛,用布条蒙住安安的眼,免得脏了安安的眼睛。   所以谢戚只是浅浅帮了他一下。   饶是如此,小皇帝仍然面红耳赤。   萧珏微红着脸起身倒了杯水给他润润嗓子。   跟块黏得紧紧的膏药一样,整个人啪叽挂在七七身上。   萧珏看着在一口一口慢慢饮水的谢戚。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谢戚察觉到炙热的视线,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陛下,宠溺地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的小陛下,总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他,让他无比心软无比怜爱,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给他。   “安安,我很高兴。”谢戚忍不住又亲了上去。   谢戚活了三十年,除了小皇帝外,就没跟其它人有过任何亲密接触。   他也没想到自己对这种感觉竟然会如此的上瘾。   他只是单纯地想同小陛下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第23章 负责   萧珏本以为自己就算明白了心意,也不一定能跟七七迅速更进一步。   但是没想到他才跟七七互通心意的第一夜,他……他跟七七就……   大户人家的少爷早在十四岁的时候就有了通房丫头,皇子也是如此。   只有他,他受不了这种没有感情的……   还想着怎么应对这默认的规矩时,七七压根就不让有几分姿色的宫女近他的身,倒是让他免除了担忧。   除了自己久久一次纾解过,他从来没有过……   没想到第一次让人帮助竟是七七。   虽然也没到最后一步,但还是给了他不一般的刺激。   这种行为也简单直接地打破了他想着以后如何同七七相处的僵硬。   实在是他杞人忧天了。   他根本不需要转换同七七的相处方式,他们往日里的行为其实早就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在他激动的不行想要跟六六报喜时,他发现六六没在线。   安安想着让六六自己知道也不错,   六六是最好最可爱的系统,总是担心他跟他聊天,还它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如果六六知道自己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它一定会为它高兴的!   在亲耳听到安安答应自己的那一刻,谢戚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跟欣喜。   这种滋味像是一杯甘甜的蜜酒,慢慢地流过喉咙,温暖而甜蜜。   之后更是顺其自然地做了那种事。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情,可是他就是做了,而且还很愉悦。   他为自己能让安安舒服而感到愉悦。   他要让安安更清楚地明白寻常长辈跟晚辈之间可不会做这种事情。   小皇帝一时适应不了两人关系的转变也没关系。   他会一步步让他适应的。   果然之后小皇帝看他的眼神更加直白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的。   两人相拥入睡,一夜好眠。   翌日。   清晨。   萧珏刚睁开眼,就发现谢戚正侧着身体支着脑袋在看自己,含情脉脉。   他眨了眨眼睛,所有昨晚的记忆接踵而来。   他昨晚跟七七互通心意了!还亲密接触了一番!   谢戚摸了摸小皇帝的脸,低声问道:“安安昨晚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他昨晚说了一大堆,七七问的是哪一句?   谢戚面色一变,却还是舍不得对小皇帝下重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心悦我,要同我一辈子在一起。”   提及“心悦”二字,他刻意加了重音。   “吧唧——”萧珏支起身子一口亲上谢戚侧脸,一触即分,笑眯眯道:“自然作数!我喜欢七七,我要同七七好一辈子!七七往后可不能再说这种话了,我们昨晚可是连那种事都做了。七七你看了我的身子,便要对我负责。”   萧珏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缩进被子里,只探出一个头来,晶亮的眼睛望着谢戚。   活脱脱像个黄花大小子。   谢戚自然知道安安的为人,只是想再听他说一遍罢了。   此刻看着他这“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禁失笑,凑过去亲了他好几口:“负责负责。” 第24章 上元佳节   又是一年上元佳节。   长街上挂起了一盏盏彩灯,两旁的店铺也点起昏黄的灯火。   街边小贩众多,纷纷将各色的花灯都摆了出来,还有许多喷火钻圈的杂耍。   人潮汹涌,热闹极了。   人群中有两名男子长相极为出色,那名身着玄色衣服的男子正兴冲冲地同他身侧气质阴柔的男子交谈着,姿态亲密。   这正是趁着元宵节佳节偷偷出宫玩耍的萧珏和谢戚。   明面上只有他们二人,实际上许多护卫正暗中保护着。   借着拥挤的人群的遮挡,萧珏同谢戚牵着手。   两人都不禁受到了这民间热闹的影响,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笑意。   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身旁的人。   本是萧珏拉着七七的手走在前面,但是走着走着他莫名发现变成了七七在他前面,紧紧拉着他的手,为他拨开人群,呈现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望着七七的背影,萧珏心底一暖。   无论他是九岁还是十九岁,七七总是一如既往地护着他,顾着他。   他又想起了的小时候,七七偷偷带他出宫玩,也是如同现在这般,牢牢牵着他的手,时不时转头看他。   这条街上的店铺关了又开,换了又换。   但是七七一直在他身边。   从未变过。   萧珏被彩灯照的发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地望着七七的后脑勺。   在七七每次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都展颜一笑。   谢戚看着小陛下的笑脸,也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两人相携着在街上走路的背影被不远处空地上的一位青衣男子看在眼里。   青衣男子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没看错吧……怎么有点像宫里那两位……”   他身旁一温婉女子见他如此,关切道:“夫君,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男子还是面色恍惚,却动作温柔地替自己的夫人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簪子,道:“无碍,方才看到有些面熟的两个人,但今日人多,许是我眼花看错了。走吧,去买你最喜欢的胭脂。”   女子捂嘴浅笑,跟在男子身侧拐进了一家脂粉铺子里。   那男子正是当朝官员,他虽对自己夫人说是认错人了,心里却有数了。   那两人应当就是当今圣上和他的宠臣谢督主。   如今满朝上下对皇帝同谢督主的关系都有了猜测。   这次的猜测可不是之前的空穴来风,捕风捉影,而是实打实的。   毕竟谢督主已经多日夜里宿在陛下宫殿里了。   而二人好似也没有遮掩的心思。   每日同食共寝,姿态亲密。   只差明晃晃告知众人二人的关系。   满朝文武好不容易接受了宦官当政的事情,这下又得知他们皇帝好男色!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男子,是谢戚谢督主!   一个阉人,一个年纪大的阉人。   文武百官都急了。   想着莫不是那谢督主看他们皇帝陛下年纪小,哄骗他。   大臣们当即选了好几个女子要直接送进宫,让皇帝回归正道。   结果那群女子连陛下的衣角还没挨到,就全部原封不动被送回来。   人是早上送进宫里的,也是上午送出宫的。   而且还不是皇帝下令送回来的,而是那谢督主。   众大臣:这是赤裸裸的敲打!炫耀!   那谢督主此番作为就是要让他们看看他有多受小皇帝宠爱!   就算他把人全部送走,皇帝也不会说什么。   众人气得不行,纷纷去皇帝面前上眼药,试图挑拨离间,让皇帝选秀納妃。   结果他们陛下来来回回只有几句话。   “朕知道了。”   “谢督主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爱卿莫动气,小事罢了。”   “此事日后再议”   ……   脾气好但是油盐不进。   他们再多说几句,皇帝便笑眯眯地借口身体不适要休息,让王公公送他们离开。   群臣相顾无言。   他们安慰自己如今陛下还小,难免有逆反心理。   他们不如不劝,说不准过几年陛下自己便想开,能够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了。   那谢督主再过几年肯定年老色衰了,到时候还看他能不能留住陛下的心!   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六六:这是第几件不了了之的事情了啊喂!   对于被熟人看见了这件事情,萧珏跟七七毫不知情。   两人准确地说是萧珏正饶有兴味地东看看西看看,却始终没有松开谢戚的手。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最多的那片路段。   萧珏一直跟着七七走,此时一抬头,就看见他把自己带到了一个卖糖葫芦和糖画的摊贩面前。 第25章 糖人   挤出了人潮,安安终于可以跟七七并肩了,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就察觉到七七要从自己掌心抽离的手,他勾了勾七七的手指,恋恋不舍地松开了。   谢戚扭头笑着看了眼小陛下,对卖糖人的老伯说:“要一串糖葫芦,再要两根糖画,画他和我。”   “好嘞。”那老伯先是拿了根糖葫芦递给萧珏,再手法熟练地熬糖浆,画起糖画来。   萧珏接过糖葫芦,心里纳闷。   为何这个老伯直接将糖葫芦递给他,他怎么不认为是七七吃。   好吧,他是很喜欢吃甜食。   萧珏先是舔了一下,然后咬了一口,直接将整颗山楂塞进嘴里嚼。   谢戚看着安安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觉得自家小陛下可爱的紧,指尖有些发痒,他抬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   萧珏扭头看七七,以为七七要吃,把糖葫芦往他方向递了递。   谢戚咬了一小口就微微摇了摇头。   萧珏也不勉强,直接收回手,把嘴里的山楂咽下,顺着七七刚才咬过的地方又吃了一颗。   七七对甜食态度一般,可以吃但是也没有多喜欢吃。   萧珏以为他就是来了兴致突然想尝尝,咬了一小口。   他们之间亲密熟稔的互动直接被画糖人的老伯看在眼里了。   老伯已经画完了一个,正在画第二个,乐呵呵道:“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七七微微笑了下。   萧珏直接道:“那是自然。我跟七——,我跟我哥最好了。”   说着他用胳膊蹭了蹭七七的胳膊。   非常身体力行地证明他跟七七关系很好。   那老伯笑着点点头,手腕翻转,很快又画完了手头这个。   把两个糖人递给他们。   谢戚垂眸认真地接过糖人,像安安的糖人他自己拿着,像他的给安安。   明明只是最普通最便宜的糖人,谢戚拿着的时候却很小心很谨慎。   萧珏觉得这糖人画的委实有些抽象了。   可是看着七七小心翼翼的态度,他的动作也认真了起来,郑重地接过他手里的糖人,松了口气,还好,没掉。   萧珏拿到手里就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   虽然这个糖人画的很潦草,但还是能看出是个人的。   萧珏舔的这一下刚好是糖人的脸,望着手里的糖人,他突然想把七七整张脸都亲一遍。   萧珏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不合时宜的想法给摇出去。   他扭头去看七七,发现他正对着手里那根糖人翻来覆去地看,都快化了。   “不吃吗?七七。”萧珏凑过去望着七七手里的糖人。   跟自己还是有……一点像的。   嗯,能看出都是人。   谢戚偏头看了安安一眼,距离太近,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鼻尖。   谢戚微微一愣,轻声道:“舍不得。”   这样的眼神和语气,让萧珏心尖一颤。   他往四周一瞄,见没人注意这边,加之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远离摊位的店铺之间的死角。   他飞快往七七鼻子上亲了一口,拉开距离,笑着说:“舍不得吃糖人还舍不得吃我?”   谢戚一双眸子黑黝黝的,炙热地看着安安,举着糖人,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地舔了一口,“你。”   ————————————————   4.28晚无更新。   ——请假条。4.28下午留 第26章 猜灯谜   萧珏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做些什么。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只是隔着糖人同七七的唇浅浅贴了下,便抽身离开,握着他的手。   对七七道:“不用舍不得,我人就在你眼前,七七可以日日夜夜看。”   顿了下,他把视线落在七七手中的糖人上,“七七,回宫后我找画师给我们画一幅画吧。”   萧珏说罢,不等谢戚回答,便用力捏了捏他的手,:“不!不止一幅,我怎么现在才想到。我们可以每年让画师为我们作画。   我要专门找个屋子放置起来。这样等我们老了,还能看这些画!”   萧珏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主意甚妙,不禁有些后悔为何现在才想到。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他同七七还有很多很多年。   谢戚看着眼前少年谈及以后的时日时晶亮的眸子,只觉得这双眼睛灿若星河,便是漫天繁星也比不上。   谢戚不禁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把这一幕牢牢地记在心里。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觉得值了。   “嗯。回去就让画师画。”谢戚咬了一口糖人,也不再舍不得了。   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萧珏也不放开七七的手了,就这么牵着他走出去。   好在也没人在意。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便是穷苦人家今日手头也提了不少吃食跟小玩意儿。   路边许多小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萧珏扭头看着七七 ,刚一动嘴,还什么都没说。   七七便无奈地看着他,“小馋猫,想吃什么,今晚吃个够吧,只一点,别又吃撑了。”   “好嘞。”萧珏忙不迭应道。   他知道自己真要直接吃,七七也会纵着他的。   可他就是要问。   他要让七七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什么事都要问他的意见。   谢戚还记得安安小时候,自他入宫来,他第一次带他出宫凑着这热闹。   小皇帝嘴上没个节制,吃了一大堆小食,回去后腹泻,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好在太医诊断后说并无大碍,是吃太多太杂了,而且民间的食物,寻常小儿吃了没事。   他们陛下吃的可都是宫里精细的,骤然吃这些肠胃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谢戚自己心里也难受得紧,只觉着自己也有错,没及时制止小陛下。   小皇帝生病那几日,他的脸色也不大好,整个宫殿里都泛着一股低沉萎靡的气息。   他衣不解带照顾了安安几日几夜,不让旁人代劳。   他记得那时安安应当是八九岁,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心思细腻,体贴人,惹人怜爱的。   那时候安安自己小脸还苍白着呢,看他脸色不好,可怜巴巴地拉着他他的手,冲他撒娇,说他带他出去玩,他开心得紧。   腹泻是他自己的问题,让他莫要自责,莫要往心里去。   他一听,更觉得有些愧疚,小陛下直接扑他怀里,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再压低声音撒娇:“七七最好了~七七不要生气,我最喜欢七七了,七七不开心的话我也不高兴。”   谢戚哪里抵得过小陛下这仗势,很快脸上便没了阴沉的神色,浮现笑容了。   事后回想起来,还有几分尴尬。   他堂堂谢督主,竟然自己把自己气到了,还得一个小孩子来哄。   可他着实受用,看着安安冲他撒娇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也多了几分暖意。   忆起往昔,谢戚心情愉悦。   望着身侧已经比自己高大的少年,感慨颇多。   对于谢戚的想法,萧珏一概不知。   他牵着七七的手,对着满街的吃食眼花缭乱。   最后带着七七来到一个卖糕点的摊位上。   卖糕点的是一个着装利落干练的老妇人,她支了一个桌子,上面摆着糕点,用布遮着。   只拿了三块摆在明面上给大家看。   萧珏凑近一看,发现是红豆糕,桂花糕和云片糕。   他三种糕点各要了四块。   给了铜钱,先是给七七吃了一块,才自己吃。   好吃,甜而不腻。   虽说比不上宫里御厨做的,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糕点小巧精致,很快大多数都下了萧珏的肚子。   吃了糕点,便觉得有些口干。   他又拉着七七去买了两碗酸梅汤。   一碗下去,清爽得很。   谢戚对宫外的吃食无多大的兴趣,却也陪着小陛下这里看看那里吃吃。   虽说大多数食物他只浅浅尝了几口,剩下的全进了小陛下的肚子。   但是安安还是高兴得很。   之后又吃了元宵、羊肉汤、龙酥糖……   吃饱喝足后,便要寻些趣味儿了。   萧珏仗着人多,逐渐从握着七七的手腕到同他十指交握。   退一步来讲,就算被人看见了又如何。   平日里他又不怎么出宫。   那些人也不知道他跟七七是谁。   两人握着手看了杂耍后,便慢悠悠地散起步来。   既是花灯节,那又怎么能没有花灯呢?   卖小食的摊位已经够多的了,谁曾想卖花灯的摊位更是不计其数。   萧珏大概扫了一圈,拉着七七到了一家猜灯谜赢花灯的摊位。   支这摊位的是一位书生,穿着一席淡蓝色的衣袍,书卷气息浓厚。   “两位兄台可要一试?连续猜对五道灯谜,便可拿走一盏花灯。”   萧珏挑了挑眉毛,眼睛流露出这么容易的意思。   那蓝衣男子浅浅一笑:“题目是在下自己出的,同外面随处可见的可不一样。”   说到这他有几分淡淡的傲气。   萧珏跟谢戚估摸着他是有功名在身的。   萧珏也来劲了,指了指谢戚,问道:“我们二人可能算在一起?”   如果他遇到不会的,就可以叫七七帮忙的。   那书生摇头道:“不行,从头到尾只得一人,不可求助他人。”   萧珏有些跃跃欲试:“那我先来。”   谢戚本想开口,他来猜灯谜。   看着小皇帝高兴的样子,他便没说什么了。   安安猜不出来也没关系,总归他会给安安赢花灯的。   那书生还真没托大,这些谜底都是萧珏从未听过的。   前两道还好,第三道他思考了好一会儿,也勉强答出来了。   第四道却是不论如何都想不出来了。   他不是个执拗的人。   不会就是不会,何必为难自己呢。   他直接拱了拱手:“兄台这灯谜写得妙啊。”话锋一转:“我猜不出来。罢了罢了,让我兄长试试吧。”   “兄长?”他对七七揶揄道。   谢戚宠溺地看了他一眼,没纠正他的称呼。   他对着那书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直接指着最大最好看的那盏花灯,“如若我想要那盏呢?”   书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些诧异,却也坦言道“那盏花灯是我这里最好的。连续答对十题即可拿走。也别说我强人所难,这盏花灯做工是实打实的,单卖也卖的了好价格。”   谢戚淡笑:“开始吧。”   这次的挑战有些许难度。   除了猜对外,每道题的答题时间也有限制,不得超时。   他在这里摆了有三天了,来挑战的人很多,却没人能拿下。   成绩最优的答到第七道,也卡住了。   此刻众人路过,见他这摊位又有人来挑战。   纷纷驻足观看,免费的热闹不看才不看。   别说,此次这陆书生的两位客人瞧着可都是气度不凡之辈。   定是哪家贵公子。   光是靠着两人的皮相,也吸引了不少婶子妹子观看。   以这个摊子为中心,渐渐围成了一个圆圈。   谢戚不受大家议论的影响,垂眸站在原地。   萧珏站在七七身侧,盯着他的侧颜。   他对七七有信心。   “要我说,这陆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他出的那灯谜啊,难!我估计这次也过不了。”   “不一定,你看这公子身上穿的衣服,上好的料子。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富贵人家的子弟!说不准,他就猜出来了呢!”   “他身侧的男子应当是是他弟弟吧,不知道他婚配否……”   “你呀,真是不害臊。”   “我阿娘说了,遇到合心意的要主动!”   ……   众人的窃窃私语谢戚一概不知。   他扫了眼看热闹的人们,淡淡道:“开始吧。”   “南望孤星眉月升。打一字。”   谢戚略一思索:“庄。”   “来人竟是蓬莱客,打一字。”   “山。”   ……   谢戚反应迅速,对答如流。   不知不觉中已经破了前面人的记录,到了第八题。   书生也正色了起来,这可是他的镇摊之宝。   “两只翅膀难飞翔,既做衣裳又作房,宁让大水掀下海,不叫太阳晒干房。打一动物。”   “蚌。”   人群中瞬间喧哗起来。   “嚯——又对了!”   “还差一道便能拿走这花灯了!”   ……   围观群众激动得很,瞧着比谢戚还着急。   谢戚看起来丝毫不慌,只转头看了看,看着安安还在自己身后,他便回过头去了。   “明月一钩云脚下,残花两瓣马蹄前。”   书生说完之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刚勾起的嘴角在一半的位置就落下了。   “熊。对吗?” 第27章 我不要长命百岁   随着谢戚答案的一出,周遭顿时静默了一瞬,似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给出答案。   然而很快人群又沸腾了起来,众人纷纷将视线移向那书生,期待着他的回答。   谢戚丝毫不急,依然笔挺地站在那里。   这倒是给了人胸有成竹的感觉。   那书生听见了回答,又迎着众人的视线,也不卖关子了,莞尔一笑:“对。这盏花灯,便给公子你了。”   说罢,他便转身去提了那走马灯,递给谢戚。   这花灯不愧是最难赢得的,花灯为六面,造型别致。   而且点燃灯内蜡烛后,灯屏上即刻就会出现人马追逐、物换景移的影像。   煞是有趣。   谢戚接过之后,粗粗看了一眼,就交到了小皇帝手中:“给。”   萧珏心满意足地提着那盏灯。   原本他对花灯只是几分喜爱,看大家都有,他也想随波逐流拿一盏。   可这会儿不同了,这是七七给他赢的!   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萧珏一手提着花灯,一手牵着七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人圈。   那书生拱了拱手,朝人群道:“这压场的花灯没了,可我这摊位上的其他花灯也不差,各位父老乡亲何不看看?”   路边被自己娘亲抱着的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珏手中的花灯看。   萧珏笑眯眯地晃了几下,又收回来。   我的。   那小孩子嘴巴往下一撇,要哭不哭的样子。   萧珏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握着谢戚的手,快走几步迅速离开。   直到看不见那小孩子,他问七七:“我小时候有这么容易哭吗?”   安安方才的所作所为,谢戚尽收眼底。   闻言,摸摸他的脸:“没,你很乖,是最乖的小孩子。”   “最?”萧珏回想着刚刚那个小孩子的表情,仿着他的样子,勾着七七的手指,可怜巴巴道:“七七不只带过我一人吗?”   谢戚瞅着小皇帝着跟掉进醋缸里头似的这副样子,不禁莞尔:“只有你。”   “那你说最?”萧珏不依不饶。   “没带过其他人,见过其他的。你最好,你最乖。”谢戚浅笑着说。   萧珏舒心了。   同七七继续不紧不慢地散着步,他不想那么快回去。   忽地,不知看见了什么,他脚步一顿,把手里的花灯递给谢戚,“七七,在这里等我片刻。”   “好。”   谢戚虽不知安安要去做什么。但是他让他等,他便会等。   只是让几个人去跟着小皇帝,护他周全。   萧珏说了片刻就是片刻。   几息间,他有些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把手里的花灯送给七七。   “七七,给。这是我为你赢的。”萧珏语气止不住地上扬,明亮的眼睛里只装得下七七一人。   谢戚望着小皇帝的笑脸,心里甜滋滋的,他总能从各种细节上看出安安对他的爱。   不论是每次他国进贡时留下的奇珍异草,冬日里夜夜备好的汤婆子,还是此时此刻的花灯。   安安始终把他放在心上。   谢戚替小陛下理了理跑过来乱了的头发,才接过那盏花灯。   他嘴角含笑:“很好看。”   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花灯。   这盏花灯平心而论,在一大堆花灯里面算不上多好看,可是萧珏还是一眼看中了。   甚至怕花灯被人拿走,疾步去那个摊位旁,参加了投壶比赛才拿到的。   无他,只因为这盏花灯纱面上画的是灵芝。   灵芝灯,有长命百岁之意。   他希望七七长命百岁,而他只需要活到耄耋之年就够了。   这样他就能一直跟七七在一起。   谁也不舍下谁。   把花灯送出去了,萧珏心情良好。   仿佛七七收下了这盏灯,便真的能长命百岁,能陪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萧珏提着走马灯,好心情地小声哼着曲儿:“人生几见此佳景。惟愿取年年此夜,人月双淸~”   谢戚耳边是小皇帝低低的哼唱声,眼前是那盏发着暖黄光晕的花灯。   这盏灯不仅照亮了他脚下的路,也温暖了他在深宫中浸润了许久早就变得冰冷的心。   他细细地看着手里这盏灯,自然也发现了他同其他花灯的不同之处。   上元节最多最受欢迎的花灯莫过于那些外表像小动物的花灯,像鲤鱼灯、老虎灯和兔子灯等。   或者是那些画着山河花草的花灯。   这盏花灯二者都不占,做工也一般。   不同的就是这灯上画的是灵芝,这较为少见。   灵芝,是一种药材,能够补气安神、止咳平喘,扶正固本、滋补强壮。   有人还相信千年灵芝能……   延年益寿。   谢戚呼吸一滞,只觉嘴里发苦。   安安希望他能祛病延年。   他又何尝不想呢?   人生苦短近百年,红颜枯骨弹指间。   他迟早是要比安安早走的。   到那时,他的安安该如何……   “七七!我们去放河灯吧!”安安雀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戚这才发现在他恍神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条河流旁。   “好。”   本来漆黑一片的河面上闪亮起飘动的灯火,灯火在河上随着流水移动,层次错落,美丽而又壮观。   放河灯,也就是荷花灯,人们用以悼念逝去的亲人,祝福活着的人们。   只需要点上蜡烛,塞上小纸条,放在江河湖海中,任其漂流即可。   河边多的是卖河灯的摊子,还有提供纸笔的,不过要收钱。   这对萧珏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找了个合眼缘的摊位,买了两个河灯。   在准备提笔时,他扭头对身旁的七七说:“七七,你去另一边写吧,这样我们就能同时写完,一起放河灯了。”   谢戚瞥了眼安安面前的白纸,知晓小皇帝许是害羞,不好意思让他看见,点点头,“好。”   抬脚到另一侧的摊子。   萧珏看着七七离开,才落笔。   一愿山河永固,二愿百姓安康,三愿所爱无病无灾,岁岁长安。   写完,萧珏把纸条小心地卷起来。   又买了一个河灯,迅速地要了张纸写字。   望着七七还在写的背影,他快步走到河边,把写完的纸条塞进去,把新买的河灯放了。   那是他为六六放的河灯。   “祝系统八八六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怕七七看见,难以解释,他才趁着他没察觉速速放了。   他望着属于六六的那盏河灯颤颤悠悠地飘远,这才收回视线,回到七七身边。   他回去的时候,谢戚刚提笔收尾。   他没有遮挡的意思,萧珏自然不毫避讳地看了。   “惟愿安安身体康健,平安喜乐,长命百岁……”萧珏看着纸上的字,慢慢念了出来。   在七七准备卷起纸条的时候,他抬手按住了,定定地望着他:“七七,我不要长命百岁。” 第28章 我心不变   谢戚心间酸涩难言。   他没有说小陛下说的是什么傻话,因为他知道安安说的是他的真心话。   “七七,我说的不是玩笑话,我不要长命百岁,我活到八十五岁就够了。”萧珏见七七像被定住了一样没有反应,他又认真地说了一遍。   “嗯。”谢戚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有修改的意图。   萧珏挨近他,微微用力拿过他手上的毛笔。   把“长命百岁”改成了“八十五岁。”   嘴上却轻松地说:“放河灯许愿也只是我们的心里所想,我们希望能实现的愿望也不是一定能实现的,只是图个好彩头罢了。   阎王要你三更死,你也活不到五更。   我们的寿命早就在生死簿上注定好了的。”   说罢,他拿起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让他干得更快一点。   慢慢卷起来递给七七:“好啦!我们去放河灯。”   谢戚握紧手里的纸团,没再说些什么。   只在心里暗暗的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多加锻炼,多吃点补药。   争取活得更久一点,陪他的安安时间更长一点。   两个人同时放了河灯。   站在河边看着河灯随着水流渐渐漂远。   萧珏执起谢戚的手,“我们回家吧。”   冰冷森严的皇宫只要有了你,便是我的家。   萧珏同谢戚执手,穿过万家灯火,找到那一盏属于彼此的灯。   “这帮大臣真是冥顽不灵!”萧珏赖在七七怀里哼哼唧唧地吐槽。   他同七七的事情,满朝文武又不是不知道。   之前他们消停了,还以为他们顿悟了看开了。   不曾想只是暂时的放一放,现下又卷土重来!   老是让他纳妃纳妃。   他和七七都在一起五年了,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如若他真的有纳妃的意思,早在几年前他们集体上奏的时候,他就应下来了。   哪用等到今天。   看着怀里气鼓鼓的小陛下,谢戚本来有七八分的不悦,如今也只剩下三四分。   当有一个人比你更生气时,你就只想着如何去哄他了。   “陛下莫气,我自有法子。”谢戚阴恻恻一笑。   同安安在一起许久了,该隐瞒的不该隐瞒的,通通都讲了。   如今他已不会在小陛下面前伪装自己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他的小陛下都会喜欢他。   之前有一次去逼问犯人口供,观了些刑罚。   身上袖子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一些血迹。   他本想换了衣服再去见小陛下,不料小陛下突然过来寻他。   自然也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害怕安安觉得他太过于残暴凶狠,难得地僵在了原地,没去抱他。   但小皇帝第一反应是担心他受伤了,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发现没事之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淡然地说了句,他身上衣服脏了,让他去换衣服。   然后就一如往常地黏了上来。   他还记得当时两人的对话。   “怕吗?”   “不怕。”   “为何?”   “只要是你,我就不怕。你杀人肯定是他们犯了错。”   ……   小陛下太过良善,那这恶人就由他来做。   萧珏听了,煞有介事分析道:“这几位都是朝中的重臣,七七你如果要寻了由头革了他们的职位,怕是不太容易。”   谢戚听着小皇帝的话,大有一副他杀人安安递刀的架势。   他勾唇一笑,抬起小陛下的脸,啄了他一口,“自然不是。他不是想给你送妃子吗?那我们也给他送。”   “哦~”萧珏了然。   让他们后宅斗起来,就没功夫来找他跟七七的麻烦了。   况且那好几位大臣可都是出了名的惧内的。   “么么么么。七七你真聪明。”萧珏搂着七七一顿亲。   谢戚对那帮人是再了解不过了,不如了他们的意就会一直上奏。   他是绝对绝对不可能让安安纳妃的。   去母留子也不行。   他没那么大度,就算是去母留子,想到他的安安要同别人耳鬓厮磨。   他现在就可以提着剑去把那些人都砍了。   果然,那些人的后院乱了,自己引火烧身,自然也顾及不到他们了。   有两个人在上朝的时候,脸上还带了一些抓痕跟挠痕。   战况激烈。   为了彻底打消他们的主意,萧珏直接下诏。   他要立自己的侄子为储君。   所以陇朝不会在他这里覆灭,他们可以少操点心在他的私事上,还是把精力放在如何为百姓解忧上为妙。   他意已决,群臣如何劝诫就不关他的事了。   你说你的,听不听是我的事。   至此,总算是消停了。   “七七,不论何时,我心不变。”   当晚,萧珏同七七就寝时,不忘为自己说道。   “嗯,我信你。”   【叮——】   【任务已完成——】   【系统脱离中——】   【宿主,再见。】   【再见,六六,我的朋友。】 第29章 世界五完结章 生同衾死同穴   犹如白驹过隙,岁月匆匆,转眼间,生命的烛火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冬日里,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   早就成了太上皇的萧珏跟七七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地上还晒着他跟七七这几十年来的画。   一年一幅,由宫中御用画师所作。   这些画记录了他同七七的往昔。   如今白了发,花了眼,还得以从这些画作中窥见二人年轻时的样貌。   萧珏手里拿着一幅画,这幅画上标注的时间是他同七七在一起的第一个十年。   两人并排坐着,身体挨着。   单单是从这一幅画就可以透露出二人的亲近。   “七七你看,我记着这幅画是在冬日的时候让画师做的,那时我还特意让画师在那里画了一枝雪梅。”   萧珏把画作递给谢戚看。   谢戚费力地睁着眼睛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对。”   其实他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年纪大了,眼睛花的厉害,大多事情也记不清了,有时候甚至会认错人。   只是记得他的安安,还有跟安安一些回忆。   但他还是给了安安回应。   年纪大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   梅花是安安最喜欢的花,每年冬季他都会让人把御花园的花全部换成梅花。   他还记得有一次跟安安在御花园赏梅的时候。   梅花枝上的雪落了他一头。   他抬手想要去拂掉。   安安噙着笑抓住了他的手,抖了抖另一梅花枝上的雪,也落了满头。   对他说:“同淋雪,共白头。”   他把这句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萧珏看着七七的脸,把手里的画收了起来。   扯了他身上随意搭着的毯子给他盖好。   近来天气冷,七七的身体愈发差劲了。   他给他请了最好的太医,用了最好的药物,却还是无济于事。   两人隐隐约约都意识到了什么。   却又默契地避开不谈。   谢戚今日难得的精神好, 握着安安的手。   絮絮叨叨地说着两人的往事,那些他还记得的事情。   从安安六七岁说到现在,也不觉得口干。   几十年的事情,如果要件件说,那定然说不完的。   但他记得的只有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   如此说了一整个下午,堪堪讲完。   不知何时,日落了,谢戚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萧珏察觉到谢戚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松了力气,垂了下去。   萧珏握住他的手,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坐着。   守在不远处的宫人看到天色黑了,犹豫了一番还是小步走过来:“太上皇——这……”   显然,她注意到了已经长眠的前任督主……   “嗯,回去吧,准备个舆轿。”萧珏深深地看了眼七七,吩咐道。   宫人讷讷地应了,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了嘴。   去吩咐人准备轿子,又让人赶紧去通知皇帝。   谢戚谢督主去了……   萧珉接到宫人的通知后,就步履匆匆地来到了萧珏跟谢戚居住的宫殿。   临到殿门口时,他脚步一顿,挥手让宫人们在门口等着。   他知道自己父亲同谢督主的感情有多好。   怕萧珏因为谢戚的死讯失态,屏退了宫人。   可是出乎意料,萧珏很平静。   除了眼睛有点红,看不出其他的。   他注意到床上的谢戚换了身漂亮得体的衣服。   除了面色苍白之外,不像个死人,像睡着了一样。   “你来了。”萧珏淡淡道。   “父亲……”萧珉看着他平静的脸色,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萧珏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把视线落到床上的谢戚:“珉儿,你是个好君主。把这陇朝交给你,我很放心。   你的身边有忠臣辅佐。皇后也是个贤良淑德的人,后宫算得上和谐。   我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萧珉听着他的话,整个人为之一震:“父亲——”   “你去准备副棺材,双人棺。答应了你谢伯伯,不让他一个人。”萧珏用一副平常地语气说。   好似他要跟谢戚同葬是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   萧珉知道自己的劝诫是没用的,别过脸抹了把眼睛,哑声道:“好。”   “出去吧。晚点再进来。”萧珏笑着说。   萧珉看了他一眼,扫过桌上那杯酒。   攥拳转身出去了。   “七七,我答应过你的,我们要生同一个裘,死同一个椁。   你别想舍下我,黄泉路上也要牵着我的手……”   他脑海里不住地回想起七七生前最后一句话:“安安,对不起,我还是不能陪你到最后……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能够跟你同岁,跟你一起长大……安安,我爱你……”   萧珏给自己换上了同谢戚身上衣服相配的衣物。   饮下了那杯酒,躺到了七七身侧,脸贴着他的肩窝。   一如既往。 第30章 番外上 我终于等到你了   if线,萧珏生活的现代。   —————————————————————————-   “安安,在这里跟爸爸等妈妈,妈妈去拿药,很快回来的。”女人俯身对男人手里牵着的小孩温柔地说。   小男孩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甜甜地笑了:“嗯嗯,我乖乖等妈妈。”   “mua~,我儿子真乖。”   女人蹲下亲了小孩一口,这才起身离开。   高大的男人把小孩抱起来,摸摸他的头:“我们去那坐着等妈妈。”   “好。”   安安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神色焦急的人群。   从他出生到现在,他每年都要来十几次次医院,却还是对医院这种地方感到陌生。   这里的人们都是神色焦急,愁眉苦脸的。   医院不是个好地方,他想。   听爸爸妈妈说,他是早产的,出生的时候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身体还是没其他小孩子好。   容易生病,好在都是小病,但也需要经常吃药。   安安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他知道有些人连活着都很困难。   “好了,安安,我们走吧。”林秀步履匆匆地过来,牵起自己儿子的手。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医院待太久,唉。   萧军驾车,载着母子二人回家。   车子畅通无阻地进了小区。   他们家说不上多有钱,也算得上是小康。   买的是高档小区里的房子,隔壁没人住。   不过今天回来时倒是看见对面门口摆满了纸箱子。   “妈妈,有人住了吗?”安安晃了晃手,看向在输密码锁的母亲。   “应该吧。”林秀看见那堆东西,点了点头,她对别人的事情一向不太在意。   “哦,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小朋友,要是有的话,我就能跟他一起玩了!”安安有些兴奋地说,往对门看了几眼,没看见人,乖乖跟着妈妈进家里了。   爸爸公司还有事情,把他们送回家就走了。   “嗯,等你病好了,妈妈带你去公园逛逛。”林秀心疼地看了眼自己孩子。   安安身体弱,六岁了身高跟还四岁小孩差不多,体力也不如其他小孩好,容易累,同龄的小孩儿都不大喜欢跟他玩。   他总是待在家里盯着楼下跑跑闹闹一起玩耍的小孩子,羡慕的不得了。   “嗯!到时候可以把我的玩具带过去!我们可以一起玩!”安安点点头。   “好,你看会儿电视,妈妈去煮粥。”林秀嘱咐道,进了厨房。   “我可以洗菜。”安安跟在妈妈身后进了厨房,想要帮忙。   林秀看着自家乖巧懂事的孩子,笑成一团花:“哎哟,我家小孩真懂事,妈妈现在不用你帮忙,去看电视吧,乖乖。”   “好,那妈妈需要的时候就叫我!”安安不忘再说一句才离开厨房。   “好好好。”林秀笑着看安安走出厨房,这才忙活起来。   安安坐在沙发上打开了自己最爱看的纪录片,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他刚看完前情回顾,就听见了“扣扣扣——”的敲门声。   他支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确实有敲门的声音。   “你好,有人在家吗?”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安安仔细听了听,不是认识的声音是陌生人,他扭头看向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呼呼的,妈妈没听见。   他跑到厨房里扯了扯妈妈的衣服:“妈妈,有人敲门。”   小孩子不能随便给人开门。   “有吗,我出去看看。”林秀解了围裙,出去问了声是谁,才开门。   他们这个小区安保做的很好,陌生人是轻易进不来的。   她以为是物业之类的,结果听见了一句“你好,我是对门的住户,今天才搬过来,来送点糖,认个脸。”   林秀了然,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年纪跟她相仿的女人,是很和善的那种长相,把一个小礼盒递给她:“你好,我叫许婉丽,是新来的住户。”   “你好,我叫林秀。”林秀接下,冲屋子里的安安喊了声,让他去厨房拿她上次买的一盒巧克力,当点小回礼。   她这才注意到女人身后还有个小孩子。   乍一看以为是个小女生,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漂亮的小男孩,皮肤很白,一脸严肃,瞧着跟个小大人似的。   注意到她的视线,那小孩子也不怕生人,大大方方地喊了句:“阿姨好。”   “欸,这孩子真有礼貌。你多大了呀,阿姨家里也有个小弟弟,你们以后可以一起玩。”林秀没想到真让自家儿子猜中了。   “六岁。”小男孩回答了自己的年龄,对她说跟自己家小孩儿一起玩的话没说些什么,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魔方。   许婉丽看着自己家一脸认真地玩着魔方的孩子,无奈地对林秀说:“那敢情好。我家戚戚就是比较早熟独立,性子有点冷,不怎么主动跟一群小孩子一起玩闹。   这下好了,两个小孩就住对面,可以约着一起玩。离得近,咱们做家长的也放心。”   “是,我也觉得行,我家安安正好跟……戚戚是吧,跟戚戚同岁,两个小孩子说不定能玩到一起。”林秀点点头。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安安拿着盒巧克力走到门口,“阿姨好。这是巧克力,祝您乔迁新居。”   “哎,谢谢你呀安安,这孩子真会说话,长得真可爱。”许婉丽惊喜地接过巧克力,正想说些什么。   就看见自己一直话少,向来冷冷淡淡的儿子从自己身后有些急切地站出来,伸出手把手里的魔方递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   谢戚努力扬起笑脸,眼睛有点红,却仍然牢牢地盯着萧珏:“我叫谢戚,很高兴跟你见面,安安……这个送给你,见面礼物。”   我的小陛下,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31章 番外中 手拉手,好朋友   谢戚从一开始,从一出生就有上辈子的记忆。   他想着话本子里头的投胎竟是真的存在的。   在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他看着父母高高兴兴地抱着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对他的疼爱。   他投胎到了一户父母健全恩爱的人家里。   他降生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里跟陇朝完全不同。   没有战争,人人平等,真好。   但是对他来说不好,这里没有安安。   他想死掉。   可是这对为孩子的出生高兴不已的夫妻来说不公平。   谢戚想,肯定是他过奈何桥的时候忘记喝孟婆汤了,所以他还记得一切。   他宁愿不记得。   他的父母因为他总是面无表情,不像别的小孩子又哭又笑,担忧地带着他去看了很多医生。   医生都说他是个健康正常的小孩子,甚至发育的都比别人好,应该只是性格问题,不喜欢说话而已,让他们不用担心。   谢戚为了让他的父母放心,也学着正常小孩子该有的反应,该笑就笑,该哭就哭。   只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说话。   他的父母带他去看过医生,知道他发育没问题,也不勉强他了。   只是不喜欢说话,又不是不会说话,对外界也能给出正常的反应。   谢戚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小孩。   他的奔头就是说不定会在这里等到安安。   既然连他这种手上沾满了不少鲜血的人都能投胎,那安安肯定也能。   只是他比安安早死,安安估计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   他只能耐心地等待。   至于能不能遇到,他来不及想也不敢想。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玄乎,他遇到了安安——   在他六岁这年。   而且——   安安跟他同龄。   他不敢深想,却仍然心痛不已。   我的小陛下,你是追随我而来的吗……   你真的做到了,陪我共赴黄泉。   可是,安安,这样子你该有多痛……   谢戚压下心里的酸痛,努力像一个正常的小孩子,把手里的魔方递给眼前人。   只一眼,他就察觉到了安安跟他的不同之处,他没有记忆。   没关系,安安,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上辈子遇见安安的时候,安安是六岁。   这辈子遇见安安,他也是六岁。   区别是,上辈子的他是二十一岁。   这辈子的他是六岁。   他终于能跟安安执手到老了。   他们的缘分早已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谁也斩不断。   安安看了眼自己的妈妈,见她微微点头,很高兴地拿过他手里的魔方,脆生生道:“谢谢哥哥!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谢戚克制住自己想抱他的念头,笑了笑:“安安也好看。”   许婉丽一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表情看着自己越长大越不爱笑的儿子,乐呵呵道:“看来两个小孩子挺投缘的。”   “是。”林秀笑着说。   安安爱不释手地摸着手里的魔方,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别的小朋友给他的礼物。   他喜欢这个漂亮哥哥!   “哥哥,你等我一会儿。”安安抬头对他说,扭头一骨碌跑到自己的房间,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又噌噌噌回到门口,“哥哥,送给你,礼物。我们可以一起玩。”   “好,谢谢安安。”谢戚接过那辆挖掘机,顺便握了握他的手。   真好,还能再同你相见。   两个小朋友很快就玩到了一块,那热乎劲让两家人都忍俊不禁,开玩笑说跟失散了多年的兄弟似的。   也是怪了,一向话少冷淡的谢戚对安安热情的不得了,安安也对谢戚说的话言听计从。   林秀还担心自己儿子会被人嫌弃,结果谢戚照顾安安照顾地比她还细致,安安想玩的时候就玩,玩累了两个小人头挨着头坐一起看书。   许婉丽看着现在天天都笑眯眯的戚戚也是感慨颇多。   原来自己孩子不是不喜欢跟人玩,是没遇到合心意的啊。   谢戚一家搬来的时候正好是暑假时间。   安安刚从幼儿园毕业,开学了上小学,是个没有暑假作业的开心准小学生。   两家人一合计,干脆让两个小孩子去同一所小学上学,稍微运作下,直接同班了,两个人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自此,安安跟七七就开始一起上下学的生活。   “七七!早上好!”安安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七七,瞬间心情好得不得了。   “早。”七七捏捏他的小脸蛋,牵着他的手下去小区门口等校车。   谢爸爸看着被两个小孩子遗忘了的自己,默默跟上。   他们两家商量好的,每次出个大人跟两个小孩一起去等车。   他们两家都没有家庭主妇,家庭煮夫,工作还是挺忙的,这样比较省事也省时间。   谢爸爸看着两个小孩子上了校车,自己也上班去了。   “七七,给,这是我给你拿的牛奶。”安安自然而然地打开七七的书包,把自己从家里拿的牛奶,糖果,小玩具统统放进去:“这个糖是我昨天晚上吃到的,好吃,你也尝尝。”   “好。也给你自己留点。”七七笑着看安安把自己书包里的好吃的一股脑塞给他,心里暖洋洋的。   七七很喜欢他,安安从见七七第一面就知道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相处下来,他也很喜欢七七。   不是因为七七对他很好很体贴,他才喜欢他的。   只是因为是七七而已,他总对七七有种熟悉感。   但是他以前确实没见过七七。   不过没关系,现在遇见也不晚。   两个人一起上学下学,不仅成了同班,还成了同桌。   安安想,真好,能够一整天跟七七待在一起了。   下午放学了,两人就一起写作业。   晚上,各回各家吃完饭,又聚在一起玩耍了。   等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又各自回家。   不过最近不同了,安安或者七七会抱着自己的被子去对方家里睡觉。   两个人越来越亲密了。   就这样手拉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迎来了小升初。   不出意外,两人又考上了一所初中。   不是意外,因为是一起决定好了的。 第32章 番外下 一如从前   萧家父母和许家父母原本还在担心俩孩子照现在这黏糊的趋势,要是上了初中,不在同一个学校了,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毕竟来来往往这么多不同的同学,到最后还是两人最要好。   结果两个孩子成绩一出来,他们就知道白担忧了。   两人以一分之差上了同一个初中。   有名的重点中学,离家近,可以不用住宿,两人还能一起去上学,两家父母别提有多乐呵了。   孩子又乖又懂事,成绩也好,不用人操心。   为了庆祝两人考上了重点中学,两家人一起出去吃了顿大餐,还买了蛋糕庆祝。   “七七,我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安安举着果汁对七七说。   谢戚笑了笑,没说什么,喝了果汁。   安安当他同意了,自己咣咣咣喝了一杯果汁。   聚会结束后,两人照例各回各家。   不过多时,萧家就响起了敲门声。   萧爸爸去开门,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谢戚。   “叔叔好,我来找安安。”谢戚拎着个袋子站在门口。   “诶,进来吧,戚戚晚上在这睡就好,我等下发个消息给你爸妈说下。”萧爸爸让谢戚进门,自己关了门继续看新闻了。   谢戚跟萧珏经常互相串门,对彼此家里熟的不能再熟了。   两家父母都潜意识把对方孩子看成自己干儿子了。   彼此之间关系也处的不错,萧爸爸谢爸爸时不时约着去钓鱼,萧妈妈谢妈妈也总是一起去逛街。   有什么事,彼此也互相帮衬着。   真真是应了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   谢戚轻车熟路来到安安卧室门口,开门进去。   一听到开门声安安就看了过去,爸爸妈妈进他房间都会提前敲门,只有七七不会。   果不其然,他扬起嘴角,拍了拍自己的床:“七七,上来说话。把门也锁了吧,等下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谢戚关好门,没急着上床,把一个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安安,“毕业礼物。”   安安有些惊喜地接过:“我都没给你准备。我看啦!”   “没关系,我只是刚好想给你,看吧。”谢戚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坐在床边等安安拆盒子。   “哇哦!”安安看着着两个酷似他跟七七的黏土小人,有些吃惊。   “像吗?”谢戚问。   “像!我喜欢!谢谢七七!我会好好保存的。”安安抬手爱惜地摸了摸两个小人,戳了戳七七小人的鼻子。   “喜欢就好。”谢戚目光柔和地看着两个小人。   他也觉得这个好,不会像糖人一样,会化掉……   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想起上辈子的事情,那些……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回忆。   没关系,只要安安还在身边就好,他想。   “谢谢七七~”安安伸手抱住七七,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谢戚紧紧地抱着他,珍惜这片刻的相拥。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的。   转眼间就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两人这次没再同班,但仍然一起走路上下学。   春夏秋冬,从未断过。   走着走着,两个人渐渐长高抽条,直至长成身姿挺拔的少年。   三年的初中生活一晃而过。   在初三过的生日上,萧珏许愿要跟七七继续上同一所高中。   愿望成真了。   而且老天还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两人没有同班,但班级就在同一个楼层。   他下课的时候也能去找七七了。   高中离家里比较远,需要住宿了。   萧珏觉得没什么要适应的,因为他还跟七七在一起。   上了高中,学业逐渐重了起来,但除了上课时间,他还是同七七待在一起。   两个人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操场散步,利用下课时间一起写作业……   相熟的同学们都开玩笑说是他们是连体婴,没见过哥们之间这么腻乎的。   萧珏笑了笑,觉得他们这么说也没错。   他就是跟七七第一好,七七也是。   ………   谢戚的小陛下两辈子都一样的开窍晚。   用心学习的日子过的很快,毕业考试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又很快结束了。   两家父母一致认为考完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别东想西想也别去对答案,就好好放松。   他们不需要孩子去打工赚钱去体验工作的辛苦。   各自给了孩子钱,打发他们去旅游。   趁着年轻,到处多看看。   安安一向是个不爱操心的性子,很多事情都是谢戚安排好了,安安无条件照做。   他也乐意操办一切,像以前一样。   这次出去玩,谢戚理所应当地想选地方,做攻略,安排好一切,安安跟着他就好。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安安说他来定地方,做攻略。   谢戚向来本着“安安说要干嘛就干嘛的原则”,自然点头应了。   他想着帮忙挑酒店之类,安安拒绝了,说想给他个惊喜。   这让谢戚对要去旅游的地方更加期待了。   直到坐飞机落地,谢戚才知道安安选的是一个古镇,人流量不多,很多古建筑很有韵味。   到达的时候是晚上了,两人先在酒店里睡了一晚。   他原本以为安安订的会是双人间,没想到他订的是大床房。   谢戚跟他睡在床上的时候,习惯性地搂住他。   反应过来后,身体一僵,这不是上辈子会缠着他抱着睡觉的安安……   好在萧珏没推开他,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了。   在两人长大后,他很少跟安安一起睡了。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表白的计划要提上行程了,谢戚想着,旅游回去就表白。   他等不了了。   第二日白天去看了一座园子,说是古代一直保留下来的。   谢戚无感,他见过太多太多古建筑了,货真价实那种。   两人睡到下午才出去玩的,就逛了一座园子,找了家饭店吃晚饭。   谢戚以为晚上没安排了,大概是四处逛逛。   对他来说,只要跟安安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两个人逛了一下午,身上都出汗了。   回酒店洗了个澡,换上同款衣服。   萧珏握住谢戚的手腕,“晚上去看花灯展。”   花灯……   谢戚怔了下,点点头:“好啊。”   夜晚。   繁星点点,微风阵阵。   萧珏同谢戚穿梭在各式各样的花灯中。   忽地,谢戚脚步一顿,停在一盏花灯前,目光落在那盏花灯上,眼里满是追忆。   “七七,你喜欢这盏灯吗?”萧珏看着这盏花灯,看到花灯前的小牌子,念了出来:“这是走马灯,你喜欢吗?”   谢戚压下心底的酸涩,轻声道:“不是我喜欢……”   “什么?”萧珏没听清。   谢戚摇摇头:“看的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好。你先出去,等我下。”萧珏看着七七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谢戚望着安安的背影,看着这些花灯,某一瞬间,他恍惚以为自己还处在那晚上元佳节的都城中。   他同安安时时刻刻在一起,不曾分离。   安安也不曾忘了他。   他闭了闭眼,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开,去外面的巷子等安安。   “七七!”萧珏扬声道。   谢戚听见声音扭头看去,身体僵立在原地,几乎错不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安手里提着的花灯。   是……   是灵芝灯……   满天星河下,他的安安踏步向他而来,一如从前。   他听他说,“谢戚,七七,我心悦你,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只有我们两个,没有旁人。   我今年十九岁,我希望我到九十九岁的时候,你也陪在我身边。”   “我亦然。” 第六卷:霸道随性攻X讨好型人格温柔受 第1章 江渝   囤文的包子吱个声,最近感觉看的人数直降,作者君有些心慌( ω )   怕有包子不知道,讲一下abo设定吧:   ABO是性别,在ABO文章中有六种性别,男alpha,女alpha,男beta,女beta,男omega,女omega。   alpha拥有强大的能力,一般在社会上拥有最高地位,是较少的人群。   而omega无论男女都可以生育,而且生育能力强,是稀少的人群。beta资质平庸,在社会中最常见普通也是最多的一类人群。   alpha和omega有信息素,可以相互吸引,omega可以被标记,但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而一个alpha可以标记多个omega。omega有发情期,未被标记的发情期的omega会吸引多个alpha。   beta没有信息素,也闻不到信息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大学校园文 abo(只是个背景设定,主角俩跟信息素没啥关系,因为都是beta)   这个小世界轻松点,双向治愈。   排雷:没有吧……可能有时候攻说话不那么好听?()   霸道随性beta攻x讨好型人格beta受   江渝x季煦   ——“季煦,要懂得爱你自己。”   ——“江渝,要学会爱别人。”   【绑定宿主中——】   【绑定进行时——】   【绑定成功——】   “宿主你好呀~我是好人有好报系统886,您可以叫我小八或者六六,听我的称号您应该可以猜——”   “闭嘴,你好吵。”男子吊儿郎当地站在一片银河下,完全没有对于死后置身于这里的惊讶和好奇。   男子的气质介于少年跟男人之间,看着年纪不大,估计二十岁左右。   穿着一件印着大骷髅头的黑色短袖,左耳戴了一枚银色的小耳钉,气质不羁。   眉眼冷峭,鼻梁高挺,面部线条干净利落,嘴角微微下撇,看人时有种居高临下,目空一切的感觉,下颚处还有一颗小黑痣,让他的长相更具辨识度。   江渝看着面前发亮的说话的光球,缓缓抬手,大拇指跟中指相碰——   把光球弹出去好远。   一时不察的六六:???QAQ 好凶的宿主。   “少废话,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意识,直接给我个痛快得了。小八六。”江渝懒懒道。   886顽强地飞回来,它这次学聪明了,飞到离宿主一米多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怕再次被打断,直接进入正题:“我可以给你第二次生命!”   “重生?”江渝挑挑眉,一脸‘我看你瞎编’的表情。   六六假装没看见宿主脸上的嘲弄,怕被再次打断,忙不迭加快语速道:“差不多……但是不能回到之前宿主你生活的那个世界了,因为宿主你是因为救人死的,符合我们的标准,所以你可以巴拉巴拉………”   “救人?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救人死的,只是单纯看不爽那几个混子,打了一架,一时不察,后脑勺撞到墙凸起的尖角。”江渝抱着胳膊实话实说。   六六:(⊙o⊙)   “我不管不管不管,我们这边调查显示宿主您就是见义勇为,看到一个高中生被逼到巷子里被霸凌,伸出援手帮忙而不慎死亡的,非常符合我们的标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啊不,有东西说我是好人呢。行吧,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我怎么做才能帮你完成任务?”江渝随意道,难得大发善心。   对他来说,生或者死也没多大差别,死后还能再找个乐子也不错。   他那便宜爹妈也不会伤心到哪里去。那么多年了,都不见个人影,估计早把他忘了。   六六松了口气,宿主还是挺好说话的。   “好的,宿主,我们需要到小世界去降低反派的黑化度以完成任务,这是我为你挑选的小世界,请看大屏幕。”六六迅速操作一通。   纯白的荧幕上很快浮现了画面。   那是一个眉眼温柔的清隽男生,浅色头发,五官看起来温和无害,平易近人那种。   跟他是两个极端。   “反派季煦,一个讨好型人格beta,哦对,我忘了跟您说了,这个小世界的设定是abo,就是……我可以给宿主您新人福利,让您随便选一个性别。我这边建议您选Alaph——”   “beta,我要beta。”听完小86的介绍,江渝拧眉道。   “诶?但是alpha是最优秀的,体能最好的,属于三种性别里占优势的。”六六不解地询问,他以为宿主肯定会选alpha的。   “不要,那什么易感期,信息素,跟被气味驱使的动物有什么区别?按你这么说,只要信息素契合,就算你不喜欢一个人也会不可自拔地对他有好感。你不觉得很可怕吗?我就要当个beta。”江渝干脆利落地说。   而六六已经被宿主的一番话砸的晕头转向了,它以前跟其他系统闲聊的时候,也听说过它们接过这种abo设定的小世界,无一例外它们的宿主选的都是alpha。   所以它也觉得alpha是最好的。   但是今天宿主这么说,它觉得也挺对。   果然,学无止境。   它每次都能从不同宿主身上学到不同的知识。   江渝听系统没吭声,不爽地“啧”了一声,“怎么?不行那你这个系统也不过如此。”   “行!我很行的!立刻给宿主安排!”六六气鼓鼓地飞了一圈。   是系统,就不能说不行!   “这就是小世界的设定了。我们继续看关于反派的故事吧。”六六连忙转移话题,它可不想宿主一直记得它不行! 第2章 季煦   abo性别一出生就注定了的(私设)   ————————————————————————   季煦,一个外表看起来柔和无害实际上也是柔和无害的一个beta。   具有严重的讨好型人格。   一味地付出,不在乎回报,甚至对别人的回馈感到惶恐不安,有强烈的不配得感。   可惜,越讨好别人丧失自我的人越容易被边缘化。   他对待每一个人都热情都体贴,习惯性迁就别人,忽略自己的感受,这跟他的家庭环境也有关。   他的父母恩爱和睦的时候,他的omega哥哥出生了,是爱的结晶,是被期待的。   后来由于各种原因夫妻之间有了隔阂跟矛盾,他的父亲宁愿做手术洗去身上的标记也要离婚,在闹离婚的时候,意外怀孕,他的omega父亲不想要他,无奈经医生检查出来,他父亲的体质不好,如果不要他,风险很大,对身体不好。   没办法,只能把他生出来。   他出生的时候,产房内在都没有表示喜悦的声音,只有一片寂静。   季父不喜这个孩子,却又不得不,更何况还是个最普通的beta,孩子一出生后他就把他留给了自己的alpha妻子,火速带着自己的omga儿子离开了。   季母对这个孩子也没有任何感情,如果是个alpha还好,可惜是个平庸的beta。   国家对未成年的孩子有严格的保护法,亲生父母在世的孩子,不能被送去福利院,她不能弃养,否则就要进监狱。   但是让她带着一个拖油瓶,影响她的下一段婚姻。   再三权衡下,她把孩子扔给了乡下的亲戚抚养,也就是自己的beta弟弟。   直接给了一笔钱,之后再不过问。   她的弟弟也不是个好人,孩子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季煦从有记忆起就知道他的父母都不要他了,因为这些话他舅舅从来没遮掩过,他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   他一直寄人篱下,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努力让别人能更喜欢他一点。   他什么活都干,舅舅跟舅父生气时他就当他们的出气筒,任打任骂,被他的表弟欺负。   他只有一个愿望,不再被抛弃。   他逆来顺受惯了,没有反抗的意识。   不,他也反抗过的。   八岁那年,他偷偷走了好久的路,还混上了火车去找他的母亲,当时他又饿又累又脏,那个女人不认识他,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这是哪里来的小乞丐。”   他默默回去了。   换来的是一通毒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父母才不要他,后来发现不是的。   他的母亲喜欢alpha,所以他这个普通的beta会被抛弃。   他的父亲喜欢omega,所以他会被丢下。   他想,三分之一的概率,可他偏偏是个beta。   被人遗弃的beta。   最中规中矩的性别,没有信息素,也闻不到信息素。   舅舅家也有一个beta孩子,可是跟他不一样,那个beta被喜欢着疼爱着。   好在由于国家的政策,不用钱就能去上学,他的舅舅同意他去学校。   学校离舅舅家有一定的距离,从小学开始,他就需要住宿,他没有因为脱离那个房子,进入更广阔的交际圈而高兴,他害怕他太久没回去舅舅他们会忘了他,连那个房子都不让他回了。   他每周回去后都积极主动干活,只想让他们满意,觉得他还是有用的。   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也没关系,他可以睡客厅睡仓库,只要别赶他走。   在班级上跟同学们相处也是,他希望被人认可,被人喜欢。   他努力装出一副热情开朗的样子,帮同学们值日,给同学们抄作业,带东西,帮各种各样的忙,省吃俭用给同学们买小礼物。   只为了他们那句“谢谢”。   他不觉得这样不好,反而觉得有满足感跟成就感。   同学们让他跑腿,他会觉得他们需要他。   他最喜欢跟alpha和omega同学交谈,听有一些只有ao知道的,需要学习的知识。   他不能成为alpha或者omega,但他可以了解很多。   “不是,是傻逼吧,系统,给我换个小世界,这种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被轻视被羞辱的人有什么好拯救的?”看到这里,江渝忍不住出声。   这要是他,直接就逃离了,或者搅个鸡犬不宁,大家都别好过!   哪里还有自己凑上去,任人搓扁揉圆的!   还有!beta怎么了?beta多好啊! 第3章 拳头硬了   听到宿主这么说,六六急坏了,它安排小世界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而且……而且已经绑定了,也改不了了。   “宿主~反派很可怜的,他是被压迫惯了,才会这样的……说不准会改呢!而且改不了!我已经绑定了……”六六半打滚卖萌半强硬道。   它已经学会了前面几任宿主的说话方式,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必要的时候,两者相结合,就像现在。   江渝扯了下嘴角:“世界上可怜的人那么多,要是每个都要去拯救的话,那岂不是得累死?再说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自己就没想着改变,一味地讨好迁就别人,别人才会不尊重轻视他。”   江渝这句话颇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了,他把自己代入季煦那种处境,但终归也不是他,他没有切切实实地经历过那些。   人的性格也是很复杂的。   六六可怜巴巴地卖萌:“可是宿主你答应了我的,你难道说话不算数吗?确实不是每个可怜的人都值得去拯救的,就像宿主你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如果他真的有救,只是缺少别人拉他一把呢?   不是每个小世界的反派都值得我们系统出动的,可是他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他对每个人都很好,除了他自己。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   宿主的年龄也不大,有些想法也没那么成熟,都是可以理解的,六六试着去给他分析给他讲道理。   它们系统绑定宿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绑定的,它可以看出宿主本性不坏,是一个对外界竖起了身上尖刺进行防卫的少年。   它选择的小世界反派季煦渴望爱,不惜摇尾乞怜。   而它的宿主则是排斥爱,主动拒绝所有爱,他不稀罕那种东西。   六六之所以选择这个小世界,让宿主降低反派黑化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宿主能够反向被“降低黑化度。”   它是一个有原则的好系统,不会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的!   果然,江渝听完它的话后沉默了,抿着唇扒拉着自己耳垂上的耳钉。   六六趁热打铁,继续把剧情放映下去。   上了大学后季煦并没有得到放松跟解脱。   初高中是在镇上上的,大学跨了省,他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社交圈。   见识了太多,让他变得更加自卑。   他比不上高大雄壮的alpha,比不上柔美可爱的omega,也比不上那些阳光开朗的beta。   他很羡慕他们,努力融入他们,积极竞选班委,主动参加各种社团。   可是对别人来说轻松随意的工作,他却觉得很吃力,他需要花更多时间去完成,让人满意,他害怕批评,害怕失望的眼神,害怕被人讨厌。   被所有人喜欢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他却朝着这一方向努力追求。   上大学的钱是他自己赚的,高中时候赚的各种小外快,再加上暑假打的好几份工赚的钱,,不敢停歇,他怕,怕没钱,上不了大学。   他不像别人,有什么远大的目标。   他只是觉得上了大学,有了学历,能够赚更多钱。   暑假赚的钱除去学费外,他只留够了满足基本生活需要的,其余的都给了他舅舅家。   虽然他们一直打骂他,可是好歹他还有家,他不是没人要的流浪狗。   一开学,季煦就找好了兼职,每个月省吃俭用定时给舅舅家打钱。   钱不多,他是在隐晦地提醒他们别忘了他。   果然,每次舅舅收到钱,都会发信息让他在学校里好好跟同学相处,好好吃饭。   尽管他放了假回去,连自己睡觉的地方没了,也没关系。   他努力地活着。   直到后来舅舅唯一的儿子在家不务正业,染上了赌博,倾家荡产地赔偿,还不够。   他把自己赚的所有钱都给了出去,还是不够……   在他准备辍学打工的时候,他回到宿舍,听见舍友们在嘲讽他,说他平时跪舔每一个人的哈巴狗样真的很搞笑,就算他们天天让他跑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买饭,他也不拒绝。   更不要说,包揽宿舍的卫生。   他这才知道平时专业里对他笑脸相迎的同学都在看不起他。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沉默着直接推开宿舍门走了进去,门内的人对视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用如常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没回答,他想,这或许是他最勇敢的一次了吧……   他平静地办了退学手续,搬离了宿舍。   有同学来送他,可是没有一个人关心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想,他真的很傻吗……   后面的日子跟暑假打工的时候差不多,他忙的连轴转,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多。   他突然接到了自己父亲的电话,这是他从小到大父亲给他打的第二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他的父亲听说了他坐了好久的车去找他母亲,警告他安分点,不要去找他。   第二个电话是让他去给他生病的omega哥哥捐一个肾。   他答应了。   他想,就用这个肾斩断他对父爱的渴望。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表哥的债主们来催债的时候,看上了他,跟他舅舅一家说,只要他跟他走,债务就算了。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他还能值十万吗?   他以为自己的舅舅不会答应的,可是他答应了,答应了很痛快,   当着他的面。   舅舅握着他的手说,他们全家会感谢他的,还说,反正他是beta,也不会被标记,做了这种事情,只要他们不说,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以后也可以正常生活。   那一瞬间,他望着自己的亲人,眼里尽是迷茫。   他一言不发,他的舅舅当他答应了。   直接对那个债主说,他们让他准备一下,第二天就把人送过去。   那群催债的用恶心下流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警告了一番才离开。   他想,季煦没办法继续了。   第二天,只有一具冰凉的头破血流的尸体。   他从高楼一跃而下。   没有任何留恋。   江渝看完,觉得自己拳头硬了,事实上也是如此。   系统看着一脸愤怒的宿主,暗暗拱火:“其实他也没必要帮他舅舅一家还债的,他就是傻!”   江渝皱了皱眉,“是挺傻的,但是,啧,是有点惨,啧。”   “那值得拉一把吗?”   “勉勉强强。”   “好的,宿主,你答应了,传送!”六六立刻说。 第4章 啊——pong   “不是,我还没……”江渝的话是说不完全了。   【传送中——】   【已完成——】   M城。   盛夏的阳光真像蘸了辣椒水,坦荡荡的街上没有一块阴凉地。   江渝臭着一张脸走在校园内。   现在正是九月中,A大大一新生刚结束军训放完中秋节回来学校上课的时候。   这个时间段路上基本没什么人。   废话,下午两三点,热的要死,也只有他顶着炎炎烈日“选择”这个时间返校。   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戴着手环,比较高大,估摸着是体质比较好的alpha。   至于omega,一个人影儿都没瞧见。   江渝想,这个世界分辨ao还是挺容易的。   虽然刻板印象,但是大多数情况有用。   系统真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好身份”啊,大学生,M城本地人,在校外有属于他的小房子。   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暑假生病的理由,让他成功不用军训。   虽然但是,江渝还是很不爽。   他都还没有答应,系统就直接把他打包过来了。   他气的在脑子里面骂骂咧咧。   结果什么回应都没有。   不知道系统是根本没有上线还是在装鸵鸟不吭声。   江渝心情更不好了,冷着一张脸。   臭系统,一点帮助都没有,连指个路都不行。   江渝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老子很不爽,别来烦老子”的气息。   他拖着行李箱在学校里面瞎走,无声的暑气更是要让他整个人被烤化掉。   让他更加烦躁。   玛德,破学校小路怎么那么多。   他不耐烦地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打开手机,关注学校公众号,看地图。   好像是直走,在前面第一个分岔口左拐。   嗯,就是这样,没错。   江渝相当自信。   深呼了一口气,在心里念叨“我不气我不气,生气会变丑”。   他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地图一边走路,拐弯的时候没有看路,一时不察直直撞上了一辆正常行驶的自行车。   他没事。   自行车车主有事。   人跟车一起摔了。   江渝顿了下,想一走了之的,但是想了下,这事儿吧,好像赖他,他没看路,直直冲了出来。   他把手机塞兜里,头也不抬把行李箱先放着,绕过去直接用力给人拉起来了。   “不——”   “对不起,对不起,没吓到你吧,我……我不知道刹车坏了,一时间没刹住车,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去医院看一下?”   江渝蹙了蹙眉,自己的“不好意思”还没说出口,对面一连串的自我反思已经出来了。   虽然他不是个正直善良的好青年。   但他还是分得清是非的。   这事不论怎么看,也不能算对面人的错。   他没看路,他的问题。   这种不分三七二十一一上来就滑跪道歉的行为都给他干懵了。   别说,这处事风格还挺像那什么来着,哦,季煦。   等下——!   不会真那么巧吧,   他冷着脸缓缓抬头——   栗色头发。   无疑是季煦。   真是巧合啊,这肯定是破系统故意设计的。   为的就是让他跟反派碰面。   系统886:统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季煦顾不上自己手心跟膝盖的疼痛,只希望眼前这个男生不要生气,不要太难缠。   他可以赔钱,但是他钱不多。 第5章 是你?!   他害怕看到男生愤怒的神情,低着头从自己裤兜里掏出手机,“我把医药费赔给你。”   江渝感觉自己这一会功夫皱的眉头抵得上一个月的量了,他看着季煦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不自觉带了些命令的语气:“抬头,看我,我没受伤,摔的是你。”   男生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季煦敏锐地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耐烦,这让他更紧张了。   季煦抬头,飞快扫了他小腿一遍,没有受伤的痕迹,他松了口气。   但还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把视线落在他的下巴上。   “你没事就好,不好意思,我骑车可能有点快,下次我会注意的。”说完,季煦就扶起车飞速骑走了。   再慢点,他就赶不上下午的兼职了。   江渝看着他奋力骑车的背影,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他本来想赔点医药费的,他注意到季煦掌心出血了,不知道膝盖小腿有没有事。   他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只不过这件事因他而起。   早知道刚刚就及时喊住季煦,把钱给他了。   他讨厌欠别人。   真是出师不利的一个下午。   江渝拖着行李箱,跟着地图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宿舍,宿舍在三楼。   一整栋宿舍楼住的都是beta。   他跟宿管登记了一下基本信息,拿了钥匙上楼,这个点宿舍空荡荡的,没人。   他进去后看了一圈,宿舍条件还算不错,四人间,有两个小房间,两两一间,两个单人床,不是上下铺。   小房间里有书柜书桌椅子,出来那里有个公用的小客厅,还有一个阳台。   厕所一个,淋浴间一个,热水他看了眼,二十四小时供应,不错。   他找到空着床的房间进去了,把自己的行李箱一放。   拿着布擦床板桌子凳子。   他这舍友还行,没趁着他人还没来,往他床上放东西。   江渝环顾了一圈房间,不错,他的舍友应该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不像他以前的宿舍,又脏又臭,他跟辅导员反映无果后,就自己搬了出去,总算清净了。   在大学里,他向来独来独往,小组作业这种随便找个缺人的小组加入进去,反正他有实力,只要能把事情办好就行。   在江渝看来,社交是种没必要的东西,他不需要向外汲取能量。   不是内向外向的问题,单纯觉得没必要。   真让他在几百个人面前演讲,他也觉得无所谓。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季煦。   今天下午只是一个简单的照面,季煦的性格就让他头疼。   外人只能拉一把,主要的还是得看他自己。   都怪那坑爹系统,一声不吭给他干这里来了。   他已经答应了系统,也不想任性地甩手不干,没必要。   只是这降低黑化度,好歹给他一大方向啊!   早点解决完早点自由,过自己的生活。   他讨厌被迫跟人牵扯在一起的感觉。   “系统?老六?你在吗?我知道你在,你有本事把我传送过来,怎么没本事出声啊!我知道你在线,你说话!不然这任务我不干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又不是没死过。”   江渝眯了眯眸子,仗着宿舍现在没人,肆无忌惮地出声,对着空气说话。   “别呀!宿主你都答应我了,不能撂担子不干。”六六被吓得赶紧出声。   它确实一直在线,只是看着宿主心情不爽,不敢出来,怕挨骂,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江.阴阳怪气.渝:’“呦,这谁啊?终于舍得出来了?”   “嘿嘿,宿主别生气,听我细细道来,根据我前几个世界积攒下来的经验,宿主你跟任务对象处——处朋友,交朋友,你先接近他,不知不觉中会给他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的,然后慢慢改变他。”   六六惊慌捂嘴,哦不,它没有嘴,好险,差点说成‘处对象’。   按宿主对反派这嫌弃劲,应该是不会搞到一起去的。   “交朋友?”江渝语调上扬,透露着一股不确定。   他怎么觉得这系统很不靠谱呢。   系统狂点头:“对呀对呀,你要跟人亲近了,才能影响到他!”   “换个方法,我不需要朋友,你可以在每个重要的剧情点提示我,我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人解决了不就好了?”江渝对系统的提议表示拒绝。   “可是……可是宿主……我的能量不足以支撑我一直待在这个世界,我只能时不时短暂地上线看一下……”   “你怎么一点用都没有。”江渝忍不住道。   系统的话,简而言之,就是万事只能靠他自己了。   “呜呜呜呜……是我不好,帮不上宿主忙,呜呜呜呜……”六六第一次被宿主嫌弃,愣了下,搜索数据库模拟听到这种话的反应,它假哭起来。   听到系统的哭声,江渝面色一僵,抬手抚上脖子,干巴巴道:“别……别哭了,我答应了你的,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系统:哦豁,原来宿主怕哭声   “呜呜呜呜呜我不信,你不情愿,肯定不认真,你刚刚还说反应都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你欺骗六六呜呜——”   听着系统跟小孩一样的哭声,江渝头皮发麻:“别哭了,我刚刚故意吓唬你的,我会认真完成任务的。”   “真的吗呜呜呜”系统继续假哭。   “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你快别哭了。你们系统还挺防水的。”江渝扒拉了下头发,无奈道。   “嘻嘻,那宿主加油完成任务哦,我刚刚的建议您还是可以参考下的,我这次真的下线了哦。对了,我还给你安排了一个促进任务进展的福利,你等下就知道了,拜~”   六六一口气说完,火速下线。   江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系统给骗了。   啧,小骗子。   不过总算清静了,他一听到哭声就特别不耐烦,鸡皮疙瘩都要起一身。   至于系统说的福利,他保持怀疑态度。   别是惊吓就好。   送走了系统,他直接躺在了干了的床板上。   困了,睡一觉先。   晚上去校外买床垫。   他现在光棍一条,行李箱里面只有几套衣服,感谢系统没让他裸奔。   他是真困了,眼睛一睁一闭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嗯?他下午没开灯吧。   江渝睁着眼睛适应了下光线,顺着光源看了过去。   他的舍友,开了盏小台灯正坐在桌前。   背影怎么有几分眼熟? 第6章 外套   江渝坐起身,身上的外套也顺势滑落。   他低头看了眼,不是他盖的,他没盖东西,本来之前想浅眯一会,没想到睡那么熟。   他看着身上的外套,又往空调的方向看了眼。   这房间里就两人,不是他的那就是另一个人的。   他觉得给人盖自己衣服这个行为有些亲近了,他跟季煦还没到这份上。   但是……   也不讨厌。   他站起身来,把外套折好,递给季煦,扔下一句“谢了”,就出了门。   季煦看着男生关门离开的背影,无意识地摸了摸手里折叠好的衣服。   松了口气,还好他没说些什么,比如“用得着你多管闲事”之类的。   傍晚他做完三个小时的兼职回来的时候,一开门就发现了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门口的鞋子,还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他知道是自己的舍友回来了,有些紧张,他自己住了将近半个多月。   骤然有人搬进来,还是小房间,他有些不习惯。   在脑海里排练着怎么打招呼,往床边走,就看见自己新舍友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舍友身上的衣服很眼熟。   他认出来了,是下午不小心撞到的那个男生。   他下午紧张的都没看清对方的脸,只记得他穿的衣服,黑色的,带链子。   现在看来,这张脸也很有辨识度。   如果他下午就看过的话,他肯定能记得。   男生的床位对着的是空调吹风口的位置,他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呼呼吹的冷风。   男生什么都没盖,躺在光溜溜的床板上。   一只手臂当枕头,一只手臂当……被子?   这个姿势也是很难为人了。   他犹豫了一下,自作主张地从衣柜里拿了自己的外套给人盖上。   下午他不小心撞到人了,他也没让他赔偿,还扶他起来。   他想,男生应该是个好人吧……   季煦怕吵到人睡觉,动作轻轻地开了盏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太过于投入,连男生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   直到那件带着温度的外套被叠的整整齐齐,出现在他眼前。   他赶紧伸手接过,还收获了一个‘谢谢’。   新舍友不算难相处,季煦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江渝出了宿舍,想着先填饱肚子,买点必需品。   学校附近就有很多家店铺,他随便进了一家解决晚饭,在路上的功夫他就琢磨出来了,他跟季煦同宿舍这件事情,应该就是系统所说的福利了。   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估计系统也知道他不是会主动接近人的性子,故意安排的。   鬼机灵的系统。   江渝吃完晚饭,进了家杂货店,很快就大包小包地出来了。   东西有点多,但是他拎着也不费力。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药店。   眼前忽然浮现少年伸手接过衣服时破皮的掌心。   江渝脚步一拐,拎着东西进入药店。   从药店出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个小袋子。   里面装的是碘伏、棉签跟创可贴。   他想,看在那件外套的份上。   扯平了。 第7章 矢志不渝的渝   江渝拎着东西回宿舍,准备开门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钥匙。   他在‘敲门让舍友开门’跟‘下楼找宿管拿备用钥匙’这两个选项上纠结了一会。   不等他纠结完,门就开了。   是拿着手机跟钥匙的季煦。   两人冷不丁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季煦单方面觉得尴尬。   他正准备去食堂吃饭,没想到一开门就撞见了买完东西回来的舍友。   “要……要帮忙吗?”季煦看着舍友手里拎着的一大堆东西,出口询问。   江渝习惯性想拒绝,话到嘴边想起系统临走前说的话。   他话锋一转,冷冷地“嗯”了一声,随手递出去一袋东西。   季煦也是随意一问,他觉得他的舍友不是那种轻易示弱,需要别人帮忙的人。   但是没想到他答应了,他赶紧把手机放进自己裤兜里,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江渝递出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给的是最重的一袋。   顿了下,他回身把门关上,跟在季煦身后进了他们的房间。   季煦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自己舍友的床边地上,看了空荡荡的床板一眼:“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谢谢,不用。”江渝把手头东西放下,拎着那袋药品,走到季煦面前,“给你。”   季煦愕然接过,发现是碘伏,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开心。   一种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对方还记得并且给了回应的那种开心。   他捏了捏袋子,鼓起勇气说:“谢谢,我帮你收拾下吧,反正我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要做。”   说完,不等江渝拒绝,他就把药放在自己桌子上,又回来打开包装把床垫拿了出来,帮他铺在了床板上。   江渝看着他的动作,一时无言。   他是不太理解季煦这种的,有点上赶着。   但是看他的表情,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在递给他药水之后,他明显能够感受到季煦放松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绷着了。   他沉默着也掏出了新买的东西,跟他一起整理了起来。   两个人合作,很快就弄完了。   季煦帮他收拾完,试探地留了个声:“我去食堂吃饭了。”   “嗯。”江渝应道。   “拜拜!”季煦有些高兴,觉得自己跟舍友关系又进了一小小小小小步。   “嗯。谢谢。”江渝整理着书桌上的摆件,回了声。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还没来的时候,我替你领了课本,现在放在我那里。”季煦说着就要回去拿书给他。   江渝长腿一迈,拦住他的步伐,“我不急,你先去吃饭,不然又耽搁了。”   人季煦今天因为他摔了一跤,还给他盖衣服,收拾床铺。   他也不太好意思再冷言冷语。   只在心里想着该怎么还清,他不太喜欢接受别人对他的示好。   这样让他觉得又欠了别人。   总想着还清。   “好,那我回来的时候收拾一下放你桌上。”季煦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江渝,有些不好意思:“认识一下吧,我叫季煦,季节的季,和煦的煦。”   “嗯,江渝。江水的江,矢志不渝的渝。”江渝礼尚往来地回答。   “嗯,我记住了,江渝。你要喝点什么饮料吗?我等下从食堂回来的时候可以顺便帮你带。”季煦主动问。   “不用。我喝宿舍的水就好。”江渝收回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第8章 嘴巴吃屎了   “那我去吃饭了,再见。”季煦捏了捏手里的钥匙。   “嗯,再见。”江渝回头看了季煦一眼。   他是不太明白这种出去吃饭也要跟他说的行为的,但还是给了回应。   性子冷淡和没礼貌是两回事。   听到他的回应,季煦肉眼可见的高兴,关了门轻快地走了出去。   今天跟新舍友的相处还算不错,这让季煦感到高兴,他希望之后也能像今天一样。   他很害怕跟别人发生争端,发生口角。   跟所有人处好关系,是他一直在努力的事情。   季煦到饭堂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菜剩的不多,不过他一直吃的最便宜的素菜还剩下一大堆,因为它跟别的菜相比,不算好吃。   但对季煦来说,能填饱肚子就行,今天心情好,他还给自己加了个荤菜,一荤一素,营养均衡,再打上一碗免费的汤,很不错的一顿。   今天晚上的家教兼职因为雇主有事情取消了,他难得不用那么急的吃饭,可以慢慢来。   吃完饭,季煦去操场散步了几圈,消消食,晚上心情好,一不小心米饭吃的有点多。   他的快乐很简单。   就像现在这样,吃了一顿饱饭,遇见了一个不错的舍友,没有忙碌的兼职,在操场吹着晚风慢悠悠地散步。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微风吹过,带来一阵凉爽,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散了几圈步,季煦踏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宿舍。   咔哒——   宿舍大门打开的时候,他看见了已经回来的两个舍友正坐在客厅吃外卖。   没看见江渝。   看见他,陶宇跟王南风纷纷冲他使了个眼色。   季煦把门关好,走过去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怎么了?”   陶宇喝了一口啤酒,冲季煦紧闭的房间瞅了一眼::“人怎么样?我跟王南风晚上先后回来,就没见人出来过,怕不是个性格阴沉孤僻的吧,不会吧,我们好好宿舍让这么一个人给污染了。”   “不是。”季煦下意识反驳,又补了句:“应该是下午返校累了,在休息。”   “怎么?你见过面了?”王南风在旁边插嘴道。   “嗯,见过了。”季煦想起下午的意外还有江渝给他买的药,“他人挺好的。”   听到他这么说,陶王两人不约而同哄笑道:“在你眼里,还有不好的人吗?”   半是玩笑半是嘲讽。   在他们看来,季煦身上有股卑微劲,对人都有种讨好的感觉,特别是alpha和beta,是、有点性别歧视,跟他聊天,只会附和别人,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总是顺着别人的话说,动不动就是“我也是”“是”“对”……   他们都不大爱跟他聊天,不过还是挺乐意跟他说一两句话的。   毕竟这可是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他们能让他带饭带外卖,代课之类。   特别是一夸他,他就更来劲了。   所以有什么小组作业,他们都扔给他,自己轻松得不得了。   只要说自己有急事,嘴皮子一动卖卖惨,季煦就一揽子包圆了,还每次能够拿个“A”。   不知道哪来的蠢货。   这些好事足以让他们平时做做表面功夫。   季煦听见他们的笑声,也跟着弯唇浅笑了下,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又说了一遍:“江渝真挺好的。”   “哦?叫江渝,大鱼吃小鱼的‘鱼’吗?哈哈哈——怎么现在还有人叫这种名字,土里土气的。”王南风笑的前仰后合,还拍了拍陶宇的大腿。   “艹!笑就笑,还借机打我,王南风你够了啊!”   两人瞬间吵闹成一团。   季煦不知何时敛了笑意,看着他们打趣别人,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好在很快两人的笑声就戛然而止了。   江渝开门出来了,手里拿着睡衣,应该是要去洗澡,经过客厅,停在那里了,一双泛着凉意的眼睛望着他们的方向。   王南风很快自然道:“你好,是江yu吧?我是你的舍友,我叫王南风。大家以后互相关照啊。”   陶宇也颔首:“陶宇,很高兴认识你。”   江渝勾了勾唇,讥讽道:“嘴巴那么臭是吃了多少屎?”   他最烦背后说人闲话的碎嘴子了。   刚好让他听见了,说的还是他本人,不骂一句他都不好意思。   江渝说完还竖了个中指,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施施然去洗澡了。   期间他扫了季煦一眼。   他在小房间的时候没睡觉,客厅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没遮掩。   宿舍隔音好不到哪里去,他都听见了。   包括季煦说他人挺好那句话。   还成,没为了合群,跟他们一起议论他。   勉勉强强算个优点吧。   啧。   季煦看着江渝比了个中指,回头看了陶宇王南风一眼,沉默了。   他没说江渝坏话,江渝不会误会了吧……   “我草,他什么态度?玛德,屌什么屌,死装逼男。不就说了一句吗?会死吗?真他么晦气。”王南风是个暴脾气的。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就要杀到浴室去,准备用拳头好好教育一下他的新舍友,对他比中指要付出的代价。   陶宇看了沉默的季煦一眼,拉住了王南风,大声道:“行了!大家都一个宿舍的!这事是我们不对,不该在彼此还不太熟的时候就随便开玩笑。”   冲王南风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回房间说。”   王南风骂骂咧咧地回房间了。   季煦看着两个人起身,依旧沉默。   他应付不来这种别人吵架的场景。   虽然也算不上吵架。   王南风肉眼可见的暴躁,他还是等他冷静了再说吧。   “你们晚上坐车回来了,也累了吧,去休息吧,我帮你们收拾外卖。”季煦说完,就收拾起了桌上的外卖盒。   “谢了。”陶宇笑了下,拉着王南风回房间了。   季煦把外卖盒收拾好,又擦了遍小桌子。   坐在沙发上,有些不安。   等下要去跟江渝道个歉,他想。 第9章 你没必要道歉   江渝洗完澡顺便把牙也刷了。   衣服在洗澡前就扔进洗衣机洗了,洗完出来后衣服正好甩干了。   他等到晾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买衣架了。   “操。”江渝捋了把还在滴水的头发,把洗衣机里的两件衣服捞了出来,擦了下阳台的晾衣架,直接把衣服摊在晾衣架上了。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小客厅已经没人了。   江渝甩了甩头发,没急着回去,站在阳台上吹风,望着远方,神色不明。   那枚耳钉在黑夜中泛着光。   季煦在房间里等了半小时,江渝还没回来。   等待的时间越长,他的内心就越焦灼。   他怕江渝误会。   季煦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房间,小客厅没人,他看了眼已经关了灯的浴室。   走到了阳台,看见了江渝支着下巴的侧脸,额前的发丝随着微风微微飘扬,周身气质懒散又平和。   他的心跳在一瞬间乱了拍。   那是对美的本能的欣赏。   江渝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比很多alpha和beta都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线太过明显,江渝毫无征兆地转了头,跟他对视。   季煦偏移了下视线,又转回去看他,只是不敢同他直接地对视。   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的身侧,中间的距离还可以塞下两个人。   江渝转头看了他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对他的到来也没有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一起待着。   江渝没有说话聊天的打算,依旧望着远方。   季煦一时无言,也看着外面,从阳台这里看出去,只能见到学校附近的一些建筑,没什么好看的。   但他也喜欢吹着晚风看着远处,什么都不想,给忙碌了一天时间的自己一点放松的空隙。   看来这点上,他跟江渝很像。   季煦在心里建设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对不起……”   他的声音不低,被风带着直直传进了江渝耳里。   江渝像是没有听到,没有转头看他,整个人动作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季煦顿了下,继续说:“我没有觉得你的名字……不好听,我把你的名字告诉他们,不是想让他们跟我一起嘲笑你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说这些,对不起,江渝。”   季煦眉头微蹙眉,他也觉得陶宇跟王南风的行为过分。   单单一个名字,就能让他们在背后议论别人。   在季煦过来找他的时候,江渝就猜到了他会说什么。   果不其然,他是过来道歉的。   江渝有点意料之中又有点烦躁。   他看着季煦过完了憋屈的一辈子,恨铁不成钢又替他觉得有点悲哀。   但系统说的话也在理。   不是每个人都有反抗意识的,有人被压迫惯了想法就固定住了,转不过来了。   但是季煦又有些不同。   从那些片段里可以看出他不是完全的傻白甜,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太渴求那些,压抑自己的想法,找各种各样的理由pua自己。   有人是对外唯唯诺诺,卑微讨好,但是对内就霸道不讲理,也会动不动生气,指使别人干这干那。   俗称窝里横。   但季煦不是。   他对每个人都很好。   好的人会觉得他很好,但也可能不知不觉在两人的关系上占据强势地位,久而久之也会不平等。   不好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季煦现在上了大学,远离了他舅舅家,寒暑假也就在学校这里打工,只抽空回去一两天,对江渝来说反而是个好机会。   他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纠正季煦的某些想法。   这对他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他还是想拉一把,就像系统说的那样。   无论是出于对系统完成任务的承诺也好,还是见到了活生生的人对人微薄的同情。   A大大一第一学期不允许学生搬出去住,他本想凑合住一学期,就搬出去住。   然而现在留宿反倒是个好机会。   大学四年,住在学校,每天都能见面,他慢慢温水煮青蛙,不信拉不过来。   如果季煦真的固执己见,他也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及时止损。   起码现在对他来说,季煦,不讨厌。   江渝收回自己刚刚的想法,他有点烦躁,语气自然也没多好:“道歉?”   乍一听有些像讥讽。   季煦绷直身体,“嗯,我——”   江渝直接打断他,“你做错了什么吗?是你带头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吗?”   “我没——”   “是你故意在他们面前提起我的名字吗?你有加入他们的议论吗?”   江渝连续几个反问让季煦哑口无言。   他沉默了下,回答:“没有,我没有这么做。”   “那你道什么歉?”江渝继续追问。   季煦有些怔忪,他只是觉得因为自己在别人面前提起江渝的名字,害他被别人议论,他怕江渝生气,所以才想来道歉。   可江渝连续的反问让他醍醐灌顶,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   那他……还要道歉吗?   他垂下了头,沉默不语。   江渝连续的追问或许很咄咄逼人,但是他的几个问题都在说明他跟这件事情没关系,没必要道歉。   “季煦,你没必要道歉。” 第10章 贴上创可贴就不疼了   “季煦,不要老是把‘对不起’挂在嘴边,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总是把自己放在弱势的位置上。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还有谁能看得起你呢?   总是习惯性把别人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今天下午跟我相撞是这样晚上还是这样,看似避免了争端,可实际上呢?别人不会觉得你哪里好,只会觉得你是个傻子。   每次都这样,你自己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江渝说这话时并没有看他,语气也跟平常一致。   没有气愤,也没有责备。   好似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但是这些话对才认识了一天严格意义上是半天的两人来说,太过于亲近了,没有边界感跟分寸感。   性格是先天加上后天,经年累月形成的。   才认识不久就随意评价别人的性格,就算本意是好的,听着难免有点刺耳。   江渝话一说完就有几分后悔了,他看完了季煦的一生,对他这个人就算没有十分了解,起码也有四五分。   他的话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熟稔的意味。   季煦心底略微一颤,他没想只是几个照面自己就被看透了。   他沉默了一小会,很快就继续笑笑,用轻松的语气说:“哈哈,有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嘛,没必要计较那么多,我先去洗澡了。”   