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炮灰,但老婆是鬼王   作者:长乐思央   简介: 江云霄兄长病重,他按照批命迎娶夫郎为兄冲喜,婚期定下,江云霄突然觉醒了,原来他穿书了,还穿成了《我的夫君是恶鬼》一书中的炮灰工具人。   过几天他哥就会在成婚当晚化身恶鬼将他夺舍,然后和男主受酱酱酿酿,而他不过是男主攻受灵堂play前的一环   暂时打不过恶鬼的普通人江云霄连夜跑路了,他决定到仙山求道,回去除鬼驱邪!   成功跑路的江云霄努力修炼法术,还和路上从鬼口救下的无法修仙小可怜日久生情,结成恩爱道侣   直到便宜兄长成功在人间掀起腥风血雨,携万鬼番危害四方。   江云霄舍身就义,打算玉石俱焚   然后便宜兄长仰仗的宝物神器就主动跑到了他那体弱多病,清俊貌美的废物夫郎手里,恶鬼兄长当场魂飞魄散,凶残万鬼跪地齐呼陛下。   夫郎无法吸纳灵气,绝修仙大道,原来是因为他是鬼王。   江云霄:说好的无法修仙小可怜呢???   纯阳体质元气满满小太阳攻×文弱俊美黑心莲鬼王受   奇幻仙侠文,非升级流修真,文不长   接档开   《暴君为妻》   唐颂之重生了   新帝暴戾,早已腐朽不堪的大卫朝在新帝登基短短五年而亡。   从此世道风雨飘摇,迎来了长期的动荡乱世,上辈子唐颂之正是死在乱世之中,年仅二十八岁,到死都是单身狗。   坏消息:他重生在八年前,一年后,新帝上位,唐家因为站错队被新帝清算,全族流放千里,而唐家的现任当家,唐颂之的亲祖父,早已经上错贼船,无法回头。   好消息:这辈子他年纪轻轻就摆脱了孤寡一生的命运,娶了个超级大美人做妻子,男妻柔弱可怜,肤白貌美,温软黏人,除了不能生孩子,一切都很完美。   拿了乱世逃荒剧本的唐颂之偷偷做好准备,绝不能让柔弱的枕边人吃半点苦。   一年后,新帝登基,唐家被清算,但是没有流放   唐颂之:???   五年后:新帝活的好好的,大卫朝没有亡国   甚至在历史上,还延续了一百年   唐颂之:!!!   这一切都因为他这只重生的小蝴蝶,娶了暴戾新帝为妻   接档都市纯爱求收藏   《我的豪门病美人男友》   身体一级健康但是心理很不健康小白花(小黑花)攻vs阴暗批病美人受   作者精神状态很美丽下想写的豪门都市狗血文   人物关系错综复杂,非现实向架空豪门,有争家产扯头花等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穿书 爽文 轻松   主角视角江云霄互动秦槐   一句话简介:我那柔弱可怜的漂亮老婆是鬼王   立意:多行不义必自毙,人要善良有底线 第01章 001   齐国,禹城,城主府。   夏日总是多雷雨天,明明是白日,可乌云笼罩,天色似夜晚一般暗沉。   城主府东边的凌霄院是二公子江云霄的住处,他近几日时常头疼,像这样的雷雨天,脑袋更是莫名疼得厉害,长手长腿一个少年郎,狼狈得蜷缩在软榻,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只没安全感的小羊羔。   伴随着一道炸裂的雷声,紫色闪电撕开漆黑天幕,暴雨瓢泼而下,重重砸在青砖琉璃瓦上,连续的雨声遮掩了屋内的动静。   “不要!”   或许是因为头痛的缘故,江云霄就算是睡觉也不安稳,整个人陷入在梦魇之中,若是有人进来,能瞧见少年诡异的伸着两只手,拼命的在虚空中挣扎。   江云霄又做这个梦了,每一次醒来,梦里的内容都只剩模糊印象,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些时日以来,连续困扰他的噩梦是同一个。   今日和往常不同,噩梦中模模糊糊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斑驳的色彩方块有了线条轮廓,随着细节的增加,江云霄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灵堂之上。   此处灵堂架构很熟悉,他一抬头,能够看到天花板上工匠的雕花,房梁的某条龙是对眼,这里是江家的小祠堂。   灵堂气息森冷,到处悬挂白绸,屋内除了红色的梁柱,就只有漆黑的棺材。   棺材前摆着一个牌位,上面刻着一竖排烫金的小篆:江家五代嫡系子弟江云飞之灵位。   他有些怔忪:这是梦到自己哥哥死了?   江云霄是城主府的二公子,他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兄长,兄弟两个只有六分相似,但是容貌都十分俊美。   兄长江云飞像母亲,容貌略显阴柔,他的眼睛狭长如狐,是略显凌厉的上位者,人人称赞的如意郎君,只是体弱多病,常年脸色苍白。   江云霄则是集父母之长,很标准的鹅蛋脸,苹果肌十分饱满,五官线条流畅。剑眉星目,眼窝偏深邃,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还有两个小酒窝。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没什么心眼,清澈纯净,健康阳光的美少年。   江云飞年少早慧,才华横溢,是富有诗书气的文雅公子。江云霄不爱念书,只爱吃喝玩乐,但是运动天赋一流,一个能文,一个善武。   