江渝望着他有些僵硬的背影,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逃避可耻,但是逃避有用。   江渝忍不住“啧”了一下。   一个人的性格确实很难改变,他也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一句话就能改变季煦。   他还挺希望他反驳他的,指责他根本不懂他的处境,就在这里自以为是地建议。   但季煦不愧是季煦。   软柿子一颗。   归根结底,也是两人关系没到那份上。   不会真的要像系统说的那样,主动靠近他,跟他搞好关系吧……   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因为这种事情发愁。   玛德,真操蛋。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经过今晚这一次,也不知道季煦接下来会不会躲着他。   但是不论怎么躲,晚上还是得回来宿舍睡觉的,江渝突然觉得系统这么安排也不错,不过还不是为了完成它的任务。   一个有心机的还会装傻卖乖的系统。   没用就没用,总比出现又给他挖坑让他跳好。   江渝又吹了会风,就回房间上床玩手机了。   他低估了季煦,因为他洗完澡回来后面色像之前一样,脸上总是带着浅笑,也主动跟他说话,没有躲着他的意思。   这样看着还真是会自我调节的快乐小狗。   宁愿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不觉得是他人的问题。   “你要睡了吗?我关灯了?”季煦站在门边的开关处问江渝。   江渝本来是靠在床头玩手机的姿势,闻言,他坐直了身体,眼睛掠过季煦穿着短裤裸露的膝盖跟小腿,那里的伤口看着还挺深的,主要是膝盖一个大口子,还有小腿上细细的摔痕。   下午的路不是很平滑的那种,还有些细碎的小石子,季煦下午穿的还是短裤,摔的那一下是实打实的,不含任何水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煦的洗澡水太烫了,他的膝盖跟脚踝都泛着红。   伤口看着更严重了。   显然他没有履行“伤口最好不要碰水”这个常识。   现在还要直接关灯睡觉了。   “擦完药再关灯睡觉。”江渝提醒季煦。   “好。”季煦脸上的笑容不禁扩大了几分,心潮有些起伏,没想到江渝还记得。   “还有,这几天洗澡的时候注意点。不要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要别人提醒你。”江渝说完,拉起被子把肚子一盖就躺下了。   睡不睡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季煦看着床上的江渝,被人说了“傻子”,但是心情莫名的好。   他坐到自己椅子上,轻轻地打开袋子,拿出了药剂,给自己涂上了。   下午摔那一下还是挺疼的,到现在也还微微泛着疼。   没关系,抹上药,贴上创可贴就好了。   嗯,还要记得不能碰水。   季煦轻手轻脚关了灯,回到床上。   平躺了一会儿,他默默翻了个身,面向江渝那边,只能看到他露出的后脑勺后背。   季煦无声地浅笑了一下,“江渝,晚安。”   “嗯。”   仿佛是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   不过,他回应了,季煦想,有些开心。   江渝身上的那种懒散随性直话直说的气质很吸引他,他做不到这样,却很羡慕这样的人。   他喜欢跟江渝待在一起。   晚上他从阳台落荒而逃,有些局促跟尴尬,但是洗澡的时候,江渝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总是很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   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还好,不算刺耳,比这难听千百倍的话他都听过。   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况且江渝说的话确实在理。   他只是习惯了这样,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   可是江渝好像不这么觉得。   一到晚上躺在床上,他就忍不住复盘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回忆当时人们说的话,人们的微表情,自己有没有说错话,有没有惹别人不高兴。   这样很累,但是他觉得很有用,下次就能避免这些问题了。 第11章 一起吗?   今天上午有课,早八,季煦不喜欢卡着点去教室,他喜欢给自己留有充分的时间,不至于急急忙忙。   平时节假日他也是早早就起床,去兼职。   良好的作息让他形成了生物钟,每天早上七点钟,到点就醒。   今天也不例外。   跟过去的每一天都没有区别,唯一要说的区别就是他多了一个舍友。   犹豫了一会后,季煦闭上眼睛又在床上躺了十分钟,7:10轻手轻脚起床。   打开门去外面刷牙洗脸,等他回来的时候,江渝刚好在换衣服,他闪身进了房间,把门重新关上。   宿舍有些老旧,像是门窗这种每次打开或者关上的时候都有些响声。   季煦打开衣柜拿了件T恤,在脱衣服的时候问了嘴:“是我开门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吵到你了吗?”   江渝没回他,季煦把卡在脖子的衣服拉上来,回头看他。   就看见他微微蹙眉望着自己,无声胜有声。   霎时,江渝昨晚说的话在脑海里回荡。   季煦咳了一声,自言自语道:“7:15了,是该起床了。不然等会儿要迟到了。对了,你知道我们专业课在那栋教学楼上吧?要不我……我们等下一起去,我可以带你认认学校。”   后面那句话是对江渝说的。   他有些紧张,万一江渝拒绝,他要说些什么才不会那么尴尬?   平时陶宇他们一般都是怎么做的?   对,自然的笑下,说“那行。下次有空再约。”   “好,谢了。”江渝说完就转了个身出去了。   他说好,没被拒绝。   季煦在原地忍不住微微翘了下嘴唇。   江渝出来刷牙洗脸的时候刚好碰上了王南风。   也不知道昨天他们回房间后说了些什么,现在碰见他王南风还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早啊。”   江渝没理他,江渝拿漱口杯去接水。   王南风见他没反应也不生气,“昨天的事情是我一时嘴贱,别往心里去啊!再怎么说我们也得一起住三四年。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就把关系搞这么僵。”   江渝刷着牙,没功夫理他,干了别人讨厌的事情后,来句‘别往心里去’。   好像他不这么做就小肚鸡肠不大气一样。   他对王南风也说不上多讨厌,只是没跟这人交流的欲望。   王南风见自己说了两次话,江渝也没搭话的意思,他也闭了嘴,不往上凑了。   他之所以主动这么说,也是昨晚陶宇跟他说的,好歹大家一个宿舍,关系别闹这么僵,江渝可不是季煦那个性格,而且也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什么背景。   就算不交好也别交恶,说不定以后有什么地方要麻烦对方。   但是看江渝这反应,他也不想说什么场面话了。   反正他跟江渝不住同个房间,相看两厌的话,除了出来客厅,也碰不上多少次面。   江渝不不在乎他怎么想的,洗完脸就离开了。   昨天他草草看了眼地图,宿舍离教学楼还是有点距离的。   学校里面也没有什么共享单车电动车的,而且很多坡跟石板路。   要想骑车就得自己买,这提醒他了,倒是得出去买一辆电动车。   江渝回房间的时候,季煦已经收拾好了,抱着个黑书包坐在椅子上等他。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跟一条牛仔蓝的短裤,很干净的颜色。   江渝瞄了眼他的膝盖,创可贴贴上了。   还是听得进话的。   他拿了个斜挎包,草草装上课本,“走吧。”   季煦跟在他后面出去,关了门,锁好。   “等会儿可以经过食堂的时候去买早餐,学校食堂有五个,等会我们经过的那个食堂是三食堂,早餐很好吃,你可以试试那个——”季煦提议,今天早上收拾完有点晚了,在食堂吃完早餐再去教学楼有点赶。   “不用,我昨天晚上出去的时候顺便买了几个三明治。”江渝拍了拍自己的包。   “啊,好。”季煦止住了话头,有些泄气,反思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   江渝像是没发现他突然的安静一样,问道:“鸡蛋肉松的三明治你吃吗?”   “吃!我吃的,谢谢。”季煦捏了下书包带子,心情又好了。   “嗯。季煦。”江渝突然喊了声他的名字。   “嗯?”下了楼梯,季煦站在他身侧,跟他并肩。   “跟我在一起,不用琢磨那么多。有话直说就行,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嗯。”季煦不奇怪江渝能够看出来他的些微不自在。   “不要只是随口答应。长了嘴不只是用来吃东西的,也是用来说话的。嘴不用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江渝重申了一遍。   “嗯,我知道。”季煦认真地答应。   江渝就没再说什么了了,先让季煦习惯性跟他相处的时候有话直说,再让他不自觉跟别人相处的时候也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 第12章 走吧   “你的自行车停在哪里,我骑车带你。”江渝看了眼季煦的膝盖。   季煦动了动小腿:“没什么大事,我们可以一起走路的。”   “我不想走路。”江渝朝他伸手,“你的车应该有锁吧?”   季煦下意识地把自己车钥匙掏了出来,放到江渝掌心上,“有。”   季煦走在前面,带他到宿舍楼下的停车场,“那晚上回来的时候我载你。”   “等你膝盖的伤好了再说。”   意思很明确了,驳回。   季煦难得听了别人的拒绝,没有多想,反而有点欢喜。   江渝开了锁,把自行车调了个头,“上车,指路。”   江渝说话的语气算不上温柔,有些硬邦邦的。   而且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说的话大都带着一副命令的口吻。   决定好了的事情也很少过问别人的意见。   可能是不怎么跟人交流惯了。   好在他对面的人是季煦,他说什么季煦就做什么,丝毫没有觉得江渝语气生硬。   他坐上车,双手扶在座位两侧,出声给他指路。   有些路段是石板路,比较颠人。   不知道在经过哪段路的时候,季煦环住了江渝的腰,起初没有完全贴着,后来是紧紧搂着了。   不然他会被甩出去的。   自行车骑了十来分钟到教学楼,季煦觉得载人比被人载舒服。   他想着今天回去后可以在自行车后座上绑个车垫。   为了他的屁股。   不过还会有下次吗?   他偷摸着看了眼停车的江渝,“你想买车吗?”   按理来说,A大的学生都会自己去买车的。   除非想天天走路。   其实买电动车更好,但是电动车贵,所以他选择了自行车。   距离远的地方,蹬着是累了点,就当锻炼身体了。   “嗯,买电动车吧,方便点。”江渝把车锁好,十分顺手地把车钥匙放进自己斜挎包里,又拿出两个三明治塞到季煦手里。   “两个?”季煦一手捏着一个三明治。   “嗯。一个你吃的饱?”江渝拍了下他的肩,“走了。”   没察觉到这种无意识把对方当小弟罩着的态度。   “来了。”季煦拿着两个三明治开心得跟上。   去课室的路上还很高兴地跟江渝说着话:“你要去买车的话可以叫上我,我知道哪里卖的车好。”   ……   进到教室里,江渝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季煦一般都是坐前排的,能给老师增加点印象分,而且看ppt之类的也更清楚。   他跟到了的大多数同学打了招呼,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后排。   季煦弯着眼睛,在江渝身旁坐下,拆开三明治吃了起来。   他们是整个专业在同一间课室上课的,所以课室很大。   大家全部坐完了还剩很多位置。   江渝坐在位置上看着进进出出的同学们,alpha和omega很好认,手腕上无一例外都戴了手环,能够抑制信息素扩散。   昨天下午搬行李走的急,他只匆匆看了几眼,觉得挺符合他的刻板印象的。   今天认真看了下,觉得跟他原本世界里的男女性别也没什么不同。   看了一会儿他就收回视线了。   季煦已经吃完一个三明治了,还有一个他想留着明天早上再吃。   这样能够又省一顿早餐钱了。 第13章 下次会等你的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系统故意的安排。   江渝在这个小世界学习的专业跟他以前是一样的。   不过还是有所不同的,很多知识都不一样,实操也不同,为了方便alpha和omega群体。   哦,忘了说,他学的是建筑学。   这节课上的是《建筑历史与理论》,江渝借此了解这个小世界的建筑的发展史,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季煦更不用说,从上课到下课,背就没塌下来过,期间也是笔记做个不停。   像个备战高考的高三生一样。   认真听课的时间过得很快,一小节课很快就过去了,下课时间有十分钟。   江渝趴下休息了,旁边的季煦还在记着笔记。   江渝把脸朝向季煦那边,看着他做笔记。   许是他的目光太明显了,季煦笔尖一顿,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江渝收回视线,默默把头转了个方向。   很快,手臂就传来触感。   季煦轻轻戳了他一下,“要看看吗?笔记。”   一个误会就这么形成了。   他自己也有做笔记,只是没季煦记得那么多。   “好。”他仍是懒洋洋趴在桌子上,就着这个姿势看了起来。   他是好奇季煦为什么一节课能记这么多,仅此而已。   他认真地看了眼,翻了几页,除了老师上课讲的,还有他自己拓展的,还有后面预习的。   怪不得这么多。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江渝坐直了,顺便把笔记本还给季煦。   季煦接过笔记本,仍然盯着他,眼神清澈,像一汪潭水。   好像在期待着他说些什么一样。   江渝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季煦身体还没扭回去。   鬼使神差的,江渝说了句:“记得挺好的。”   季煦等到江渝的评价,笑了下,收回视线认真听课了。   江渝面色复杂,没想到他是真的在等自己的评价。   季煦已经在意别人的评价到这种地步了吗……?   季煦不知道江渝内心的百转千回,乐滋滋地听课。   他早就注意到了江渝一直盯着他的笔记本看,想了想还是主动递过去,可能江渝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看着面冷,但是心挺热的。   没事,他主动,这样子江渝就不尴尬了。   上午满课,两节课上完又得换到另一栋教学楼上课,还是三小节连着的。   第一大节课下课换教学楼的时候,江渝差点忘记自己是跟季煦一起的。   收拾了东西直接大步离开了课室。下楼梯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早上骑的是季煦的自行车,是跟他一起来的。   他走到停车的地方等季煦。   没一会儿就看见季煦跑着过来了。   季煦明显没有往他被他忘了那方面想,笑眯眯地坐上后座,“你走的太快了,我差点没跟上。”   江渝长腿一迈,骑了一小段,“是这个方向吗……?”   季煦搂着他的腰,噗嗤笑了一声:“是,直走,然后往右一直骑就到了。我看你一直骑,还以为你知道。”   “现在知道了。还有……下次,会等你的。” 第14章 我看看   “嗯!晚上没课,我陪你去买车吧。”季煦是那种一接受到别人的善意就马上想加倍回应过去的。   不然他总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对方对他好,他就想加倍回馈。   昨天晚上江渝已经提前看过课表并且铭记于心了。   大一课程还是比较多的,大多数时间都是满课,一四晚上没课,周四下午全校公休,其余时间大多数都有课。   昨天下午他撞见季煦的时候,他是去做兼职。   他课余时间应该都是有工作安排的。   “不急,等你腿上的伤好了,再一起去,我再带你几天。”江渝说。   季煦看不见江渝说这话时的表情,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觉得他应当是没当回事儿的,在‘再载他上几天课’这件事情上,不会认为他是个麻烦。   季煦本来觉得自己腿上的伤口没那么严重,现在觉得还是得好好注意下。   只是看不见江渝的表情,他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所以他探着头想要从后面往前看江渝的脸。   江渝挑了下眉,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坐好,等下摔了可不怪我。”   “嗯?嗯!”季煦。像个偷吃东西被家长抓包的小孩子一样,赶紧坐好,搂紧了他。   嗯,江渝没有不耐烦。   季煦搂紧是有道理的,他们现在要下一个斜坡,斜坡下去之后再骑一小段路就到了。   江渝停好车,习惯性的往前走,想到了些什么,又止住了,等季煦跟上来,跟他并肩,他才继续走。   “中午要一起去吃饭吗?”季煦问江渝,围在他身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江渝心下无奈,莫名有种好大儿不成器的感觉,别人给季煦一点善意,他就能快乐地飞上天了。   过去他认为这种行为是很愚蠢的,现在也认为,只不过当他变成这个影响他人心情的当事人时,就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季煦,一个人傻话多的乐天派。   乐天派有两种。   一种一直傻到底,钝感力超强。   一种是心里门清,表面上看每天笑眯眯的,但是把事情都压在心底,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   后者像一个隐藏着不确定爆炸时间的定时装置。   他不喜欢做什么事情都要跟别人在一起,他觉得人还是要有自己的独处空间。   算一下,从昨晚到现在,也就是第二天中午,四舍五入他一直跟季煦待在一起。   他上次这样还是小学的时候。   “我知道哪个食堂的饭菜又便宜又好吃!”季煦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   当然,期间也不忘察言观色。   但凡江渝流露出些许不想听的意思,他会很快主动止住话头的。   “好。”江渝应了声。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就到课室了。   “啊——”   到门口的时候,两个男生背对着门口在打闹,完全没注意到门口有人,其中一个人胳膊用力甩到了季煦的下巴处。   两个人还是人高马大的alpha,那一下力度重,季煦没忍住惊呼了下。   那两个男生本来还对撞到人有些不安,回头一看是季煦,对他笑了下,就要嘻嘻哈哈地离开。   季煦抬手按了下被撞到的地方,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江渝一直站在他旁边,见状把手往季煦肩上一搭,叫住了那两个人:“撞到人了也不道歉,就想一走了之?”   两个男生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人家季煦也没说什么,再说他们也是不小心的,又不是故意的!   江渝稍稍用力捏了下季煦的胳膊,冷着脸看他。   季煦视线胡乱飘移,弱弱说了句:“道个歉……?”   “哦,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两个男生随口一说,说完就走了。   还能听见他们的议论声:   “那男的我们专业的?怎么看着挺面生?”   “不知道啊,军训的时候没见过,应该是军训请假的学生。”   “他跟季煦关系挺不错。”   “毕竟两人都是beta,共同话题比较多。”   ……   原来让别人道歉也不是很难,因为对方甚至不会在意你的回应,道完歉就走了,毫无负担。   倒是他这个被无意中伤到的人想东想西。   “很疼?”江渝看季煦还捂着下巴,问道。   “没事,我们先进去坐下吧,别等下没有好位置了。”季煦摇摇头,放下手。   两人找了位置坐下,季煦正把课本往外掏。   江渝捏住他的下巴,往自己的方向转了转:“我看看。” 第15章 接的住吗?   距离有些太近了。   季煦有个毛病,虽然跟人讲话时跟对方对视是一种礼貌的行为,但是他平时跟人讲话时一般不会长时间爱看着别人的眼睛。   看久了他就忍不住想移开视线,走在路上也不希望跟陌生人对视上,特别特别特别尴尬。   然而,现在,此刻,此时。   江渝跟他面对面,捧着他的脸,季煦瞬间僵硬地不得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这种体验对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从来没跟谁离得这么近过。   江渝看着季煦下巴那里,他那里直接红了一大片,他上手按了一下,“疼吗?”   季煦哪里集中了得了精神,他满脑子想着江渝什么时候能够松开他,“还好。”   这种感觉很不自在。   “看下午会不会自己消。”江渝松开手。   “嗯。”检季煦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疼,不过应该没大事,这种疼还是在忍受范围之内的。   因为学校比较大的原因,换课的下课时间很充足。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   江渝笔尖轻点在本子上,声音有些冷:“季煦,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的发生,记得让人道歉,别那么好脾气。”   “啊……你说刚刚,没事,他们也是不小心的……”季煦条件反射地回答。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江渝刚站在他的角度,让人给他道歉。   自己这句话好像说江渝是个计较的人。   他赶紧补充:“我——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习惯了,没事的。而且大家都是同学,打打闹闹一个不注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江渝听他说了两次,话里行间都是在说这只是件小事,他习惯了。   但是小事堆积在一起,终有一天会变成大事。   在别人那里性格就这么定下了。   平时可能说不上欺负,但要是有什么事情那就是个炮灰。   江渝有些烦躁,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但理论跟实际是两回事。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情感总是浓烈的,敢爱敢恨,爱憎分明。   看到悲伤的故事会流泪,看到热闹的场景会欢喜。   最终他还是压下了内心的些微烦躁,对季煦说:“习惯了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好的。不只是这件小事,你这么好说话,别人不会念你的情的,只会觉得你傻。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不论他们个人道德标准怎么样,潜意识都会把你推出去当出头鸟。   季煦,我没有对你说教。只是作为一个同学,给你些建议,我希望你能把我的话好好想想。”   季煦怔忪了下,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   在他的成长道路上,一直都是他自己摸爬滚打的,没有人会给他什么建议。   他们只会命令他。   而他习惯性地服从。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江渝,你别生气……”季煦思绪有些纷乱。   他感受到了江渝的善意。   对他的善意。   这比别人对他的恶意更让他不安。   他怕自己接不住。 第16章 同学变朋友   江渝看季煦垂着头,整个人有些低沉。   他犹豫了下,转动着手中的笔,对季煦说:“别想太多,慢慢来。”   需要的时间长不可怕,没有想做出改变的念头才可怕。   季煦会沉默,从侧面来说证明他说的话对季煦而言,不是毫无触动的。   他不会想着仅凭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季煦,只要他的话能叩动他的心弦,在他心里留下一丝印迹就行。   “嗯,谢谢你,我会记得的。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季煦轻声说,往江渝的方向挪了挪,“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还是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对我很熟悉的样子。”   从昨晚起,他就这么想了。   毕竟这些话,一般人很少对刚认识的人说。   更像是好友之间真诚的劝告。   江渝转笔的动作一顿。   表面上一脸淡定,实际上脑子高速运转。   须臾,他看着往他这边凑的季煦,给出了个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概?我觉得你身上有种熟悉感。”   嗯,他瞎编的。   季煦嘴唇微微扬起:“嗯,我也觉得。”   江渝一僵,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痒,他对季煦不自觉中流露出熟稔之意,是因为他看过了季煦的一生,但季煦不是。   “咳,听课。”他翻到老师讲的地方,做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季煦见状,安静了下来,不打扰江渝。   江渝实际上根本没在听。   大学不比高中,课堂里没有听课的学生比比皆是,有的课确实没有听的必要。   考试的时候只需要提前一两周看看重点就行了。   这周是第一次上课,江渝都拿着笔记一记,听几节课就大概知道老师的上课风格了。   有些科目可以水,有些就得认真听。   他不像季煦一样,对待每一门学科都那么认真。   江渝走神了一会儿,有点不适应季煦向他表示的亲昵。   这种感受很陌生,他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如果不是出于任务的需要,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自己一个人。   跟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别扭的事情。   但今天跟季煦待在一起,也说不上讨厌。   他神游了一会儿,再加上自己看书,很快就到了下课的时间。   中午的时候,江渝按之前跟季煦说好的,去了食堂一个窗口吃饭。   确实挺好吃的。   下午的课是两点开始,吃完饭,季煦本来想带江渝逛一下学校。   但是被江渝以天气太热为由拒绝了。   两人回了宿舍,江渝冲了个澡后就午睡了。   季煦拿了电脑到小客厅,他在网上接了几个单子,可以赚点外快。   晚上没有课,去做家教兼职。   合理安排的一天。   既然江渝说在他腿上的伤口愈合前,都骑车带他。   那他下午也是跟江渝待在一起。   晚上还能一起去吃饭,如果江渝同意的话。   想到这里,季煦心情愉悦。   他在大学里也有了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的同学了。   不用再自己一个人。   他不喜欢自己一个人。   但是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们都有自己更好的朋友。   他也不想插入进去,扫了别人兴致。   他努努力,争取跟江渝从同学变成朋友。 第17章 小蛋糕   江渝午睡醒的时候,季煦还在客厅。   看见他,季煦把手里的笔记本合上,“中午好。”   江渝刚睡醒,身上尖锐刺人的那股劲有所缓和,没像清醒时那样那么有戒备心,听到季煦这句话,他轻笑了一声:“这么官方的打招呼吗?”   季煦见过江渝最多的表情就是眉宇间带着些许烦躁又轻压下或者冷着一张脸。   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江渝笑。   就,就很帅。   那种肆意的阳光的少年气。   季煦眼里漾出笑意:“睡得好吗?”   江渝抓了抓头发,踱步到季煦身侧坐下,看桌子上的电脑:“还没忙完?”   “差不多了。”季煦回道。   江渝没有问他具体什么干什么,让他感到放松。   他不喜欢看见别人不解或者暗含怜悯的目光。   在大多数人看来,大学就是来放松来玩耍的,或者为以后就业做准备,多学点知识。   他们也会兼职,不过大都是一份兼职,只是在已经足够的生活费上再赚点钱,出去玩耍之类的。   季煦还是跟他们有所不同的,他没什么时间去玩耍,同时干了许多份兼职。   他需要钱。   前几天他舅舅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他现在成年了,以后的事情他不会再多过问他。   听到这句话的季煦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觉得自己自由了,而是惶然不安。   他又要被抛弃了。   舅舅还说他上大学之前在家里吃的住的,他算成了一笔钱,要他还给他。   舅舅说他母亲把他扔给他带时给的那笔钱早就花完了。   所以要他自己还。   季煦听了也不生气,他会还给他舅舅的,他知道自己舅舅有多爱财如命,但是又害怕这笔钱一旦还完,他就真的跟那里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他每个月还一点点。   好在舅舅没有说什么。   他想着拖到大学毕业工作,到时候他能赚更多的钱,他能给舅舅补贴家用了,看在钱的份上,说不定他舅舅还愿意跟他走动。   对于这些,江渝并不知道。   系统只是给他大概看了季煦的生平,他又不是每件事都知道。   如果事无巨细,怕是看上几天几夜都看不完。   如果江渝知道了,恐怕又要恨铁不成钢了。   季煦舅舅没有把他锁在那里,他倒是自己把自己锁了起来,还傻乎乎地把钥匙递给别人。   下午江渝跟季煦又一起去上课了。   江渝本来是打算在季煦伤没好的时候带他几天。   结果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跟季煦莫名其妙成了上课搭子和吃饭搭子。   两人在宿舍里也会一起打打游戏,说说话。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一周过去了。   季煦腿上的伤早就好了,结果他猛地发现自己还是跟季煦一起上下课。   只不过他载季煦变成季煦载他。   两人轮着来。   江渝觉得是时候买一辆电动车了。   在返校买生活用品的时候,他就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跟他死之前的小金库一样。   江渝不禁感慨,系统还是可以的。   简而言之,他现在是一枚小富裕的大学生。   周末的时候,江渝在宿舍吃完外卖突然来了心情,想着下午就把车买了。   说做就做,他搜了下附近的电动车品牌店,直接打了车去。   挑选,付钱,全程不超过半个小时。   他买的是那种小电动车,黑色的,店家给了个临时车牌。   他取了车预约了明天去挂牌。   然后就开着小电车到处瞎逛了。   兜兜风。   给他的小电驴一个迎接仪式。   他喜欢一个人去探索一座城市。   不论是繁华的新式街道,还是还是历史悠久的古巷。   一个人慢慢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一直逛到傍晚在外面吃了饭,他才回去。   下午的时候季煦给他发了几次消息,周末的话季煦在猫咖做兼职。   他给他拍了几张可爱小猫的照片。   说今天猫咖新来了几只猫,很可爱。   江渝看了,回了个‘嗯’。   季煦也不觉得他反应冷淡,又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最后以自己要去忙了为结束语,匆匆下线。   江渝就没有看过手机了。   现在掏出来也是为了结账。   刚解锁就看见季煦的消息,问他吃不吃小蛋糕,免费的,猫咖老板给的。   他当时在吃饭,没回,季煦又说给他带了个抹茶味的,放在宿舍等他回去吃。   宿舍里有个小冰箱,很迷你的那种。   在他们房间里,季煦自己买的。   江渝动了动手指,   【现在回去。】 第18章 甜甜的草莓   回去的时候,江渝不小心看错导航,刚好路过一个奶茶店,刚好在做活动,招牌奶茶买一送一。   所以江渝买了两杯奶茶,开着小电动调了个头回学校。   今天在外面放松了一下午,他的心情不错。   就算回到宿舍看到在客厅的陶宇跟王南风,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这么说也不对,就算平时看见,他也不会被影响。   不过是现在这种感受更加明显而已。   王南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陶宇反倒对他微笑了下。   没有季煦笑得好看。   江渝单手插兜,对他点了下头,以一种难以察觉的幅度。   然后就推开门进了房间。   两人在客厅吃蛋糕,估计也是季煦带来的。   季煦总是习惯性顾及到所有人。   江渝没什么感觉,他不喜欢陶宇跟王南风两个人,不喜欢跟他们有什么接触。   这是他个人的意愿,不会因为季煦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长,就把他的意愿强加到季煦身上。   季煦有自己的交友自由。   他不会去干涉。   有些人,需要自己认清。   在原本的故事线里,陶宇跟王南风两个人可以说是让季煦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动摇的导火索。   但是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他的到来,会引起什么变化也是未知的。   这一辈子,季煦的命运轨迹绝不会像上辈子一样的。   江渝进了房间,季煦正坐在书桌前,键盘键飞速按个不停。   一看就是又在工作。   但是一听到开门声,季煦反射性扭头看着他:“你回来了。”   江渝换鞋的动作一顿,他觉得季煦这句话有些歧义,就好像他在特意等他一样。   “嗯。”江渝拎着奶茶走过去,袋子上挂了些水珠,他把奶茶放在自己桌子上:“奶茶,刚好今天买一送一。”   季煦眨了眨眼,脱口而出:“也有我的份吗?”   “不然?我一个人喝不了两杯。”江渝摸了摸脖子,倚在桌边,看着季煦。   一杯奶茶,就这么高兴?   “谢谢。”季煦拿出其中一杯奶茶,“啊,是我最喜欢的草莓味……”   草莓不是很贵,但是舅舅买的草莓从来没有他的份。   有一次他没忍住偷偷吃了一颗最小的,没有被发现。   草莓很甜很甜。   从那时起,草莓就是他最喜欢的水果了。   “我随便买的。”江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解释了下。   所以,别误会。   “那也很巧。”季煦把手里的奶茶插好吸管,又抽了张纸巾把底部包着,防止一直滴水,然后递给江渝:“给。”   江渝要去拿另一杯奶茶的手一转,接过已经被贴心插好吸管的奶茶,“谢了。”   季煦把奶茶递给江渝后,没有去拿另一杯。   而且站起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了两块蛋糕。   一个是抹茶的,一个是草莓的。   抹茶味的蛋糕大一点,而且造型上也比较精致,上面还有车厘子。   草莓味的蛋糕较之小一点,但上面点缀的草莓,很大一个,红艳艳的,看着就很好吃。   房间里两个人的书桌是并在一起的。   季煦把蛋糕放在两个人桌子中间,把最好看的小蛋糕往江渝的方向推了推:“抹茶味,老板说这个最好吃了,刚好店里只剩下一块了,你试试。”   “最好吃的?”江渝重复了一遍。   “嗯,老板说的,不过吃的东西还是看个人口味吧。”季煦叉起草莓蛋糕上的大草莓,递给江渝,“给你吃”。   季煦想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跟江渝分享。   江渝垂下眼睛,“你不是最喜欢草莓吗?为什么给我吃?”   季煦笑眼弯弯:“我已经有了草莓奶茶了,所以这个草莓给你。”   江渝看着他满足的表情,伸手接过那颗草莓。   “好吃——”季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江渝趁着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把那颗草莓塞他嘴里了。   季煦有些急了,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最终他还是弯着眼睛吃了,嘟囔道:“是要给你吃的。”   江渝看他腮帮子鼓鼓的,说:“你吃吧,我不怎么喜欢吃草莓。”   “啊,那抹茶你吃吗?”季煦怕江渝不喜欢自己挑的口味,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吃。”江渝拆开外壳包装,吃了一口抹茶蛋糕,对着一直看着他的季煦说了句:“很好吃。”   不是好吃,是很好吃。   季煦笑了,收回视线吃自己的蛋糕。 第19章 失落   免费的东西就是好吃,季煦工作的那家猫咖的甜品算不上便宜,他平时也不会买。   今天刚好剩下了一些,店长是一个很温柔的omega姐姐,直接把蛋糕给他们店员分了,他拿了四个。   下意识把最好看最好吃的那个留给了江渝。   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知所措,原来他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他认识陶宇王南风的时间比江渝多了半个多月。   按理来说,他应该跟他们两个人更熟悉,但他跟更喜欢跟江渝待在一起。   想来,这一个星期他一直跟江渝在一起,其余的时间不是去做兼职就是跟江渝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去外面吃饭。   好像江渝占据了他的心神,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社交了,去跟其他人维系感情。   但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习惯。   反而有一丝觉得自在。   只不过下周上两天课就开始放国庆假期了,江渝到时候应该会回家吧。   或者说,除了他,大多数人都会回家。   不知道国庆假期这栋宿舍楼会剩多少人?   之前假期陶宇跟王南风回家的时候,他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想到江渝要回家,他不禁有些失落。   以前放长假他会开心兼职的时间更长了,能赚更多的钱了,此时却不禁感到几分淡淡的惆怅。   他兼职完回宿舍,不会再有一盏灯为他而亮。   出于工作原因,有的兼职需要忙到比较晚。   他每次从宿舍楼校小门回来,轻手轻脚穿过漆黑的客厅回房间。   但自从他多了一个舍友,就不一样了。   上周四他回来的时候,他的房间里亮着灯。   他本来以为是江渝还没睡,但是当他进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了。   第二天他问江渝是不是昨天晚上玩手机玩着玩着睡着了,忘记关灯。   江渝说不是。   不是,不是忘了关灯。   季煦又有些自作多情了,不禁想着那盏灯是为了他而留的。   当然,他这么想,却没问。   只是在相处中对江渝更加好了。   想到假期,突然觉得嘴里的草莓蛋糕也没那么甜了。   但是,丧气只是一时的,很快他就又打起劲儿来的。   兴高采烈地跟江渝分享自己今天兼职遇到的有趣的事情,今天做了什么,店长姐姐人很好之类的。   须臾,他想到些什么,问江渝:“你下午是专门出去玩吗?”   江渝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不是,我去买电动车了。”   “啊……买车了啊。”季煦闻言,无端有些失落,他上次说要陪江渝一起去的,但是他兼职太忙了,没空陪江渝一起去。   毕竟两人也没有明确的约好,只是说了一下。   不过他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他骑着自行车,江渝开着电动车,周一怎么一起去上学。   江渝看着季煦有些呆的表情,做了在几天前他不会做的动作,他戳了下季煦的脸:“在想什么?”   “自行车能跟的上电动车吗?”季煦呆呆地说。   “什么?”江渝轻扬眉梢。   糟糕!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还有……   江渝在戳他的脸…… 第20章 好。   季煦眼睑微颤,垂下眼睛,吸了一口奶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呵——”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江渝的声音。   江渝收回手指,敲了下他额头:“在乱想些什么?”   季煦手指抠着奶茶杯壁,鼓起勇气直接说了句:“那我们周一还能一起上课吗?”   江渝下意识反问:“为什么不能?”   脱口而出之后他自己也愣神了下,他潜意识把跟季煦一起上课当成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像一定要完成的任务一样。   “那你开慢点,我骑快点,我们就能一起了。”季煦听着江渝脱口而出的话,顿时笑的眉眼弯弯。   江渝看着他的笑脸,仿佛能继续跟他一起上课是一件让人很愉悦的事情。   “不用,我载你就好了。”江渝随口说。   季煦却觉得不好,电动车他又没有出钱,让江渝开电动车载他。   一两天还好,久了怕有别扭。   于是他点点头,说“好。”   然后拿出手机给江渝转了钱,当路费。   他不想给江渝留下爱占小便宜的印象。   季煦打了很多份工,所有的薪资加起来足以让他大学生活过得很好了。   只是他每个月要往舅舅家打钱,还要存钱。   存钱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求一个心安。   如果遇上了什么突发的事故,不至于束手无策。   他习惯了对自己节俭,但是对别人就可以大方点。   自己舍不得喝奶茶,却又会因为请别人喝奶茶感到开心。   江渝的手机常年处于静音状态,只有玩手机的时候才会看到信息。   他直到熄灯上了床,拿出手机的时候才看到季煦给他发的消息。   他扭头看了季煦一眼,季煦躺在床上,应该还没睡。   江渝把转账退回,发了句:【不用。】   季煦秒回。   【你收了吧,不然我怪不好意思的。】   【怼手指.jpg】   【之前还说要陪你一起去买车的,结果我太忙了都没空。】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在江渝脸上。   他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买车有什么不好,之前跟季煦也并没有明确约定好。   这算不上什么。   【收了吧。我想跟你一起上课,但我不想占你便宜。】   季煦又发起了一笔转账。   江渝望着季煦发过来的这条消息,眼里带了些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之意,他戳了下屏幕,收下了这笔钱。   季煦常常把笑容挂在脸上,习惯性会善意去对待每个人,傻傻地跟别人直白地表达自己,会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   江渝以前觉得这样子的人都很傻,太过善良的人自己会更加容易受骗受伤。   他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季煦投以善意跟热情的人是他,他就算不赞同这些思想,也不会去诋毁什么。   【好。】   【晚安,明天兼职顺利。】   江渝发完这两条消息就按灭了手机屏幕。   季煦看见江渝床位的光暗了,没再用手机回复他。   侧过身对着江渝的背影轻声说了句:“晚安。”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   一夜好梦。 第21章 第一位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就迎来了国庆假期,周二晚上下课,季煦开着电动车载着江渝回宿舍。   夏夜的风呼呼地刮着,江渝坐在后面都觉得这风吹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索性把脸埋在季煦后背。   察觉到背后传来的感觉,季煦嘴角微翘,眼睛弯成了眯眯眼,“还有一点距离就到了。”   话落,继续开了一小会就到宿舍了。   从教学楼回宿舍这一路上看见了很多下课拖着行李箱回去的同学,一踏宿舍楼也明显地感受到相比平时安静了很多。   季煦打开宿舍门,转身问:“你明天回去吗?”   江渝贴在他身后,把门关上,“嗯?”   “就国庆假期,你回家吗?”   “不回。”   在江渝看来,在宿舍或者回去都差不多。   王南风跟陶宇回家了,季煦假期也是一直出去兼职,他不论在家或者在宿舍,都是一个人独处,感觉差不多。   而且回去了还要收拾。   索性不回去了。   “真的吗?”季煦有些激动地握住了江渝的胳膊。   江渝见他神情地惊喜望着自己,捏紧门把手:“我不回去,你这么高兴?”   “高兴!虽然我大多数时间都出去兼职了,但是宿舍两个人跟一个人还是不一样的。”季煦说。   “嗯。先松开我吧,我去洗澡。”江渝看着他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语气缓和。   “啊,不好意思,你快去吧。”季煦连忙松开。   想着江渝放假不回家,他们两个能接着待在一起了,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加深。   季煦的朋友可以说很多,也可以说很少。   要看怎么对“朋友”这个词的定义。   但不论是哪种,能经常待在一起的很少。   很多朋友在他这里都是第一位,但是他知道他在他们那里都不是第一位。   不过没关系,他一向是这么想的。   刚开始时他试图融入他们,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因为他的加入气氛变得有些微尴尬。   他察觉到了,所以后来他就不这么做了,他不想让别人讨厌他。   自己一个人也能做事情。   只不过他打从心底里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就算是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不说话也好。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会觉得很孤独。   他能感觉到江渝跟他相反,江渝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觉得烦,但是他自己独处的时候也很享受。   而且他发现从开学到现在,除了他们宿舍的人,江渝没有跟其他人交流过。   平时他跟江渝一起的时候,也一直都是他主动,不论他提什么建议,江渝都会说“好”“随便”“可以”……   但是两人一旦分开,江渝几乎不会主动给他发消息。   虽然只要他发了,江渝就会回,大都是简单的一个表情。   江渝最喜欢用那个严肃小猫的表情包,小猫威风凛凛地看着镜头,配字‘本喵已阅’。   江渝很少会跟他说起他自己的事情买基本都是在听他说话。   这么一想,季煦突然觉得有些挫败。   但是,换个角度,整个专业里,江渝跟他说话最多,那是不是能说他能在江渝心里排第一位。 第22章 江渝,我害怕……   十月,仍然烈日炎炎,外面的暑气仿佛能把人蒸化。   放假的第四天,江渝依然在宿舍待着。   吹空调,打游戏,好不惬意。   在假期不学习不兼职只会收获无限的快乐。   也只有季煦在这样炎热的天气,每天元气满满地去打工。   江渝一觉睡到中午醒的时候,在桌子上看见了一个面包,他还以为是季煦没注意,东西放过来了,准备放回去,就看见了季煦给他留的便利签。   【谢谢你借我电动车,这是我给你留的早餐,醒了记得吃,我去打工了!^.^】   他吃了面包,又点了份外卖,一直玩游戏到下午四点多。   他挑了部电影看,收到了季煦的消息。   季煦拍了张猫咖一角的照片,问他下午有空吗,要不要去他工作的店里看看。   【猫猫很可爱,甜品也很好吃,你要来吗?我请你吃最好吃的小蛋糕!】   季煦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把消息发出去,一发出去他就期待着江渝的回复。   节假日,到处都是成群结队出来游玩的人们。   猫咖的生意也好到爆炸,亲子家庭,情侣,好友,什么群体的客人都有。   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他突然就想到了江渝。   猫咖晚上九点半关门,现在五点多,大多数人都离开去吃晚餐了,剩下的人不多。   饭点之后,又会迎来一波人流量。   到时候他就没空招呼江渝了。   看着手机屏幕,他心里直打鼓,他不确定江渝会不会来。   “季煦,过来帮忙。”   “来了!”季煦匆匆摁灭手机,过去帮忙。   *   江渝看着外面四点多太阳,又看了眼屋里的空调。   站起身来换了身衣服,戴了顶鸭舌帽出门。   其实也还好,不是很热。   节假日塞车很厉害,他扫了辆车直接导航过去。   喵星人咖啡馆。   他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猫咖外面围了一圈人,还有救护车跟警车。   鸣笛声,人们交谈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情况很不对劲。   他快走好几步奔过去。   店门口被围了起来,进不去,江渝站在人群外,不自觉拧着眉。   他掏出手机给季煦打了个电话,季煦的手机号码还是他自己存进去的,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他,他会及时去帮忙的。   没想到第一次打电话是因为担心季煦的安全。   手机响了很久,显示无人接听。   江渝一边接着打,一边根据路人的只言片语努力拼接出发生的事情。   “还好没事,这里人那么多,要是发现的晚了,那都不敢想!”   “就是,还好店员机灵,发现的早,我跟你说,之前我们那里……”   ……   一个omega在二楼上厕所的时候发情潮突然来袭,整个人头晕目眩,身体无力,一直戴着的抑制手环抑制率只剩下了5%,他的信息素直接扩散了整个厕所。   alpha厕所和omeg厕所是相邻着的,加上他的信息素浓度很高,有alpha没控制住自己的本能,闯进了omega厕所。   不止一个。   好在外面排队等厕所的人多,及时发现了,赶紧打了急救电话,又去叫了店长。   这种情况下alpha和omega会受到巨大影响,只能是beta上去帮忙。   这种事情又是发生在店内,店员责无旁贷。   两个beta店员加上其他beta顾客冲进去拉开几个人高马大陷入狂躁期的alpha。   直到警车跟救护车到来。   那几个alpha才被彻底制服。   还好最后无事。   但场面也乱成了一团。   警方疏散人群,安抚人心。   救护车及时治疗。   咖啡店给顾客结账,提前结束经营。   江渝拼凑出了整件事件的始末。   当听到几个店员去拉开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预感。   嘟嘟嘟——   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他准备直接过去的时候,看见了季煦。   他站在店门口,低垂着头。   他看不见季煦的表情,却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不像平时那么精神饱满。   一个看着像是店长的女人拍了拍季煦的肩膀,又对他说了些什么。   季煦点点头,转身离开。   江渝正准备绕到季煦离开的方向跟他碰面,就看见他转身的动作一顿。   季煦好像看见了他。   江渝挥挥手,指了指不远处,抬脚离开人群。   他找了个离猫咖两三百米的荫凉处站着。   刚一站稳就感受到后背传来的一阵猛的扑力。   他条件反射性地要肘击,就听见了季煦的声音。   季煦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后背,声音颤抖:“江渝,我害怕……” 第23章 兜风   季煦的惧意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分毫不少地传过来,江渝要掰开他胳膊的动作一顿,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任由季煦抱着。   季煦把大半重量放在了他的背后,胳膊也紧紧圈着他的腰,他连回头这个动作也做不了。   被动地听着季煦发泄他的情绪。   季煦一言不发地抱着江渝缓了好一会,才松开环住他腰的手。   听见店里出了事故的事情他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解决,他从来不知道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alpha发起狂来这么的可怕。   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没有人及时发现,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令人承担不起的后果。   如果完完全全是陌生人,那可能还好。但是其中一个alpha是他们店里的常客,一周会来三四次的那种。   人很好,很有礼貌,对着店里的小猫也很温柔,每次都会跟他打招呼。   店里人少的时候,两人还会聊聊天。   但是就在今天,被信息素支配的alpha跟平时判若两人。   红了眼,谁也不认不得。   甚至可以用“青面獠牙”这个词来形容。   季煦用力眨了眨眼睛,他没哭,就是抖得厉害,alpha凶狠的眼神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有……姿态狼狈不堪的omega。   出了这种事,店里要歇业几天了。   这件事情会发生,店里也有一定的责任。   根据相关法则规定,店里都要有临时抑制剂、抑制贴这类东西。   但是由于店长经营的疏忽,厕所的抑制品用完空缺了没有及时补充,导致这种局面的出现。   季煦脑子里乱得厉害。   从事情发生到结束,他的心神依然恍惚不已。   就像灵魂离开了身体,他拉开发狂的alpha,打扫场地,跟警察描述状况,被店长安慰回去休息几天。   他的灵魂都没有落在实处,像漂浮在空中看着“他”一脸平淡地做完这些事情。   直到隔着人群看见江渝。   他才感觉自己的意识回来了,他挤开人群,向江渝奔驰而去。   感受到江渝身上的体温,他意识到他自己是切实实地存在的。   在这种情况下,能见到江渝,真好。   季煦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扯出一抹笑容,故作轻松对江渝说:“说好要请你吃小蛋糕的,现在蛋糕吃不成了,我请你吃晚饭吧。”   江渝看着他又恢复成了往常那个乐呵呵的季煦,就好像那个拥抱,那句害怕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凑近季煦,看着他的眼睛。   季煦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怎么了?”   “没什么,看一下你是不是哭鼻子了。”江渝说。   季煦摸了下自己的眼角,“没哭。”   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谢谢你,江渝。”   “谢你自己吧,情绪调节的快。”江渝语气懒懒,握住季煦的手腕,“我还不饿,找个地方坐坐吧。”   季煦一顿,说:“好。”   江渝问他电动车停在哪里了,上了车,问季煦:“兜风吗?没有目得地的那种。”   季煦感受到江渝掩盖在如常语气下的安慰。   他在用他特有的方式安慰他。   季煦坐上了后座,“要。” 第24章 草莓冰淇淋   江渝说的兜风是真的兜风。   开着小电动瞎晃悠,电动车有限速,也开不了太快。   最终开了半个多小时江渝停在了一个公园前。   把电动车停好,拉着季煦下车找了个长椅坐下。   “等我一下。”江渝把车钥匙扔给季煦,走去去不远处的小卖铺买了两个甜筒冰淇淋。   草莓味的。   “给。”江渝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季煦,自己在他身边坐下,往椅背一靠,吃了起来。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回家吃饭了。   公园里只剩下一两个小孩,仍然乐此不疲地在玩滑滑梯。   小孩子的嬉闹声,风声成了此刻的背景音乐。   江渝跟季煦安静地舔着手里的冰淇淋。   冰冰凉凉的口感让季煦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他知道江渝不是那种知心大哥哥,会开解人的性格,他现在做的这些是独属于江渝安慰人的方式。   不知怎么的,季煦突然觉得自己的话匣子有打开的念头。   冰淇淋化的很快,他跟冰淇淋比赛一样,看是他吃得快还是冰淇淋融化的快。   不大的冰淇淋很快就被他吃完了,他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有些黏腻的手指,扭头看着江渝,江渝吃完冰淇淋,正把包装纸一折,放在一边。   季煦抽了张纸按在江渝手背上:“擦擦。”   “嗯。”江渝擦手的动作一僵。   季煦觉得他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把头一歪,靠在了江渝的肩膀上。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想对方介不介意,自己这样子做是不是太没有分寸感,万一靠上去了被推开岂不是很尴尬……   但他今天是受了惊吓被江渝“哄”着的季煦。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别人情绪,很少被别人照顾。   今天不一样。   他岔开腿坐着,脑袋搁在江渝肩膀上,在心里默数五个数。   五,四,……,一。   江渝没推开他。   季煦彻底放松下来。   他看着两人的影子,轻声开口:“江渝,今天谢谢你,谢谢你陪我。”   江渝轻轻“嗯”了一声。   季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其实一直不喜欢beta这个性别,我觉得beta是最普通的,最平凡的,也是最……容易被抛弃的。   我羡慕alpha跟omega,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一个beta就好了,这样子或许我不会被抛弃。”   察觉到江渝的目光,季煦笑了下:“我一出生,我爸妈就离婚了,我的alpha妈妈不要我,我的omega爸爸带着我的omega哥哥离开了,我被扔在了舅舅家。   所以我经常想,如果我不是beta就好了。   但是今天我突然觉得当个beta也挺好的,起码不会被其他东西束缚。   我没想到我羡慕的信息素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我看着他们被信息素支配,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我觉得很可怕……很……荒谬。今天陷入混乱的alpha有一个是我熟悉的,我感觉他在我心里的印象全毁了。   当alpha或者omega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   话落,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吵着要玩耍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家里人带回去了。   在这个有些破败的小公园里,只剩下了他跟江渝。   或许是今天江渝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一股力量。   他突然把这些积压在心里的想法一口气说出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别人提及自己的家庭。   “抱歉,让你当我的情绪垃圾桶了,饿了吗?去吃饭吧。”季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正准备抬脚走的时候,江渝拉住了他的手腕。   “季煦,爱你的人不论你是什么性别,都会爱你的。”   江渝的话振聋发聩。   季煦猛地扭头跟江渝对视,倏地,笑了。   “嗯!”   ——————————————————————————   今晚无 5.18留 第25章 躺平真幸福   季煦走快几步跨上了电动车,心情很好地拍拍车后座:“上车,我载你。”   江渝坐上去,非常自然地圈住了他的腰:“去哪里?”   “请你吃饭。”季煦开着小电驴说。   最后两人去了一家面馆,有饭后甜点可以吃。   季煦记挂着欠江渝的小蛋糕。   “这个没有店里的好吃,”他压低声音:“你凑合吃……”   “还好。”江渝握着叉子,“那你接下来几天不用工作了?”   “啊……可以再找。”季煦有点担心店长姐姐,“不知道这件事对店里的影响有多大。”   “解决的及时,应该没什么大事的。”江渝安慰了句。   他不太能感同身受,体会到别人的心情,但是他只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   想起季煦下午吓得腿抖的画面,他提议:“要不要给自己放个假?国庆假期还有三天。”   “放假?”季煦往后一靠,他好像确实很久没给自己歇息的时间了,只是闲下来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待着,没什么意思。   他看了眼对面的江渝,带了些不自觉的紧张询问:“你接下来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在宿舍待着或者出去逛逛,拍拍照。”江渝有一台相机,不过很少用。   “那你介意……多一个人吗?”季煦有些紧张地看着江渝。   他不知道这样子会不会打破江渝的独处计划。   “不介意。”江渝抬头看了季煦一眼。   他问的很小心翼翼,所以江渝也回的认真。   “嗯。”季煦抿着嘴笑了下。   又来了,这个笑容,有点傻。   江渝看着他的笑脸,拿起桌面上的钥匙:“回去吧。”   “好。”   季煦又接过钥匙,走在他前面上车。   江渝顿了下,坐上车后座。   他戳了下季煦的腰:“等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戴着。”   这个天气在前面开车的话有很多小蚊虫乱飞。   季煦接过口罩戴上,话里带着笑意:“坐好喽~”   跟季煦做朋友无疑是件还不错的事情,他总是照顾着别人的感受,很多事情他都不说,你不仔细点都不会发觉。   江渝看着他被风吹的鼓起来的衣服,动了动鼻子,有股洗衣液的香味,他默默圈紧了季煦的腰。   衣服被风吹的膨起来了,有些挡眼睛。   后面的三天,果然跟江渝计划中的一样,快乐地在宿舍里躺平。   陶宇跟王南风在不在宿舍对他来说差别都不大,反正他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多了个季煦对他来说,也没差别。   两人在宿舍打打游戏,看看电影,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期间季煦也有跟他的朋友出去聚过一两次,不过每次回来都让人感觉他很疲惫。   大多数时间跟他一起在宿舍躺平。   季煦还开玩笑说:“一直忙着兼职,突然什么都不做,我还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事实证明,躺平真的很快乐。”   在江渝都要习惯这种生活节奏了的时候,假期结束了,又要天天上早八了。   季煦也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对方面前都没有那么紧绷着了。   或许是猫咖的那件事情,让两人无形之间拉近了距离。 第26章 不讨厌的下雨天   又是一个周末。   嗒嗒嗒——   窗外的雨丝拍打在窗户上形成了有节奏的天然的白噪音。   江渝本来躺在玩手机,这雨声听得他有点昏昏欲睡。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打了一声雷,江渝被惊醒,这下精神了。   他下了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愈来愈大的雨。   转身拿了两把伞出门。   *   “季煦,那我们先走啦,再见。”   季煦向学姐挥挥手,“再见。”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心里祈祷着雨快点变小。   这周末他答应了帮一个学姐小忙。   学姐要参加一个微摄影比赛,想让他帮个忙,出下镜,当个背景板角色就行,可以给他薪酬,所以他就答应了。   一直从早上拍到下午,从晴天拍到雨天,才结束。   今天早上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大家都没想到下午下雨。   带伞的人很少,很快相熟的人便两两成对了。   季煦跟这些学长学姐都不太熟,犹豫了一会询问了一位学长。   学长看了眼他自己手里的伞:“我的伞有点小,啧……”   虽然没有很明确的拒绝,但是季煦还是说了句:“不用了,说不定等一下雨就停了。”   显然老天并没有听见他的祈祷。   季煦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扯着书包带子放空思绪。   不知道江渝在宿舍做什么……   晚上跟江渝吃什么……   哦,下雨了,不能出去吃了,那可以点外卖。   或者他回去的时候经过食堂可以给江渝带饭,这样子他就不用下雨天还要出去拿外卖了。   发个消息问一下吧。   【晚上要吃什么?我回去的时候给你带。】   季煦看了眼时间,现在四点多了,等到五点,如果雨还没停,他也直接回去。   季煦打开导航看了下,这附近也没有便利店之类的,买不了伞和雨衣。   只能等待。   他站的有些累了,蹲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耳边是嘈杂的雨声,好像这块地方只剩下了自己。   有种孤寂感。   他不喜欢下雨天,好像只有自己被困在了雨天里。   一切都很潮湿,心情也受天气影响有些低沉。   季煦看着砖缝里的小草,觉着自己跟小草差不多,都很渺小,也都很顽强。   他伸手拨了拨,指尖沾到了雨珠。   凉凉的。   眼里突然映入一双鞋,鞋头抵住了他的鞋头。   雨声也好像被隔绝了一层。   他有些呆愣地抬头,是江渝。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江渝撑着把黑伞,正低着头看季煦,看着他露出一副傻气的表情,碰了碰他的鞋:“蹲着不累吗?”   季煦哐的一下站起身来,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顺路。”江渝觉得自己大雨天出来给人送伞的行为有些傻,但是就是这么做了。   季煦麻溜地钻在他伞下:“那你办完事情了吗?”   “嗯。”江渝把伞柄递给他,然后拿出了另一把伞打开。   又不是没伞,每次看到电视剧接人,一把伞撑两个人,江渝表示不解。   “嗯。”   “那……我能问你下雨天出来办什么事了吗?”   “别问。”   “哦。”季煦扭头看着江渝,努力把脸上的笑憋回去。   “走了,别傻笑了。”江渝的伞撞了下季煦的伞。   “嗯!”   下雨天,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第27章 校运会预备备   “江渝,认识你真好。”季煦举着伞由衷地说道。   “咦,你好好说话。”江渝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哈哈——”季煦看着他一脸‘嫌弃’的表情,难得觉得对方不是真的在嫌弃自己,他笑着踩了下旁边的水坑。   江渝看着自己湿透的裤脚,语气幽幽“你死定了,季煦。”   两个人举着伞在雨里打闹起来。   回了宿舍,两人立刻去洗了个澡。   江渝感觉自己白送伞了,还那么幼稚地跟季煦在雨里踩水坑真是近墨者黑。   他擦着头发,季煦在冲感冒灵。   “先去洗澡。”他走过去碰了碰季煦后背。   “嗯嗯好。”季煦应声道,伸手碰了下杯子,感受温度。   还是有点烫,他往里面兑凉水,摸了摸,感觉温度适中了,递给江渝:“把这个喝了,我去洗澡。”   “嗯。”江渝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心情有点复杂。   没想到感冒灵是季煦给他准备的。   他扒拉了下头发,拿了季煦放在桌面上的杯子,也给他冲了一杯。   嗯,打平了。   他顺手的行为,完全不知道季煦洗完澡出来后看到的时候又感动了。   在学校的日子挺规律的,有课上课,没课躺着或者出去玩。   很快就到了学校举办校运会的时间。   “江渝,校运会你要参加吗?”季煦看着班群里的通知问道。   “不去,太热了。”江渝看了季煦一眼。   季煦是班干部,不会是来动员他去参加的吧。   天气太热了,跟江渝打着一样主意的人有很多,很多人都不报名,到时候报名人数不够的话,估计就得抽签了。   “嗯。”季煦点点头,没说什么。   最后等到报名时间截止的时候,果然还剩下一两个项目没报满。   其中一个是两千米跑步。   实在没人报名的结果就是班委顶上去了。   而季煦就是那个“幸运儿。”   相比较于其他一直在宿舍里躺着的人,他的体力还行,平时出去兼职也有骑过很久的车,勉强也算得上锻炼。   校运会的比赛,他想要拿前三。   第一是不太现实的,第二第三他还能争一争。   于是他开始了每天的跑步。   晨跑或者夜跑,去操场,顺便给校园跑签到打卡。   想起校园跑这件事情,他问江渝需不需要他跑步的时候帮他一起弄了。   他可以代江渝打卡。   江渝看了他好一会儿,说他自己去就行。   所以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个人一起跑步。   江渝得知季煦报名了两千米,一问,不出所料,大家各自推诿,最后就推给了季煦这个老好人。   江渝表示要是季煦在跑道上厥过去,他能去扶他一把。   季煦笑的人畜无害:“不会的,我没那么弱,而且我觉得也挺有趣的。”   他能感受到江渝替他“抱不平”。   往常他都是笑笑就算了,但是这次他很认真地对江渝说:“我自己觉得没有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我才做的,没有白白让人甩摊子。   如果真的是我不喜欢的,我会拒绝的。”   他盯着正挑眉看着他的江渝,语气认真:“江渝,你说过的话,我记在心里的。”   “知道了。”江渝指尖动了动,移开视线。 第28章 校运会   在十月的尾巴里,迎来了校运会。   校运会有三天,周五周六周日连着。   对于既没有报名参加运动会也不是学生干部的人来说,这就是连着的三天假期。   江渝本来不打算去的,但是校运会有季煦比赛的那天也就是第二天,他自己收拾完兴奋地把江渝喊醒。   江渝:?   季煦把江渝放在椅子上的衣服递给他,“我帮你装好水了。等你收拾完我们就可以去了。”   江渝:……   江渝默默换好衣服,打了个哈欠,出去刷牙洗脸。   季煦看着江渝困倦的样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江渝可能没打算去看,昨天校运会开幕式他们就都没去,他去兼职,江渝出去了。   这一个多月跟江渝在一起久了,他慢慢地把做什么事都跟江渝一起当成一个固定的程序,在江渝面前也不像在别人面前那么察言观色。   而且……   江渝开学到现在除了他,跟同专业的同学都没怎么讲过话。   不熟悉江渝的人都觉得他很冷淡,可他知道不是的。   他有些阴暗地窃喜,只有自己知道江渝不同的一面,自己是江渝最好的朋友。   他喜欢这种不用费力去融入别人的感觉。   季煦觉得自己太“得意忘形”了,才会忽略江渝的感受。   他跟过去洗手台,看着闭着眼睛刷牙地江渝:“很困的话,去睡觉吧。”   江渝睁开了一只眼睛,“嗯?”   “你看起来昨晚休息的不太好。”季煦抠了抠手指,有些失落。   江渝应该是忘记他的比赛是在今天了。   江渝看着蔫头耷脑的季煦,把牙刷完,又洗了把脸。   “我去睡觉了。”江渝越过季煦回房间。   在心里数了几秒。   季煦没有叫住他。   他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回身对季煦说:“我九点再过去。”   “嗯……嗯?好!”季煦倏地抬头,眼里的笑意几乎满的溢了出来。   他的比赛是在九点半,江渝记得!   看着季煦的笑脸,江渝没忍住搓了下他的头发:“下次有话直说,可以商量的。”   季煦自己是不知道刚刚他说去睡觉了的时候,他的失落明晃晃到让人一看就看的出来,蔫了吧唧的。   感受到头上传来的感觉,季煦僵硬地不敢动,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记住了。”   “啊——我去睡了。”江渝摆了摆手,回房间了。   季煦真像一只喜怒形于色的小博美,还……   一样的黏人。   季煦看着江渝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抬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心脏好像跳的有点快。   *   江渝设了个闹钟,睡醒的时候刚好八点五十多分。   他戴了顶帽子,开着小电车去操场。   手机里是季煦给他发的消息,   【我给你在观众席占了个阴凉的位置,在靠近体育馆这边。】   【等你。】   【笑眯眯.jpg】   都十月底了,还没降温。   江渝压了压帽子,把车停好。   根据季煦拍的照片找过去。   ……压根不用找,隔着大老远就看见有个人在挥动胳膊。   江渝扬了扬眉,自己戴了帽子,季煦还认得出来。   看着那只坚持不懈挥动的胳膊,他也抬起手挥了下。   【来了。】 第29章 能等我吗   “江渝!这里!”季煦兴冲冲地说。   “嗯。”江渝走过去。   这两个位置靠近树荫,确实很遮阳。   江渝动了动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季煦扭头跟一个omega男生说:“不好意思,同学,我这里真有人。”   男生看了季煦跟江渝一眼,语气娇柔道:“我还以为你占的位置是给你对象留的呢,你们两个beta男生,晒会儿太阳也没什么大事,就跟我换个位置呗。”   江渝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跟那个男生一起两双眼睛落在季煦身上。   季煦看了江渝一眼,拒绝道:“我们也怕晒,你先坐着吧,等会儿我有比赛,到时候可以给你坐。”   omega听他这么说,撇了撇嘴:“那行吧。”   季煦又说:“等我比完赛回来,位置得还我。”   “你!算了,不用了!”omega皱着脸看了他一眼,跟过来找自己的好朋友气冲冲地走了。   他好歹也算小帅哥一个,一般只要他撒撒娇,几乎没有beta拒绝他,这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他跟身边人嘀咕道:“你不是说你们专业的季煦最好说话了吗!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还是拒绝了!”   他的好友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季煦微仰着脸冲江渝笑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看起来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忽然触及到江渝看向这边的视线,她猛地一回头:“害,可能他答应了别人,不方便跟你换吧。”   男生还在抱怨:“那就把他位置给我呗,反正他还有比赛……”   ……   季煦看着男生离开,皱了皱眉,回头看见江渝,很快又嘴角上扬:“江渝,你快坐,这里风吹过来的时候,可凉快了。”   江渝看着他额头上的汗,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嘴角微微弯了弯,语气疑惑道:“凉快?”   季煦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渝,眼睛快速地眨了好几下,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不……不是一直……一直有风的。”   江渝这次笑出声了,从自己兜里掏出纸巾啪嗒按在了季煦额角,调笑道:“怎么结巴了”   “没……没结巴。”季煦突然有点不敢直视江渝,他的视线往旁边飘了飘。   手按住那张纸,碰到了江渝抽离的指尖。   他蜷了蜷手指,胡乱地擦了下汗。   忽地,季煦动作一顿。   江渝掰正季煦的脸,指尖轻轻托着他的侧脸:“怎么了?中暑了?”   季煦扯了扯衣领,下意识说:“没事”,迎着江渝探究的视线,又改口道:“是”有点热……”   江渝的手指很烫……   季煦眼神闪了闪,垂下眼帘,“没事,坐会儿就好了。”   “啧,真没事?”江渝又问了一遍。   “没事。”季煦抬手搭在江渝的手腕上,“坐会儿就行了。”   “嗯。”江渝垂下手,想拉着季煦坐下。   但季煦在他收回手的时候圈住了他的手腕。   江渝晃了晃手,“嗯?”   季煦霍地松开手坐下。   江渝也跟着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会儿就轮到季煦去跑步了。   他往季煦脚下的背包看了眼,拿出季煦塞在书包侧边的水杯,递给他:“喝点水。”   “嗯,谢谢。”季煦接过水杯,拧开喝了几口,喝完就放了回去。   手心里仍然攥着刚刚江渝给他擦汗的纸巾。   他扭头看江渝,叫了他一声。   在江渝望向他的时候,他说了句:“我跑两千米的时候,你能够在终点等我吗……”   他捏了捏手心里的纸巾,觉得这会儿的天气尤其的炎热,他整个人忍不住一直冒汗。   江渝挑了下眉:“不然我过来干嘛?放心,到时候会扶你一把,不会让你摔倒在跑道上的。”   “嗯。”季煦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第30章 不是跑步后遗症   季煦是临时被拉上去凑数的,但他习惯性地尽全力去做每一件事情,他站在起跑线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有些紧张地深呼吸。   他看到他们专业的同学们在朝他挥手,做“加油”的手势,微微笑了下,目光忍不住去寻找江渝的身影。   江渝戴着帽子坐在树荫下,有点远,他看不见江渝的脸,但他有种直觉,江渝也在看他。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性地去追随江渝的背影,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也会下意识去征求江渝的意见。   只要江渝在,他就很安心。   他也是有朋友支持的。   “准备——”   “砰——”   随着一声枪响,所有人都跑了起来。   季煦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一直在队伍中段。   2000米是一项考验耐力的比赛,他要保存体力,坚持到最后再爆发。   一圈,两圈……   季煦始终保持着匀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三圈……   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场比赛中,眼里已经没有别人的存在了,只有脚下那条长长的跑道。   三圈半……   季煦开始提速了。   烈日下,他汗流浃背,却依然狂奔不止,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四圈半……   ‘快了。’季煦咬咬牙,使劲往前冲。   超过了一个、两个、三个……   终于,他越过了终点,腿一软,下意识扑在了早就等在终点的江渝身上。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成就感满满。   “嗬——呼——江渝!我……我跑完了!”季煦气喘吁吁地说。   他整个人挂在了江渝怀里,下巴搁在他肩上,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江渝在接住季煦的时候就搂着他往旁边一闪了,此刻两人正站在草地上。   刚跑完步的季煦体温高的惊人。   江渝本来没怎么出汗,现在季煦一贴,感觉整个人都要冒汗了。   他扶着季煦的肩膀,让他站直了,一只手拉过他的手架在自己的肩上,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先别歇下来,我扶着你走走。”   季煦看着江渝的侧脸,心脏如鼓点般跳动,他感觉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可能是跑步后遗症,他往江渝的方向靠了靠,几乎把大半的重量都在他身上。   保持着这个姿势两人在草地上走了几圈,直到季煦呼吸平稳下来。   江渝去志愿者那里拿了瓶水给季煦。   季煦吨吨吨喝了大半瓶,才反应过来他没拿到名次,不是前三。   他跟江渝此刻正并肩坐在草地上,是一块角落,远离了人群。   但还是可以听见各种呐喊声欢呼声。   还有广播里的音乐声。   现在放的这首歌他听过,是一部热播校园剧的主题曲。   很青春很治愈的前奏。   在悠然的音乐声中,他扭头看向江渝:“江渝,我没拿到名次。”   江渝回头跟他对视,语气嚣张自信:“那又怎样?”   是啊,没拿到名次,那又怎样,这是他努力对待的结果了,他做到了,坚持了,这就够了。   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评价。   季煦眼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   眼里是江渝的倒影。   微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季煦又听见了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声。   啊……原来不是跑步后遗症。 第31章 盛夏的暗恋   季煦无声抱住膝盖,脸埋在臂弯里,悄咪咪看江渝。   他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没有烦恼的事情,没有要讨好的人,没有生活的压力。   只有他跟江渝。   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夏天,这个夏天有凉爽的风,宽大厚实的树荫,不讨厌的雨,草莓味的冰淇淋和奶茶,还有……还有江渝。   少年的心动总是来的猛烈又毫无预兆。   像缝隙里的野草,只要有一点阳光,一点雨水,便能攀附着急速生长。   季煦从小到大拥有的东西很少,想要的也不多。   很多东西他不需要拥有,只是看着就很高兴了。   军训完出去兼职的时候,他骑车因为刹车失灵摔倒在了地上。   跑完两千米的时候,他脱力忍不住往前倒,这次他摔在了江渝的怀里。   两次摔倒,一次摔在了地上,遇见了江渝。   一次摔在江渝了怀里,意识到他喜欢上了江渝。   意识到心动的那一瞬也是暗恋拉开序幕的时候。   他喜欢江渝,却不会妄想江渝会跟他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会希望他过的越来越好。   beta没有腺体,所以不受信息素影响,双方同样是beta,是男女结合。   男beta跟男beta在一起从来不是主流。   更何况他乱糟糟的家庭背景。   他喜欢江渝,却不想让他知道。   只要他一直是江渝最好的朋友就够了。   一直没听见季煦说话,还有点不习惯,江渝扭头看了他一眼:“累了?”   “没。”季煦弯了弯唇,汗湿的头发搭在额前,移开视线。   江渝抬手捋了下季煦的头发,轻声道:“那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那种心跳加快的感觉再次袭来,但这次多了几分酸涩,柔软的心脏仿佛未成熟的橙子,酸涩里带着甜。   “有点口渴,我喝点水就好了!”季煦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仿佛那一瞬间的消沉只是江渝的错觉。   江渝看着喝水的季煦,眼里透出几丝沉思,他望着季煦柔软的发顶,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季煦表现得跟平时几乎没有异样,但他刚刚回头的时候,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眼神。   那个眼神……   江渝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反正季煦就是不太正常。   想起季煦的老好人性格,可能是因为比赛没有拿到名次,怕别人觉得失望。   但是大学了,其实一般没有人关注这些的,除了自己。   他看着把水喝完的季煦,拧眉犹豫了一下,抬起胳膊虚搂了下季煦肩膀,“饿了吗?中午请你吃饭。”   季煦拧瓶盖的动作一僵,垂下了眼帘,点点头:“好。”   “嗯?”江渝戳了下季煦的耳朵尖,“走吧。你看起来很热。”   说完后还用手背蹭了下季煦的脸。   是很烫。   季煦被江渝一通操作搞得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他不禁怀疑自己,能藏得住吗……   “啧。”江渝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了季煦的头上,“别发呆了,吃完饭回宿舍休息。”   季煦把帽子扶正,“好。” 第32章 暗恋?不存在的   运动会之后就没有什么假期可以放了,下个假期要等到元旦了。   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着。   直到十一月中旬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江渝不是跟人社交有问题,只是单纯讨厌社交,觉得耗费精力。   平时的集体活动有感兴趣的他也会参加。   本来以为校运会后之后学校就没有什么节目了。   谁知道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举办了一个校园篮球赛。   江渝跟季煦都参加了。   他们专业最后也确实赢了。   问题出在跟隔壁专业打篮球的时候,对面有人打脏球。   好巧不巧,他们专业上场的人里有他跟季煦。   在打到一半的时候,江渝就发现对面一个高个子的手脚不干净。   好几次借着裁判的视线盲区,搞些小动作。   江渝在打球过程中直接逮着对方,让他没机会动手。   最后他们专业也赢了,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是对方打脏球在先,他们是合理的战略安排。   谁知道散场的时候,对方气势汹汹过来找茬,目标明确。   江渝的队友们下意识把他挡在身后。   江渝一愣,他跟同专业的同学算不上熟悉,也就是平时打打篮球的交情,他也不参加他们的聚会。   但是此刻,不论熟悉与否,他们是一个队伍。   这是一种集体感,不论其他。   江渝拍拍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走到中间冷眼看着对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骂了一句,江渝扯了扯嘴角,正准备开启嘲讽技能。   就看见一个人影噌的一下窜了出去,撸起袖子跟人对骂。   江渝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季煦,眯了眯眼睛。   季煦开口的时候还结巴了一下,显然是平时都没怎么说过脏话。   但是靠着一股怒火跟对方互骂了好几回,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演变为干架。   好在很快被各自队员拉开了。   季煦明显气得不行,就逮着那个人骂。   他骂来骂去就那几句,但是他还伴着讲道理摆事实,跟唐僧念紧箍咒一样。   对面队伍显然没有他们那么和谐,那个打脏球的男人估计也不怎么受队里待见,他的队员们拉了他一次之后,跟他们道了歉就走了。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很快他在季煦的声波攻击下也灰溜溜地走了。   “回来!”季煦大喝一声,“给我道歉!”   江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还箍着季煦的肩膀和腰,他能冲上去再跟人干一架。   男人不爽地盯着季煦,季煦仍然是那副恶狠狠的样子。   他又看了看对面的人数,翻了个白眼:“对不起。”   说完就匆匆走了。   “气死我了!什么人啊这是!就这还是跟我们一个学院的,呸!”季煦朝着男人的背影呸了一下,这才收回神。   意识到自己现在和江渝的姿势很……很让他多想。   他拍了拍江渝圈在他腰间的手:“我已经冷静了。可以……可以松开了。”   江渝松开手,依然站在他身后,轻笑了一声。   看着季煦后脖子迅速浮起的鸡皮疙瘩还有泛红的耳尖,声音低沉:“季煦,这么凶啊~”   季煦抬手摸了下脖子,“他骂你。”   “嗯,我听见了,没机会回嘴。”江渝调侃地说。   季煦干咳了一声,嗫嚅道:“第一次跟别人吵架,没控制好。”   江渝又笑了声,回头冲刚刚挡在他面前的同学们道谢:“刚刚谢了。”   “没事,本来就是对方找茬在先,没什么事,那我们就走了啊。”   “好,谢谢。”   队长脚迈出了一步,停了下来,问江渝跟季煦:“要跟我们一起去聚餐吗?”   江渝这次没那么直白的拒绝,“下次吧,再见。”   “嗯。”一小波人离开了。   “江渝,我们去食堂吃晚饭”季煦把袖子放下来。   正在整理袖子,就听见江渝问:“季煦,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33章 你是例外   季煦猛地抬头,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对上江渝幽黑的眸子。   各种杂乱的念头疯狂地窜进他的脑海里。   江渝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神色,轻笑了一声:“我前几天衣服上的链子不见了,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还有月初,我随口说了句想吃蛋挞,没过一会儿你就说有事出门,过了两个小时回来的时候你说‘刚好’经过蛋挞店,帮我带了蛋挞,我记得那家店很难排队。   还有上个星期,我衣服忘了洗,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发现他被洗好了晾在了阳台上,还有上上次——”   “我喜欢你。江渝,我喜欢你。”季煦声音颤抖地打断江渝正在细数他“种种行径”的话语。   有些话一说出口,就没那么难了。   季煦定定地看着江渝,澄澈干净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我喜欢你。”   “啊——听……听见了。”这次倒是江渝主动避开了视线。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   好在此刻的体育馆剩下的人不多。   他们现在站的这块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渝从上次运动会结束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季煦的不对劲,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跑完步累的,但是后来发现不是。   他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季煦习惯性讨好朋友,更何况他对季煦还不错,估计他在季煦心里算是最好的朋友了。   但是季煦的一系列行为由不得他不多想。   视线交错时躲避的眼神,肢体相接时僵硬的身体……   而今天,季煦因为他被人骂了一句做出的跟他平时性格完全不符合的一系列行为更是让他的怀疑更加有理有据。   他想象不出性格有些软弱逆来顺受的季煦骂人的样子。   今天见到了。   因为他。   所以他下意识地就问了,至于问了之后应该怎么做,他还没想好。   他也没有想过季煦会直接承认……   季煦没想到自己的暗恋不到一个月就宣布game over。   他没能藏住自己的喜欢。   江渝发现了。   他承认了,还说了不止一遍喜欢。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江渝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在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那你要跟我试试吗?”   这下呆愣的人变成江渝了,他背在身后的手抠了抠身后的墙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试……什么?”   “谈恋爱。”季煦顿了下,又加了句:“跟我。”   声音发抖但是语气坚定。   季煦是认真的,江渝想。   江渝看着季煦的眼睛,被他炙热的眼神烫了下:“啊……我……没想过谈恋爱的事情……”   “没关系。”季煦压下I心底的酸涩,马上接话,“我们可以继续当好朋友,你……”,他深呼吸了一下,“你不要觉得别扭,我……我会控制好自己的。你不要躲我……我们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江渝,别不理我。”   被拒绝才是常态。   但是这一次怎么那么那么那么难过啊……   季煦垂下头,不想让江渝看见自己的眼睛:“你还跟我一起去吃晚饭吗……”   他快要忍不住哭了。   “别哭啊……”   江渝温柔的声音听得他更想哭了。   季煦感觉自己的头被抬了起来。   他眨了下眼睛,一滴眼泪没忍住从眼睛里流出来。   江渝指尖拂过他的眼角,“我确实没想过谈恋爱……但是,如果是你的话,那我愿意试试。”   季煦,你是例外。 第34章 任性点也没关系   江渝动作生疏地抱住季煦:“别哭了。”抿了抿嘴,“男朋友。”   季煦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这意外的惊喜在疯狂地闪烁。   他紧紧地抱住江渝,没忍住又说了句:“江渝,我好喜欢你。”   江渝拍了拍季煦的背,松开他:“你再说下去,我都要忘记‘喜欢’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短短的谈话中“喜欢”含量过多。   听几次还好,听多了他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就挺腻乎的。   “走了,吃饭去。”江渝勾了下季煦的小拇指。   “嗯!”季煦五指暗戳戳地插入一点点江渝的指间。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心里甜滋滋的。   不禁后悔起来,要是他早点跟江渝表白,是不是就能早点跟江渝在一起了。   这么一想,浪费了半个月时间。   不过,他有另一件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他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江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江渝大拇指摩挲了下季煦的虎口,斟酌字词道:“不知道,没想过。这种事情也很难说的清楚,可能是很多个瞬间叠在一起,某一刻突然……突然闪过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念头。   前提是,跟你。”   江渝说完一扭头就对上季煦的星星眼。   他觉得如果每个人都有特效的话,此刻季煦应该是整个人都在往外冒粉色爱心。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我饿了。”   “嗯哦,那我们去吃那个你最喜欢吃的,你还要喝点什么我给你买。”季煦一脸傻笑地看着江渝。   谈恋爱的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江渝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心口位置,觉得自己也不太正常,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很精神,能去操场跑几圈那种。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是他想这或许就是恋爱的感觉。   还不赖。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多出一个人是一件更令人烦躁的事情。   很多事情需要去磨合,去做出改变。   两个人在一起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不用去迁就谁,不用去为谁考虑。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个人是自在,两个人是负担。   但认识了季煦之后,他突然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也不错。   他从开始对季煦的轻视,到后来好奇一个不被善待的人怎么能每天都元气满满的,对待生活积极乐观。   遇到不好的事情,也不会怨天尤人,每天乐呵呵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解决。   用善良的心思去对待每个人。   这种他认为很傻气的行为却在一天天地吸引着他。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这样。   他没经历过这些,所以也不该去轻视别人。   他们不是一直‘软弱’,只是没有人去教过他们。   受了欺负不要忍气吞声,要去反击。   但是不是所有的反击都是有效果的,有的会受到更加痛苦的惩罚。   每种性格都有存在的意义。   没有人是完美的。   只要在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好了,那就是进步。   所以,   “季煦,多考虑考虑自己的感受,不要总是讨好别人。包括我。”江渝勾了勾唇,“去吃你喜欢吃的吧。不要‘都可以’,要‘我就要吃那个’。”   “季煦,任性点也没关系。”   那些受过的伤,终会化作照亮前路的光。 第35章 怕什么?   最后去吃了季煦一直想吃但舍不得吃的一家店,有点小贵。   但是季煦手一挥,对江渝说:“要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哇哦,好阔气。”江渝调笑了一句,没客气也没多点,点了跟平时一样的量,把菜单打给季煦。   季煦也没紧巴巴的,点了店里好几道招牌菜,还有小甜点。   最后两个人吃的肚子圆滚滚的出了店。   回去的路上又是季煦载江渝的。   两个人站在那里扶着车头,谁也不动。   季煦拿了头盔飞快往自己头上一戴:“你坐后面。”   江渝没动,季煦压低声音说了句:“我喜欢你抱我……”   江渝一秒松开手,利落地坐到了后面去,拍了拍椅座:“出发吧。小师傅。”   季煦偸乐了下,“好嘞,抱紧了。”   “嗯。”江渝圈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我好了。”   季煦已经开得非常熟练了,他开这辆车的时间说不定比江渝还长,有时候江渝不出门,让他开着去做兼职什么的。   这么一想,江渝那时候就那么大方借车给他,说不定那时候已经有点喜欢他了。   嘻嘻嘻嘻。   【六六:不是,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儿呢???前面开车的笑的跟个傻子似的,后面坐车的嘴角也是一个劲儿往上翘。】   【六六(左看看又看看):嗯……好像他又双叒叕无意中拉郎配成功了。】   【六六:我这该死的技能点!这次任务又稳了!哦耶!】   在江渝哼着歌回学校的路上,六六悄悄地来了,又静静地走了。   江渝看着季煦鬼鬼祟祟地开了宿舍门,又鬼鬼祟祟地进了房间。   他看了眼亮着的王南风跟陶宇的房间,跟在季煦后面进了房间,反锁了门。   “怎么了?”   季煦被江渝冷不丁出声吓了一跳,“嘘”了声,忙低声道:“没事,没事。”   江渝微微蹙眉,慢慢逼近他,“那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啊?”季煦看了眼墙,“有人……”   “一直都有人,”在离季煦一拳距离的时候,江渝停下脚步,“怎么,在宿舍里要跟我保持距离?”   季煦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没,我没有这个意思。江渝,别生气。”   江渝没生气,他知道季煦是下意识的反应,只是有一点点点的失落。   “没生气。”江渝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他捧住季煦的脸,声音低沉:“我们又不是在偷 晴,怕什么?”   季煦小声道:“没害怕,就是他们两个多嘴,话多,我怕他们看出来,出去乱说你。”   自从时刻跟江渝待在一起后,他跟另外两个人也很少碰面了。   也反应过来之前两人对他的一系列是行为是不对的,根本没想着跟他交朋友,纯粹把他当跑腿的仆人。   真正的朋友是江渝这样的。   会听他说话,跟他聊天,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不会总是指使他干一些事情。   哦,说错了,现在是男朋友了。   江渝注意到季煦说的是“怕他们说你坏话”而不是“说我们坏话”。   一个浅浅的吻取代了叹息。   他微微低下头,亲了季煦一下:“没关系的,在我们房间里。”   季煦抿了下唇,有些呆愣地看着江渝的——   嘴唇。   内心狂打滚,江渝亲他了!啊啊啊!   他踮起脚,吧唧一口亲上了江渝的嘴巴,“好鱼鱼,再亲一下吧。” 第36章 只有你能喊   季煦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脱口而出这个称呼。   没有任何缘由地,想这么喊。   就好像要确认他在江渝这里是特别的,有属于他的专属昵称,只有他能这么喊。   但是话落,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很久前王南风和陶宇说江渝的名字土,他抿了下嘴巴,双手放在江渝腰上,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江渝介意。   江渝喉结滚了滚,没说话,深深地看着季煦的脸。   “鱼鱼不喜欢的话,叫江江可以吗?”季煦迟疑问道。   他在江渝这里不用费心揣摩,可以有话直说,因为他知道江渝永远会给他正向的回应。   其实他私心更喜欢“鱼鱼”这个称呼,是“鱼鱼”而不是“渝渝”。   江渝是独属于他的一条小鱼,是他在茫茫大海里唯一想要抓在手里的那条鱼。   “啾——”江渝没给季煦继续开口的机会。   他重重地在季煦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对着那片柔软反复啃咬揉搓。   手也顺着季煦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   季煦毫无招架之力,被动地享受地接受这一切。   他好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紧紧地拥抱着,凶狠地亲着的感觉。   就好像,他也是会被人急切地攥在手里的,会害怕他稍不留神就不见了。   在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还好,江渝也喜欢他。   没有跟江渝在一起之前,他觉得怎么都好,只要看着他就好了,他怕自己配不上他。   可是一跟江渝在一起后,他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沉溺于这段关系中。   他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拥有过后的失去比从来都没拥有过的感觉更可怕。”   此时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这句话。   他不想失去江渝。   他会努力变得更好,一直一直站在江渝身边。   “咔哒——”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   季煦像只被抓包的小老鼠,紧张地抓住江渝的衣服。   江渝数不清今晚自己一共笑了多少次。   但能明白的是他今晚真的很开心,这种开心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充斥在他的胸膛。   察觉到季煦的僵硬,他停下动作,却没有拉开距离,仍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唇瓣相贴,眼睛里满是笑意,看着季煦因为紧张忍不住瞪大的眼睛。   外面传来了“啪嗒啪嗒”的声音,有人在拖着鞋走路,不知道是谁,出来客厅,好像去了厕所,很快响起洗手的声音,又耷拉着拖鞋回了房间。   很快他们就知道是谁了。   是王南风,因为他在关门的时候跟屋里的人嘀咕了句:“刚刚不是宿舍门响了吗?怎么隔壁房间没开灯……”   江渝跟季煦面面相觑,很快双双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是啊,一进屋就忙着接吻,都没功夫开灯。   没办法,刚谈恋爱的人是这样的啦!   暧昧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被打破,江渝又摸了把季煦光滑的脊背,收回手,去开灯。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两人不适地眯了眯眼。   季煦还站在原地,盯了会江渝有些红的嘴唇,才回过神来,去衣柜里拿衣服,“我先去洗澡了。”   在季煦经过的时候,江渝握住了他的手腕,在季煦背后半拥住他,脑袋搁在他肩上,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只有你能叫,只给你叫。”   季煦捏了捏手心的衣服,耳朵有点发烫:“嗯,鱼鱼,我的……鱼鱼。”   “呵——”江渝轻轻捏了下他的耳尖,“洗澡去吧。我的……鸡鸡?小鸡?”   在江渝充满调笑意味的声音中,季煦揉了下耳朵,火速冲向厕所,把门关上。   江渝怎么可以这么犯规。   但是他更喜欢了。 第37章 结婚   谈了恋爱之后,季煦发现——   好像跟之前也没有很大区别。   毕竟他一直跟江渝在一起,不论是确定关系前还是确定关系后。   不,还是有区别的。   现在他能光明正大地肆无忌惮地跟江渝牵手,拥抱,接吻,……。   而且他不用再害怕一毕业就会跟江渝分开,能不能继续维持联系都不知道。   现在江渝是他男朋友!能够结婚的那种关系。   beta男跟beta男在一起不是社会的主流,因为两个人不能孕育孩子,但是在法律上是承认两人关系的。   只是大众上很多人对这种关系不认同,认为没有生命的延续,这种关系长久不了。   (私设。beta在abo里是普通人,没有信息素影响,一般beta男beta女结合,可以生孩子。)   但是是可以领证的,现在AA恋,OO恋都能领证了。   爱情不分性别。   每一种关系都能得到保护,但是能不能长久就要看个人了。   毕竟AA之间结了婚,因为信息素相斥最后实在受不了离婚的也一大堆,OO也是……   季煦认为,相爱的理由可以是信息素,但不能只是信息素。   爱可以是本能,也可以是克制。   江渝洗完澡回来,看见季煦坐在床边一脸深思的样子。   他凑过去,握住他的手:“在想什么?”   “结婚。”季煦不假思索道。   江渝:?   这个世界人们的进展都是这么快的吗?   今天确定恋爱关系,明天结婚?   话说,这个世界法定结婚年龄是多少来着?还有,他跟季煦都是男的,也能领结婚证吗?   不对,他的思绪都被季煦带偏了。   “你……这么着急的吗?”江渝摸了下自己有点发烫的脸,眼神复杂地看着季煦。   男朋友太爱自己了怎么办?   “啊——”季煦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百口莫辩,“不是……我……我就是……”   不管了,他就是喜欢江渝,就是要跟江渝一直在一起。   喜欢有什么好遮掩的?!   “嗯!我想跟你结婚!”季煦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的人生规划里有江渝。   江渝没想到季煦会这么直接。   他自己直接戳破季煦心思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原来被人打直球是这种感觉。   不过他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起码季煦越来越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现在是在他面前,以后就能在别人面前了。   勇敢直接地对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直接拒绝。   季煦,真的在慢慢成长了。   系统说的没错,有的人只要别人坚定地拉他一把,他自己就能靠着这股劲慢慢爬起来。   还好,他来了。   他就说,他这么优秀,怎么可能带不动一个人。   虽然方向有些偏了,他从一个给任务对象施以援手的路人甲变成了任务对象的男朋友。   但是结果还是一样的。   季煦这样直白炽烈的爱意深深地撼动着他的心,他觉得心口酥酥麻麻的。   江渝丝毫不觉得季煦这句话是随口说的。   于是他也认真地又问了一遍:“等毕业就结婚吗?”   “嗯,结婚,我和你。”季煦坚定道。 第38章 睡觉   江渝的内心仿佛被重重击打了一下,他定定地看着季煦,跟他十指交握:“嗯,结婚。”   季煦轻轻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问了:“我晚上想跟你一起睡,行吗?”   江渝挑眉,眼里满是促狭还有一丝勾引:“……动词还是名词?”   “嗯?……名词。”季煦反应过来江渝的意思,故作镇定道。   在宿舍里,动词的“睡觉”也不太好吧……   不过要是江渝想的话,他也不是不行。   “你想要吗?在宿舍里?”季煦语气迟疑地问江渝。   “不,我不想。”江渝快要被季煦的表情逗乐了,他飞快关了灯,把人扑倒在床上,被子一拉,搂着人睡觉。   “季煦,你现在是突飞猛进了啊……”江渝戏谑道。   季煦谈恋爱的进度跟坐了火箭一样,现在已经从结婚到“洞房”了。   季煦被江渝搂在怀里,他满足地圈着江渝的腰,抬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我想跟你靠的再近点。单纯的睡觉,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唔——”   江渝把再从季煦嘴里听到一些虎狼之词,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用最原始的方式。   季煦果然安静了下来,眼睫颤了颤,闭上了眼睛,认真地跟江渝接吻。   江渝一边亲一边摸着季煦的后背,温热的触感,很舒服。   季煦应该也很舒服,整个人往他身上贴。   好乖。   江渝也闭上了眼睛。   细碎的水渍声响起。   几分钟后,才安静下来。   江渝跟季煦脸对脸,两个人的脸如出一辙的发烫。   “我没那么急……”江渝小小声说。   “嗯……”季煦黑夜里的眼睛亮的惊人,在刚刚亲吻的时候伸进江渝衣服里的手戳了戳江渝的腰:“再亲一会儿吧……好不好……”   季煦总是征询江渝的意见。   不论何时。   “下次要亲不要问了,笨蛋……”江渝搂紧了季煦。   两张嘴唇又悄悄地贴在了一起。   *   不知不觉就到了期末周,平时上课再不认真的人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开始临时抱佛脚,抓紧时间复习。   江渝跟季煦也是埋头扎进图书馆,每天宿舍,课室,图书馆三点一线。   每次都学到图书馆闭馆才回宿舍。   好消息:划重点了。   坏消息:整本书都是重点。   还不止一科是这样。   江渝学累了,就抬头看看自己旁边奋笔疾书的男朋友。   又精神了。   临近期末,季煦很多临时的短期的兼职都结束了,现在只剩下周末的兼职,还是在那间猫咖。   江渝开着小电动接送他上下班。   久而久之,猫咖的员工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了。   季煦被店长问起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很快承认:“是我男朋友。”   “哇哦~煦哥想不到你一声不吭就脱单了啊~”一起工作的同事调侃道。   季煦笑了笑,没说话。   不是一声不吭,早就有蛛丝马迹了。   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他不喜欢在自己兼职的时候碰见熟识的人。   不是怕尴尬,只是觉得不自在。   但是在认识江渝不久的时候,他就邀请江渝来店里吃小蛋糕了。   江渝在他心里,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第39章 留下来陪我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他们学校放假早,12月中旬就开始放寒假。   要回家的现在就可以回家,要留在宿舍的就申请留宿。   季煦是打算申请留宿的,留在这里打工,至于过年要不要回去,他还没有想好。   目前最紧急的事情,就是他要跟男朋友分开了。   他这几天做什么事情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一想到跟江渝要分开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感到很沮丧。   江渝自然而然把季煦蔫了吧唧的样子看在了眼里。   直到最后一门科目考完,江渝才得了空问季煦寒假安排。   季煦整个人挂在了江渝身上,小声道:“不想跟你分开。”   江渝摸摸他的背,“那就不分开,别申请留宿了,来我家住吧。”   季煦知道江渝是本地的,但是住的地方跟学校不在同一片地方。   江渝没想到季煦这几天的反常是因为这件事情,但是也在意料之中。   季煦本来就很黏人,舍不得他是正常的。   他没有反应,是默认放寒假他也会跟季煦在一起。   江渝突然想起原本的剧情点季煦也是留在学校打工,过年那几天回了他舅舅家,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   大冬天的自己在客厅打地铺,还给他舅舅一家出钱买东西,上赶着被人使唤。   江渝捏了捏眉心,真糟心。   他把自己男朋友抱到腿上,面对面坐着,额头相抵:“留下来陪我呗……你知道的,我也是一个人在家,看着别人过年热热闹闹的,我一个人点外卖……多可怜啊……”   才不,一个人爽翻了。   季煦心疼地摸摸江渝的头,抿了下唇:“我陪你过年,我给你做饭,我们一起看烟花看春晚。”   江渝紧紧搂住季煦的腰,把脸埋在他肩窝处,勾了勾唇角,“嗯……我们一起过年。”   江渝家在本地,没急着回去。   考完试过了几天才收拾了东西,跟季煦坐了中午的车一起回去。   车上两人双手交握,两个人各戴着一边耳机,听着同一首歌。   悠扬舒缓的旋律让人平心静气。   江渝靠在季煦身上,姿态放松,闭上了眼睛,“我眯一会儿。”   “嗯。”季煦盯着男朋友的睡颜,看了一路。   他兴奋得很,睡不着,看着江渝的脸,只觉得心里软成了一片。   司机师傅忍不住笑道:“小伙子,脖子不酸呐,转都不带转的,这你对象呐?”   季煦抿唇笑了下,点点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师傅笑眯眯的,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止住了话头。   快到的时候季煦终于舍得扭了个头,看向窗外。   他来到了江渝过去生活的地方。   他知道江渝没有父母,却不知道具体原因。   他也没打算问,只是觉得江渝很厉害,没有父母,他自己也长成了一个很好很优秀的人。   “到了!”   江渝被师傅这一嗓门喊醒了,他睁开眼睛,望着外面。   就……挺陌生的。   面上不显,他收了耳机线,跟季煦下了车,把行李箱搬下来。   根据系统给他的信息,找到房子,开了门。   系统这点还是不错的,给他安排的房子还算可以。   只是太久没回来了,家具上都覆上了一层灰。   季煦把行李箱放下,撸起袖子就要开始干。   江渝拉住他,摸摸他的脸:“先去吃饭。” 第40章 烤鸡   “叫外卖也行。”季煦皱了皱脸,看到太脏的地方他就忍不住要动手收拾,不然想想就很难受。   “外卖要等好久,收拾不急,两个人一起很快的。”江渝握住季煦的手晃了晃,一本正经道:“男朋友,我饿了。”   江渝这是在撒娇吗?   季煦感觉自己的心被飞快击了下,他立刻打开手机:“嗯嗯,出去吃,我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完全忘了江渝是本地人,应该比他对这里熟多了。   季煦乖乖地被江渝牵着,跟在他身后,视线牢牢落在手机上,根据江渝的口味认真地挑选着。   “去这里怎么样?”季煦举着手机给江渝看。   离江渝家不远,走路就能过去。   “好。”江渝摸了摸季煦冰凉的耳朵,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季煦围上。   刚刚回去的时候季煦把围巾摘了搁在了行李箱上,出来的时候也忘记戴了。   季煦扯了扯围巾,心里暖洋洋的:“我不冷。”   “我觉得你冷。”   “哦,那我冷吧。”   *   吃完饭江渝没急着回去,拉着季煦去超市,买生活用品,还有食材。   等到两人拎着几大袋东西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两人把东西暂且放在一旁,就开始收拾起来。   擦擦洗洗,花了一个小时打扫卫生。   本来季煦是要自己做晚饭的,但是折腾了一下午也有点累了,点了八点的外卖。   两个人搞完一切,身上都闷出了不少汗,直接洗了个澡。   季煦跟江渝一起放松地躺在床上,握着手,仰面对着天花板。   季煦看见了角落里的一只小蜘蛛,正忙活着,一张蜘蛛网快要成型了。   他想,明天天花板也要打扫下,蛛丝什么的。   “江渝,谢谢你。”季煦扭头看向江渝,翻身抱住他的腰。   谢谢你,让我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宿舍。   江渝听着他突然冒出来的感谢,搂住了他,搓了搓他的背:“不客气。”   季煦把脸埋在江渝怀里,“我下午在超市买了些东西……”   江渝把季煦的头从自己怀里挖出来,微微低头,跟他四目相对。   季煦视线有些躲闪,可是眼睛发亮。   江渝捏住他的脸,看着他嘟起来的嘴,低头嘬了一口:“什么时候买的?”   “我结账的时候,你在看手机。”季煦习惯性地想抿嘴,但是现在嘴巴被江渝控制着,所以他又往前噘了噘嘴。   在江渝嘴上亲了个带响声的,“mua——   你不想吗?这里不是宿舍,没关系的。”   其实要是江渝有意向的话,他在宿舍也可以考虑考虑。   他可以忍着不制造出动静的。   江渝感觉自己的嘴被季煦那一下弄得都有点发麻了,他抬手摸了下:“你不累吗?今天有又是坐车又是逛超市打扫卫生。”   季煦摇摇头,“我想跟你再靠近点。”   物理上的靠近。   江渝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没有季煦那么……急切。   但是谁会拒绝送上门的美味呢。   “那你等下吃饭吃饱点。我怕你体力不足。”江渝说,不过他想起了什么,改口道:“也不能”   季煦脸爆红,与之相反的是更加发亮的眼神。   吃完饭后江渝拉着季煦下楼了。   大冷天的,散步消食。   目的性非常明确。   时间一到,两人就上楼了。   ……   江渝最喜欢吃烤鸡了。   两面都酥脆的烤鸡。 第41章 世界六完结 新生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在这欢乐的时刻,让我们共同倒计时:   十——   九——   八——   ……   大家新年快乐!”   电视里的的人们聚集在在一起,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人人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一起倒计时,迎接着美好的新的一年的到来。   电视外江渝跟季煦并肩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紧紧拥住了对方,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季煦,新年快乐。”江渝轻轻蹭了蹭季煦的脸。   季煦弯了弯眼睛,“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你还在我身边,真好。   江渝,这是我过过的最好的一个年。   这个新年,没有冰冷的床板,没有冷冰冰的食物和令人哆嗦的谩骂声。   真好。   季煦没有拥有过什么美好的东西,所以只要有一点点,他都会紧紧扒着不放,被骂被打都无所谓,只因为那一点美好是真实的有过的。   但他现在不需要了。   他有了更好的更多的。   新的一年,也是我的新生,季煦想。   在下午的时候,他已经一口气把所谓的“抚养费”转给他舅舅了,也彻底断了联系了。   一直以来他不是不懂他们的恶意,只是在自欺欺人。   现在,他清醒了。   因为有了江渝,他有了勇气跟过去告别,但不只是为了江渝,也为了他自己。   如果没有遇到江渝,他或许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但就算没跟江渝在一起,或许因为别的契机,他也有可能会“觉醒”。   现在设想这些都没必要了,只有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   季煦摸了摸江渝埋在自己胸膛处的头,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红包,他捏了捏,递到江渝眼前声音轻柔:“江渝,新年快乐。红纸,象征着好运,希望你新的一年能够有好运,能够平平安安……能够……继续在我身边。”   江渝正在埋头啾啾,眼前就突然出现一抹红。   他抬起头,下巴搁在季煦胸口上,视线落在那个红包上,伸手接过。   季煦紧张的神色刚有所缓和,就听见江渝说:“季煦,你在我身边,就是我的好运。”   他不禁有些鼻酸,小声道:“我不是,你才是。”   江渝低头用牙齿啃咬了下……,眼神凶狠:“说错了,重说。”   “嘶——”季煦忍不住颤了一下,很快又笑出声:“我们都是彼此的好运。”   *   季煦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像按了快进键一样。   过年那段时间他跟江渝都不需要走亲戚,两个人窝在房子里干各种荒唐事。   在家里宅久了,就出去看电影,放烟花,看海……   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只要是是跟江渝一起,他都觉得很幸福,很满足。   这个寒假是他度过的最难忘的一个寒假,他想,以后跟江渝结婚了的生活,应该也是这样的。   相拥着入睡,一起醒来,跟爱的人一起做感兴趣的事情……   他把跟舅舅一家断了联系这件事情也找了个时间跟江渝说。   江渝听了之后,只是歪了歪头,问他:“那你的钱还够花吗”   不论什么时候,他最关心的都是季煦。   “够的。”季煦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存款给江渝看,“我还能给你买吃的。”   江渝看了眼季煦的小金库,没想到季煦悄咪咪存的还不少,他扑倒季煦:“那我就等你的投喂了。”   “哈哈哈——好哎呦别挠我痒痒哈哈哈——”   江渝看着季煦笑出眼泪的样子,听着他肆意的笑声,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了出来。   季煦,一直幸福下去吧。   【叮——】   【任务完成。】   【宿主,再见咯,祝你们一直幸福。】六六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宿主跟反派,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还记得半年前宿主还是个拽拽的竖起尖锐刺的小孩儿,而现在……   不止反派找到了幸福,宿主也找到了。   它也要去找下一个宿主了~ 第42章 番外一 三餐四季,你在身边   “咔哒——”   江渝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门口。   季煦正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进来,他对上江渝惺忪的眼睛,“我吵醒你了?”   “没,刚好醒了。”   “还会不会头晕?”季煦担心地看着江渝。   江渝昨晚熬夜直播了,今天早上他离开的时候江渝醒了下,说头有点晕又睡着了,中午跟他发消息说吃完饭了,接着去睡觉了。   一直睡到现在。   “没事了。就是睡不够。”江渝轻描淡写道。   季煦拧了拧眉,眉宇间裹着一层焦急:“以后尽量不要到那么晚好吗?这样太伤身体了。”   “好,昨晚是突发情况,我不会每天都那样的。”江渝拍了拍床,“过来,让我抱抱。”   季煦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噔噔噔脱了鞋钻进江渝怀里,搂了个结结实实,对着江渝暖热的脖子亲了好几口,“舒服了。”   江渝拍拍他的背:“今天上班怎么样?”   季煦上班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江渝每天都要问他今天在公司里怎么样。   季煦知道江渝要问的是什么,他把腿往江渝身上一架,声音雀跃:“挺好的,同事都挺好说话的,上级也不是个事逼,我中午跟同事出去吃了,去那家我们上次去过的……”   季煦埋在江渝怀里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从始至终江渝都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跟他一起吐槽一起分享有趣的事情。   季煦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忍不住喟叹一声:“江渝,现在真好。”   “嗯。”江渝低低应了一声,翻了个身,把季煦压在自己身下,“运动下?”   *   大二那年,江渝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季煦跟他一起搬出了宿舍。   两个人的关系从来没有遮掩过,久而久之学校里的同学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惊讶过一瞬就没有什么了。   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两个人继续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   形影不离。   也在这段时间认识了几个真心的朋友,偶尔一起出去聚餐。   但是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只喜欢只跟对方黏在一起。   大四毕业那一天,别人的祝词都是“希望你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在人声鼎沸的广场,季煦眼睛澄澈透亮,盈满了无数的爱意,在江渝耳边说:“江渝,毕业快乐,我们结婚吧!”   大一在宿舍说的那句话,终于得到了实现。   一毕业到了法定年龄两个人火速领了结婚证。   一下子从单身人士变成了已婚人士。   但是两个人都甘之如饴。   江渝不排斥读书,但是也算不上喜欢。   在大学的时间里加上大四实习那一年,他也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成了个自由职业者。   大学期间时不时在网上发的自己打游戏的视频,带来了不少流量。   他直接把兴趣变成职业,当了一个游戏区的主播。   季煦选择继续深造,他是喜欢自己的专业的。   后来也如愿地考上了研究生,在别的省份。   对季煦来说,M城承载了他跟江渝共同的美好的大学记忆,也承载了江渝成长的记忆。   他从来没想过江渝会离开这里,只是想着自己可以趁着有空的时候多往返几次。   但是江渝知道之后,直接把租的房子退了,跟季煦一起离开,反正他的工作在哪里都能做。   几年了,季煦已经从一个青涩习惯性讨好别人的少年成为了一个温柔又不失坚定的人。   他还是会照顾到别人的情绪,但是不是卑微地讨好了。   只是有一点不变,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他总是会回头去找江渝。   两人的共友们都知道季煦是个夫管严,是离不了江渝的。   两人超过一星期没见面,他就开始烦躁焦虑。   其实江渝也离不开季煦。   对他来说,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季煦在。   他陪着季煦读了几年的研究生。   季煦毕业工作那一年,他们买了房,定居在那所城市。   一起装饰,布置他们的家。   后来又养了一只叫四季的猫,一条叫嗷呜的狗。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再加上两只宠物。   幸福美满。   直到永远。 第43章 番外二 if线 一切都会好的   if线:上辈子,季煦要跳楼的那天遇见了江渝。   一脚迈向悬崖的人有人拉了一把。   “喂!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吗?”   ——————————————————————   正午,太阳炙烤着大地。   季煦像一缕游魂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神色苍白,眼神空洞,浑浑噩噩。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干嘛,只是想逃离那个地方。   舅舅祈求的眼神卑微的语气,那个人淫邪的话语……打骂声,怒吼声,哭泣声……   像一根根阵针,争先恐后地往他脑海里扎。   好累……好累……   “哎呦!我的腰,走路没长眼睛啊你!!!还不快扶我起来。”老人急匆匆得赶路,一个没看清跟眼前的小男生撞在一块。   他压身咕噜一转,顺势躺下,开始骂骂咧咧:“哎呦~我的腰~我的腿~我这一把年纪,被你这么一撞我浑身都疼!你必须给医药费才能走!”   他伸手紧紧抓住男生的裤子。   从刚刚开始季煦就一直没吭声,始终低垂着头,听见“赔钱”这两个字,   他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他反应很慢地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裤兜。   ……什么都没有。   “我没钱……”季煦客观地陈述事实。   对上青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老人吓了一跳,但是看着他掏钱的动作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碰见一个好拿捏的了。   他不依不饶,扯着他裤子不让人走,狐疑地看着他:“没钱?没现金是吧?手机转账也行!我告诉你,你别想赖账!哎呦~我怎么这么惨啊!被人撞了还不肯给医药费!”   老人的嚎叫声很快吸引了一波围观群众。   许多在店里吃午饭的人也探出脑袋来,瞅瞅这是怎么回事。   季煦依旧是那副表情:“没钱。没手机。”   “你耍我一个老人玩有意思吗!现在这什么年代了!没手机,骗鬼呢!”他直接站起来上手自己搜。   最后发现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又猛地一屁股坐下了,“哎呦~我的腰!我不管,钱不给,我不会让你走的!你打电话让你家里人送过来!”   “……我是孤儿。”   “我管你是不是孤儿!你就得赔偿!哎呦~哎呦~”   ……   “哥!你在看什么呢!”江恩瑶吸着手里的奶茶,顺着他哥的视线看过去,“诶,那里怎么围了一堆人,把路都堵住了。”   “不知道。”江渝收回视线,语气不耐:“赶紧喝完回去了,这大热天的有什么好逛的。”   江恩瑶是他堂妹,刚高考完,自己出去旅游了一圈回来后就开始霍霍他们这些亲戚。   今天说什么要逛街,直接把他拉了过来。   别问,问就是大学生最有空的。   其他人上班的上班的,补课的补课。   大学生招谁惹谁了。   江渝手里还提着一杯奶茶,他不怎么爱喝,江恩瑶硬拉着他去买的,说什么“买一送一,不买是傻子。”   现在也是,硬拖着他去“吃瓜”。   江恩瑶个子不高,被前面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她扯了扯江渝袖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跟我说说。”   江渝不情不愿地瞄了眼,他一向不喜欢关注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么想,往里面探过去的视线却是一愣。   无他,男生身上的死气太浓重了。   让他感觉……下一秒他就会去寻死……   他皱了皱眉,看着人群里的闹剧。   江恩瑶还在问:“咋回事啊咋回事,快跟我说说。”   “倒地的老人,站着的男生。”江渝简明扼要。   “……没了???"江恩瑶吃瓜的笑容一僵:“真没了?”   江渝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了个多管闲事的举动,把奶茶递给江恩瑶拎着,挤进人群。   “我没钱,你报警吧。”季煦语气淡淡,他已经没精力纠扯这件事了,如果不是老人一直抱着他的大腿,他早就走了。   他是低着头走路,不是瞎了,根本就不是他撞的。   但是解释了没用,他扫过看热闹的人群。   没有人会相信的。   随便吧,反正他现在除了人,什么都没有,耗着就耗着吧,   再过几天,他自己都不属于自己了。   如果没记错,这里再过去,有个废弃的高楼。   那里没有,跳下来也不会吓到别人砸到别人,挺好的。   “喂!这附近不是有监控吗?你们查一下不就好了?”江渝忍不住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旁边的人扭头看了他一眼:“害,这是死角,没监控。”   江渝默默抬手指着那个亮着红光的摄像头,面无表情:“那这是什么?”   “额……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摄像头!?”   后面的事情就很好说了。   警察来了——调监控——画面清晰,铁证如山——口头教育老人——灰溜溜离开——闹剧落幕。   “小伙子碰上这种事也是够倒霉的啊!没事了,回去吧!”警察看了眼面前这个低沉的男生,宽慰道。   “嗯。”季煦扯了扯嘴角,对刚刚仗义执言的江渝说了声:“谢谢。”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朝着记忆中那个方向。   “诶!哥!还看呢!人都走远了。不过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这么乐于助人,这可不像你,你不是最怕麻烦了吗?”   江渝微微蹙眉,收回视线,问了句:“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有点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就是看着有些阴沉而已。这也正常,现在人们压力大,可能就是这样,提不起跟别人交流的兴致。”江恩瑶认真分析道,“走啦,陪我去买衣服。”   江渝跟她走了几步,猛地停下脚步,“你自己去逛吧。”   “江渝,你——”   “看上什么买什么,我都包了。”   “好嘞,哥再见!”江恩瑶麻溜地打电话叫自己朋友出来玩。   “对对,在飞鹏广场这里。嗯?哥,你怎么又回来了?”江恩瑶看向去而复返的人。   “奶茶给我。”江渝拿过她手里拎着的那杯奶茶。   沿着刚刚男生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他总觉得自己的预感没错——   那个人想寻死。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生灰蒙蒙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只是里面没有生气。   江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这么烂好心。   万一不是呢?   不是最好,谁都没有损失。   可是最怕的就是“万一”。   他拎着奶茶快步追了上去,小跑了片刻,终于看见了那个男生的背影。   他悄无声息地跟着走了一段路。   看着那个人越走越偏,逐渐远离了人流。   江渝看着他汗湿的后背,心里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笃定了。   这么大的太阳,走那么久,还越走越偏。   江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刚警察处理完事情的时候他也看了眼时间,那个时候已经两点多了。   而现在已经三点出头了。   江渝停住,用手机搜索着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最先跳出来的就是一片废弃的设施。   废弃的公园,废弃的……高楼。   江渝瞳孔一震,还真被他猜对了。   “啧。”他收起手机,也不打算再悄悄跟着了。   他疾步追上去,拍了拍他的后背。   季煦很热,头也有点晕,热到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不然后背怎么有温热的触感。   他眨了眨眼睛,汗液滑进眼睛里了,很不舒服,但是他也没有伸手去抹。   继续前行。   江渝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他本来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直接上去握住他的手腕,“喂,我叫你呢。”   季煦这下听见声音了,他缓缓回头,眯了下眼睛,“啊……是你。”   他记得面前这个人,刚刚帮过他的人。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吗?”   江渝一噎,“是有事情要你帮忙。”   季煦闻言看了眼太阳,今天还有时间,现在是三点。   他帮了忙,也还有时间去……   不论怎么说,面前这个男生是为数不多帮过他忙的。   他动了动有些滞涩的脑子:“你需要我做什么?”   江渝就是瞎编的,他哪里有什么事,“跟我去个地方。”   他的语气很强硬,有种命令般的感觉。   但是季煦只是笑了笑,丝毫不怕他有什么别的企图,直接跟着他走。   这附近也没什么地方,最后两个人来到了废弃的公园。   等到两个人双双坐在阴凉处长椅上的时候,江渝还是有些烦闷。   他不会宽慰别人,也无法感同身受。   自杀在他看来是一件懦弱的行为,但这只是对他来说。   他没法评判别人。   “在这里?”季煦看向面前的男生,平静地询问。   江渝迎着他毫无生机的眼神,脸红气喘:“这里。”   脸红气喘是热的,男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于季煦来说,在赴死之前能遇见一个善良的人是件幸运的事情。   他想,起码今天死亡的时候还有一件好事能够带来好心情。   所以他很有耐心地跟男生坐在这里。   尽管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但是也不会有比他现在经历的更糟糕的了。   他静静地坐着,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   “喝点甜吧,我妹买的,我不喜欢喝。”江渝把手里已经不冰凉了的奶茶插好吸管,递给旁边的男生。   季煦一顿,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江渝片刻,伸手接过了那杯奶茶:“谢谢。”   他吸了一口奶茶,动作一僵,   垂眸看向杯子上的标签,【草莓奶绿 七分糖 】   他喃喃了句:“草莓味的……”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大热天来这里的只有两个人,江渝听清了他说的话:“你不喜欢吗?”   亖,不会弄巧成拙吧。   不是说,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好吗?   “不,我很喜欢,谢谢。”季煦抿唇笑了笑。   这个笑容比刚刚真切多了。   谢谢你让我在决定去死的这一天能够尝到自己喜欢的味道。   江渝看着他认真喝奶茶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我跟家里人吵架了,心情不好,离家出走的。”   他看见季煦侧头看向他,继续瞎编:“我爸要揍死我,我不想回去,就出来瞎晃悠,乱走到这边的时候,刚好看见你。   我们见过的,刚刚在琉璃街那里。”   “嗯,我记得的,你帮了我。”季煦点点头,又喝了一口奶茶。   “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突然不想一个人待着,就想找你聊聊天。”江渝努力做出一副失意的样子。   季煦好像真的相信了,他犹豫了一下,问:“你爸爸对你不好吗……”   有戏!   “嗯,他出轨还冷暴力,这次因为一件事,他甚至要动手打我,朝我砸烟灰缸,我就出来了。”   江渝说的话不全是假的,起码这些都发生过,只不过不是今天。   “啊——”季煦发出了短暂的叹气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渝适时道:“没死,你不用安慰我,就是……能陪我待一会吗?”   季煦点点头,“好。”   说完他真的不再开口说话了。   原来有父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倒是江渝绞尽脑汁说了些自己生活中有趣的事情。   其实他的生活也很无趣,但是他善于给自己找乐子。   活一天赚一天。   生活中不好的事情很多,有时候叠加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是也有美好的事物。   或许没有察觉到,但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发生的。   季煦认认真真地听着江渝讲话。   他们刚刚互相说过姓名了。   本来季煦是不打算说的,他不想自己再有什么留恋。   可是对上江渝眼睛,他说了。   他不想让江渝失落。   “当时我特别烦那个人,觉得他嘴贼贱,但是我后来发现那只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江渝跟季煦吐槽自己的同学。   “所以你们最后和好了吗?”季煦问。   “没有,虽然情有可原,但还是很令人讨厌。不过从那之后,我们就没再给对方挑刺了。”   “这样也挺好的。”季煦又吸了吸奶茶。   直到吸不上来,他才恍然发现一整杯奶茶已经被他喝完了。   现在也已经四点多了。   他还有事情要做。   但是看着江渝眉飞色舞的样子,他想着再等会吧,就一会。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傍晚时分。   ‘“你看。”江渝指向天空,“想不到这里的晚霞还挺好看的。”   季煦也抬头看去。   夕阳余晖,晚霞满天,仿佛天地间都沐浴在一片温馨的金色之中。   “是啊……真的很好看。”季煦附和道。   江渝跟季煦看着落日余晖,直到天色完全变黑。   一片静谧。   江渝打开手电筒,扭头对季煦说:“这里位置很偏,也很破旧,但是风很凉爽,视野很好,晚霞也很美。”   “嗯。”季煦呆愣地看着他。   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你下午开心吗?”江渝突然问道。   季煦睫毛扑动,握紧了手里早就喝完的奶茶,“开心的……”   他下午真的很开心,没有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我们明天再见,好吗?”江渝低声询问。   啪嗒——   是眼泪落下来砸到手背的声音。   “好。”   季煦听到自己的回答。   下一秒——   他收获了一个很温暖的拥抱。   “一切都会好的。” 第七卷:能屈能伸惜命攻X武力值max受 第1章 末世   贪生怕死能屈能伸惜命攻(活着最重要)X试验品max毫无是非观乐子人受   末世,心软是最没用的东西。   假意变真情。   时域XK547(覃肆)   ————————————————————————————   阴森森的暮色中,几个面目腐烂流脓的丧尸慢慢从远处走来,发出令人心惊的低吼声:“吼——吼——”。   突然!他们猛地停住了脚步,猩红的眼睛四处搜寻。   他们嗅到了人类的气息!   “砰砰砰——”   时域躲在残垣断壁后面,由于过分惊惧面色苍白一片,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根铁棍,这是他刚刚在这堆倒塌的建筑物里翻找到的比较有杀伤力的东西。   这并不是一根完整光滑的棍子,两头都是断裂开的,露出了锋利尖锐的边缘。   稍有不慎,便会割的鲜血淋漓,但——这只是对人类来说。   公元9945年上半年,不知名病毒爆发,等到人们意识到的时候,病毒已经席卷到全球,且没有医治成功的案例。   感染者先是头晕眼花,体温升高,像发高烧的症状,但并不会退烧,在几个小时后逐渐失去人类意识,眼瞳变为红色,牙齿二次生长变为尖锐的长牙。   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腐烂发出烂臭。   毫无人类意识,听力下降,视物能力变差,与之相反的是嗅觉变得格外灵敏。   人们把感染了这种病毒的人称为“丧尸”,因为他们失去所有欲望,除了——人类。   变成丧尸后他们不需要再进食,唯一吸引他们的就是人类气息。   丧尸会被这种欲望驱使,猎捕人类,咬死他们,他们不会进食,只会把人类转换成同类。   公元9945年下半年,丧尸潮爆发,全部地区沦陷。   人们把这一年称为末世一年。   大批大批丧尸在街上游荡,见人就咬。   世界陷入极大动荡不安之中。   人类面对丧尸毫无抵抗之力。   一开始人们待在家里,进行躲避。   但是时间一久,食物不够。   必须出来觅食,一旦出来,危险性大大提高。   丧尸开始大规模的追杀活动。   人类尚未发觉丧尸的弱点,像捅刀子之类的行为并不会致使丧尸死亡,一时人类大幅减少。   直到后来,待在家里也无法阻挡丧尸攻略的步伐。   人们被迫主动出击,终于发现了丧尸的弱点,大脑。   对丧尸,只有爆头才有用。   人类在丧尸的脑子里发现发亮的晶石,将之称之为晶核,认为这就是丧尸的“生命”。   但毕竟人跟丧尸的身体素质身体技能不同,单凭体力对付丧尸败多胜少。   在人类逐渐灰心认命的关头,异能者出现了。   在末世到来后,少部分没有被丧尸啃咬过的人也莫名其妙发起了高烧,烧退后获得了异能。   这种能力从何而来,没有人知道。   但不得不说,异能的出现给人类带来了希望,人类终于有能力跟丧尸对抗。   后来人们又发现了被丧尸啃咬后有5%的机会激发异能。   人类慢慢崛起,出现了无数个基地,保障人类安全。   他们也一直在研究针对这场病毒的研究方法,但是一直没有进展。   而现在是末世四年。   时域并不是这个世界中的人,他意外死亡后被一个系统找到,只要他完成任务就能获得新生。   一听可以活着时域就忙不迭地答应,绑定成功后他才知道系统给他新生的地方是末世。   而他是一个末世里的普!通!人!   打丧尸又打不过,死又不舍得死。   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心惊胆颤地苟了三天了。   从一开始隔着屏幕看到丧尸就忍不住腿软呕吐到现在握着根铁棍努力控制自己不哆嗦只需要三天。   他想活命。   所以他要抱大腿。   抱大腿的对象就是他的任务对象。   武力值最强的改造人K547。 第2章 K547   K547,根据系统给他传送的剧情来看,是末世里武力值最强的人。   不,他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   在末世来临之前,他被一群疯子实验家的试验品,他们追求永生,认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人类的存在历史既然可以追溯到大约上百万年前,那为什么发展至今人类还那么脆弱,动不动就会因为各种因素死亡。   这群科学家们追求永生。   他们热衷于抓取各种婴儿进行实验,也就是“永生计划”,他们对抓取的婴儿进行人体实验,进行人体改造。   他们要研发出一种药物,能改造人的身体素质,达到永生。   但是进行了无数实验,大都都以中途失败告终了,除了一个实验品。   编号K547。   是实验人员自己的孩子,他捱过种种,最终变成了非人的异类。   已经不需要再依靠汲取食物来维持生命体征。   他没有心跳,也不需要睡觉。   他的心脏就是一块能源石,一块拥有无尽能源的能源石。   整个身体都被改造过。   眼瞳植入芯片技术,能够扫描,分析一切事物。   左手臂是机械手臂,可以变化多种形态,包括但不限于转化为刀剑,枪械……   身体素质进行强化,刀枪不入。   似乎没有弱点,除了那颗能源石。   但……几乎没有人可以接近他。   时域:哦豁,好炫酷。   并表示让系统能不能也给他安排一个金手指,让可怜瘦弱胆小的他在这个末世里能有个依靠。   系统886态度良好语气温和【抱歉宿主,六六做不到。】   K547的成功只是个例,三十年来几百个同期试验品,就这一个成功。   而且能成功的具体原因连那群科学家都无法得知。   好消息:实验成功了。人类能够永生了!   坏消息:怎么成功的还有些方面不清楚。   每个实验都有记录,但是明明是一样的步骤,为什么只有K547能够成功。   可惜,他们还没得知原因就被一窝端了。   K547突破禁制,直接把整个实验室都炸了。   物理意义上的炸。   K547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就是那个实验室的地下室。   一个类似培养皿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会有人去教他什么,跟他说话。   在那群实验家的眼里,他只是一个物品。   他要做的就是顺从,只要服从他们的命令之后就好。   K547的任务就是被他们抽血,割肉,断骨,注射各种药剂,配合他们观察。   在他还是小婴儿的时候,他会哭,但是后来就习惯了,不会哭,睁着眼睛看着一群人在他身上进行各种实验。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习惯了,他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直到有次意外,让他发现原来他们这样是不正常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不正常的,但是他还是不喜欢疼痛。   直到实验成功,趁实验人员在狂喜的时候,把他们一窝端了。   逃出那个待了三十年的地方,顺便回头把那里也炸了。   按照原剧情,K547出来后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与人类社会脱节,而且现在的人类社会也同往日不同了。   他见到了很多黏糊糊焦黑的丧尸,一路干掉他们,没有目的地四处四处晃荡。   没有是非善恶观,做事全凭个人喜好。   上一秒对你笑嘻嘻,下一秒一枪爆头。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危险,但在末世这样的能力也足够吸引人。   他很快就引起了各大基地的注意,面对一个这么厉害的人,如果能够拉拢到基地,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各大基地纷纷派出人员进行拉拢。   但是K547行踪不定,平均一定速度飞快,不能把他当做普通人来看,他更像是机器人。   别说拉拢了,想要见到他都很难。   后来,几个主要大基地的人决定先暂时联合起来,实行信息共享,先摸清楚K547的行为目的、喜好等等,这样才能有针对性地进行拉拢。   后面的种种迹象表明K547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做事全凭个人喜好,不论后果是什么,只要他自己开心。   对于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不论是人类还是丧尸还是变异动植物,他都照杀不误。   危险性极高,因为你永远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   总的来说,与非人的超强的战斗力相配的是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心智。   他不偏向于任何一方力量,如果不是觉得丧尸很丑,他估计也会跟丧尸相处。   没错,这个机器人还是个颜控。   这件事情也是后来基地无意中发现的。   K547有自己的审美观,对于觉得好看的事物跟……人有莫名的包容性。   看上了就拿。   至于发现的原因,还是因为有次他们遇见了一批丧尸潮,在危急的紧要关头K547出现了。   他一个人干掉了一大丧尸。   然后……   一双红瞳一瞬不瞬盯着他们队伍里的人看,被盯着的人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郭仁,他是一个大基地里一支队伍的队长。   一个一心要守护人类,对抗丧尸的人。   其他人面对这双渗人的眼睛吓得够呛,怕K547突然爆发,对他们发起攻击。   郭仁直接上前,“要加入我们基地吗?”   K547歪了歪头,一个瞬移,瞬间消失在他们视线。   郭仁看着他的能力,觉得震惊又觉得可惜。   基地听说了这么一件事情,结合平时对K547一些碎片化信息的采集。   灵光一闪发现了“真相”,K547是个颜控。   那天派出去的队伍里长的最好看的是郭仁,但是他的好看是偏向俊朗那种的,五官轮廓端正,眼睛有神。   很符合大众印象里对“硬汉”的定义了。   为此,四大基地纷纷摩拳擦掌,使出了美人计,势必要拉拢K547。   结果再也没见到人影。   如果K547不想出现的话,没人能找到他。   他们只能下达命令给各个小基地,让他们密切注意K547的动向,看他什么时候出现,去了哪里。   但是每次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人影都没了。   加上K547没有过多干涉他们的行为,久而久之,各个基地也就歇了心思。   没有任何事情能掣肘到K547,故事的结局却是K547自爆了。   他自爆的时候距离他逃出实验室已经三四十年了,末世仍然未结束。   但是人类处于优势地位,看见丧尸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事情。   一些基本活动也恢复了正常,和稀泥似的“和平”。   就这样诡异得人跟丧尸共存。   人类还没有研究出这场病毒的根源是什么以及要如何解决所有丧尸。   但是人类进一步进化,打丧尸已经成了日常生活中每个人必备的技能了。   时域看到这个结局的时候,有点发懵,因为按照一般套路来说的话。   应该是武力值非常强的K547被男主郭仁的种种行为下受到感化,最终加入中央基地。   在基地发光发热,帮助人类解决丧尸。   中间经过一系列事件,让他变得逐渐有人情味。   故事的结局,人类研发出药物,彻底打败丧尸,人类获得了胜利,大家团结一致努力构建地球新家园。   主打一个和平美好,非常地积极跟正能量。   但是这个世界反其道而行之,给了人当头一棒。   不过这跟时域没有什么大关系,他没有什么大爱思想,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比起这个人类并没有打败丧尸的结局,他更在意的是K547也就是覃肆的自爆。   很离谱的是,覃肆被认为是反派,是因为他没有参与到拯救世界中,而且还因为某些原因屠杀过异能者。   覃肆是K547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他出来后发现自己的称呼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所以他也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   肆取自编号4。   他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但是脑子里有一定的知识储量,实验人员直接硬塞进去的。   好消息,不是文盲。   坏消息,知识储备只到小学,而且还不是小学六年级。   时域问系统为什么最后覃肆会选择自爆。   系统想了想,【可能是觉得这个世界太无聊了吧,跟他想的不一样,反派跟个小孩子似的,一直被关在那个地方,好不容易出来,结果却发现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有那么厉害,近乎是无敌的存在,没有什么能留住他,也正常。】   时域听了点点头,没再问这个问题,转而问六六,【我好看吗?】   六六盯着宿主的脸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看好看。】   说实在的,这任宿主是他绑定的那么多任宿主以来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脸型跟五官都无可挑剔,脸上的每一个单独挑出来都很好看,拼在一起更是惊为天人,这种好看是雌雄难辨的美。   不止脸,身形,体态,每个地方都很好看。   就是看着像小白脸似的,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感觉。   时域摸摸自己的脸,语气幽幽:【那你说,我去涩诱反派有用吗?】   系统:【啊?色……塞诱?】   【是啊,毕竟我手无缚鸡之力。】时域不以为然道。   根据他的了解,覃肆就跟个小孩子一样,而且还是个机器人,也不用跟他做那种事情。   而且他还有系统这个外挂,提前知道一些事情以及覃肆的喜好。   他就当跟小孩子一起相处了。   覃肆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他杀人肯定是那个人让他觉得不高兴了,他这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退一步讲,报不抱大腿都有可能死,而且不抱大腿的话说不定会死的更快。   他对自己的体力值有非常高的自知之明。   系统看着宿主跃跃欲试的样子,一时无言,但是仔细想了想,这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自家宿主确实是有九分九的姿色。   再结合它以往的光荣事迹,应该或许可能两人能处的不错呢。   况且时域的任务就是阻止反派自爆,让反派有活下去的动力,感到开心。   毕竟人家反派给了他们那么多能量。   *   思绪拉回现在。   时域紧握着铁棍,一动不敢动。   在脑海里轰炸六六:【系统!统儿!丧尸走了吗走了吗?】   【经检测,目前宿主所在范围已没有丧尸。】六六用自己的能量扫描一番后通知道。   时域松了好长一口气,终于敢呼吸了,他靠着墙壁坐下,【吓死我了。】   【唉,宿主,你得鼓起勇气来啊!我不能一直当你的外挂的。】按照往常,六六是不能提供什么帮助的,但是抵不住时域的攻势。   宿主撒娇的很刻意,但是!真的好好看嘿嘿嘿。   六六努力稳住心神:【加油!相信你自己!宿主你行的!你看,几天前你一看到丧尸就哆嗦腿软站不住,你看现在进步多大!就算哆嗦也能站得住了!】   【不,我不行。】时域一副死人脸,有气无力地说。   【宿主,你行的!】   【不,我不行……】   【你行的!】   【不,我不行。】   六六:……   【那请问您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毕竟本系统的能量也是有限的。】   【你等我找到覃肆再下线。】时域不敢待太久,休息了下很快就站了起来。   他运气好,昨天找到了点吃的,几包过期了的方便面还有饼干,和几颗化了的黏糊糊的糖。   时域也拿了,他要拿着去哄小孩。   没有水,他直接干嚼,能填饱肚子就行,渴了就喝河里的水。   他问系统能不能喝,系统说现在行,以后就不太行了。   以后很多水源都会被污染,烧水煮沸也没用。   “唉!”时域看着河里自己的倒影,捧了把水洗了下脸,毕竟这可是他的“价值”,还是得好好呵护的。   他让系统监测着,自己又休息了下。   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路太费时间了,危险性也比较大,要是能找到车就好了。   现在这情形手机什么的也没什么用,没网络,不能导航。   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看地图。   “六六~给我个地图呗~你也不想任务刚开始你的宿主就死亡了吧~”   【拿去!最后一次了!】   时域瞬间感觉自己直接记住了,脑子浮现地图。   他立刻起身:“出发!” 第3章 我看上你了   距离上次遇到五六只丧尸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时域卡开着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行驶着。   这条路段很偏,之前基本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附近也没有居民楼,所以丧尸很少,时域一路开来,基本没看见。   就算有也是一两只,他直接甩掉。   只是过去了好几天,他还是没能撞见覃肆。   当然,如果那么容易撞见的话,那覃肆就不能说是行踪莫测了。   主线任务:“偶遇”覃肆,支线任务:躲避丧尸。   时域努力把事情分解成简单的小目标,这样好歹有安慰点。   黑夜降临。   时域开了一整天的车,也就下午休息了一小会。   天黑了,开车更危险。   他找了个隐秘地方停车,掏出面包嚼,直接放平座椅,浅浅闭上了眼睛。   “系统,帮我放哨下,谢谢。”   【哦。】   六六百无聊赖地扫描着周边,没有丧尸。   它看着已经发出均匀呼吸声的宿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真不知道宿主是心大还是太过于信任他,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考虑到宿主平时那惜命样,六六不禁膨胀了起来,肯定是宿主相信他的能力,才能这么快睡过去的。   六六:真是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宿主太相信我了,唉,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帮宿主认真看着吧。   时域其实没睡熟,他只是浅眯着,耳朵还注意着车外的动静。   上半夜,平安无事。   下半夜,意外突发。   几乎是在六六刚出声的那一刻,时域就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睛朝车窗外看去。   ……很好   跟丧尸来了个贴面注视。   惊恐到极致时域反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闭上眼睛,狠狠皱了皱眉,又睁开。   很好,不是幻觉。   那只流脓的丧尸几乎整个人趴在了车窗上。   时域猛地开车,试图甩掉那只丧尸。   一通操作猛如虎,回头一看丧尸还在唬。   时域深深吸了口气,握住放在一旁的铁棍。   丧尸还在啪啪啪地击打车窗。   时域要感谢这是丧尸生前一看就是没运动的那种,身形瘦弱。   力气也不大。   他牢牢地攥着那根铁棍。   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发抖,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头莫名疼得厉害。   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时域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   迟疑,退缩,害怕……   六六还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宿主!上啊!这只一看你就能打败他的!你快速下车,瞄准一击爆头!】六六积极出谋划策。   他的心乱的厉害,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纠结了。   最终,还是强烈的求生意志战胜了一切。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他才不要这么随便的死去!   时域手心疯狂出汗,他咬咬牙,怕再继续下去,车窗迟早被砸破。   又看了好几遍这只丧尸的身材,他快速从另一边下车,到丧尸身后,双手举起铁棍朝他的脑壳猛地一击。   打中了,没打死。   看着丧尸就要回头的动作,时域闭着眼睛又霍然睁开,拎着铁棍用力往下砸了好几下。   一下比一下大声,一下比一下用力。   铁棍敲在丧尸的脑壳上,也击打在他的心上。   虽然丧尸已经不是人了,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跟杀人有些像。   时域从来没打过架,更别说杀人……不对,杀丧尸。   他出生在和平年代,从来本本分分,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敲打丧尸的每一下都用尽了他的力气。   期间有什么粘腻液体喷溅在他裸露着的脸上和脖子上,把他恶心地够呛。   直到再也听不见丧尸的吼声,时域才停下动作。   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地融入这个世界。   这个……末世。   系统看着宿主此时的神情,躲在宿主脑海里不敢说话。   时域用力抹了把脸,手控制不住地发颤,但始终紧紧地握着那根棍子。   他看着已经变成一坨的丧尸……   看着那坨烂泥里亮晶晶的一点东西,他知道那是丧尸的晶核。   这种晶核只对异能者有用,或者要去基地的话,作为通用货币。   目前来说,对他来说没用。   他一没有异能,二不打算去基地。   但是这种东西还是有用的,他用铁棍扒拉扒拉。   那枚晶核更小,而且裹满了绿色的液体,发出一股烂臭味。   时域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枚晶核。   忽地弯下了腰,吐的稀里哗啦。   毫不美观,涕泗横流。   “呕——”   六六见状急的不行,【宿主你还好吗?宿主!】   “呕——”   时域吐了个昏天黑地,用袖子用力擦了好几次脸。   六六还在努力鼓励宿主【你看!宿主,你能做到的!你今天自己一个人杀了一只丧尸誒!超厉害的!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您也是能够靠自己!自食其力的!   怎么样?是不是体会到了自保的快感。】   时域继续面无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酷。   但是他泛红的眼眶跟鼻尖完全出卖了他,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不,”时域一字一句坚决道:“坚定了我要快点找到覃肆的念头。yue~我……再也不想杀……yue杀丧尸了。”   【啊哈哈哈。】系统愣了下,干笑了几声。   时域看着那滩丧尸,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还是把那枚晶核扒拉出来了,放在一旁。   他不想碰……好恶心……   可是有用。   而且这里突然出现了一只丧尸,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丧尸。   当务之急,是启程离开这里。   但是现在天还是黑着的,路上的照明设施都是坏的,现在走也不是个明智之举。   正当时域在沉着思考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声音。   时域觉得自己的胃又开始痉挛了,这时候如果再来一只,他……他想都不敢想。   他也顾不上恶不恶心了,赶紧捞过地上那枚晶核,丢进车里,抓住铁棍,飞来上车,锁好车门。   刚准备启动车,就看见车前站了一个人影。   时域:心如死灰就是现在这种感觉了。   这只丧尸很安静,没有发出嘶吼声,此刻一动不动站在车子面前。   时域跟他莫名地僵持着。   他启动车子试图从旁边加速离开。   就看见那个人影贴住了他的车头。   时域眯了眯眼睛,看着那只丧尸的身形,沉默了。   看着那只丧尸没动,于是他也没动。   刚刚杀那只丧尸消耗了他太多体力,他现在还没恢复体力。   算了,敌不动我不动。   敌一动我就动。   时域放轻呼吸跟那只丧尸对峙着。   瞪太久眼睛了,他眨了下眼睛,一看,那只丧尸不见了。   时域刚准备松口气,就听见敲打车窗的声音。   他握紧铁棍,心里暗骂这该死的相同的命运。   一模一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发生两次啊啊啊。   他做好准备,一回头了,就撞入了一双红瞳。   时域一愣,有些呆傻地维持着同一副表情。   刚刚太黑了他没看清,以为是一只丧尸,现在这么近一看。   白发红瞳,极具冲击力的脸。   不是丧尸,是覃肆。   【宿主你运气好好噢!】六六忍不住在宿主脑海里惊呼。   【安静点……六六。】   时域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车外的覃肆。   覃肆怎么会突然出现?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为什么要敲他的车窗?   ……   种种疑问都抵不过一个念头:“遭了,说好的塞诱,结果我刚吐完,脸上都是汗,主打一个狼狈。”   怕人跑了,时域看了眼刚刚被自己拿来擦脸的袖子,他把袖子撸了上去,去找自己好几天前拿的糖。   在末世里,能够填饱肚子最重要,糖果是没用的东西。   但……   时域觉得糖果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覃肆不需要进食,但是可以吃东西。   他从来没有尝过食物的味道。   时域相信小孩子大多都抵挡不了甜甜的糖果的吸引力。   他深呼吸,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车外覃肆还在坚持不懈地敲打着车窗,只是力度越来越大。   可以看出他的不耐烦。   覃肆不需要睡眠,他经常到处游荡,看有没有好玩的东西。   今天晚上走到这里,听到有丧尸的声音。   他本来想抓只丧尸玩玩,排遣一下无聊,他循着声音找到丧尸。   正准备过去,就看见一个人哆嗦着下来,打丧尸。   覃肆看得出来那个人很害怕,但还是努力地克服自己的恐惧,对付着那只丧尸。   视角问题,他只能看见那个人的侧脸跟背影。   覃肆想,好奇怪的人,但是好看,腰好看,皮股也好看。   覃肆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一脸害怕地打丧尸。   很强烈的求生意志,他想。   他当看电影一样,看着一人一丧尸。   在这无聊的黑夜里,还挺有趣的。   他看完了全程,包括那个人捂着肚子吐的稀里哗啦。   在丧尸被打死的时候,他脚步动了动,本来是要走的。   毕竟这场电影的结局已经很明显了,人类战胜丧尸。   但是莫名地,他不是那么想离开。   那个人跟他不一样,很弱小,可是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比他多,比他厉害。   是什么呢?覃肆想不出来。   但是他也不想走,他想知道那个人那么弱,为什么不直接就放弃抵抗。   所以他想要去问问。   不知道的事情直接问问就行了。   他抬起脚步向那边走过去。   就看见了那个人吐完抬起的脸。   覃肆动作一顿,好好看,想要。   他更兴奋了。   觉得晚上收获很多,不算白出来。   他看着那个人的脸,不自觉笑了起来。   好看,想要。   看着那个人转身上了车,他知道他要走了。   于是他快步追了上去。   但是他不给他开门,为什么?   他跟那些人一样,也在害怕自己吗?   覃肆:变凶!   他开始用力地敲车窗,想要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看我!看我!!看我!!!   那个好看的人终于回头了,他看着自己了。   覃肆:变开心!   可是为什么看了他一眼,就扭回头了,这是什么意思!   覃肆:变凶!   时域翻找了一下,找到那几颗黏糊糊的糖果。   他摇下车窗,跟一脸凶狠的覃肆四目相对。   时域把手握成拳伸出手,翻转,打开拳头,掌心上是几颗抱着色彩绚丽糖纸的糖,他笑眯眯地问覃肆:“吃糖吗?”   覃肆看着他的笑脸,感觉自己体内蓝色的能源石猛然亮了几分。   他低头看向男人的掌心,那些五彩缤纷的颗粒,握了上去,语气困惑:“糖……是什么?”   他好好看,他要把他带走。   时域想要收回手打开糖果,没抽动,覃肆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他愣了下,对上覃肆看着他的眼神。   不是吧,这么简单,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这有种花了几个月复习了高等数学,结果去考试发现考的是“1+1等于几的问题”。   时域再次感谢自己的爹妈给他的这场原始皮肤。   他试探地握住覃肆的手晃了晃,“糖是吃的东西,是甜的。我帮你打开,好不好?”   时域发誓,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么肉麻恶心的语气说话。   就算是哄小孩他也没这么说过话。   今天破例了,显然这招对覃肆非常有用。   他松开了握着时域掌心的手。   然后……   很快地握住了手腕。   意思很明确,你就这样打开。   “我不用吃东西。”覃肆说。   “但是可以吃——吧?”时域剥开糖纸,“啊——张嘴。”   覃肆垂眸,眼睛里红光一闪而过,他扫描了下。   安全的。   张开了嘴巴:“啊——”   时域就着这个姿势给他喂进去,“好吃吗?”   覃肆仍然攥着他的手腕,认真地品尝了下,那双冰冷的红色眼睛一瞬间生动起来。   “甜的?”   “嗯,甜的。”时域点点头,“你还要吗,我这里还有,都给你。”   都给你,你把我带上。   后面那句话还没说完,覃肆就握住他的手,“先放在你那里,你下次再给我。”   “下次……?”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时域抬头看着覃肆。   覃肆倏地用力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 “我看上你了。跟我走,我能保护你。” 第4章 努力抱大腿   该死!幸福来的竟如此突然。   时域双手握住覃肆手,内心都快要喜极而泣了,啊啊啊大腿啊啊这大腿也是让我抱到了。   他疯狂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覃肆很满意,他摸了摸时域的手。   时域垂下眼睛,眼珠子滴溜转,用眼角余光看覃肆。   呼,还好,他就说覃肆根本没有那方面的知识储备。   他的眼神纯粹是看到了好看的东西,想要据为己有那种感觉。   摸他的动作也是,不带一丝情欲。   “你先进来吧。”时域打开另一边的车门,让覃肆进来。   以覃肆的能力,掰开一个车门根本没什么难度。   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这么做。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抱上了金大腿哈哈哈哈!!!   时域在心底狂笑。   系统也是震惊了,宿主的运气也太好了。   不过这也要得益于它慧眼识炬的眼光!   系统第n次发出感叹,这个小世界,稳了!哦吼吼吼~   年底的优秀员工系统评比,非它莫属,非它莫属啊哈哈哈哈哈哈!   任务者跟他的系统都在心底发出了如出一辙的猖狂的大笑声。   时域看着握着他的手低着头认真吃糖的覃肆。   开始了自己的人设营造,他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了覃肆的手背上,“我叫时域,时间的时,地域的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覃肆抬起头,“覃肆,覃肆的覃,覃肆的肆。”   时域笑容不减:“噢~覃肆,不错不错,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我自己取的。”覃肆突然说道。   没来由地,时域知道覃肆想要说什么,他浮夸道:“天呐!真的吗,你好厉害,很好听的名字。”   果然,覃肆克制地弯了弯唇,“嗯,我也觉得。”   “哈哈。”时域绞尽脑汁找话题,这可是金大腿,得把大腿抱稳了。   “你刚刚说我跟你走,你保护我,是真的吗?”时域做作地抿了抿唇:“我很容易把别人说的话当真,毕竟我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我是个孤儿。唉,别人一对我说些什么好听的,我总是傻傻地相信了。唉。”   覃肆知道“孤儿”是什么意思,他脑子里有这方面的内容。   他拍了拍时域的手:“你太幸运了,你的父母都死掉了,你不用被他们管着。这真是一件好事情。   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我很厉害的,可以保护你。毕竟你看起来很弱小,感觉是很容易死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你很特别,我很喜欢。你跟在我身边,就不会死掉了,你不要乱跑。”   时域听着覃肆的话,既感动又不敢动。   他好久没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人了。   “嗯嗯,我会跟紧你的,我也很害怕我突然死掉。”时域附和道。   这么一折腾下来,他也不困了。   天也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只是这天空不是澄澈的蓝色,笼着一层灰蒙蒙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时域开车到处乱窜是为了找覃肆,现在找到了,他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了。   沿着路继续开吧,找吃的衣服啥的,不能干坐着等死。   他扭头问覃肆:“你知道哪里有吃的东西吗?我需要进食。”   时域啃了好几天的干脆面,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变成方便面了。   但是怕再遇到丧尸,他也不敢往超市之类的地方走。   除此之外,车也需要加油,得去加油站,末世里一切都乱了套,也不知道加油站还有没有汽油。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是幸好,他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不是他不想自立自强,他也得认清现实,他就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有了异能他好歹还有能力自保,现在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根铁棍。   遇到瘦弱的丧尸还能勉强幸福,遇上强壮的估计他也得变成丧尸。   在末世里就不要说什么独立靠自己了,能活着最重要。   还好覃肆傻乎乎的,长得也不错,如果覃肆长得很丑的话,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卖身”。   不色诱的话,也有其他方法,打好关系,只是没有色诱关系亲近来的快。   现在很明确,他对一个陌生人也不会有什么感情。   只是为了活命。   覃肆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只是看他长得好看,像小孩子找到了好看的玩具,想要据为己有,不愿意跟别的小孩分享。   浮于表面的浅显的喜欢,现在的喜欢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喜欢的保质期有多长。   所以他要对覃肆“好”,赖在他身边。   把人哄高兴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有了保障。   他带着目的接近,覃肆也是因为一时的新鲜带着他。   算不上欺骗,各有所图。   “进食?你要吃东西吗?”覃肆问。   “对,我需要吃东西。所以我们现在先去超市看看。”时域握着方向盘转换方向。   再开一两个小时,有一座商场,既然是大超市,那病毒爆发之前人流量肯定不会很少。   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不过他有了外挂。   想到这,时域嘴边噙笑扭头看了覃肆一眼。   一转头就看见覃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猛然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他没忍住心里突突突了一下,乍一看是挺吓人的。   不过想到有覃肆在=没丧尸,他整个人都舒畅了。   越看越觉得覃肆在他眼里整个人都闪着金光,瞧瞧这发色,多么特别!这眼睛,多么可爱!   白头发红眼睛,像兔子,不过这是只战斗兔,凶残得很。   时域可没有被覃肆现在平和的假象迷惑。   不过凶残就凶残,不是对着他就行。   覃肆看时域扭头看着他对他笑了下,他眨了下眼睛,就看见时域很快转回头了,一副认真开车的样子。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时域的脸,摸还不够,还捏了捏。   自言自语道:“好看,我的。”   时域心理素质良好,任他摸来摸去,非常平稳地开车。   摸吧摸吧,又不会少块肉。   覃肆开心就行。   好在覃肆也有分寸,捏了一下就松开手了。   时域眼角余光看见他收回手后捏了捏他自己的脸,然后撇了撇嘴。   又不动了,继续盯着他看。   覃肆不需要睡眠,不需要充电,他体内的能源石就是永远消耗不完的电。   非特殊情况,那块能源石能让他活个几百年。   感受到覃肆炙热的目光,时域神色不变,继续稳稳开车。   越开路越平,他们逐渐驶离了那个偏僻的地方。   时域开着车也愈发认真跟专注,他怕突然丧尸冲出来,把他车给搞废了。   一两只丧尸或许没问题,不过要是一群,那就不一定了。   他抱着这个想法,预先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果然,驶进市区,就冲出来了几只丧尸。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覃肆,还没来得及紧张,就看见覃肆摇下车窗,他还没看清,就见覃肆的机械左手猛然变化了形态。   成了一把枪,伸出窗外对着几只丧尸一一爆头。   直接穿过丧尸的头颅,直击丧尸脑内的晶核。   速度又快,目标又准,覃肆一口气解决了好几只丧尸,往车子四周扫描了下,确认没有丧尸后就关上了车窗。   做完这一切他就回头看向时域。   如果不是在开车,时域都想鼓个掌了,这么牛掰的技能。   所以他停下了车,“哇,你好厉害。”时域配合地边鼓掌边赞叹道。   一股发自肺腑的感叹语气。   覃肆抬了抬下巴:“我确实很厉害。看,我说我会保护你的。”   “嗯嗯嗯,好厉害,我都没看清你是怎么做的,丧尸就死了。”   时域亲眼目睹覃肆解决丧尸的手段,现在愈发狗腿了。   他凌晨那么费力用一根铁棍打死一只丧尸,现在到覃肆这儿,每一分钟就直接打死了好几只丧尸。   人跟人的差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   真是令人心酸。   覃肆听时域这么说,放慢速度,让时域看自己手臂的形态转换。   他一下子变了好几种形态,在对上时域惊喜的眼神后,又变了好几种,最后才回归到手掌形态。   他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不过这点不一样让他变得更厉害了,他也不在意。   时域看着覃肆的手心,试探性得握了上去。   果然,没有体温,是冰冷的金属的触感。   虽然看着跟真人的手一样。   他又抓过覃肆的另一只手捏了捏,这只手有温度。   覃肆看着时域的动作,说:“我能调节体温,但是这只手不行。”   他晃了晃自己刚刚那只转换形态的手。   “好神奇。”时域搓了搓他的手背,感慨道。   覃肆看着他的小动作,舒适地眯了眯眼睛,他喜欢这样触感,很舒服。   “你,很特别。”覃肆又说了一遍跟凌晨一样的发言。   时域讪笑了一下,这莫名的霸总发言,怪好笑的。   覃肆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他刚开始以为覃肆是想说他特别的好看,现在看来并不是。   他问:“哪里特别?”   覃肆看着他的眼睛,陈述道“你不怕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跟头发:“我跟你们不一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并不觉得气愤跟委屈。   他从实验室逃出来之后,看到过很多丧尸跟很多人,但是他们都离他离他远远的。   丧尸是察觉到了危险,自发地避开。   那些人则是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   末世里很多人都发疯,他们也不想去招惹别人。   对这么可怕的人,就远远避开,明哲保身。   覃肆身上有种单纯又危险的气质。   很矛盾又很和谐。   时域刚看见覃肆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他的眼睛是红色的,但是跟正常人的眼睛不一样。   眼珠很小,乍一看,一整片红色,跟没有眼球一样,盯着人看的时候,很渗人。   扫描东西的时候会发出红光。   但是时域在空间站看了无数次已经看习惯了。   毕竟他要去的是末世,反复多看几遍,总归是没错的。   他抬手摸了摸覃肆眼角:“不奇怪,很特别,很神奇。”   时域半真半假地说。   “你很有眼光。”覃肆肯定道,他握住时域的手腕,“你再摸摸,挺舒服的。”   听着覃肆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时域在做什么嬴荡的事情。   他揉了揉覃肆的脸,“好了,我要开车了。”   感受到覃肆恋恋不舍的眼神,他又捏了下,收回手,继续开车。   覃肆坐在副驾驶上,轻轻抖了下腿。   “我眼光也不错。”覃肆说。   “为什么?”   “因为我挑中了你。”覃肆看着时域,他觉得时域比早上看起来更好看了。   他又问:“你能陪我一起玩吗?”   时域听到覃肆的问题,弯了弯唇:“当然可以。但是我们得先找到没有丧尸的地方住。”   覃肆可以不吃东西不睡觉,他不行。   他没有什么大志向大目标,他也不想去基地,受限于别人。   他只想找到个有的吃有的睡的没有危险地方待着。   基本生活需要能够得到保障的话,他可以一辈子不出来。   不过这只能是他的幻想。   现在这样,在一个地方是待不久的。   “哦,那等找到地方了,你是不是就能跟我一起玩躲猫猫,一起踢足球了。”覃肆回忆着那本画册的内容。   他一个人很无聊,要是时域能够跟他在一起,他就不无聊了。   覃肆小孩子似的发言莫名让时域心情很好,“那当然了!我们还能够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那我们要快点找到这种地方。”覃肆听着时域的描述,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过上这样的生活了,他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对一切都感到很新鲜。   但是很快他就感到无聊了,没意思,都没什么意思。   不过遇见了时域,他觉得这很好。   时域不怕他,不会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更重要的是,时域长得很好看。   看着他的脸,覃肆觉得自己也很高兴。   他一直把时域带在身边,就能一直看着这张脸了。   他宣布,时域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了。   就算以后遇到再好看的,他也最喜欢时域。 第5章 站在我身后   对于覃肆心里的想法,时域一概不知,他只是觉得覃肆很好哄,很容易被人骗。   好在他是个有道德底线的骗子,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给覃肆提供情绪价值,覃肆给他提供庇护。   一切简直完美。   根据脑海里的记忆开车,很快就看见了一座高大的建筑。   这一路驶来,他们断断续续遇见了一些丧尸,但是都不成什么大气候,很快都被覃肆解决了。   覃肆发现自己打丧尸打得越快,时域看着他的眼神越亮,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丧尸好好地走在路边,还没发现时域他们,就被一枪解决了。   丧尸:吼?吼吼?吼吼吼?   时域自然发现了覃肆的小心思,当个感情充沛的捧哏机器。   “哇!好厉害!”“好棒!”“天哪!这简直太神奇了!”   非常浮夸,但是覃肆非常受用。   最后是时域怕子弹用完,他不知道原理是什么,犹豫地问覃肆:“你的子弹会不会数量有,会用完吗?”   覃肆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用不完的。”   时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听见覃肆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这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以后的丧尸会变得越来越厉害,丧尸不会产生理智跟思想,但是他们的体质会慢慢增强。   打个比方,现在一枪就能够解决的丧尸,以后要打几枪才能够杀死。   如果是用铁棍刀剑之类,需要用的力度更强。   丧尸的皮肤会更坚韧,用异能解决是最方便的。   想到异能,时域禁不住在脑海里追问系统,【统儿啊!我可爱美丽善良大方的统儿!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异能吗?最弱鸡的那种异能也行啊!】   【叮——系统已下线,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嗯?六六!六六六六!你什么时候走的,也不跟我吱个声。】   【叮——系统已下线,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时域自闭了。   唉。   不过顽强生长就是时域一个优良的品质,看着那座隐隐约约的建筑,时域很快来劲儿了。   越靠近他越激动也越心慌。   激动的是商场这么大,大概率能够捡漏到食物,最好能有矿泉水。   心慌只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商场门口的十几只丧尸。   他不由自主扭头去看覃肆,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等会一下车,他就紧跟着覃肆。   这条小命,一定要保住!   覃肆以为时域是害怕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时域胆子小又很弱小,肯定不是丧尸的对手,他得好好护着时域。   时域这么脆弱,一不小心就咯嘣死掉了。   到时候就没有人陪他玩了。   “吱——”   在离丧尸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时域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刹住车,停好车,解开安全带。   “下车吧。”他吞了吞口水。   没办法,害怕是本能,控制不太住。   时域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重重捏了下,他一激灵:“唔——”   他回头看覃肆,覃肆抿了抿唇,“弄疼你了?你真脆弱。”   嘴上这么说,他放轻手上的力度揉了揉时域的脖子。   刚刚时域转身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了时域那一截光滑洁白的脖子上,下意识上手捏了捏。   “还好。”时域松了口气,一鼓作气打开车门:“我们下去吧。”   说的干脆利落,刚下车走了十几步,时域就站在了原地。   妈耶!好多丧尸!   十几只丧尸察觉到人类的气味,灰蒙蒙的眼睛纷纷看向时域跟覃肆,嘴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嘶吼声,动作僵硬地向他们走来。   这些丧尸有眼睛掉出眼眶的,有脖子上开了个大口子的,还有胸膛被破开了的……   时域手脚冰凉。   忽地,覃肆挡在他身前,环顾了一圈:“站在我后面。”   说完他就先远程攻击了好几只丧尸,左手变化成枪,右手握着一把刀,泛着冰冷的锋利的光芒。   时域虽然很害怕,但是他下来的时候也不忘把那根铁棍握在手里。   他可以等丧尸被打蒙圈了的时候上去补刀。   但是并没有用到他的地方,覃肆一个人干掉十几只丧尸。   时域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要护着他的话,覃肆的速度会更快。   覃肆解决完商场门口的丧尸,回身握住时域的手:“别怕。” 第6章 囤货   时域轻声道:“我没怕。”   “可是你出汗了,冷汗,你的额头上都是冷汗。”覃肆擦了下时域额头的汗。   流汗的时域也很好看,不过他更喜欢看笑起来的时域。   “咳,先进去吧。”时域默默转移话题。   他是想当菟丝花没错,但是他不想给覃肆留下他很弱鸡很没用的形象。   再好看的皮囊,没有内在,就是一具空壳。   覃肆不解地看着时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否认,但是看着时域很害怕的样子,他没再说什么,握着他的手:“我带你进去,没事的。”   时域注视着他跟覃肆交握的手,眼里划过一丝暗色。   少倾,他回握住,“好。”   任由覃肆拉着他的手进商场。   商场很大,一共有五层。   一层都是些珠宝饰品还有衣服之类的。   他得拿两套衣服,他身上的这件穿了很久了。   他走到一个卖男装商铺前,确认里面没有丧尸,随便拿了四套基础款式的衣服。   覃肆应该也要换衣服吧?   “来。”时域冲覃肆招招手。   覃肆的身高跟他差不多,但是比他壮,他拿着衣服在覃肆身上粗略地比划着。   “给我的吗?”覃肆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几乎不会出汗,也很少洗澡,身上穿的这件还是在实验室一直穿的。   出来之后也没想过换衣服什么的,也没想过吃东西。   但是其实他也能穿新衣服,吃零食。   “你也拿两套,可以换着穿。”时域点点头。   覃肆乖乖的抬胳膊,时域给他挑的是深色的衣服,他视线一转,看到另一件黄蓝相间的有图案的。   他又低头看着时域手上的这件,他圈住时域的手腕,“我想要那件。我喜欢那件。”   时域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去。   好……好一件五颜六色的衣服。   他走过去把那件拿下来,看着覃肆兴致勃勃的样子,违心地夸赞:“好看。”   也行吧,挺可爱的。   时域把自己跟覃肆拿的衣服塞进自己背包里,就火速离开了那家男装店。   表面上看没丧尸,里面有没有可不一定。   他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多看看,总能习惯的。   但是多看看不等于主动找来看。   丧尸真是恶心玩意,看多了伤眼睛。   他扒拉着覃肆,两人一起上二楼,找吃的。   二楼的货架大多都被一扫而空了。   他们只能认真仔细地逡巡,不放过一丝有食物的可能性。   最后在一个货架下面找到了几瓶水,还有自热米饭跟火腿肠跟一些小面包。   可能是超市的员工发现末世来临的时候藏的,最后他自己也变成了丧尸。   所以这些东西才会好好的放在这里,没被人发现。   时域把东西全部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要是有空间异能就好了,背包能装的毕竟有限。   他在这边搜刮东西,覃肆在帮他放哨。   时域拉上背包拉链,试图再多装一些,有备无患。   但他们上来的时候没看到丧尸,未必是这里没有丧尸。   “再找找其他地方,多装点吧。”时域琢磨了下还是觉得要装多点。   覃肆想要接过鼓鼓囊囊的背包,时域下意识握紧了肩带,没让他抽走。   遭了……   时域可不想因为下意识的反应,惹的覃肆不高兴。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立刻说:“没事,你要打丧尸,我背着就好。”   覃肆:变凶!   覃肆皱着眉,“你怕我拿着东西走?”   覃肆在时域答应跟他走的时候切切实实地感到开心,他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这并不代表傻。   本来就是他看中了时域的脸,他以自己能够保护他作为筹码,让时域跟他走。   他明白时域的目的是什么,他也知道为什么。   如果说时域见他第一眼,就莫名地信任他,他也不相信。   但是!   他没想到自己在时域心里的形象是这样的!   时域竟然不相信他!   觉得他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覃肆:变凶!   时域看见覃肆皱眉,立刻松开手,坦然承认:“我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有其他的意思。你知道的,在末世里,物资很重要。   这几天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是把东西藏好,我怕被人抢走。   别生气了,好吗?我没有觉得你是是那样的人。”   说着说着他还拉住覃肆的手,清墨般的狐狸眼深邃似潭,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抹了极淡的红晕。   覃肆盯着时域的脸:“现在不会有人抢你东西了。”   说完,他把书包认真放在时域背后,抬起他的手穿过背包肩带,给他背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时域微微愣神,轻轻抿了下嘴,捏了下背包带子:“嗯,我相信你。”   他丝毫不怀疑覃肆话语里的真实度,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覃肆比他想的更聪明,也更机敏。   他不太想耍什么心思了,好像没必要。   时域神色懒懒,放下了大半的伪装,跟在覃肆身后。   覃肆看重的是他的脸,又不是性格,不装了,装的有点累。   在他生活的世界里,因为这张脸,惹出过不少事情,找他告白说喜欢他的有男有女,国内国外的都有。   他很厌烦那些觊觎他这张脸的眼神,但是习惯性戴上面具游刃有余地面对所有人。   他知道用什么漂亮话哄别人高兴,在他们身上攥取利益,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他付出。   但是他自己除了动动嘴皮子,并没有付出额外的东西。   他不会轻易给出任何承诺。   游离在每个对他“好”的人身边,看似沉沦其中,实际上随时都能够抽身离开。   他不会成为笼中雀,他只想当只自由的鸟。   就算看起来有求于人,他也是处于主动方跟掌控者的地位。   他们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怨不得任何人。   他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在那样的环境下如果那么单纯天真,他早就被吃的连皮都不剩了。   只要能活着,能好好地有尊严地活着,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当那些人身上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确切说过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话,这一切只是那些人的一厢情愿。   他没有错。   以前没错,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尽管他已经在阴沟里翻过一次船了,他是被狂热的爱慕者拉着一起去死的。   所以他这次学聪明了,看准目标,直接找最厉害的那一个。   想到上辈子那些腌臜的事情,他定了定心神,看着覃肆的背影。   他很好骗,又不容易骗。   于是时域决定自己再真实点。   他不确定覃肆知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但是这并不重要。   人们总会被美丽的皮囊吸引,并且下意识地没来由地认为美丽的皮囊下的灵魂也是善良美好的。   他不需要覃肆了解他的内在,只要看到他的外表,会被他的外表吸引就行。   他们本就是各有所图的关系,仅此而已。   就这样绑定在一起就够了。   时域想着这些事情,脚步不知不觉也慢了下来,被覃肆用力一扯,他才回过神来。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习惯性地扬起笑脸看着他的眼睛。   一派真诚   ……的假象。   “你在想什么?”覃肆停下脚步,回头,猛地凑近时域的脸。   可怖诡谲的眼睛盯着他,表情确是直白简单的困惑。   覃肆觉得自己整个人有点奇怪,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在脑子里想了很久,才搜寻到对应的词汇。   郁闷。   他有点郁闷,觉得心脏闷闷的。   但是他没有跳动的心脏,只有一块石头。   他看着时域的脸,觉得自己收藏的好看的娃娃,从刚刚开始,就有点怪异。   想了想,他说:“时域,你好难哄,我都把包还你了,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第7章 “我们”   覃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个纯粹的人。   做事全凭个人喜好,有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他直接当场反击回去了,解决掉让他不开心的人或事,他就不会不开心了。   他也不会把事情埋在心底,有什么事他都会明晃晃直白地讲出来。   他不知道尴尬是什么,也不知道分寸感这几个字怎么写。   在发现时域有些心不在焉后,他直接怼脸开大。   覃肆抬手掐住时域的脸:“你们人类真复杂,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藏着掖着,老是让别人猜来猜去,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   难道你在心底骂我?!”   时域没想到覃肆会注意他的情绪,他眯起眼眸,乍一看,这双有些魅惑的眼睛盈满了依赖跟信任:“没有的事,我怎么会骂你呢?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我只是在想等会能再找到东西就好了,多准备些,心里安定点。”   覃肆搜寻了下人类表现友好的方式,然后他对时域说:“那你抱我一下。抱我一下,我就相信你恢复正常了。”   时域愣了下,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不禁感慨这个金大腿真不错,不仅能够提供物理保护,还能顾及到他的情绪。   他抬手浅浅抱住覃肆,本想抱一下就松开,结果被覃肆紧紧搂住了。   覃肆力气本来就很大,现在这个力度应该是他控制过后的结果,但是对时域来说仍然很用力。   覃肆力度大到时域肩胛骨有点疼。   覃肆觉得自己动作已经很轻了,他整个人环抱住时域,笼罩住他的身形,头疯狂在他肩上乱蹭。   怪不得人类喜欢拥抱,他现在也喜欢拥抱了,很舒服,怀里抱着的人体温热热的,身体软软的。   很不错!他要每天都跟时域进行这个表达友善的活动。   时域冷不丁被这么覃肆用力一抱,手没推开覃肆也没环上他的腰,像个站立着的僵硬的木偶人。   好在覃肆抱了一会儿,蹭了会他颈侧的皮肤后就松开了手。   时域在心里默默念了句:他还是个孩子,嗯……快一米九的孩子。   覃肆自认为把时域哄好了,而且还收获了拥抱的乐趣,他拉起时域的手:“拥抱真舒服,我们可以天天抱着。对了,我记得你们人类是要睡觉的,晚上我要抱着你睡觉。”   时域眉心抽动,他们这进展真快啊呵呵。   他随机纠正道:“不是你们’,是‘我们’。”   覃肆说:“可是我不是人类,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完整的人类,我也不是丧尸。”   “但我们是个整体,我和你是‘我们’,其他人才是‘他们’‘你们’。”时域淡淡道。   覃肆皱了皱眉:“好复杂。”   “不用理解,记得就行。”时域两指触上他的额头。   “行吧。你——我们,不对,人类他们说话真复杂。有时候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覃肆嘀嘀咕咕道。   “没关系,你不用在意他们想的是什么。”   人类之间龌龊肮脏的事情很多,覃肆不知道挺好的。 第8章 我把你弄脏了   覃肆赞同地点点头,他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不需要去理解别人,他又不用跟别人在一起。   拉拉扯扯说话间就到了二楼。   整座商场很大,每一层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店铺,二楼有个大超市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店铺。   按照老规矩,两个人并没有贸然进去,在门口视线一一扫过里面,确定了肉眼可见的没有丧尸后,覃肆自然而然地护着时域走进去。   病毒爆发,这个商城明显是重灾区,刚刚在一楼也是,现在二楼也是,呈现出被洗劫一空的状态,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各样难闻的气味,地面跟墙壁上喷溅着鲜红的血液。   市区的商场人流量一向很高,每个店面的员工加上顾客,人数可想而知。   那些人变成丧尸后在商场肆意咬伤人,聪明人不会来这边,久而久之这里都是丧尸。   没有人类的身影,大多数丧尸都晃晃悠悠离开,小部分依然留在这边。   不过后来人们意识到待在家里只是一种等死的行为后,就结群成队出来觅食,超市是个好地方。   人们冒着被咬的风险也会选择来这里,危险的地方收获也足够多。   时域半躲在覃肆后面,跟着他走,等到覃肆点头,他才一溜烟冲出去直奔货架,不放过每个角落,框框把东西往背包里塞。   倏地,时域耳尖一动,他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音。   他潜意识看向覃肆,他能够听见的声音覃肆肯定也能听见。   但是覃肆没有做出攻击的姿态,他一直跟在时域身后几步的位置。   现在他很快闪身到时域身边,从背后拥住时域,圈住他的腰,躲在货架后面,“不是丧尸。”   覃肆用气音说道。   在跟时域上楼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几道窥探的目光,不是丧尸,他有点想知道他们想干嘛,就没有惊动他们。   时域感受到覃肆的脑袋又搁在他肩膀上了,无奈地笑了下,很快放松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站着不动了。   适应了还好,挺舒服的,身后靠着个有弹性软软的肉垫。   时域跟覃肆躲在货架后面没有发出声音,时域还紧紧地抱住那个背包。   很快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艹,那两个人去哪里了?”   “我们一直盯着,他们没有出去过,就在这里,大家分开来找找。”   “他们身上肯定有食物,那两个人的面色一看就是没挨过多少饿的。他们进来这里,肯定有收获。”刀疤男阴狠地说道。   他们一行人五六个,一直徘徊在商场附近,不敢进去,怕遇到丧尸埋伏。   在附近随便找了个有门的地方休息,今天一来就发现那些丧尸不见了,他们喜不自胜,以为是丧尸自行离开了,很快就进了商场想要找东西。   一进来就看见二楼一闪而过的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人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一群人眼里瞬间闪过如出一辙的精光。   几个人也没有莽撞地冲上去,他们先在一楼找了一通,发现实在没有什么东西才又想起两人来。   他们六打二,把东西抢过来。   谁知道一上楼就发现人不见了。   几个人分散开去找人。   步伐急促,意图明显。   时域听着他们的对话,扭头看了眼覃肆,给他使眼色:你不出去解决吗?   覃肆新奇地看着他一通乱眨的眼睛。   也学着他的样子挤眉弄眼。   好玩好玩。   时域揪住他耳朵:“你不出去解决吗?”   覃肆也有样学样,凑在时域耳边:“等一下,我看看他们要干嘛,等他们发现我们,我就趁着他们开心的时候做掉他们。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他们害怕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时域觉得自己对覃肆的认识又进一步了。   喜欢捉弄别人的小孩子。   不过……   他也很感兴趣就对了。   没有人会高兴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惦记着。   覃肆见时域乖乖让自己搂着,心底对他愈发满意,时域不愧是他最喜欢的娃娃。   隔着一堆货架,   外面的人们在凶狠地搜寻他们的踪迹。   里面的时域跟覃肆贴在一起咬耳朵。   “他们能力不行啊,找了这么久,我腿都要站酸了。”时域评价道。   覃肆把时域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让他更多重量靠在自己身上,这样子时域就不会太累了。   脆弱的娃娃要多多呵护,他只有这么一个,可不能让时域累没了。   “那我给点提示好了。”覃肆话一说完,就非常不小心地撞到了货架,发出了“当——”的一声。   刀疤脸跟花臂男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形成一个包围的趋势,往货架那边走。   时域垂着眼睫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只是手上紧紧的抱着那个包。   覃肆以为他在紧张,环在他腰间的手搓了搓他的小腹。   时域按住他的手,“别乱摸。”   “哦,小气鬼。”覃肆又搓了几下,“我就要。”   这头两个人在“打情骂俏”,另一边一群人已经走到他们这边,猛地跳出来,把两个人抓住。   “你们要干什么?”时域睁大了眼睛,非常害怕地询问。   几个人眼底划过浓重的惊艳之色,但手上力度仍然没松。   “少他妈废话,把东西拿来。”为首的刀疤男一把扯过他怀里的包。   迫不及待的打开,被里面装满的食物一惊,果然像他想的那样,这两个人可真是有不少好东西。   白毛那个体格壮一点,黑色头发那个长得跟个女孩子似的看起来体力就一般。   他丝毫不认为这些东西是两个人打死丧尸搜取来的,只觉得两个人运气好,捡漏到了一堆东西。   末世里穷凶极恶的人很多,人们都只要食物,要财没用,要命也没用。   但有的人防止劫掠过的人日后反扑,会赶尽杀绝。   很巧,刀疤男他们就是后者。   几个人把东西抢过来之后,就掏出了身上的刀,想要解决这两个人。   只不过在解决之前……   刀疤脸淫邪地笑了声,“你要是把我们哄高兴了,我们倒是能考虑考虑能不能放过你。”   时域神色一冷。   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几个人就一下子全部倒地。   一些鲜红的液体溅到他的脖子上,时域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砰砰砰——”   覃肆面无表情地扫射完几个人,回过头看时域,眼神冰冷:“不好玩。”   时域看着倒地的一群人,他见过很多次覃肆杀丧尸,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杀人。   而且毫无预兆。   诡异的是,他并没有感到一丝害怕。   反而心情很好,他勾起嘴角踏过一地的尸体, 走到覃肆面前。   “嗯,不好玩,下次别玩这个了,我可以陪你玩别的。”   覃肆歪着头盯着时域看,蓦地伸出右手覆上了他白玉般的脖子。   放轻动作反复地给他擦刚才溅到的血迹。   下颚还有脖子都溅到了。   覃肆板着一张脸,语气幽幽:“我把你弄脏了。”   手上动作不停。   时域偏头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没关系,你可以弄脏我。”   覃肆闻言嘟了嘟嘴:“我才不要,弄脏了就不好看了。”   “这样啊……我现在很难看吗?”时域自下而上斜挑着眼睛看他。   覃肆对上他的眼睛,觉得自己词库很匮乏,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没有,现在也很好看,但是干净的时候最好看。   我下次杀人的时候找好角度。这样就不会弄脏你了。”   覃肆其实不理解刚刚那些人要做什么,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时域很不开心。   宇宙无敌超级霹雳不开心。   尽管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就是这么觉得。   让时域不开心就是让他不开心。   他把让时域不开心的东西解决了就好了。   时域现在看起来挺正常的,但是他不知道不清楚时域消气了吗。   于是他小声地说:“我下次不瞎玩了。”   “没关系,不关你的事。”时域觉得自己颈侧的皮肤被磨得有些发疼。   这点触碰存在感极强。   但是难得的,他没有什么太排斥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覃肆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眼神都很纯粹,在他看来就是一些普通的单纯的接触。   他从不掩饰眼里对他的惊艳,但是他跟别人不一样。   只有纯粹的欣赏,没有那些淫秽的想法。   覃肆聚精会神地给时域擦掉血迹,然后把地上的背包捡起来拍干净,又给时域背回去了。   刚刚他们动静那么大,也没有引来丧尸。   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地方没有丧尸,二是二楼太大了,丧尸还没有注意到他们。   不过时域并不打算找这种这么大的地方休息。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一轮红月升起。   “我们出去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时域望着外面的红月。   内心对末世的认知就更深切了。   这轮月亮已经不是之前的月亮了。   以前的月光莹润洁白,现在的月光深红似血。   时域叹了口气:“好想找到一个地方,能够安全地待一辈子。”   “我们一起去找,总能找到的。”覃肆握住时域的手。 第9章 分享   之后的日子里真的像覃肆说的那样,覃肆带着时域去寻找“净土”。   他没有觉得时域在这种情况下说的话是玩笑,他真的想要寻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不用每天费心费力打丧尸,也没有其他人类,只有他跟时域两个人。   今年是病毒爆发的第4年,外面水深火热,但是时域所在的地方仿佛一片净土。   他不是没有遇见过丧尸,而是从来没有被丧尸近过身。   因为他的身前永远有覃肆。   覃肆这辈子跟上辈子的命运轨迹也不一样了。   树大招风。   这辈子的覃肆身边有了时域,不再一个人四处摸索。   时域教覃肆收敛锋芒。   他不想让覃肆被基地的人注意到,跟基地的人产生任何关系。   他自私地想让覃肆守在他一个人身边。   上辈子,基地不是所有的人都对覃肆抱有善意的,他们对他的能力又惧又怕。   有人派出队伍追杀过覃肆,只是都被覃肆解决掉了。   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并不代表这些不存在。   覃肆的性格不适合混杂于人群里面,他有自己认可的执着的事情。   说服不了别人,也不会轻易被别人说服。   在时域的有意控制下,现在还没有人注意到覃肆。   覃肆虽然不理解,但是他相信时域,时域懂得比他多,说的话肯定也是有道理的。   时域不会害他。   如果他害他……   没有如果。   时域跟覃肆一路开开停停,中途也换过几辆车,碰见过无数苦苦挣扎的普通人,也碰见过出来出任务的异能者队伍。   但他们从不会加入到其中,参与他们的交谈。   他们就像过路的旅客,开着车路过。   期间不是没有人震惊于他们两个人还能在末世保持的如此整洁,而且面色良好。   有人自荐要加入他们队伍,也有苦苦追求的,但是时域跟覃肆都没有答应。   时域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开车经过一片荒芜的地方的时候。   覃肆主动出手救下了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那里没有丧尸,但是有恶魔……   那是一个很漂亮很美丽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末世里用身体换取食物的普通人有很多,为了生存,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但是主动跟被迫是有区别的。   覃肆救下的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覃肆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时域教会了他开车。   他不怎么用休息,所以后面大多数时间都是覃肆在开车。   在食物充足,不需要下车,找寻食物的情况下覃肆停了车。   时域在副驾驶睡觉,对这一切并无所知。   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覃肆站在车外跟一个漂亮的女人说话。   隔着车窗,他看着交谈的两人。   心情平静,早晚有这么一天的。   他是好看,但是比他好看的人也不是没有。   脑子里想的是,如果再多一个人,那他能分到的食物就有限了。   本来他们找到的食物只有他一个人吃,现在要两个人吃。   他不喜欢分享。   由于站位问题,他只能看见覃肆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过那个女人笑靥如花。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内容,覃肆突然回头往车内看。   脸上还带着笑意。   触及到他的目光,时域微微颔了颔首,眼神不躲不闪。   他看见覃肆扭头又跟那个女人说了什么,然后就打开后座,拿了一个面包给她。   时域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那个面包是覃肆找到的。   他确实有权决定怎么分配。   看着覃肆把面包拿出去后,时域就没注意外面的动向了。   不过过了一小会覃肆就上车了,带着那个女人。 第10章 好看!   覃肆上了车第一反应往时域那边看,正准备跟他说话,就看见他的眼睛又闭上了。   他刚刚明明看见时域醒了的。   可能是中途醒了发困然后又睡过去了。   他止住了说话的念头,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拨动他的睫毛。   时域装睡中,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装睡,反正一看到覃肆要上车的动作,他就赶紧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自己眼睫上作乱的手,他不满地皱了下眉毛偏过头。   覃肆见状,以为时域真的睡熟了。   安静下来继续开车,后座的女人也识相地没说话。   时域闭着眼睛装睡了一路,直到车子停下,他依然没有“醒”。   他听见了车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两次。   随即感受到有人在注视着他,时域侧了下身,假装刚醒,慢悠悠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覃肆疑惑的视线,他听见覃肆说:“你在装睡。”   覃肆本来是认为时域在睡觉的,但是他刚刚打开车门下去的时候,看见他动了下,整个姿态看着像在偷听。   “你为什么要装睡?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很无聊诶,都没有人跟我说话。”覃肆把时域整个人掰过来对着他,捏着他的脸。   覃肆前几天捡到一本话本,里面不知道是讲什么的,他也不知道覃肆学了什么,最近说话总要加个语气词。   顶着一张阴森冷酷的脸说着那些带着“啦”“呐”“诶”等语气词的话,怪令人惊恐的。   但也莫名的可爱。   时域努力用眼角余光瞥了下后座,没看见人,不知道那个女人去哪里了,“不想说话。”   “为什么啊?你今天好奇怪,你对我这么冷漠!”覃肆控诉道,不等时域回应,很快又自言自语道:“算了,谁让我是个很宽容的人呢,只能我多哄哄你了。”   说着,他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根彩色的带着布灵布灵碎钻的发圈,把时域掰过去,给他扎了个小揪揪。   时域的头发本来就不短,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快到肩膀了,可以非常勉强地扎起来。   他自己平时也不怎么打理,塞耳后,或者随便找根线绑起来,还没覃肆在意他自己的头发。   覃肆很喜欢摸时域的头发,软软的,滑滑的,时域的洗头工作也直接被他承包了。   从看见覃肆掏出一根闪瞎眼睛的发圈开始,时域脸上的表情就难以形容。   他毫无防备被覃肆掰过去,恍惚间头发就被绑好了。   “好了!”覃肆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捏了捏那个小揪揪,“我就觉得你戴这个会好看。”   说完,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只夹子,“还有这个,我给你戴上。”   他下午开着车,随意朝外面看,就被那个女人头上的发圈吸引住了,在阳光下会闪,好看!   所以他帮那个人解决了欺负她的人,以此跟他换发圈。   时域教过他,要学会交换,他记得的。   那个女人流着眼泪看着他,她害怕自己又要被……   就看见眼前这个长相吓人的男人把刀收起来,指着她的头:“给我你头上那个。我救了你,这是你应该做的。你得跟我换。”   女人仿佛节后获得新生一般匆匆把发圈从自己头上扯下来,都顾不上把头皮扯痛这件事。   她看见男人把发圈捏在手上甩了甩,拨动这上面的小碎钻装饰。   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她试探性的表示自己还有一些发饰可以给他,需要他用食物来交换,还有他们方便的话载她一次。   用没用的装饰品去换取维持生命特征的食物,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但是她还是说了,面前的男人犹豫了下就点了下头。   她给了他几个夹子,他给她一个面包,顺便载她一程。   男人的头发并不长,不需要绑起来。   她猜测他是给别人的,果不其然,上了车她就注意到副驾驶上睡着的人。   那张脸不论在何时都引人注目。   不过她只是瞄了一眼就收获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她默默低下头,安静了一路。   她知道男人的发圈是买给谁的了。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目的地她很快就下了车。   想了一下下午跟女人交易的事情,覃肆觉得自己没亏。   他兴致勃勃地给时域别发夹,啪——左边两个,啪——右边三个。   时域已经麻木到失去反抗意识了,覃肆的审美一如既往。   算了,反正只有他们两个人,覃肆高兴就好,人生信条要贯彻到底,那就是——抱牢金大腿!   他等覃肆弄完,晃了下脑袋,反应过来问覃肆:“这些夹子你从哪里来的。”   覃肆对时域的小揪揪爱不释手,一边捏一边回答他:“我跟人换的。”   心里有个荒谬的想法成型,时域不经意问:“跟那个女人换的吗?”   “是啊!不对!你果然在装睡!”覃肆报复性地狠狠搂住时域,把他的头往自己胸膛处按,“你是个大骗子。我要惩罚你,我要……嗯……我要用力抱死你。”   时域伸手搂住他:“好吓人的惩罚啊。那你要抱多久啊……”   话里眼底都是他自己没发觉的愉悦。   覃肆冷哼一声:“哼,我要抱多久就抱多久。”   “好的!我无条件服从您的安排。”时域调侃道。   他的脸被迫压在覃肆的胸膛上,感受到一片富有弹性的柔软,莫名觉得很安心。   覃肆的拥抱总是给他一种浓厚的安全感。   少倾,他用下巴在覃肆身上蹭了蹭:“那个女人不好看吗?”   “好看啊。”覃肆不假思索道。   “是吗?那你怎么不想把她也留在身边。”   “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覃肆终于舍得把时域从自己怀里挖出来,他捧着时域的脸,努力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   “她好看。”时域客观地陈述事实。   “是好看,但是这跟我要不要带她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认识她。”覃肆戳戳时域的脸,突然茅塞顿开,“我知道啦!你在吃醋!我说的对不对?”   他最近在看的故事书就有讲到这个,小明和小华是好朋友。两个人一直在一起玩,后来小明认识了小刚,带着小华跟小刚一起玩,但是小华还是不高兴。   他生气,不理小明,原来他是觉得小明有新朋友了,就不喜欢他了。   覃肆直接把他代入小明,覃肆是小华,那个女人是小刚。   虽然这样代入不对,他跟那个女人都不认识,他们不是朋友。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好看的发圈,他都不会多管闲事,不过时域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跟时域,是好朋友。   故事书里说的,一起玩的好的,对对方好的就是好朋友。   一开始他只是把时域当成一个漂亮娃娃,看着他心情就好,希望他乖乖的。   但是时域会跟他一起玩,给他吃好吃的,他们还会一起搂着睡觉,所以他们是好朋友。   时域可是很护食的,但是他会把食物分给他吃,时域刚开始可是把食物护得很紧的,还有,他在时域面前杀了好多次丧尸,脑浆都爆出来了。   时域也没觉得他很凶,还说过他可爱!   现在他的好朋友吃醋了,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交新朋友了。   他可得替自己好好解释一下,他只有时域一个好朋友!   “你别乱想,我没有吃醋,只是你不是喜欢好看的事物吗?你怎么不把那个人也留在身边。”时域认真分析。   他已经能习惯覃肆跳脱的脑回路了。   他真算不上吃醋,只是保护一个人跟保护两个人是不同的,如果覃肆多带几个人在身边,那他能得到的保护力度就减少了。   他可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看着覃肆自以为的得意满满的样子,他把想要说的话在嘴里过了一遍,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于是他的眼前又黑了。   真是一个太过窒息的拥抱。   “好看的人那么多,我又不可能每个带在身边,那我得多累哦。我有你一个就够啦!”覃肆啧啧道。   他的确是被时域的脸吸引的,但又不止是脸。   比起好看的外表,时域身上那股顽强的生命力更加引发他的注意。   他自己很厉害,很轻松就能够活着,但是觉得活着又很无聊,他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时域跟他不同,就算活的很累,他也攒着一股劲往上爬。   他看得出时域很怕丧尸,但在那个月夜,他忍着惧怕击打丧尸的画面给他留下来很深的印象。   在逆境中努力求生的人有很多,但是谁让他遇到的是时域呢 第11章 互不打扰   时域一时竟分不清覃肆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不得不说,确实令人心安。   他让自己短暂地沉溺于这种喜悦中,很快又抽身出来,应了句:“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声音闷闷的。   对于覃肆的话,信不信时域自己也不太清楚。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说话算数的!”覃肆下巴蹭了蹭时域的发顶。   没有像往常一样的舒适柔软,反而有些硌。   时域头上的夹子太多了,于是他默默地拿下来了几个,继续搁着,这下舒服了。   *   时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起了那件事,他伸手摸了下头上的夹子,转头看着轻松随意开着车的覃肆。   在他的强烈抗议下,成功让覃肆一次只在他头上夹一个夹子。   他们在一个仓库里住了一阵子,但是那里的电路设备也坏了,所以启程前往下一个地方。   现在的生活总体上来说很平淡。   重复着找地方住,杀丧尸,找食物。   但时域不觉得无聊,他比末世里的很多人都幸运,不用拼尽全力去逃亡。   “在前面那里停下休息吧,是个工厂。”覃肆停下车,对时域说。   他不需要休息,但是时域需要。   他总是记着时域需要多久休息一次,这样才能补充体力,保持身体健康。   “好。”两人非常熟练地一前一后下车,由覃肆探路。   工厂里没有丧尸,但是有一支队伍,一支异能者小队。   而且还是时域认识的人,郭仁。   这辈子覃肆并没有在末世里扬名,他的个人信息并没有传到各个基地,但是巧合的是他们还是碰见了彼此。   时域跟覃肆一进去就碰见了正好从楼上下来的郭仁。   对方穿着一身迷彩服,腰间别着一把枪,眼神戒备地看着他们。   时域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在覃肆要抬手的瞬间按住他的手,朝上方的人点点头:“我们在楼下过一晚就走。互不干扰。”   郭仁审视地盯着他们看,能在末世里生活下来的人肯定有几分本事在身上,他是出任务带着一支队伍要去另一个基地商议一些重要事宜,途经这里解决了十来只丧尸进来休息的,他们的队伍里有几位科研人员,年纪比较大了,一直坐车太过劳累。   他安排好今晚守夜的人员,带了几个人准备下来看看还有没有漏网的丧尸,就撞见了两个人。   郭仁他们人多,主要都住在二楼,客观上也不用怕两个人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但他还是谨慎地思索了一番。   他们先进来这里。并不算占据了这里,两方人相安无事倒也罢。   他没有收起手中的枪,沉声道:“不能上楼。”   楼下的大门并没有损坏,只是待在楼下夜晚会比较冷,所以他们才上了二楼。   时域点点头:“可以,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郭仁并没有收回枪,往身后打了个手势,带了几个人下楼,径直掠过时域跟覃肆两人,他们要去排查附近还有没有丧尸。   他的异能是雷系异能,杀伤力很强,能够把丧尸电地黢黑,带着的几个异能者也是拥有战斗力强的异能的。   覃肆从时域身后探出头来,无所谓地看了几个人离开的背影一眼,拉着时域去找晚上睡觉的地方。   他根本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时域打量着覃肆脸上的神色,确认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跟在他身后。   覃肆找了个靠里面的地方,晚上没那么冷,又能看到整个大门外,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他把地方粗略地整理了下,才让时域坐下。   覃肆靠在时域身上:“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   他总觉得时域看那个人的眼神不像看陌生人的眼神。   时域心底一惊,面上不显,覃肆在某些方面很敏锐,“不认识,就是感觉他们不好惹,而且也没有必要起冲突。”   “哦。那你刚刚盯着他看那么久,还不让我看,他很好看吗?你想跟他交朋友?你为什么看他那么久?”覃肆嘀嘀咕咕。   时域默然无言,他跟郭仁明明是眼神交锋,怎么在覃肆嘴里就变了个味儿呢? 第12章 少八卦   说的好像他是在跟郭仁黏糊糊地进行对视一样。   还不等时域回答,覃肆接着道:“你不准看他,看我就行了!”   时域敷衍道:“嗯嗯嗯看你看你。”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覃肆面前不再是一副很虚假的伪装出来的样子。   有时候也会无意中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性格。   他并没有一味地顺着覃肆,经常性地跟他斗嘴。   覃肆也没觉得时域需要自己保护,对他这种态度有什么问题。   六六: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反正他一直都很强,时域因为他很强才会跟着他,他一直都很强就等于时域会一直在他身边。   没有必要去胡思乱想一大堆东西。   不论时域出于什么目的跟他待在一起,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没有认识时域之前,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间歇性地觉得无聊。   也从来没有什么主动去认识别人的念头。   他以为所有人类都跟他在实验室的时候遇见的那些人类一样的坏。   但是跟时域在一起之后,他就不觉得无聊了。   他想把在绘本里看过的事情跟时域都做一遍。   他用力地蹭了蹭时域,霸道又孩子气地说:“你只能有我一个好朋友。”   朋友………又是朋友。   时域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覃肆嘴里听见“朋友”这两个字。   他一直认为自己跟覃肆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但是覃肆说他们是朋友。   这种掺杂了感情的关系让他有些害怕。   所以他听见覃肆这么说,只是抿嘴笑了笑,“好,我只看你一个人。”   “明天一早就走。”   “好。”   “天黑了,你可以靠着我睡觉了。”覃肆看着外面的红月,感觉这月亮越来越红了。   时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往下一躺,枕在覃肆大腿上。   覃肆替时域解了绑起来的头发,开始盯着他的脸。   这对他来说是一项百玩不腻的游戏。   他可以看着时域很久,数他的呼吸声,他觉得很有趣,并且乐此不疲。   时域睡着了还习惯性地扯着他的衣服。   果然他在时域心里是最特别的。   时域如果知道了覃肆是这么想的,他只想说他是怕覃肆跑路,所以才会拽着他的衣服睡觉。   覃肆靠在墙上,注视着时域的睡颜。   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响起,是出去查探的那批人回来了。   覃肆抬头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捂住时域的耳朵。   郭仁看到在角落里的两人,脚步一顿,让一个队员把大门锁死了,防止晚上有丧尸进来袭击。   他们刚刚去附近巡查了一下,还真看到了一两只丧尸,顺手解决了。   又绕了几圈巡逻了下才回来,一进来就看到这令人牙酸的一幕。   末世里这种搭伙作伴的人也很多,只是这两个人的脸都比较特别。   他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就对上了白发男人瞪着他的眼睛。   怪吓人的,郭仁收回视线。   这个人他下午没看清,原来眼睛是红色的,是戴了美瞳?真是精致啊。   郭仁晃悠了下脑袋,把自己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摇出去。   不理解但尊重。   末世里还有个伴,挺好的。   一群人很快就上了楼。   上了楼队里一向活跃的人忍不住问自家队长,楼下那两人是谁。   郭仁屈指弹了下他额头:“跟我们一样的过路人而已,少八卦,去分配食物。”   “得嘞。这就去。”林陌转身去拿压缩饼干,没忍住回头,咂舌道:“别说那俩人还挺好看的,特别是那个黑头发的,啧啧啧,头儿你说他们是不是那种关系啊?”   郭仁直接给他一脚:“去去去,少八卦。” 第13章 意外   楼上的人闹腾腾地分完了食物就各自休息去了。   楼下时域熟睡着,覃肆不用睡觉,但是也闭上了眼睛,意识很清醒的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向。   半夜的时候门口有一只丧尸,在大门外嘶吼着,停留了许久,发现撞不开之后又晃晃悠悠的走了。   覃肆闭着的眼睛,在听到有动静的时候就猛地睁开,冷冷地瞪了那个丧尸一眼。   什么破丧尸,吵到时域睡觉。   时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声音,枕在他腿上翻了个身,本来是脸朝外,现在脸朝着他肚子的方向。   于是覃肆的动作放得更轻了,完全不敢动。   好在那只丧尸识相地离开了。   一夜到天明,无事发生。   时域沉浸在睡梦中。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他抱紧了那坨温暖的东西,又睡过去了。   覃肆开心地拍拍时域的背,他喜欢时域对他表示亲近的动作。   天亮了,但覃肆没有急着叫醒时域,覃肆想着等时域自然醒了再离开。   他们昨天确实说了天亮就走,但是上午跟下午,天都是亮着的!   所以他们晚点再离开,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郭仁他们队伍平稳地过了一夜,确实如对方所说,相安无事。   他整顿着队伍,先让几个人出去看看,确认安全,就要启程向下个地方前进了。   一切都按照计划正常的进行着,对郭仁他们是,对时域他们也是。   “报告队长!已经勘测过了,没有看见丧尸,我们可以出发了。”   “好,下去吧。”郭仁走在前面,几个教授走在中间,后面再跟着异能者。   这样能够起到一个很好的保护作用。   他们20来个人形成一队下了楼,时域睁开了眼睛。   不需要任何缓冲,他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这是他在末世里锻炼出来的,时刻都要保持清醒,防止任何事故突然发生时,思路僵涩。   他直接坐了起来,刚坐直,一双手就凑到他的脑后。   覃肆三两下给时域绑好头发,又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递给时域,等他简单刷完牙,把面包牛奶递过去。   时域一醒来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握着覃肆的手咬了口面包。   一时竟然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寻求庇护的人。   “你自己也吃。”时域接过面包咀嚼着。   “我不用吃东西。”覃肆说。   “但是这个好吃。”时域看他没有动作,自己拿过包,翻找了一下,发现这个口味的面包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他把面包分成两半,“张嘴。”   覃肆乖乖张嘴,时域给他塞了进去。   覃肆从来不会说“我不吃留着给你吃”这种话。   时域给他,他全部收下。   时域看见覃肆吃了,把牛奶递给他。   覃肆凑过去,张开嘴巴。   时域把吸管往他嘴里一塞:“自己拿着。”   覃肆非常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   有时候很敏锐,有时候又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总是对着他嘻嘻哈哈的,有时候甚至会蹦出一些虎狼之词。   要不是时域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还真的以为覃肆对他有什么想法。   但是每每对上他那双很清澈的眼睛,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就像牵手拥抱这种事情,他觉得好朋友都会做,所以他也要跟他牵手拥抱。   覃肆是不理解这些动作背后的含义的。   时域跟覃肆吃完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楼上的队伍也正好集合完井然有序地下来。   时域刚瞄过去一眼,头就被掰过来了。   对上覃肆气鼓鼓的表情,他没忍住对着他的脸捏了上去:“真像只河豚。”   ()   他很少主动对覃肆做这种亲密的动作。   拉手不算。   覃肆血红的眼睛微微睁大,时域觉得一点都不吓人,很可爱。   他含笑道:“别生气了,我不看了。”   “没生气。”覃肆把脸凑上去,“给你捏。”   时域坏心思地用了点力,覃肆的脸很快就红了。   他也不躲,还往他的方向又凑了凑。   “咦啧啧啧”林陌忍不住连连啧声:“看看人家,大早上的,真甜蜜啊。头儿,你羡慕不?”   郭仁也看见了,他拉下脸:“别乱说!”   “假正经。队长,你就不想找个对象?咱们基地里那么多喜欢你的,你就没有一个合眼缘的。”   “咳,出任务呢!严肃点。” 第14章 丧尸潮   林陌默默闭了嘴,只是还用眼神不断揶揄着自己队长。   郭仁本来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现在被林陌这么一说也不自觉,往那边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那两个人的感情是真不错。   他见多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侣,能够在末世里互相扶持,不放弃彼此的关系令人动容。   “走了。”郭仁拍了下林陌的后脑勺,宣布道。   一队人闹闹哄哄地出去了,时域看着他们离开,伸了个懒腰,把东西收拾了下,也准备离开了。   不料变故突然发生。   郭仁一堆人面色难看地护着几个老教授倒回工厂里面,“快!把门关上!”   时域跟覃肆手牵手站在角落里,看着形态狼狈的一群人。   两人都不用询问,看着他们的面子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他们人这么多,还狼狈地逃窜回来,这说明外面威胁到他们生命安全的东西,危险性很高。   出于对自身安全的顾虑,时域上前几步,“外面怎么了?”   郭仁嘴角绷成一条直线,近乎咬牙切齿:“外面有丧尸潮。”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丧尸潮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今天一出去走没多久就遇到了一百多个丧尸,他们根本来不及过多反应,下意识退回工厂,把门锁死。   但是这只能阻挡得了一时,上百个丧尸的威力是不容小觑的。   躲也躲不过,迎上去也没有多大胜算。   尽管他们这边的异能者都是基地里数一数二的,情况还是很严峻。   郭仁咬了咬牙,比遇见丧尸潮更严重的事是在这突然出现的丧尸潮背后蕴含着的令人细思极恐的东西。   人类能够“进化”,获得异能,那是不是说明丧尸也在“进化”。   而且这波突然出现的丧尸潮是只有这里刚好有,还是每个地方都都有。   如果是前者,那算他们倒霉,死只是他们就够了。   如果是后者……郭仁呼吸一滞,不敢再深想。   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目前的情况,他们可以死,但是几个教授绝对不能死!他们拥有着许多关于实验的重要成果。   郭仁呼吸重了几个瞬间,已经经受过许多次历练的他迅速地进行战略部署。   时域通过郭仁的脸色就能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努力回想上辈子的剧情里有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但是根本想不起来。   覃肆是很厉害,但是时域也不敢托大。   突然遇见在意料之外的事情,时域也不禁正经起来,跟着一起思考如何突围。   覃肆不理解为什么气氛现在如此紧张,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情而已。   他不喜欢看到时域愁眉不展的样子,拉住他的胳膊,想要说话。   时域却已经预料到了覃肆想要说的话,他用力地握住覃肆的掌心,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不想覃肆暴露自己的实力,也不想覃肆受伤。   是的,他不想要让覃肆受伤。   覃肆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强大”的代名词,他习惯性地躲在他身后,对他的能力毫不怀疑。   但是他们以前遇见的丧尸从来没有这么多。   时域潜意识觉得覃肆会累。   覃肆就算再厉害,也不一定能够保持百分之百的胜率。   一旦覃肆发生什么意外,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为了他自己,他不会让覃肆以身犯险。   覃肆看着时域紧皱的眉头,想说他没关系,他不会死掉的,就算受伤了也不会死。   他一直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寿命,他见过那群科学家贪婪癫狂的神色,他不会把自己的“心脏”告诉别人。   就算是时域,他也没有说过。   但是他想,如果时域一直一直一直很担心他的话,他可以把这个秘密悄悄地只告诉他一个人。   时域此刻关心则乱,脑子在疯狂运转,思考解决这件事情的最佳方法。   他不会把覃肆一个人推出去当救世主,但是可以跟郭仁他们合作。   合理分工,到时候乌泱泱一片,也不会轻易暴露覃肆的“特殊”。   他们只可能认为他异能很厉害,身体素质很强,不会怀疑覃肆有非人的一面,而且还很长命。   末世里人们要寿终正寝都很困难,更不要说长生。   一旦覃肆异于常人的地方暴露了,他怕覃肆会被利用,怕他被说服投身于基地,也怕他会被抓去做研究。   覃肆不会死,但也会受伤,也会很疼。   时域从不主动去想覃肆以前的事情,他看过六六给他展示的些许片段,但是下意识地去遗忘。   他不想记得覃肆被实验折磨的样子,覃肆还那么小,就被当成一个试验品,被剥夺了自由,被人操纵,被人反复利用。   科学家们通过研究他的血肉来促进实验发展,又用特殊的药剂加速愈合,周而复始,直到实验“成功”,覃肆趁着他们疏忽防备的时候逃了出来,这一切才结束。   他绝对不会让覃肆重蹈覆辙。   覃肆就是覃肆,覃肆只是他自己,不是谁的实验品。   时域认识的是直白的单纯的活泼的覃肆,不是只有一串编号的K547。   眼下的情形让他来不及再深思些什么,上百个丧尸的嘶吼声仿佛就在耳边。   郭仁已经冷静下来在部署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主动出击,他已经联系了附近的基地来救援了。   只是再快也需要时间。   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们要努力拖住丧尸,等到救援队伍的到来。   在救援到来之前,他们不能干等在工厂内,到时候大门一被丧尸们撞开,后果不堪设想。   郭仁绷紧嘴角,声音沉稳有力:“林陌,你跟何楚泯他们几个待在工厂里面护住教授,其余的全部跟我出去,把丧尸引开。”   隔着门的人类跟在眼前的人类,当然是后者的吸引力更大。   听到这句话,被郭仁点名出去的人都面色一白,但是没有人退缩。   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从加入基地的队伍里开始,他们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是!”十几个人整齐划一地回答。   声音洪亮,仿佛他们不是去送死的,而是去接受褒奖的。   时域抓紧时间在覃肆耳边低语了一两句,转头看向郭仁:“我们可以帮你们,他是异能者,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郭仁嘴唇翕动片刻,终是没说出拒绝的话。现在这种情况确实是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就能再多拖住丧尸一点时间。   他能够明白两人的顾虑,如果他们不能拖住那些丧尸,一旦丧尸闯进来,他们都会死,素不相干人们因为这件事情被动地联结起来。   覃肆看了时域一眼,朝他点点头,向郭仁那边走去。   时域在他耳边说的是,让他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帮助,如果情形控制不了,时域让他自己尽快回来,不要把自己陷于险地。   时域还让他尽量不要受伤,说他不喜欢看见一个哗哗流血的覃肆。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受伤了,就不能很好地保护时域了。   他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没时间了,快出去,再过一会儿丧尸就要过来了!”郭仁带着十几个人飞快有序地小跑出去。   时域看着覃肆的背影,不自觉地绷紧了自己的身体。   覃肆那么厉害,会没事的。   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十几分钟的时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听见一些细碎的声响,到后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们把丧尸引到另一个方向了。   期间陆陆续续有几个丧尸跑到工厂附近,也很快被工厂里严阵以待的异能者解决了。   时域也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看着那些异能者施展异能的样子,时域垂眸望着自己的掌心,握住,再松开,再握住,再松开。   没有,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留在原地等待。   时域不明白他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落寞,他一直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深信不疑。   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庇护,躲在别人背后,不用自己去前面冲锋陷阵,不是他一直在追求的事情吗……?   空气中流动着令人紧张不安的恐怖气息,窗外冷风阵阵吹过,拂过外面堆积的器材,发出当啷当啷犹如婴儿啼哭的空灵声,令人心神愈发迷离。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崩溃出声:“不行!我要出去!队长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没有人能够给他答复。   谁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只能根据到工厂这里的丧尸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只,来安慰自己他们没有事。   时域靠在墙角,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眼睫低垂,眼下一片阴影。   不安、焦灼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工厂。   那个闹着要出去查看情况的人在吼了几句之后也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再提着要出去,他们出去可能造成添乱的后果。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的队长,服从命令,认真的守好工厂。   时间像是抓不住的沙子在飞快的流逝着,终于!在大家心神疲惫的时候,听见了一连串汽车声。   林陌迫不及待扑向门口,时域也猛地抬起头,紧盯着大门的方向。   五六辆车子停在门口停成一排,很快就有人从车上下来。   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制服,只是样式不一,涵盖了附近的各个基地。   时域不在乎这些,站了起来,脚步不自觉的加快,走向门口,在人群中寻找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个身影。   “队长!”   “队长!你回来了!”   “队长!我们就知道大家能行!”   ……   工厂里面被留下的队员都激动地站了起来,看向正从车子里下来的郭仁。   确认外面的安全之后,他们打开了大门。   郭仁先跟派来救助的队伍里面为首的人说了些话,才进了工厂里面。   迎着那些充满希冀的发亮的眼睛,他用力抹了把脸,一个铁骨铮铮男子汉,竟忍不住哽咽出声:“抱歉 ,我没能把大家全都带回来。”   林陌他们这才注意到,郭仁身后的队友只剩下了六个人。   出去的时候是十八个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六个人。   成功解决丧尸潮的喜悦之情转瞬之间就被队友的死亡湮没。   明明成功的解决了丧尸潮,却一片愁云惨淡。   剩下的几个人全部红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程景逸昨天晚上还跟我说完成这次任务,要抽半天的假期去陪他的父母……”   “老金的孩子才五岁……”   ……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时域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视线,走到外面去找覃肆。   死的那些人不是他的朋友,他只能在心底感慨几句,无法跟他们感同身受,无法体会到他们的痛苦。   对他来说,只有覃肆是最重要的。   车上的人大都下来休息了,站在车头前的,倚靠在车门旁的,坐在车上的。   他扫过一张张人脸。   不是,不是,不是……   他从第一辆车一直找到最后一辆车,都没有覃肆。   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着。   他恶意地揣测着,是不是覃肆在如火如荼的战斗中,看着郭仁队员们之间的合作配合,意识到他带着一个累赘。   不仅一直躲在他身后,还帮不上任何忙。   所以他找到机会离开了,趁机把他这个累赘跟包袱甩掉。   覃肆,不会死的,他是不会死的。   内心各种猛烈的情绪在汹涌地翻滚着,时域再顾不上其它,他猛地扭头,一路跑回工厂里面,用力扯住郭仁的衣领:“他呢!覃肆呢?!他在哪里?!”   郭仁被他扯着衣领也不生气,他能够理解时域的情绪。他刚刚一时沉浸在失去队友的哀伤之中,忘记把白发男人在哪里告诉面前这个人了。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看不见他了。   他松了口气,“我们把丧尸都解决了,他还留在原地说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就先回来了。他有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在工厂里等他,他晚点就回来。   抱歉,我刚刚忘记了。   你放心,他没事,我把他带走,不论怎么样也会安全给你送回来的。” 第15章 你男朋友都急坏了   郭仁也觉得有些奇怪,丧尸都死了,他还留在那里干什么,但是毕竟两人之间并不熟悉,他没有多问。   况且那里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一部分人留在那里进行收尾工作,勘测丧尸潮突然形成的原因。   “你们在做什么!”   时域保持着扯着郭仁衣领的姿势,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快过大脑已经转过去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覃肆现在的样子,覃肆就闪身到他面前了。   “pong——”   覃肆揍了一拳郭仁。   场面一时混乱了起来,覃肆的力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域赶紧把人拉开,郭仁也被自己的队友扶起来。   “你——”   “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覃肆放轻力气握着时域的肩膀。   时域那么弱小,从来跟别人没有打架过。   刚刚他竟然拽着那个寸头的衣领,那个寸头肯定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欺负时域了。   他就说,他不能离开时域太久。   想到这里,他一把搂住时域,像老母鸡护崽那样,把时域拢在自己怀里,眼神不善地盯着郭仁。   熟悉的触感传来,时域放松了下来。   他拍了拍覃肆的背,收回手推了下他,覃肆不情不愿松开手。   时域赶紧跑到郭仁面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   还好,覃肆是收了力气打的。   只是就算这样子,郭仁的脸上也少不了要留几天的印记了。   “抱歉。”时域把自己的背包翻到前面来,咬咬牙狠心拿出了一包方便——一块饼干。   “赔礼。收下吧。”说完不由分说塞到郭仁手里。   想了想,他又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太担心我了。”时域理所当然地一顺溜说出口。   说完后他拉着拉链的动作一顿。   ‘太担心我了’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吗……   他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在覃肆心里占据了位置。   覃肆看着这情况也知道自己误会了,他捡起刚刚冲动之下被他甩到旁边的“垃圾袋”。   从鼓鼓囊囊的一大袋里掏出两块晶石递给郭仁,学着时域的语气,干巴巴道:“抱歉。”   郭仁猝不及防被一大袋晶核的光芒闪瞎眼。   异能者现在已经知道了吸收晶核可以提高异能等级。   那里留下来的基地的人就是挖晶核。   但眼前这个白发男人也就是覃肆,不知道有什么来头,想起刚刚对方的战斗力,他不禁燃起了熊熊斗志。   他可以说,覃肆一个人抵得上四个人。   剿灭丧尸的战斗中他出了很多力气,可怕的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到覃肆施展过他的异能。   纯靠体力。   这是多么强悍的身体素质!   他没有想过覃肆。留在那里也是要挖晶核,因为现在这个消息只有基地的人才知道,还没有大范围散播出去。   毕竟晶核那玩意是从丧尸的脑子里挖出来的,有没有副作用也说不定。   不过覃肆挖的那些可能还没他杀的多。   基地里的人不会多加阻拦。   郭仁接过那两枚晶核,“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还好你回来的及时,喏,你男朋友刚刚都急坏了。”   郭仁看了眼站在覃肆旁边的时域,“我就说你没事的。想不到你那么厉害,有没有考虑来我们基地,按照你的能力,我会跟上级汇报让你直接做队长。”   时域心中警铃大作,“男朋友”“去基地”两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来回地旋转跳跃。   “我们不去基地。”覃肆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现在跟时域两个人在一起好好的,去基地不仅事情很多,还会每天看见很多人,还有这个寸头说的什么做队长,天天出去做任务,给别人出力,他才不稀罕。   “好吧。”覃肆的回答在郭仁的意料之中,他揉了揉自己的嘴角,“今天你帮了我们大忙,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来Q基地找我。”   覃肆随意点点头,他现在更在乎刚刚寸头说的“男朋友”。   他跟时域是朋友,但是为什么要在朋友前面加一个“男”字呢?   他转头问时域:“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好朋友的意思。”时域果断答道,微微蹙眉看了眼郭仁,不要带坏小孩子。   覃肆不疑有他:“哦,那我们的确是好朋友,你是我男朋友,我肯定也是你男朋友。”   时域满头黑线。   好在覃肆不需要他的回答,覃肆把黑袋子系紧,牵过时域的手:“我们走吧。这个地方不好,之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丧尸潮。”   覃肆一手拎着一大袋晶石,一手牵着时域。   刚出大门,又被人叫住了,   倚靠在车门旁的男人喊住了覃肆,语气温和:“要不要来我们R基地,我们基地福利很多的,而且去了我们基地,你也不用担心你男朋友的安全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吧。   你带着他,两个人在末世里也不容易。去我们基地,有的吃,有的住还不用怕你对象遇到丧尸。怎么样,要来我们基地吗?”   “不去。”覃肆依然干脆利落地拒绝,皱着眉,他算是知道时域之前为什么让他注意点杀丧尸的分寸了,太厉害就招人惦记。   他不喜欢应对这些事情,只想跟时域两个人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   怕再次被人叫住,他带着时域火速开溜,回到之前停车的那个隐秘的地方。   时域刚一上车坐下,身前就塞进来了一大袋东西,是晶核,很多很多晶核。   他捏住袋子的开口,让它们不要撒出来,视线落在沾染着些许粘稠液体的晶核上,“给我的?”   “嗯嗯,解决完丧尸后我本来要走了的,但是我听见他们要留下来挖丧尸脑子里的晶核,好恶心啊,黏糊糊的,我听见他们说这些东西有用,他们还说到了‘异能’。   所以我也拿了,不过这些到底要怎么用,我不知道诶,直接吃进去吗?吃进去,你就可以有异能了吗?”   时域低着头,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他怀里的一大堆晶核被整齐地堆积在袋子里面,泛着幽幽的光泽。   覃肆还在期待地看着他。   时域嘴唇动了动:“只有异能者才能够吸收晶核,我只是个普通人,用不了的。”   “啊,这样啊,那没关系,先放着吧,说不定以后就能用到了呢。”覃肆把那袋晶核拿过来放自己腿上,手指翻转很快就系紧了。   晶核也挺重的,既然时域用不了,那就先不放他那里了,等到时域需要的时候,他再拿给他。   “覃肆,你想让我有异能吗?为什么呢?”时域解开自己的发圈,揉了把头发,扭头看着覃肆。   “有异能你会更安全诶。”覃肆看见时域披了头发,习惯性往他身上靠。   他早上跟那些人在打丧尸的时候,很想时域,他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是担心,他担心时域,尽管工厂里还留有一部分人保护他们,可他还是担心。   他没有理由地盲目地认为除了自己,没有谁能够保护得好时域。   万一他们不认真仔细呢,万一他们没注意到时域呢……   他突然想,要是时域有异能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更安全了。   他也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要让时域离开自己身边了。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熟悉的重量,时域眨了下眼睛,心底莫名有些酸涩,覃肆说的是‘你会更安全’,而不是‘那你就能帮我了’。   时域伸出手勾了勾覃肆的手指:“那要是我一直都没有异能呢?”   “没关系啊,你还有我啊,我会保护你的。”覃肆蹭了蹭时域的脖子,亲昵道。   “那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呢?”   “我为什么会不在你身边啊?!”覃肆一骨碌坐直了,翻身侉袏在时域腿上,眼神阴翳地盯着他:“你要离开我?”   或许是覃肆在时域面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太久了,久到让他忘了覃肆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对上覃肆冰冷阴森的视线,时域反而笑了,他扶住他的腰:“不,我不会离开的,我离不开你的。”   我没有异能,没有格斗技巧,没有力气,离开你,我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   “我只是怕会有突发状况,把我们分开了。”时域把脸埋在覃肆腹部,搂紧了他的腰,“那我怎么办呢?”   “不会的,我会拉紧你的,好啦好啦,不要害怕啦,你是在撒娇吗?时域,我很喜欢你撒娇,你以后多跟我撒娇吧!”覃肆心情一秒阴转晴,时域不是要离开,只是担心他们会走散而已。   覃肆轻轻摸了摸时域的头,表情怪异:“但是你现在可以先把头抬起来吗?我觉得我的肚子有点麻麻的。”   “什么?怎么了?你肚子不舒服吗?”时域抬起头,把手放在覃肆肚子上。   车里的空间不大,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有些怪异跟别扭,完全不适合交谈,但是两个人好像都忘记了这件事。   继续以这个姿势沟通着。   “不是不舒服,就是感觉……感觉被电了。”覃肆费劲脑汁想出了这么一个形容词。   他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不是舒服也不是疼痛,是一种很新奇的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受。   他扒拉着时域的头发,试图找出电他的“凶器”,“时域,你的脑袋是带电吗?”   时域快被覃肆的奇思异想逗笑了,他止住覃肆在他头上乱动的双手,“别动,安静下。”   覃肆听话的没动了,跟时域四目相对,眼神诡异地有些茫然。   时域握住他的手,自己也没说话。   就这样在覃肆越来越茫然的眼神里,时域问他:“现在还会吗?被电到的感觉。”   覃肆摇了摇头:“现在有点不舒服,你再做一下刚刚那个动作呗。”   时域也不清楚覃肆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他又把头埋在覃肆肚子上,声音发闷:“这样?”   说完他就想直起身来。   ……没成功,他的头被覃肆按住了,动弹不了一点,时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不是死在丧尸手里,而是死在覃肆怀里。   这是什么炸裂的死法……   “别抱那么紧,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话落,时域就发觉头上的力气小了点,真的只是一点,他现在处在能呼吸跟还是动不了的界限上。   “时域,我变得好奇怪。”覃肆呐呐道,手无意识地摸着时域的头发。   “嗯?哪里奇怪?”   “那种被电的感觉又来了。”   “不要乱用形容词,你有被电过吗?”   覃肆重重点了点头,想起时域现在看不见,他朗声道:“有啊,之前一直被电,很痛。但是,跟现在的感觉不一样,现在不会很痛,带着点麻。这个电没有实验室的电那么多,可是我觉得比实验室的那种痛更难让我忽视。   我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啊,时域。”   “再多试几遍就知道了,你先松开手。”时域也觉得奇怪,覃肆的描述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能想到的就是覃肆的体质要进一步“进化”了?   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不敢轻而易举地下判断,只能慢慢排查下原因。   他配合着把头挪开,又把头放覃肆肚子上,再挪开,再放……   循环往复。   他一离开,覃肆就说不舒服,他放上去,覃肆就说有点麻。   到最后,时域面无表情看着覃肆,“从我腿上下去,你应该就好了。”   “真的吗?”覃肆睁大眼睛,握着时域的肩膀,磨磨蹭蹭地从他腿上下去,头还撞到了车顶。   那声音时域听着都感觉头疼,不过覃肆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从刚刚说被电了开始,他就一直一脸委屈巴巴可怜巴巴的表情冲着时域。   时域跟他两个人实验了一通,也找不出具体原因来。   索性覃肆身上没有哪里痛,时域找不到哦原因就放弃了,反正他不把头放在覃肆肚子上就没事。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想起来这个动作还是有些过界了。   时域不着痕迹跟覃肆拉开点距离。 第16章 隐居?   拉开距离……是不可能的。   覃肆又啪嗒一下往他身上靠,“时域,刚刚的感觉我有点喜欢诶。为什么啊,明明感觉有点麻。但是你挪开了我就不开心,现在想起来又觉得很喜欢。   我们下次可以继续这样做看看。”   “你不是说有被电到的感觉吗?还要做?”时域戳了戳靠在他肩膀上的那颗白色的脑袋。   突然伸出手捻了下:“都快三个月了,你的头发怎么还是跟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一样。都不会长的吗?”   “这个啊,长的慢吧。”覃肆毫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大事。”   时域知道了,这应该是那枚能源石带来的作用。   他不再多问些什么,坐直身体,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先走吧,离开这里。”   时域等覃肆坐好就发动了车子。   直到现在他才有功夫问起覃肆早上的事情。   刚刚两个人的话题莫名其妙地就跑偏了。   “早上有没有隐藏好自己的能力?没让人看见你的机械臂转换形态吧。”时域不放心地问。   “没有,我没用那个。”覃肆说。   “嗯?”   “我拿了双刀,直接砍的,他们问我是什么异能,我说我是力量系。他们没怀疑什么,都夸我体力好。”覃肆嘚瑟道。   “行啊,学聪明了。”时域不吝夸奖。   覃肆全部照收:“那当然啦!我超厉害的!而且一下子杀那么丧尸,好过瘾,跟那个切水果的游戏一样!就是丧尸长得太恶心了。”   切水果游戏,是一次时域跟覃肆出去找食物的时候捡到的一部手机,还有九十度电,里面挺多单机小游戏的。   覃肆玩的不亦乐乎,只是后来手机没电了。   现在在中央的把控下,有的地方电路恢复了,有的地方还没有。   他们早就开出了最开始的那个省份,现在没有地图,都是随便开。   天大地大,四处乱晃。   遇到有电有水的地方,就在那里居住下来。   只是可惜每个地方都住不了多久,要么就是水电又没了,要么就是又有许多丧尸了。   他们收拾好行囊,向下一个地方出发。   依然没放弃寻找心中的那一片净土。   这次遇见了一场吓人的丧尸潮,时域也怕最近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是个预兆。   他对覃肆说:“我们这次找个好点的地方,呆久一点,最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深山里或者小村庄里,暂时不要在外面晃悠了。”   “好。”除了时域要离开自己外,覃肆向来什么决定都听他的。   对他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跟时域待在一起就行。   看着覃肆乖乖配合的样子,时域笑了下:“我们可以去商场看看,看有没有你想玩的玩具,可以一起带着。”   “好诶。那我都要拿。”覃肆欢欣不已地说。   “那也得看车里装不装的下。”   “行吧,我尽量控制一下。”顿了下,覃肆又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我是说全部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们之前在别的地方停留的时候,总会遇到别人。   虽然大家互不相干,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但他还是不爽。   最后竟然真的让他们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一处地方,在一座深山里面,连车子都开不进去,他们就把车子扔了,直接走路进去。   真的是人烟罕至,方圆几里就只有一间木屋,一切都回归了最原始的生活方式,没有灯,晚上只能点蜡烛,煮饭的是土灶,需要柴火。   好处是这里别说丧尸,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水源也没有被污染,空气比之前去过的任何地方都清新。   本来只是想随意找个地方避开丧尸潮的,可是无意中来到了这里,对时域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和覃肆一直住在这里。   他把背包让覃肆拿着,围着这个两层的小木屋看了好几遍,意外地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片菜地,还有一口水井。他们刚刚来的时候还看见了一条小河流,离这里步行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   这个屋子里的生活的气息浓厚,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前主人离开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他踩上嘎吱作响的木梯上了二楼,二楼的空间比一楼小一点,只有一间卧室,屋子里有很多标本,绿植,时域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看见远方有一片茂盛的树林。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了,在这里,没有丧尸,没有其他人类。没有电器。   只有简单的,最原始的东西。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覃肆在一楼随意环顾了一圈,就想上楼去找时域。   刚踩上楼梯,就传来一阵两人牙酸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快速走上楼,看见时域站在窗户前望着远方。   时域背影挺直,夕阳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身上,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晕。   覃肆觉得现在这个画面很好,说不上来的好,这个时候的时域看起来比之前的时域更放松,更真实了。   他身上有种覃肆想靠近的气息,覃肆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走上前,把背包放在一旁,从时域身后拥住他,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环住他的腰,“时域,你喜欢这里吗?”   “嗯。你呢。”时域没有转头,在覃肆靠上来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快过大脑,下意识就放松了下来。   “我喜欢这里,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对了,刚刚我在外面看到了一块地,我们可以种菜种花吗?”   上次他们去到一个杂货店找吃的时候,覃肆对什么都好奇,还拿了几包种子,塞进时域包里,说他要种花种菜。   时域听了,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让他带着了,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种活这些东西。   但是试试又没什么关系,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刚好,能派的上用场了。   “可以,等我们收拾好就可以种了。”时域说。   “那我多种点,开花了我就可以送给你了。”覃肆雀跃道。   时域浅浅地笑了,“都给我吗?”   “我自己留一朵行不行?”覃肆跟时域打商量。   “好吧,我可以给你留两朵。”时域故作大方道。   明明是一件还没影的事情,两个人就欢欢喜喜地讨论了起来。   仿佛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大片花丛。   “你最好了。”覃肆偏过头亲了下时域的脖子,他不明白亲吻这个动作背后代表的意思,只是很想跟时域亲近,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做了。   颈侧传来柔软的感觉,时域愣了下,身体微僵,他抬手摸了下脖子,“你……”   他想问覃肆知不知道这个行为代表着什么,可是对上他的眼睛,他忽地就咽下了要说的话,转而说:“下次别这样。”   覃肆以为是自己突然靠近时域吓了他一跳,因此他点了点头:“哦,我下次这样会提前告诉你的。”   “这不是有没有提前告诉我的问题,你……这种行为不可以随便做的。”   “我没有随便,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一般好朋友不会这么做的,这种亲的动作……”时域认真解释。   覃肆靠近时域的脸,噘着嘴,“那什么关系可以这么做呢?”   “……恋人。”时域干巴巴道。   他总觉得跟覃肆说起这些有种带坏小孩子的感觉。   “恋人跟好朋友有什么不同?”覃肆继续问。   时域垂下眼睛,“不同的地方……应该是恋人在一起的时间会比好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吧。”   覃肆想了下,“为什么呢,我们不就是会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吗?难道除了我,你还要跟别人在一起吗?”   时域感受到腰间传来的一股力道,摇摇头:“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的。”   “所以我们会是在一起时间最久的人,那为什么我不能亲你?”   “因为亲吻是只有恋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时域不知不觉间被覃肆带进了一个死胡同。   “哦。我还是不明白。不过按你这么说,我们当恋人我就可以亲你了,对吧?”覃肆觉得自己理解能力非常好。   时域说只有恋人才能亲吻,只有恋人才会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他想跟时域亲近,想跟时域亲亲,那他跟时域做恋人不就好了吗。   时域听见覃肆说的话,忽地有些无奈,还是尽力地给他解释:“不一样的,恋人跟好朋友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覃肆觉得自己理解的没有任何问题,不明白时域为什么说不一样。   时域试图逐一解释,但是解释是没有效果的,覃肆脑海里完全没有关于这一方面的信息,他觉得他跟时域做的那些事情就是时域说的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但是时域死不承认。   时域抗议,抗议无效。   因为覃肆又把脸贴在了他的脖子上,还报复性地亲了好几下,亲完了,他还抬起头来看着他,嚣张狂妄:“这不是能亲吗?”   时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用了点力气把覃肆的脑袋拉开,“我们这样子是不对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没关系啊,我们变成那种关系就好了。你说恋人之间才能做那种事情,又说恋人会比朋友之间会在一起更久。   可是除了我之外,你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了。那为什么我们不是恋人。”覃肆顺着时域的思路走,头头是道地说。   时域卡壳了,突然觉得覃肆这么说也没毛病。   他搓了下头发,不跟他争辩了,小声嘀咕:“反正就是不一样。”   覃肆不在意这个,“那我下次还能亲你吗?像这样——啵——”   说完他还做了个示范,这回亲的不是时域脖子了,是脸。   “随……随便你。我下楼看看,你收拾下这间卧室。”时域说完就匆匆下楼了。   要命,他突然发觉自己并不排斥覃肆的亲吻。   可能是覃肆的亲亲像是小朋友对自己喜爱的东西一种纯粹的表达。   很单纯。   他不排斥。   时域一方面觉得这样子不太好,另一方面又觉得没关系,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又没有人会看见。   再说……他能感受到覃肆每次跟自己亲密接触的喜悦之情。   覃肆喜欢抱着他睡觉,喜欢跟他牵手,拥抱,喜欢他埋肚子,现在又多加了一条,亲吻。   这就跟债多不压身一个道理,最开始为了留在覃肆身边,哄他开心,他做了很多表示亲近意图的事情,他还帮覃肆洗过头。   要说不对劲一开始就不对劲了,现在来计较亲吻这件事情,好像也没有必要。   他不排斥,甚至有点开心,覃肆这么喜欢他,他不用担心覃肆会抛下他。   时域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的立场从一开始就不坚定,他不再多想,去屋外看看那片菜地的土质怎么样。   楼上。   覃肆捂着自己的胸口,刚刚他又有那种被电到到感觉了,酥酥麻麻的,比起上次更让他难耐了。   比纯粹的疼痛还过分,但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时域也同意了,他能亲他,还说除了他,他不会跟别人在一起那么久。   覃肆心情舒畅,把地上的背包捡起来放好,开始收拾卧室。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房间小,这张床不够大,满脑子想的是他可以跟时域过二人世界了。   还可以种花种菜,屋子后面能看见一片山林,他可以进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兔子之类可以吃的动物。   有时域,还有吃的住的,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太棒了。   覃肆活力满满地收拾好房间,兴冲冲地下楼找时域求夸奖去了。   时域正在巡视一楼的区域,看到有什么吃的,就统一收起来放着,方便他清点。   一楼也只比二楼大点,有个土灶,小小的,不大,锅有两三把,只是看起来都像用了很久的了,不过好在没有损坏。   台面上还有调味品,最基础的那几样,做什么菜都能够用得上。   一楼是有分割的,除了厨房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还有一片区域看着像是会客厅,只有一张小桌子,两把凳子。   时域越看,对这个地方越满意。 第17章 独占欲   时域跟覃肆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下来。   门口的那片土地,他们也都试验着撒了种子,能不能长出来就看运气了。   覃肆想全部种花,被时域拦住了,最终以2:8的比例种花种菜。   时域不确定这里的土能不能种植物,能不能让它们成功发芽,所以对这片地也不怎么上心。   倒是覃肆每天都要跑过去看看,不知道在哪里学了能让植物快速生长的方法,还按时对着地里唱歌,冲着种花的那一面。   在他看来,菜是时域种的,花是自己种的,两个人各自管控自己的区域,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其实撒种子的时候时域是混在一起随便撒的。   如果真的能长成的话,很有可能是一棵菜一朵花这样子混在一起的。   但这件事时域没有告诉覃肆,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或许是老天眷顾,在第六天的时候,有种子发芽了。   后面的时间,种子们陆陆续续发芽,存活率出乎意料的高。   不久后他们就收获了自己种植的新鲜无污染的蔬菜,时域当天就把菜拔了,费劲地用不同方式做菜。   覃肆对着一坨坨蔬菜赞不绝口,时域也……也忍着吃下去了。   他决定把食谱给覃肆看,让覃.一学就会.肆来做饭。   菜早早地就吃上了,只是可惜覃肆的花一直没长好。   他每天都躲在土地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有时候大半夜不睡觉,还在那里蹲着,每次都被时域拖回床上。为了防止覃肆再遛下去看花,时域手脚并用地箍住他,还把脸埋在他肩窝。   他知道覃肆不想打扰到他休息,所以故意把身体大部分压在覃肆身上。   时域跟覃肆逐渐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两人每天睡到自然醒,随便弄点东西填饱肚子。   覃肆表示现在物资有限,他本来就不用靠吃东西维持生命体征,所以他现在吃的很少或者干脆不吃。   糖除外。   只是可惜糖本身带的也不多,他把糖摔成几小块,每次只吃一点。   就算只有一点,他也不忘记跟时域分享。   在得到时域的推拒,确认他是真的不喜欢后,他才津津有味地自己吃了起来。   两个人经常睡到大中午,下午的时候就一起在外面踢球,玩游戏,或者是去山林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这座山林像是一座充满惊喜的矿藏。时域跟覃肆从一开始只沿着外围打转,到再慢慢进去里面。   他们在山林里采过蘑菇。   不确定有没有毒,所以让覃肆吃了,过了几天,时域才吃。   那种菇很爽口,时域以前都没见过,不过只要是吃不死的蘑菇都是好菇。   时域后来吃了一次,不头晕也不难受,他就把这种菇列入自己的菜单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山林里发现了一大片野菜,这下是饿不死了,时域高兴得不行。   不过要说收获最丰的一次还要数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五十天,也就是今天。   末世第四年,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跟覃肆住在木屋的第五十天。   他们在山林附近发现了一条蛇。   时域蹲着在采蘑菇,覃肆也在他附近搜寻还有没有什么能够充饥的食物,就在时域采完蘑菇要站起身的那一刻,覃肆一只手迅速把他按下,另一只手快准狠地抓住了那条缠绕在树枝上的蛇。   出于对覃肆的信任,时域在覃肆抬手压下他的时候就配合地蹲了下去,也没有回头看。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比他的大脑更加信任覃肆了。   就算覃肆端来一碗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食物,时域也可能会吃完后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做的。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他的利用在覃肆一句句“我们是好朋友”里逐渐瓦解,只是可惜时域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覃肆抽开放在时域头上的手,“可以起来了。”   时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于覃肆的话下意识地遵从。   覃肆说没什么事了,他就毫无防备地站起身顺便转了个方向,一回头就跟那条蛇的豆豆眼进行了一个“亲密的”对视。   时域往后退了几步,跟抓着蛇的覃肆保持一定距离,“刚刚这条蛇在我后面?”   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要是被毒蛇咬了,估计还没等到治疗,他就先挂了。   不论在哪个世界,身体健康都是最重要的。   对于现在这个世界来说,最危险的是丧尸,他可不想费尽心思躲过了丧尸的袭击,最后死在了各种可以避免发生的事情上。   时域揉了揉眉心:“看来我们下次得小心点了。”   他比不上覃肆的体质,只是个普通人,一些对于覃肆无足轻重的事情,都会轻易地要了他的命。   别人穿越都是各种系统空间金手指,到他这什么都没有。   连新人礼包也没有,系统也早早就下线。   如果一定要说金手指、福利之类的。   他转了下眼睛,把视线落在覃肆身上。   那覃肆就算是他的外挂吧,浅淡的笑容一闪而逝,时域看向覃肆手里的蛇,“这个有毒吗?”   覃肆扫描了一下,刚好这种动物在他的数据库储备中,覃肆睁大了眼睛,把蛇小心提好“没有毒,可以吃的!”   “那好,带回去,晚上给你加餐。”时域看着这条蛇,心里想着关于蛇的做法有几种,等下要怎么利用最少的调料把蛇肉做好吃点。   覃肆晃了晃手里几米长的蛇,把它对折拿好,用不挨着时域远的那只手拿的,“我不用吃,我们可以放起来,这样你就能多吃几顿啦。”   换做以前,时域肯定巴巴地同意,少一个人分享食物,他自己能够吃到的更多,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但是他的冷漠自私在覃肆纯真的示好下逐渐消失,他想,覃肆都这么傻乎乎了,他再欺负一个傻子也不好。   所以他可以大方地跟覃肆分享,尽管这条蛇实际上是覃肆抓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覃肆救了他一命。   假如这是一条有毒的蛇,那后果会不堪设想。   提着满满的收获步行回木屋,迎着落日余晖,在这末世里竟然有几分悠然自得的感觉。   如果没有意外死亡,没有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按照时域原本的打算,他也是想攒一笔钱,去一个山清水秀,人少物价低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   可惜,还没存钱到自己预计的数额,还没有提前“退休”,他就意外身亡。   死亡的原因还很可笑。   回想起系统绑定他的时候说它是好人有好报系统,当时时域第一反应就是“系统是不是绑定错人了?”   他在法律层面上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是他也没有做过过任何好事,相反,他是一个很利己主义的人。   就道德层面而言,他更加算不上什么好人。   他这张脸招惹了太多人,不乏一大堆神经病,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的人,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活着,努力活着。   那些人随便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他失去一切,没办法,为了活命,他只能跟他们虚与委蛇。   在没有任何权势的情况下,拥有一副美丽的皮囊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只是想好好地平淡地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却被人逼得走投无路。   所以,他厌恶一切盯着他脸看的行为。   那会让他觉得反胃,觉得恶心。   除了一张脸,他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性格不好,家世不好,成绩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事实证明普通人到了哪里都是普通人,以前被生活折磨着的时候他也看过几本重生文穿越文。   幻想自己能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可是他只看了几章就没有兴趣看下去了,他觉得这些故事没有逻辑,为什么上辈子软弱身无长技识人不清的人重生了,就会变得稳重成熟,慧眼如炬,知识丰富。   上辈子是个普通人,这辈子重来一次,就会变成“大佬”,吸引无数人的目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性格全部都大变样,完全判若两人。   重生只是让人提前知道了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已,人的性格能力是不会随便变化的。   他就是这样,到了末世也是个普通人,别说拥有异能,能够不被丧尸追着咬,他就要烧高香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怕死没有上进心的人,所以,他算哪门子好人。   但是六六很认真地跟他说:“好人的定义很宽泛啊,每个人对好人的定义都是不同的,你们人类不是一向说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人跟坏人之分吗?   如果一个人脾气很差,经常对人发脾气,可是他从来没有损害过别人的利益,还经常去爱心救助,那这样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系统空间站也有自己的选择标准。   我以前绑定过几个宿主,有的是写文的,他写出来的东西很多人喜欢看,有的是开饭店的,他做的食物饱受欢迎,他们给许多人带来了快乐,所以我们认为他符合标准。   也有像宿主你这样的,你一直都在努力地生活着,你说在道德层面上,你不是一个好人,可是就算活的很痛苦,你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别人。   当然,那些逼迫你的人除外。   对欺负自己的人一味地忍让,那就不是善良了,反而是愚蠢。   在没有遇到那些人的纠缠之前,您从来没有怨恨过任何人,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负面的情绪,您一直都在努力积极地生活啊。   那我为什么不能认为您是个好人呢?   宿主,希望您能拥有一个新的人生,在一个全新的世界,从头开始,我相信您能够做到的,当然,不要忘记了完成任务哦。”   “唉。”时域叹了口气,他突然挺想系统的。   覃肆耳朵尖,时域一叹气他就听见了,“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可以跟我说哦,说出来就好了,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的。”   “我想六六了。”时域又叹了口气,惆怅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一直往前走,走了好几步才发现覃肆没跟上来。   他回头看过去,看见覃肆一双通红的眼睛怨愤地盯着他,那条蛇在他手里被他拧成了麻花。   时域的警报声滴滴作响,他迅速转身返回去,“太累了吗?不然我拿?”说着他就伸出手要去接蛇。   覃肆不说话,血红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看起来诡谲阴森。   然而他一开口就破功了,与凶狠可怖的外表不同的是低沉可怜的语气,“六六是谁?你为什么想他?我认识吗?你不是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吗,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你跟我最好还是跟他最好?你要——”   “停!”时域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他被覃肆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   覃肆对于“最好的朋友”这个让成人觉得可笑的称号总是过分的执拗。   按照他的逻辑来讲,他认为时域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他也必须是时域最好的朋友。   覃肆对他有一种独占欲,这是时域早就知道了的事情。   只不过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是覃肆收藏的最好看的娃娃,是他的附属品,覃肆希望他听话不要瞎折腾,不能看别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一切跟他想的好像不一样。   他相信并且确认一开始覃肆确实是这样写的,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覃肆就跟他说过“要听话。”   他听话地跟在覃肆身边,覃肆给他提供保护。   然而这种态度隐隐约约的转变是发生在他替覃肆“解决”过一次丧尸之后。   是在商场遇见那对花臂男之后,有一天晚上他们直接在车上过夜,覃肆不需要睡眠,可以警惕一整晚。   结果半夜醒来的时候他没看见覃肆的时候,他总是害怕自己会被当成累赘扔下。   他下意识左右转头去寻找覃肆的身影,发现他在车子几步远的地方,时域松了口气。 第18章 能亲你吗   时域看着他的背影,不确定他在干什么,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酝酿着离开。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握着铁棍打开车门下了车。   就算有了覃肆贴身保护的保证后,他也没有扔掉自己这根最开始捡到的铁棍,他的武器。   双重保险,更加安全。   时域看起来很信赖覃肆,实际上他最信任自己。   就算车子离覃肆只有几步的距离,他也害怕会有危险,会遇见丧尸,所以他选择握着铁棍下车。   他看覃肆一动不动,也没贸然喊他,想走到他旁边去。   紧绷着的身体在快靠近覃肆的时候逐渐松散。   结果还真怕什么来什么。   在他跟覃肆背景的间隙不知道哪里蹿出来一只丧尸。   惊恐到极致反而发不出任何尖刺的喊声。   时域握紧手上的铁棍下意识砸了上去。   那只丧尸晃了几下,很快又站稳,但还没来得及继续做点什么就被覃肆击毙了。   “当——”   是丧尸倒下的声音。   面色苍白的时域跟跟饶有趣味的覃肆四目相对。   他突然意识到覃肆跟他不同,由于覃肆外表看着与常人无异,他习惯性地把他划分成人类。   实际上覃肆的身体机能不知道要比普通人强了多少倍。   听力,视力等等方面。   他敢肯定,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到他下车,覃肆肯定都能听见动静,当然也什么都知道。   包括他的靠近,跟突然出现的丧尸。   只是他还没等到覃肆解决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呃……”时域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有些尴尬的气氛。   就听见覃肆说:“你救了我。”   时域眼神闪烁了下,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问道:“你怎么会突然下车,再……再给丧尸靠近你的机会。”   一般情况下,早在丧尸隔着一段距离出现的时候,覃肆就把他毙了,根本不会给他们靠近的机会。   覃肆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有点无聊,想吓丧尸玩玩。我知道他在附近,先假装不知道,等他靠近,我就打死他。   我在书上看过这个,这叫惊喜。不过我没想到你会突然下车。”顿了顿,“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时域含糊道:“差不多。”   他是怕覃肆跑路。   覃肆感叹了一下,捏住时域的脸:“你可真是关心我。”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他面前的覃肆开始低沉了。   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我现在很气愤”的气息。   时域赶紧颁正他的脸,字正腔圆:“我最好的朋友当然是你了!六六……六六它不是人,它是……它是……是我给菜地取的名字。我们出来一下午了,不知道菜地也就是六六长得怎么样了。”   时域急中生智道。   刚好覃肆最近在看童话故事书,童话世界里各种小玩意都可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覃肆拧了拧手里的蛇,“真的吗?”   时域看着被分成两段的蛇,咽了咽口水,讪笑了几声:“当然,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我跟你最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我晚上能帮你洗澡吗?”覃肆问。   “……可以,当然可以。”   “能抱着一起睡觉吗?”覃肆又问。   “……………可以。”   “能亲你吗?”覃肆接着问。   “………………可以……的……吧。”时域也不太确定。   他总觉得自己现在跟覃肆的关系很奇怪。   超过了朋友的界限,但要说是恋人,也不算。   从上次在窗户边之后,覃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动不动就亲他。   哪里都亲,说这是表达喜欢和亲近的方式,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是的,覃肆喜欢看书,启蒙故事书。   他说他要多了解人类世界,可不要像个土包子一样。   他说到做到,还真每天捧着书看。   一天天的,时域也不知道他在看的是什么,之前瞥过几眼,是童话。   之后他就没再管了,多看点书也是好事。   如果覃肆不看一会儿书,就暗戳戳地看他,那就更好了。   合着看了书是在他身上实践了。   对于覃肆的亲吻,时域表示拒绝。但是覃肆认为,不给亲就是时域不喜欢他。   时域跟他解释又解释不清楚,最后各退一步做了个约定。   不能随时随地亲,不能亲嘴巴,其他的随便了。   后面覃肆也确实履行约定了,只是心底对时域不让他做的事情更想做。   他刚刚问的可以亲吗就是问亲嘴。   果然,时域为了哄他,答应了。   覃肆想,晚上时域可不能拒绝他了,他是说了亲嘴,可是没说亲多久啊。   覃肆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见时域答应之后,他就美滋滋地把断成两截的蛇拿好,不拧麻花玩了。   覃肆很多东西都没吃过,蛇肉更是没吃过,他追问时域蛇肉是什么味道的,好不好吃。   时域也没吃过,很多以前他不敢吃的东西,现在只要没有毒,他都能吃下去,味道鲜美自然好,不过难吃他也吃得下去,填饱肚子最重要。   “我也没吃过,不过应该不会难吃到哪里去吧,好歹是肉。”不说还好,一说时域发现自己其实挺馋肉的,很久没吃了,乍然想到那种口感,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覃肆瞅了他好几眼,说:“你多吃点,吃完了我还给你抓。”   “是吗?那我就等着顿顿吃肉了。”时域打趣道。   “嗯,顿顿都吃肉。”覃肆郑重地应了。   之前他其实已经去过好几次林子里面了,但是都没有遇到什么活物,时域又对未知的深林感到天然的敬畏,怕他遇见危险,后面不怎么让他进去了。   两个人一直在外围溜达,就算偶尔进入,也不深入,反正靠吃菜也能吃饱,再加上他们还有十来个肉罐头。   哦,现在没了,都吃光了。   所以时域骤然想到肉的味道,不禁有几分愉悦。   这份喜悦也感染到了覃肆,两人一路欢声笑语地回木屋。   能接受吃蛇肉是一回事,处理蛇的尸体又是另一回事。   时域盯着那条蛇看了又看,手中的刀举起,落下,举起,又落下……   最后决定不为难自己,“覃——”存了一口气,准备喊人,结果一回头,人就在自己斜后方,压根不用喊。   时域把刀递给覃肆:“你来,把头跟尾巴尖切了不要,然后剁把其他部位成块,顺便把皮也剥了。”   “报酬。”覃肆侧了侧脸。   “啾~咳,行了。我去烧水。”时域跟哄孩子似的,给了个一触即分的脸颊吻,就想转身去角落里拿柴禾。   尽管覃肆大多数时候的表现跟个小孩子一样,但是不论怎么说,他的外表跟体力都时时刻刻彰显着他可不是小孩的事实。   自从那次亲过之后,覃肆就跟对亲亲上瘾了一样,总是缠着他做些过分亲密的动作。   他拒绝,覃肆低沉,他不拒绝,总觉得很别扭。   但是大多数时候时域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就是做了。   就像现在,时域刚转了个身就被覃肆用胳膊搂住了,在他嘴上舔了舔,锲而不舍地磨蹭着。   时域明明可以厉声叫他停止,并且狠狠推开他。   但是他只是不停扑棱着睫毛,微微张开了嘴,接受了******。   覃肆亲人的时候一直好奇地观察时域的反应, 他觉得每次时域被自己亲的脸红红的样子都很可爱!   他吭哧吭哧亲了一会儿,等到时域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松开人,大声惊奇道:“时域你的脸好红啊!好神奇!”   时域抿了下嘴,呼吸有些不稳,“你快处理,不然晚上没得吃了。”   “哦哦。”覃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处理着蛇肉。   时域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身去烧水。   他知道自己现在跟覃肆的关系不太正常,但是又懒得或者说不想去做出改变。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覃肆不懂那些,亲吻这些行为代表的是他心底最原始的表示喜欢的方式。   时域不用花太多精力去考虑其他的,他仗着覃肆对爱欲一无所知,跟他做着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在覃肆心里,他或许是一位好朋友,或许是一位长辈,毕竟他教会了覃肆许多东西。   时域不用对覃肆付出任何承诺,却能享受到这种亲密接触带来的快乐。   是的,他是快乐的,覃肆每一次的凑近都会让他感到欣喜。   明明覃肆才是最强的那个人,但是覃肆每一次的靠近都在诉说着他需要他。   一个能在末世里安然无恙生活着的强者需要他这个努力求生的普通人。   他是被需要着的。   起码在覃肆这里,是这样的。   他拒绝不了覃肆的亲近,却也给不出稳定的承诺。   如果可以的话,时域想,他愿意一直跟覃肆一直在这里生活,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把木头塞进灶膛了,看着跃动的火光,觉得心里莫名的安定,挺好的,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覃肆把蛇切成好几段,想了下,怕太大块了,时域难嚼,他又剁小了点,再反复搓洗几遍。   洗完蛇肉,他拿了个盆装好,端到灶台上,看着在控火的时域,他跃跃欲试:“不然我来做?”   “可以。”时域点点头,之前他做饭的时候,覃肆都会留在旁边打下手,就算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他也不会离开,在附近看他做饭。   久而久之,覃肆也学会了一些基本做法,还灵活地把同一种做法套在不同的食材上。   别说,挺厉害的,时域觉得覃肆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从那之后,新鲜的没有见过的食材第一次一般是时域掌勺,覃肆看了一两次之后,时域就让他上手了。   他觉得覃肆跟上辈子里喜怒无常的反派K547越来越像两个人了,现在在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出有暴戾的因子存在。   他乐于见到覃肆这样的变化,并且希望他能够一直这样保持下去。   覃肆见时域点头,眼睛亮了几分,撸起袖子:“就算不用你做,你也要在旁边陪我哦,不能乱跑,外面很危险的。”   时域含笑道:“知道了,覃大厨。”   覃肆在脑海里想了下做法,油要省着点用,不用油,直接水煮好了,他把蛇肉扔进锅里,扔进去几颗可以去腥的野草,然后把锅盖上。   野草也是是他们在这里发现的,不好吃,但是可以当调料用,他们也不知道这种植物叫什么名字,直接统一叫“野草”。   只要没有毒,什么植物都能拿来吃。   时域看着覃肆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把肉跟野草扔进,再把锅盖上。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域看着双手叉腰的覃肆,没忍住从唇缝间溢出轻笑声:“这就好了?”   “嗯啊,这叫清炖,等他炖的差不多了,我们还可以切点蘑菇跟蔬菜放进去。”覃肆仔细回想了下,确认自己没有遗漏掉什么步骤。   他把看火的时域拉起来,“不用守在这里了,要煮好久好久呢。”   时域站起来,跺了跺脚,“那去外面坐会儿。”   覃肆飞快往时域脸上亲了一口:“那你等我,我先洗个手,我手上都是味。”   时域搬了两把小凳子到门口,这两把凳子还是他们自己看了树自己做的,非常的朴实无华,跟两个树墩子一样。   不过表表面被磨得很平整光滑,坐起来不会觉得扎屁股。   覃肆甩了甩手上的水,在时域身边坐下。   现在天已经黑了,一轮红色的月亮悬挂在枝头,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错觉。   时域看看月亮,又看看覃肆,反复了几遍,得出一个结论:“覃肆,你的眼睛比月亮好看。”   他很早之前就想这么说了。   月亮的红是并红的红,颜色很暗很深,与之前皎洁明亮的月亮相比,现在的这轮月亮看久了,给人一种强烈的自毁感,很压抑。   覃肆的眼睛偏向鲜亮一点的红色,刚开始看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可怕,可是看的久了,时域觉得这种红很特别,在末世里很亮眼。 第19章 时域,我故障了   时域不是没有夸过覃肆,但是很少谈论到他的外表,他自己不喜欢别人说他的相貌,自然也很少去说别人。   但今天的收获颇丰,他又隐约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在这种欢欣之下,他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要说的话。   覃肆把落在时域身上的视线转到那轮红月上,左手翻转,变出一把刀来,把锋利干净的刀当镜子,看了会自己的眼睛。   眨了几下眼睛,他不觉得自己的眼睛好看,因为他刚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时候,那些人看见他的眼睛,很害怕,说他是怪物,气的他把那些人打了一顿。   但是时域说他的眼睛好看,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是很漂亮,是最特别的,他出来这么久见过了很多人,只有他的眼睛长这样。   也是,如果漂亮的东西有很多,那漂亮就变得不珍贵了。   覃肆把刀收起来,扭头看向时域,还挪了挪凳子,跟他靠的更近了点:“那你喜欢我的眼睛吗?”   时域没有犹豫:“喜欢。”   覃肆继续问:“那你觉得我做的饭好吃吗?你喜欢我做的饭吗”   时域不明白覃肆的话题为什么跳跃的地这么快,但还是下意识回答:“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覃肆紧张地攥紧了掌心。   “喜欢——”   覃肆不给时域反应过来的机会,凑过去对他一通亲,“你答应了,我们现在是恋人了!你不能耍赖!我刚刚用都录视频了,我有证据。”   在意识到覃肆问了什么以及他的回答之后,时域一颗心就被提了起来,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自己掩藏在惊慌失措之下的狂喜。   覃肆喜欢他。   但转念一想,覃肆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的喜欢不一定是他想的那种喜欢,仔细想了一下,覃肆对他说过很多次喜欢,说喜欢跟他在一起,喜欢跟他睡觉等等。   反而是他从来没有过“喜欢”这两个字。   覃肆肯定是偷偷记住了,找了个机会让他亲口说出喜欢。   想明白了,提着的心也落回了原处,只是有一丝丝莫名的失落,就一点点点。   时域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受的影响有点大了,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可不想自己变成一个整天唉声叹气的人。   他双手抵住覃肆,把他推开了,“我去看看蛇肉煮的怎么样了。”   时域的动作是一个很明显的推拒动作,不像之前的那样,是有种嬉笑打闹的意味在里头的。   可以说,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时域从来没有对覃肆这么疾言厉色过。   覃肆脸上的笑容一寸寸慢慢皲裂,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捏着,第一次,没有受伤,可是他觉得自己很疼很疼。   体内的蓝色能源石好像都黯淡了下去。   在时域擦身而过的时候,覃肆伸手拉住了他:“你……你不喜欢我吗?可是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怎么办啊。”   时域被覃肆一拉,就停住了脚步,声音淡淡地:“我也喜欢你。好了,我先走了。”   话里的敷衍之意非常明显。   时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突然就无法以一副像平常一样轻松肆意的语气去应对覃肆。   人总是贪心的,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为了活命,蓄意接近覃肆,想要留在他身边,那个时候,他想的是不论覃肆对他的态度怎么样,只要他能够忍受,他就会一直赖在他身边。   后来,覃肆主动对他表示出亲近,他在空间站看见的带着天真的残忍的覃肆在他面前展露出了另外的一面。   覃肆像个至纯至真的小孩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他喜欢他的脸,但是跟别人都不一样,那是种单纯的欣赏跟热爱,他说他们是好朋友,他会给他找食物,会给他扎头发,会……每天缠着他要拥抱。   覃肆总是说他很弱,但是几乎没有对他说过“你要变强”之类的话,而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要跟紧我。”   唯一的一次说希望他变强,也是因为遇见了丧尸潮,他让覃肆去帮忙,覃肆不得不离开。   他担心他,却又听他的话。   甚至在解决完丧尸潮之后,一颗颗地挖晶核,只是因为听到了“异能”的字眼,或许他根本不理解,但时域需要,所以他就会去做。   他知道覃肆对他的感情不是爱,可是却又不由自主被每次他脱口而出的话深深吸引。   时域一直警戒自己,不要因为在末世生活太安逸了,就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多余的念头。   可是再后来,在这座小木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数个日日夜夜的相处让他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心,他想要更多。   可是看着覃肆那双眼睛,他说不出口也不想说。   但是今天,他高高竖起的围墙在覃肆一句句引人误会的话语中猛地崩塌了。   他给自己的心围了一圈高墙,在跟覃肆平时的相处中他开始有意地控制分寸,但是每次没过多久又会恢复如常,因为覃肆的直白。   尽管这样,他还是不着痕迹,用一种难以令人察觉的方式去“保持距离”。   直到今天,直到今天他再一次听见覃肆嘴里的“喜欢”,不止一次。   他不仅说喜欢他,好像要跟他接吻。   他连“接吻”代表的具体含义都不清楚,就缠着他,每天要跟他亲嘴。   “这是好朋友表示亲近的方式。”   这是覃肆经常挂在最嘴边的话而他除了最开始轻飘飘反驳过,而且反驳无果后,他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一面觉得没有哪对好朋友会天天亲嘴,一面又默认覃肆对自己的行为。   可是今天他突然不想再这么自欺欺人了,覃肆不懂,可是他自己呢?难道他真的不懂吗?   相反,他明明白白地知道。   在这一刻,他终于愿意在心底承认他对覃肆有了想法。   所以他不想再跟覃肆这么“奇怪”地相处下去了。   他们会是朋友,也只会是朋友。   他想他不能再一副和稀泥的态度了,他要明确自己的态度,他必须拒绝覃肆这种过于亲近的接触。   他不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放纵自己情感的人,审时度势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   他明明已经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了,他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样跟覃肆相处。   可是……   可是覃肆为什么要拉住他,为什么还要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喜欢,在他敷衍的回应之后,还要对他说喜欢。   时域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他喜欢上了覃肆吗?可是覃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纷乱复杂的思绪如海水般疯狂涌入他的脑海里,仿佛要从从头部流淌到脚底,把他整个人淹没。   “不要,别走,时域,我……我好像出故障了。”覃肆不明白时域对自己的表白无动于衷,到后来甚至表现的有些生气。   他不知道时域是怎么了,可是他不想让时域离开,他接受不了时域对自己冷冰冰的样子,时域必须喜欢他也只能喜欢他。   他想,可能是他讲的不清楚,有什么地方让时域误会了,时域才会这样的。   时域平时对他那么好,他不相信那些是假的。   他是没有心,但是他不是不懂爱。   他从时域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包括爱。   时域知道他不是人类,知道了他是一个“试验品”,但他从来不问他之前在实验室里经历过什么,只在每次找到好吃的好玩的事物第一时间分享给他。   尽管他不需要吃东西,不需要睡觉,但时域还是会给他做好吃的,会让他一起睡觉。   在计划逃出实验室的时候,覃肆想了很多出去以后要做的事情,不过那些画面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在顺利逃出来之后,他确实把当初想的事情都做了一遍,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跟时域。   他对时域有天然的好感,这种好感在两人不断的相处中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逐渐转变成了爱。   他第一次体会到担忧的情绪,是因为时域;第一次体会到高兴的发狂情绪,也是因为时域……   在逃出实验室遇见时域之前,他已经想好了什么时候结束自己几百年的“生命”。   这个世界跟他以前幻想的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美好,只有恶心的丧尸和充满惊恐神色的人类,他走了很多地方,解决过很多只丧尸,还有那些让他觉得跟丧尸一样恶心的人类。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跟人类的不同。   他很厉害,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打败他,被丧尸咬他也不会死亡。   每个人都是恐惧或者想要利用他,他们以为他不懂,眼中的情绪没有丝毫遮掩。   他不喜欢那些眼睛,让他想到了在实验室的日子,那些科学家看他的眼神就是这样的,他们会这样看着他,然后下一秒从他的身上摘取……   他很不开心,所以他把那些人都杀了。   他决定再晃悠玩几天,就去“睡觉”,不会再醒来的那种,这个世界真是糟糕无聊到了极点。   可有时候,事情的出现就是这么的巧合。   在决定去死的最后一晚,他遇见了时域。   他很弱,又很厉害,是一个矛盾的人。   覃肆被那双充满求生欲的眼睛吸引,他想这个人明明很害怕,却又很勇敢。   他那么弱小,其实用尽力气去对付丧尸也不一定能够活命,可是他还是反抗了,拼命地反抗。   时域的眼睛里有他没有的强烈的生命力。   所以那个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他想,如果那个人一直坚持到底到最后还是打不过的时候,他会帮忙,他会救他。   他在那里看了很久,是他那段时间里觉得最有意思的事情。   后来,时域成功打死那只丧尸,却吐个不停。   覃肆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再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就走。   没想到最后走不了了。   时域侧过身露出全脸的那一刻,覃肆感受到了自己体内一瞬间暴亮的能源石。   全世界好像都静止了。   他也被定住了。   直到看见那个人上了车,他才恍然回神,追了上去,对他说:“你跟我走,我保护你”。   他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看起来肯定不像个好人,可是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收不回了。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个人。   只有他知道自己藏在冷冰冰视线下的……紧张。   在等待那个人回答的时间里,覃肆想他不答应也没关系,他可以把他绑走,带在身边,他的身边会很安全,眼前这个好看的人不用再害怕被丧尸咬了。   在簌簌的风声里,他听见那个人说“好,我跟你走。”   霎那间,覃肆觉得眼前灰白无聊的世界又有了色彩。   他怕那个人反悔,火速上了车,还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他叫时域。   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他想,他自己的名字是随便取的,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大家都有名字,所以他也要有。   但是那一刻他突然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覃肆,时域,都是两个字。   覃肆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他说会一直保护时域,就会做到。   可是,如果他要保护的人想要自己走了呢?   覃肆从背后搂住时域,“时域,别走,别走,留在我身边,我会一直保护你,我……我爱你……”   咚咚咚——   时域被覃肆的“我爱你”惊到僵硬无比,他听见了吵闹的心跳声。   想让覃肆安静点,忽地想起覃肆没有“心脏”。   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掰开覃肆用力抱着他的手指,两个人跟在较劲一样,一个用力掰手指,一个紧紧抱着,不肯松手。   时域在掰动无果后,哑声道:“我想亲你。”   话刚落,他就被用力翻了个面,……   …………………   良久,时域拉开距离,“覃肆,你懂什么是爱吗?”   看着覃肆自信愉悦地想要说话的样子,时域继续道:“爱有很多种,我想你对我的爱是朋友之间的爱。可是,我不是。”   时域不给覃肆说话的机会,攥着他的头发,贴了上去,……   …… 第20章 我超级超级喜欢你   时域亲完之后,就抱着胳膊,神色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冷漠,他盯着覃肆红色的眼睛,“我不想跟你做好朋友。我不想要好朋友之间的爱。”   他以为覃肆会惊住或者是还是不明白,又是一番跟以前一样的说辞。   再坏一点,对他发脾气。   但是……   他眼睁睁地看着覃肆脸色爆红,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明显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默默放下了胳膊,感觉事态发展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时域微微拧眉,“你……”   气覃肆打断他,一副困惑的表情,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时域一直不相信他,明明他已经告白过很多次了。   但是今天时域亲他了,这是时域第一次主动亲他,还亲的很凶,他很高兴!   所以他又直白地认真地说:“时域,我不是很早很早之前就说了喜欢你了吗?你为什么不相信啊?我后来还对你表白了好多次呢,我对你的爱不是朋友之间的,我老早就跟你说过,想跟你做恋人了啊。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   时域看着覃肆一脸认真还带着疑惑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好像误会了什么……“你之前说的喜欢我都是真的?!”   “对啊对啊。”覃肆狂点头,又委屈道:“可是你每次都不理我,没给我回应,所以我一直都有在努力哦。”   说着说着覃肆露出了与他外表一点都不相符的堪称娇羞的表情:“我有在努力让你喜欢我哦。书上说要对自己喜欢的人很好,要直接表达自己的喜欢,我都有做到呢。”   时域整个人都懵了,平心而论,覃肆确实对他很好,但是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们是好朋友,他想到什么说什么,呐呐道:“那你一直说我们是好朋友,还让我只能有一个最好的朋友,那就是你。”   覃肆歪了歪头:“恋人不就是从好朋友做起的吗?你看,你今天亲我了,还答应我了,你亲口说你喜欢我的,可是为什么又突然对我那么冷漠……”   时域还在负隅顽抗:“你怎么知道那是喜欢,好朋友也可以一起睡觉,一起玩什么的……你,你是不是因为上次听我说了恋人才是在一起一辈子的,所以才想跟跟我……”   时域觉得自己简直有病,覃肆都已经说了喜欢他。   他既想要覃肆的喜欢,又一直在找理由试图去推翻覃肆对他的喜欢。   可是,他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真的会有人喜欢他吗?   覃肆对于时域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也有些气愤了,他大声道:“我又不傻,怎么会分不清,我……我除了你说的那些,我还想跟你做那种事情!!!”   做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   种事情……   事情……   最后几个字的声音大到在整个地方回荡,余音不绝。   时域望着覃肆坦荡荡的脸色,抬手捂住脸,缓缓蹲了下来,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合着他一直在纠结些莫须有的事情,什么覃肆不懂喜欢,什么覃肆只是想跟他做朋友……   谁会想跟好朋友……啊。   覃肆本来还对时域对他的怀疑有些生气跟委屈,但是看见时域捂着脸蹲了下去,霎时间他把什么都抛在九霄云后了,他急急地跟着蹲下来。   一个劲把时域往自己怀里揽:“怎么了?哪里难受吗?你——”覃肆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啦,我不会勉强你的,我继续努力就好了,你别哭哦。   你不用现在就喜欢我,但是你不可以喜欢上别人,也不可以离开我,因为只有我才能保护好你。”   覃肆蹭蹭时域的脸,有些焦急:“你别哭,我明天还给你抓肉吃。”   “哈——”时域的笑声从指缝间泻出来,“哈哈哈哈——”   覃肆被时域前后不一的反应愣住了,他掰开时域的手指,捧住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嗯,很好,眼角没有泪渍,没哭。   但是现在这情况跟没有哭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时域很少有情绪这么外放的时候,他难道把时域给吓傻了?   一浮现这个念头,覃肆觉得真有可能,他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了,“时域,你别笑了,怪吓人的。你——唔——”   覃肆微微睁大了眼睛,很快又闭上了。   两个人双双跌坐在地上,覃肆下意识让自己垫了个底,地面有点脏还有沙砾,不能让时域沾到。   ……(激烈亲嘴中)   时域没有立刻起来,他支着胳膊,专注地看着覃肆:“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说完他就屏住了呼吸,等着覃肆的回应。   覃肆满脑子里都是时域的声音,“喜欢你”“喜欢你”……   他一把搂住时域,把人用力往自己怀里箍住:“这次你还会赖账吗?”   “不,不会了。我爱你。”时域闭上眼睛,靠在覃肆怀里。   “那我以后可以随便亲你喽,也能跟你……”覃肆兴奋道。   时域总是被覃肆的直接打得措手不及,他点点头,意识到覃肆可能看不见,“嗯”了一声。   “耶!”覃肆一骨碌坐起来,顺带揽着时域,直接站了起来,抱着人转了好几个圈圈:“你答应我啦!”   时域被覃肆的开心感染,也大声笑了起来,手撑着他的肩膀,大声道:“我喜欢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啾啾啾——”覃肆对着时域狂亲,“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一起傻笑起来。   在朝不保夕的末世里,能够安全地存活,并且遇到想要相守一生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呢?   没有了。   现在就是最幸福的。   如果他们没有忘记在水煮的蛇肉,时域想,他们会更幸福。   一通笑完,时域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拉着覃肆奔向厨房,揭了锅盖,差一点,水就烧干了,时域往里面倒了下水,又扔了一些蘑菇进去,“应该没问题吧……等蘑菇熟了就能吃了。”   时域一扭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在贴着他的覃肆。   沉默了一瞬,两个人在逼仄的厨房继续做刚刚在外面做的事情。   这回没忘记蛇肉了。   最后两个人对着吃了一锅带着焦味的水煮蛇肉。   时域拿筷子无奈地敲了下覃肆的手腕:“别傻笑着看我了,吃饭。”   “哦。”覃肆应了一声,继续吃一口,看一眼时域,吃一口,看一眼时域,生怕人不见了一样。   一吃完晚饭,覃肆洗完碗,就催着时域去洗澡。   时域睨了他一眼,拿了衣服去洗澡,边擦头发边上楼的时候,就看见滂大一坨坐在卧室门口。   他用小腿别了下覃肆:“怎么在这里坐着,进去。”   覃肆站了起来,拉住时域的手腕,顺带把门也关好了。   时域一进去,就发现这卧室变了个样,也不知道覃肆从哪里翻到的红色布料。   他相信覃肆是蓄谋已久了。   这么大块的红布,也不是容易找的。   覃肆把红色的布铺在了床上,还用红纸剪了一个歪七扭八的“囍”字,贴在床头。   瞧起来像模像样的,像……婚房。   覃肆黏兮兮地牵着时域的手,扬了扬下颚,“好看吗?”   时域呼吸轻滞,“好看,很好看,很……很惊喜。”   一股暖流从他的心脏铺天盖地地流向四肢。   他是真的很惊喜,没有想到覃肆一声不吭准备了这一出。   时域挠了挠覃肆的下巴,语带笑意:“从哪里学的?这么鬼机灵。”   “秘密。”   “那还有没有学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有。”覃肆笃定道。   “那……我帮你检验一下。”   ……………………   ……………………(自己想吧)   覃肆神色餍足地靠在床头,书里写的果然没有骗人。   原来真的有让人感到很快乐的事情,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知道怎么描述,但是他知道自己跟时域更亲密了。   时域端着覃肆给他倒的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覃肆的反应太直白热烈了,他需要缓缓。   但是不得不说,真是一次良好的体验。   他看着肩膀上那颗蹭来蹭去的头,眼中笑意明显。   “喝点水?”时域问道。   “你喂我喝。”覃肆凑近杯口。   …………   翌日。   天光大亮。   床上一个大拱包,赫然是还在睡觉的时域跟睁着眼睛盯着时域的覃肆。   覃肆摸摸时域顺滑的头发,捏捏他的脸,自己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玩够了又满足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反反复复。   在覃肆持续的“骚扰”下,时域终于醒了。   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时域:?   他拍了拍覃肆箍在他腰间的手,终于窥见了天光。   现在的覃肆比起以前的他黏程度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时域接受良好。   他把头往覃肆肩膀一靠:“我头发乱了。”   覃肆新奇地睁大了眼睛:“时域,你是在跟我撒娇吗?你之前都不跟我撒娇的诶。”   时域眯了眯眼睛,“我没撒娇。”   “好吧,你说没有就是没有吧。”覃肆在心里偷笑,继而熟练拍了几下时域的背,拿过床头的梳子,动作轻柔地给他梳头发,给他扎了个小揪揪。   又往时域光洁的额头非常响亮的“啵”了一声。   “起床啦!”覃肆对着时域的脸猛亲,他觉得时域哪里都好,怎么看都看不够,想要一直跟他亲近。   时域感觉自己是被亲清醒的,他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穿上鞋子去刷牙洗脸,冰冷的水一激,整个人瞬间清醒。   他跟覃肆昨天晚上……   时域弯了弯唇,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去厨房。   覃肆正在盛面,看见时域过来,他眼睛一亮,匆匆把面盛好,递给时域,“小心烫。”   说完就坐在他对面,看着时域吃东西,时不时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有个地方肿肿的,时域咬的,嘿嘿。   时域顶着覃肆火热的视线吃完早餐兼午餐,他现在整个人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床上躺着。   他刚把碗放下,覃肆就拿过去洗了,飞快洗完后,又贴了过来,站在时域身后。   时域往后一靠,轻笑一声:“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啊?”   覃肆抱住时域:“我一直都很积极。啾~”   “今天不出去了,我们一起去床上躺着吧。”时域懒懒道。   “好!”覃肆巴不得多跟时域待在一起,他一把抱起时域,“上楼喽!”   时域跟覃肆像两条咸鱼干,排排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远方。   “真好啊。”时域轻声道。   不用费心去跟别人社交,不用受到各种令人不适的注视……   ‘一直这样下去吧’时域在心里许愿。   这样的生活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他以为自己会在末世里艰难求生,但是实际上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天,他压根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逃亡的时刻。   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惊惧焦急的心情,恍如隔年。   很多当时觉得可怕的事情都忘却了,唯有覃肆敲开他车窗的那一夜,令人记忆犹新。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杀丧尸,只是当时整个人情绪处于一个比较激动的阈值,他忽略了很多细节。   比如突然出现的覃肆,他那个时候以为是巧合,但是现在仔细一想,总觉得有些奇怪。   想到这些,他用腿碰了碰覃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才看了我一眼,就说要保护我,让我跟你走,你那个时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覃肆安静了一下,含糊道:“刚好路过。”   他不想跟时域说那是他给自己安排的“最后一站”。   “真的?”   “真的。”   “那你怎么会突然来敲窗户,我坐在车里,你又看不见我长什么样?”   “看见了的,我看见了,在你打丧尸的时候。”覃肆说。   时域这下真的惊讶了,“我在打丧尸的时候,你就在了?”   “是呀。”   “那你怎么不出来帮忙?”时域咬了覃肆一口。 第21章 醒醒看看我好不好?   覃肆嘿嘿笑了一声:“我看你一个人好像也对付的过来,既然你能够自己解决,那我就不去添乱了。”   “那我要是自己应付不来呢?”时域问。   “那我当然会去帮你了。”覃肆说。   时域侧过头看覃肆,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想:“所以你是看到我打丧尸,才被我吸引的……?”   他一直以为覃肆是被他的脸吸引的,现在一说,好像不只是因为他的外貌。   “嗯,”覃肆脸上浮现出几分回忆的神色,“我喜欢你的眼睛,里面有强烈的对生的渴望,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不过……”覃肆话锋一转:“跟你的脸确实也有关系啦哈哈哈,毕竟你真的好好看哦,时域,我好喜欢你。”   时域没想到覃肆提出要保护他背后还有个原因。   “那如果我被丧尸吓得屁滚尿流,你看见我还会想要带我走吗?”时域又问。   覃肆瞄了眼时域的表情,想要开口回答。   时域认真道:“我想听实话。”   覃肆觑了他一眼,坦诚道:“不会,我会出手帮你,但是就那一次。”   倏地,时域笑了:“那还真是刚刚好,时间,地点,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刚刚好。”   谁能想到,他厌恶的自己狼狈着想要活命的样子却是引起覃肆注意的最大原因。   “嗯,刚刚好。”覃肆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在我觉得这个世界无聊透顶的时候,你恰好出现了。   一切都是刚刚好。   *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流逝着。   时域跟覃肆在这座深山里停留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满了两年。   他们每天重复着差不多的活动,却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他们在两年的时间里只出去过一次,搜罗了些有用的东西,偶然碰见了郭仁,简单聊了几句,就各自告别了。   郭仁还跟他们两年前遇到的时候一样,带着自己的队伍,风风火火的,自己受了伤很快随意包扎一下,继续投入到任务中。   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时域注意到他那支队伍里的熟面孔越来越少了。   两年的时间里,又陆陆续续死了很多人。   但是没有人类想要放弃。   死的人类多,变成丧尸的人类也在减少。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面变化。   时域有上帝视角,上辈子的末世一直都没有结束,但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说不准,说不定呢?   时域跟覃肆碰巧见了郭仁一面,拿了搜罗到的东西,又回到了那座小木屋。   外面的纷纷扰扰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想在末世里本分安全生存下来的普通人。   时域做不到有郭仁那么大的格局,但是他打心眼里敬佩这些人。   他只想跟覃肆过好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覃肆一直藏着掖着的“秘密”也找了个时间告诉了时域。   时域一直都知道的,但是这跟覃肆主动告诉他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覃肆对他说:“时域,我没有心。但是我的能源石会因为你而亮。”   时域抬手放在他的“心脏处”,没有人类心脏跳动的声音,但是仿佛真的有光芒透过那层皮肉散发出来。   时域闭了闭眼睛,声音轻缓:“我知道的。”   自从说开之后,他再也没有怀疑过覃肆对他的感情。   尽管没有心跳声可以佐证。   但是他一直都是相信的。   覃肆的身体素质不用说,他不会生病,就算受伤也不会死亡,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时域不同,他体力一直都不太行,上辈子是,这辈子也一样。   但在覃肆的鞭策下,他身体素质比起之前好了很多,跟覃肆隐居的几年里,也基本没有生过病。   跟覃肆待久了,久而久之,时域也以为他不会轻易死亡了。   可是有时候,老天特别喜欢开玩笑。   末世第八年,时域跟覃肆在木屋的第四年。   他发烧了。   那一天跟以往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区别。   覃肆照例“醒”的早,他像过去一千多个早晨一样,摸摸时域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起身去楼下做早餐。   在这里住的久了,他们发现了很多可以存活并且可以食用的植株。   其中有一种磨成粉,揉成面,跟面条的口感差不多,得益于这种植株,他们有了主食。   还有之前不敢进去的山林,现在也被他们探索地七七八八了,腹地不敢进入,但是周遭的地方全部被他们摸索了个遍。   覃肆也能够让时域时不时吃上肉了。   住在这里四年,没有遇见过任何丧尸,他们猜想外面的日子可能也越来越好了,从减少的丧尸就能看出来。   覃肆煮完面,把面盛好放在他跟时域一起动手做的桌子上。   就回到楼上去叫醒还在睡梦中的时域,覃肆先是隔着被子喊了几声,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才把手伸进被子里,想要把时域拍醒。   结果手掌碰到的地方体温高的惊人。   覃肆面色一凛,立刻把人扶了起来,拍醒。   时域费力睁开眼睛,不用等到完全清醒他就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正常。   浑身乏力,还发烫。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结果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覃肆看着很平静,可是时域知道他现在在害怕。   时域没把自己的发烧当回事,他拍了拍覃肆搂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去拿药。   他们有储藏一些基本的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时域先是吃了覃肆新煮的粥,又吃了药片,喝了杯热水,继续睡个回笼觉。   覃肆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坐在床头看着时域通红的脸。   这是时域第一次发烧。   他刚见到时域的时候,就觉得他很脆弱,所以他后来一直在努力地养时域。   他让时域锻炼身体,让时域多吃点。   他把时域养的健健康康的。   可是,现在时域生病了。   他从来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覃肆担心地守在旁边,一直到日落,时域还是没有退烧。   中途他醒了两次,简单吃了几口东西,又睡过去了。   覃肆摸着时域越来越烫的额头,如果再这么继续烧下去……   覃肆把时域扶起来,他已经不知道时域是睡死过去还是昏迷过去了,无论他做什么动作,时域都没有任何反应。   覃肆给时域穿好衣服,装了一些东西在背包里,拿过背包,背着时域离开木屋。   他要去外面,去Q基地找郭仁,那里的医疗设备能够救时域。   这是他们四年里第二次离开。   他们的猜想是正确的,现在外面的丧尸确实少了很多,但并不是没有。   覃肆把时域固定在自己背上,一路上杀了零零总总加起来十几个丧尸。   他的瞬移速度变快了很多很多,他不知道这跟他体内越来越亮的能源石有没有关系。   但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他赶在凌晨到达了Q基地,在基地大门处拿出了郭仁给他的信物,让人去通知。   覃肆冷着脸催促他们快点。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把基地给炸了,但是时域跟他说过,不能在外面轻易暴露自己的能力。   他会听话的。   听他们说,郭仁好像升职了,现在在基地里话语权挺大的。   话语权大就好,话语权大就能尽快让时域接受治疗。   想到时域,覃肆把时域从自己背上放下来,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把人搂在怀里。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这么稳重成熟的。   他现在很冷静,很冷静,真的。   如果时域醒了,看见他这样,肯定会夸他的,夸他能干。   覃肆亲了亲时域的耳尖,小小声在他耳边说:“时域,你快醒醒好不好,我一个人走了一晚上的路,我害怕。”   要不是时域的呼吸还在,胸膛还在起伏着,覃肆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紧紧地搂住时域,祈求道:“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不能这么坏的。”   可惜,时域没法给他回应,没法像之前一样,亲亲他的鼻尖,说:“我知道,我不会的。”   覃肆把脸埋在时域颈窝里,吸了吸鼻子。   好在去通报的人没让他等太久,很快他就听见了一连串脚步声。   一抬头,他对上了郭仁担忧的目光,还夹杂着一丝丝……恐惧?   覃肆除了对时域,向来不是能很好地感知到别人的情绪。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可怕。   郭仁看着整个人泛着浓重煞气的覃肆,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就算是在几年前杀丧尸的时候,他也没看见覃肆这样过。   他已经从下属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想要伸手帮覃肆扶住昏睡的时域:“我叫了担架,直接坐车进去,你放心,我们基地的医疗水平还是很高的。只是个普通的发烧而已,会没事的。”   “嗯。”覃肆避开郭仁的手,把时域放上担架,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谢谢你。你帮我治好时域,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什么事情都可以。”   郭仁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好歹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关系。这点小忙,没关系的。”   覃肆没再说什么,眼神黏在时域身上,看着他被抬上车“他很烫,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一直都很烫……”   郭仁跟覃肆紧跟其后上了车,安慰道:“很快就到医院了。”   基地医院。   时域被送进去检查了,覃肆站在外面,隔着一扇门盯着里面。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样能让他安心些。   郭仁犹豫了下:“他怎么会突然发烧?是受伤了……?”   “不知道,没受伤,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前一天他还很正常的,突然就这样了。”覃肆回答完就闭上了嘴。   他现在没有心情说话。   郭仁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也噤了声,跟覃肆一起等在门口。   刚好今天他不用出任务,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覃肆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他留在这里不只是出于对时域生命安全的担忧,也是想看好覃肆。   他怕覃肆会突然暴起。   现在时域昏睡不醒,难免覃肆受到刺激过大,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检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医生出来后,覃肆立刻凑了过去,“他还好吗?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什么时候可以醒?”   面对覃肆一连串的问题,医生先是皱眉看了眼郭仁。   “别看他,看我!他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退烧?”覃肆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要控制好自己,不能吓到时域。   “这不是普通的发烧。”医生摁了摁额角,“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听见医生这么说,覃肆突然平静了下来,“什么意思?”   “我们也不知道患者什么时候可以清醒过来,但是可以确定他目前没有生命危险。”顿了顿,医生又说:“这几天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就不知道了,如果不能尽早醒过来,拖了越久情况越危险。”   郭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是这样,“那能用药吗?贵的也没关系,你们能让他尽早醒来吗?”   覃肆把眼神移向病房内,整个人僵立在病房外,像一只大型弃犬。   “我们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药……这种莫名其妙的找不到缘由的发烧,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发热跟异能觉醒的发热也不太像……”   郭仁看了眼覃肆,不忍地继续问医生:“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我们只能试试。”医生给不了任何准话。   “那……覃肆,你打算怎么办?”郭仁询问覃肆的意见,“你们可以先留在这里接受治疗,我还是有几分薄面能让你们留在这里的。”   覃肆眨了下眼睛:“我想先去看看他。”   郭仁也看了眼病房内,“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考虑好了给我答复就行。”   “好,谢谢。”覃肆走进病房里,把门关上。   坐在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时域,戳了戳他发热的脸:“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哦,我一个人好无聊,你答应了陪我玩球的……”   覃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他俯身动作小心地亲了亲时域的额头。   “在这里接受治疗吧,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醒来。” 第22章 什么都没有   时域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很长的梦。   他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耳边一直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他觉得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记得自己叫时域,他因为长得太好看受到了很多人的骚扰跟纠缠,他很厌恶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但是他又没有能力去反抗他们。   所以他对每个人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最后……   最后怎么了来着?   疼……好疼……   他不想要死,他只想要活着,凭借自己的努力普普通通地活着,可是怎么这么难呢?   血,好多血……   他想起来了,他死了。   他死了的,被人拉着一起死的。   他想要骂人,为什么要拉着他垫背,他一点都不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都这么努力了……   可是还是死了。   他已经死了,所以他怎么还会做梦呢?在梦里也会这么难受,时域觉得他真是太惨了。   睡过去应该就不难受了吧,在梦里睡过去,会不会再做梦?   梦中梦中梦。   算了,先睡了再说吧,反正他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再疼一次,他不干了!   之后的事情就给之后的时域烦恼吧。   “时域,时域,你醒醒好不好?不要丢下……一个人……”   “我好……,你答应了……”   ……   谁啊,怎么这么吵,他都死了还不让他清静,时域猛地睁开了眼睛。   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原来他被困在一个乌漆麻黑的盒子里。   这里是不是地府不重要,他突然迫切地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那道声音让他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他睁大了眼睛,往四周看,可是除了一片漆黑还是一片漆黑。   他伸手要推开困住自己的黑盒子的盖子,可是特别特别特别重,他怎么样都打不开。   气的时域踹了两脚还不解气,对着盖子哐哐哐一顿砸,还是打不开。   他非常非常非常生气,下意识喊道:“覃肆,我打不开——”   时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名字搞愣住了,……覃肆?覃肆是谁?   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喊这个名字。   他努力地回想,他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人叫覃肆。   那覃肆是谁?   时域闭上眼睛,冥思苦想,他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覃肆,覃肆,覃肆……   “时域,你什么时候醒啊?我快撑不下去了,你再不醒,我把我们两个埋一起了哦,我说真的。”   “时域,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肉,好香的,可是你吃不到……”   “时域,我给你擦擦,你最爱干净了,万一醒过来看见自己身上脏脏的,你又要生气啦,不过生气也没关系,你很好哄的。”   “时域……”   ……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从只能听见只言片语到能够一整句话。   声音的主人一遍遍地在喊他名字,跟他说各种小事,语调明明很轻快,可是时域总觉得他很悲伤。   声音的主人会是覃肆吗?时域想。   这道声音让他觉得很亲近,听见的句子话里行间都说明了他们关系的亲密。   他听着那个人问他什么时候醒,觉得自己心脏莫名酸涩。   他想……他想抱抱那个人,让他别难过了,可是做不到。   他连离开这个乌漆麻黑的盒子都做不到。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时域掐住自己的掌心,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可是不痛……?   啊?他还在做梦啊!   原来他并没有清醒过来,他在做梦中梦中梦。   怎么办啊,他要怎么醒过来,时域压下心底的恐慌,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的种种有一定概率能够说明他并没有死亡,不然他不会听见别人对他的喊声。   他应该只是昏迷了。   冷静下来,一步步分析情况,找到逐个突破的方法,努力地活下来,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他现在推断他被一个叫覃肆的人给救了,这个人一直在照顾他,想让他醒过来。   在他的记忆里,他是不认识这个人的,但是从覃肆的言语里可以得知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   这就说明他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要是想起被他遗忘了的事情,他应该就能够清醒过来了。   时域贴着困住他的盒子盖子,试图听见更多的声音,借此能够想起更多的事情。   覃肆覃肆覃肆。   他希望外面的人再多说一点,可是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寂静跟一直如影随形的黑暗让时域不由自主乱了阵脚。   他怕自己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听不见一丝声音的空间里会再次“沉睡”过去。   尽管他现在不是真的清醒。   他不敢闭上眼睛,逼着自己睁着眼睛。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又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时域,我等不下去了,我好累哦……”   时域着急地不行,生怕那个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他想要冲出去,对那个人说:“别干傻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怎么都推不动这个盒子。   “现在丧尸已经很少了,我会找个好地方把我们埋在一块儿的,不会让丧尸掘了我们的坟墓的。”   ……   时域用尽力气推盖子的动作一僵,丧…尸……?   丧尸,末世,红月,覃肆………   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死了,被系统绑定了,又活了!   什么?!覃肆要去死,他怎么可以去死呢?!   时域奋力一推。   刹那间,一道曙光划破黑暗。   躺在床上的时域猛然睁开眼睛,止不住地大喘气。   他顾不上平复自己的呼吸,沙哑的声音不住唤道:“覃肆?覃肆?”   一直得不到回应,时域着急忙慌地坐起身,匆匆扫过屋内,这是他们的木屋。   那覃肆呢?覃肆去哪里了?   覃肆不可能会丢下他不管的。   时域顾不上穿鞋,站起来的时候身体趄趔了下。   他扶住床头柜,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日历。   他捡起来的时候瞄了一眼。   动作一顿,须臾,痛苦地闭了闭眼,距离他发热昏迷已经过了二十五天。   他不敢想覃肆这二十五天是怎么过的。   好在他醒过来了,而且身上除了昏睡后的正常后遗症,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不舒服的地方。   他把日历随手往床上一扔,深呼吸冷静了下,穿上鞋。   突然就不是很急了,有什么比他昏迷了二十五天更恐怖的事情吗?   时域揉了揉自己脑袋,光滑柔顺的头发,看来在他昏睡期间,覃肆把他照顾的很好。   时域心里软成一片。   边下楼边喊覃肆的名字。   厨房,没人,而且落了一层灰,一看就是一阵子没用过了。   时域心底隐隐不安,他又去小客厅看了下,有人使用的痕迹。   他松了口气,覃肆不会离他太远的。   他笃定。   时域一步一步挪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按照往常,这个时间覃肆跟他会去山里。   找吃的。   他想去找覃肆,又怕两人碰不到一起,等覃肆回来了找不到他,造成误会。   索性靠在门口,拿了个小板凳坐着等。   还拿了个小面包吃,边吃边等。   他昏迷的时候听见的那些话都是覃肆对他说的,覃肆一直守在他身边。   只是他迟迟不醒,时域很担心覃肆现在的精神状态。   毕竟他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发烧,吃了药片倒头就睡,都没来得及对覃肆说些什么。   他坐在门口,握了握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但是普通的发热也不会将近一个月吧,他伸出自己的掌心,“变。”   ……   什么都没有。   不是觉醒异能,果然,他只是个普通人。   时域在焦灼等待覃肆的时间里瞎琢磨,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他的听力跟视力都更好了。   不是跟常人一样的那种好,反而有点像覃肆的那种能力。   而且除了刚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有些虚弱,脚步虚浮。   这才十几分钟,他觉得他可以举起一棵树了。   难道他的发热带给他的是身体强化的作用?   时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直直地望着门口对着的方向。   覃肆怎么还不回来?   不然他去找覃肆?   错过了怎么办?   时域低着头,各种乱糟糟的念头往他脑子里挤。   看见覃肆后呢,他要怎么哄他?这可不是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情,一想到这二十几天覃肆是怎么过的,他整个人都心痛不已。   厨房里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恐怕覃肆在他昏迷后再也没有吃过东西,每天从早到晚守着他。   祈求他能够醒过来。   时域越想越心酸。   时域给自己随便绑了下头发,拍拍脸,正襟危坐等待覃肆回来。   不想那么多了,见到人要紧。   一直到太阳落山,时域才看见覃肆缓步走来的身影。   他激动地站起来,遥遥对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挥了挥手,“覃肆!”   一边喊着一边朝着来人跑过去。   “覃肆,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我……我醒了后一直在等你,我很想你。”时域迫不及待表达自己对覃肆的想念。   可是覃肆的反应让他整个人都摸不着北。   覃肆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自顾自回了房子里。   时域如坠冰窖,整个人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他昏睡了这么久,覃肆生气了也是正常的。   时域站在原地,揪了揪头发,想着要怎么哄好覃肆。   覃肆踏进房门的脚步一顿,他回头看着没跟上来的时域,抿了抿唇,还是绕回去,把人牵着了,“今天怎么不跟紧我了……”   他眷恋地摸了摸时域的脸,就算是幻觉,他也不舍得时域难过,不忍心看见他露出失落的神情。   时域听见覃肆的话,放轻了呼吸,他今天才刚想过来,覃肆为什么说这句话,而且看着他的眼神也不正常。   像是没有焦距,视线没有落到实处,眼神虚虚地看着他。   覃肆牵住时域的手,一顿,觉得自己的幻觉越来越真实了,今天的时域身上还带着体温,温暖的温度,特别真实。   覃肆的眼神有些哀伤,他越来越分不清真实跟幻觉了。   真实里的时域一直沉睡着,不会跟他说话,他自己幻想出来的时域会一直跟着他。   这样一想,幻觉比现实更好。   但是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溺于其中,他要照顾好时域,他给自己设置了一个期限,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时域还没有醒过来,他就把他们两个一起埋了。   他今天下午就是去挖坟了,得挖大一点,两个人比较好躺,他还要给自己做木棺材。   当初他背着时域去Q基地找郭仁,后来他带着时域在那里治疗了一个星期,什么效果都没有。   吃了药跟没吃药的结果是一样的。   最后覃肆告别了郭仁,选择带着时域回到他们的木屋,这座小木屋已经是他和时域的家了。   他想,熟悉的放松的环境可能更有利于时域恢复。   可是,时域还是一直没醒,他在带着时域回来的第十天,开始出现了幻觉。   那天他给时域擦干净身体,去楼下倒水。   一回头,看见时域站在楼梯口温柔地注视着他。   覃肆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无法用简单的“狂喜”两个字形容,他当时就把水盆往旁边一扔,急不可耐想去拥抱自己的爱人。   他抱住时域,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好多话,说“我好想你”“你终于醒了”……   期间时域一直温柔地看着他,他后知后觉止住了话头,亲了亲时域的脸:“不管怎么样,你醒了就好了。”   他满腔的喜悦之情在时域漫长的沉默中渐渐淡了下来,他握住时域的手:“你怎么不理我啊……”   他以为时域是躺了太久了刚醒来不舒服,想着抱他上楼,让他好好躺着,他去给他煮粥。   可是当他抱着时域上楼回房间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时域。   那些他因为过度兴奋而忽略的异样全部清晰了起来,他在楼下看见的时域,脸色红润,衣服得体,头发长度也不一样……   覃肆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什么都没有。 第23章 世界七完结章   原来只是因为他的想念而出现的幻觉。   覃肆眼神空洞,一步一步走向床边,看着时域昏睡着的脸,喃喃道:“睡着的时域才是真的。”   那是覃肆第一次出现幻觉,从那次之后,他出现幻觉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从两三天看见一次,再到一天看见一次,再到一天看见两三次。   他分不清幻觉的次数跟分得清幻觉的次数对半开。   每次看见“醒来”的时域,他第一反应都是高兴,但是只要一沉下心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幻想出来的时域不会说话,不会给他回应,也没有体温。   渐渐的,他已经习惯面临突然出现的时域了,不会再那么的大喜大悲。   他会忽略,虽然每次都做不到。   只不过今天他的幻觉更加严重了,时域都会跟他说话了。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分不清现实跟虚幻的。   他想要狠下心不去理睬幻想出来的时域,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他拉着时域的手,语气带着浓浓的依恋:“你好久都没跟我说话了……假的也好,假的也没关系,陪我说说话吧……”   时域瞳孔颤动,他察觉到了覃肆的异常,他抬手拥住了覃肆,声音苦涩:“覃肆,我是真的。”   覃肆猝不及防被抱住了,他像以前那样在时域肩膀处蹭了蹭,充满眷念:“我很想你。但是你好坏哦,你老是想着骗我,我不能被你骗走,我要照顾睡着了的你。”   时域觉得自己每一次的呼吸,心口都疼得厉害,他努力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我们上楼吧。”   上楼了,看见床上没人,覃肆总会相信了吧。   时域趴在覃肆背上,“你背我。”   覃肆把时域背了起来,像以前一样。   他放缓上楼的步伐,想跟时域多说会儿话,毕竟等他看见真实的时域后,他幻想出来的时域就不见了。   他太想太想太想时域了,他都好久没听过他的声音了。   “时域,你多跟我说说话吧。”覃肆掂了他一下,“你好像比上次轻了点。”   覃肆轻轻笑了一声:“你还会随我的心情变化的哦,好神奇呢。你越来越像我想的清醒过来的时域了。   对了,你今天的衣服也跟前几次出现的时候不一样呢。”   覃肆难得能够得到时域的回应,就算是假的,他也很开心,很短的一截路他走的很慢。   坦然的热烈的诉说着自己的思念,有些他压根不会对时域说的话,现在也一下子全部都说了出来。   “时域,其实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哦。”覃肆小声说。   “真的吗?不是因为我对你好,你才喜欢我的吗?还有,哪里学会的一见钟情这个词。”时域耳边听着覃肆密集的话,觉得无比的安定。   他看着覃肆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往楼上蹭的步伐,有些鼻酸。   “我知道的,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你不怕我,眼神里对我还有几分熟悉,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我想那你应该是在有哪里听到我的,知道了我很厉害,想要跟着我。”   时域神色错愕,他仗着覃肆看不见自己的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跟着你。”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很开心,我是被需要着的,你带着目的接近我也没关系。”覃肆说的坦荡无比。   他不觉得自己是被利用,那是他心甘情愿的事情。   时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先动心的。   其实不是。   原来早在一开始,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还不懂得喜欢是什么的覃肆就喜欢上了他。   “时域,那一晚我决定去死的,我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特别无聊,和我被困在实验室里想象出来的不一样,很没有意思。   可是我碰见了你,因为你,我决定留下来。”   时域没有听过比这更动听的情话了。   覃肆的嘴巴是真严实啊,在一起四年了,才说出来。   还是以为他是幻觉,所以才说的。   从楼下到二楼的路,一共就这么点距离。   就算覃肆走的再慢,这条路也不会变长,覃肆背着时域,跨过最后一节台阶。   “到了。”他放轻声音,不敢再回头看。   他怕时域已经不见了又怕他还在。   时域从覃肆的背上下来,越过他,站在他前面,推开了门,“进去吧。”   覃肆视线往里一探,落在空无一人的床上……   他猛地冲进卧室,神色癫狂,嘴里来回念叨着,“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我要去找时域,我要去找他!”   时域没想到覃肆的精神状态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   他宁愿觉得他不见了,也不敢以为他会醒过来。   他拦住要往外冲的覃肆,用力抱住他,把他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按:“覃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摸摸,我是真的,我是真的。我在这里,我有体温,我会回应你,我是真的。”   覃肆整个人止不住的大喘气,他牢牢搂住时域,觉得耳边嗡嗡嗡响个不停,听不清时域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见“真的”“醒过来了”这些字眼。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时域,你真的是真的吗?”   “真的,我醒了,下午醒的,你不在家,我去门口等你呢。”时域轻轻拍着覃肆的后背。   覃肆忍不住发出了呜咽声,他死死地搂着时域,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是真的……真的……”覃肆自言自语道。   “嗯,我是真的。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我现在已经好了,还感觉我身体好了很多,应该是这场发热带来的效果。”   话落,他听见覃肆的呜咽声一顿,覃肆从他怀里出来,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转了一圈。   “怎么了”时域看着一脸紧张的覃肆。   覃肆摸摸时域的额头,又拍拍他的后背,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时域拉伸了下,“挺好的,躺了这么久我也没有觉得哪里酸痛。”   “那就好。”覃肆呼了口气,他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时域,看了好一会儿,又上手去摸一下捏一下,终于相信眼前的时域是真实存在的了。   他静静地拥住时域,享受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时域见他终于冷静下来了,问道:“我昏迷这阵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覃肆会产生那么严重的幻觉……   覃肆拉着时域躺倒在床上,把人固定在自己怀里,“你那天吃完药片后,再也没醒过来,我带着你去了Q基地找郭仁,他说他们那里的医院很厉害,一定能治好你的。可是医生说你不是普通的发烧也不是要觉醒异能的那种发热。   他们没有见过这种状况,不一定能够治好你,郭仁说可以试试。   我带着你在那里治疗了一个星期,还是一点用都没有。你……你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连一点点回应都不能给我……”   “对不起。”时域只能一直重复这三个字,他让覃肆担惊受怕了二十天,却没有任何办法。   覃肆摇摇头:“没关系,只要你醒了就好。”   时域知道终究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现在的覃肆身上多了以前没有的成熟,也不像之前那么活泼了。   没关系,时域在心底对自己说,他会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弥补这二十天对覃肆造成的阴影,他会让覃肆变回之前那个活泼的开心的覃肆。   “在Q基地的治疗一直没有什么明显效果,我想熟悉的环境会不会更容易唤醒你,所以我带着你回了木屋,直到今天,你醒了。”覃肆继续说。   “是吗?”时域总觉得覃肆隐瞒了些什么。   他迎着覃肆的眼神,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覃肆,我想知道全部事情,告诉我好不好?”   覃肆抿紧嘴,他确实有事情没说清楚。   不想说。   “跟我说,好不好?啵~~”时域疯狂往覃肆身上蹭。   覃肆脸逐渐通黄,“我说,我说,你别这样。”   二十天没有交流的小小生疏在时域的连番攻势下眨眼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覃肆握着时域的手腕伸进自己衣服里面放在心口的位置。   时域摸了摸,……有道疤痕。   “怎么受伤的?”时域焦急地问。   有谁能够离覃肆这么近还给他心口一刀。   覃肆偏开视线,“我自己。”   “你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时域一抬手直接把覃肆衣服脱了,看着那道长长的疤。   覃肆用最平静的声音描述令人最震惊的事情:“我把能源石挖了出来,切了一半给你,然后我把剩余的那一半塞回去,自己缝好了。”   “什么!?”时域感觉自己从醒来到现在经历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更让人震撼。   先是发现自己昏迷了二十天,接着发现覃肆出现了幻觉,再发现一开始他带着目的接近覃肆的事情,覃肆早就都知道,现在覃肆又说他把自己的“心”挖了出来,给了自己一半,又把剩下的塞了回去?!   时域趴在覃肆胸口,看着那道蜿蜒的疤痕,伸手摸了摸,“你……你怎么想的啊……那得多疼……嘶……你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万一塞不回去,你……”   时域又气又急地用力拍了下覃肆的后腰。   被打了覃肆也不生气,真好,活着的时域。   “我没有办法了,只要有任何一丝能让你醒过来的机会,我都愿意去试。”覃肆圈着时域的手腕,把自己的脸贴向他的掌心,“看,我的方法是有用的,你醒了。”   时域摩挲着他的侧脸,“那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损害。”   覃肆垂下眼睛:“我的能量少了一半,没法跟之前一样厉害了……”   时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无形的大手给狠狠捏住了,要是因为他,让覃肆失去了自保能力,他宁愿自己一直醒不过来。   “不会,”覃肆顿了下,“但是……”   “但是什么?”时域抬起覃肆低着的头,满眼焦急,“嗯?”   “但是我没以前那么厉害了,你还跟着我吗?”覃肆紧张地攥住时域的手。   时域提着的那口气不上不下,最后非常不舒服地排了出去:“会,我会一直跟着你的,你别想甩掉我!”   说完,他恶狠狠地亲了下去。   …………   …………(小别胜新婚)   覃肆把手搭在时域腰上,又把腿架在他身上,这样只要时域一翻身,他就会察觉到,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放下心。   之前时域昏睡的那二十天还是给他带来了恐惧,他怕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哪个时候,时域又会长睡不醒。   他经不起第二次了。   时域清醒后,之后的日子好像又回了正轨,就好像压根没有发生过时域昏迷这件事情。   时域发觉覃肆越来越黏自己了,跟之前相比,直接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他知道覃肆在害怕,所以他接受良好,这能让覃肆安心的话。   在他润物细无声的默许下,覃肆的状态终于好了很多。   这时候距离他清醒的那天已经又过去半年了。   时域在这半年里也感受到了覃肆给他那一半能源石的作用。   他没有覃肆那么厉害,但是跟常人相比,厉害了很多。   徒手捏爆丧尸不是问题,就是有点恶心,而且现在丧尸也越来越少了。   作用比较有用的就是他跟覃肆的寿命一样了,都能活两百多年。   时域一直记挂着覃肆说他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这件事,所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他跟覃肆搬了两把躺椅在排排晒太阳的时候,他问覃肆:“你现在的战斗力是什么水平?”   覃肆想了下:“打个比方,以前是能打一千只丧尸的水平,现在是能打八百个丧尸的水平。”   覃肆说完后,没听见时域的声音,就扭头往他的方向看,对上时域的表情。   覃肆暗探叹要糟,准备麻溜往屋里躲。   被时域直接扑倒在躺椅上了,“覃肆,你学精了,害我担心那么久,嗯?”   覃肆举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   时域叹了口气,重重地亲了他一口:“就算你一点都不厉害了,我也爱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覃肆搂住时域的腰:“我知道了。我也是,我爱你的灵魂胜过你的外表。”   “咦~这又是从哪里学的?”   “哈哈哈哈——秘密。”   【叮——】   【任务完成——】   【脱离世界中——】   【脱离成功。】   “宿主,要幸福哦~” 第24章 番外if线   时域回到覃肆上辈子自毁前。   ————————————————————   ……   漆黑的夜里,一道身影飞快闪身躲进入了一条阴暗的巷子里。   时域靠着墙直接滑坐下来,也顾不上这里是倒垃圾的地方,他的左手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大垃圾桶,此时此刻正散发着浓烈的臭味。   他浑身是汗地坐在脏乱的地面上不住地喘着气。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有这么地狼狈过,穷过但是没臭过。   时域脸上带了一层寒霜,他抬手放在自己心口处,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他体内有覃肆的一半能量。   还好,还在。   这让他稍微有些安慰,就像在这个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地方,覃肆还陪着他。   他抿着唇,不住地思考着现在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前天晚上还被覃肆抱着睡觉,两眼一睁却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熟悉是因为他一睁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对上了一只正在对他流口水的丧尸,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仅凭着本能反应抄起最近的东西抡了那丧尸一下就飞速跑开了。   在覃肆的庇护下他有许久没有这样直面过丧尸了。   骤然看见,还是这么近的距离,把他恶心得够呛。   他一向是个审时度势的人,在受到冲击后迅速冷静下来,弄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首先,那真实的感受,心慌手抖的感觉,这一切不是梦。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总不会是有人趁他睡着了把他从木屋薅了出来,专门把他扔在这里。   搞不清楚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要先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这里跟他上辈子一样,姑且把他跟覃肆在末世里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称作上辈子,这里还有他熟悉的丧尸熟悉的红月。   他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世界,可既然这里有他,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奢想下这里也有覃肆。   与上辈子不同,他脑海里没有了一个会给他帮忙的小系统。   一切的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如果这个世界有覃肆还好,要是没有,他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这么狼狈地躲藏在这个阴暗的角落,时域却突然轻笑出声。   要是以前有人跟他说他会自己寻死不想活了,他明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暗地里肯定会认为那个人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特别好笑,就算别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去死的。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没有覃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没想到他也有脑子这么不清楚的一天,觉得赖活着没意思。   要是让覃肆知道了,肯定又会嘚瑟一整天,不,不止,可能会嘚瑟半个多月,一个月?   会在他身边晃来晃去,说:“时域,你好爱我啊。”   时域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低着头默笑个不停。   是啊,他没有覃肆不行。   他坐在原地好一阵,缓过来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五天,他运气不好,没看到任何代步工具,靠着两条腿,走了许久,除了他自己,再没碰见过其他人类。   丧尸倒是有,不过随着他越走越远,丧尸明显变少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要走出去,接触到活生生的人,才能够了解到基本的情况,也能打探到消息。   打探K547的消息。   他上辈子能色诱成功,这辈子也可以。   时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他不记得那些疲倦,只记得第一次碰上人的喜悦。   他碰见了一支异能者队伍,得到了几块压缩饼干,还有一个令他无比惊喜的好消息。   他听见他们在讨论K547最近的行踪,说他又撕了多少丧尸,弄死了多少个个基地作死的异能者。   时域啃着手里的饼干,斟酌了一会儿,向他们询问更多关于K547的事情。   他们当他好奇,也跟他说了几嘴。   时域听了多日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下来。   他的覃肆还在。   但是过得不好,都没人陪他玩,害他只能一个人无聊到捉丧尸玩。   他打听了更多现在的情况,关于丧尸的,关于K547的。   那队异能者停留了三天就要走了,临走前,他们问时域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吃住不说多好,起码不会自己一个人遇上丧尸。   时域摇头拒绝了,他要找到覃肆。   那些异能者听了他的拒绝,虽然不理解,却没有说什么,还给他留了一些吃的。   时域谢过他们,又踏上了一个人的征程。   或许遇见好心的异能者就是他转运的信号,他找到了一辆车,更好地上路了。   时域每天大半时间都在路上,覃肆行踪不定,速度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上午还在J市,下午就在别的地方了。   时域只有两双腿,现在是一辆车。   他纯粹只能碰运气了,但他也没有摸黑乱找,他要去上辈子遇见覃肆的省市。   他体内有覃肆的一半能量,每一次的波动他都无比激动。   这或许说明他跟覃肆越来近。   *   运气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他找了好久好久,没有想到遇见覃肆的那天会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误入了覃肆的“游乐园”。   他看着几只围在他车前的丧尸凭空爆开。   画面极具冲击力。   他想掉转头离开,但是车子突然动不了一点。   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缓缓抬眼,然后……   在后视镜里看见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时域以为自己找到覃肆的时候会很激动,但真到了这么一刻,他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急切。   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不惧覃肆冰冷渗人的视线,缓缓走向他,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他用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对着覃肆,问他:“你还需要玩具吗?”   7月25号,他找到了覃肆。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   基地相关文献记载。   8月2号,K547自爆。 第八卷:正直清冷捉妖师X报恩衷心大妖 第1章 莫千屹   没有那么多牛逼轰轰的金手指,捉妖师也是人,靠术法,符隶。   捉妖师x妖   在单元剧里写单元剧(思考)   ————————————————————————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急急如律令,灭!”   青衣男子衣袂翩跹,手指快速翻转,一张符隶自指尖甩出,伴随着一声厉喝,夹杂着劲风,穿过一片竹林准确地落在一团黑影上。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倒在了地上,仍然在不断挣扎。   莫千屹拧身抽出背后的桃木剑,脚尖使力一点,身子飞跃而起,身形飘忽,向那团黑影而去,剑势如虹,剑锋直指那团黑影。   “噗呲”一声。   那团黑影终于停止了挣扎。   莫千屹挽了个剑花,利落收剑,把剑收回到背后。   又从自己的布袋里翻出一张符隶,贴在那团黑影也就是黑熊精身上,眨眼间那团黑影就消失无踪。   风拂过树梢,林中唯余莫千屹一人。   莫千屹闭眼感受了一下,确认那黑熊精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才放松了一直绷紧的思绪。   为了抓住这头黑熊精,他已经几日几夜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如今解决了心头一大患,莫千屹不免放松了下来,也有心思同脑子里突然出现的不知是何物的“系统”对话。   “六六?”   “宿主,我在呢!”   莫千屹脚尖轻点,跃到一棵粗壮的树上,寻了一枝干,倚靠了上去,全当坐着休息了。   莫千屹把背上的剑取下来,抱在怀里,“抱歉,因追查害人的黑熊妖要紧,让你久等了。”   系统忙不迭道:“没事没事,这是宿主你的职责所在,我理解的。”   “如今四下无人,你显现真身也无妨,我也想好好探——见见你。”莫千屹道,声音温润如玉,让听了的人如一汪清泉流过心间。   可是系统敢打赌,宿主要说的应该是“探查”。   他泪流满面,要跟宿主解释清楚也是件困难的事情,这次的小世界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世界。   说来复杂。   系统偷偷瞄了眼一身青袍的宿主,又赶忙收回视线,宿主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一点艳红的朱砂痣在眉间,周身气息冷淡圣洁,犹如神祗,,令人不敢直视。   系统庆幸自己不是人,不然这个时候应该汗流浃背了。   系统的一举一动都被莫千屹看在眼里。   他看着这个漂浮于空中的发亮小球,低语一句:“冒犯了”,倏地把这个小球放在掌中。   没有妖气,不论怎么看都没有妖气,莫千屹戳了下掌心的小球:“你到底是何物?”   系统在宿主掌心扭动了几下,思考着该如何跟宿主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见小圆球的扭捏姿态,莫千屹也不急,“无妨,慢慢想。”   系统:QAQ,更紧张了怎么办?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当时六六刚刚结束时域的任务世界,想要去搜寻下一个世界,就在它徜徉于星海中寻找目标时。   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六六寻着那股磅礴能量的来飞过去,最后落在一颗光芒比其他星星都耀眼的星星上,它绕着那颗星星飞了好几圈,确定了就是这个小世界在引他过来。   按道理来说,崩塌了的小世界都是由反派的力量在蕴养着的,是没有自己的意识的。   系统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时机去修补崩塌小世界,把它们修补好,维持稳定。   但是这个小世界明显与众不同,它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一直在引诱着六六过来。   六六只一感受,就能察觉到这个世界蕴含的能量是非常磅礴的,这也能从侧面说明,这个世界的反派非常强大,怨念也很深。   而且它竟然还能有自己自主的意识,尽管只有一点。   是的,系统已经察觉到小世界是故意吸引他过来的,因为就在它停留在这里的这么一小会功夫,好几个想要往他身边靠的星星都被吸引它过来的这颗星星“恐吓”走了。   嘶——直觉告诉六六这个小世界是个刺头。   要处理的小世界那么多,系统也是有自己的标准的,先处理哪个再处理哪一个他是有自己的安排的。   在覃肆那个末世世界之后,排着队的不是这个。   但是……   但是这个小世界的能量真的好多啊!   六六认真感受了一下,决定了,就先这个世界,他考过去,贴着这个小世界,读取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读取中——】   【读取完毕——】   ……不到几分钟就结束了,六六从来没有这么短小过,这个小世界不是一般的难啊!   完整的剧情线丢失,只有一些非常非常非常短暂的片段,而且……他不知道反派是谁。   就在它认真思索的这一刻,那个小世界的能量直接蹿进六六的体内。   六六不可置信地僵住了,这还能强买强卖的?!   但是……好充沛的能量,好舒服。   小世界的能量很多,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停止输送。   在光芒散尽的那一刻,六六好像听见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   它警醒地飞了好几圈,这里确实只有它一个系统,那道声音……?   系统觉得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可控了。但是没办法,已经吸收完了能量,现在就算不想干也得干了。   而且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辈子,就算它现在不处理这个小世界之后也是要处理的。   六六觉得这个小世界难不是没有道理的。   首先,这个小世界的能量很磅礴,甚至有自己的一丝丝意识,说明反派力量很强,怨念很深。   其次,剧情残缺,没有完整的事情发展脉络,只有几个零散的片段。从它接收到的剧情来看,没有办法猜出反派到底是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世界跟六六他之前接收过的小世界都不同。   它不需要去寻找宿主,去绑定宿主,它只需要让原本这个小世界的人重生。   新宿主要完成的任务不用去别的小世界,就在他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   也就是六六刚刚从那几个片段看到的最多的人影,青袍男子。   捉妖师,莫千屹。   系统从有限的画面中拼凑出新宿主的身份,宿主是为救人捉妖而死的。   的确符合系统选择宿主的标准。   所以它这也不算开后门吧……   既然接了任务,那它就努力做到最好!   不就是这个世界比较危险,不就是不知道反派是谁,不就是事情比较复杂吗?   没有什么能够打败它!宇宙无敌超级可爱超级厉害的系统!   它可是系统学院的优秀毕业生。   系统停下回忆,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看着对面正注视着它的宿主。   它也知道事情有些难讲,这个世界不只有人,还有妖。   人妖自古势不两立,直到几百年前,当时发生了一场可怕的自然灾害,最后在妖王率领一众妖怪的帮助下,事情成功解决。   自这件事情之后,多数百姓对妖怪的看法发生了变化。   他们认为妖也有好坏之分。   对于没有作过恶的妖怪,捉妖师一般不会赶尽杀绝。   但也有一些老捉妖师,对所有妖怪都深恶痛绝,一旦发现就赶尽杀绝。   这类捉妖师被称为老派捉妖师,那些认为妖怪有好坏之分,要酌具体情况而定的也被称为新派捉妖师。   捉妖师重符箓、驱邪、丹道方术,视涤荡妖邪为己任。   如今捉妖师有五大门派,相互掣肘。   不巧,莫千屹只是个闲散捉妖师,不归属于哪一个门派。   他会习得捉妖师也是因缘际会,他的师父是一位老派的捉妖师。   闲游四方,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脾性古怪。   孑然一人。   莫千屹原是洪州人士,他出生于一户商贾人家。   家境虽说不上腰财万贯,但也是吃喝不愁。   出行的话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围着一大群人伺候。   他是莫家的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样貌好,脾性也好。   听起来是上天实打实的宠儿,但……   莫千屹从小体弱多病,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极易被妖祟缠身,动辄头晕昏迷。   莫家夫妇急得团团转,还为他在寺庙里求了一盏长明灯。   加上一出生就给莫千屹佩戴上的长命锁,平日里的谨慎小心。   桩桩件件,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长命。   莫千屹幼时虽体弱,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危。   只是随着年纪增长,莫千屹身体越来越虚弱。   直到莫千屹六岁生辰那天,毫无征兆地昏睡,怎么唤都唤不醒。   莫家夫妇连忙把全城有名的大夫都请过来,但什么用都没有。   请道士僧侣,也说莫家小公子身上并无邪祟的气息。   既不是生病,也不是邪祟上身。   莫家夫妇悲恸不已,生怕自家孩儿从此长睡不醒。   他们没有放弃,一直在寻觅高人大师,只要能救下他的独子,万两黄金他双手奉上。   奖赏一出,上府的人有很多。   很多是浑水摸鱼的,但是有真把式的人也不少。   但是无一例外都没能唤醒莫千屹。   渐渐地,上府的人越来越少。   莫家夫妇心底苦涩,开始着手给莫千屹打造棺材了。   莫千屹的师父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就在他昏迷的第十日。   他那时候短暂清醒了片刻,看着床头泪眼婆娑的父母,他们抱了抱他,给他一个小包裹,说:“跟你师父走吧,爹娘在家里等你,记得回来看看。”   他只听见了这么一句,很快又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是在一座道观的厢房里,眼前这个老头子说他是他师父。   他已经离开家了。   听完后莫千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老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你这小儿,倒是胆大,不怕我诓骗你?”   莫千屹道:“我父母既让我跟你走,想必也是查证了的,他们视我如命。”   “那就不怕他们病急乱投医?”   “不会的。”   老头等着他的原因,莫千屹却不再说话了。   老头又问:“怕不怕?”   “不怕。”   小小的人语气却坚。   “好好好!”老人连叹几声,“从今日起,我便是你师父了。你有机缘在身,且跟我修习捉妖之术,能护你性命。”   “是。”莫千屹拿过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掀起衣服下摆,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脆生生喊了句:“师父。”   自此,莫千屹跟着师父修习捉妖的术法,学习画符,辨妖。   弹指一挥间,十五年过去了。   他跟着师父一起游历四方,从看着师父捉妖到跟着师父一起捉妖再到自己独立捉妖。   他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学习的术法,符咒也越来越多了。   他虽然跟着一个无门无派的捉妖师,但是本领比起五大门派的新人也不遑多让。   莫千屹十几年的时间里,除去吃饭就寝这类必要活动,就是练习画符,背诵咒语,捉妖。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枯燥无趣,捉妖除邪本就是捉妖师的天职。   莫千屹的师父在两年前仙逝,师父仙逝后他回了一趟洪州,见到已经有了缕缕白发的双亲。   那是他第一次回洪州。   之前十几年不是不想回去,而是还不到回去的时候。   他那时体内三魂七魄尚且不稳固,近两年才稳固住了。   只是随着师父捉妖,也没有机会回去一趟,但他每半年都有写信给自己的父母,让他们勿念,说自己在外一切安好。   师父是寿终正寝,小老头闭眼前一天还跟他小酌了几杯,赞他捉妖的本事愈发厉害了,让他始终要记得初心。   妖,自古就是同人势不两立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莫千屹淡淡应了句:“是”,没有同师父辩驳   仙风道骨的小老头闭着眼睛又喝了一杯酒:“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知道,你觉得师父我啊,思想太老旧喽。”   “师——”   “欸,让我说完,上次抓的那只狐妖,是你小子偷偷放走的吧。”   “师父……”   “千屹,师父这一生捉了许多妖,在妖口救过无数人。” 第2章 挚友   说起妖物,老头猛然睁开眼睛,双眼炯炯如铜铃,他冷哼一声:“妖就是妖,为师知道你心软,但,凡事都要有度。   妖,最擅长伪装,最擅长迷惑人心。你涉世未深,容易被妖邪哄骗,师父也不怪你。只是……往后的日子……你,须得擦亮眼睛。”   莫千屹那时不知道师父是在给他留最后的话,只道:“我知晓的,不是还有师父你吗?我帮师父查好妖,师父帮我辨坏妖。”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从你小时候到现在,趁我不注意放走的妖没有五只也有三只了吧?真以为师父不知道?”   “我知晓,但是师父您并没有阻挠徒儿。”莫千屹眼底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哼,那是为师宠你。千屹,你在捉妖一道上是有天赋的,别人捉妖用眼睛,而你是用心。   师父还想再叮嘱你一句,你莫要嫌弃师父唠叨。用心辨妖有好也有坏,这好坏只有你自己知晓,旁人无法替你承担任何后果。   师父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对人对妖都是如此,你有捉妖的本事,又有一颗良善的心,凭借你的能力,为师不担心你会落在居心不良的人手中,可是妖不同。   千屹,答应师父,以后千万不要同妖物产生牵扯。”   “牵扯?”   “对,朋友,伴侣。不要同妖物交往过密。遇到为非作歹的妖物,就把他灭了,若是遇到你自己觉得罪不至死的,就放了。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要再有联系了。”   “师父,徒儿知晓了。”   “好啊好啊,千屹,你要记住师父今日对你说的话。往后的时日里……唉!你亲缘浅薄,如今能回家了,也不要久留,对你对你父母都好。”   “是,徒儿谨遵教诲。”莫千屹认真地应了,他以为师父只是喝醉了话多了些。   不曾想那段谈话是他同师父最后的对话了。   捉妖师也是人,并不会长生不老,只是相较于常人,寿命更长些罢了,功力高深者能活至二百岁。   莫千屹师父驾鹤西去的时候一百五十岁整,也算是长寿了,莫千屹平静地处理完师父的后事,如果忽略他微颤的指尖的话。   他给小老头梳了个最好看的发式,替他穿上了新买的衣服,把人送去火化,隔着熊熊烈火,他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护他平安成长,他给师父送终。   莫千屹并不沉浸于哀伤中,他同师父的师徒缘还未尽,来世,他也会再见到师父的。   前世今生,信则有,不信则无。   莫千屹信。   处理完师父的后事后,他回了阔别十几年的家,小住了半个月,带上一个小包裹再次拜别了双亲。   分别,不论是生离还是死别,总会在人们心中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迹。   算上第一次离家,第二次送走师父,这是莫千屹第三次经历离别。   “儿子是捉妖师,有自己的职责,望爹娘成全。”   莫家夫妇端坐高堂,望着跪拜着他们的儿子,心绪难言。   当年身体孱弱的孩子如今瞧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孩子回家的这段时日,他们做了一切父母会同自家孩子做的事情。   只是莫千屹始终淡淡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莫家夫妇起初以为是孩子跟自己不亲近,后来发现千屹性子就是这样,松了口气又不免心疼。   儿子情绪不外露,对谁都是淡淡的态度,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总是保持着一个克制有礼的姿态。   瞧着无欲无求,不曾想对捉妖一事如此坚定。   莫家夫妇不论在外身份如何,在内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担忧牵挂孩子的父母。   莫父擦了擦眼角的泪,“儿啊,捉妖的人那么多,不缺你这一个,留在家里,陪着爹娘,不好吗?”   俯首磕头的莫千屹闻言,直起腰来,声音清冷:“爹,儿子捉妖只为自己的本心,不同他人相论。求爹娘成全。”   说罢,莫千屹又磕了一个头。   莫母忙不迭把他扶起来,嗔了自己夫君一眼,语气温和:“儿啊,你是个有主意的人,爹娘也不劝你了,你这么多年能平平安安地长大,也离不开修习捉妖术的辅助。   爹娘不懂这些,但是既然修习这些能够护你成长,娘想,这或许是上天的旨意。   娘同意你去,只有一点,记得给爹娘写信。隔段时日就回家看看爹娘,隔半年也行,隔一年也好,只是别忘了写信。   让爹娘知道你在外面好好的,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爹娘永远在家里等你。”   莫千屹闻言,抬手轻轻地抱了下自己的母亲,“多谢母亲。”   “好好好。”莫母拍了拍他的背,像莫千屹小时候那样。   莫父在一旁立刻挤了过来:“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为父我也同意了,咳咳。”   于是莫千屹张开双臂拥住了了两个人。   他离开的那天,是骑马走的,马儿跑出了很远后,他没来由地突然回头一看,远处两个模糊的身影还在原地。   笑意慢慢蔓延到眼底。   自此,莫千屹开始了云游四方,捉妖除魔的日子。   他有捉妖的本事跟能力,但是实际捉妖的次数却很少。   对付一些小妖没有问题,对付大妖则比较吃力,通常解决完自己身上也带上了多多少少的伤口。   好在,性命无虞。   莫千屹记得爹娘的嘱托,每到一个地方就去驿站给他们寄信,隔一年回家一趟。   同妖物过招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招式心法越来越稳,渐渐地也有了几分名声。   有时候有些被妖物缠身的大户人家也会特意打探他的行踪,请他出手。   但是莫千屹从来不在那个地方停留过久,他行踪不定。   但所到之处,都没有妖物作恶。   获救的人们感激他,也尊称他一句莫大师。   莫千屹对这些都不在意,别人要给他的银票他也从来不会多拿,够自己前往下一个地方的路费即可。   他不收不义之财,也不同旁人深交。   每到一个地方解决完事情之后就离开,数十年来,身边从来没有别人的身影,莫千屹的性子也愈冷清。   大多数时间都不用开口说话,用来消遣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凝神静心画符隶。   如若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他的后半生便是如此了。   但……   在他独自捉妖的第八年,他忘记了师父的叮嘱,跟一妖物以友相称,最后同那妖物同归于尽。   死亡不可怕,只是他放心不下在家中一直等他的双亲。   他少有大喜大悲的情绪,除了这次,因自己误信他妖,害了三条无辜的人命。   莫千屹闭眼前脑子里浮现出师父生前对他说的那句话,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领会师父话中的含义。   只可惜太迟了。   人死后会是魂飞魄散还是下地府过黄泉,他不得而知,只是希望是后者。   莫千屹看着那妖怪,他昔日的挚友彻彻底底断了气,自己才松了一直撑着的那口气。   他是为除妖而死的,也算死得其所。   只是在闭眼之前,他隐隐约感受到了另一股强烈的妖气,有些熟悉……   好似他每次捉妖时都会出现的另一股妖气,只是他从来捉摸不住这一抹妖气的来源。   这次也是,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探查了。   再睁眼,莫千屹发现他离奇地回到了他离开家中独自捉妖的第一年,宿在破庙里的一夜。   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人死而复生他尚且不信,更何况是时空回溯这种荒谬的事情。   他按兵不动,猜测自己是被救了,这是哪只大妖布下的幻境。   六六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想起这他还有些委屈,因为它一出现就被宿主拿着桃木剑捅了一剑。   不止如此,宿主还对他横眉冷眼:“你是什么妖?我竟从来没见过如你这般的妖物。”   系统害怕地辩解,说自己不是妖怪,他是系统,巴拉巴拉……   “是吗?”   “对呀对呀。”六六看着好像信了七八分的宿主,开心地凑了过去。   然后就被贴了好几张符隶。   系统:QAQ,人与统之间的信任呢?   莫千屹警惕地盯着这个“球妖”,确定了桃木剑和符隶都对他没用。   这种情况,要么是这只妖的道行非常高深,要么就是他确实不是妖。   “宿主~六六真的不是妖怪呜呜呜~我是来救你的,你已经死了的,跟蛇妖一起死的,你忘记了吗?再厉害的妖,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吧,你——”   “噤声!”   莫千屹来不及再多说些什么,打开了破败的庙门。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呼呼作响,有浓重的妖气。   “黑熊精……”   这是莫千屹第三次捉的妖,自然印象深刻。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仍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你我的事日后再说。”   先解决这只黑熊精要紧。   莫千屹还记得这只黑熊精,对刚开始独自捉妖的他来说,这只妖物相当棘手,性情残暴,行径恶劣。   他当初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这只妖物制服。   事情到这,他对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情也有了几分信任,没有人没有妖能够做到这种可怕的地步。   莫千屹提了桃木剑循着妖气追了过去。   以前费力才能抓住的黑熊精如今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只是黑熊精狡猾奸诈,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蓄意把他往人多的地方引。   因此莫千屹花了三天才找到好时机把这只妖怪铲除,他自己没有受伤。   前世为了抓这只妖,他耗费了半个多月,自己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处理完这桩事情,莫千屹才有空同那个可以藏匿于自己脑子里的不明物体交谈。   让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自己的脑子里存在是件让人警惕的事情。   他也不例外,只是之前捉妖要紧,他只能暂且搁置。   “想好了吗?”   “好了!”系统脆生生道,“宿主你已经死了,是我复活你了,我不是人也不是妖,是处于这个世界外的东西。宿主你的复活也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我只能让你存活几年,你要完成任务才能继续存活下来。   我需要你做的就是消除反派的怨念,维系世界的稳定。   对于宿主来说,自己生活的地方,在我们系统看来,就像是一个话本,话本里的故事发展出了偏差,就需要我们来修正。”   莫千屹听系统说完,若有所思。   “反派?是做了危害天下苍生的事情的人吗?”莫千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样的人应当铲除,谈何拯救?   “不是的,宿主!”察觉到宿主产生的杀意,六六急忙开口解释,“反派不一定是做了坏事的人,只是立场不同,他危害了既定主角的利益,就被判定为反派了。”   “那……我要找的反派是谁?”莫千屹看着蔫蔫的系统,顺着他的话问。   “不知道……”系统呐呐道。   它怕宿主对它能力不信任,“这是意外,以前……以前我都知道的。”系统越说底气越不足。   它偷偷看了宿主一眼,瞧见宿主那双像浸在冰雪里的眼睛,抖了一下。   “你要我找的,是人还是妖?”莫千屹并不提及“拯救”二字,他担不起拯救他人这一事。   “应该是妖。”系统推测,“反派的能量很强,不是常人能够有的,如果是捉妖师的话,如此强大,应当受人敬仰,一般来说,不会产生极深的怨念,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妖怪。”   系统睨了眼宿主的神色,很好,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它觉得宿主跟个冰块一样,这是他绑定的那么多宿主以来气质最冷清的一个,让人不敢靠近,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还是只大妖。”   莫千屹擦拭桃木剑的动作不变,淡淡重复了一句:“大妖……”   前世诓骗他的那个妖怪不也是只大妖吗……   刻意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在此刻突然都浮现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莫千屹你自诩捉妖降魔,除恶妖渡好妖,就没有想过你会落在你最讨厌的妖怪手里吗?” 第3章 别有用心   “我只悔没能杀了你了。”   玄墨对上莫千屹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神,一股无名火自心底起,很快就燎遍了心田:“该死的是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没有再多说,不约而同动起手来,玄墨猩红的眸子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一股强横到令人心悸的气息自他身上迸发而出。   莫千屹面色不变,手指结印,设好结界,免得伤及无辜。   分不清是谁先动手的,只能见到一青一黑两道身影相互勾缠,幻影不断。   “砰——”   玄墨被逼回原型,从高空落在地上,“嘶……”   一条通体黑色的蛇阴森森地吐着蛇信子,眼睛里满是不甘,可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莫千屹以桃木剑撑地,往外吐出了一大口血,他擦去唇角的血迹,强撑着拖着桃木剑,行至玄墨身前,“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灭!”   噗呲一声,是莫千屹把蛇头砍了的声音。   莫千屹垂眸望着那条蛇,轻声说了句:“我真的信过你……”   那个雨夜,他因捉妖受了伤,受到几只妖物围攻,紧要关头,玄墨着一袭黑衣撑着伞悠然出现,救了他。   莫千屹看出他是一只道行高深的蛇妖,神色戒备地看着他。   玄墨勾唇一笑:“我可是好妖,从来没有犯过杀孽,道长不会好坏不分吧?我可是刚救了你呢。”   莫千屹识出他所言皆实,道谢过后便想离开,以他现在的伤势,如若玄墨真的做过什么,他须得费尽全力才能灭得了他,莫千屹抬脚离开欲去养伤。   经过玄墨身侧的时候,被一把扶住了:“你我相见,也算有缘,我干脆好事做到底,送你去疗伤。”   说罢,不顾莫千屹的意愿,将他带去了一个客栈,替他疗伤。   莫千屹接受了他的治疗:“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彼时他面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玄墨懒散地躺在床榻上,眼里满是趣味:“我嘛,就想跟莫大师你交个朋友。”   “那你找错人了。”莫千屹慢条斯理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干燥的唇。   “是吗?我倒是不觉得?”   ……   后来,他身边多了一道黑色身影,不论他去哪里,玄墨总是以各种缘由巧合地出现。   莫千屹不受旁人影响,依然按着自己原有的安排行事。   只是玄墨这妖实在是太过嘈杂了,不仅吵闹行事也不羁,每次在他捉妖的时候横插一手,事后便说“我这是在帮你忙,你不感激我便算了,还说我,真是好坏不分。”   玄墨惯会颠倒黑白,莫千屹无意同他多言。   玄墨身上没有杀孽,他便也一直没有降服他,任由他出现在自己身边。   时日一久,莫千屹终于问他:“你所求究竟为何物?”   玄墨眯了眯眼,笑容玩味:“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想同你交个朋友。”   “人妖殊途。”   “那又如何?如若你是如此守死礼的人,那你为何有的妖不杀?”   ……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莫千屹以为这句话在妖身上也同样适用,他孤身数十载,第一次有了“朋友”。   最终发现一切只不过是一样阴谋。   玄墨的确没造过杀孽,因为他不屑于杀那些无足轻重的人,杀那些人怎么比得上杀死一个有名声的捉妖师呢?   玄墨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杀死他,在人妖两界扬名。   就算在之后的接触相处,也从未动摇过念头。   他深谙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慢慢接近,之后又一次次出手帮他捉妖,逐渐卸下他的心防,才好动手。   只是可惜,他没料到莫千屹如此敏锐。   莫千屹宁愿殒命也要铲除玄墨。   “宿主?宿主?”六六看着宿主握着桃木剑泛白的指尖,关切地出口询问。   他不知道宿主是想起了什么,才会做出如此姿态,但他也知道了宿主并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情寡情。   如果真的冷漠,他上辈子也不会在那条蛇妖的纠缠下逐渐卸下心防。   看着冷清,实际上重情。   系统绕着宿主飞了好几圈,最后落在了他的肩头:“宿主,你……要去报仇吗?”   “报仇……”莫千屹眼神悠远:“哪来的仇,是我自己识妖不清,好在最后我也杀死了他,没让他去为非作歹。这个时候,我们尚未有瓜葛。”   系统听了,欲言又止,宿主不会是个大圣父吧?!   “但……”莫千屹顿了顿:“他想要扬名,就算不是我,也会把计划用在其他捉妖师,玄墨本性奸诈狡猾,我会在他祸害他人之前取了他的命。”   “哇哦~宿主,那我们要去找他吗?”   “嗯,顺着这条路线走,趁早解决了也好,至于你所说的任务,有用的消息太少了。”莫千屹客观地陈述这个事情。   六六蔫头耷脑:“对不起,宿主……”   但是六六很快又打起精神来:“这个世界的情况特殊!我可以留下来跟宿主一起找!”   这个世界的反派给了他超多超多超多的能量,它可以留下来跟宿主一起找!   “可,但还请不要附在我的脑子里。”莫千屹回想起脑子里多出一道声音的感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时至今日,他依然无法对系统放松警惕,虽说它不是妖,但是也不同于常人,而且单单是死而复生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忌惮了。   尽管现在的系统看来对他并无恶意。   “没问题!宿主!”系统挺了挺胸。   只是如果他以球体的形态存在好像也不太好,于是系统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宿主,我这样可以吗?”六六新奇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他参考宿主身上的衣服变的,就是换了个颜色。   莫千屹只见眼前一片白光闪过,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就出现在眼前了,他默默坐直了身体,“这就是你化形的样子?”   “对呀对呀,宿主,我帅不帅?”六六还记得自己在树上,动作幅度不敢太大,他现在可没有小翅膀了。   “尚可。”莫千屹听着他犹如稚童的语气,回了一句。   “嘻嘻嘻,这可是我第一次变成人形呢!以前能量都不够,不足以支撑我变成人形。”六六自言自语道,突然想感谢这个世界的反派了都,虽然反派给他留了一个很难处理的小世界,但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莫千屹看着化为人形的系统,觉得现下这样自然多了,他也能更好地同他交流。   “你说反派是一只大妖,那有没有可能是玄墨?”莫千屹纵然心底再不愿,也还是问了出来。   倘若系统的任务跟他的本心相悖的话,他宁愿舍了这条命,也要灭了玄墨。   如果是其他有杀孽的妖物,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好歹能够多活三年,这次他有时间同自己的双亲好好地告个别,想起双亲,也不知道上辈子他们得知自己的死讯时是何种心情……   莫千屹想,等下途经驿站修书一封寄回家里,好让父母放心些。   六六摸了摸下巴:“应当不是。”   他打量了眼宿主,问到:“宿主,你有没有对哪只妖有恩过?”   莫千屹脸上露出深思之色:“我早年在师父手下救过几只妖?”   六六睁大了眼睛,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几只?”   “约莫是三只。”莫千屹仔细想了一下,“你有眉目了不成?难道反派是我救过的妖?”   六六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我猜的,不过……”他正色道:“按照我们系统以往选择宿主的规矩,几乎是不会让宿主在原世界复活的,因为他们所在的世界大多不是我们需要修补的。   但是宿主你在的这个小世界不同,从一开始它就主动地拖拽着我,让我朝它的方向去,而这些动荡了的小世界是由反派的力量涵养着的。在接触到这个小世界的时候,那些片段里都是宿主你,而不是反派自己的经历。   换句话来说,这个世界的反派希望我尽快复活你,他……想让我救你。”   六六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分析,“当然,这是我结合目前已经知晓的信息推断出来的,宿主你适当听听就行。”   说完,他观察着宿主的脸色。   毕竟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他也不清楚宿主会不会相信。   莫千屹听完六六的分析,神色不变,“不清楚的话,那就一个个找出来,总会有清楚的那一天,况且你吸收了反派的能量,如果他出现的话,你应当能够感应得到。”   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能能能!”六六拍了拍胸脯,极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我可以的。”   “嗯,有了目标,一切都好办。不急,先去找个地方歇息片刻。”   “好的好的,宿主。”   六六下意识地服从宿主的指令,宿主的声音总是让人不自觉沉浸于其中,无意识地听从他的指令。   一人一同找了个旅店住下,莫千屹还顺手收了只老鼠精。   他们进去旅店的时候正好看见掌柜的在骂后厨负责采购的伙计,说他贪了银子,明明给的银两比之前还多,结果买的菜越来越少了。   气的那掌柜要辞掉那个伙计,伙计不住地替自己辩解:“掌柜的,我真的冤啊,明明要我采买的我全都买了,就堆在后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是隔了一夜,那些食材就少了那么多!”   “不知道不知道!除了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次了,我看在你在我这里做了那么久的份上,已经对你够宽容了!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太贪心了!你趁早收拾离开吧!”   “不要啊,掌柜,再给我一日时间,我一定会找出是谁偷了东西的!”伙计不住恳求道。   “那便再给你一日时间,如果捉不到你口中所说的小偷,你就趁早离开吧!我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多谢掌柜!多谢掌柜!”   ……   六六敲了敲桌子,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要一间双人房。”   “好嘞!”掌柜低头打着算盘,一抬眼,望见眼前那清隽少年旁如谪仙般的人,暗暗惊讶,做他们这行的,就是要有眼力,这人周身气度,当是个有真本事的,他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价钱到嘴边拐了个弯打了个折,这才收了那少年的银钱,“客官上二楼左转第三个房间便是。”   话是是对着少年说的,眼神却是对着少年身旁那气质不同寻常的人。   莫千屹对上掌柜的视线,轻轻颔首,却没有急着抬脚上楼。   “不知道客客官还有什么吩咐?”掌柜的端着笑轻声问道,心里暗道莫不是自己这店里还真有妖邪作乱。   这个想法一冒出,他顿感背后冷汗直出。   就在他东想西想之际,一道清润偏冷声音在耳边响起。   “无事,只是方才听见了一两句掌柜同伙计的谈话,后厨里的不见的食材可以再仔细找找。”   说罢,莫千屹便上了楼。   六六看了眼愣神的掌柜,好心提示道:“就是那些很少会去看的地方,比如后院那几个废弃的大缸。”   他给了那掌柜一个提示就屁颠屁颠地跑着跟在宿主身后上了楼。   掌柜这才如梦初醒般,叫了个跑堂的跟刚刚那个伙计去好好找找。   不多时,便传来几句叫喊:“找着了!找着嘞!”   掌柜听了也扔下手中的算盘去后院看了,满满几大缸的蔬果,这可不是这几天少了的食材吗!?   “掌柜的,你是怎么知道东西被藏在这儿的?”那伙计猝不及防被验明了自己的清白,一时心情大好,这才回过神来问自己掌柜的。   掌柜摆摆手,“找到了就成。”   又对跑堂的人说,“如果遇上方才那两个来住店的客人点菜,都记我账上。”   “好嘞。”伙计干脆地应了,只是狐疑地看了眼掌柜,真是奇怪,铁公鸡也舍得拔毛喽!   掌柜的可不知道伙计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心里对那大师又敬重了好几分。 第4章 熟悉的妖气   房内。   莫千屹坐在桌前,对上六六新奇的眼神,他把腰间的小葫芦打开,一缕烟雾飘了出来。   很快,一只小老鼠“啪叽”一声落在了地上,摔的四仰八叉,口吐人言,还不忘求饶,“哎呦,哎呦,大师,饶了我吧,我只是刚成了形的小老鼠,我没有做过坏事的呜呜呜——”   六六惊诧地看着那坨小老鼠:“哇哦,会说话的老鼠。”   惊叹过后,又道:“你说你没做过坏事,可是你偷别人吃的,害的别人差点丢了工作诶。”   “呜呜呜我太饿了,没忍住偷偷拿了一点点点。”小老鼠直立起来,学着人类的样子抱拳作求饶状,“我再也不偷了,放过我吧呜呜呜——”   六六看着这只丑萌丑萌的小老鼠,悄悄瞥了眼宿主。   莫千屹吹着眼睫,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道:“一点点?”   “呜呜——”老鼠精的假哭声顿了一下,“比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莫千屹放下手中端着的茶杯,从袖子中掏出一道符贴在他的身上,又念了几句咒语。   小老鼠害怕地瑟瑟发抖,假哭变成了真哭:“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   六六看着它一副害怕样,也面露不忍:“宿主,它罪不至死吧……”   莫千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六六立刻噤声。   六六:已老实,求放过。   “不会死,但我要你化为人形,留在这家旅店跑腿,以自己的劳动换取食物。符咒只有半个月的期限,时间一过自动失灵,到时候你自可离去。   不过我在你身上另外施加了一层符咒,以后你一旦动了杀意,便会反噬。”   老鼠精一听,哭声立刻止住,“谢谢大师。不过……”它黑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如果是别人要对我先动手呢?我不能反抗,便只能够等死吗?依小妖看来,有些人可是比我们妖要恶得多了!”   它的好多老鼠小伙伴就被毒死了呢呜呜呜。   不过它们没有意识,跟它还是不一样的。   但是凭什么老鼠过街,就要人人喊打,老鼠愤愤不平地想着。   “那是因为你们总是忍不住偷吃东西,咬坏器具。”莫千屹看着那小老鼠眼珠滴溜溜转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产生的杀意和防守的攻击,符咒还是能分得清的。”   “啊……?现在的符咒这么厉害了吗,我都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呢?”小老鼠疑惑地挠了挠头。   “确实没有这种符咒,除了我。”莫千屹站起身,“今晚你自己找个地方歇着,明日便来旅店找掌柜说明你的意图。”   “是!吱——”小老鼠下意识吱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又猛地捂住了嘴巴,它可不能发出这种声音,不然让店里的人听了,就会被抓起来打死。   六六看着那只小老鼠才能从门缝里灵敏地钻了出去,起身去关好门。   回身就看见宿主在脱外袍,他吓得立刻转了个身,转完对着门才后知后觉,他为什么要回避?   于是又默默地转了回去。   ……还是很奇怪,于是又扭了个头,把视线挪向别处,开始找话:“宿主,你刚刚说那个符咒只有你有,是你独创的吗?”   “嗯。这道符咒能分得清是被攻击了进行的反击还是主动起了杀念。”莫千屹解着外袍的动作一顿,他嗅了嗅鼻子。   又来了,这股抓不到捏不住的熟悉的妖气……   似乎每次隔几天这股妖气都会短暂地出现,但须臾间又消散。   十几年来雷打不动。   只除了那一次,他跟玄墨结伴而行的那段时间,这道妖气出现的次数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那时他虽不解但也没有多想。   莫千屹刚拜师的时候还感受不到妖气,后来练习了一年才能感受到,从他能感受到妖气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察觉到了这道气息。   早年在师父还在的时候,他问过师父,师父看了他一眼,只道这是他体弱,容易招来妖邪,这道妖气或许是哪个固执刻板的妖,上不了他的身,又在他周边打转,想要彰显它的存在感。   莫千屹板着脸点了点头,“那有什么办法能够驱逐他吗”   “不用,这道妖气对你没有什么损害,你当它不存在就行。”   “哦。”莫千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就被师父揽了过去,“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让为师考考你,上次教给你的符咒记住了没。”   “记住了。”   “这么快?你这孩子,莫不是蒙我?”   “师父随意问便是。”   “好哈哈哈——”   ……   想起师父,莫千屹不禁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过去了那么久,小老头的音容笑貌依然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中,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逐渐淡忘的。   可有些人,有些情,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莫千屹忽略那股妖气,想要把外袍脱下来,却怎么也脱不下来,就好像有人在反方向扯着他的衣服。   莫千屹念了遍驱妖咒,使了些气力,把衣服脱了下来。   六六听见窸窣窸窣的脱衣服声音停了才抬起头,只是一抬眼就看见宿主放在架子上的衣服自己飞了起来,咻的一下自己披在了宿主身上。   六六揉了揉眼睛:“啊?”   莫千屹又动手脱下去,这次他倒是成功了,只是刚把衣服脱下来,就看见被抹布蒙住眼睛的六六。   他手上动作一顿,只觉得这缕熟悉的妖气今晚格外霸道嚣张,往常只是出现一会儿便消失,今晚不只盘旋着久久不散,还做出了些过去从未有过的行径。   怎么看这只妖都是不让他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只是一件外袍罢了。   “唔唔唔——”六六只觉眼前怎么突然黑了,直到察觉到脸上的异物感,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想把脸上的布给扯下来。   不料这块布像是死死黏在他眼睛上了一样,怎么都拿不下来。   这可真是气死统了!!!   莫千屹忽略手臂上缠绕着的妖气,伸出手替六六把那块布摘了下来。   “呼——终于能看见了!”六六左瞅瞅右看看,“宿主,是不是哪里有妖怪啊?”   他入乡随俗,给自己捏了一个人形,能量都耗在这里了,没有什么外挂,只能感应到一些妖气,太强的太弱的他都察觉不到。   好在他有宿主这条大腿,其他的不是太担心。   莫千屹可不想这种闹剧再出现,他把外袍给自己穿上,感觉到那股妖气亲昵地在自己脖颈处蹭了蹭。   这般耍流氓似的行径过去从未出现过。   今晚是第一次,这也让莫千屹心里泛起了一丝波澜。   这道妖气从未做出伤害过他的事情,他询问过师父,师父也说无碍,他又抓不住摸不着,这么多年便也习惯了。   而且……   他每次捉妖的时候这道妖气也会出现,就好像……好像是在保护他,可是他被妖怪重伤的时候妖气的主人也从未出现过。   这么一来,他倒是不知道这是何意了。   或许就像师父所说的那样,因他体质的问题,这道妖气一直缠绕着他,脱离了本体,只知道无意识地纠缠着他。   在今晚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夜之事足以说明这道妖气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会因为他跟别人同宿恼怒……?   可既是如此,那为何上辈子他同玄墨一起行路的时候没有出现?   莫千屹只觉得疑团越来越多了。   在死而复生之前,他从未去深究过这道妖气的存在。   但就在六六跟他说完任务之后,他心里突然有了了一闪而过的念头。   六六还在嘀嘀咕咕:“什么妖啊,这么霸道,连宿主你脱衣服都要管——”   六六吐槽着吐槽着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跟宿主不约而同道:“不会是反派吧?”   “会不会是你所说的反派?”   莫千屹跟六六对视一眼,凝神静气道:“不知是哪位能者?可否出来一见?”   话落,一阵风刮过,把开着的窗户关上了。   六六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窗户,就听见宿主的声音:“不用看了,妖气散了。”   “啊?”六六皱了皱脸:“我怎么感应不到这股妖气。”   妖气跟反派的能量同源,按道理来说只要一出现,他就能立刻察觉。   “可能是妖气太淡了。”莫千屹道。   如果不是那缕妖气伴了他十几二十年,他未必能够察觉到。   就好像妖气的主人只是想偷偷看看他,不想叫他察觉。   莫千屹心中疑窦丛生,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这道妖气背后的妖到底同他有什么纠葛?   “啊,我还以为今天就能够找到反派了呢。”六六失望地坐下,“对了,宿主,你下去跟我说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了,是谁啊?都有哪些妖?我可以帮你一个个排除。”   莫千屹踱步到桌案前,拿了纸笔,俯身写下三个名字。   狐妖,青姝   兔妖,白瑢瑢   虎妖,霸望   六六见宿主写完,等不及墨迹干透,就起身急急凑了过去,边打量边思考起来,“这是宿主你救过的妖吗?”   “嗯,是我跟了师父后,救过的妖。”莫千屹眼中浮现出几分回忆之色。   “那还有没有你对他们有点化之恩的妖?”六六又问。   莫千屹仔仔细细想了一通:“点化这事并没有确切的标准,如若我真对他们有点化之恩,他们简简单单报个恩便罢了,犯不着为了我献出自己全部的……能量。”   莫千屹不太熟练地用了“能量”这个词,在他看来更像是……更像是散尽修为。   一只修为高深的大妖为了他心甘情愿地散尽修为……他实在想不出来他是对那只妖有多大的恩情,他才会这么做。   上辈子他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一个谜,连系统都不知道的谜。   六六听宿主这么说,也点点头,确实,报个恩的事情,犯不着连自己的修为都不要了。   那么重点就放在了这三妖身上,六六的视线在这三个名字上慢慢滑过,“那今晚宿主感受的妖气是哪一只妖呢?”   六六潜意识觉得今晚的事情很蹊跷……   按照以往的定律,反派对宿主的感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单单只是恩情吗?六六不信,他可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系统!   莫千屹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都不是。”   “啊?”   “今晚我察觉到的妖气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莫千屹怕自己当局者迷,把事情的始末一一同系统讲了。   原本他也只是有些怀疑,可是经历过今晚这一遭,他的怀疑更多了几分可信度。   六六听完,兴奋地抓着手里的纸张:“十有八九是这个!至于我感应不到,可能是妖气实在太淡了,如果宿主你能引他出现,我肯定能判断出来是不是!”   莫千屹也只是猜测,但是六六的反应却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为何偏向于这只连影子都没见过的妖?”   六六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他守了你十几二十年,又迟迟不敢露面,这背后一定是有什么故事!我猜莫非是他爱而不得?又或是他身有残缺,不敢见你?”   他说完,双眼发亮地看着宿主,期待宿主的肯定。   莫千屹往日如冰山似的面孔也不禁融化了几分,他眼神复杂:“……慎言,你……你平日莫要看太多话本子。”   “宿主……”六六哀怨地唤了一声。   对上宿主又恢复到跟往常一样的表情,他老实地分析起来:“兔妖,排除。兔子这种动物,再怎么修炼,也强悍不到哪里去。狐妖,排除。”   莫千屹等着他说原因,却迟迟没有听见六六的下言。   只好自己问道:“为何排除狐妖?”   “青姝这个名字是女子的名字吧?”   “正是。”   “那就可以排除了。”   “……为何?”   “哦哦哦,我是忘记跟你说了,我负责的小世界的反派都是男的,也有小世界反派是女的,这是其他系统负责的,我们各不干扰。”   “男的?那你方才说你疑心反派情系于我。”   “对啊。”   …… 第5章 虎望   六六理所当然地回答,忽地反应过来,看向耳尖泛红的宿主。   宿主,你不对劲……   六六向来心直口快,“宿主,你有断袖之癖啊?”   “……慎言。”莫千屹抿了抿,冷言提醒道。   六六:哦吼,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了。   六六决定还是不逗宿主了,他是真没想到,原本以为自己宿主无欲无求,实则重情重义,现在还多了一个,嗯……脸皮薄,一般人都会被宿主冷清的外表逼退,根本来不及接触多少,发现不了宿主是这样的人。   “咳咳,所以只剩下这只虎妖了,宿主,你跟我讲讲你跟这只虎妖的事呗。”   “没什么好说的,那是我同师父在外游历的时候,我和师父在外云游也不是时时都住在客栈的,有时候替别人解决了事端,也会在人们家里借住一晚。   那次我同师父在外面,遇上了难见的暴雪天气,又行至人迹罕至的地方,白茫茫的一片中只有一处地方泛着暖黄的烛火,我跟师父就想去借住一晚。   敲响了那户人家的门……   一个夫人噙着笑意开了门,还关切地说了句:‘今日怎么回来地这么晚?我去给你热热饭。’   我同师父反应过来那妇人应当是在等她的家人。   师父又说了遍:‘叨扰了,能否借住一晚?’   如果只有那妇人一人,我们也不会贸然进去,但是她夫君是在的。   那妇人听见了师父的声音,犹豫着没关门也没说让我们进去。   她一直没有同我们对视,我们这才发现那妇人原是个不能视物的。   心下愈发觉得冒犯,冰天雪地,孤身一人,我跟师父的敲门不知给她带去了多少惊惧的心情。   就在我跟师父准备离去的时候,一阵猛烈的风刮过,飞雪迷了眼。   我们听见那妇人喊住我们:‘二位师父请留步,如若不嫌弃的话,留下来住一晚吧。’   我猜她是听到了呼啸的风声,知道天气恶劣,不忍心我跟师傅在雪地里。   师父止住了脚步,‘不嫌弃不嫌弃,只是我们站在外面在等片刻,也不是问题,等你家里人来了我们再进去。’   那妇人闻言点点头,瞧着她的神情,似乎是对我们更信任了几分。   也是,若是常人,在这暴雪天气里都忍受不了片刻。   我猜她或许是猜到了我们的身份,对于我们有了更多的信任。   话虽如此,但是她也没有把门关上,穿着厚实的衣服站在了留了一条缝隙的门口处。   她在等人归 。   我忽地产生这个想法,其实往常的我并不会多加打量别人,但是那时不知怎么地,我的眼神扫过那妇人。   她应当是三十岁的年龄,脸上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沧桑跟风霜,可是她的眼睛很平和,甚至像孩童般的清亮。   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到她的手上有些许陈年伤口。   想来,以前应当是过得不易。   可现在她的神情又很平和,或许她现在过得不错。   在偏僻的郊外,只有这么一栋小屋,又只有这么一个妇人,一切实在是蹊跷得很。   我当时还只是跟着师父,看着他捉妖,自己还没有捉过妖物。   自然也没有感应过,我想着这妇人是个心善的人,于是我嗅了嗅鼻子又施了一道符咒,能够保她不被妖物侵扰。   我自以为我的举动是瞒着师傅悄悄进行的,但是实际上都被师傅收在眼底。   在我施完符咒吐出一口气之后,耳畔突然想起师傅的声音。   ‘如何?看出什么了?’   我一惊,不明白师父是何意,便道:‘这里并没有妖气,这妇人瞧,着是一个有大福气的人。’   师父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一定要在这里留宿不可?’   对上我不解的目光,师父道:‘这间屋子里有妖气,而且是很强的妖气。以你的道行察觉不到也正常。这只妖物不简单。’   我闻言一惊,能够让师父傅说出‘厉害’这两个字的妖应当真的很强大。   将来也是这么极端恶劣的天气,还敢出去外面的人定不是常人。   我跟师父没有等多久,那位妇人一直在等待的人或者说是妖踏着漫天飞雪,背着柴火向这间小屋走来。”   “然后呢,然后呢?”六六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他完全地沉浸到了宿主讲的事情中。   他以为会是一个跌宕起伏的捉妖故事,但是听到现在又觉得十分温情,这不免让他更期待了后续的发展。   “那个人是不是那妇人的夫君?不对,是虎妖。”六六像解谜题一样,提出自己的见解。   其实事情到这里就已经可明晓了,这个虎妖肯定不是他们要找的反派。   但是六六还是想把这个故事听完。   “你猜对了。”莫千屹被六六期待的眼神看着,喝了杯茶润润嗓子,接着讲了下去。   “那只虎妖道行极高,甫一照面,我仍然认为他只是个凡人。但是师傅已经正色了起来,冲那虎妖眯了眯眼。   我对师父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发现了这么一只大妖,他肯定是会收服的。   那只虎妖看见我们面色立即一变,却不是戒备警惕害怕,而是惊慌失措。   那一瞬间,他的老虎耳朵都冒了出来。这对于人形已经稳固的妖来说,是只有特别心急的情况之下,才会维持不住人形体。   他忽略了站在门旁的我跟师父,急切地推开门,嘴里不住唤着:‘程娘——程娘——’   我这才知道那妇人的名字。   程娘听见了那虎妖的声音,便立刻走了出来,替他扫去肩上的雪,关切道:‘可算回来了,今天怎么出去这么久,我还怕……怕你……’   那虎妖抱了抱她:‘我没事。’   程娘露出了小女儿般的娇羞姿态,轻轻推了推他:‘还有客人在,这两位是迷失在风雪中,想要借宿一晚的过路人。’   听她提到我跟师父,我上前去,对着程娘道:‘叨扰了。’   ‘程娘……’虎妖戒备地盯着我们。   是了,他已经明晓了我跟师父的身份。   我当然还不够,自然感受不到那虎妖身上是否有杀孽。当即回头去看师父,却惊诧师父不像平时一样,对了妖怪就喊打喊杀。   他看了眼程娘,领着我进了屋内。   ‘那就麻烦程娘子了。’   ‘不麻烦,带我去后厨拿些吃食来,再取些酒酿,让你们驱驱寒。’   说罢,她便掀开帘子进去了灶房。   我们同那虎妖隐隐呈现出对峙之态,在这当口,师父道了句:‘人妖殊途。’   我隐隐明白了什么,那只虎妖同那妇人原是夫妻关系。   但我又不明白一只道行高深的老虎为何宁愿偏安一隅,可以一个普通妇人相守一生。   我实在是不解,并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跟师父的交谈。   准确的来说是师父单方面的谈话,因为不管师父久说什么,那虎妖只有一句……一句……”   “一句什么?宿主你快说。”六六催促道,他正听到兴头上呢。   “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与你何干’,当时师父冷哼了一声,拿出法物想要收服那只虎妖。”   “但是那个妇人还在吧,让她看见了也不好……”六六仿佛已经窥见了故事的结局。   “师父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是在我们用完餐,那妇人去歇息之后才要收服的。   师父说那只虎妖身上背负着好几条人命,要铲除他。那只虎妖说我们十最会伪装正义的人,他想杀了我跟师父。   两人准备斗法之际,我拦住了。那只虎妖身上背负的人命都是欺侮过程娘的人……   那只虎妖名为虎望,他原本生活在深山之中,但总有人为了牟利捕虎,甚至连命都不要,就是为了榨取老虎身上的价值。   他道行高深,总能避过各种圈套,给那些贪心的人类震慑,但是总有疏忽的时候。   再一次他心神懈怠的时候被人捕获,那些人是程娘村里的人,程娘是个孤女,一直受村里的人排挤折磨,甚至连自家的房子也被她堂哥给侵占了。   她在村里过得艰难困苦,又因为先天眼盲,无法逃脱,每次都会被抓回去。   那一日她在柴房里听见村口闹哄哄的,拿了拐棍摸索着走了出去,得知是村里的人抓到了一只大老虎。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同情别的,但是听见了老虎低低的咆哮声,莫名地,她能感受到老虎的愤怒跟怨愤。   她一个盲人,所以也没有多戒备她,所以那晚上她引开了其他人,放走了那只受伤的老虎。”   “所以那只老虎也是去报恩的吗?那程娘知道知道他是妖怪吗?”六六用了“也”字,因为他猜测这个小世界的反派也是因为报恩才救宿主的。   “她知道,但是虎望不知道她知道。师父是想要收服他的,但是被我极力拦住了。   或许是因为我涉世未深,对于人跟事更加心软罢,我想的是在荒郊野外,一个妇人如何求生……   想来师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一时不察,被妖物迷了眼。   最后一人一妖各退一步,师父在虎妖身上下了追踪符,说程娘百年之后就让他离开,不要再混迹于人群之中。”   “那虎妖答应了。后来我们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师父竟然还听你的,看来你师傅对你很好。”六六觉得故事发展跟他想的不一样,他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然后一番劝诫之类的,在经历了种种之后,虎妖被感化咳咳。   “第二日我们离开的时候,本来那虎妖要跟程娘一起送我们的,但是程娘让他去后头劈柴了。   我们只当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她是故意支开虎妖的。   她在送我们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听清她说的话,我冷不丁一怔。   她站在雪地里,浅浅一笑:‘两位大师,虎哥他是个好人……不,他是个好妖,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有,也是那些人有错在先。   我知道人妖势不两立,特别是捉妖师跟妖。’   ‘你既已知晓我们的身份,又为何要让我们进来,就不怕我们对他痛下杀手?’   她笑了声,说:‘你们不会的。’   我不解地看着她,很奇怪,她明明看不见,可是对上她那双眼睛,我又觉得她什么都看得明白。   师父没有开口的打算,于是我便同她交涉。   从那只虎妖嘴里,我只知道了故事的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是从程娘嘴里知晓的。   她放走老虎之后,被村里人发现关了起来,说她毁了村里的财路,要把她淹死。   于是她被人绑了,非进麻袋里系紧,怕她浮来他们还加了石头,绑了很重的石头在绳子外面,就是为了确保她能够被淹死。   程娘说她不后悔,不后悔放走老虎,说她一辈子都是被人推着走,从来没有哪一件事情是顺着她的意,如了她的愿的。   连婚事也是……村里的人欺负她是一个孤女,直接绑着她跟村长家的傻儿子成了亲。   那个傻子对她非打即骂,村里的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   她说,她被沉到河里的时候,很开心很开心,开心她能够解脱了。”莫千屹说到这里,突然消了声。   “然后呢,然后呢?”六六不解地看向宿主,好奇他怎么不说下去了。   “然后……然后她被人救了。”   “是那只虎妖吗?”   “对,程娘说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但是她遇上了虎望,她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救她的那个人,是她当初放走的那只老虎。   她当时没了活下去的念头,被救了之后也很萎靡,滴水不沾,想着死了也好。   是在虎望的悉心照料下才走了求生的意愿,她身体恢复后没有急着离开,在一个稀疏平常的午后,虎望像平常一样在院子里劈柴,她在一旁晒太阳。   然后,她突然开口:‘我不想走了,我想留下来照顾你,我想跟你成亲。’”   六六:“哇哦~” 第6章 纠缠   莫千屹觉得六六真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他一停下来,六六就不住地追问。   “然后,据程娘所言,那只老虎红了黝黑的脸,结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照顾你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   程娘便道:‘可是我存了这样的心思,莫不是你嫌弃我嫁过人,若是如此,我现在就去投河自尽得了。’   那老虎闻言急得不行,伸手拦住程娘,大喝一声:'我不允!’   程娘道:‘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老虎用力搂住她的腰,大喊道:‘我是你夫君!’   程娘向我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脸上俱是幸福的神色。我又问她知不知道虎望是妖,她说她一开始不知道,只是有一晚起夜的时候,听见了老虎的吼声,而床榻旁又少了个人影,她循着声音出去,声音更加清晰了。   他们之前并不住在这里,后来成了亲才迁徙过来的,当时他们在一个繁华的小镇上,那种地方是不会莫名其妙出现老虎的。   再加上虎望平日里同她相处并没有遮掩太多,她略一思索便什么都明白了。   程娘是个坚韧的人,她遭受过生活的困苦,也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是她都捱过来了,她对我跟师父说,她这一生别无所求,遇见虎望,是她这一生的幸事,她只想同他安安分分地过完这一生。”   “真是个感人的故事。”六六随着宿主的描述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穷苦眼盲的孤女跟一只知恩图报的虎妖。   他修补小世界的热情很高涨,有一方面是因为他能够以第三视角去领会人类的情感,去了解他们的故事。   他是一个不断学习,不断进步的系统。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通过不断地学习跟积累也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的确很感人,她独自送别我跟师父也是为了向我们讨要几张符隶,她想要几张能够帮助妖怪隐匿妖气的符隶。纵然虎望的修为很高,可以隐匿自身的妖气,但是难保会遇见修为比他更高的捉妖师。   所以程娘想向我们讨要几张符隶,能够蒙过捉妖师的眼睛。”   “那你们给她了吗”   “师父没给,我给了,说来有愧,我修为不高,符隶的功效也比不过师父,我便给了十几二十张符隶,要叠加在一起使用效果才比较好。”   “宿主,你可真善良。”六六不忘拍马屁,当然他也是真的这么想的。   “善良……?”莫千屹眼帘低垂,“有时候太过善良也不是一件好事,师父告诫过是我的。”   六六怕宿主又想起上辈子被好友背叛的事情,把话题拉回来,问:“所以他们后来一直在一起吗?”   “对,他们一直在一起。”莫千肯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真好。”六六觉得这是个结局完美的故事。   他当时把符隶给了程娘之后,就和师父跟程娘告别了。   走出几步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   虎望正拿着件披风动作轻柔地给程娘披上,程娘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有一个小细节莫千屹没跟六六说。   虎望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了,生怕吓到程娘,平日里总是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本体。   而程娘早就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配合着他。   一个怕原型暴露吓到心上人小心翼翼地隐藏,一个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然假装不知道。   是一份令人动容的感情。   留宿那一晚师父睡着,他辗转反侧,或许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人妖相恋的例子,他反常地失眠了。   睡不着,索性出了屋。   没曾想恰好碰见那只虎妖,他也不怕,凑近了过去,站在那虎妖身侧。   一人一妖同时望着月夜下漫天的飞雪。   少顷,莫千屹捏着腰间的荷包穗子,“凡人寿命不过百余年,她死后,你当如何?”   虎望扭头盯着他:“你们捉妖师说话一向这么直言直语吗?”   莫千屹言:“不,只是我习惯这样而已。”   “看在你今天替我说了几句话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虎望嘁了一声。   真要打起来,他也不是打不过那个老头,只是别吓到了程娘。   而且就算他打赢,少不了也要掉层皮,他养伤,就没人能够照顾程娘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事发生自然最好。   “小子,你跟你师父倒是不同。你师父那样,莫不是被妖狠狠骗过?骗身骗财还是骗心?哈哈——”虎望兀自压低声音笑了半晌,对上莫千屹面无表情的样子。   又忍不住切了一声,“你这小子真是无趣极了。”   莫千屹淡声道:“不可妄议长辈。”   “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   莫千屹点了点头。   是了,所以他没打断虎望说话,听他说完了,只是没发表自己的见解。   虎望看了他一眼,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人类寿命有限,但只要能陪她一世,我也知足了。她转世投胎之后我也可以接着去找她去保护她。”   “人死后不是魂飞魄散,什么都没有了吗。”十几岁的莫千屹还是个不信鬼魂的人。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虎望低着头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会有的。到那时,我会去找她。”   “嗯。你们有缘,一定会再相见的。”   ……   也是自那次谈话后,他也开始相信人有前世今生这一说,不然怎么解释他在被师父接走之前做的那些梦?   “所以这些都可以排除啦!”六六听完了一个故事,想起来正事,他是在跟宿主判断分析反派是谁,“我觉得伴在宿主身边的那缕妖气十有八九就是反派了,有什么办法能够把他引出来吗?”   知道了反派是谁,莫千屹却没有觉得事情轻松多少。   无他,上辈子二十多年了,他都没有见过妖气背后的妖,况且……在后期,这道妖气甚至不出现了。   也不知道是那只妖怪出了什么情况还是……   他在家里长到六岁,六岁生辰礼过后陷入昏迷,跟着师父离开,跟着师父修行。   修行的第一年底,他能够感应到妖气了,立刻就发现自己身上一直有一股妖气缠着。   这缕妖气是在他能感应到之前就一直存在还是之后才出现恰巧被他发现的都不清楚。   他跟着师父修行了十五年,二十一岁的时候师父仙逝,他安葬了师父,回了家小住了半年后离开。   独自捉妖的第八年,遇见玄墨,第九年,识清了他的真面目,跟他同归于尽。   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四年。   这缕妖气陪伴他的时间足有二十四年之久,可又在他死亡的前一段时间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因为习惯了妖气的存在,加上师父说过无碍,他从来没有去想过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直到六六出现,并且问出了一系列问题。   莫千屹这才惊觉这里面有太多的蹊跷。   师父明明对妖物厌恶不已,为何得知他身上有妖气之后,没有帮他驱逐,而是说了句“无碍,顺其自然便可,时机一到,他自己会离开的。”   “离开”,师父用的是“离开”二字,不是“消散”……   而且以师父的修为,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妖气缠绕,是他跟师父禀明情况之后,师父用了些珍稀的法宝,才看清他身上的妖气。   知道后的反应……   莫千屹细细回想,对了,师父知道后并没有太多紧张的神色,相反,是放松,好像这一切他都有所预料。   可惜,师父已经仙逝,谁都不知道师父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宿主,有思绪了吗?”六六握着毛笔,就等着宿主想起什么,自己好记下来。   “无。”   “啊?”六六肩膀都塌了下去,听宿主这么说,他也觉得这个反派的存在虚无缥缈。   二十几年雷打不动地在宿主身边出现妖气,却又从来不现身。   说要害宿主,那股妖气也没对宿主身体造成任何损害,说要保护宿主,宿主受伤的时候也没出现,没有出来保护他。   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但是这一世好似不一样了。”莫千屹看着愁眉莫展的六六,还是说了这一句。   “什么?什么?”六六知道宿主没有对他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也是能够理解的,他的出现对于宿主来说,确实是一件特别玄乎的事情。   但是,他对这个世界缺少很多了解,跟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宿主有事情瞒着他的话,不方便任务的顺利开展,而且……而且他也会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的。   这是他第一次化作人形跟宿主一起做任务,对他来说是一次特别的体验。   所以,“宿主,你要是想起来了什么,可以跟我说哦,我们两个人一起想,说不定很快就能发现了关键的信息。”   他示意的这么明显,宿主应该能明白吧。   “抱歉,我先前不太确定,才没同你说清楚。”莫千屹自然能够觉察出六六话中地意思。   他是对六六仍然有戒备,但是不论怎么说,他能够死而复生,也离不开六六的功劳。   “没事哦。宿主你现在说清楚就好啦。”六六善解人意道。   他就说,他这么可爱,没有宿主会不喜欢他的!   “好。”莫千屹仔细回想了上辈子关于这缕妖气的所有细节,不太顺畅地跟六六讲了。   他从未跟别人提起这些,冷不丁要把埋藏在心底的事情说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好在六六是个良好的听众,一脸认真地听他说话,时不时还记下些什么。   死而复生的不真实感在这一瞬间消散了些许。   六六听宿主说完,倒了杯水递到他手边,“原来是这样。”   “是,我也觉得有些许蹊跷,只是没有任何实际的事情能够证明这些。”莫千屹下意识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默默放下手。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六六没注意到宿主的小动作,兀自分析着:“这是个好兆头,按宿主你所说的,他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多余动作的,但是今晚出现了!还是因为不想让你脱衣服!我就说反派对你有多余的心思吧!”   莫千屹也不明白那缕妖气是何意。   六六宽慰宿主:“没事的,宿主,我们先休息吧,你今天抓了一天妖,肯定很累。现在我们好歹有了思绪!明天醒了再想想应对方法。除了找到反派,宿主你不是还要去捉那条蛇妖吗?”   系统虽然很想让宿主完成任务,但是他也不会强迫宿主让宿主什么都不能干除了完成任务这件事情。   宿主是一个独立个体,自然也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像这个世界的宿主,就时刻记挂着要捉妖,对于宿主的追求,他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捉妖诶,真酷,特别是宿主追妖画符的时候,帅爆了!   六六:我为宿主疯狂打call!   莫千屹看着伊一脸关切的六六,心中仿佛氤氲着热气,让人觉得妥帖。   “好,你放心,答应了你的事情我自然然会尽力去完成。”莫千屹道。   “嗯嗯嗯,我相信宿主!”   那可不是,他挑宿主的眼光可是超级好的!这可是连指挥官大人都认证过的!   莫千屹在窗户和门边各贴了一符,这才熄了灯上床。   出门在外,谨慎点是应当的。   而且那道妖气……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   系统原本是不用睡觉的,只会关机跟休眠,但是六六入乡随俗,他也想体会下人类睡觉是什么感觉。   特别是睡醒后伸个懒腰,感觉很幸福很舒服的样子呢。   六六把被被子盖好,还拍了拍自己,当哄自己睡觉,“宿主,晚安喽!”   ……   “宿主,晚安!   “……晚安。”   得到宿主的回应之后,六六美滋滋地一秒入睡。   倒是莫千屹在床上翻了个身,视线落在挂在架子上的外袍。   你所为到底何意…… 第7章 一时欢愉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莫千屹原本从来没有把事情往旖旎促狭那一方面想,但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六六一直在他耳边说些引人遐思的话。   前半夜他辗转难眠,三十年来他一直孑然一人,从未有过露水情缘,虽然身边一直有自荐枕席的,但是他以休息术法不可破戒为由,从来不近女色,……男色亦然。   他不曾动过心,倒是因为捉妖去过烟花柳地。   这种风月场所有女妓也有男倌,就看你要哪一种。   莫千屹虽然不曾流连过,但是他发觉自己对男倌的注意力更多些,某些事情在他心中隐隐约约浮现。   只不过他一直压在心底,无欲无求那是圣人才有的境界,他虽于捉妖一事上有所成,但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也会有欲望,只不过同常人相比,各方面的欲望都要淡得多。   比别人淡得多,并不是没有。   今夜经六六这么一提,他竟然有些乱了心神。   莫千屹给自己念了好几遍清心咒,后半夜才逐渐睡过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一阵风透过窗户缝飘了进来。   莫千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人站在他床侧,他瞬间警醒,想要醒来,却很快意识又模糊了下去,整个人仿佛被沉沉压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睁不开眼睛,说不了话,只是还能听见些微声响。   除此之外,他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他疑心自己中招了,想要醒过来,可惜意识短暂清醒了片刻又消沉了下去。   期间一直反反复复。   莫千屹强撑着一口气,浑浑噩噩得分析,修为好强的一只妖……他都多久没有遇到过了,这类妖物一般据守一方,不会轻易出山,修为越高,对天道的忌惮越大。   一旦作恶,很快会被察觉。   大多数妖不会平白自取灭亡,除非是有血海深仇的对象,不然不会轻易出来。   占据一方当山大王多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出来寻死。   莫千屹咬住自己的舌尖,想要抵过这妖术,让自己清醒过来。   如若他自己一人在便罢了,只是还有六六,他不应牵扯到无辜的人。   他要清醒过来,捉妖……捉妖……   只是他还没有咬上,就感觉自己的下颚被捉住了。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声,来人好似察觉到了他微弱的挣动,知道了他要咬舌头的意图,动作比他还快,迅速捏住了他的下颚。   不仅如此,他还企图以指入他口中。   如果不是想阻止他咬舌尖。这个行为便有些过了。   莫千屹恍惚间想这莫不是个靠吸人精气修炼的艳妖。   他虽意识不甚清醒,但仍然本能地紧抿着唇瓣。   他用尽全身力气,以为自己能够翻个身睁开他的手,结果到最后只是微乎其微动了动手指。   然而就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还被注意到了,这下不单单是下巴被捏住了,他感觉自己的手也被握住了。   他听见了一声轻笑声:“警惕性还是这么高……”   嗯?   除了声音好听之外,床前人话里透出的熟悉感跟亲昵感让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他迫切想要清醒过来,想要问他,   “你是不是一直缠着我的那只妖?”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是……是喜欢我吗?还是我们前世有什么因果……”   ……   他还想问他,“为什么我被玄墨杀死的时候,你没出现……”   他猛然发觉自己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但是现下情形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只能感受到对方一直维持着牵着他的手的动作,还一直盯着他看。   就算没有睁开眼睛,他也能感受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一直留在他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 那妖才收回握住他手心的手,转而盖住了他的眼睛,言语轻柔:“睡吧,你……”   莫千屹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沉沉睡了过去,后面的话他没能听清楚。   他睡过去之前那妖还未离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殊不知那个妖也在熟睡里的六六面前停留了一段时间,像是在评估着什么,最后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熟睡的六六无知无觉地拉了拉被子,怎么感觉有点冷……   ……   “宿主,宿主?起床啦!”六六一觉睡到自然醒,洗漱完跟楼下店小二取了早餐端回楼上,见宿主还在睡。   他就乖乖等了一会儿,可是粥都要凉了,宿主还没醒,他只好喊宿主起床了,   按照一般定律来说,捉妖师警觉性都是很高的吧……   六六初见宿主时,宿主给他的印象此刻在他心里都发生了些变化。   虽然宿主外表看起来挺唬人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看起来一副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是浅浅谈到情情爱爱就会红了耳尖。   感觉怎么样都触碰不到的天上仙瞬间触手可及了。   当然这些六六只是在心里想想,他才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   不过原来睡觉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今早醒来他整个人啊不,整个统感觉到神清气爽。   昨天晚上他还做到了顺利找到反派的美梦,嘿嘿嘿,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莫千屹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他往常都是早早便起来,今日直到听见六六的声音他才醒了过来。   “宿主,早上好!”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系统呢!   “嗯……”莫千屹醒了之后并没有立刻坐起来,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自己昨晚好像做了一个梦。   是什么来着……   “宿主,您还要接着睡觉吗?还是起来吃点东西?粥要凉了,你要吃吗?”在六六看来,宿主就是在赖床。   不过他是一个尊重别人的好系统,赖床就赖床,只要办事情效率高就好了。   从这几天的相处中可以看出宿主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是那种有了目标就会立刻去执行的人。   除了效率高,得到的结果也会很好。   “不睡了,我这便起身。”   莫千屹拒绝了六六的服侍,“你不是我的仆人,不用做这些。”   他也不习惯别人的服侍。   “好的。那我等宿主一起用早饭。”六六干脆地转了个身。   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玩,想试试而已。   其实他没忍住,在宿主还没醒的时候已经偷偷吃了一个饼了,现在不是很饿。   等等宿主也无妨。   莫千屹洗漱完,去往桌子的脚步一顿,他转了个身,把窗户和门口的符隶揭了,准备收拢到袖子中。   动作忽地一顿,他鬼使神差地低了低头,轻轻嗅了下符纸。   ……有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   就好像他昨夜闻到的那一股味道……   莫千屹把符纸收回到袖子中,在六六面前落座,盯着在喝粥的六六,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右手伸到左手袖子中,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符纸。   真好喝真好喝。   六六呼噜噜喝了一大碗,一抬头对上宿主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默默放慢了喝粥的动作,小口小口地喝着,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点放肆了。   莫千屹看着六六吃的那么香,也拿起勺子吃了几口。   尚可。   他等六六吃完,才放下勺子,拿手帕擦了擦嘴角。   “嗝~”六六猛地捂住嘴,对宿主露出了一个笑脸。   意思很明确,看在我笑得这么可爱的份上,宿主就不要训斥我了哦。   莫千屹心里记挂着事情,根本没在意六六的小动作。   他等他吃完,才好说正事,“昨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嗯?没有。”六六看着一脸正色的宿主,意识到他要说正事了,也端坐了起来,他很快想明白这个问题背后蕴含的意思,“是半夜有什么人或者妖进来过吗?”   莫千屹把袖中的符隶拿出来递给六六,“你闻闻。”   六六把符隶凑到鼻尖,用力嗅了嗅,“好像有一股香味?不是符隶自带的吗?”   莫千屹视线落在六六拿在手里的符隶上,“我贴了这两道符,寻常妖物进不来,就算侥幸进来了,我与符隶之间的联系也会让我很快清醒。只要有妖进来,我就会立刻反应过来。”   莫千屹话锋一转:“但是……昨夜我睡得并不安稳,恍惚间我看到了一道身影。”   六六忍不住惊呼出声:“宿主那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我并无大碍。”想起昨晚那个妖做的事情,莫千屹蹙了蹙眉头,“他没对我做什么。”   “那就——”   “也不算没对我做什么……”莫千屹斟酌着字词,想准确地告诉六六。   “啊?是道行很深的妖怪吗?他对宿主做了什么?”六六一想到有妖怪进来,而自己睡得死死的就很生气。   他就不该设置一觉睡到天亮的程序!要是宿主出了什么事,他这任务也不用做了。   “我估计是一只有上千年修为的大妖。”莫千屹用最淡然的语气说出令人惊诧不已的内容。   “上千年修为!”六六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绕步到宿主身边,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宿主真的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那只妖物修为这么高,连他进来了宿主都无知无觉,如果要取宿主的命,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那他出现干嘛?出来刷个存在感?   六六眉头紧锁,确认宿主没有受伤后他也没有回去原来的位置,直接在宿主身边来回踱步。   宿主是不会莫名其妙跟他说这种事情的,六六福至心灵,拍了一个巴掌:“跟一直缠在宿主身边的妖气是同一道妖气吗!?”   “嗯。”莫千屹也发觉了这一点,昨晚不能清醒过来,除了那只妖道行比他高之外,也有一方面是因为那道妖气让他觉得熟悉,没有让他觉得受到威胁。   他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它早已经熟悉了这股妖气,远比他的大脑更快更准确地适应了这股妖气。   “那他突然出现,总不能只是出来瞎晃悠,他对宿主你做了什么?”六六好奇地看着宿主,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   他就说他一个资深系统,分析的肯定八九不离十!   莫千屹犹豫了下,说道:“他……他握了我的手。”   果然!六六在心里比了个耶。   虽然宿主语调如常,可是他仔细一看,宿主分明又红了耳朵。   六六假装一副什么都没想的样子,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儿才合拢,他眨眨眼,狡黠地问:“就只是握手吗?”   莫千屹轻点了下头,“自然。”   只是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昨晚那妖摩挲他唇畔的画面。   他的反应有瞬间不自然,很快又遮掩了过去。   六六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对这反派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是,你大半夜出现那么一下,就是为了牵下手???   “他牵了下你的手,然后就走了?”六六锲而不舍地问道,试图挖掘出更多的细节。   “不是一下,牵了有一会儿,他还说了些话,我记不大得了。只是他言语中透露出我们是熟识。”莫千屹依稀记得那妖说话的语气。   好似有些怅惘跟自嘲……   就好像两人之间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这让莫千屹不禁想他是不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记忆?   六六言之凿凿:“没有什么平白无敌的好感,就算宿主你跟他不相识,你们也一定见过面!只是可能你忘了,他守在你身边那么久,我充分怀疑他对你居心不良!”   莫千屹听见六六这么说,下意识反驳:“人妖有别。”   “宿主,你总是这么说,可是妖也有感情啊,为什么人跟妖不能在一起呢?为什么他不可能对你动心呢?”六六想的很单纯很直接。   既然互相喜欢,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莫千屹沉声道:“贪图一时的快乐,留下无尽的痛苦,值得吗?”   话一出口的瞬间,莫千屹额上的朱砂痣颜色更加鲜艳了几分。   只是他自己没有发觉。 第8章 猫妖(一)   刚好六六在低头沉思,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被宿主脱口而出的话乱了神,好像宿主说的也有道理。   人妖有别,凡人的一辈子只不过是妖怪漫长岁月的一段小插曲。   凡人死了之后,妖怪怎么办呢?守着那段回忆过完之后的日子吗?或许是另寻他人,互做慰籍。   六六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人类的情感,他短暂地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约等于拿了个小本本记下来一些值得他深思的瞬间。   过后再看有更加深刻的见解。   莫千屹说完后,一股熟悉感如潮水般扑涌而来。   就好像在记忆的深处,他也曾经说过这一句话,同样的一句话。   莫千屹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答案。   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这接二连三的熟悉感让他有几分肯定,自己一定是忘记了一些中重要的事情,而且是跟那只妖有关的事情。   他虽然想不起来,但是本能地感觉到熟悉。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扑朔迷离,短短两日,他的情绪起伏比过去一二十年都大。   这不是个好苗头。   思虑越多,道心越不稳。   这不利于他修行,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只妖,让他现身,有什么不解的事情,或许当面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至少,这辈子,他出现了。   一切都与上辈子不同了,一直被他忽略的细枝末节这一次他都要一一解决。   师父对一直缠绕在他身上的妖气的特殊态度。   他幼时反反复复做过的梦。   他跟那只妖的关系……   这一次,他势必要将所有事情查清楚。   有些事情没有发现便罢了,一露出了蛛丝马迹,他就一定会查清楚。   莫千屹看着嘴里念念叨叨的六六,“可是领会到了什么?”   六六摇摇头又点点头,冷不丁被宿主一问,跟被指挥官喊到名字提问问题的惊悚感如出一辙。   莫千屹目光直直望着六六,眸色浅淡,“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诚然如你所说,我们如今也算命运绑在了一处。”   六六听宿主这么说,就直接坐在了宿主身边的凳子上,“我一直觉得另两个人只要两情相悦,就能够在一起。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对两个人来说都好。   人跟妖也是这样,可是我又觉得宿主你说的有道理。寿数不对等,爱人死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那真心相爱的人跟妖,是要在一起好呢还是分开好呢?”   六六问出这个问题,也是想知道宿主的反应,如果,他说如果,如果反派跟宿主在一起才能完成任务。   那他又该怎么做呢?   唉,真是统生艰难。   莫千屹没想到六六会对自己下意识说的话仔仔细细地斟酌思考,但从这他看出了六六对他的信任跟重视。   试问谁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说的话苦思冥想。   莫千屹眼底的神色犹如春风拂过的湖面,柔和了些许,“人各有志,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我们不了解他们,也无法对他们的选择做出定夺。”   “但是宿主你是不会莫名其妙说出那句话的,别人怎么选择与你无关,但是宿主你自己是宁愿选择长痛不如短痛的,对吗?”六六在某些时候总是格外敏锐。   莫千屹沉默了一瞬,道:“是。”   他不像师父那样对妖怪抱有浓烈的偏见,但师父的言行确实影响了他。   他也会觉得人妖殊途,也不赞成人妖相恋。   他已经因为没听师父的话栽过一次跟头了。   如今得以重来一次,他切切实实地怕了。   他被人尊称为大师、天师,受到别人的敬仰。   有许多人赞叹过他气度不凡,将来一定能够扬名立万。   但是没有人知道清冷淡漠只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的假象。   他也有怕的东西。   他不是圣人,不是无私大爱的仙人。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降妖除魔是他毕生都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要他一定这么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连双亲都无法动摇他的事情。   他捉妖是为了天下太平安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是为了受到别人的追捧。   所以对他来说,随大流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   人妖相恋从一时来看确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就像他当初见过的虎望跟程娘。   但是百年之后其中的心酸又有谁知呢?   六六的肩膀塌了下去:“我知道了。可是既然知道这是一件没有结果或者说结果不好的事情了,宿主你还要去探寻真相吗?   如果你真的忘掉了很重要的记忆,想起来了,发现了你确实跟反派有纠葛,那怎么办呢?”   莫千屹沉默许久,“自然是要去探寻的。不管怎么样,总比现在浑浑噩噩的好。”   莫千屹的话既是说给六六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定了定心神,因为昨夜发生的事而起的旖旎心思顷刻间荡然无存。   重来一次,除了捉妖,他不想再费气力在别的事情上。   “嗯,我尊重宿主的选择!”六六想,那么多能量没了就没了吧,能量只要够用就行。   先找到反派要紧。   反派连个影儿都还没看见,啊不,宿主看见了,他没看见。   现在先不想这么多了。   “我们今日就启程。”莫千屹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物,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跟六六离开旅店。   一直沿着西边走,就是玄墨的老巢了。   他先把他解决了,再来想自己身上的事。   夕阳西下,余晖染透了半边天空,落日的余辉映照在大地上,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薄纱。   树木也在微风中摇曳着,叶子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莫千屹跟六六从正午时分出发,一直到傍晚时分。   他们进了城镇,刚一进城门,莫千屹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祥气息。   有妖气。   他顺着妖气产生的源头走,最终停在了一户府邸外。   这座府邸大门紧闭,门外挂满了白布。   这家里有人去世了。   最紧要的是,整座府邸泛着浓烈的妖气。   几乎能溺死人。   莫千屹抬眼,看见“叶府”二字。   叶府……他同六六从城门走进来时,一路上多次听到了这两个字。   城中百姓好像都在低声议论些什么,但是在察觉到别人探寻的目光时,又立刻闭上了嘴。   好像怕被谁听到,招来不好之事。   莫千屹只听见了“倒霉”“丧事”等词汇。   凭借几个词语,只能拼凑出一些明显的事情。   但是更深入的便没有了。   他略微思索片刻,唇边带上一抹清浅的笑意,上前去敲了敲门。   不一会就有人来开门。   看门的两个小厮穿的严严实实,守在大门后,各站一方。   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咿呀吟诵声,低着头,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这府里近些日子邪气得很。   先是半夜时分后院总是传来尖利的喊声。   后是老爷身边的奴婢全部暴毙,死相无一例外可怖。   最后竟是身体一向康健的老爷喝多了酒摔死在井中。   先不说老爷不嗜酒,平日几乎滴酒不沾,只有在大日子才会小酌一两杯。   就说那口井,好些年都废弃不用了,几乎没有人往那里去。   桩桩件件加起来简直是玄之又玄,他们家老爷又只有一个独子,去年出去做生意至今未归。   这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今也只剩下夫人主持大局。   老爷去世那晚就立刻给少爷写了信,只是一直等不到少爷回来。   眼看着守灵的日子都要过了,少爷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   倒是夫人听闻府上人心惶惶,纵然一向不相信这些,眼下也请了四五个捉妖师过来做法,顺道查看府里到底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们两个只是看门的小厮,对很多事情也一知半解。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日他们老爷的棺材就要入土了。   今天早上醒来他们就感觉整个府里莫名的湿冷,这天气真是变化无常,好些人把冬日里穿的袄子都翻了出来。   他跟张康两个看门的自然穿的更多,尽管如此,还是时不时被刮过的寒风吹的直吸鼻涕。   听着里面一连串的念咒声,李平跺了跺脚,努力让自己暖和点。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给他吓得一激灵,生怕只有他自己听到了这声音。   他忙抬头看向对面的张康,嘴唇颤抖:“你听见了吗?”   张康面色也不好看,“嗯。”   按理来说有人敲门,他们打开就行,让不让人进来还得去禀告了夫人,再做定夺。   只是今日实在是个特别的日子,在这个时候听见敲门声,他俩皆被吓得不轻。   “开吗?”张康犹疑不定,想着问问李平。   “开。”李平咬咬牙,这青天白日还能是妖物不成!   他这么想着给自己壮胆,跟张康一人一边拉开大门。   拉开了一条门缝。   透过门缝往外面看去,看见了一个身着青衣的……道士?   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也有胆子把门缝拉大了一些,找回大户人家仆从的底气,正眼看人。   猝不及防对上门外人清绝的眉眼,两人莫名觉得心里平静了很多。   “不知道这位……这位大师有何贵干?”李平率先问道。   “我途经这里,观贵府在办丧事,刚好略懂一些超度之术,能否让我们借宿一晚?”莫千屹怕打草惊蛇,没有直说目的。   李平跟张康对视一眼,“待我去请示夫人。”   “自然。”莫千屹轻轻颔首。   李平去通知了,留下张康。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师有没有真本事,但是这一照面,他的心里就信了七八成。   他的胆子一向没有李平大,尽管李平说不要多想,让他们做完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些可怖的猜测。   只是这些事情他也不好跟李平说,只是埋藏在自己的心里,让他夜里睡的不安稳。   眼下见到了这位大师,他往门缝的方向靠了靠,吞了吞口水。   他听见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大师,你卖符吗?”   他一边问一边在自己的袖子里努力掏,他掏出一串铜钱,急急忙忙往莫千屹手中塞。   “大师,给我张防身符吧。”张康冷汗一直流。   他决定做完这个月就离开了。   自从姥爷去世之后,整个府里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了。   莫千屹没有推拒,收下了他的铜钱,从小包里拿出一张符纸给他。   “不要离身。”   “是是是。”张康急忙接下,往自己怀里妥帖放好。   这府邸大得很,李平就算去禀报也需要时间。   不知怎么的,他对眼前这位大师有莫名的信赖。   或许是大师周身的气质能够让人平静下来,就好像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看李平还没回来,压低声音语速飞快:“我怀疑府里有妖怪,如果您没有十分把握,还是不要轻易进来了。”   莫千屹神色清朗:“多谢,我心里有数。”   见大师这么说,张康也不再劝了,又道:“我家老爷死的蹊跷,大师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还有每天半夜,后院里所传的尖锐凄厉的叫声,只是每次一有人出去查看就什么都没有了,好像这个声音是平白无故产生的一样。”   小厮的话告诉了莫千屹许多有用的信息,他点点头。   莫千屹和六六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李平只身一人回来了。   李平把门打开:“我家夫人有要事在身,暂时抽不开身大师。她说大师若不介意,今晚便在厢房歇息吧。只是府上近日有些不太平,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至于超度一事,府上已经有了请来的几位大师了。”   他委婉地表达出夫人的意思。   莫千屹道了声:“有劳了。”   和六六跟着李平走进了府内,他边走边观察,发现这府里的妖气比在门外时更加浓郁了。   而且一进去府内,仿佛跟外界隔绝开了,里面的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可这个时节分明是夏末。   莫千屹跟着小厮走到厢房,对他轻点了下头,带着六六进去了。 第9章 猫妖(二)   待到那小厮离开,莫千屹看向六六:“可看出些什么了?”   六六趴在门缝边,确认了外面没有人,才会转过身看向正在打量着屋内的宿主,“有妖气,一进来这府中,我就觉得很冷,这里好像跟外面割裂开了一样。宿主,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不急,等夜深了我们再去查探一番。”莫千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对于丝毫察觉不到的人来说,就算有再多再浓厚的妖气,他们也发现不了。   但是对他们捉妖师而言,是再明显不过的线索了。   他要弄清楚半夜后花园那阵莫名出现的声音是什么,是哪只妖怪耍的把戏,后花园出现的动静跟造成叶老爷死亡的妖是不是同一只。   等到夜晚再行动也不迟。   六六对宿主所思所想一无所知,但是做系统的,就是要对自己选择的宿主百分百信任,给宿主最大的自由度!   因此在听见宿主说完之后,他就不到处折腾了,不趴在门缝乱看了,转而在屋内打量起来。   他不知道厢房的布局是不是都是统一的,但是这个厢房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不是妖气的问题,是从布局上来讲。   床、桌椅等家具的摆放,都没问题。   六六把目光停留在屋内的一幅画上,这幅画挂的位置正对着门,一进来就能看见。   目光一掠而过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可是现在他仔细端详着这幅画,这幅水墨画,总有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画上是一只猫,这没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是画上的猫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这就很奇怪了,一般人家挂的画大多是山水画或是花鸟图。   这叶府倒好,挂的是猫,而且瞧着还是一只黑猫,如若是一只生动活泼的猫倒也罢了,可这画上的猫一副半死不活的惨样。   这样一幅画当做装饰寓意不大好。   莫千屹也行至画前,他的视线落在猫的眼睛上,猫的眼瞳里满是惧怕之色。   莫千屹凑近过去,用手摸了摸画纸,在这幅画上他没感受到有妖气,就是一幅寻常的画。   莫千屹心念一动,让六六去隔壁厢房看一眼,看看厢房里的摆设跟他们住的这一间是否相同。   留了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们从正门一路往里走来,越到里面看见的仆从越少,等到了客房这一片,更是一个丫鬟小厮都没瞧见了。   这个小院里做客的恐怕只有他跟宿主了。   六六直接打开门出去,身形一闪,进了隔壁的厢房。   莫千屹把屋子里的画作取了下来,仔细打量,画中挨打的猫掌心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他仔细瞧了瞧,才看见那掌心下的一小节老鼠尾巴。   这只猫要把老鼠藏起来。   会抓老鼠的猫是好猫,一般人家里养着猫,就是防止家里有老鼠作乱。当然,像叶府这种大户人家,养猫是为了逗个趣儿,要是猫真咬了老鼠,他们嫌弃脏得很。   但是也断不会把猫打个半死。   这幅画里的猫跟老鼠分别代表什么,还有这个打猫人。   “宿主,我回来啦!”六六去的时候从门走的,回来的时候翻窗回的,他还带了一幅画。   他直接把右边隔壁房间的画也摘了过来,左边的他刚刚也看了,布局是一样的,也挂了画画的内容也都是猫,他就只拿了一幅,让宿主好好比照比照。   莫千屹将两幅画并排放在一起,对比着看了一会儿,很快就确定了这两幅画里的猫是同一只。   这两幅画里的猫都露出了惊恐害怕的神情。   区别是第一幅画的猫是被人用棍子抽打着,以至于一脸害怕。   而第二幅画里只有猫自己,但是他还是露出了惊惧的神情。   肯定有什么被他们忽略了的细节,莫千屹跟六六说了自己的揣测,两个人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端倪,六六指着第二幅画里猫的眼睛,“宿主,猫的眼睛里好像有东西。”   莫千屹定睛一看,在猫的眼睛里,有一只手的倒影,五指并拢,是一个要抓猫的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莫千屹喃喃自语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莫千屹立刻让六六将他们屋内的画挂回去。   他自己则把另一幅画扔进床底。   两个人做完这一切立刻回到桌子旁,一副闲聊喝茶的样子,实际上密切关注着屋外的动静。   脚步声在他们门前停下。   随即一阵敲门声响起,接着便是一道少年的声音:“小的是来送饭的。”   “进来吧。”莫千屹摩挲了下放在一旁的桃木剑。   吱丫一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提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他将饭盒放到桌上,还时不时好奇地看一眼默莫千屹跟六六。   这小厮年纪小,心里还藏不住事,有什么想法都反映在脸上了。   跟莫千屹的眼神不小心对上后,他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饭盒里的食物摊开来,“两位大师莫怪,夫人忙着老爷的丧事,实在抽不开身,只好让我们来送饭了。夫人还说了。两位大师可以在府中休息,便是住上三五日也是不打紧的。”   莫千屹观察着他身上衣服的布料,想来在下人里也算是地位比较高的。   他存了一番查探的心思,装作不经意地道:“有劳你帮我同夫人转达谢意了,听你这么说,夫人真是个心善的人。”   一提及叶夫人,这小厮的话也多了,他爹是府里的管家,他们平日里受到夫人许多恩惠,自是感激不尽的。   “夫人一向心善,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仆从,从不随意斥责打骂,赶上节日,还有多余的银钱可以领,更不要说每年近年关的时候,夫人都会在府外施粥。跟了夫人这么一个好主子,我们真是三生有幸。”   莫千屹若有所思,没有贸然多问。   六六就不同了,他年岁也不大,心直口快也正常。   “你话里话外都是你家夫人,那你家老爷呢?”   “老爷……老爷自然也是个大善人。”小厮似乎想起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异样,只是很快恢复自然。   莫千屹跟六六没有错过那一瞬间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   六六还要再问,只是那小厮恐怕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不再谈及府中事,把菜摆好,便要离开。   “等等。”莫千屹叫住他,把一张符纸递给他,“听说今日府中不大太平。如若信得过我,便收下这张符纸吧。”   那小厮迟疑地看了莫千屹一眼,还是把符纸接过了,“多谢大师。”   他攥着那张符纸,犹豫了下还是多提醒了一句:“大师您没事的话在厢房里待着便好,有事就喊下人,不要自己四处乱走。”   莫千屹轻声问:“这府上可有什么禁忌?比如哪个地方不能去之类的。”   那小厮想了想,还是说道:“后花园不能去,那里是据说有不干净的东西。”   莫千屹心中一动,继续追问:“到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厮却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说了,只模棱两可道:“府上人都这么说。不过也没关系,今日夫人请来了好几个捉妖师,估计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府上的人都说有妖,但是其实从来没有人看见过。   只是也抓不到装神弄鬼的人,请了人来探查,也说不是人为造成的,答案只剩下一个了。   莫千屹听看门的小厮这么说,送饭的小厮也这么说。   后花园这么明显有问题的地方,今晚必须去了。   待小厮走后,莫千屹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现在正是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洒落一地,却驱逐不了这府里的阴寒。   莫千屹看向桌上的食物。   六六眼神发光:“宿主。可以吃吗?”   “可以。”莫千屹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   对面六六已经抱着碗吃起来了。   莫千屹看着他食欲大开的样子,拿公筷给他夹菜:“多吃点。”   “啪嗒——”   六六筷子上的肉掉了下去,他放下碗,睁大眼睛看向宿主:“宿主……”   “嗯?”莫千屹又给他夹了几筷子。   “宿主,你是要我做什么吗?”系统呐呐道。   自家宿主一看就是被别人伺候的命,是不会伺候别人的。   冷不丁给他夹菜,六六莫名瘆得慌。   而且不知道那只大妖是不是又在暗中窥伺,不然他今晚上睡得好好的又被抹布蒙脸。   莫千屹放下筷子,看向对面唇红齿白的六六,他的化形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张脸瞧着讨喜得紧,这样一副外貌去套话想必也比常人容易。   “用过饭后你可以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多跟府里的仆从聊聊天。多问问叶老爷跟叶夫人之间的事,两人的关系如何,还有他们的独子。”   “行。保证完成任务!”六六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儿啊,那没事了。   莫千屹看着放松下来的六六,还是多提了句:“你的安全最重要,问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六六举着碗遮住自己偷笑的脸,“知道啦!”   宿主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六六津津有味地把剩下的饭吃完,就按宿主说的那样出去四处溜达了。   莫千屹也没有闲着,他趁这片刻时间多画了些符纸。   一旦开始画符,他便沉浸其中,待到画完最后一张,他揉了下手腕,看向窗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彻底落山,月上枝头了。   莫千屹把符纸收好,想起还没回来的六六,准备出去寻人,走到门口时他步伐一顿。   这间房被施了妖术,除了原来进过这间房里的人,其他人都会下意识忽略这间屋子。   莫千屹手指微动,屋子的幻术就破了。   莫千屹垂下眼眸,略显苍白的唇微动。   又是那道熟悉的妖气……   眼下不是处理这件事的好时机,莫千屹抿了下唇,把房门带好,出去找六六。   六六离开的时候,他在他身上下了道追踪符,既能知道他的行踪,也能知晓他有没有受到危险。   如果六六有性命之危,他很快就能感受到。   他刚刚没有感应到,知道六六没有遇到危险,才不紧不慢把符画完。   只是过了这么久,六六还未回来,他怕有什么意外。   “咦?宿主,你是出来找我的吗?”六六跟厨房里的阿婶聊了好多,还跟后院负责打扫的小厮聊了会儿,又去前面大厅偷偷瞄了眼。   他现在一肚子八卦就等着跟宿主分享呢。   还没走到门前就看到宿主身影,六六喜不自胜,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颠颠地凑上去。   莫千屹淡然道:“画太久符隶了,出来透透气……”看着六六耷拉下去的脑袋,“还有……找你。”   “嘿,我就知道。”六六拍拍胸脯,“宿主,我问出来了好多呢!”   莫千屹看了眼天色,“先回屋内说与我听。”   六六跟在宿主后面进了屋,探出头来往外面看了下,见没人,才把门锁上。   饶是如此,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跟宿主道他了解到的事情。   “这叶夫人是上嫁给叶老爷的,这叶老爷是个富n代——啊呸,反正就是从他祖上很多很多辈开始,就是有钱人了。在这座城里底蕴非常深。   叶老爷也是独子,叶家一直从商,到他这一代财富更是不用说,就算叶老爷什么都不做,坐吃山空一辈子他也花不完。   总的来说,就是这叶老爷有钱非常有钱,而且他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出了意外身故了。   他在婚恋市场上是非常吃香的,啊,就是在亲事上是非常受欢迎的,他有钱,长得不丑,嫁过来直接掌握财政大权,还不用侍奉婆母。   无数人想要嫁给叶老爷,门当户对的也有很多,但是你猜怎么着?”   六六炯炯有神地望着宿主。   ……   “咳,结果叶老爷选择了叶夫人。这叶夫人只是一个小门小户人家里的庶女,可最后是她顺利嫁入叶府。我听那些下人说……说……”   六六把声音又往下压了几分:“说那叶老爷只是一次在路上无意间见了叶夫人一面,霎时就被迷了心智,一心求娶她。更不对劲的是……” 第10章 猫妖(三)   “更不对劲的是,如果这叶夫人貌若天仙便也罢了,那还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但是实际上叶夫人容貌有损。   一见钟情左不过是见色起意,虽然这么说很实际,但是没有好看的外表,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对方,产生要了解对方的想法。”六六神神秘秘说完他打探来的消息。   只是阖府上下都对叶夫人赞赏有加,他不知道叶夫人容貌有损具体是个怎么损法,就这还是厨房里的大婶说漏嘴他才知道的。   六六说完之后,跟宿主说了下自己的见解:“那叶夫人不会是妖怪上身或者直接是妖怪变的吧?这怎么看都很奇怪啊,河边遇到,直接爱的无法自拔,莫不是妖怪的幻术?”   莫千屹想了下之前遇到的妖物,也有出现这种情况的,具体怎么样等他们见过叶夫人自然知道。   他看了眼墙上的画,他猜测这妖怪是猫妖,可是既然如此,又为何出现猫被虐打的画面呢?   六六听见宿主突然提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他们成亲后,感情还好吗?”   六六愣了下,“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见什么,他们只说了刚开始时感情很好,叶老爷行商,大半时间不在家中。所以府中诸多事物都是叶夫人料理的,我觉得那些下人也比较听信叶夫人。”   莫千屹轻点了下头,看了眼外面的月色,“再坐一会儿便出去看看。”   出去后花园看看。   府中人说已经持续将近一个月半夜出现奇怪的尖叫声了,他们今晚便去查探一番。   莫千屹有预感这件事不会太难办。   到现在他已经掌握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只是缺少把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的机会。   莫千屹跟六六并没有做什么伪装,直接待到夜深人静便去后花园。   莫千屹是个捉妖师,除了术法之外,功夫自然也不逊于他人。   六六一个系统给自己捏了个好看的人形,自然也没有忽略其他,他也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的。   月黑风高,适合干坏事。   六六傍晚吃完晚饭已经把整个府邸的构造摸得差不多了,他打头阵,带着宿主走一条小路,几乎没人。   府中发生了这些怪事,后花园俨然成了一个禁地,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往这里来,这倒方便了莫千屹跟六六。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后花园,莫千屹身前的六六突然止住了步伐,拉着宿主往假山后一躲,隐匿身形。   空荡荡阴森森的后花园里有个人影,一个披散着头发身着白衣的女子……   六六感觉自己身上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他拉着宿主悄无声息往后退,直至确认两人身影没有暴露出来。   不止六六看到了,莫千屹也看见了。   他倒没有多大感觉,任由六六拉着他躲起来。   虽然只是一眼,但是他确定了那道身影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妖怪。   这就怪了,大半夜的,在府里明令禁止的情况下,还有人这么大胆子孤身一人来这后花园。   莫千屹拍了拍六六的肩,自己越过他站在他身前,借着假山的遮掩观察着那道人影。   尖利凄惨的声音没听见,奇怪的人倒是有一个,保不准后花园半夜里莫名出现的声音是有人刻意为之。   莫千屹决定静观其变,保险起见,他在自己和六六身上贴了张隐匿气息的符咒。   月夜里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的存在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仿佛有一股阴森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弥漫在这一方空气中。   尽管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保持着一个站立的姿势良久,久到六六已经换了好几种站立的姿势,那个人仍然一动不动。   六六已经有些松懈了,他看了眼宿主,宿主仍在盯着那个人。   就在此时,那个人突然动了下。   六六下意识屏住呼吸,揪着宿主的衣袖看过去。   那个人转了个身,脸刚好朝向他们这边……   莫千屹眼中划过一丝讶然之色,六六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这样的话,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叫出声音来。   这张突然转过身来对着他们的脸实在是长得太有冲击力了。   一时没有准备会被吓到也是正常,缓过劲来,六六放下手,看着那个人环顾了圈四周,随即离开。   六六刚要松口气,却见已经走出去几步的人突然回过头冲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六六觉得他跟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黑得渗人甚至有些诡异的眼睛。   六六:QAQ   正当他瑟瑟发抖时,眼前出现一片青色,是宿主移了下,替他挡住了那个人的“视线”。   系统:感动!   好在只是巧合,那个人回头看了一眼,便恍若游魂般走远了。   直到人彻底走远,六六扯了扯宿主的袖子,犹豫道:“是……”   “嗯。”莫千屹点了点头。   他脑中浮现刚刚看见的那一幕,皱了皱眉,原来说叶夫人容貌有损是这么一个损法。   方才那个女人猝不及防一回头,映入他们眼帘的便是覆盖了大半张脸的伤疤……是被火烧伤的痕迹,坑坑洼洼一大片,惨不忍睹。   实话实说,这样一张脸不会让人见一眼就爱得死心塌地。   她既不是妖,那就是养了妖。   六六看着若有所思的宿主,没有贸然出声打扰,他也在想事情,尽管宿主说了那是个人不是妖,但是他还是觉得那个叶夫人身上的气息不似常人。   “呜!呜!——呜——”   在这寂静无声、月色如银的夜晚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这声音打破了后花园宁静,显得格外突兀。   莫千屹抬头跟六六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弄清楚半夜里出现的声响是什么,只不过被突然出现的叶夫人分去了些许心神。   “去看看。”莫千屹握紧手中桃木剑,面上波澜不惊,浅色的眼睛像一汪平静的潭水。   是人是妖,一探便知。   六六也想起来了今晚的目的,点点头,跟宿主从假山后出来,循着声音走去。   短短一截路走走停停,只因这道声音断断续续,有时只有短促的一声便没了声息。   距离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已经有一会儿了,莫千屹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声响,他望着眼前的分岔路口。   抬脚往左边的方向走,六六亦步亦趋跟着宿主,“哇,宿主你怎么知道是在这边。”   莫千屹只给了他两个字:“感觉。”   “哇。”六六低声惊叹了下,又抿紧了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越往这个方向走越冷,这也能说明宿主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到了。”莫千屹停下脚步,他身后的六六一时不察撞到了他后背上。   莫千屹却顾及不上,只因为他们到的这里……是一口井。   没想到后花园还有一个杂草丛生的角落,这是一个死角,前面没有路了。   这里只有一口废弃的井,和左边一棵高大的银杏树。   莫千屹俯身往井底看了一眼,一片漆黑,他拿出火折子,借着火光又往下看了眼,这井挖得很深,他只能看见井中没有水,一眼望不到底。   六六拽着宿主的衣服,生怕他一不小心整个人栽下去。   他一边扯着宿主的衣服,一边嘀咕道:“这不会就是叶老爷失足摔死的那口井吧……?”   “嗯。”莫千屹直起身,“这里就是叶老爷掉下去那口井了。”   六六呐呐道:“真是这里啊。”   莫千屹指了指井口外侧,示意六六过来看。   六六凑过去,仔仔细细瞧了一眼,好不容易发现井口的一滴血迹,这实在是很难看出来,砌井用的是暗红色的砖块,这血迹干透了之后颜色也差不多,如果不是宿主提醒他,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发现。   莫千屹绕着井走了一圈,除了井口的痕迹外,土地的颜色也不太对劲。   叶老爷恐怕不是直接跌进井里摔死的,在栽进井里之前,他已经受伤流血了。   莫千屹推敲着叶老爷死前的状态,踱步至银杏树下,这片小角落荒凉无比,这棵银杏树倒是长得极好。   银杏树有镇妖辟邪的作用,莫千屹仔细回想了下,今夜他一路走来,整个后花园栽满了银杏树。   如果只是单纯地为了观赏,又何必在这个角落专门栽一棵,就算没有发生叶老爷这桩事,平日里也少有人会来这个破败肮脏的角落。   不……或许会有人来,叶夫人……   六六已经观察完了,他也不敢看太久,粗粗看了几眼,眼角余光看见宿主在打量那棵银杏树,他也凑上前去,顺便提了一嘴:“所以我们方才听见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井底还是树上有东西?”   他说出自己的猜测,树上还好说,井底就有些难度了,万一真的有什么东西,冒然下去的话……   莫千屹的想法跟六六差不多,他脚尖轻点,直接上了银杏树的树干,环顾了一周,又抽出一张符纸,贴在了树的枝干上,符纸很快就燃了起来,只是烧掉一个小角就自动停了下来。   莫千屹捏着那张符纸下了树,对六六道:“树上没有妖,但是这棵树沾染了妖气。”   莫千屹拿出一张符纸递给六六:“扔进井底。”   六六按照宿主的指令做了,他低头看着井底,又扭头看着紧张地看向宿主,“在底下吗?”   莫千屹摇摇头,他没有感受到符纸自燃,这地方就这么大,他不觉得自己的判断会出错,既然树上没有,那树下呢?   莫千屹正准备蹲下查看一番银杏树周围的土地,就感觉到有人在靠近,目光一凛,用脚把土地上的脚印掩盖,迅速拎起六六的衣领直接躲在屋檐上。   他按住六六,两个人一起往下趴。   果然,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叶夫人。   六六感觉一只乌鸦从自己头顶飞过,这叶夫人不用睡觉,合着一晚上就在后花园四处晃悠了……   她依然是一副他们之前见过的装扮,披散着长发,只见她径直走到银杏树下,嘴唇翕动,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竟然不嫌脏直接在银杏树下坐下,闭上了眼睛。   这个视角比之前在假山处看的更加分明,叶夫人脸上的伤疤此时能看得一清二楚。   莫千屹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她脸上的伤疤不是普通的烧伤烫伤,是……一种特殊的火烧的,一种用来除妖的手段,对妖有巨大杀伤力的焰火,只有捉妖师才使得出来。   而且这种烧伤是不可疗愈的,对妖来说如此,对人类来说更加厉害。   莫千屹也会,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过,他没有把妖活活烧死的爱好,一向是一张符加一剑,速战速决。   叶夫人不是妖,却有被焰火灼伤的痕迹。   莫千屹看着叶夫人闭上了眼睛就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他跟六六比了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客房里。   六六觉得今晚真是刺激得很,不过收获还是挺大的,只是可惜了还没有搞清楚那道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   莫千屹把那张烧了一角的符纸拿出来,仔细感受了下,开口道:“是猫妖。”   六六闻言下意识看向他们挂回去的那幅画,悚然地发现画中猫的表情变化了!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真的变了!   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宿主,莫千屹把那幅画取下来,他记得下午的时候这只猫是一脸害怕的表情,而现在则是变成了伤心流泪的表情。   非常逼真,就好像这只猫是活着的一样。   莫千屹想起了下午被他1扔进床底的另一幅画,发现这幅画猫的表情也变了,跟他们房中这幅画变化的表情一模一样。   “六六,去隔壁屋看看。”莫千屹注视着画中流泪的猫,又认真感受了下,甚至拿出一张符纸贴了上去。   符纸没有反应,说明画上,没有妖气。   可是没有妖气,这些画又怎么会“活”过来。 第11章 猫妖(四)   “宿主,我回来啦。”六六不仅查探了隔壁的厢房,还看了其他客房,房中挂的画全部都变了,原本受虐的猫不同的表情全部变得一模一样且怪异。   莫千屹心念一动,看向六六“你傍晚时分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在其他地方看到过这种画。”   六六眼珠子滴溜溜转,想了一圈,肯定道:“没有,我还偷偷去厅堂那里瞄了一眼,那里挂的画都是正常的画,只有这个小院里的厢房挂了这些画。”   莫千屹闻言,回忆了一下府中的布局,发现这个小院相较于其他院落是离后花园最近的地方,构成一个回字形。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圈,这个小院里一共有九间客房。   九,是一个特别的字,是至阳之数,有镇压妖邪的作用。   这里离后花园最近又恰好是九个客房,每个客房里面又刚好挂着同类主题的一幅画,而且这些画显而易见不是普通的画作。   莫千屹想,看来明天有必要去会一会那个叶夫人了。   六六看着驻足于窗前的宿主,走上去,“宿主,你有思绪了吗。”   “差不多。”莫千屹神色淡淡,抬手把窗户关了,说出自己的推断:“那棵银杏树下怕是镇压着猫妖”   “什——什么?”六六惊愕不已,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跟宿主的脑回路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他跟宿主查了一晚上还是浑浑噩噩的,而宿主已经有了答案。   莫千屹把自己的推理说与六六听,六六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随着宿主的话在脑子里构建了一番浓烈的爱恨情仇。   目前已知,叶府有妖气,叶老爷的死亡不是自然死亡,是人为造成的,后花园的银杏树   和九间客房以及客房里面的画,半夜突然出现在后花园的叶夫人,结合他晚上听见下人说的叶老爷和叶夫人的故事,六六想着叶夫人应当是养了只妖物,借着妖物攀附上了叶老爷,过上了不错的日子。可是豢养妖物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说不准后来妖物反噬,忍不住取人性命,先是对府中的奴婢下手,再后来直接对叶夫人的枕边人下手,下一个或许就要轮到叶夫人了!   于是叶夫人先下手为强,找来捉妖师把猫妖镇压在府中,只是或许那个捉妖师道行不够,再不然就是叶夫人心软,没对那只妖怪下死手,所以这就是夜深人静时他们在后花园听见的奇怪声音!   六六仅凭宿主的几句话就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且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保不准就是事情的真相!   于是他激动地把事情的“真相”说给宿主听,“我估计就是这样了,这么看叶夫人自己解决得差不多了。宿主我们还要插手吗?”   他跟宿主发现叶府妖气浓重,才借着借宿的由头进来的,可是没想到这只妖已经被镇压了。   诶?对,既然已经被镇压,那哪里来的妖气浓重的说法呢?看来这件事还必须得宿主出手了。   莫千屹听完六六说的事情“真相”,不禁哑然一笑,“你这嘴皮子不去说书倒是可惜了。”   六六看着宿主一贯清冷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没忍住看呆了,后知后觉才听明白宿主说了什么,更是忍不住脸一红:“宿主,你夸我了诶!”   莫千屹觉得重来一次能够认识系统这么一个小尾巴也是趣事一件,他微微摇了摇头:“你自己倒是把整个事情都补全了,这件事情的全貌尚且未知,但就目前局势而言,这只妖被镇压得不好,估计就算我们没来,过不了几天怕是整个叶府都要遭殃。”   “啊,这么严重吗?”六六揉了揉眼睛,吃惊出声。   “是。”莫千屹能感受到现在的妖气比他午时进府时浓郁了许多,而且这股妖气里含着浓烈的怨气。   人跟妖做交易,能够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叶夫人借助妖物的力量完成自己的愿望,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在妖身上也同样适用,叶夫人心愿达成后,尝到了甜头难保不会得寸进尺。   就像一个行走在沙漠中的人,一开始,他想只要有一滴水就好了,可是当真的有人给了他一点水,他怕是会忍不住想要更多,一杯水、一桶水……   妖怪也是如此,不知叶夫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满足妖物的胃口。   六六说的故事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但是有些信息确值得参考,有些也确实站不住脚。   后花园的奇怪声响早在府中第一次出人命前就存在了,他没有忘记刚进府的时候小厮说的话,出现怪异声响在前,出人命在后,所以他们才疑心府中有药妖物作乱。   如果只要有一两个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但是厨房里的厨娘,来送饭的小厮……口径都统一。   这就怪了,既然妖物已经被镇压,那府里的人是怎么死的,这个镇压的法子虽然不是很精明,但维持着个半个多月一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   莫千屹看了眼打哈欠的六六,压下心底的想法,“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先睡吧。”   六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错,这也是他早就给自己设定好的程序,入乡随俗,他今天忙活半天多也有些累了,没想到抓个妖还要兼顾破案。   这种情况不如那种直接大开杀戒杀人的坏在明面上的妖好解决,他跟宿主还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嗯……而且别人说的话未必全是真的,要是有什么能让人必须说真心话的符咒就好了,可是这种未免也太金手指了,还是想想就好。   呜——好困,六六自觉上了小榻上睡,“宿主,晚安。”   “晚安。”莫千屹把桌子上的画收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画中猫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   莫千屹没再因为这些变化烦神,他把画挂回原位,走到床前准备浅眠一会儿,……今晚倒是顺利,脱外袍的时候没有再感受到阻力。   说来也怪,今夜到了妖气惯常出现的时辰,他没感受到熟悉妖气,那时候他正在后花园。   莫千屹轻轻晃了下头,他怕是被六六所影响,也不太清醒了,莫非这妖气还能自己辨别时间,一定要到他睡觉时才会出现?   ……事实证明,竟然真是如此。   莫千屹的后背刚接触到床,就感到一股妖气在自己身上拂过,犹如实质般,从脚踝开始……再到腰,最后滑过颈侧,到嘴边。   莫千屹默默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闭上眼睛,消失的是视觉,不是触觉。   过了片刻,身上的感觉还是存在,他翻了个身往六六方向看了一眼,见六六已经熟睡,才低声道:“别闹。”   那股妖气是能听懂人话的,这是莫千屹这一世才知晓的事情。   在他说完后,那股妖气真的不再四处乱窜了,只一直停留在他腰间,倒像是……有人在搂着他的腰。   莫千屹闭了闭眼睛,“晚安……”   如预料中般没有回应,莫千屹也不失望,这是早有预料的,真要那么好沟通,那就直接现身算了。   须臾,好似有人在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莫千屹渐渐困倦,最后睡了过去,周身是熟悉的好闻的檀香味。   没有人听见万籁俱寂夜里的一声“晚安”。   翌日,天一亮,莫千屹便醒了,他唤醒六六不久后,就有下人来送早食了。   跟昨天晚上来送晚饭的小厮不是同一个人,这个小厮更为安静沉稳些,安安静静地摆完早餐就要告退,莫千屹叫住他,问了他一句叶老爷的丧事办得如何了。   小厮道:“老爷已经入土为安了,劳烦客人挂念了。”   莫千屹想起昨日府里那些道士,又问了句他们的去处。   得到他们已经离开了的消息,说起这个,小厮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多亏了夫人请的那些大师,府里很快就会恢复到跟以前一样了。”   昨日大师做法事的时候他隔着老远也看了一眼,真是神奇呢,想必有这些大师,府中的妖邪会自行退散的。   “那便好。”莫千屹轻笑点头,“多谢府上这两日的款待,待到午时我们便离开,想着离去前去拜访下叶夫人,聊表谢意,不知道方便与否?”   小厮犹豫了下,府上经历了这么一遭,现在对术士都是信任有加,见眼前这位大师这么一问,他应道:“待我去通传下,两位客人先用早食吧。”   说完,他便走了。   六六看着桌上的豪华早餐,笑的牙不见眼,美滋滋地享用了起来。   莫千屹坐在六六对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也多吃了点,这叶府连招待客人的食物也跟大酒楼里的别无一二。   用完早饭,早先来送早食的小厮恰好回来,“我带二位去厅堂见夫人,夫人刚忙完老爷的丧事,说是怠慢了二位,难得二位还惦念着我家夫人。”   小厮带着莫千屹跟六六,穿过楼阁水榭,直至厅堂。   莫千屹跟六六普一看到这道背影,就知道了她是昨夜花园里的人,他们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夫人,人到了。”小厮恭敬地弯了个腰便告退了。   “下去吧。”身着缟素衣裳的夫人慢慢转过身来,她脸上戴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含着淡淡愁绪的眼睛。   莫千屹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行了个简单的礼:“叶夫人。”   六六依葫芦画瓢,在宿主后方也做了个相同的动作。   叶夫人抬手虚扶了下,“大师不必如此客气。妾身昨日便听下人禀报说有两位大师要在府中借宿,只是昨日要事缠身,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见见二位大师,真是失礼了。”   叶夫人在说到有要事缠身的时候,抬手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似是又想起了惨死的叶老爷。   莫千屹道了声:“节哀。”也借着这个时机说出自己听到的:“冒昧问一句,我在府外听说叶老爷……死得有蹊跷,不知真实情况如何?”   六六在后面睁大了眼睛,宿主真是直接呢……   好在叶夫人没有计较太多,自己落座后,招呼莫千屹跟六六坐下。   她柔声道:“不瞒大师,外头的传言如何我也是知道的,起初我也认为老爷死得蹊跷,可请了仵作还有衙门的人来查案,都说我家老爷确是失足……跌入井中的。”   “可我听说叶老爷极少饮酒。”   “是。我家老爷一向不喜饮酒,不过那时他正损失了一笔大生意,想来心气不顺也是正常的,都怪我,没有看出来,呜呜呜——”叶夫人说着说着又忍不住以帕掩面。   真是闻者心酸,见者落泪。   然,莫千屹不是寻人。   “节哀”,莫千屹话锋一转,言辞锐利:“那夫人有没有想过是妖物做怪呢?”   这句话一出,他便直直盯着叶夫人,不想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只是叶夫人以帕掩面,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是瞧见她的动作有一丝丝停顿。   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莫千屹一直紧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这片刻的异常。   叶夫人放下帕子,“我知晓道长见不得妖物作祟,但老爷出事衙门的人查不出什么之后,我也私底下悄然请了术士来看过,他说府中并无异常。   只是每日半夜后花园还是总会出现奇怪的声音,府中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为了安抚他们,昨日我才大张旗鼓请了几个人来做法,安定人心。”   “可是……”莫千屹斟酌道:“昨日夜里我好像也听见了后花园的异响,莫不是夫人请来的术士都是些假把式?”   叶夫人脸上神色一顿,很快又蹙起眉头:“怎么会?妾身前前后后请了数个术士,应当是……应当是有用的,可能是大师的阵法没那么快生效吧。”   六六一直安安静静地在宿主旁边当个背景板。   现在看着叶夫人愁眉不展还在兀自想理由安慰自身的样子,忍不住道:“我看那些术士都没真本事,不如让我家大师替夫人看一看?”   此话一出,满室俱静。 第12章 猫妖(五)   叶夫人没想到面前两个人会这么说,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委婉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两位大师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不麻烦不麻烦的,能帮上叶夫人我们也很高兴。”六六仿佛没有察觉到叶夫人那一瞬间的沉默一样,积极应道。   叶夫人幽幽叹了口气,眉间之色似愁似喜:“有大师出手相助,自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这……大师出手一次需要多少银钱?”   她这一问仿佛真的很担心银钱一样,六六要是不知道叶府的家底怕是要信了。   “随缘,等事情解决了夫人再给也不迟。”莫千屹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先去后花园看一眼。”   “我听大师语气如此笃定,莫非府里真的有妖物作怪?”叶夫人好像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   看她这一副做派多半是不相信府中真的有妖,但莫千屹跟六六都心知肚明,这叶夫人有猫腻,一定隐瞒了事情。   莫千屹也不急着拆穿她,在事情的真相面前任何辩解都没有必要,况且他也不是查案的,普通人不能跟妖物牵扯太深,他只想找到那只妖,收服他。   这只妖物怨气浓重,一旦封印破除,必然会出来夺人性命。   他要做的是制止这一切的发生,其他的他不会多管。   六六本来以为叶夫人是个好人,可是她方才的反应又让他不确定了起来。   叶夫人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她的反应就应该跟府里的人一样,对后花园避之不及,而不是深更半夜只身一人去后花园还有那棵银杏树下。   “跟我来。”叶夫人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并没有让下人跟从,她挥退众人,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后花园,却不是那棵银杏树下。   叶府家大业大,后花园面积自然也不小,叶夫人带他们到了花园里随处的一地,便道:“莫大师,就是这了。”   走了这么一段路,越接近后花园妖气越重,寻常人感受不到妖气,但能明显察觉到越来越凉快,莫千屹看了眼叶夫人,没说什么,只道:“劳烦夫人带我去那口废弃的井看一看。”   此话一出,叶夫人语气冷了几分:“莫大师怎么知道我家老爷失足摔倒的那口井是在后花园。”   莫千屹没说实话,随口道:“我观府中妖气盛行,其中最浓郁的地方就是这后花园了,叶老爷的死恐怕是妖怪所为,所以我猜测那口井也被妖物设了些妖术。”   叶夫人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实在不愿再涉足老爷去世的地方,唉。”她慢腾腾转了个身,还是给他们带了路。   说谎,六六看着叶夫人的背影,心里在在想这叶夫人跟那老爷的感情真的有那么好吗?他抬眼去看宿主的表情,见宿主一脸风轻云淡。   觉得宿主应该是心中有十成的把握了,看!这就是大佬,他抱紧大腿就好啦!六六趁着这段时间看了自己的能量,他应该还可以陪宿主半个多月一个月然后就得先离开了。   等处理完这一件事情,他一定要跟宿主加快寻找反派的步伐!   “到了。”叶夫人停住脚步,“这便是老爷意外身故的地方。”   “意外”二字叶夫人说的十分清晰。   莫千屹当着她的面在井边绕了几圈,然后装作不经意间走到银杏树下,抬头看着这棵树,“这棵树长得真好。”   眼角余光注意到叶夫人在他靠近这棵树时手指绞紧了手中的手帕。   猜对了,莫千屹想。   “是……下人对后花园照料有加,植株生长得都很好。”叶夫人想自己真是看错人了,没想到面前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莫非说府上有妖不是他为了诓骗钱两的手段,而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叶夫人觉得心一突一突的,她按住胸口,也不知这莫大师是凑巧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怎么会呢?她之前请的那位可是赫赫有名的捉妖师,以镇压妖物的术法闻名,还跟她保证不会轻易让人发现的。   这才没几个月……   叶夫人轻咬下唇,一副柔弱之态,“莫大师可是发现了什么?但说无妨,妾身受得住。”   莫千屹直言不讳:“这树下怕是埋着什么东西,我猜测是镇压着一只妖怪,而且有几个月了。”   他不想同叶夫人虚与委蛇,只想把这件事迅速解决,这才有空来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叶夫人大惊失色,忙问道:“依大师所言,该当如何?真没想到我府上竟然真的有妖怪,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莫千屹捡了根树枝,扒拉了下银杏树下的泥土,沉声道:“挖出来看看便知道了。”   “这……”叶夫人刚说出一个字,就止住了声音,一想起先前那个人的担保,她就恨不得把那个人三刀六个洞插了扔进河里淹死,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结果不到半年就被人看了出来。   埋了没多久就出现了异响,她本想叫那人回来修补一番,止了阿米的声音,结果那人不巧这段时间出了城,一直未归,这种事情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想着等到那人回来再说。   没想到……   她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这树下到底埋了什么,不是妖怪的尸骸,她没杀死她,只是让人废了她一身的妖力,把她封印在地底下罢了。   想起她被自己封印在地底下时不可置信的神色,柳毓柔闭了闭眼睛,突然觉得很疲惫。   一直被人叫叶夫人,她都要忘了自己原本的姓名了,眼看着莫千屹是真有本事在身上的,她知晓多半是什么都瞒不过他了,也不再强撑,她卸下了大半的伪装,身上柔和的气息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气息。   柳毓柔直接蹲了下来,蹲在莫千屹身侧,她犹豫了片刻道:“不挖出来可以吗?”   莫千屹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问:“为何不让我挖出来,莫非叶夫人知道这底下埋的是什么样的妖?”   “柳毓柔,我本名叫柳毓柔,大师唤我柳姑娘罢,索性这四下也无人。”柳毓柔先是纠正了他的称呼,才道:“我知道,这底下是一只猫妖,是我叫人镇压住的。能不挖出来吗?加固封印就好。”   莫千屹用树枝扒拉了下这一小块土地,又拿了一道符隶用焰火点燃,灰烬落在泥土上,很快就消失无踪,“这只妖怪的怨气浓重,把他镇压在土里,不是长久之计,我要带走他。   但是眼下我觉得,带不带走是另外一回事,我想知道柳姑娘为何一开始没同我说实话?我想要你将你所知道的全盘托出,方便我收服。”   柳毓柔眼中划过一丝复杂,兀自喃喃了一句:“怨气颇重吗……”   她收起自己的不自然,想起方才莫大师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对于这位大师的本事的评定又往上升了几分。   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往下咽了些许,斟酌了一会措辞,才缓缓道:“我误将大师认为也是那些诓骗钱财的术士,他们明明没有什么真本事,却信誓旦旦说我府上有妖,到头来装神弄鬼一番,说解决了,要我给几百两银子。   不曾想大师是有真本事的,至于这只猫妖……这就是我府中的私事,说来怕是有些羞愧,我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无碍,慢慢说便是。”莫千屹盯着她。   “对的对的!”六六在一旁猛点头。   柳毓柔神色阴郁地看了他们一眼,道:“这只猫妖原先是我养的小猫,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机遇,能幻化成人形,便成了我的贴身丫鬟,我将她视如自己的亲姐妹。   后来我出嫁,她也一直跟着我。只是……只是不曾想……   不曾想她见我同叶伟杰感情深厚,见我们夫妻恩爱,她看在眼里,时日一久,竟然生出了异样的心思。一日她趁我不在府中,勾引了叶伟杰。   我回来那日,正好被我撞见二人衣衫不整躺在床上,我……我至今不愿再回想那一幕。”说到这里,柳毓柔脸上的神情扭曲,眼中愤怒之色犹如实质。   情绪波动十分强烈,任人一看就知晓她此时的怒火正在喷薄而出。   六六心想难怪,难怪昨日他向府中下人问起这叶老爷叶夫人感情如何时,他们神色各异。   原来所谓的伉俪情深也不尽然,这中间还多出了个人,不对,多了一只妖,猫妖阿米。   想来是主人家下了死命令,不让下人多说,所以他才没能问出什么来。   绝对不是他的能力有问题!   柳毓柔冷笑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与旁人听:“我一直以为我们感感情深厚……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插足,但是没有料到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叶伟杰自知对不住我,也没有提出要纳她为妾的事情。   我们二人想着把阿米也就是那只小猫送走,但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再怎么样也是只妖,她不肯离开,跪下来祈求我的谅解,求我继续将她留在府中,她可以不再出现在我跟叶伟杰面前,说什么叶府就是她的家。   我们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好友,我一时心软,虽然没有答应让她留在府中,但我把她送去了城中的另一处别庄。”   柳毓柔缓了片刻,捂住自己的胸口,“如若事情到这里便也结束了,但是我没想到过了几日她又回到府上,说她不走,只想呆在叶府。我只能依了她,让她不要出现我们面前,她也答应了。   可是,就是从我们把她送到别庄,她自己又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先是府里莫名其妙死了好些活物,到后来跟她一起做活的下人在接二连三死了三四个之后,我发现了不对劲,一查竟然都是她做的。   她起了杀心,我同她相识已久,她从来没有害过一条命。这是第一次……后来我甚至发觉她要杀了我跟叶伟杰,如果不是有护身符在,恐怕如今我也不在这世上了。   我连忙请了大师,把她镇压在府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封印松动,她引着我家老爷来到这里,落入井中,恰好头部砸到井底尖锐的石块,这便是事情的全貌了。”   莫千屹听完,看了眼柳毓柔的面纱,“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柳毓柔不知道昨夜莫千屹跟六六就已经见过她了,她以为是方才谈话间微风拂过,恰好拂起她的面纱,让她露出了脸上的伤疤。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干脆摘下了面纱,让那片可怖的伤疤暴露在旁人的视线中,她脸上笑意森然,本就吓人的面庞更扭曲了,语气冰冷:“这是我为她受的伤……”   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没有说她到底是如何受的伤,想来这恐怕也是柳毓柔的一件伤心事。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只求大师饶她一命,就让她镇压在府中吧……尽管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可我们毕竟在一起相伴十来年……”柳毓柔恳求道。   莫千屹觉得柳毓柔身上有种浓烈的割裂感,好像恨死了那只猫妖,可又偏偏恳求他不要带她走。   而且他对于她说的这番话并没有十分相信,毕竟一只妖被镇压住了,一个人直接死了,只剩下她一个。   莫千屹不在乎他们的爱恨情仇,只问:“这只妖真的杀过人?”   “是。府里先前死的奴婢就是她杀的……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变成这样,可能人妖有别吧,我也以为它是一只好妖,没成想……”柳毓柔站起身,“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有一个诉求,我想让她留在府中,其他的都可以让大师随意处理。”   “你不怕她在府中再造杀孽?”莫千屹问道。   “我自是信得过大师的,大师请便,需要我回避吗?”柳毓柔坦然道,一扫在厅堂时的不自然。   “不用。”莫千屹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人在这,方便对证。   柳毓柔退到一旁,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六六想,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第13章 猫妖(六)   很快六六就知道叶夫人为什么这么镇定了。   在宿主把那片土挖出来后,他看到了人彘,准确地来说这是妖彘,看清那一缸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六六的心跳如同在喉咙口狂跳,一股强烈的惊惧感涌上心头,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边一脸平静的叶夫人。   怪不得宿主说府中妖物怨气滔天,这不论放在谁身上都是一件让人觉得怨恨的事情,甚至“怨恨”这个词也太轻了。   他隔着几步的距离尚且如此,那宿主直面这个“缸”受到的冲击岂不是更大!?   六六往旁边挪了好几步,让自己远离叶夫人,他看着宿主的脸色,一向神色寡淡的人如今也明显地皱了皱眉。   他看向掌中这个贴满了符纸的小缸子,里面是紧闭着双眼的一只猫……一只失去了四只的猫,连舌头也没了……   怪不得叶夫人神色自若,原来这只猫妖已经开不了口了,好歹也是一只妖,寻常的方法不会导致她如此,想来当初处理的时候用的也是专门的用来捉妖的器具。   柳毓柔在莫千屹挖出来时就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缸子,眼神怨毒,还夹杂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语气冰凉:“大师,这不是好好的吗?封印哪里松动了?”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手段有什么问题,这是阿米欠她的……而且她还留了她一条命不是吗?她把她留在府里,她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们了。   莫千屹把缸上的符纸意一一揭开,又用焰火烧了,取而代之贴上了自己的符隶,再拿了几颗药丸给猫塞下。   柳毓柔在莫千屹揭开符纸的时候就想上前去拦着,但是被六六拦住了,“叶夫人,你在着急什么?”   六六注意到叶夫人自见到那个缸子起情绪就不大稳定了,也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面目,什么哀愁凄婉不过是她装出来的假象罢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她。   现下她被自己一拦,毫无预兆地死死瞪着自己,神情癫狂:“闭嘴!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拦着我!你们就是一群骗子!骗子!我封印地好好的,怎么会出问题呢?不会的不会的!”   说着说着柳毓柔直接一把推搡开六六,六六一时不察,没想到发疯了的叶夫人如此可怕,但他知道不能让她坏了宿主的事情,回过神来扯住她的衣角,也不说让她冷静点,赶紧眼疾手快拿出宿主给自己的符纸,贴在叶夫人身上,把人定住了,除此之外,还拿了一张把她嘴封住,这下终于清净了。   叶夫人虽然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 可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莫千屹的方向。   莫千屹没在意一旁的闹剧,只神色专注地捧着手里的缸子,这只妖活不久了,滔天的怨气支撑着她,缸子隐隐有裂痕,虽然还在沉睡,但快要醒过来了。   莫千屹做的只是加快她苏醒的时间,事情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因为,她没有在这只妖怪身上感受到杀孽,怕自己判断失误,他还贴了符纸,拿出了自己的法镜,只要一照就能知道妖物身上背负着几条命。   这只猫妖身上没有,一条都没有,相反,她救过人。   叶夫人在撒谎。 第14章 猫妖(七)   六六被突然性情大变的叶夫人惊得一时无言,同意他们调查的是她,事到临头突然发疯变脸的也是她。   叶夫人被定住了说不了话,死死地睁大自己的眼睛。   莫千屹神情专注地看着被他放在地上的缸,他在等这只妖怪苏醒。   四周一时静谧不已,只余拂过银杏叶时嗖嗖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或许是半炷香的时间。   “咔哒”一声,是缸子碎裂的声音,这一声仿佛是一个信号,接下来连续的碎裂声响起,直至全部脱落。   六六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莫千屹握紧手中的符纸,他不确定这只妖怪苏醒后是否还有理智可言,如果沟通不了的话他须得采取些强硬的手段。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地上蜷成一团的猫缓缓睁开了眼睛,莫千屹神色一滞,他意识到这只猫不仅开不了口,也看不见,她的眼睛是一片雾蒙蒙的白色,但这并没有降低他的防备,莫千屹站在猫的面前,挡在六六身前。   阿米睁开了眼睛,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她困惑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想要去揉揉眼睛,可是她做不了……倏地,她闭上了眼睛,被封进地底前的记忆如一片片雪花在她脑中飘落。   是了,她的手跟脚都不见了……自然也做不出揉眼睛的动作,眼前一片漆黑是因为她瞎了,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她最信任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有哪里对不起她!!!   莫千屹感受到飞涨的妖气,手指翻转,趁这只猫妖还没缓过来,往她身上施加了好几道法咒,只希望自己的符纸能拉回他的理智,不然他必须得下手了。   好在他来得及时,这只猫妖还没来得及做出伤害人命的事情,如果这只猫妖能清醒过来,他还能让她不那么痛苦地结束生命,再活个一两年……   他守在一直抽搐的猫妖身旁,暗红的血迹洇湿了泥土,猫受到符咒的作用,自己也在努力地对抗着的本能,尽管连哀嚎打滚都做不到,她也可以撑过去的,一定可以的……她不能也不会滥杀无辜,她只要柳毓柔跟叶伟杰的命就好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跟她说要做一个好妖,说她会一直保护她的,说害了人她会被抓住,那她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她一直都记得的,一直都记得。   莫千屹垂眸看着一直在挣扎的猫妖,手指轻轻动了动,加了道让她能不那么痛苦的符咒。   六六咽了咽口水,看着那一团让人心惊的猫,眼睛闪了闪,不忍再看,这一刻一直守在猫妖旁的宿主好似一个悲天悯人的神仙,也不知道宿主是经历了多少次这些场面,才能做到不受干扰。   六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只是一个情感充沛的系统罢了。   他匆匆把视线挪开,恰好落在一旁的叶夫人身上,蒙圈地发现叶夫人嘴上的符纸湿了,六六犹豫了片刻,歪了下头看向叶夫人。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愣住了。   叶夫人在哭,眼泪从眼眶一连串地落下从腮边滑落,她动不了,只痴痴地望着地上的妖,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仍不住地在唤着。   六六:不是,你是有什么大病吧?   他索性揭开叶夫人嘴上的符纸,这次听见声音了。   她在唤:“阿米……” 第15章 猫妖·往事(八)   “咪咪——咪咪——你跑哪里去啦,快出来呀,咪咪——”身着粉色衣裳的小女孩弯着腰,在一片片草丛里压低声音寻找着小猫的踪迹。   小女孩找了一下午还没找到她的小猫,她想她的的小猫是不是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要她了,自己跑远了……   小女孩脸色阴沉,一下又一下抠着自己胳膊,跟竹竿一样细的胳膊上很快就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月牙痕迹。   直到天黑,她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小猫,寒冷的冬日里,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坐在地上,说不定晚上咪咪就自己回来了呢?要是它找不到她,肯定会很害怕的。   小女孩想,只要她的咪咪回来,她就原谅它了,但是她之后会把它看好。把它绑起来,不会再让它跑不见,她只有咪咪了,绝对不会让咪咪离开她的。   咪咪是她九岁的时候捡到的一只小猫,她是一个小门户里的庶女,她爹有一个夫人还有两个小妾,她娘是卖身葬父被她爹看上的。   只是男人的新鲜劲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就厌烦了她娘。   她们母女二人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她娘不受宠,她们过得也不好。   住在府里一个偏僻的小院里,仆从只有两个,对她们也不尊重,她跟娘在府里就跟没有一样,   她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娘每天都哭着跟她说以后就会好的,说完后她就一遍遍跟她诉说她跟爹相遇相爱的经过,但是她烦得很,她根本就不想听。   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几句相同的话,一个老男人见色起意的故事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她还是个小孩子,她只能依靠她娘,她听着娘说起这些的时候总会装作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她娘也会爱惜地摸摸她的头,掏出一丁点零嘴给她吃。   听娘讲一个糟糕至极的故事,就能得到零嘴,她只能勉强听了。   她总是自己一个人,没有玩伴,可是她不在乎,她一个人也得很开心,她最喜欢抓蜻蜓抓蝴蝶,把它们的翅膀拔下来,看它们挣扎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府里夫人生的几个孩子都丑得很,还经常欺负她,丑人多作怪!没关系,她会抓蜈蚣偷偷扔到他们身上,他们受到惊吓尖叫的样子真好玩。   就算她没有好看的衣服,她也比那群丑八怪好看,她早就想好了,等她努力长大,凭借她的姿色,肯定能嫁个好人家,这也是她的傻子娘亲给她的唯一的好东西了。   她才不会像她娘一样,傻乎乎地追求什么爱,她只要钱,要很多很多钱,有了钱就可以买到别人对她的恭敬。   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从来没有变过,从来没有。   一年冬天,她在她们的院子边看到一只猫幼崽,按照她的性子,会把小猫拿着玩,打发时间。但是那天她心情好,因为她把一直想挠花她脸的“大小姐”推到冰湖里了。   真好,以后她再也骂不了她了。   她把冻得发抖奄奄一息的小猫抱回了屋子,跟她一起用劣质炭取暖,她只是给了它点水和难吃的食物,那只小猫就自己挺过来了。   她觉得真有意思,随便养了猫一个冬天,想起来的时候就给它一点吃的,时不时摸摸它。   小猫就会拉长声音凑在她脚边喵喵叫。   真吵,晚上的时候她就把小猫的嘴巴封起来,这样就不会吵到她睡觉了。   很快她就腻烦了这只小猫,初春来临之际,她把猫放走了。   可是这只猫还留在院子里,不肯走,每天都想要进她的屋子,她打它它也不走。   鬼使神差地,她不再打它,也不让它进屋。   小猫每天就乖乖地待在墙边。   直至一次,在她被下人推搡的时候,小猫冲了出来,咬了那个人一口,那个人狠狠打着猫,它还是不松嘴,到最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小猫也躺在地上重重地喘着气,圆圆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她想,这只猫还是有点用的。   于是她把它抱了起来,“以后你就叫咪咪,你要是像今天一样一直保护我,我就一直养你,听见了吗?”   “喵呜——”   小女孩笑了,只是这笑容带着明媚的阳光也驱散不了的阴霾:“你是我的了,只能是我的。”   要是想离开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从此,小女孩身边多了一只黏人的猫。   可是在她十二岁生辰这天,她的猫不见了。她等了一晚,也没有等她的猫。   第二日,她生病卧床。   浑浑噩噩之间,她听到一声,“小姐,我是新来的丫鬟,我叫阿米。” 第16章 猫妖·往事(九)   她迷迷糊糊地病了几日,却觉得这几天是她这么些年来最舒服的日子,她得到了妥帖的照顾,睡梦中她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却什么都没摸到,没有毛茸茸的一团。   “咪咪——咪咪——”等她好了,她要把咪咪抓回来,就算死,也只能死在她身边。   “小姐,我在呢。”   有道轻柔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她恍惚间又睡过去了。   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小姐,你醒了!”阿米惊喜地看着她,上前去想要摸摸她的额头,却被紧紧地攥住了手腕。   “阿米……咪咪……?”柳毓柔死死地盯着这个新来的丫鬟。   阿米左顾右盼一番,才俯身道:“小姐,是我。”眼睛亮亮的,像一只小猫。   柳毓柔歪了歪头,只问:“你还会离开我吗?”   仿佛眼睁睁看着一只猫变成人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随处可见的小事。   “小姐,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阿米眨了眨眼睛,“小姐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变成人的吗?”   “前几天跑哪里去了?”柳毓柔答非所问。   “喵——我那天醒了后你还在睡觉,我就跟之前一样去院子里玩,突然觉得整个身体好痛,然后迷迷糊糊我就跑出去了,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变成好大一坨,我变得跟小姐一样了!   适应了之后,我立刻就回来找你了,还好我回来得及时,小姐你怎么睡在院子里?着凉了生病了怎么办?”   阿米还是只猫的时候就是个小话痨,天天喵喵个不停,现在变成人了也一样。   柳毓听完她说的,靠在她怀里:“抱我,抱我,别离开我,不能离开我。这次我原谅你了,不能有下次,你下次再消失不见,我就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死人才不会乱跑。   阿米抱住自己小姐,雀跃道:“小姐,我变得比你还大了,现在变成我抱你了。”   柳毓柔从她怀里出来,仔细看了看她,确实,阿米这人形看着十五六岁,是比她大,“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名字。”   “那——阿柔?”阿米一把抱住她,“这么喊可以吗?”   “可以……”柳毓柔靠在她的肩头,紧紧搂着她的腰。   十二岁这年,她终于有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她们同吃同住再亲密不过,阿柔知道阿米是妖,但是她闭口不言。   阿米知道阿柔所有坏心思,但她还是守在她身边。   阿柔对阿米说:“你要隐藏好自己的气息,不能杀人,不然会被抓走,到时候我就看不到你了。”   她自己可以动手,不需要阿米做什么,阿米只需要留在她身边就好了。   春去秋来,院子里的杂草枯了又长,长了又枯。   转眼间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她的生母帮不上什么忙,后院的事情都是夫人操持,她才不要嫁给夫人给她选的那些穷酸人家。   她要自己把握机会,她要享荣华富贵,不要当下等人。   听说城镇上的叶府在相看亲事,她打探到了一切,包括叶少爷的喜好, 她故意在叶少爷常去的地方的必经之路停留。   果然,他对她一见钟情了。   叶府的人都以为她脸上的伤疤是之前就有的,可是不是的,是在成亲的前一晚。   那一晚,一向话多的阿米突然静得出奇,柳毓柔看着家里给她准备的崭新卧房里的嫁衣,手指慢慢拂过衣服上的丝线,这是请全城最好的绣娘做的,华美无比。   她欣赏完这件嫁衣,看向一旁站立着的安静得出奇的阿米:“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柳毓柔还没等到阿米的回答。   她的房门就被打开,一堆人闯入,为首的道士大喝了一声:“有妖怪!”   原来是这个道士经过柳府的时候,说府上有妖气,她爹一向相信这些,宁愿被骗,也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地方。   没想到这个道士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柳毓柔上前一步,不着痕迹挡住阿米,“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闯入我的房中!”   自从她跟叶家的亲事定了下来,她在整个柳府的地位水涨船高,这种又被人轻视的感觉让她无比的厌烦!还说她屋子里有妖,想要带阿米走,当她是死的吗!?   柳毓柔一口咬定这道士是个江湖骗子,难不成她还能是妖府上的人皆沉默,柳毓柔直接看着那个道士,“你有什么证据吗?”   那道士皱了皱眉,掏出一个火种递给柳毓柔,“这焰火能让妖现原形!你一试便知!”   “荒唐!倘若不是妖呢?直接火烧活人吗?”柳毓柔不同意。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最后他爹的那个傻子儿子直接夺过道士手中的火种,往阿米身上扔。   柳毓柔下意识挡了,顿时火就烧了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此事不了了之,婚期延长了些时日,是说柳毓柔身体不适。   柳毓柔躺在床上,又问了一遍那个晚上没得到回答的问题:“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会。”阿米轻轻摸了摸柳毓柔脸上的疤痕。 第17章 猫妖·往事(十)   后来,柳毓柔顺利出嫁,阿米作为她的陪嫁丫鬟。   叶夫人跟叶老爷洞房花烛那一晚,阿米在房外守了一晚上。   次日,她像往常一样伺候叶夫人穿衣洗漱,跟铜镜里的叶夫人视线交接,她听见叶夫人问自己:“我现在还美吗?”   阿米说:“自然。”   “是吗?”叶夫人挥退其他奴仆,抬手摸上自己脸上的疤痕,想起昨夜叶伟杰的眼神,不过没关系,她早就知道了男人都是什么德行,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叶伟杰为了他的名声也不会休弃她,何况他对她现在还有怜悯疼惜之心,她就算没了样貌,还有才情,她是最懂他的。   叶夫人展颜一笑,像以往无数个日夜一样去拉阿米的手,嗔道:“昨夜没你陪着,我都睡不好觉。”   阿米下意识避了避,短暂的僵硬后她缓缓抬头迎上叶夫人阴冷的视线,她轻声道:“夫人折煞奴婢了。”   叶夫人柳眉一竖,强硬地拉住阿米的手,“是不是昨夜睡不好,睡迷糊了还未清醒?嗯?你该叫我什么?”   阿米沉默了一瞬:“夫人……”   “哐啷——”   是梳妆台上所有东西被摔到地上的声音,叶夫人微微蹙眉:“阿米,你在同我闹脾气吗?”   阿米霎时跪在地上,垂下眼睫:“奴婢不敢。”   叶夫人柔柔地笑了,也跪在阿米面前,她摸了摸阿米的脸:“阿米,别跟我置气……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你也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就算我成亲了,我们之间也不会变的,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陪着我的,不要同我生分的。”   叶夫人捏着阿米的下颚,一字一句道:“我不准你同我生分。”说完后用自己脸上的疤去蹭阿米的脸。   阿米被叶夫人攥得下颚发疼,感受到脸上传来的触感,她垂下眼睫:“我知道了,阿柔。”   “这就对了,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不用跪我,快起来。”叶夫人把阿米扶起来,微微弯腰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膝盖:“你也真是,冷不丁就往地上跪,多疼啊。”   “嗯。”阿米看着叶夫人的发旋,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旋即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   叶夫人跟叶老爷成婚最初的几年,蜜里调油,琴瑟和鸣,很快在成亲的第一年年底就怀孕了,次年诞下孩子,叶老爷一举得子,此后对叶夫人更是疼爱有加。   叶夫人的名声也很好,把整个叶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下人也从不随意打骂,府里的人都对她敬重有加,都认为叶夫人是个温柔良善的人。   只有阿米知道她孕期的狂躁,她是没有对下人发脾气,都发作在小动物身上了,小时候是蝴蝶蜻蜓,现在是各种小动物,除了猫……   阿米总是偷偷放走那些可怜的小动物。   直到有次被叶夫人看见了,她笑眯眯地说:“你把那些放走了,那你就得用你自己补上。”   阿米说:“好。”   自从进了叶府,她的话越来越少了,以前什么事情都能兴冲冲地说上一整天,现在一天说不了多少话,就算说也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面蹦。   叶夫人捂着肚子,噗嗤笑道:“我吓你的,我怎么舍得对你做这种事情呢?阿米,你说等孩子出生,叫什么名字好呢?”   “这该跟老爷商量……”   “不要提他!只有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不要提他。”叶夫人伸出手:“扶我一下。”   阿米默默伸出手拉住她。   “我想跟你一起给孩子取名字。”叶夫人道。   阿米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建议。   最后孩子出生,叶夫人取名为“叶念弥”。   阿米起初不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后来明白了,她缄默无言。   她想等叶夫人生产完坐完月子就离开,可是叶夫人生孩子时大出血,叶老爷因为生意也不在城中,她一直在喊她的名字,阿米又一次心软了。   她想,等孩子长大点她再走吧,悄悄地走,因为她知道叶夫人不会轻易让她离开的。   可是这一等没能等到离开那天。   早先在叶老爷对叶夫人还不错的时候,叶夫人就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后去父留子的,只是不知道后来改变了主意。   或许是有了感情,毕竟孩子都出生了。   叶老爷因做生意需要常年在外奔波,大多时间都是她跟叶夫人一起照顾小少爷。   日子看似平静无波地过着,可是阿米知道叶夫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阿柔了。   她的伪装越来越好,真实性情越来越差……   暗地里虐杀的人命越来越多,那些无依无靠的乞儿都是她虐杀的对象。   阿米逐渐死心了,等到叶少爷已经十八岁了,能够独自在外闯荡了,阿米想时候提出离开了。   可是没想到在她提出离开前,叶老爷喝醉了酒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恰好被叶夫人撞见。   “你们在做什么?”叶夫人猛地推开门。   一刹那,阿米如坠冰窖。   叶老爷一向被叶夫人拿捏得死死的,就算神志不清,也下意识道:“夫人,我冤呐!是你的丫鬟蓄意勾引我!”   阿米想要辩解,但是转瞬间又闭了嘴,她想着若是能让叶夫人以此为由把她赶出府也不错。   “是吗?”   叶老爷立刻想要回答,可是叶夫人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没有想得到他的回应。   “来人,把老爷送去歇息。”   很快,醉醺醺的叶老爷被小厮带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叶夫人和阿米。   阿米一言不发,想要跪下,只是双膝还未接触到地面,就被叶夫人拉了起来,“我说了,不要跪我。”   叶夫人抬起阿米的脸,幽幽道:“阿米,看我。”   阿米强撑着跟叶夫人对视,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哀戚,痛苦……可是唯独没有怒火。   她听见叶夫人问:“阿米,你喜欢他吗?”   阿米嗓子发干,她挪开自己的视线。   下一瞬,她就被紧紧地抱住了,她听见叶夫人在她耳边道:“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的?你想要的话,我去外面找些俊俏的给你,你要一天换一个也没关系。”   阿米在叶夫人抱上来的那一刻就僵住了,在听到叶夫人这句话时,她更是错愕不已,这不像柳毓柔会说出来的话。   柳毓柔接着道:“只是,你不能喜欢他们,不能在乎他们,你只能在乎我。”   或许是那晚的叶夫人给了她一丝错觉,阿米高估了她们二十来年的感情。   她对柳毓柔说:“我没有勾引他。”   “嗯,我自然是信你的。”   “阿柔……我想……想去外面的地方看看。”   柳毓柔反应猛烈地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我想离开。”   轰隆隆——   外面的夜空陡然浮现一道闪电,一瞬间的光亮阿米看清了柳毓柔扭曲的面容。   她被关起来了。   多可笑,“勾引”柳毓柔名义上的夫君没事,离开有事。   尽管被关起来了,她依然吃好住好,柳毓柔也每天都来看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就算她不回应也没关系。   可是阿米现在最渴求的是自由。   所以她逃走了。   只是还没出府,就被逮到了。再怎么样,她也是一只小妖,比寻常人更有优势点。   可是她没想到柳毓柔早就料到了,请人在整个叶府设了法阵。   她出不去的。   被抓回来后,柳毓柔一边轻柔地跟她说话,一边打断了她的腿。   阿米痛得在地上不住喘气,柳毓柔抱住她,摸着她的头,说:“以后要乖乖的,我就不让你疼了。”   阿米终于认清了柳毓柔。   只是有点晚了。   她没有放弃出逃,一直想逃走,府里的人听见了一些风声,自圆其说,说是她故意勾引老爷,惹夫人生气了,所以才被关起来。   阿米听着外面的传言,她倒希望是这个原因,而不是因为她要离开。   阿米被关了大半年,逃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终于,她放弃了,她想死掉,可是也不被允许。她被柳毓柔救回来了。   再次睁眼,她看见柳毓柔通红的眼睛:“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可惜,我偏不让你如愿。”   后面的事情她不愿再想。 第18章 猫妖(完)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她没有错,错的是别人,是别人……   阿米靠着一股执念,硬生生挺了过来,她压下自己的杀意,短暂地清醒过来,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暖流,面前的人暂时不想杀她。   也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要吓到人她就很庆幸了,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去杀她,毕竟她如今看不见听不见也说开不了口。   但是没关系,能感受到柳毓柔的气息,就够了。   “噗——”六六看着身侧突然吐出一大口血的叶夫人,惊恐地一下子蹦跶到宿主身边,“宿主……”   六六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他对上宿主冰冷的眼神,有些怔愣,不知道宿主知道了些什么,对叶夫人吐血这一幕无动于衷。   六六觉得宿主的眼神跟上辈子发现自己被玄墨欺骗时的眼神有些相似,他嘴唇嗫嚅了片刻,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地上的猫,又看向一直吐血的叶夫人。   “嗬——”柳毓柔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严重的挤压,偏偏她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站着感受着清清楚楚的痛苦。   疼,哪里都疼。   她知道,这疼痛怕是比不上阿米被她砍断四肢活埋的痛,但是她不后悔,不后悔……   早在小猫在她脚边乱绕的时候,她就摆脱不了她了。   “阿米……”柳毓柔不住地唤着阿米的名字,眼中落下两行血泪,她知道阿米听不见,但还是一字一句缓缓说着:“明明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可以平安无事地活着,可是你偏偏要离开……明明……明明……   是你自己出现在我面前……怎么赶都赶不走的……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要离开……   为什么要对别人也那么好……我……噗——我……我把叶伟杰杀了,如果不是他喝醉酒纠缠你,你也不会跟我提出要离开……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我把他杀了,你也继续在府中,多好啊……多好……嗬——”   柳毓柔僵硬地倒在地上,直到断气,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在她看来,错的是叶伟杰,错的是阿米,唯独不是她。   感受到柳毓柔气息的消失,阿米也吐出一大口血,她睁着空洞的眼眶,放任自己意识逐渐溃散。   “阿米,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没有你。”   “阿米,送你花,好看吗?喜不喜欢?”   ……   “大师,这棍子真的有用吗?她毕竟不是凡人……”   “你就一直待在地底下,别想着离开。”   ……   阿米不知道柳毓柔有没有过一瞬间是真心的,但是这个答案不重要了。   她想,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宁愿冻死在墙角,也绝不会绝不会再靠近柳毓柔一步。   “宿主……”六六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抬手摸上自己的胸口,觉得有点闷闷的,不舒服,“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莫千屹小心地把猫猫捧起来,收到自己的葫芦中,他想,就算是死亡,阿米也不愿意跟柳毓柔呆在一起,“不怎么办,直接走。”他扫了眼柳毓柔的尸体,“死不瞑目”的尸体。   “啊?这样好吗?”六六心情低沉,觉得捉妖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他以为捉妖都是很酷炫的,没想到也有这么复杂的,而且他跟宿主不用留下来处理吗?   莫千屹似是知道他心里所想,“直接走,有人要来了。”他略施小计,让府里见过他跟六六的人都忘却他们。   六六很快就知道是谁了。   他跟宿主翻墙离开,隐约在大门口听见一句:“少爷……”   只是这些跟他和宿主都没有关系了。   夕阳西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前行。   “宿主,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在那只猫身上看见了什么?”   “一个识人不清的故事。”   “啊……” 第19章 借伞   夏末的风夹带着些微的燥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湖面微波轻荡。   莫千屹跟六六走走停停,距离叶府那桩事已经过了十日,他们也到了一个新城镇。   莫千屹带着六六在小摊上歇脚,顺便要了三碗馄饨,两碗给六六。这十日的相处,尽管系统有让人死而复生这么一项可怕的能力,可他如同他化形的那般,心智单纯、活泼机灵,没有什么心机,爱吃爱玩,不知不觉间他也习惯了同六六的相处。   六六早就同他说过他只能再留半个多月,可能要加快寻找反派的速度,莫千屹也记挂着这件事情,不单单是为了完成任务,他想弄清楚自己身上的谜团。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妖知晓了他们的意图,已经连续三晚未出现了,想到这件事情,莫千屹有一瞬绷直了唇角。   茫茫人海,没有头绪地寻找一只妖不是件易事,他在计划着如何把这只妖引出来,或许可以试试六六所说的那个让人觉得有些天方夜谭的法子……   “吸溜——宿主,好吃,你怎么不吃?”六六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噘着嘴吹凉,才慢慢放入口中,人类的食物可真好吃,不像他们的能量,没有味道,好在吸收完之后会觉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莫千屹把心里的计划暂且搁置在一旁,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霖州的天气总是变化无常的,恰好在他们吃完离开的时候,小雨淅淅沥沥滴落在地上,行人神色匆匆。   莫千屹跟六六要到对面去,便加快了脚步上了青石桥,桥上人来人往,稍显拥挤,针般细密的雨水不知何时变成了黄豆般大小的雨滴,砸得人生疼。   莫千屹顾及六六,一时没察觉,被桥上的行人撞了下,他自己也能稳住身形,但身旁一双手突然伸了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着他的衣袖:“小心。”   一把伞遮在他上方,隔绝了雨滴。   莫千屹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清透的眼瞳对上一双如墨般乌黑的眼睛,薄薄的雨雾朦胧了他的视线,让他不禁恍神。   雨天,竹伞,黑衣男人。   这一切是多么得似曾相识。   莫千屹眸光一冷,用被攥住袖子的那只手假装不经意地碰了碰眼前人的虎口,光滑的,什么痕迹都没有,那就不是了。   莫千屹抽回手,眸光清浅无波:“多谢。”   六六噔噔噔跑到桥对面找了个地方避雨,“宿主,快来——”   嗯?我那么大一个宿主呢?跑哪里去了?   六六左顾右盼,终于看见了宿主,……还在桥上,咦?还有一个人是谁?   莫千屹道完谢便要抬脚离开,不料被轻轻握住了手腕,手中被塞入伞柄:“雨大,伞给你,小心脚下。”   面前的男子好像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一样,嗓音有些沙哑,说的话也像是几个词拼凑在一起的,不成整句。   莫千屹感受到手心的伞柄鲜明的存在感,才抬起眼睛仔细打量起眼前人来,男子身高唇薄,鬓发乌黑如漆,是一种很锋利的长相,盯着别人太久是一个冒犯的行为。   莫千屹很快收回视线,垂下眼睑,视线落在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他这才发现男子所穿的衣服不是纯黑色的,衣袖处有颜色相近的绣纹,像是竹子。   脑中又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莫千屹微微蹙眉,他回忆上辈子的事情,这番鲜明的长相,他如果见过一定不会忘记的。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只是巧合,这人身上也没有妖气。   他不禁在心里一笑,自己可别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莫千屹想说不用,但是男子不给他开口推拒的机会,松开握住他的手,便跑入了雨幕中。   莫千屹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男子在收回手的时候,好似在他腕骨的位置摩挲了下。直到看不见男子的身影,莫千屹才回头,桥对面六六正在对他疯狂挥舞双手。   他转了下伞柄,抬脚朝六六走去。   不过是偶然相遇而已。   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瞬,他以为已经走远了的人慢慢浮现身形,毫不遮掩地窥视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因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 第20章 又见面了……   “宿主,你终于过来啦,刚刚那人是谁啊?宿主你认识他吗?他把伞给你了?真好,那我们不用淋雨了!”六六看着宿主手中的伞,满意的不得了。   “一个好意的路人而已,走吧。”莫千屹把伞偏了偏,把六六也罩在伞下,“找个客栈住。”   “嗯嗯,我刚刚已经打探到了,有个客栈性价比较高,就是环境挺好,需要花费的钱两也不会很多,好多过路人都喜欢在那里住,叫‘顺风客栈’,是一路顺风的意思吧,这个客栈取的名字还挺容易理解的,意头好,价钱也不贵,怪不得好多过路人都喜欢去那里住。”六六把自己打听到的信息说给宿主听。   “嗯,你打听消息的本事越发厉害了。”莫千屹道。   “嘿嘿,谢谢宿主夸奖,宿主你把伞给我吧,我来撑伞。”六六伸出手想要接过宿主手里的伞,没想到被宿主避开了,“诶?”   “不用了,我拿着就行。”莫千屹不知怎么地,脑子里突然浮现男子把伞递给他时的眼神,就好像他给出去的不止是一把伞,莫千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个想法,索性自己拿着伞了。   他还要在这里待个几天,保不准之后会再遇到,能把伞物归原主。   只是莫千屹没想到再遇见的时机这么快就来了。   这次入住客栈,莫千屹要了两间较好的客房,之前六六一直睡在小榻上,他也过意不去。   莫千屹把竹伞收好,妥善放在房内,靠在墙边。   入睡之前依然没感受到那道熟悉的妖气,莫千屹翻了个身,视线无意识落在那把伞上,为何这几夜那道妖气都没再出现,像上辈子那样,没有缘由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他回忆起上辈子跟这辈子妖气“消失”的原因,试图找出两辈子的相同之处,最后面色复杂地想,莫非是因为他近日跟六六走的太近了,他生气了,不想出现在他面前。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理由了……   一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他就自然而然地想到玄墨,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今天在桥上把伞给他的那位男子。   纵使莫千屹不愿意承认,但相较于其他人,他确实对着黑衣的男子有天然的好感,上辈子他能跟玄墨成为好友,一方面离不开玄墨的死缠烂打,另一方面是他们初次相遇时,玄墨的装扮。   仔细想来,玄墨应当是觉察到了这一点,莫千屹依稀记得最初玄墨是有各种颜色的衣服的吗,他本人最常穿的是素淡点的颜色。只是不知道何时开始,统统换成了黑衣,而他也下意识只记得玄墨穿黑衣的样子。   他喜欢黑色吗?不见得,他自己常穿的衣服是淡青色、月牙白等颜色,黑色几乎没有,但他总是不自觉被穿黑衣服的男子吸引视线,有时在街上看到,忍不住多看一眼,只针对身形,而不是容貌。   莫千屹满怀心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也不知道在睡梦中感受到一股香气,放松了紧蹙着的眉头。   翌日。   正午。   莫千屹跟六六在客堂用餐时,桌子被敲了敲,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莫千屹抬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他有些出神。   是昨日桥上的黑衣男子。   男子见他没反应,缓缓开口:“又见面了……昨夜睡得好吗?”   今日他的声音相较于昨日,没有那么沙哑了。 第21章 奇事   对于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询问“睡得好吗”这种话或许太过于没有分寸感了,可他真的忍不住,他已经忍了太久太久了。   他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得住,但是根本做不到。   在昨日见到莫千屹之前,他想只要看一眼就好,远远看一眼就好,他不会打破他现在平静充实的生活,只要看一眼,他就离开。   可是一看见他,他便再也挪不开眼,千屹体弱,他怕他淋雨,会生病,想着把伞拿给他,他就走,结果又没忍住同他说了话,还查探到他住宿的客栈,假装碰巧遇见,制造偶遇。   只为了再多看他几眼。   只要几眼就好,等千屹离开这座城镇,他就像以前一样,不再出现,只要确认他过得好就行。   莫千屹也没想过会在客堂遇见昨日好心给他送伞的男子,他微微点了点头,“若不嫌弃,坐下来一起用餐?”   “好。”黑衣男子眼睑微颤,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出奇怪的声响,尽量自然点。   他落座在莫千屹对面,自报姓名:“我叫木竹,你唤我阿木便好。”   木竹,莫千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人如其名,男子确实挺像一棵高大挺拔的树。   “莫千屹,我的名字。”莫千屹礼尚往来,告知了自己的名字,也不忘介绍六六,“这是六六,他是我的……”   莫千屹停顿了片刻,缓缓吐出:“是我的朋友。”   六六感动地看向宿主:嘤嘤嘤,宿主说他和我是好朋友!好朋友!   阿木松开了桌子底下握紧的拳头,是朋友,还好……还好……   “千屹……”阿木唤了一声莫千屹的名字,又止住了声音,面色为难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左右是一个称呼而已,莫千屹并不在意,他叫来店小二,又点了几道菜,还有一碗饭,才把眼神放在对面的阿木身上:“昨日多谢你的伞,伞被我收好放在楼上了,等用完饭我去拿下来。”   阿木视线落在桌子上,并不看莫千屹,感受到他的视线,有些僵硬地坐着:“只是把伞而已,无妨。”   莫千屹没再说话,只是打定主意用完饭后把伞物归原主。   六六探究犹疑的目光已经在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个遍,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望着对坐着的两个人,一个在喝茶,一个坐的直挺挺的,感觉下一秒就能举起手大喊一声:“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六六不明白,这样对坐着不会尴尬吗?   看来还是要靠他!让他来打破这沉寂的氛围吧!   “阿木,你好,我叫六六!你是住在这附近吗?你昨天把伞给宿——给千屹了,那你自己淋雨回去吗?你身体看起来就很好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还好。”阿木瞥了他一眼,又偷偷瞄了眼莫千屹,见他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边,便也认真回应起六六的话来。   毕竟这是千屹亲口承认的朋友,他可以同他聊聊天,看看六六品性如何,免得他识人不清受到伤害。   六六起初只是想打破过于沉静滞涩的气氛,才主动开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接下来的聊天被套话了。   等莫千屹新点的饭菜上齐的时候,六六已经把他跟宿主从哪里来,要去做什么全都倒得干干净净了。   说六六不傻,他无知无被套了话,还跟人聊得津津有味。   说六六傻,他确实什么都说了,但是说的不都是真的,真假掺半地说。   “用饭罢。”莫千屹知晓六六跟阿木聊天的内容,但他没有打断,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这阿木到底是健谈还是故意套话?真的人如其表那么老实吗?   莫千屹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看”不是普通的“看”,类似于观面相从而推测出一些信息,但跟昨天一样,他没可能看出有什么特殊的,不是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喝点儿汤。”一碗汤被推到他手边。   莫千屹拿起勺子搅了搅,“多谢。”   “不客气。”阿木见他喝了一口,才动起筷子来。   照顾莫千屹好像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他再次感叹,果然过去那么些年不出现是对的,因为只要一出现,他根本忍不住,总是不受控制地做超出两人目前相处边界的事情。   看来,用完饭就离开是必须的一件事情了,他可以晚上再来看他,像以前一样,不现身,现在能跟千屹坐在一起吃饭,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莫千屹在见到阿木前,跟六六已经在吃饭了,只是看见阿木,喊店小二加菜后,他便停下了筷子,等新点的菜上了,再一起吃。   他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汤,握着筷子准备夹菜时猛然发现不知何时摆在他前面的菜都是他爱吃的那些了。   莫千屹一瞬间的停顿还是被阿木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问:“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不,很合口味。”他抬起眼睛轻飘飘地看了眼阿木。   “那就好,我只是看几盘菜放得离你太远了,怕你夹不到,就自作主张挪了挪,还好合你口味。”阿木像是没感受到他探究的意味,笑了笑。   他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巧合”,却没有彻底打消莫千屹的疑虑,一切都是巧合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他面上不显,安安静静地同六六、阿木二人用完了一顿饭。   也只有他们这一桌安静了,午时正值饭点,客堂人满为患,闹哄哄的。   在听不清的各式交谈声里夹杂着几句清晰的“小二!再上几壶酒!”   “小二,我的菜怎么还没上啊!”   ……   能够处在这人声鼎沸中也是一件幸事,他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还活着。   “别拦我!我就要去!啪——”在一片嘈杂声中,酒缸碎裂的声音也格外明显,整个客堂有一刹那的寂静。   莫千屹也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喝醉酒的大汉神秘兮兮道:“你们难道不是为了那件奇事来这里的?” 第22章 云溪村(一)   他这话一出,像一把钩子一样,把众人勾的心痒难耐。   “奇事?什么事啊?”有些人只是凑巧经过这座城镇,是真没听说什么奇事,现在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同桌的人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我们目的一样!准备找你搭个伴!”   “到底是什么事?”   “对啊,你们这些知道的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不少人都纷纷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下那些知道的人来了劲,各自给自己身边的人解释起来。   莫千屹还等方才摔酒缸的大汉说清楚是什么事情,谁知一看,人家已经倒在桌子上打起呼噜来了。   六六看着依然坐在原地的两人,觉得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他很快熟练地扒拉着旁边一个正讲得绘声绘色的青年,凭借自己毫无攻击性的外表,跟人交谈了起来,不忘拉拉自家宿主的袖子,让宿主也听着。   莫千屹接收到六六的暗示,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他没发觉他这一移动阿木也暗戳戳地跟着他挪动了。   青年显然也是喝了些酒,此刻正亢奋着,对着围着他的几个人滔滔不绝:“出了这城镇啊,再走会儿路,有个村庄,叫云溪村,这个村里的村民世代勤勤恳恳,吃苦耐劳,村里风气好,就没有一个懒人,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也时常有人来这城里摆摊,他们自己织的篮子,绣的手帕都比别家的要好,这城里的人也乐得跟他们交易。有那么几家每天风雨无阻都会进城来摆摊,就在出了这客栈过去几条街那地儿。   但是!”青年提高了音量,“距离他们上次出现在那条街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嗯?为什么?他们不来城里卖东西了吗?”六六适时发出自己的疑问。   青年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大口酒:“这就是我要说的奇事了!我们不是说那村里的人几乎每天都会进城交易吗?   刚开始发现不对劲的是他们的一个老顾客,云溪村村民卖什么的都有,也有卖菜的,那个顾客就是天天清晨上他们摊子买菜的,都混了个熟了的。   一天,他像之前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去买菜,结果没人来摆摊,他以为人家有事,结果半个月了那户人家都没有来卖菜。   他就询问了隔壁的摊主几句,这一问,人家也说不清楚,只说不止这一家,云溪村其他村民他们也好久没有看见了。   这句话就像是水滴进了热油里面,噼里啪里炸了一通响,顿时那条街的摊主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云溪村但凡在城里做活的人全都半个月没出现了,告假的告假,辞工的辞工。   这城里每日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一般也没注意到这些问题,这还是刚好说一块了大家伙才发现的。   那个老主顾寻思着别是出什么事又怕是自己多想,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一起去云溪村走了一遭,嘿!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那云溪村出事了?村民遇害了?”   “非也非也。”青年摇头晃脑:“他们一行人一看,嘿!什么事情都没有!云溪村的人个个都活得好好的,还有闲工夫关起门来睡大觉!”   “那为什么全部没进城?”   “他们是没事,相反,还太悠闲了,一反常态,不为生计奔波,整个村子静谧无比,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这个老主顾还是巧了好久的门,才有人来开的。   他问人家:‘最近怎么不来城里做生意了?好久没看见你们村里的人了!’   人家说:‘累了。歇息阵儿。’   说完,啪一声把门关了,也没跟人多说几句,也没留人吃晚饭,这就不对劲了,云溪村的人最热情好客了,可不会那么冷漠。   当时那个老主顾就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什么什么?”   “他发现从村口进来开始,整个云溪村就特别特别安静,好像整个村子的人都不见了一样,只是他最开始没多想,找了经常去买菜的那户人家敲了好久的门,主人家睡眼朦胧姗姗来迟地开了门,没睡几句话又打了好几个哈欠。   把人关在门外后,又回房内睡觉了,明明已经是傍晚时分,但家家户户都没有升起炊烟。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那老主顾觉得瘆得慌,火急火燎带着人走了,第二日就把这事情告诉了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本来不以为意,但听见那人说的实在是古怪得很,派人去查探一番,确实如那个人所说。   整个云溪村不论男女老少,全部都陷入了睡梦中,甚至连村民养的鸡鸭鹅、猪仔、看门犬全部都睡着了,睡得香甜。   注意了!是睡觉不是昏迷,因为他们发现云溪村村民还是会短暂地醒过来吃完饭后很快又回去接着睡觉,而且进食的时间也不固定,就像是睡着太饿了才醒过来,随便吃点东西,一吃完又回去睡觉!”   青年说完,得意地看着众人吃惊的眼神,他这消息来源绝对有保障,因为那个老主顾就是他远房阿叔的姑姑的女儿的三舅的妹子。   “豁?”   “这么玄乎?别不是村子里的人中了什么蒙汗药?   “我也觉得这位仁兄说的有道理,云溪村就靠着一条溪流,村子里也有公用的水井,要是有人在这些地方下了药,家家户户都需要用到水,中招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说不定真得是大家刚好累了,要歇息呢!”   大家根据青年说的话分析起来,这云溪村村民奇奇怪怪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大家隐隐忘记了他们最初的疑问,只顾着探查这奇怪的原因了,在一片嘈杂混乱的分析声中,莫千屹望向那个青年:“这件‘奇事’跟你说的这阵子许多人往城里是否有关联?”   青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对喽!”他拍了拍掌,“诸位的分析我都听见了,我可以确定地跟大家说,在座的各位分析的都是错的!”   他这么直白的话一出,顿时不少人都提高了音量:“你哪来的胆量能够‘确保’?”   "因为大家猜测怀疑的地方县令大人早就叫人查过了,一切都正常,没有异样,根本查不到云溪村村民无故沉睡的原因,没有任何物证人证”,青年迎着众人的视线,道:“这就怪了,没人投毒也不是生病,但是村民就死全部迷上了睡觉,而且过了快一个月,也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   这件事啊,恐怕跟人没关系。"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跟人没……没关系……?”   “难道是有妖怪出来作孽?!”   ……   莫千屹跟六六对视一眼,在挪开视线的时候无意中跟阿木的眼神相触,他有片刻愕然,移开了目光。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把普通人牵扯进来为好。 第23章 云溪村(二)   那人本是随意一说,毕竟这件事情那么玄乎,他怎么猜测都不为过。   没有料到青年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没错!就是有妖!还是一只大妖!”   众人一听,不禁倒吸了一大口气,“要是没影的事情你可别乱说,小心扰乱人心。”   青年被人质疑,有些不喜,却还是耐心地解释:“我可没有乱说,这是县令大人找了人查探一番后的结果,真的有妖怪在云溪村作乱,还是一只大妖,县令大人知晓之后下令封锁了村子,每日都派人去守着,还断断续续请了很多捉妖师,只是都无功而返,嗝~”   男子说着说着打了个嗝,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城里的人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了。   县令大人先前请的人都是有门有派的,这件事情还不能快速地解决棘手程度可见一斑,不然县令大人也不会放出消息请能人志士帮忙解决,待事情结束必有重赏。   “不然你们以为这阵子城里来了这么多人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那点赏银?据说县令大人请的是蜉蝣派的赵大师,赵大师那是谁啊?那可是捉妖界响当当的人物。   可是这件事连他都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就解决,还要请外援。”   听完青年的一手消息,不少人都交头接耳起来,从不知晓这件事情的乍一听都兴致勃勃,知晓这件事情的人都没有这个青年知道的那么多,一时间整个客堂气氛火热,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有的人忧心忡忡:“那这只妖得多厉害啊,竟然连赵大师都不能解决,现在只是云溪村的人出问题,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涉及到我们呢?唉,这件事不趁早解决,我连饭都吃不下了。”   有的人看热闹不嫌事情大:“豁,真的假的?!真有这么厉害的妖啊,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好想去看看。”   身旁同行的人给了他一个肘击:“你不要命了?!这种热闹都要去凑,等会儿被妖物抓走你就老实了!”   “嘿嘿嘿,我这不就是随口说说嘛,我也没那个胆子啊!”   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是云溪村的事情,我们不乱跑,应当也不会牵扯到我们,何况云溪村不是现在还没有出过人命吗?村民只是嗜睡了亿点而已。”   “事情哪有那么绝对,现在就天天睡觉,影响了基本生活不说,谁知道会不会睡着睡着就睡死过去,到时候整个村的人命可不好说。按我说,这件事就应该趁早解决。”   ……   六六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他纯粹是以一种吃瓜听八卦的心态听着周遭人的不同声音。   这件事情他跟宿主确实不知道,他们的计划里是没有这么一回事的,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宿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听见还好,一旦听见了自家宿主肯定不会置身事外的。   他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就对上了自己宿主的眼神,六六眨了眨眼睛,看向宿主对面——咦?阿木什么时候坐到宿主旁边了,还是紧紧地挨着,感觉怪怪的。   六六知道宿主眼神的意思,他是在暗示他还有外人在,人多眼杂,回了客房再说,因此他识趣地闭紧了嘴。   莫千屹听完这么一件“奇事”,心中早有了主意,他站起身来,望向阿木:“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楼上取伞。”   六六见宿主要走,立刻麻溜地站起身准备跟上。   咦?前面怎么被挡住了?   原来是阿木叶=也站了起来,此刻正站在他跟宿主两人的中间,高高大大的身形,把他的视线都挡住了。   “我跟你一起上去吧,这里人太多了,说话不大方便。”阿木环顾了一圈嘈杂的客堂。   各种婉拒的话语在莫千屹口中打转,最后他还是道了声:“好,你随我来。”   其等他上楼拿完伞下楼还给阿木,他们就可以就此别过了,只不是萍水相逢而已,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短短的两次见面,他看得出来阿木不是个多话不识相的人,他原本以为阿木会明白他的意思,没想到他会主动跟上来……   莫千屹也……不想拒绝,或者说从桥上第一次见到阿木起,他就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不想拒绝他……   他说不出自己这样的缘由,却觉得……觉得没关系。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索性随心而为。   上了楼,关好门。   莫千屹把伞递给阿木,又说了一遍:“多谢。”   阿木接过他手中的伞,没说话,他垂下眼睑,睫毛微颤,胸膛有些剧烈地起伏着,无人知晓他此刻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莫千屹的眼睛:“你要去吗?云溪村。”   莫千屹有些意外他会问这句话,但还是点点头:“去。”   阿木又不说话了,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伞。   莫千屹掏出几张符纸递给他,开口道:“事情你也听说了,不知道云溪村的事情会不会波及城里,这些时日你最好是在家中待着,先不要急着出来。”   阿木看着他手中的符纸,心尖发颤,就算他们只是见过两面,连熟悉都算不上,千屹还是这么关心他。   他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下定决心般,对莫千屹说:“我陪你——们去吧,我陪你们去。”   在莫千屹的眉心往中间拢之前,他说:“我也懂一点捉妖之术,我们一起去,我不会给你制造麻烦的。” 第24章 云溪村(三)   拒绝的话语卡在嘴边,莫千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对上阿木那双眼睛,他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总觉得阿木看着他的眼神像是隔了一层雾,那双眼睛里好像藏了很多东西,但是他怎么都看不清,每当他想要仔细看清楚时,阿木就会移开视线,低垂着眼睛,微微偏头,不看他,却又会在他挪开视线时紧紧地缠上来。   莫千屹想问他:“我们是不是见过?”   可是他没说出口,因为他确定以及肯定他从未跟阿木见过面,上辈子三十来年的日子,从来没有出现过阿木。   阿木的出现是变数。   一个他控制不了也不知道如何应对的变数。   阿木见莫千屹迟迟没开口,放轻了语气,又说了一遍:“我们一起去,好吗?我也能帮得上忙,而且为民除害是每个捉妖师的追求。”   后面那句话是他临时加上去的,除了莫千屹以及跟莫千屹相关的,其他人其他事他从来不放在眼里遑论心上。   但……只要千屹想做的,自己都会陪他,像以前一样。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涉险,他想,等陪千屹解决完这件事情,他就离开,他不能长久地留在他身边,那样也会害了他。   莫千屹唇角绷成一条直线,许久,他叹了口气,松口道:“那好,到时你跟紧我。”   他不信阿木所谓行侠仗义的一番话,也不认为他是为了凑热闹,他不明白阿木一定要跟着去的原因,所以也劝不了他。   他是这么的坚决,坚决到让莫千屹毫不怀疑,就算他拒绝,阿木也会跟着去。   既然如此,不如把人放在身边,放在眼皮子底下,他也能时时刻刻看顾到。   阿木听他终于松口,露出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容:“嗯,我会……跟紧你的。”   许是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太过于别扭,莫千屹略感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嗯。”   阿木试探道:“那我再去开一间隔壁的房?”   莫千屹点点头,“好。”   阿木小幅度地笑了下,把伞放回了原位,抬脚离开,去楼下找小二了。   莫千屹情不自禁走到那把伞前,随意拨弄了一下。   六六:……   六六感觉自己被忽略了个彻底,有些不满地发出自己的抗议以及真挚的不解:“宿主,这把伞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比如说它其实是一件法器?还是说它是妖怪变得?或者说有伞上有妖气?”   莫千屹在六六说出更多猜测前开口:“没,只是一把普通的伞罢了。”   六六不信,自己也跑到伞前,左看看,右瞅瞅,还伸出手摸了摸,很好,真的是一把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伞,而且还是那种摊上卖许多一模一样的那种。   那就奇了,从昨夜开始,宿主对这把伞看了又看,像现在,都要还能给人家,不是,已经还给人家了,还看?!   “宿主,你喜欢这把伞吗?我买一把送给你?”   正推门而入的阿木:……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送你。”   莫千屹收回手,鬼使神差地也没拒绝,“那多谢了。”   阿木见他真的收下了,内心也雀跃不已,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光明正大送莫千屹东西,“你喜欢就好。”   他瞥了一眼六六,不动声色地挤进两人之间,对着莫千屹浅笑,想起自己本来要说的话:“咳,近日城中人数骤增,客栈里没房了。”   莫千屹看了眼被阿木遮去大半身形的六六,问道:“六六今晚能否委屈你跟我一间?”   他这间房里有个小榻,六六的身形应该没问题。   “好——”   “这未免太麻烦了,本就是六六……公子先来的,怎么好让他给我让房,今晚我在这里榻上凑合一晚即可。”阿木有些急切地说完,就抿住嘴不吭声了。   只是时不时看一眼莫千屹,不敢看他太久,又忍不住要看他。   六六想说不麻烦的,可是看着又又又挡在自己面前的阿木,把口中的话吞了下去,这个阿木没事长这么大只干嘛,老是挡住他,让他看不见宿主,就算他是无意的,他也不太开心,他是有脾气的!   让阿木睡一晚小榻也没事!   莫千屹略微思索,点头道:“可。”   的确,万事万物有先来后到之分,让六六让出房间是他考虑不周了,他向六六投去一个带有歉意的眼神。   六六看见了,想着宿主还是很在乎自己的,这不,一直探头看自己还在不在。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在客栈住一晚,明日去云溪村。   莫千屹一行三人趁着下午的时间又去搜罗了一番消息,为明日之事做准备。 第25章 云溪村(四)   翌日,云溪村外。   黑压压一群人在云溪村村口处,实际上有捉妖本事的就二十几人,其他都是衙门派来的陪同的人,他们只负责护送,最终会止步于村口,再往里就靠捉妖师们自己了。   衙门的人也觉得这云溪村古怪得很,护送他们到村口,便自觉退开,在稍远些的地方守着,他们身上都有赵大师给的护身的东西。   今日集中在这里的捉妖师们隐隐以赵大师为首,大多服从赵大师的命令,听从他的安排,除了少数有自己的想法的,早早就离开了,不屑于听从他人。   莫千屹留了下来,赵大师比他们早来这里许多,相信他定然知道事情的大概情况,他们留在这里也省了自己再去打探的时间。   赵大师被剩余的人围了起来,他站在圆圈中间,身旁是他的两个弟子,师徒三人手中都拿着法器,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莫千屹摸了摸自己身后的桃木剑,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六六,叮嘱道:“进去后跟紧我,我给你的符隶拿好了。”   六六按住自己的胸口,哪那里放了宿主给他的符纸,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不会拖后腿的,宿主你别担心我,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有事的。”   大不了他就变成原型溜走,直接一键登出这个小世界!   莫千屹听懂了六六话中蕴含的另一层意思,极快地弯了下唇,扭回头,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被围在中心的赵大师。   三人不知道在商议什么,久久没有停下来。   莫千屹有些放空思绪,那股妖气已经五天没有出现了,他无意识抿了抿唇,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流窜。   没想到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在这种场合,他还有心思想起这件事情,莫千屹不禁有几分自嘲。   只是乱飘的思绪很快被耳边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你为何只叮嘱六六?而不问我?”   一股热气扑洒在耳边,莫千屹一动不动,只是耳尖红了起来,无关情绪变化起伏,只是自然反应。   阿木从莫千屹偏头过去跟六六说话开始就一直盯着他,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内容,虽说没有听清,但是也大差不差知晓他们的说话内容了。   他都已经想好了等千屹叮嘱他的时候,他要怎么回答才不会显得过分亲近没有分寸感也不会显得很生疏冷漠,结果他眼睁睁看着他问完了六六之后开始了……神游。   莫千屹的外表非常具有迷惑性,在旁人眼中,他的这番举动,这副神情或许是在深思,但阿木知道他是出神。   他等啊等,等到那赵大师师徒三人已经快商议完了,莫千屹还是没有来问他的征兆,于是他忍不住了,自己靠了过去,问他:“怎么只叮嘱六六,不跟我说些什么?”   其实他更想问……   ‘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谁……’   但是他不敢也没有资格没有身份去问这个问题。   莫千屹幅度很小很小地往另一边偏了偏,他把对六六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进去后跟紧我,我给你的符隶要拿好。”   停顿了片刻,他又补充了句没有对六六说的话,他说:“遇到危险躲在我身后,我带你进来,不管怎么样都会带你出去。”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带你出去。”   阿木有瞬间的恍惚,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渗人,他极力压制住自己颤动不停的手,偏过头,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说不定是我保护你呢……”   莫千屹嘴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   恰好此时赵大师的声音响起:“各位!” 第26章 云溪村(五)   “各位!今日大家受县令大人所托聚集在一起,我们不仅是为了解除县令大人的心头之患,也是为了换百姓一个安稳!   这云溪村的情况我相信大家都已经有所了解了,老朽比在场的诸位来得早,前几日我已经探查过了一番,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这件事情比我们想的要棘手!”   周遭的人一听,都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之中多数人是为了钱来的,想着人多自己浑水摸鱼说不准也能分得一杯羹,自身实际能力其实一般,现在听赵大师这么说,有些人就想要开溜了。   “老朽也不卖关子了,这云溪村里的妖不止一只,而是一群。”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把众人都劈得外焦里嫩。   “一群?不是,这,这我来的时候,也没说是一群啊,你们也太坑人了吧!妖可以是一只!可以是三只!但不能是一群!这件事情恕我无能为力,告辞!”   很快就有人主动离开,赵大师见状也没有阻拦,只接着道:“我知道大家都有担心的地方,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的,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逐一击破即可。   如若我们不尽早解决,到时候就不止云溪村的村民出现这种古怪行为了,保不准妖物以云溪村村民为养料,慢慢发展壮大,到时候危及的就可能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友人。”   赵大师环顾了一圈剩下的人,除了刚开始自己走掉先进去的三人外,刚刚有五人从村口离开。   他们统共二十人,现在在场的只有十二人,有两人是他的弟子,那就只剩下十个人,十个不了解的人。   这十个人都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露出离开的意向,赵大师眼中浮现欣慰神色,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多在人群中气质最出众的青衣男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接着道:   “据老朽发现的,云溪村村民暂无生命之忧,但是他们每日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之前是到了用饭的时辰还会起来烧火做饭,一天三次,包括干一些砍柴、洒扫院子的活计,只是不出门。   可是如今他们只清醒一顿饭的时间,恐怕之后会永远‘睡着’,再也清醒不过来,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   听了赵大师的话,很快有人提出疑问:“这么诡异的妖术,如果他们只是要人性命,不如直接动手,反而更快,为何要大费周章让人睡着?”   有人附和道:“是啊,还是让整个村子里的人睡着,这耗费的妖力也不少。”   阿木凑近莫千屹耳边:“你怎么看?……千屹。”   他喉间滚动了下,有些期待莫千屹的反应。   莫千屹神色淡然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口中吐出两个字:“梦妖。”   阿木面色一变,“梦妖?”   梦妖是一种古书上有所记载的大妖,靠吸食人的情绪来增长修为,擅长织梦,能够洞悉人心中最在乎的东西,量身打造各种各样的梦境,让人沉溺其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直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最终都死于睡梦中,无声无息。   但这毕竟只是古书记载,近几百年来人们都没有见过梦妖。   梦妖没有固定的形态,只要它们想,它们可以是一片云,可以是一团雾,可以是路边一棵不起眼的小草,也可以是贵妇人头上珠钗上的一颗珠子……   它们从不独自出现,喜欢一群一堆待在一起,最少十只起步,上限……上限未知。   怪不得赵大师说棘手,这可不止棘手,而是相当地棘手。   梦妖难寻,灵智也大多不高,夺人性命的手段也不血腥,可它们能够轻易知晓别人心中最在乎的东西,并以此造梦,拉人堕入梦境中。   “没错!那位道友说得不错!”赵大师看向青衣男子的方向,“就是梦妖!”   赵大师这一嗓子直接把众人的目光都引向了青衣男子的方向。   莫千屹没想到自己那么小声的一句话都能够被听见,他迎着众人的视线,不卑不亢,微微颔首:“只是小道的猜测罢了,我也只知道一点,其他的还得靠赵大师。”   赵大师向他投了一个赞赏的眼神,继续说了起来,同众人讲述“梦妖”是什么,话里的内容同莫千屹知道的大差不差。   群居的梦妖每个的修为都不同,脾气秉性也不同,会碰上什么样的就纯看命了。   赵大师说已经用自己门派的法器检测过,这云溪村村里的妖怪在十五只至三十只不等。   听赵大师讲完,众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梦妖他们的确听都没有听过,有人望向莫千屹:“你这后生年纪轻轻,竟然知道这么多。”   “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碰巧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几眼罢了。”莫千屹不想太过招人眼,惹人注意,因此随意找了个缘由。   “原来如此,那你可否记得那本古籍的名字?”   “忘了,毕竟只是随意一瞥。”   “无碍无碍。”   ……   这段对话只是一个小插曲,赵大师为人大方,竟然把他自己费力绘制的符纸给了每个人,又仔仔细细说了一堆要注意的事情,这才让大家进村。   按照计划,两人一组,一户一户查探,发现疑似梦妖的东西就解决掉,解决不了就带着,日落时在村口集合,他让大家都要注意,保持神志清醒,不要被妖物迷惑。   两人一组……   六六看了眼阿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阿木很……很黏自家宿主,他作为一个可爱大方的系统,大方主动地提出自己跟别人组一组了。   莫千屹看了他一眼,做出了一个很有违和感的举动,他伸出手摸了下六六的头:“小心为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六六因为宿主的举动,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记得,打不过就跑。”   “嗯,去吧。”莫千屹收回手,目送六六跟别人离开。   阿木盯着莫千屹垂在身侧的手,垂在身侧刚摸过六六的手,好似感叹地说了声:“你们感情真好。” 第27章 云溪村(六)   莫千屹闻言,回了句:“尚可。”   毕竟他的命是六六给的,但……除了这一点,六六本身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是个很真诚的人,毫无心机,能让人直白感觉到他所喜欢的和厌恶的,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很轻松,不用想太多事情。   阿木望着他的侧脸,有些出神,莫千屹说的“尚可”实际上就等于“很好”了,有这么一个很好的朋友陪在他身边,他也替莫千屹觉得高兴。   他希望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莫千屹也能够快乐地生活着,笑逐颜开,平安顺遂,友人相伴。   “走吧,从东边开始,一户户查看。”莫千屹扭头对阿木说道。   “好。”阿木跟在他身后,下意识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在莫千屹回头前,及时说道:“我怕走丢,梦妖还擅长幻术吗?别到时候换了人都不知道。”   他说了一大堆话来为自己的行为佐证,莫千屹没有回头,低低“嗯”了声,微微用力把袖子从阿木的手中解救出来,转而握住了阿木的手腕,“跟紧我。”   阿木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须臾低下头,弯了弯唇:“好。”   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云溪村统共四十二户人家,他们两两一组,一共六组,还有提前走的那三人,他们不知道那三人会如何搜寻,所以按照赵大师的安排,一组搜寻七户人家。   三组东边,三组西边。   跟莫千屹还有阿木同行的四个人又两人是认识的,是同一个门派的,另外两人则不相识,只是随机凑成的,六个人也没有多聊什么,只是说如果遇到应付不来的就大声呼救,不要孤身应对,说完后三组就分散开了,各自搜查。   云溪村村民的房子都紧闭着,他们这么大动静,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整个村子静的出奇。   莫千屹随意挑了一家,在撬锁进和砸门进之间他选择了翻墙进。   落地后他抬头看向墙上的阿木,伸出手,犹豫道:“要接吗?”   本来已经准备跳下去的阿木不假思索道:“要!”   话音一落就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被抱了个满怀,他在莫千屹松手前,悄悄在他肩上蹭了蹭,“多谢。”   尽管两个人分头行动的速度会快一些但是出于顾虑,莫千屹没有提起这件事,依然握着阿木的手腕,两人进了一间房。   这户人家只有两个人,夫妇两人,此刻正在卧房中酣睡。   莫千屹甫一进来就感受到了妖气,这妖气相较于他在院子中感知到的明显多了,他环顾了一圈屋内。   梦妖最可能变成陷入睡梦中的人最在乎的物件,所以根据古书上的记载要抓到梦妖除了时刻防备梦妖的袭击对房子进行搜查外,还得弄清楚做梦的人家的情况。   对莫千屹来说,这一步可以省略掉一点,因为他对妖气有着非常高的敏锐度。   所以只要锁定地方,缩小范围,再逐一排查,很快就能发现了。 第28章 云溪村(七)   需要注意的就是防止他醉心搜寻让梦妖有机可乘,中了他们的术法,但好在他不是一个人,他跟阿木一起,一发现对方不对劲,可以迅速提醒彼此。   “分头行动?你去别的房间看看?”阿木主动提道,他自然知道两个人不要分开是最好的。   但他轻而易举就能发现梦妖的踪迹,他要寻个缘由装作不经意间发现了梦妖,有点麻烦,他还是跟莫千屹保持点距离好,自己把碍事的东西解决了。   “不用去别的屋子了,我能感应到梦妖的踪迹,它就在这屋子里。”莫千屹翻找了着自己包内的法器,想着有什么东西能够直接看出梦妖的原形。   阿木闻言,轻笑道:“你比我想的更厉害。”他站在莫千屹身侧,等着他翻找东西,自己也没闲着,暗中掐诀,从自己袖子中拿出一块玉,是一只小狼的雕像,“不若试试我的法器,兴许能直接查探到梦妖的具体位置。”   莫千屹停下翻找的动作,视线落在他掌心的小狼的玉器上,没来由生出喜爱的心思,他伸出手:“能给我看看吗?”   “自然可以。”阿木把小狼放在他手心,余光观察着他的神色,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玉器是他一直放在身上的,却没有任何形象,只是一块圆形的普普通通的玉,他想帮莫千屹,随便寻了个理由,把一块普通的玉略一施法变成法器,连形状都变了。   他也是拿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把他这块玉变成了一只小狼的样子,不免有些意外。   莫千屹注视着手中的玉器,用手指摸了摸,他能感受到这个法器中蕴含的灵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是用来对付梦妖或许还是有些勉强了。   但他没有只说,怕打击到阿木,“这个法器要怎么用?”   自打莫千屹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玉器开始,阿木心中就有些说不出的期待,此刻听他这么一问,不禁有些怔愣,果然,莫千屹眼中只有正事。   他收起不易察觉的失落,温声道:“靠近你觉得有可能是梦妖的东西,如果是,它就会发亮,还能限制住一会儿,我们可以利用这片刻时间把妖物收服。”   莫千屹没想到这小小的法器竟有这么好用的功效,“能用几次?”   “七次。”阿木脱口而出。   “七次?”莫千屹重复了一遍,有些意外地又看了手中的法器,低声道:“倒是巧合。”   他们这次要搜寻的正好是七户人家。   阿木心里一直想着等搜寻完七户人家,解决完这桩事情后他就要跟莫千屹分道扬镳了,所以在莫千屹询问的时候,下意识说了“七”这个数字。   此刻便找补道:“本来一共能用十次的,我之前用了三次,所以还能再用七次。”   莫千屹不知道信没信这个巧合,没在再问问题,反而说了句:“这个法器的样式挺别致的。”   说完,他怕阿木误会自己对他的法器有别的心思,又说:“很少法器会雕刻地这么精美,这只小狼,挺可爱的。”   说来也怪,明明玉器是暖白色的,这只狼也没有颜色,可是莫千屹就觉得它应该是黑色的。   一只黑漆漆的小狼。   阿木听见了莫千屹的低喃声,自然也听清了他说的那声“可爱”,他抿了抿唇,想要压下脸上的笑意,可惜无果,最后还是弯唇道:“你喜欢的话,我送你。”   莫千屹摇摇头:“我可没有夺人所爱的癖好,这法器就当借我用用。先办正事。”   莫千屹都这么说了,阿木压下心里的念头,跟在他身后,在环顾了一圈之后,目光直接锁定了房间里面被摆在正中间供奉着的送子观音身上。   他尚未开口,就见莫千屹径直走到那尊观音像前,回头看了他一眼,阿木点点头,示意自己也怀疑这尊观音像。   莫千屹拿出玉器贴近它,果然,小狼发亮了,他直接使了个咒语,把附在观音像上的梦妖揪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了一团“雾”,妖力不深。   莫千屹当场解决了,用了张符咒这妖便化作烟雾飘散了。   阿木走到床边看了眼睡着的夫妻二人,对莫千屹道:“他们的脸色恢复正常了,想来是我们已经解决了。”   莫千屹也踱步至阿木身侧,床上两人确实比他们刚进来时看见的样子好了很多,保险起见,他又弄了两张符咒贴在两人身上。   很快,一阵金光闪过,符隶也不见踪影。   事情解决了,莫千屹却拧了拧眉,他看向阿木,见他脸上神色跟自己差不多,反倒松了口气,不止自己一个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事情这么容易解决,反而更蹊跷。”   阿木出声宽慰他:“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梦妖的妖力都不同,难保只是这只妖比较弱,我们不要放轻警惕便好。”   莫千屹过于谨慎了,其实换做别人事情并不会那么快解决,只是他天生对妖物有敏锐的直觉,再加上还有阿木。   况且他们二人也不是随意挑选怀疑对象的,他们仔细观察了这户人家,这户人家只有一对夫妻,年纪约莫三十岁,整座房子只有他们二人生活的痕迹,可是屋内却还有缝制一半的婴孩衣物。   梦妖又会摸清人的执念,让人深陷其中,只要认真思索,他们就发现了这户人家的执念是何物了。   事情自然迅速得到了解决。   接下来六户人家莫千屹跟阿木如法炮制。 第29章 云溪村(八)   等他们负责的范围全部解决了,也还没到约定的集合的时间。   太阳仍然高悬于空中,只是被乌云遮住了大半。   莫千屹跟阿木站在街巷中,看了眼天色,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乌云笼罩总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他掏出自己手中的罗盘,一拿出来罗盘上的针就转个不停,他换了几个方向都是如此。   莫千屹把发挥不了作用的罗盘收好,“去别的地方看看。”   “好。”阿木下意识牵住了莫千屹的手腕,好在莫千屹也没有说些什么,任由他牵着了。   他们的进展按照计划的快了许多,也没有遇上什么危险,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莫千屹带着阿木循着妖气浓重的地方走,来到一户看着比其他房子都要新要大的房子面前,院门紧闭着,看着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但莫千屹发觉院墙处有鞋印,那就是跟他们分开行动的几人有人来过这里了,既然已经来过了,妖气还这么重,他们也没收到需要帮忙的信号。   莫千屹跟阿木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一人上前,一人退后,阿木用力把院门破开,下意识抬手遮住空中翻滚着的碎屑,莫千屹及时把他拉开,挡在他身前。   院中两个人躺在地上,正是那两个同门师兄弟,此时两人平躺在院中,衣服完好,信号弹从两人身上掉出,滚落到了水井旁,除此之外,院中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这倒是跟他想的不太一样,起码人还活着,看来实力强劲的梦妖让这师兄弟俩遇上了,两人兴许一踏入这座房子,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双双睡过去了。   眼下这番情景让莫千屹没有贸然进入,他以前从未接触过梦妖,知道的信息都是他从古书上看到的,再加上今日赵大师给他们补充的一些内容。   他只知道陷入睡梦中的人不能强行唤醒,要让他们自己清醒或者把让他们陷入睡梦中的妖给解决了,那睡着的人自然就清醒过来了。   现在敌在暗他们在明,莫千屹费力思索着要如何破除这僵局。   倏地,眉间传来一股微弱的力道,他抬眼,才发觉阿木不知何时走到了他对面,正专注地看着他:“别为难自己,我们可以先去找另外两人,联合他们一起解决,你又不是神仙,别总想着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   莫千屹握住阿木的手腕,把自己的额头从他手下解救出来,浅笑道:“你倒是点醒我了,也对,做什么都该量力而行,否则就变成自讨苦吃了。”   他看了眼院内,确保两人暂无性命之忧,便拉过阿木的手:“去找另外两人。”   “不用信号弹吗?”阿木晃了晃已经被他拿出来的信号弹。   “不了,免得打草惊蛇。”他们能联合,梦妖自然也能。   阿木沉默了一瞬,还是道:“难道我们方才的动静还不够大吗……”   莫千屹一愣,松开握着阿木的手,停下脚步,阿木在他身后也跟着停下来,莫千屹有些僵硬地回头,脸上是少见的无措,“那我们折返回去?”   “哈哈。”阿木不合时宜地笑了声,情不自禁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盯着莫千屹有些困惑的目光,他道:“好像不用找了。”   他指向前面,“我们要找的两人好像在那里。”   莫千屹把被人戳脸的异样感抛却脑后,顺着阿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那座房子附近,他们几步之外,他们的面前,有两个人安详地躺着,跟院内睡着的师兄弟一模一样。   莫千屹面无表情走过去,看了眼睡着的两人,两人面上都带笑,看着就知道了梦到了好事。   他冷着脸转身,结果跟阿木撞到了一块,阿木连忙扶着他站稳,瞥了他身后二人,道:“不如我们去西边看看?”   “也好。”莫千屹心想怪不得他跟阿木解决得那么容易,原来难的都留在后头了。   哦,还有更难的。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走不出去,自然也搬不了救兵。   在一通尝试,努力破解都无果后,莫千屹揉了揉额角,跟阿木说:“我们回那座房子。”   “我来试试。”在欣赏完莫千屹难得生动表情的一面后,阿木实在不忍心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控制着点力量,尽量不要让莫千屹察觉到太多。   他上前几步,对着看不见的屏障施法。   ……没破。   他不信,又试了一次。   ……没破。   他的力量被抑制了。   太自负了,仗着自己是千年的大妖而无所顾忌,不料山外有山,妖外有妖。   莫千屹不知阿木心中所想,只当他也试了,依然无法。   他观阿木面色不好,道:“出不去也不必费心在这耗着说不准线索就在那栋房子里,再回去看看,你我二人合力,总归是能解决的。”、   这番宽慰人的话倒是反了过来,如今莫千屹也说得出安慰体贴人的话了。   阿木收起心凝重的念头,“你说得对,我们回去看看。”   在莫千屹转身之前,他及时拉住他,垂眸认真给他系上一根手链:“这是我的法器,你戴着。” 第30章 云溪村(九)   莫千屹想要收回手,却被阿木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他挣了挣,没挣动,索性不动了:“这是你的法器,我……”   “没事,我还有别的,你不用担心我。”阿木打断他想要说的话,捏起手绳上的吊坠,“看,这也是只小狼,你不是说它很可爱吗?既然如此,我直接送你好了,我……   从第一次在桥上看见你时,我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第二次凑巧又遇见了,我更觉得我们之间有缘分,送你一个法器算不得什么的。”   阿木本来只想让莫千屹毫无负担地收下这能够让他保命的东西,编造些理由能让他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但说到后面也有些真情流露。   送他一个有着他原型的法器,希望这次顺利离开后,他还能记得他。   算了,还是别记得了,记得了见不到的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   看着手绳上那个栩栩如生的小狼,莫千屹推拒的话到嘴边就止住了,转而道:“那我就收下了。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物。”   说罢,他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一个挂坠,“刚好,我这也有一个能够充当饰品的法器,只是要自己穿根线,你稍等我片刻。”   那吊坠看着像是一颗石子,棱形状的石子,是黑色的,可是转换角度的话又会出现其他的色彩。   恰好六六不在这里,如果被六六看见的话,肯定会大呼一声:这就是甲方要的五彩斑斓的黑!   莫千屹翻出几根红线,手指灵活翻转,低头认真把几根线编成三股辫,好把那颗挂坠串起来。   正因为他低着头,刚好错过阿木震颤的瞳孔。   从莫千屹掏出那颗“石头”起,他的眼神就一直落在那上面,想不到兜兜转转,这颗“石头”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中。   以前他发现不见的时候,找了很久很久,以为自己弄丢了,对着月亮默默留了好久的眼泪,没想到是在千屹这里,万幸,没有不见就好。   毕竟这是他跟莫千屹的……定情信物。   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莫千屹认真编着手中的绳子,不知道阿木也垂眸专注地温柔地看着他。   “这个挂坠很特别,你是怎么得到的?”   莫千屹抽空看了他一眼,把手上握着的石头递给他,让他能看的更仔细些:“忘了,好像有记忆起,就一直在了。”   “那这块石子陪了你这么久,你舍得送我?”阿木装作打趣他,问出自己心中在乎的问题。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阿木却还有微弱的希冀,想着莫千屹或许还能记得些什么,尽管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也好。   但是莫千屹的回答让他还是有些难过。   “不过是身外之物,谈不上舍不舍得,只要有用处就好。好了,给我吧,我把它穿上去。”   其实他可以让阿木自己弄的,但好歹也是他要送的东西,最好还是全须全尾地送出去比较好,哪有让人自己弄的道理。   阿木抢在莫千屹开口前,主动道:“我看不见,劳烦你帮我戴上。”   “好。”莫千屹看了眼手中的绳子,动作轻巧地给阿木戴上。   他少与人亲密,原以为这样自己会有些别扭,但真这么做了,倒也还好,就好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一样。   “好了。”莫千屹捻了下指尖。   “多谢。”阿木把挂坠塞进衣襟里,拍了拍,打定主意不用这个法器。   莫千屹觉得现下的气氛有些怪异,率先扭身:“回去吧。”   “嗯,一起。”阿木跟上他的步伐,熟练地握住他的手。   就像很久之前一样。   ……   “师兄,等等我!”   “知道了,我没走快。”   “还是牵着吧,牵着好,牵着就不会走散了。”   “就算不牵着我也不会把你弄丢的。”   “牵不牵?”   “……牵。” 第31章 云溪村(十)   耗费时间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那座房子,现在是不想进去也得进去了。   他们被困在了这一块地方,随便想想都知道是梦妖在作祟,故意在引他们进入里面。   但他们明知山有虎也要向虎山行,不然就是干耗时间了,出也出不去,呼救也没办法做到,只能靠他们自己。   妖和妖之间也有感应,阿木能感受到困住他们的妖只有一只,而且道行跟如今的他不相上下。   不知道这梦妖有什么法子,竟然能够限制住他的功力,让他发挥不出全部力量,但他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他可以假死逃走,现在这副身躯不是他的真身,可以看作一个跟他有七八分像的分身。   能用的法力也有限,他可以死遁,让自己的真身来救场。   只是那样子的话……中途这段时间要留莫千屹独自一人在此,不到不得已的地步,他不想留莫千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想让他见到自己的本体。   自从他的身份暴露后,每次靠近莫千屹,给他带来的都是厄运。   他活了两千五百年,最开心的日子还是他半妖的身份暴露前的那二十年,那个时候他有门派,有归属,有一起长大的师兄,有疼他的师父,有一大群一起玩耍的好友。   可是当他的身份暴露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门派视他为妖孽为毒瘤为祸害,师父怪自己没有分清人和妖,要清理门户,昔日好友用失望后怕的眼神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问他:“你怎么会是妖?!你故意潜入宗门中到底有什么企图?!”   就因为他是半妖,是妖和人结合的后代,他的过往就统统被抹去了。   他遵循门派的宗旨,惩恶扬善,跟师兄师姐一起下山除妖救人的过往全部被抹除了。   他们说他别有用心,有所企图,善于伪装。   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相信他, 没有人愿意花一点点的时间听他辩解。   是啊,他怎么会是妖的后代呢?他也想问自己,想问师父。   明明是师父在山脚下捡到他,明明是师父带他回去说门派就是他的家,门派里的人就是他的家人。   可是最后他们都不要他了。   除了师兄,除了师兄……   只有师兄要他,只有师兄会坚定地挡在他面前,挡掉那些朝着他的剑锋,说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不管他是人是妖,他都是他的师弟,是一起长大一起练功一起下山历练的师弟。   他想,只要还有一个人相信他就好,他有师兄就够了。   可师兄最后也死了。   可笑的是他一直以为师兄的死是别人造成的,他想要替师兄报仇,他彻底摒弃了自己是人时的过往,把自己当成一个妖。   他不在乎别人的谩骂,他只想替师兄报仇,可在他杀了许多人,许多以前追杀他们的人之后,有人告诉他,是他害死了师兄,因为他是妖,是不同于其他妖的妖物。   是他的妖气害死了师兄,只要他长久地待在师兄身边,师兄就会死。   他找了那么久害死师兄的凶手,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可原来真凶一直在,原来是他害死师兄了。   他不愿意相信,斥责那个人胡言乱语,可还是没有对那个人下杀手。   他像一个被人欺负了无依无靠的稚童一样,匆匆跑到师兄墓前,他想跟师兄说:“师兄,你不在了,他们都欺负我,你起来,替我把他们打走好不好。”   “师兄,我害怕,你理理我好不好。”   ……   可最后说出口的是:“师兄,真的是我害死你了吗?”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   那一夜,他化为原形在师兄的墓碑前睡了一整晚,尾巴紧紧缠着墓碑,就好像师兄还搂着他一样。   只是可惜,墓碑要是不那么冰冷就好了。   后来,世人所惧怕的狼妖再也没出现过。 第32章 云溪村(十一)   “阿木——阿木——你怎么了?”莫千屹跟阿木回了之前那个地方,却没有急着进去,想着在进入那个院子之前,先准备好法器,做好打算。   就在莫千屹费力思考完他看过的古书上关于梦妖的内容后,他发现了阿木的状态不对,不免有些担忧,怕他被梦妖蛊惑了心智。   他把翻寻符咒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想着唤醒阿木要紧。   “我……我没事。”阿木抬头看向莫千屹,或许这件事情跟他并没有关系,可是他还是止不住想是不是因为他又靠近了莫千屹,所以才会害他被困在这里。   如果那日他们没有拼桌,莫千屹早就用完午饭,上了楼,那他是不是就不会听见客堂人们的议论,也不会知道云溪村梦妖这一件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来这里,不会被困在这里……   他早已经不是两千多年前那只茫然无措的小狼崽了,他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得很好,可是一遇到跟师兄有关的事情,他还是慌乱不已。   明明自己已经是一只大妖了,却还像以前一样,要师兄来保护自己。   他不应该困在过去,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没有保护好师兄,这次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我没事,就是在想着这梦妖从来都没见过,不知道它把我们引进来的目的是什么。”阿木压下心底的起伏,用如常的语气同莫千屹交谈。   莫千屹微微蹙眉,“既然在外面没有线索,那我们进去一看就知晓了。”   阿木深吸一口气,看了他一眼,深思熟虑后道:“我们一起进去,要是都中招了怎么办?不若我先进去查探一番,我给你些信号,你稍后再进。”   “不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涉险。”莫千屹没有任何犹豫就否决了他的提议。   阿木原本想直接把莫千屹打晕,自己进去,可是听他说出这句话,他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是了,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师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真的让自己进去,自己躲在后头,那样就不是师兄了。   他本来是不相信转世来生的说法的,可是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守着墓碑度日那段时间里,师父找到他,出现在他面前,他以为师父是来除掉他这个祸害的,他没有心思去抵抗了。   结果师父什么都没做,没有像当初在门派里当着众人的面那样斥责他,拿剑对着他,而是问他想不想再见到师兄。   他当然想,他想的要疯了。   世上的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他当时的心情,他化为人形站在师父面前,一声不吭看着他。   师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论结局如何,是缘还是孽,这都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牵扯。”   师父说完,就把转世之术授予他,告诉他:“你可以循着这一术法找到你师兄的转世。”   他一言不发学完之后,问了师父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知他这个术法?为什么……为什么不信他,要逐他出师门?   ……   师父长长叹了口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是我在山脚下捡到的,那时你小小一个在襁褓之中,凛冬时节,我再晚一步,你就没命啦!我把你带回山上,收你为徒。   你叫了我二十年的师父,我们师徒这些年的情分还能是假的不成?”   阿木猛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那为何……”   他声音哽咽,再难开口。   他想问,那为何要要逐他出师门,为何要派人追杀他和师兄?   师父用那双沧桑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像他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不是我容不得你,是这世道如此……人怕妖,妖害人,大家都如此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门派里不止你师父我一人啊……   至于追杀你们一事,为师也是刚知道不久,这事是你师叔派人做的,他也受到了报应,你也残害了同门里那么多条命……唉,都是命数。”   阿木神色阴狠,“那是他们该得的,是他们把我逼到如此绝境的!”   “这都是命数,这是师父同你见的最后一面了,往后的日子须得你自己应对了,我会回去处理好门派里的事情,约束好他们,至于你,不得害人性命,不得滥杀无辜。你师兄去后,你的人性还剩下几分呢?   唉,答应师父,就算找到你师兄的转世,也别去靠近他。”   这话一听,阿木什么都明白了。   是真的,是他害死了师兄,无尽的悔恨跟痛苦压在他心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问题的答案会让自己痛不欲生,却还是问:“为何……”   师父看了他身后的墓碑一眼,神色复杂:“你应该已经知晓了,你体内的狼妖的血脉太过于强盛,同凡人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这个“在一起”自然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弄丢师兄送他的挂坠,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石子,“师父,你都知道?”   “有眼的人都知道,也怪我,收了你做徒弟,却没有亲力亲为带你,你打小就跟你师兄在一处,没想到你们……罢了罢了,多说无益,今日你我之间的谈话,希望你能牢记。就此别过罢!”   师父说完甩甩袖子就离开了。   只留他一人在原地。   泪水不知什么时候糊了满脸。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哈哈哈哈——师兄……原是我害了你……”   他想死,但更想再见到师兄。   在发泄过后,他把师兄的尸身挖了出来,按照师父教自己的法子,在师兄身上打下自己的印记,好让自己能找到师兄的转世。   他用自己的心头血在师兄眉间留了印记。   是为朱砂痣。   此后不论生生世世,他都会找到他。   *   阿木克制地往莫千屹眉间看了一眼,“一起进去吧。”   “好。”莫千屹先给自己和阿木用了几张符纸,才一同踏入那座房子。   他们一进去,门就无风自动,自己合上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和我的徒孙们~嘻嘻嘻——”   “留下来!留下来!”   “嘶溜嘶溜——这两个哥哥长得真俊呐~我喜欢青色衣服那个嘿嘿嘿——”   “去去去你个没品的,那个青色衣服的看着那么瘦弱,要我说,还是那个黑色衣服的好嘻嘻嘻——”   ……   莫千屹确定他们进了梦妖的老窝,它们在云溪村的据点,只是这梦妖怎么瞧着跟魅妖一个德行。   阿木面色难看地挡在莫千屹面前,早在它们出口调戏莫千屹时,他就把他挡在了自己身后。   什么不要脸的妖怪,也敢肖想他师兄!   整个院内弥漫着厚重的妖气,阿木连施几个咒语,有些妖力低下的梦妖直接现了形,他微微用力把他们活捉,再掏出莫千屹给他的符咒,把那些妖灭了。   “哎呀!哎呀!好疼好疼~姐姐救我——”   “姐姐姐姐姐姐——”   呼——   一阵大风刮过,似男似女的声音响起:“哎呀呀~怎么漏进来了一个妖?来都来了,那就统统留下来陪我们吧~”   “咳咳咳——”   一阵烟雾凭空出现,阿木暗道不好,回身去看莫千屹,却见他如之前几人一样,昏迷了过去。   “你!找!死!”   霎时间,空中乌云翻滚,一轮红月缓缓升起。 第33章 云溪村(十二)   “呜呜呜呜哇哇——”   “乖徒儿快醒醒。”   “大师兄怎么回事,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沉?”   “哎呀,二师姐别看大师兄了,看看我新买的剑穗好不好看?”   “师父,这个婴孩你又从哪里偷来的?一直哭个不停,快给他喂喂奶,喂完后趁早给人送回去。”   “去去去,没大没小,你们都安静点,千屹啊,快醒醒。”   ……   莫千屹困乏地睁开眼睛,还未彻底清醒就被耳边各式各样的声音吵得耳朵疼,这一睁眼就直直对上了四张人脸,他蹙了蹙眉,脑子有一瞬间的混沌,像许久未用的刀生了锈,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从竹椅上起身坐好。   在一片乱哄哄的声音里婴孩的啼哭声最为刺耳,他望向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师父,又来了,这熟悉的笑容,让他不禁怀疑自家师父又给自己找了几个烂摊子。   他已经习以为常了,见状只淡淡道:“师父,莫要跟我说这婴孩是你跟我那至今没影的师娘生的?”   “胡说什么呢?咳咳,你们都听好了,这是为师新收的弟子。”师父动作僵硬地晃了晃臂弯里的孩子。   “呜哇哇哇——”   不料这么一晃,婴儿哭得更大声了。   白尤道人从未带过这么小的孩子,不禁头大,把小孩往自己身边的徒弟怀里一塞,“阿叶,你快哄哄。”   苏叶只觉接了一个烫手山芋,欲哭无泪:“师父,我也不会啊!三师兄你快帮帮我,快快快!”   庄相和往右偏了偏身子:“别找我,我也不会,师父,你别开玩笑了,快把这小孩还回去。”   苏叶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师姐,“师姐~”   庄亦语看她这副样子,只好把在自家师妹怀里哭个不停的小孩接过来,好歹她也带过小时候的师妹,比起别人多了些经验。   苏叶见孩子被抱走,松了口气,瞄了眼不苟言笑的大师兄,在被他抓包之前及时移开视线,冲师父撒娇:“师父,我真的要有小师弟了吗?”   白尤道人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自然,为师决定就让这个婴孩做我的关门弟子了。”   “哇,太好了,这样子我就不是最小的了,我会做好一个师姐,带好师弟的!”苏叶雀跃道,她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就她辈分最小,这下好了,她有师弟了。   莫千屹看着正在费力哄孩子的二师妹,看热闹的三师弟以及一脸喜悦的小师妹,问出了最正经的问题:“师父,这小孩从哪儿来的?”   白尤道人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捡的。”   “捡的?!”三口同声。   “在山脚下捡到的,为师再晚那么一步,这小儿怕就没命了,天可怜见,我问遍了山下的居民没有人人不见了孩子,这孩子怕是有人故意扔在山脚下的。”   “好可怜。”小师妹听了用更加怜爱的眼神看着还在嚎哭着的婴孩。   庄亦语费力哄了好一会儿婴儿,也不见他止住哭声,下意识看向自己最信赖的大师兄,尽管大师兄并没有照顾过婴儿。   她跟弟弟庄相和拜入师父门下的时候也已经八岁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   小师妹拜师时年纪虽然比他们以前小,但好歹也能说会跑了,哪像这个小师弟一样,这么一小个,感觉稍用力就会失去性命般,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莫千屹听着婴孩的啼哭声,怕他再哭下去,喘不上来气,见师妹都哄不好,也只能自己试试了,便伸出手,抿唇道:“给我吧。”   “呜哇哇哇——嗝~”   莫千屹生疏地抱着婴儿,动作滞涩地拍了拍他。   “诶,他不哭了,还是得大师兄出马。”庄亦语看着安安静静不闹腾的婴孩,只觉自家大师兄做什么都厉害。   庄相和对自己亲姐的德性很了解,庄亦语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师兄吹,不管大师兄做什么,她都是“大师兄,厉害。”   不过这小孩真的安静了下来,他也来了兴趣靠近了仔细看,“嗯?”   不看不知道,方才这婴孩一直闭着眼睛哭,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他不哭了,睁着大眼睛冲大师兄笑,他们这才发现这婴孩的眼珠竟是金色的。   “师父,小师弟的眼睛怎么跟我们都不一样?”心直口快的小师妹,不,现在是四师妹直接问道。   莫千屹自然也看见了,他看着冲自己乐呵呵的小师弟,把他往自己怀中拢了拢,低头去听他的心跳声。   他听说过瞳色有异者多是娘胎里带着病的。   幸好,小师弟心跳平稳有力,他感受完小师弟的心跳声,想抬起头,不料头皮一痛,原来是小师弟扯住了他一缕垂落在肩上的头发。   白尤真人注意到大徒弟的小动作,道:“为师已经探查过了,他身体无碍,瞳色或许是天生的……嗯?这小子倒是与你有缘。”   他伸手拍了下自己大徒弟的肩膀,“既然如此,小师弟就交由你照顾了。师父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   庄亦语看了眼师父的背影,又扭头看看面无表情的大师兄,“大师兄,带小孩,厉害。”   “哈哈哈哈。”庄相和只觉大师兄面色有些发青,笑完后急忙开溜:“大师兄,我画符去了!”   “哎呀!上次师父教的我还没学会,三师兄等等我,我也去!”苏叶火急火燎追着庄相和跑远了。   一时只剩下莫千屹跟庄亦语。   “师妹……”   “大师兄,我去看看师弟师妹学的怎么样了……”庄亦语是敬重大师兄不错,但她也惧他,不苟言笑的大师兄……嘶,她寻了个理由也离开了。   簌簌簌簌——   微风拂过,带走了喧闹的声响,   莫千屹低头看着冲自己笑个不停的小孩,有些僵硬。   “咯咯咯——”   倏地,莫千屹轻轻笑了,点了下婴孩的鼻尖,“你啊……”   从来没有带过孩子的大师兄开始养孩子了。   *   “啧啧啧——”庄相和盯着坐在莫千屹怀里一勺一勺吃饭的小孩,故意逗他:“小师弟,来,给三师兄吃一口,啊——”   他张着嘴凑过去,却差点撞上小孩的后背。   阿木转了个身,把脸冲着师兄怀里,继续安静吃饭。   莫千屹手臂拢在他身后,怕他不小心掉下去,看了眼乖乖吃饭的小师弟,对庄相和淡淡道:“符咒都记住了吗?”   庄相和一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大师兄,嗫嚅道:“差不多了……”   莫千屹并不拆穿他:“晚上我去找你。”   “……哦,大师兄,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庄相和说完就一溜烟跑没影。   莫千屹叹了口气,只觉庄相和的性子愈发跟四师妹相近了,或者说四师妹被庄相和带歪了。   符不好好画,咒语也不好好记。   每次一问,便答“差不多。”   差不多差不多总是差不多,日后真碰上妖物,有时候差的就刚好是这一点。   阿木扯了扯师兄的袖子,把自己吃得干干净净的小碗给师兄看,澄澈的金色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莫千屹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头,以示肯定。   阿木抓住师兄要往回收的手,把自己的脑袋往师兄手心蹭,发出来呼噜呼噜的声音,不像人,倒像小动物。   莫千屹揉了揉阿木的头发,眯着眼看着湛蓝的天空。   阿木是他给小师弟取的小名,至于大名,等他大了,再问问他想要叫什么。   他们门派,在某些方面就是如此随性。   不然他师父也不会捡到一个小孩就带回来说给他们当师弟了。   在山上潜心修炼的日子过得飞快,小不点阿木也逐渐学会了走路说话,他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大师兄”,会走的第一步也是走向大师兄。   不苟言笑的大师兄身后坠了条甩不掉的同款小尾巴。 第34章 云溪村(十三)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苏叶本来不信,可是后来信了。   无他,自她本来辈分最小,好不容易有了个小师弟,她以为自己终于能摆摆师姐的架子了,没想到整日跟在大师兄的后头小师弟被养成了大师兄的翻版。   有时候对着两张面无表情一大一小的脸,她是真的欲哭无泪。   她跟三师兄极力试图把小师弟“掰正”,结果小师弟眼里只有大师兄,谁带的多自然跟谁亲近,但小师弟也太冷漠了!   每次见到她只点点头喊声小师姐好,都不让她捏脸,满心满眼里只有大师兄。   不过近日大师兄要下山除妖了,门派的人到了一定年纪都要自己一个人下山除妖,出现妖物的地方是师父师叔们专门查探过的,有难度但也不会丧命,就是为了考验大家学习成果怎么样了。   苏叶想得好好的,大师兄下山抓妖这段时间,小师弟肯定是让他们带。   二师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三师兄不是个多喜欢小孩子的,属于那种看到别人带小孩会去逗趣,轮到他自己带了,他就没一点兴致了。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她!   *   白尤道人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这个自己最放心的大弟子,细心叮嘱他下山要注意的事情:“千屹,这次下山,万事要小心。”   白尤道人打量了下四周,趁四下无人,悄悄拿出几张符纸塞到莫千屹怀里,“为师准备的符纸,拿着。遇事别逞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命要紧。”   他这个徒弟哪哪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了,莫千屹是他带的最多的,也是他操心最少的。   他明白自己徒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想着尽善尽美,太过于有担当,给自己压得担子太重,他捏了下莫千屹的肩膀,“天塌下来,都有师父顶着。”   莫千屹攥着那几张师父塞到他手里的符纸,低声道:“我心里有数,师父放心的。”   “你一向是不用我操心的,去吧。”白尤真人挥了挥手,却见他还稳稳站在原地,便笑道:“为师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在自己门派里,能有什么事?阿木还有那么多师兄师姐照顾着呢。”   莫千屹见自己挂念的事情被师父戳破也不恼,只温声道:“阿木他很乖,就是不怎么说话,您记得让师妹她们多带着他一起,别让他一个人待着,怕闷坏了。”   “为师知道了,难得见你话这么多。”   “多谢师父,徒儿这就走了。”   “去吧。”   莫千屹背着一把剑一个小包袱转身下山。   在走出宗门的那一刻他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诶!小师弟你别跑那么快,再跑都要跑出去了!要是你不见了我不得让大师兄骂死!”苏叶追在跟个小陀螺一样的小师弟身后,只觉心酸。   带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莫千屹猛地一回头,看到一团黑影冲向自己,他下意识半蹲下来接住那一团黑影。   袖子被紧紧地攥着,他低下头,看见了阿木通红的眼眶,里面盈满了不舍。   阿木把自己缩成一团,努力往师兄怀里钻,“师……师兄……”   他一个劲儿地喊着师兄,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知道师兄要下山做好事,他想跟师兄一起去,可是师父不让,他是乖孩子,他听话,但是他真的舍不得师兄。   “师兄……师兄……呜……”   莫千屹感受着胸前衣襟传来的湿润感,默默把阿木抱了起来。   “唉我……累死我了,小师弟这小短腿跑的倒是挺快,大师兄你还没走呢,原来小师弟是来追你来了。”苏叶双手叉腰,平复了会儿呼吸,看向埋在大师兄怀里的小师弟,抱过来不是不抱也不是。   莫千屹抱着阿木晃了几下,又拍拍他的背,干巴巴道:“师兄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糖葫芦,还有酸梅汤。”   他养了阿木几年,可还是不会哄孩子。   他觉得自己只是出于大师兄的职责,按照师父的教诲在照顾小师弟,他不怎么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做小孩的玩具,顶多编个草欢编个蚂蚱。   他既不温柔,也不手巧。   可是阿木就是不怕他,反而很黏他,他很乖,几乎不用他哄。   他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可每每对上阿木看着他的眼神,他总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揉揉他的头发。   好听的话依然是没有的,可阿木总是笑弯了眼,往他怀里钻。   哪怕是再冷清的人,也抵抗不住这么毫不遮掩的亲近之意。   把照顾小师弟当作是任务的莫千屹慢慢改变了自己的心思。   他突然觉得,有一个小师弟挺好的。   有一个紧紧跟在自己后头的小师弟挺好的。   “阿木,师兄答应你,我会早点回。”莫千屹贴着阿木的小脸,承诺道。   阿木是个乖孩子,他很舍得不得师兄,可他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尽管动作幅度很小。   莫千屹眼神柔软,他把阿木放下来,擦了擦他红红的眼睛,“拉钩。”   “拉钩。”阿木认认真真地师兄约定好,在师兄转身走的那一刻拉住他的袖子,说:“师兄,我等你回来。”   他又获得了一个摸摸头。   阿木小心地蹭了蹭,终于松开手,看着师兄的身影慢慢变小,他握了握拳,小声道:“小师姐,我中午要多吃点饭。”   苏叶见他不哭了,还主动跟自己说话,忙不迭应道:“好好好,多吃点,长得高高的。”   “嗯,我要快点长高,就可以跟师兄一起下山了。”阿木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师姐,我们回去吧。”   “好好好,师姐牵着你。”   “谢谢小师姐,我可以自己走。”   “……嗯啊。”苏叶愣了一下才跟上去,原来小师弟爬阶梯这么顺溜,她看他之前天天被大师兄牵着走路,以为他还不太会爬阶梯…… 第35章 云溪村(完)   半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莫千屹一心扑在捉妖之事上,倒不觉得时间难熬,只是夜深人静时难免想起小师弟。   他是师父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听师父说他无意间路过,有妖物在挖人心,他出手解决,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被一物绊倒,他低头一看,发现了满脸血污的莫千屹。   师父一时心软把他捡回门派,本是想着把他身体养好点,就给他找一户好人家,让人领养。   后来不知怎么地改了主意,把他留下了,当做自己的弟子。   师父也没有成家没有孩子,不会照顾小孩,宗门里的人谁有空谁就去照看他,莫千屹就是这么长大的,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无父无母,是个弃婴了。   师父待他好,但也不面面俱到,有时下山捉妖一去大半年也是常有的事情,这期间发生什么事他也不太清楚。   久而久之,莫千屹养成了个冷清寡言的性子,他打小就跟其他小童不一样,不会去跟他们一起玩耍,只知道一遍遍练武功,画符纸。   没有人要求他一定要这么勤奋刻苦,师父也没有给他压力,但他就是沉浸于其中,这能让他安心。   当时师父只有他一个弟子,他想让师傅不后悔把他带回来,他不想被当一个没有用处的人,他想做好一切。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扎根发芽,尽管后来有了二师妹三师弟小师妹,他也没有改变过他的想法。   几个师妹师弟跟他不同,他们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七八岁了,有自己的思想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儿。   所以他也只是做着大师兄该做的事情,他会教导他们,辅导他们,却也没有多亲近。   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师父年岁渐高,他以为小师妹苏叶是师父的最后一个弟子了,不曾想师父善心发作,又带回来了一个,还是个小婴儿。   那日莫千屹在竹林中休憩,睁开眼看见那个婴孩时其实有一瞬间恍惚,他好像隔着一段厚重的时光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由,在师父提出孩子交由他照顾的时候,一向独来独往的他没有拒绝。   在婴孩紧紧抓着他的头发时,他想,自己这个决定或许是对的。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他掂了掂此次出来赚到的银钱,想着不知道小师弟还有没有想他。   *   门派内。   “小师弟,你怎么又跑来大门这里?师姐教你的你都学完了?”苏叶在院中没看到小师弟的身影,略一思索就到这里来找他,果不其然,看见了他的背影。   她走过去,掸了掸阶梯上的尘土,坐到他身边,歪头去看他:“又在想大师兄了?”   阿木板着脸认真点了点头,“我想师兄了,我练完功法就来这里等他,这样他一回来就能立刻看见他了。”   苏叶见他这样子,有些牙酸,也有些羡慕,故意逗趣道:“男子汉大丈夫,你这样黏黏糊糊的可不成。”   阿木盯着通往山下的路发呆,听到小师姐这么说,扭头道:“那我不要当大丈夫就好了。”   苏叶直接被他逗笑了,想要上手捏捏他的脸,结果小师弟皱着脸,她讪讪地把手放下来。   嘀咕了一句:“不愧是大师兄带的,跟大师兄一个样子。”   又用正常的音量:“哈哈哈哈没想到小师弟你还有这么乐呵的一面。”   阿木不明白小师姐在笑什么,他也不想去探究,他只想着师兄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了,今天是第二十天了,他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每天学完要学的内容之后,就跑到大门这里坐着,看蓝天看飞鸟看落叶。   他想师兄。   “小师弟,跟我说说话呗!”苏叶见他又没声了,按捺不住还是戳了戳他鼓鼓的脸。   阿木这次连头都不回,一本正经道:“师姐,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坐着挺好的。”   “嘿!你个臭小子,你不想想这几天是谁带着你?这么过河拆桥。我是个大好人,不跟你计较。”苏叶气愤道。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没生气。   小师弟其实挺好带的,这十多日她不过是多去看看他罢了,还把师兄留下来的那些符咒教给他。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要她操心的了。   有时候她自己潜心钻研画符,忘记了时间,一天没去看小师弟,也没有出现什么事情。   她私底下嘀咕,小师弟这么乖,怪不得大师兄喜欢他。   阿木转动眼珠看着天上的飞鸟,盯久了眼睛有些累,便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只是刚闭上眼睛就被小师姐用力晃起来了:“你看那是谁?”   阿木猛地睁开眼睛,远远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   他瞬间无比清醒,一骨碌跑下去,跑出一段距离了,才回头对小师姐说:“师姐你先回去吧!我去接师兄!”   苏叶挥挥手,“去吧去吧!”   莫千亿还没有走到大门,就看见了一道朝自己冲过来的身影。   清浅的笑意浮上嘴角,他站在原地不动,伸出手——   “师兄!师兄!师兄……”阿木扑到师兄怀里,“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只是单纯地表示自己的喜悦,殊不知莫千屹听到他这句话,心尖一颤。   他出去之前跟阿木说了自己半个月左右就会回来,他以为阿木是凑巧在等他。   可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不是凑巧了,小师弟定是都跑到门口等他,就盼着他回来。   原来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挂念着是这种感受。   他掂了掂小师弟,“瘦了……”   阿木抿着嘴,把头靠在师兄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师兄。”   “我在。”   “我想好我的大名要叫什么了。”   “叫什么?”   “……”   莫千屹脚步一顿,偏过头亲了亲小师弟的耳朵,低声道:“是个好名字。”   阿木有些害羞,不说话了,只紧紧抱住师兄的脖子。   回山上的路不长,也不短,一个人走有些累,两个人走刚刚好。   ……   躺在客栈柔软床板上的莫千屹悄无声息睁开眼睛,眉间朱砂痣色泽如雪。 第36章 记忆   吱呀——   莫千屹眼睫颤动,缓缓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六六一手端着吃食,一手关门,回身看到宿主醒了,脸上一片喜色,不禁喊道:“宿主!你终于醒了!”   他动作迅速地把吃食放在桌子上,便快步到床边,伸出手扶着莫千屹坐起来,“宿主,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他连续不断问了好些问题,终于反应过来有些许不对劲,今日的宿主安静地过了头,从他清醒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他一拍脑门,转身去给他倒水,“宿主喝点水。”   昏睡了好几天的人好不容易醒过来,嗓子肯定很干。   他只顾着问宿主的身体状况了,忘记先给他倒杯水。   莫千屹接过那杯水,饮了一小口,便握在手中,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杯子上。   六六见状摸了摸自家宿主的额头,想着这做梦后遗症还挺厉害的。   宿主这副神不思蜀的样子可不多见,他体贴地不去问宿主梦到了什么,只说他昏睡后发生了什么事。   “宿主,那天在云溪村,我分到了跟赵大师的徒弟一组。一路磕磕绊绊的,但是也没有什么大事,有受伤,但是也不严重。   上午的是时候我们查探了两家,顺利捉到了梦妖,速度慢是慢了点,不过也还好。   结果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发现我们出不去了……”   后来天一下子就黑了,他们跟赵大师还有其他几人都集合到了一块,循着妖气最重的地方走,路上看见了昏睡在地上的几个人。   当时他们一行人就知道东边肯定出事了。   果不其然,他们在妖气最重的地方停下脚步,看到一座门窗紧闭的房子。   他们试图破门而入,结果不论怎么样都进不去,里面跟外面好像两个世界一样,门内外的人被割裂开。   他们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各种打斗声,却进不去。   六六当时急坏了,他在来的路上没有见到宿主,那里动静那么大,宿主听见了一定会赶过来的,可他没有过来。   要么是中了梦妖的招,晕在了别处,要么……就是在屋子里面,不论哪一种,结果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根据系统的权限,确认宿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才松了口气。   莫千屹听六六说着他不知道的事情,眼里幽光滑过,没有开口说话,只安静地听他讲。   “我们一直在外面干着急,赵大师跟他的徒弟们联合起来,找到了法子破门,可是门打开的那一刻我们全部都瞬间失去了意识。”   莫千屹嘴唇微启,六六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摇摇头:“不是梦妖,我们是晕过去了,没有做梦,跟普睡了一觉差不多。   我醒来后院内很安静,天空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我们被一排排地放置在院子里,除了我,还有几个人也醒了,都是后来跟我一起的那些人。   至于之前那些人,则是中了梦妖的招,尽管梦妖被除,也要过几日才能醒。我找到宿主你,把你带了回来。”   六六小心看了眼宿主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他只觉得今日宿主清醒后就有些恍惚,只当是陷入梦境中的后遗症。   他犹豫再三,还是说:“宿主,阿木不见了,我没看见他,他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他不知道阿木是跑了还是死了……   云溪村这件事情解决地稀里糊涂,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当时院内发生了什么,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村内的梦妖都被解决了。   只是阿木也不见了。   这未免有些太凑巧,所以六六还是问了一嘴,他不知道阿木的真实身份,他是宿主记忆里上辈子没有出现过的人。   可这样说不准,毕竟从宿主重生那一刻开始,事情所有的发展都变了。   前世宿主也没有遇到云溪村这件事情。   变数是最难预料的。   莫千屹听了反应淡然,好像对阿木不见了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吃惊也不担心。   六六看着宿主还说得过去的脸色,把桌子上的碗拿给他:“宿主,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咦?宿主你眉心痣怎么突然颜色变得这么深?”   六六诧异地望着宿主的脸,他没有看花眼,宿主眉间的痣颜色突然就变深了,他昨夜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有这样颜色诡异。   莫千屹抬手抚上眉心的痣,绷紧唇角,对六六道:“能帮我拿面镜子吗?”   六六利索地转身去拿镜子给他。   莫千屹接过一看,眉心的痣果真颜色诡异。   他举着镜子望着那颗痣许久,忽地抬手抚上心口处,轻声呢喃道:“原是如此……”   六六没有听清,“什么?”   莫千屹眉眼微微向下弯,脸上带着一抹极浅笑意,他放下手中的镜子,转头定定地看着六六,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我知道‘反派’是谁了。”   这个世上,除了那个人,没人会为了他豁出所有。   他要去找他的小狼崽,把他的小狼崽带回来。   带回来,放在身边,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   他的小狼崽也是有人哄着宠着的。   *   “嘶兄……嘶兄……抱~咯咯咯~哈哈哈~”   “师兄,我最喜欢的糖葫芦,给你,给你吃。”   “师兄,我要快点长高长大,我要跟你一起去捉妖。”   “师兄,我想你。”   “师兄,我心悦你。”   “师兄,你信我吗?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妖……师兄,你还要我吗?”   “师兄,我连累了你,你不要护着我了,回去吧,受人敬仰的大师兄不应该因为我变成这样……是我连累了你……”   “师兄,我不想离开你。”   “师兄……都怪我……都怪我……”   “师兄,你理理我好不好……”   …… 第37章 师弟   “噗——”   莫千屹又一次重重倒在地上,捂着胸前鲜血淋漓的伤口,他吐出一大口血,望着眼前的妖物,想要抬起手,却没有成功,一次次举到一半就失了气力。   他面前的妖物桀桀大笑,“你想怎么死?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轻易的,桀桀桀——”   莫千屹眸光闪动,却坐不起来,似是已经彻底竭力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他只是保持着同一个动作,鲜血汩汩留个不停。   照这个速度,不用妖物动手,他也挺不过今天。   这里是片茂密的林子,少有人经过,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了等死这一条。   那妖物也不急着杀他,反而兴致勃勃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欣赏他这副苟延残喘的姿态。   簌——   凌厉的破空声突然响起,一支箭擦过黑熊精的肩膀,落在了他后方的空地上,深深地扎进地里,让人足以窥见射箭人的本事。   “谁?!”   黑熊精被惹怒,站起来眼神阴毒地环顾四周,“最好给你爷爷我自己滚出来!不然等我自己捉到,就把你剥皮煮了吃!”   “呵——好大的口气。”   黑熊精本就是容易急躁暴怒的性子,如今被人挑衅,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面色更加狰狞,恶狠狠看了一眼莫千屹,见他出气多进气少,便集中精神到用箭矢攻击他的神秘人身上。   “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黑熊精怒吼着,妖力暴涨,化为两米高的人原型,嘶吼着撞倒一大片可以藏匿身形的树木。   莫千屹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垂着头,轻轻扯了扯嘴角。   咻——   咻——   咻——   破空声接连响起。   坐在树下的莫千屹掀起眼帘,三箭齐发,箭箭都有准头,黑熊精后背,腿,和后颈处各中了一箭,这不是普通的箭矢,也是法器的一种。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黑熊精的气焰也不如之前,显然他也不是个傻的,能屈能伸。   他自己发疯找不到射箭的人,那人在暗处,自己在明处,讨不着好,那几箭直接让他疼醒了,他重重摔倒在地上,试图溜走。   看着是连树下的莫千屹都不管了,只想着逃跑。   可惜那人没打算让他如愿,这下不是箭了,是刀,直接快准狠地投在倒地的黑熊精身上,直接把他扎在原地,血流不止。   窸窣窸窣——   隐在暗处的人终于缓缓踱步而出,他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手上握着弓箭,走到血流如注的黑熊精面前,面色狠戾,对黑熊精的求饶声置之不理。   把黑熊精身上的刀迅速地拔出来,又快准狠地插进他最脆弱的部位,如此反复,直至黑熊精没了气息。   男子看着黑熊精断了气,却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握着刀的手不住地发抖,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没人知道在这片刻时间他想了什么。   他很快抛下黑熊精的尸体不管,飞快跑到树下的青衣男子身边,红着眼睛,颤抖着拿出丹药往他嘴里喂。   莫千屹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也毫不设防,他张开嘴顺从地吃下去,松开捂着胸口的手。   男子望着那片血色,手抖个不停,急急覆住他的伤口,“我找找药,会没事的。”   莫千屹的视线描摹着他的轮廓,伸出手握住那只颤个不停的手,轻声道:“我没事,血不是我的,我是为了引他过来才故意这么做的……”   男子猛然抬起头看他,跟他眼睛对上的那一刻又迅速垂下眼睛,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的“伤口”,不放心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摸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确保他没事,他喉结滚动个不停,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大堆法器还有治伤的药,跟不要钱一样一股劲堆在莫千屹的怀里。   他声音不稳,语速飞快:“相逢即是缘,这些东西我多的是,就当我大发好心做善事,都给你好了。   黑熊精已经被我解决了,你可以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离开。   绿水青山,有缘再会,我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踉跄起身,转身要离去。   ……没走成。   因为他的手腕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讽刺出声:“道友你这是何意?莫不是见财起意,除了我给你的这些,还要从我这里拿到些什么好处?”   背后的人没有出声,只是握着他手腕的手愈发用力。   男子深吸一口气,心跳个不停,他没有回头,只把另一只手伸到背后,想要掰开紧紧攥着他的那只手,他在脑中极力搜寻着曾经听说过的那些骂人的恶毒的话。   话到嘴边滚了好几回,却怎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有些焦躁,“道友你——”   “慕仟……”   身后的青衣男子突然出声,声音很轻却又很清晰,清晰到他听得清清楚楚。   在浓重的血腥气里,他隔着两千多年的时间再一次听见了这个名字。   从同一个人的口中……   不可置信的感觉飞快传遍全身,他顿时卸了所有的力气,心痛到快要无法呼吸。   身后的人喊完这个名字后没有再出声。   慕仟定住紊乱的心神,用恰到好处的语气表示他的困惑,“道友莫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没听过这个人。我还有急事要去处理,道友最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莫千屹听见他的回答,也不意外,他缓缓站起身,握着慕仟的手不松,靠近他耳边,低喃了一声:“师弟……”   *   “师兄,我想到大名叫什么了。”   “这么突然,是在我出去这段时间想的吗?”   “嗯!”   “说给师兄听听?”   “慕……慕仟”   “木头的木??”   “不是……是思慕的慕……” 第38章 因为我想见你   “师弟……”莫千屹又轻轻喊了一声,这次他从慕仟的背后走到了他的面前。   慕仟不住地喘气,他抬手抚上自己心口,咬着牙齿不让自己泻出丢人的声响,内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闷得他心疼不已。   莫千屹不催促他,只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过了许久,慕仟像是下定决心,他慢慢抬起头,跟莫千屹对视,他张了张嘴,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他小声地唤了句:“师兄……师兄……”   “嗯,我在。”   慕仟抬手抱住师兄,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空落落的心终于被填满。   隔了几千年,他终于等到了师兄的回应。   *   客栈内。   莫千屹跟慕仟静静对待着。   在那个拥抱过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仿佛那些厚重的感情只是一时的错觉。   慕仟率先打破了厢房内的寂静,他哑声道:“你……一直都记得吗?”   话一问出口,他自己心中已经有答案。   答案是不可能,他前些日子跟莫千屹的相处中,明明他什么异样都没有,他连那颗石头都不记得。   慕仟眼神黯然,在惊喜过后袭来的浓重的不安跟茫然。   在他之前的所有设想中,从来没有想过师兄会记得他会想起他这个可能。   “不是,但也可以说是。”莫千屹把他小时候做过的梦那些零散的片段娓娓道来,“我有模糊的印象,彻底想起来是在这几日。”   慕仟想起来今天不过是他们丛云溪村出来的第七天,莫千屹着了梦妖的道,至少会昏睡四日,这不过是他清醒的第三天,他就以身犯险去捉妖。   “你……还好吗?从云溪村出来后有没有好好休息?妖是捉不完的,你不要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焦急的目光在莫千屹身上逡巡着。   莫千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如今已无大碍,“那你呢?自己一个人对付完梦妖,又这么快换了一个身体出现……阿木,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命。”   慕仟侧过头,“我也还好。”   他说谎了,他受的伤不轻,可他不想让莫千屹担心。   一问一答,房内很快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莫千屹看着对面的人,轻声道:“生分了……”   慕仟今日比他以阿木的身份出现时表现得更生疏更客气。   更不要说前世那个小师弟了。   慕仟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扭过头,露出一个有些客气的笑容:“师——你多虑了。”   从树林到客栈这段路的时间他就已经想清楚了。   他不能留在师兄身边,师兄能够想起他,他很高兴,但也很难过。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师兄不记得他,自在地活着,而不是守着两个人的记忆生活。   他自己知道了这滋味是什么就够了,他不想让师兄也体会到这种感觉。   或许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纠缠不清的牵扯没有任何益处。   “师兄,我有事在身,我先走了。”   有事在身是借口也不是借口,他受的内伤有些严重,化为人形也坚持不了太久,他要回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样不会沉睡的时候吓到人也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等等。”莫千屹叫住他,伸出手探了探他的内力,不禁蹙起眉头。   慕仟受的伤比他想的要重。   慕仟在莫千屹伸手那刻就往后退了退,可最后还是伸出了手,任由他动作。   也好,这是个离开再也不出现的好原因。   这一次,他会彻彻底底退出,不……现在还不行,等到那件事情解决,他就再也不出现在师兄身旁,那缕每晚在师兄身边蹿的妖气他也会收的干干净净。   他从来没有想以人形在师兄身边出现过,直到一年前在修炼时陷入幻境中,他在幻境中看见莫千屹死在一个蛇妖手中。   他以为是自己太挂念莫千屹,内心深处的惧怕太深,才会有这个幻境。   可此后十次修炼里就有八次会出现这个场景。   他每次都被惊得大汗淋漓。   这幅场景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心里逐渐埋下一个怀疑,他怀疑这个幻境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预知,对未来的预知。   他强迫自己认真地一遍遍看那幅残忍的画面,尽管自己感到窒息痛苦,他也一下一下记着幻觉中所有的细节。   等到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看完那个幻境后,他捏了一副跟自己大差不差的身体去见师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一副同自己极为相似的身体,许是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希冀,想着师兄会不会记得他……   他怀揣着紧张不安期待的心情跟莫千屹相遇了,直面看着师兄陌生戒备的眼神,他压下心中涩意,大方自然地跟他交谈。   跟师兄在一起的那几日,他真的很开心。   今日或许是他跟师兄最后一次见面了。   慕仟静静看着莫千屹给他找药,其实那些他都有,但是他还是想要莫千屹给的。   师兄给的,总是比他自己的好用。   他沉默地接过莫千屹递过来的药物,妥善收好,便告别,想要开门离开。   门没推动。   他以为自己心中有事,手下没使力,便又推了一次,还是没开。   他愕然回头看向从自己说了要离开后就一言不发的师兄,一个不敢深想的念头在他心里浮现。   “我没有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莫千屹回答慕仟刚才那个问题,“我是故意去那里的,身上的血浆也是我故意涂的。”   慕仟头皮发麻,“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你。” 第39章 我太想你了   莫千屹知道慕仟在顾虑什么,在纠结什么,在害怕什么,他清楚他的心思。   正因为明白他的心意,他无法对他视若无睹。   慕仟一步步把他的心捂热,让他不再像一个被操纵般的木偶人生活,又圈着两个人的回忆守了他两千多年,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他健康平安。   更不要说数次救他于危险中。   这些事情只是让莫千屹对他的爱意更深,但却不全是莫千屹爱上他的理由。   两人前世的表白是慕仟提出来的,当时他并没有直接答应,觉得震惊的同时又觉得早有预感。   后来又一起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两个人最终才在一起。   面对师弟的心意,莫千屹没有贸然接受,却也狠不下心拒绝。   其实早在那个时候,他的感情也可以窥见端倪,如果一点都没有心动,又怎么会不忍心呢?   好在两人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可好景不长,他们刚确定关系那段时间面对的是门派的追杀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等后来这些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   他死了。   两人虽然相处二十多年,可确定关系后的相处却不足三年。   而慕仟靠着两个人二十年间之间共同的回忆度过了漫长的两千多年。   孤身一人。   况且他如何确定转世轮回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少了那些记忆,又凭什么相信他还是他呢……   慕仟仅凭这一丝虚无缥缈的念想默默等了他两千多年。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前世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已经发生过的遗憾无法再弥补。   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他要把小师弟留在身边。   他相信就算他没有想起那些记忆,他也会再一次对他心动。   雨天那一眼,他早就动心了。   只要慕仟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对身着黑衣的男子会投去更多注视,为什么一向对妖物有所防备的他会跟玄墨成为好友。   哪里都没有慕仟,又处处都有慕仟。   尽管转世轮回,记忆尽失,他的灵魂始终记得他。   在莫千屹说出那句“因为我想见你”之后,慕仟便愕然地站在原地。   站在门口处。   是只要他向前走一步就能离开这间房的程度,可是他出不去。   不,也并不是真的出不去,如果他真的想的话,没有什么都能阻拦得了他。   可他动摇了,他真的很想很想师兄,他想再听听师兄的声音。   两人明明相距只有几步之遥,可是又仿佛隔了很远。   慕仟视线虚虚落在门板上,他不敢回头,心里酸楚难言,如今他的境地进退维谷。   莫千屹看着慕仟的背影,眼神决然:“阿木,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慕仟身体一抖,他闭了闭眼,脸上滑过痛苦跟挣扎,轻声道:“不……”   “为什么?”   “我留在你身边,跟你在一起,只会害了你。”   莫千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挂着的小狼,声音清冽:“既然这样,那又为什么要出现?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再牵扯上任何关系,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   不该让那缕妖气一直在他身边晃悠,不该用自己的能量让他重获新生,不该以阿木的身份来接近他……   不该在他心里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后又提出永不再见……   楼下热热闹闹的声音传了上来,而此刻房里的气氛却冷凝无比。   莫千屹话落的那一刻开始,慕仟便难受地喘不过气来。   他用力捂住自己的心口,只觉得无边无际的窒息感要将他吞没,沉默了许久,他费力地开口,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口中蹦出:“我太……太想你了……”   他说,因为我太想你了。   这句话一出,像是一个巨大的豁口,让慕仟隐藏多年的爱恋尽数涌了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猝然回头,几乎是飞扑到莫千屹面前,用力………   这个……跨越了漫长的岁月,包含着他的思恋痛楚。 第40章 世界八完结章   莫千屹在慕仟扑过来的那一刻便稳稳抱住了他。   这一次他不会让他的期待落空。   他闭上眼睛,被动地包容地接着慕仟给他的一切,不论是动情时的呼唤亦或是撕咬。   ……   “师兄……”在即将倒向床榻的那一刻,慕仟猛地醒过神来,他把脸埋在莫千屹肩上,摇了摇头,“够了……”   莫千屹摸了摸他的发丝,“没事的,我有分寸。”   他搂着慕仟躺在床上,紧紧地拥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珍惜着这失而复得的感受。   寻常人家最稀疏平常的画面却是他们求了许久的,只是简单地相拥躺着,什么都不做,对他们来说,也已经是弥足珍贵的了。   莫千屹静静地同慕仟对望,伸出手从他的眉骨慢慢摸到嘴唇,轻声道:“我想看看你。”   想看看真实的你。   慕仟眼里沾染了些许笑意,脸颊在莫千屹掌心蹭了蹭,心念一动,容貌便悄然发生了变化,“千屹……”   他不想一直叫莫千屹师兄,他是师兄,却不只是师兄,他不想让莫千屹以为他只是因为前世的事情才喜欢他的。   前世,师父传授了他寻找转世之人的法子,起初,他是很高兴的,很高兴他还能再见到师兄。   可是一个人转世需要耗费的时间他是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会出现,他能做的只是等待,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不禁思考没了记忆转世投胎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在某个时刻突然浮现在心中的,却在他心上落下了一道深刻的烙印。   不知结果的漫长等待没有让他害怕,可是这个问题让他害怕了。   他想,师兄还是师兄吗?   或许只是一个跟师兄有着相似容貌的陌生人,甚至连容貌都不相同。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让他惶然不安。   可他还是想见师兄,他掩耳盗铃般不去细想这个问题,把他压在心底深处,想着等见到了师兄再说……   不曾想这一等就是两千多年……   他不禁自己打趣道:“看来这地府等着投胎的鬼太多了,得排队一个个慢慢来,不知道师兄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怕师兄在地底下被欺负,天天烧纸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直到二十多年前,在他对月自酌的一个夜晚,他的心口猛然一痛。   冥冥之中,他感应到了什么。   砰的一声,酒盏碎裂,他迅速赶到几千里外的一个城镇上,隐去身形,在灯火通明的莫府站了一宿,直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他才抽身离去。   他留了一抹微薄的妖气在新生婴儿身边,此后,靠着这股妖气时不时探查一下。   自然也知道了这名婴儿的名,莫千屹。   ……竟跟师兄前世的名讳一模一样。   后来,他“看着”这名唤作千屹的孩童成长,自然也知晓他身体虚弱之事,这是前世留下的病症……   不曾想这一世竟然也会,他寻了许多法子,可都无济于事,直到莫千屹被路过的道人收为徒弟。   他当时甚至想过那个人会不会是师父,后来发现不过巧合而已。   他看着莫千屹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也看着他一步步长成自己记忆中熟悉的那个样子,……也不尽然。   前世的师兄是个孤儿,担负着门派重任,带着好几个师弟师妹。   今生的师兄是家中独子,受尽宠爱,后被一个闲散道人收回徒弟,对方只有他一个弟子,没有门派,他也不用再肩负重担。   不一样的成长经历,让今生的师兄与前世的师兄有细微的不同,这辈子的师兄比上辈子的师兄要轻松快乐。   可总的来说又并无不同。   不论前世今生,莫千屹始终是个心有大爱,惩恶扬善,看着冷心实则重情的人。   更是他一直爱慕着的人。   藏在心间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   慕仟真实的容貌与阿木相似,只是轮廓线条更锋利,更有攻击性。   莫千屹又慢慢摸了一遍他的脸,轻笑道:“同我想象中你再长大些的样子一样。”   只是他想象中的慕仟周身气势更为平和些。   也不知他死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莫千屹不会去问,如若阿木要说,他就听着,他跟阿木最重要的是当下,是未来。   不论是当下还是未来,他都会跟阿木一道。   “阿木,不要再躲我了。”莫千屹把自己的心迹剖明,讲得清楚明白,不给阿木一丝误会后退的可能。   他给出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自愿留在他身边,而是“被迫”留在他身边。   阿木心中仍有顾虑,可是他更怕再也见不到莫千屹。   “千屹,世间天材地宝那么多,总有能抑制我对你的伤害的法子,我们一起去找。”   “好。”   “……千屹,对不起,我出现得太迟了。”   “不,一切都刚好。”   慕仟低低笑出声,再一次凑上前去,唇齿相触。   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他可以等莫千屹一次,也能等他两次三次四次。   大不了的话,共赴黄泉也不错。   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就好。   【叮——】   【反派黑化度清零——】   【系统脱离——程序故障——滋滋滋——】   【滋滋滋——】   【滋滋滋——脱离失败——】 第41章 番外一 后续   “真舒服。”   一颗发光的小球在柔软的草地上肆意地滚来滚去,不仅如此,还时不时口吐人言。   但是它身旁的两人没有受到丝毫惊吓,兀自说着话,只是时不时往小光球的方向看几眼。   慕仟手上编织花环的动作不停,没忍住一直偏头看着那颗球,尽管几天前他已经知晓了六六就是这个光球,这个光球就是六六的事情,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跟忌惮。   从来没有听过跟见过的事物总是让人戒备,如果不是莫千屹对六六有明显的信任,慕仟只想让他们保持距离。   不过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也看出六六对他们没有恶意也没有威胁感,像一个年纪小涉世未深的精怪,天真活泼,有时候又语出惊人,制造出尴尬的局面。   但总的来说,不失是一个可爱的小球。   莫千屹相信它,那他也相信它。   慕仟落在六六身上的视线转了个弯,落到莫千屹身上,他面笑意,晃了晃手中做好的花环。   莫千屹弯了弯唇,微微低头凑了过去,花环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头上,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句饱含爱意的赞叹,“真好看。”   莫千屹便歪了身子,自然地靠在慕仟的身上,揪了几根狗尾巴草,手指翻转,一个小动物就成了形,他握住慕仟的手,把小动物放在他手心,“送你。”   慕仟细细端详起来,“小狗?”   莫千屹低笑一声,手指亲昵地摩挲着他的腕骨:“小狼。”   慕仟不争气地红了耳朵,抿了下嘴,放轻呼吸,小心地捏了捏这只“小狼”。   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味道。   在草地上滚累了停下来休息的六六瞅了瞅不远处的并肩坐在一起相互依偎着的两人,默默又翻滚了一圈。   真好啊。   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它还是走不了了,因为它对这个小世界介入过多,现在不能说走就走,立刻抽离了,还要再多待些时日。   变成人形要消耗能量,六六本来打算藏在宿主脑袋里就行,但是宿主还是不能接受脑子里有其他生物,让他直接出来,所以他就以自己的本体跟在两人身边了。   他还好奇宿主要怎么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跟反派说明,没想到他直接讲了,当然,省去了死而复生这件事情,只说六六是一个特别的精怪。   慕仟除了一瞬间的惊异,其余的表现看起来就同往日无异了。   死而复生是一件离奇的事情,再加上前世他同慕仟的结局并不好,他便没有提起,只把这件事情深深埋在心底。   前世他们从未相遇,他也没有想起慕仟,而且除了那缕妖气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   骤然思及旧事,莫千屹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阿木,如果我没有想起你,如果你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我们没有遇见,什么情况下,你会……会连留在我的身边的妖气都吸走。”   听到那句“不会再出现”,慕仟呼吸一滞,等他听完莫千屹顺的一整句话,更觉呼吸困难。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等到你身边有了能护住你对你好而你也想与之长相守的人,我会离开。”   等到莫千屹觅得良缘,他就会离开。   “彻底离开……你舍得吗?”   “……不舍得。除非我死,否则只要你有危险,我都会出现。”   ……   六六不知那日在田野中宿主跟反派两人交谈了些什么,但能感受到自那次谈话后两人愈发亲近了。   对于这样的氛围六六喜闻乐见。   由于暂时不能离开这个小世界,它跟在宿主身边,看莫千屹跟慕仟两人合力解决一只又一只妖,其中也包括玄墨那条蛇妖。   它看着他们配合地愈来愈默契,看着他们解决妖怪的速度愈来愈快,看着他们在休息的间隙炼制法器,看着他们越来越好。   两个月后,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它听到了“叮”的一声,它可以离开了。   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可爱的它决定在离开前送莫千屹跟慕仟一个礼物,它花了很多很多很多自己经历了八个小世界储存到的能量,让莫千屹跟慕仟得以长相守,让慕仟不用再孤独地苦苦等待。   这个小世界是六六参与得最深的,也是它待了最久的,最舍不得离开的。   只是人生聚散终有时,就算是再不舍得也是要分开的。   “宿主,再见了,你们要幸福。”   “谢谢你,六六,一路顺风。”   【叮——】   【脱离小世界中——】   【脱离成功。】 第42章 番外二上 慕仟自述(前世)   我叫阿木,也叫慕仟。   “阿木”这个名字是师兄给我取的,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但我更喜欢“慕仟”这个名字,慕是思慕的慕,也是爱慕的慕,仟取自师兄的名字中的同音字。   我爱慕师兄。   情愫暗生,久而弥坚。   我是个弃婴,师父把我捡了回去,师兄将我养大。   我敬重师父,仰慕师兄,也喜欢二师姐三师兄四师姐。   师父一共有五个弟子,我排行最小,师兄排行最大,但我从来不喊他大师兄,这是我的私心,他是所有人的大师兄,可我却希望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师兄。   我用这个细小的差别暗自把其他人跟我划分开,我希望在师兄心里我是特别的。   毕竟当我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婴孩时,我的眼里就只能装下他了。   这是师兄跟我说的,他说我们见的第一面,我就伸出手攥住了他的头发,不让他走。   也正是因为如此,师父说我跟师兄有缘,他将我留在师兄身边,让师兄教导我。   我在师兄的怀里慢慢长大,从他抱着我到背着我再到牵着我,我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小时候的我不喜欢我的眼睛,因为它是金色的,这让我觉得我是异类,我不喜欢这种特殊,我想跟其他人一样。   师兄注意到了我的异样,他告诉我我的眼睛像黄金像琥珀,是独一无二的,是最特别的。   我喜欢在师兄口中听到我是特别的,我喜欢我的眼睛了。   师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虽然看着性子冷淡,但他总是事事俱到,什么都能做到,我也想像师兄一样,我开始模仿学习师兄。   小师姐打趣说我跟师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冷冰冰,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说我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朝气,但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第一次跟师兄分开是因为他要下山除妖了,我很舍不得他,但我知道师兄会很高兴,他终于能学有所用了。   我看着师兄越走越远,想要快点长大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我更加刻苦努力了,我希望自己能进步地再快一点,我要跟上师兄的步伐。   我不要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   师兄回来后,我隐隐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有些微变化,这个变化是好的,我很喜欢。   除了师兄时不时下山除妖,我的生活跟平时无异。   我跟着师兄练剑,画符,炼制法器。   在闲暇时光里,师兄会带我下山去赶集,会跟我放风筝,会手把手教我练箭……   日子繁忙又充实又有趣。   岁月悄然而逝,我在师兄的背影下慢慢长大了。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一次大家一起出任务捉妖时,三师兄打趣地问我有没有爱慕之人,我脑海中骤然浮现的是师兄的脸,这让我惶恐不安。   我怎么会对一直敬重的师兄有这样龃龉的心思呢?   我开始惶惶不安,但也没有远离师兄。   我做不到跟师兄疏离。   我小心翼翼地藏起我汹涌的爱意,像往日一般跟师兄相处。   我以为我藏得很好,可是师兄还是发现了。   他把我叫到竹林,我们初次相见的那片竹林,师兄说我们永远是互帮互助的师兄弟。   那一刻我无比希望我要是笨一点听不出弦外之音就好了。   师兄对我的态度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但我能感受到我们之间多了一道屏障,这道屏障保护着师兄,防备着我。   我爱慕师兄,绝不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我收敛起我所有的心思,恪守本分做一个好师弟。   我坚持了一年,我以为我能一直坚持下去,可最后我还是露出真面目了。   看到别人同师兄示好时,我心如刀割。   我看着师兄同那人交谈,看着师兄收下那个人的送的东西。   但也只是看着。   我既想靠近,又怕靠近。   上一瞬的我仿佛置身寒冬冰窟,下一瞬的我却好似处于暖融春日。   只因师兄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我身上。   我看着他向我缓缓走来,我听见他轻声问我是否身体不适,我感受到他的手心落在我额上的触感。   我垂下了眼睛,平静地说我没事。   可我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对不住,师兄,我再也藏不住我的爱意了。   我谨慎地试探着师兄那根线,往他面前凑,跟他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以为我还会有很多很多时间,足够等到让师兄接受我。   可是我错了。   原来我拥有的时间很少很少,少到再也不能跟门派里的大家相处。   我不明白,只是像往常一样的捉妖行动,在我同其他妖物酣战昏迷醒来后,为什么面对的不是柔软的床铺,而是大家的剑锋,是冰冷的地面呢?   我被锁起来了。   我茫然地看向门外守着我的师叔,却对上了他厌恶忌惮的眼神。   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做错了。   我扭头看向害我被关起来的罪魁祸首,我的爪子我的尾巴。   原来我是妖,人人喊打的妖。   无尽的绝望惊惶似海水般将把我溺毙,我张了好几次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人能救我。   次日,我被提上了审判台。   我被人群圈在中间,每个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辙地悔恨戒备仇视。   我抬起头环顾着人群,我既怕看见师兄,又想见师兄。   我很想他。   师叔说让我这种妖物混进宗门,宗门不幸,好在及时发现,应该就地立刻解决,杀之以除后患。   师父说他被迷了眼,竟把一个妖带了回来,要清理门户。   二师姐三师兄小师姐一言不发站在一旁。   唯独没有师兄。 第43章 番外二下   师兄没来,也好,也好。   师叔是最憎恨妖物的人,他提议说应在我妖性被激发之前,先下手为强,取了我的命,免得我去祸害旁人。   附议的人有很多,但最后他们还是没有立刻处死我。   我受了鞭打之刑,行刑的人是师父,计数的人是三师兄。那不是普通的鞭子,是专门用来对付妖的,鞭子被施加了法咒,鞭身上带着密密麻麻的尖刺。   如若是普通人,挨一鞭便会失去意识,去了大半条命。   但我不是普通人,我清醒着受了一鞭又一鞭,明明是应该觉得很疼的,可却觉得我的心更疼。   受完鞭刑之后,我被封了妖力,喂了药,关进了牢笼里。   他们把我吊了起来,沉重冰冷的铁链禁锢了我的双手双脚,也把我困在了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对于这个关押妖怪的地方,我再熟悉不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自己也会置身于这里。   一个人被关押在这里的时候,我反而平静了下来,透过墙缝望着外面的月亮,我又想起了师兄,不知他现下安好与否?   有没有……有没有被我的真实身份吓到……有没有对我失望……有没有再也不想见我……   我想师兄了。   不论我的死期是什么时候,我只希望在死之前我能够见师兄一面。   只要能见他一面,我就满足了。   我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跟气力,如果没有师父,我早就死了,是师父将我带回门派,让我得以快乐健康地长大。   门派就是我的家,师父他们就是我的家人,离了这里,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何处可去也不知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我这条命是门派的,他们要拿去就拿去就好了。   今日他们的冷眼相对是真的,可是过去十几年他们对我的感情也是真的。   我不怨怼任何人,只是惋惜我自己不是人。   我安分地待在牢笼里,等待处罚到来的那一天,   可我没想到,比处罚先到的是师兄。   被关住的第五日,我见到了师兄。   我终于见到了师兄。   那时的我身上伤疤久久不愈,一片血肉模糊,衣着不洁,蓬头垢面,还露出了狼耳狼尾,人不人,妖不妖。   很狼狈,不,是十足狼狈。   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偏偏让我求而不得之人瞧见。   见到师兄的喜悦之情战胜了我的羞愧窘迫。   我抬起头,隔着笼子,贪恋地用视线描摹着师兄的脸,他瘦了。   我很担心,又有些暗喜。   担心他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又自欺欺人地想他或许是有些在乎我的,所以开心。   师兄在笼子外站了一刻钟,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地看着我。   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狈,一直对他笑着。   师兄,别怕,我还是我。   师兄转身欲走那一瞬,我忍不住唤了一声“师兄”,嗓音干涩刺耳还带着哽咽声,真不争气。   可师兄停了脚步,回头又看了我一眼。   真好。   能在死前见到师兄,真好。   我以为这是我同师兄的最后一面了。   没想到两日后我又见到了师兄。   师兄说,他信我。   他说,无论如何,他都会我把我带出去。   我们逃出去了。   师兄说,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着我。   “以后”,我喜欢这个词。   我喜欢师兄是我一个人的心甘情愿,那次被师兄看穿我的心意后鼓起勇气的表白已是我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   被师兄拒绝,我虽觉得难过,但也不意外,师兄那么好,我总觉得他是天上神祗,我想象不出他爱一个人的样子。   我喜欢师兄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从没奢想过他的回应。   自那次后,我同师兄也渐渐生分了。   如若不是我的身份暴露,师兄带我逃出来,我其实能想到我同师兄往后的相处,那样的日子一眼望到头。   可是师兄抛下门派,带我逃出来了。   他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又生出妄念了。   本就强压的感情愈发浓烈,我知道迟早又会被看出来。   事实也如此。   在一次躲避门派的追杀后,我和师兄寻了处山洞稍作休憩。   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着,我倚靠在墙边,师兄垂眸神色专注地在替我处理伤口。   上完药后,师兄没急着起身离开,而是抬起眼看我,他问我:“师弟,你还心悦我吗?”   我顿时僵住了,只觉刚被妥善处理好的伤口又疼的厉害了,我想否认。可是又憋着一口气。   我想,师兄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就连我喜欢他也不让了吗?   那样的氛围我的意思应当很明确了。   按照师兄的性子,他不会让人难堪,应当心里有数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可他没有。   他又问了一遍,“师弟你还喜欢我吗?”   我泄了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师兄嘴唇微抿,不说话了,欲起身离开,我拉住他的袖子,打破了这难堪的静默,我说:“师兄,我爱你。”   我想,事已至此,师兄要走要留,我都随他的意。   师兄能不计较我这不该有的心思,继续留在我身边,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我万万没想到,原来有更好的。   在我说完后,我听到师兄笑了,他转回身,蹲了下来。   ……我收获了一个吻。   火光摇曳中,他说,“我的心意,同你是一样的。”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犹如一个一直挨饿的稚童眼前突然出现取之不尽的食物。   许是我呆愣的神情太过明显,我又获得了无数个轻柔的吻。   良久,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说:“我是妖。”   师兄说:“嗯,你是我的小狼崽。”   我是师兄的小狼崽。   师兄说得对。   那天是我最开心最幸福的一天。   我以为我跟师兄还有很多很多以后,可是好景不长。   师兄去世了。   那是一个天气明媚的早晨,我于师兄怀中悠然转醒,迎来的不是爱人炽热的吻,而是冰凉的体温。   我发了疯似地找郎中,甚至去找了妖,可是没用,全都没有。   师兄死得悄无声息,连遗言都没有。   我想死,我早该死的,在门派里的那次就该死了,是师兄把我救出来的。   我想,为了师兄,我再多活些时日,等我到跟师兄一样的岁数,我就自我了断。   师兄的去世对我的打击太大,我失了神智,杀了许多人和妖,等我清醒过来,我仓皇地躲进了深山之中。   师兄在天之灵肯定对我失望了。   我怕自己会再出现这种情况,把自己禁足了,我不觉得这样的日子难过,师兄的尸体就埋在我居住的洞穴前,我能日日夜夜见到师兄,真好。   山中无岁月。   我不清楚时间过了多久,直到再次见到师父,我才知道原来害死师兄的是我。   师父告诉了我寻找转世之人的法子后便离开了。   ……   又过了两千多年,冥冥之中我感应到了,师兄出现了。   他今生投在了一个富贵人家,想必往后的日子定会一帆顺遂,我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婴孩,留下一道妖气便离开了。   那几道妖气相当于我的眼睛,我不能一直看见,但是只要我想,我就能看见。   ……师兄的身体不好,我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前世的因果,我更不敢出现在他身边。   却又忍不住招惹,彰显自己的存在。   我看着他的父母为他找了许多药物都没用,我也寻了许多法子,以各种巧合让他的父母知晓,但是都没有。   我知道师兄几岁学步几岁启蒙,也知道他离开了家中,拜了个师父。   前世今生,生死轮回,命运的轨迹又重叠了。   师兄又成了一名捉妖师。   他能感知到我留下的妖气了,时不时冲着留在他身边的妖气自言自语。   我能听见,但不能应答。   凡人的岁月总是短暂的。   师兄的师父去世了,他开始独自一人浪迹天涯,四处除妖了。   初出茅庐的捉妖师难免会碰壁,我看着师兄受伤,却无法出手相助,我不能因为我打乱师兄如今安稳的生活。   我看着他捉妖的本事越来越厉害,看着他越来越受人敬重。   看着他的身边逐渐出现了许多仰慕者……   好在他都拒绝了,我自欺欺人地想师兄会一直一个人。   直到他身边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   我看着他留在师兄身边的时间越来越久……   我早就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可我还是心如刀绞。   我想,或许我不该再监视着师兄的生活了。   这是我做过的最错误最悔恨的决定,没有之一。   师兄眉间的朱砂痣乃是我心头血所化,师兄性命垂危时我便会有所感应。   那是我第一次感应到也是最后一次。   察觉到心口的疼痛后,我疾如旋踵地赶到了师兄所在之处。   可还是太迟了……   我又失去了师兄,永远。   砰的一声,是我自爆妖丹的声音。   师兄,我来陪你了。 第44章 番外三 殊途同归   慕仟感应到莫千屹有危险,及时赶到了现场救下了他。   ——————————————————————————   莫千屹五脏六腑疼厉害,他吃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壁,他明明记得自己以命换命,为了不让玄墨再去祸害他人,同他同归于尽了。   可眼下他还有呼吸的,还能再睁开眼睛。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人救了。   而且救他的人定然是一个医术厉害的人,他的伤势那么严重,本应必死无疑,可现在除了疼痛和不能动弹之外,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费那么多气力救治了他,莫千屹下意识怀疑那个人别有居心,随即又无声轻笑,他这样一个虚弱之人,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莫千屹费力转动脖子,环顾了周围,明白自己所处之地是一个洞穴,明明应该是一个昏暗潮湿的地方,可他身下垫着的是柔软的皮毛,四周发着光的是夜明珠,不远处还有一个小火堆。   温暖又明亮。   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黏腻的感觉,救治了他的人把他照顾地很好。   他想要看的更多点更远点,却做不了动作。   只能侧着头望着洞口,洞口被堵住了,光亮透不进来,他不知道此刻是白日还是夜晚,但也无所谓了。   眼下之急,他想见见救了他的人。   救命之恩,难以言报,他就算醒了,也还得休养好些时日,这样一来,更加麻烦人家,只希望他能尽快恢复,好有能力报答救治了他的那个人。   嘈嘈嘈——   是脚步踩到稻草的声音。   这山洞除了他原还有第二人存在,莫千屹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他眯着眼,看见一团黑影在洞口处站起身来。   那个位置昏黑又容易被忽视,莫千屹到现在才发现那里有人。   不,不是人,瞧着身形,像是动物。   他眯着眼,看着那个身影朝他越走越近……原是一头狼。   一头有着金色眼睛黑色皮毛的狼,瞧着十分威风。   一个虚弱无力的人跟一头威风凛凛的狼共处一洞,莫千屹本该戒备忌惮的,可他瞧着这头狼,却生不起任何害怕的心思。   没来由地,他深信这头狼不会伤害他。   慕仟睡了一个短觉,醒了也闭着眼,他迈着步子靠近莫千屹,睁开眼睛想要看看莫千屹的情况如何了,却猛地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上。   他惊喜无比,猛然想起自己眼下的状态,停下了步伐,僵立着。   而莫千屹在这头狼靠的越来越近时,感受到了熟悉的妖气。   那道从小到大一直缠绕着他,又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的妖气,他有些愕然,视线落在那头狼身上,声音嘶哑:“阁下还不愿现身吗?”   他闭上眼睛。   直到听见一声:“好了”,他才睁开眼睛。   他望着正在整理袖子的男子,“是你救了我吗?”   “是。”男人应了一声,抬起眼睛同他对视。   莫千屹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一直在我身边的是你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   但他又得到了回答。   “是。”   ……   莫千屹继续在山洞住着,安心养伤。   阿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给他找最好的药材,准备最可口的食物。   每日替他洁面,梳发,擦身。   在这个温暖狭小的山洞里,两个人相处了三个多月。   只有他们两个人。   莫千屹伤势痊愈那天,是一个好天气。   他换上一身青衣,发带束发,身后背着一把新剑,那是阿木送他的礼物,祝他伤势痊愈。   阿木觉得三个多月的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很快,但也足够了,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这段时间他真的很幸福。   阿木把包袱递给莫千屹,“后会无期。”   莫千屹接过那个包袱,却没急着走,他望着阿木,声音温润清泠:“要跟我一起离开吗?”   “……不了,人妖殊途,就此别过也好。”   “我却说殊途同归……跟我一起离开吧,师弟……”   慕仟猛地抬头,撞上了一双带着熟悉笑意的眼睛。   “师弟,好久不见。” 第九卷:全书 第260章 六六放假   六六又完成了一个任务,又修补好了一个小世界,本应该是一件高高兴兴的事情,可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它被宿主跟反派的感情一感动,为了能够让他们长相守,一下子送出去了它攒了好久好久的能量,那是它完成了八个任务才获得的。   结果它只给自己留下了一点点,现在想起来倒也不是后悔,就是有些失落丧气,毕竟攒能量真的不容易呜呜呜。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它被星际指挥官约谈了!   什么?不理解?没关系。   这就相当于人类世界一个好学生突然被老师叫去约谈还说要请家长。   呜呜呜,统生真是艰难。   系统蔫哒哒地抵达指挥官大人所在的地方,它望着指挥官大人的背影,整个球飞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就差钻到地底下了。   QAQ,不说话的指挥官大人好可怕。   “六六,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六六听见声音,咻的一下从地上飞到半空,“挺好的!”   “详细讲讲,哪里好?”指挥官转过身,看着那颗周身光泽黯淡的小球。   “嗯……都挺好的,宿主好,反派也好,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明白了些人类的感情,接下来任务的完成我肯定能完成地更好!”   指挥官“呵”了一声,“是吗?”   六六有些委屈:“当然了,大人您不相信我吗?”   “信。”指挥官无奈地看了它一眼,手指挥动。   六六顿时觉得自己身上暖洋洋的,也亮了不少,它惊喜道:“谢谢指挥官大人!”   “做个任务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我听别的统说,你完成任务的能量都没了,怎么?被抢了?”   六六瞬间炸毛:“您听谁说的?哪个系统嘴这么贱?是不是888那个死系统?!”   指挥官挑了挑眉,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六六。   于是六六又怂了,弱弱反驳:“能量没有都用没,还剩一点儿呢。”   等他出去,就去找888那个死系统算账,两个统都不是同个部门的,还四处乱说话!他看那个大嘴巴系统不爽很久了!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给它等着!   “所以你把能量都用去哪儿了?”指挥官看着这个让他一直很满意的系统,他其实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想问清楚。   他手下系统许多,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知道的。   “用在宿主身上了……”六六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出来,“就是这样。”   “后悔吗?”   “嗯?不后悔,嘿嘿,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好事情。”六六挥了挥小翅膀,开心道。   它是为了完成任务而绑定宿主的,可也不想看到他们不开心。   “你啊。”指挥官戳了戳它,没再说这件事,转而道:“一口气不歇地做了八个任务,我给你放个小假期,你可以好好休息。”   “放假?真的吗真的吗?”六六兴奋地呼喊。   “当然是真的。”   “那我可以自由安排放假做什么吗?”   “可以。”   “……嘿嘿,指挥官大人能再给我一些能量吗?”   “怎么?”   “我想回去看看我那八位宿主们,嘿嘿。”   “行,我给你能量去,顺便给你八份问卷。”   “诶?”   “让他们给你的服务打个分,写个评语什么的,年底评选优秀员工的时候能用得上。”   “哦耶!谢谢指挥官大人,那我走啦!”   “去吧。” 第261章 六六访友记(一)   六六挥动着翅膀,施施然飞去找它的第一个宿主,每个小世界时间的流速都跟外面不同,不知道它现在回去,时间过去了多久。   六六声音响起的时候,秦栩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叮——】   【宿主,好久不见呀~】   秦栩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他出现幻听了?不,并没有,这熟悉的带着特色的电子音他永远都不会忘。   他惊喜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看到漂浮在空中的小圆,【六六!?】   【是我呀!六六专门回头看望宿主的,宿主你有没有想我?】   这带着浓烈撒娇语气的电子音真是让人无福消受,秦栩艰涩道:“想……”   还好,差点以为他又死了,又被绑定了,虚惊一场。   对现在的他来说,死而复生他已经不想要了,毕竟现在的他已经有了牵挂,他只想跟许墨远过完一辈子。   六六热切寒暄道:【宿主,你怎么在收拾行李?】   【这几天天气冷,我们要去泡温泉。】、   前几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跟许墨远许墨清还有吴浩鑫聊着聊着,一合计,约好了一起去泡温泉。   现在天气冷,泡温泉再舒适不过了,正好驱驱寒。   许家的产业也有涉及度假山庄这一块,直接去那里快速又方便。   六六羡慕地说:【哇哦,泡温泉,我还没去过呢。】   秦栩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电子音了,不见还好,一见他发现他也挺想六六的。   是六六给了他二次生命,他永远会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颗小光球时的心情。   听出六六语气里的羡慕,他试探性问:【你这次来能呆多久,不然明天跟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六六惊喜不已:【真的吗?!但是我不能待太久哦,我只能待两天。】   【没事,时间够了。】   【耶耶耶。】六六开心地不得了,不过也没忘记他的调查问卷,【咳咳咳,宿主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吗?晚点可以吗?我先收拾下行李。】   六六只是来看望下宿主,没想到还能跟着去泡温泉,现在的心情美滋滋的,应道:【好,宿主你先忙你先忙。】   说完之后它就潜水了,时间过了那么久正好看看宿主跟反派相处地怎么样。   但他觉得应该宿主跟反派应该相处地很好很好,房间里床头墙上挂着的超大结婚照还有床头柜上摆放着的相框,以及抽屉里的……   都能说明两人感情很幸福。   秦栩跟许墨清他们约好的明天出发,临睡前想着收拾行李,他想着带几套衣服过去就行,他跟许墨远的衣服都混在一起穿,早就不分彼此了。   只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件外套,那是两年前许墨远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每年冬天都翻出来穿,前几天都还在穿,结果突然找不到了。   “哥~~我找不到衣服了,哥~~~我那件黑色的外套放哪里了来着?””对秦栩来说,一有问题就喊哥。   是事情很严重吗?是自己解决不了吗?   不,都不是,他就是这个烦人劲,一天天的有事没事能喊七八百遍哥。   对此,许墨远亲弟许墨清曾当面吐槽过:“你比我这个亲弟弟还喊得多。”   秦栩笑眯眯:“那怎么了?”转头接着喊个不停。   每次许墨远一听见声音,没有一次不应声的。   得,两个人乐在其中,许墨清灰溜溜地去找安慰去了,【浩鑫,晚上吃什么?】   他自己说秦栩烦人,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他也挺烦人的。   现在找不到衣服了这么一件小事也不例外,许墨远正在卫生间刷牙,听到秦栩的声音刷着牙走了出来,蹲在他身边帮他一起找,声音含混不清:“那件黑色的?”   “嗯嗯。”秦栩打开衣柜,探头进去找,“我上次穿好像是星期五,我记得我放在家里了。”   许墨远停下翻找的动作,“别找了,被我送去干洗了。”   秦栩松了口气,“不是不见了就行,那我带别的外套。”   许墨远摸了下秦栩的头发,回去刷完牙,出来后拿过床上的手机找到那个外套牌子,让人再做几件出来。   让秦栩能换着穿。   他看着蹲在地上的秦栩,走过去靠在他背上,凑近他耳朵:“收拾好了吗……”   手很不老实。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这就睡这就睡。”   啪嗒——   房间的灯关了。   六六缩在角落里,唉,调查问卷明天再给吧。   ——————————————————————   《关于宿主在被绑定期间对系统六六满意度的调查》   宿主秦栩评价:五颗星。   六六是最最最可爱的系统,性格活泼,为统大方,对于完成任务非常积极,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好系统。   同时也很尊重理解宿主,给予宿主很大的自由度去完成任务,是一个好系统。   加油!六六是最棒的! 第262章 六六访友记(二)   黄昏将至,金色的光芒洒落一地,沈鹜关了铺子,拿过桌上的食盒,动作利落快速地关了店铺,向着同苏厌约定好的地方而去。   傍晚时分,街巷不见丝毫冷清,仍旧是人声鼎沸,各种吆喝声闲聊声不绝于耳。   沈鹜刚把铺子关上,便听见对面的酒肆老板带着关切意味的询问:“沈木匠,今天这么早关铺子啊?可是家里有什么急事?”   不待沈鹜回答,斜对面的铁匠便揶揄道:“钱老板,你中午没听见?沈木匠确实是有急事,急着去见他夫郎哈哈哈哈——”   “哈哈哈原是如此,那我别是耽搁了你同你夫郎约好的时辰,快快去吧。”钱老板手中给客人沽酒的动作不停,笑着对沈鹜说。   沈鹜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朝两人微微颔首,抬脚离开。   身后人群的调侃声仍然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   卖豆腐的小娘子羡慕道:“沈木匠的夫郎真是好福气,夫夫二人成婚许久了,感情还是如此深厚,沈木匠性子好,手艺也好,啧啧啧,还是个宠夫郎的性子。”   她的相公在一旁帮忙,闻言吃味道:“那我待你不好吗?作甚一副酸溜溜的语气羡慕别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哈哈,好好好,我这不是打趣一两句嘛?刘大娘,你说是不是啊?”   刘大娘笑眯眯道:“是是是,沈木匠同他的夫郎是老婆子我这几年来见过的最恩爱的夫夫了,你呀,别只羡慕沈木匠的夫郎。   他夫郎对沈木匠也是掏心窝子的好,这感情啊,都是相互的。”   ……   沈鹜同苏厌是前几年搬来红石镇的,原先在大禾村,虽说也有自己的房屋,日子也过得不错,但是要购置东西还是不方便。   每次都要挑时间坐牛车到镇上。   这只是他搬离大禾村的一个小原因,却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村子里人口少,村落不大,家家户户有什么事情大家不出几日便都知道了,善良淳朴的人多,可碎嘴子的人也不少,他不喜欢有人对苏厌指指点点。   刚好前几年攒够了银钱,便搬来了镇上,租了小院,又开了间铺子。   日子不算过得多么红红火火,但也是不赖的。   这里的人大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有那么多功夫去关注别人的家事,往来交谈也有分寸。   没有人会当面对着苏厌评头论足,也不会有人说他是灾星。   这就很好了。   开铺子是后头的主意,因此住的地方跟铺子不在同一处,但也只隔了几条街。   他白日里来铺子里的时候,苏厌也会跟着来,只是有时在家中收拾,来的时间晚点或者回去的时间早点。   他说要回去给他准备晚饭,让他忙累一天一回去便能有温热的饭菜。   两人成亲不久时,因为苏厌目不能视,沈鹜总是担忧他稍有不察碰到哪里会受伤,于是沈鹜总是不自觉地做好一切,再去唤苏厌。   直到一晚,他做完晚饭后,两人用饭时,苏厌坐在他对面,认真道:“饭菜我也可以做的。”   沈鹜下意识拒绝。   苏厌睁着眼睛“望”着他,他说:“夫君,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沈鹜便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苏厌造成了压力,他不再纠结,答应了他。   ……   几年过去,苏厌的厨……依然没有任何精进,可沈鹜就是喜欢他做的饭菜,里面有独属于苏厌的味道。   苏厌也会为他缝补衣服,虽然针线歪七扭八的,可沈鹜却觉得很好,能把破了口的衣服缝合起来就很厉害了。   对面老板随意打趣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勾起了沈鹜的思念,他不禁加快了归家的步伐。   下一瞬,稳健迅速的步伐倏地一顿。   【宿主,好久不见啊~】   沈鹜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小球上,他伸出掌心托住那颗小光球,语气里带着熟稔:“六六,好久不见。”   六六雀跃地转了个圈,被宿主请到家中吃了一顿晚饭。   量大味……   嗯……可是宿主吃的很香,可能饭菜中有种只有宿主才能吃出来的味道吧。   ————————————————————————————————   《关于宿主在被绑定期间对系统六六满意度的调查》   宿主沈鹜评价:五颗星。   六六,甚好。 第263章 六六访友记(三)   提问:提前知道了对象给自己准备的惊喜,到时候要做什么反应比较好?   *   徐柏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放空心神,忽然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触感,他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对上江源左右飘忽的视线。   江源弯腰亲了徐柏一口,直起身以一副随意轻松的口吻道:“晚上别做饭了,出去吃。”   徐柏点点头:“好。”顿了一下,问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江源听了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很快挪开视线,若无其事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出去吃。”   确实没有不是好记的什么“特别”的日子,既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徐柏的生日。   “嗯,那你下午要提前关店吗?”徐柏装作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往前挪了挪,搂住江源的腰,瓮声瓮气问道。   “不用,让小王看着店就好了。不过我下午还是要过去看下,你可以睡一会儿,咳,也别睡过头了,我下午回来接你。”   “不用专门来接我,我自己过去也行。”   “我就要。”   “噗嗤——一如既往地霸道啊,江小源。”   江源把徐柏的脸从自己肚子里挖出来,弯腰非常非常响亮地亲了他一下,“我去店里了。”   徐柏拉住他的手,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手套,替他戴上,“外面冷,多穿点。”   “嗯……”江源蜷了蜷手指,没忍住又低头亲了一次,“我真走了。”   说完就火急火燎地离开,好像屁股后面有什么怪兽在追着他跑一样。   实际上是他怕再拖延下去更不想走了,只想跟男朋友待在一起。   徐柏望着江源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唇角忍不住上扬。   真可爱啊,江小源。   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跟以前一样,脸上藏不住事,有什么事都明晃晃挂在脸上了,跟当初跟他表白的时候一样。   江源的异样不是今天才出现的,早在几天前就有明显的征兆了。   今天确实不是谁的生日,但徐柏稍加思索,心里就有了答案。   不是生日,是“结婚”纪念日。   结婚,在他们交换戒指的那一晚,他们就结婚了。   嗯,所以他如果没猜错的话,今晚江源肯定又给他准备了惊喜。   江小源,一个非常有仪式感的男朋友。   好在,他发现的时间够早,来得及准备礼物。   徐柏捞过一旁的抱枕,顺势往沙发一躺,打了个哈欠,调好闹钟,准备睡一觉。   【滋滋滋——滋啦——宿主!我来看你啦!】   熟悉的电子音在耳旁响起,徐柏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了漂浮在空中的小光球,“六六?”   “是我呀是我呀~宿主,你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想起我~啊!对了!宿主你的包子店后来有没有再卖点其他种类的早餐?江源还在修车吗?……”   六六喋喋不休地提出许多问题,像一个好久不见的老友般,对于朋友现在的生活感到十分好奇。   这些透露着熟悉跟亲近的话迅速把徐柏拉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心情,他保持着躺着的姿势不变,拍了拍旁边的小沙发,“坐。”   然后慢慢回答了六六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徐柏想睡的觉没睡成,可他还是很放松,他跟六六不知不觉聊了一下午,他告诉六六自己的近况,又从六六那听到了那些他不知道的故事。   “事情就是这样啦,所以指挥官大人就给我放了假,让我好好休息。”六六一颗圆润的球也学着宿主的样子摊在小沙发上。   三百六十度无棱角。   一人一球如出一辙地慵懒放松。   嗡嗡嗡——   徐柏关掉震动的闹钟,缓缓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余光注意到盯着他的六六,他挑了挑眉,笑道:“晚上有约会。”   “哦~”六六发出了然的声音。   徐柏换完衣服,穿上跟江源同款的外套,揣上自己准备的礼物,不忘带上六六,有些急切地下了楼。   他男朋友楼下等着呢。   六六没想到自己又蹭上了蛋糕,不过有一说一,蛋糕真好吃,蛋糕上面用奶油画的花很好看,江源给徐柏准备的花束也很好闻。   ————————————————————   《关于宿主在被绑定期间对系统六六满意度的调查》   宿主徐柏评价:五颗星。   六六,你下次来,我请你吃我做的早餐。   新种类。 第264章 六六访友记(四)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乘坐本次航班,……”   祁珩等飞机上的广播词播放完,向乘务员要了一张毯子,披在身上后便起了眼睛。   昨天晚上整理手稿到没注意时间,休息地比较晚,今天又早起前往机场,他脸上带了些疲态,打算趁这段时间浅浅休息一会。   他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有明确的规划,精准到每时每分,只除了创作这一方面,太过于沉迷其中,经常忽略了时间。   在家里的时候,有云祈在,他不会去贸然去书房打扰他,却会在到了该休息的时间去提醒他。   他十次有七次会说:“好,再等一会儿。”   云祈也不催他,只是靠在书桌旁静静地看着他,陪着他,等着他。   直到他从自己沉浸的世界中抽离出来,他就会帮他收拾,凑近他,靠在他怀里,带着撒娇意味道:“好困。”   祁珩会把他抱起来,亲亲他,说:“下次别不用等我到那么晚,困了就先去睡。”   云祈却不说话了,头靠在他肩膀上亲昵地蹭蹭。   下次还这样。   这次他自己出来,少了一个人在旁边陪着他,于是他又忘记了时间。   祁珩和云祈都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人,两人在某些方面很相似,都是对自己的事业十分认真跟有干劲的人。   他们从来不会成为对方的绊脚石。   祁珩大半时间在家,可一旦有了什么想法,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走就走,可又有一点不一样,现在有了在家里等他的人。   云祈有时候会“预支”自己的假期陪他一起去他想去的地方,但云祈也不是每次都能有空。   没空的时候,他会替他收拾好行李,送他到机场,在家里等他回来。   他一直清楚云祈不是个很坚强的人,就像一群花,别的花需要一点点水分就够了,但云祈不是,他需要很多很多。   有次,在阳台看星星时,他问云祈,“每次送我到机场的时候你都会想什么?”   云祈说低声:“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祁珩沉默了片刻,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揽,抱紧了会,拍拍他的背。   云祈笑了下,说他会很想很想很想他,可思念不能成为自私的理由。   他会希望他能一直在家里陪着他,但不会阻拦他的步伐。   爱是一起成长,共同进步。   祁珩带着对云祈的思念渐渐入眠。   【叮——】   【宿主,好久不见。】   六六没想到自己来的时机不巧,正好撞在宿主在飞机上的时候,似乎还在睡觉,但是它能停留的时间有限。   所以犹豫了下还是出声打了个招呼,语气非常官方正经,老老实实,撒娇卖萌什么的,是是根本不存在的。   它看着宿主缓缓睁开眼睛,眉宇间带着层淡淡的倦色,心想要遭!   祁珩刚浅眠了一会儿,脑中就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他稍微坐正了些,【系统886?】   【……是我,宿主最近过得还好吗?】六六蹲在角落里泪流满面,“系统886”真是一个生疏的称呼,伤系统心了。   【挺好的,我跟云祈都挺好的……你上次离开地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一句谢谢,谢谢你,六六。】   六六瞬间开心了,扭扭捏捏害羞道:【不客气,这是六六应该做的。】   六六一向有些怵这个宿主,虽然宿主现在看起来平和了很多,但是它还是有些畏惧。   它干巴巴地问了几个问题后,气氛就陷入了僵直中,它绞尽脑汁,说了个正事:【宿主,这里有个调查问卷,您看……?】   祁珩感知到自己脑中突然多出的东西,神色不变:【我会认真填写的。】   【嗯嗯嗯。】六六嗯完又沉默住了,琢磨着它是不是该离开了。   没想到宿主出声了:【等飞机降落,出了机场,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个礼物送你。】   六六十分惊喜又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礼物,礼物好啊,礼物是个好东西。   六六看着宿主脸上疲惫的神色,乖乖安静了下来,不打扰宿主睡觉了。   *   祁珩下了飞机,拖着行李箱出来。   毫不意外会在人群中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云祈穿着一件风衣,怀里捧着一束花,正眼珠乱转,在寻找他的身影。   两人的视线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对视上的那一刻,他清晰地看见了他眼里的惊喜和……思念。   祁珩拖着行李箱朝云祈走去,眼底蔓延着笑意。   不管他去到哪里,他最终都是会回到云祈身边的。   ——————————————————————————————   《关于宿主在被绑定期间对系统六六满意度的调查》   宿主祁珩评价:五颗星。   系统886,谢谢。 第265章 六六访友记(五)   六六到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刚好看见宿主跟反派在晒太阳,它看着这个外表儒雅的男人,看了又看,喊出了记忆中的名字,它雀跃道:【安安,好久不见!你的身体还好吗?】   它记得安安以前是生病死的,一见面,就忍不住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萧珏晃着躺椅的动作一顿,他微微提高了音量:【六六,你是专门来看望我的吗?我在这里一切安好。】   【是啊,我又完成了好几个任务,就给自己放了个假,刚好过来看看你。】六六看了眼天色,问道:【这个时辰,你不用去批奏折吗?】   萧珏弯唇笑了笑:【我退位了,不用去上朝批奏折了。】   【啊?】六六惊讶不已,宿主看上去才三十来岁,这就退位了?   萧珏笑眯眯:【上朝太累了,不想当皇帝了,当够了,往后的时日我只想同七七一块放松放松。】   六六晃动身体,煞有介事道:【上班确实挺累的,早休息早轻松早舒服。】   它看了宿主旁边的谢督主一眼,【谢督主也卸任了?】   【是,他跟着我一起退了。】萧珏望向旁边的七七。   谢戚似有所觉地扭头看他,“嗯?”   他伸出手同安安的手相握,“可是觉得无聊了?”   萧珏摇头,一开口语气仍像幼时那般,撒娇道:“没有,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我都觉得很有趣,就是前些日子听说宫外酒楼新出了一道菜式,不若我们午时去尝尝?”   谢戚晃了晃同安安交握的手,低低笑着,应了声好。   趁着他还能走动,他要多陪陪他的安安,只是酒楼而已,就算安安要离宫四处游玩,他也会陪着他。   萧珏坐起身,顺带把七七也拉了起来,“现在就出发。”   “好。”谢戚笑着摸了下跟个年糕似黏在自己身上的安安。   【六六,跟上。】萧珏悄咪咪地同脑海里的六六说话。   【哇,我也有份吗?】   【当然。】   *   酒楼。   萧珏要了个包厢,把六六“放”了出来,藏在自己宽大的袖子中。   六六抓准时机,偷摸着大快朵颐,吃了个心满意足,不愧是京城的出了名的酒楼,真好吃真好吃,每道菜都好好吃。   菜好吃,装潢也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狗粮太多了。   它埋头哐哐炫的同时也被宿主跟反派,哦不,跟他对象秀了一脸,它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是腻歪,在觉得腻歪的同时它也为宿主高兴。   能遇到相伴一生的人本来就是一件很幸运也很幸福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份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变得寡淡而是愈发浓厚。   腻歪就腻歪吧,起码宿主很幸福,这就够啦!   一顿饭用完,六六适时提出离开。   【宿主,我要走啦!】   萧珏一怔,【这么快吗?】   随即又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六六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一直都在,在宿主看不见的地方。】   萧珏收到六六的回答,沉默了片刻,心中已有了答案,释然道:【好,后会有期,六六。】   【嗯……宿主……你要幸福,要身体健康。】   【我会的。】   —————————————————————   《关于宿主在被绑定期间对系统六六满意度的调查》   宿主萧珏评价:五颗星。   六六是天使,是个很好很好的系统,很有耐心,很会照顾小孩子哄小孩子,很讨人喜欢,很体贴。 第266章 六六访友记(六)   江渝人醒了眼睛却还是跟被胶水黏住了一样睁不开眼睛,他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一大早就被小区外面的蝉鸣声吵醒,整个人不觉有些烦躁。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还没彻底清醒,习惯性伸手往旁边一捞。   没想到这一摸,摸了个空,嗯?他那么大一个特好抱的季煦呢?   他有起床气还赖床,跟他相比,季煦就显得特别的有自制力,每天两眼一睁都不用缓一下,非常丝滑地就起床了。   平时需要上班就算了,周末和节假日的时候也是这样。   起得早也没什么,但是江渝霸道惯了,强烈要求季煦不用工作的日子要陪他睡觉。   他也没那么过分,只是让季煦比平时晚起稍微那么一小会儿,就一两个小时……而已。   睡个回笼觉多舒服。   他说这事的时候,季煦正躺在他身边看书,听了他的话后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江渝一看他的表情,又不爽了,反应这么平淡,是时间久了感情淡了还是怎么着?   他故意板着脸戳了下季煦捧着书的手,凑近他身边,结果撞上了季煦在偷摸笑。   江渝:?   季煦哈哈笑出声,他把手里的书放下,往江渝身上倒,带着柔软笑意道:“江渝,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江渝死鸭子嘴硬,“谁撒娇了?没有。”   “是吗?哈哈哈——唔——”   那件事的结尾是做了一场运动,撒娇?不可能的,江渝不会承认的。   他才没有撒娇。   季煦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之后的休息日也确实没有起那么早了,和他一起赖在床上。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醒的比平时早,反而没看见季煦。   江渝起床穿上拖鞋,没急着刷牙洗脸,先出卧室找他家那口子。   窗外的知了还在唧唧唧叫个不停,江渝本来都走到卧室门口了,没忍住折返回去,拉开窗帘,对外面树上的蝉恐吓道:“再叫把你们都油炸了!”   嗡嗡——唧唧唧——   很好,叫得更欢了。   江渝沉默把窗帘又拉上了,眼不见心不烦。   “季——”   一出卧室他就喊开了,结果跟在客厅撸猫的季煦四目相对。   他家四季四仰八叉躺着被摸得呼噜呼噜叫。   至于他家大狗子,哦,在角落里风卷残云地吃狗粮。   看着眼前这幅画面,江渝一大早上被蝉鸣吵醒的烦躁跟醒了后没有立刻看见人的一点点点惆怅顿时烟消云散了。   对上季煦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江渝卡壳了,这让他怎么说。   有种敲锣打鼓准备找人,结果那人就在你的面前那感觉。   “……”   季煦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没有直接拆穿江渝一醒就找人的黏糊糊行为,他自己心里也美着呢。   季煦朝桌子方向歪了歪头,“醒了?一起吃早餐?”   那是他大早上被他家大金毛吵醒后,顺便下楼去买的早餐。   “不急。”江渝也蹲了下来,跟季煦一起撸猫。   气氛温馨祥和。   最后还是猫咪被摸够了,自己潇洒转身走了,两人才起身洗手吃早餐。   江渝正把油条掰成几块扔进碗里的豆浆里泡,就听见一道火急火燎的熟悉声音。   【宿主,好久不见,呦,在吃早餐呢,这房子不错啊,看来你们过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这是一份调查问卷,麻烦你帮我填下了,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啊。】   江渝有些懵圈地喝了一大口豆浆。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了一份调查问卷,而六六已经不见踪影了。   六六也欲哭无泪,它也不想的,没想到在前几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能力有限,后头还有两位宿主呢,只能急匆匆得了。   前面几个世界,它要是不留下吃饭跟玩耍的话,能量就刚好够。   现在没法了,只能速战速决了。   好好的休假变得急匆匆的,还带了任务——调查问卷在身上,六六不会欲哭无泪了,它要泪流满面了。   *   “你说好不好笑?我救了他诶!结果呢?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是怪物!气死我了!”覃肆庞大一坨费劲巴拉把自己塞进时域怀里。   非常气愤地跟他控诉他前几天跟时域分开的时候遇到的事。   时域心疼地抱住覃肆,拍了拍他的背,同仇敌忾道:“就是,真不会说话,还说你,要不是你救了他,他还能有气跟你说话?”   覃肆不住点头,“最近都不出去了。”   时域附和:“不出去就不出去,我给你找好吃的。”   覃肆吸了吸鼻子,“时域,我好难过呜呜呜。”   时域一听,瞬间大惊失色,要说他刚刚还是演的,现在就真的不能再真了,覃肆哭的次数这么多年屈指可数。   凭他的本事,也没什么人能够欺负的了他。   结果现在都被人骂得缩在他怀里吸鼻子了。   时域皱着眉,非常生气:“那人是谁?我明天出去,看我不抽他个大嘴巴子。”   覃肆没吭声。   时域更心疼了,以为覃肆难过地不行,放轻了声音哄他。   覃肆偷摸看了时域一眼,好像装过火了……   不管了,他像模像样地擦了擦眼睛,“我难受,要亲亲才能好……”   “……”时域隐约明白了什么,他没说话,好笑地啾啾啾了覃肆好几口。   他就说,覃肆哪那么容易受气。   不管了,男朋友多哄哄,总是没毛病的。   【哎哟!我来地不巧呢!】六六在宿主脑中咯咯咯笑了一声,【早知你们在做这事,我就晚点再来了。】   时域诧异于脑中忽然响起的声音,正想说些什么,又被覃肆“捂住”了嘴。   还是先哄男朋友吧。   覃肆被哄好了,颠颠地跑去厨房说要给时域做好吃的。   时域这才抽出空来,他小声地喊了句:“六六?”   【是我呀,宿主。】六六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傻笑,好久没见了宿主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不,更好看了。   系统乐呵呵地绕着宿主看了一圈,了解了下这个小世界如今的情况,又吹了一波彩虹屁,最后啪的一声甩出一份问卷:【宿主,要麻烦你填一下这个。】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啦,宿主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   《关于宿主在被绑定期间对系统六六满意度的调查》   宿主江渝评价:五颗星。   六六是个有心眼的小系统,但是是好心眼,不错,继续保持。   *   《关于宿主在被绑定期间对系统六六满意度的调查》   宿主时域评价:五颗星。   六六选宿主非常有眼光,慧眼识宿主,说话也好听,是个有文化的好系统。 第268章 大结局 六六访友记(完)   莫千屹跟慕仟上辈子的结局不好,他们一路奔波逃亡,明确心意后在一起的时日也很短。   仔细回顾,一切都显得格外匆忙,表明心意是如此,互送信物也是如此。   他跟慕仟一直躲躲藏藏,没有得到过谁的祝福,一切的一切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莫千屹本不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但是重来一世,他突然觉得那样有些委屈了慕仟。   自六六离去已过了三年多,莫千屹决定回家看看,顺便带上他的师弟。   慕仟自恃从未怕过什么,可当得知莫千屹要带他回家时,他僵住了,僵地非常彻底。   他是想跟师兄回去的,可……   “师兄,万一刺激到伯父伯母就不好了。”   能像现在这样跟莫千屹在一起,他就满足了。   莫千屹沉默了一瞬,道:“晚了。”   “什么?”   “我已经修书一封寄到家中了,说……”   慕仟轻声道:“说什么?”   “我说这次回去,会带我的爱人一起。”莫千屹冷静自持了这么久,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像个毛头小子般,想带自己的心上人回去。   这下轮到慕仟沉默了,少倾,他开口道:“不然我化个形……”   “什么?”   “我幻化成女子的形貌……?”   “……”   莫千屹了解自己爹娘的性子,否则,他不会贸然把人带回去的。   果然,一碰面,莫员外跟莫夫人震惊了片刻就说道:“你们二人好好的,我跟你爹就放心了。”   儿子是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自小身子弱,好不容易能保住命,时间一年年过去,他们不免又担心起自己儿子总是孤身一人,身边无人相伴。   等他们夫妇二人去了之后,莫千屹就没有了归处……   好在如今莫千屹的身边有了人,不对,是妖。   随意吧,是男是女他们都不在意,是妖是人也随便。   只有一点,这妖的功力不知道有多高,万一两人有什么争执,他们儿子那么瘦弱……   后来莫夫人发觉自己又多想了。   她跟自己老头感慨道:“再也找不到对屹儿这么好的了。”   莫员外跟莫夫人操办了一场家宴,只有他们一家四口,没有旁的人。   只是府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下人们都换上了新衣服还拿了赏银,每个人都乐呵呵的。   这家宴倒像婚宴。   六六便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它时间有限,只能干看着一大堆佳肴流口水,匆匆留下一句:【祝你们永不分离】就离开了。   莫千屹在心底重复了一遍:“永不分离……”,淡笑着跟慕仟碰了碰酒杯。   他跟慕仟会永不分离。   *   《关于宿主在被绑定期间对系统六六满意度的调查》   宿主莫千屹评价:五颗星。   念故统,自此千里共明月。   ————————————————————   “啦啦啦啦~今天是个好日子~今天是个好日子~”六六系着宿主送的蝴蝶结,揣着八份都是五星好评的评价哼着歌开心地飞向指挥官的办公室。   六六严选,必是精品。   果不其然,它受到了指挥官大人的表扬~   宇宙超级无敌爆炸可爱的六六再次踏上寻找宿主的路途!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全文完。——   这本书历时七八个月,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   自此,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