但是能文的那个,最近身体越来越差,在半个月之前病倒在床榻上,按照大夫的话就是:“大公子怕是时日无多。”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是担心兄长离世,才会梦到此处灵堂吗?   想到这一点,明明是在梦中,江云霄一颗心却沉甸甸的,莫名有些不安。   随着兄长病重,江家的情况悄悄发生了一些变化。江云霄的母亲为了喜爱的大儿子时不时暗自垂泪,整座城主府越来越压抑。   飘在空中的江云霄看着那个黑漆漆的灵位,脑海中只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兄长死了,母亲怕是要哭晕过去。   梦里也在下大雨,伴随着冷风,有两个披麻戴孝的身影提着灯,冒着大雨进了灵堂。   门嘎吱一声关上,江云霄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是他只见过一面的未婚妻宋知玉,一个人是江云霄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云霄觉得梦里的这个自己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在昏暗的灯光,青年眼珠尤其黝黑,森冷的气质,有些像他的兄长江云飞,更准确的说,像这些时日病殃殃躺在床榻上的江云飞。   这个梦境的场景,就是自己和宋知玉为死去的兄长守夜吧,年轻的夫夫亲密的牵着手,宋知玉应当是已经过门成了亲。   半个月之前,府上来了一位据说颇有一些道行的老道,对方名为无为子,是一位生的仙风道骨的白胡子道长。   无为子捋着长长的白胡须道:“令郎先天不足,后天又耗费过多心力,怕是活不过二十六。”   江云霄今年十八,兄长二十有五,兄弟两个相差足有七岁。但是两人至今未婚,江云霄是因为兄长未婚,做弟弟的自然不能提前成亲。   江云飞则是从小体弱多病,当年大夫叮嘱:“大公子不能过早近女色,若是早早泄了元阳,恐怕活不过二十。”   城主夫妇一腔爱子之心,自然把大夫的话奉为圭臬,兄弟两个的院子里就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做事情的老婆子都有儿有女,长相平平。   但是现在,江云飞都快死了,连个子嗣都未曾留下。无为子道长提出了一个延寿的法子:“大公子有一线生机,那就是找一个合适命格的人冲喜。”   听到这话,城主夫人瞬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就为我儿冲喜!”   江云霄觉得冲喜不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说话的资格。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家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无为子道长又道:“大公子是阴年阴月阴日生,身上的阴气太重,而女子又属阴,所以冲喜之人不能是女子,须得是男子。”   这一点城主夫人接受良好,可以娶男妻,到时候再纳妾生子。   但是江云霄病殃殃的哥哥却不同意:“我身子不好,若是嫁我冲喜不成,白白耽搁了人家一辈子,还是嫁给弟弟来得好,横竖我们一母同胞,血脉相连,效果也是差不离的。”   他这般说着,倒是显得自己品性高洁,格外心地仁善。   算卦的道长便问江云霄的生辰八字,算了半天,捋着长长的白胡子大喊一声:“妙啊,嫁给弟弟的确更好,这是为大公子积福德。”   本来一般情况,冲喜是嫁给生病的那个人,就因为江云飞几句话,婚事就落到江云霄头上。   当时江云霄只觉得万分荒谬:“哪有替人冲喜的,而且兄长长我七岁,娘,不是说兄长不成亲,我不能成亲吗?”   城主夫人眼睛红肿如桃,抓住次子的胳膊哀求:“这都是为了你哥哥,云霄,你就应了这场婚事吧。”   江云霄沉默下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软言相求的母亲就会强势相压,对方如今的哀求,不过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图一个兄弟情深,名声好听。   算了,就当是他欠他哥的,反正自己没有喜欢的人,这场婚事,还了父母生养的恩情。   好在不幸中的幸事,他冲喜的对象是禹城有名的玉公子。   玉公子姓宋,大名宋知玉,人如其名,生得那叫一个肤白貌美,如皎皎明月,清冷高洁。这位玉公子虽然是商户出身,可是颇有才情。抛开家世不谈,配他这个只喜玩乐的纨绔是绰绰有余的。   宋家是个大家族,枝繁叶茂,子嗣众多,宋知玉是三房一个庶子,城主府来提亲,诚意十足,宋家立马欢天喜地答应下来,要不是筹备婚事需要一段时间,他们恨不得马上打包把宋知玉送进城主府。   这一场婚事于是就在半个月之前这么定了下来,他们交换了庚贴,再过四五天,江云霄就要娶玉公子为兄长冲喜。   虽是冲喜,但是按照无为子道长的说法,这场婚事必须热热闹闹的大办,所以江云霄哪儿也不能去,这段时日就留下来,随时听城主夫人安排。   江云霄看着梦境里的宋知玉,清冷美人穿着一身雪白孝服,头上还簪了一朵白色绢花,显得尤为清丽脱俗,当真是如玉一般的美人,对方情意绵绵的看着“自己”,很是深情的模样。   “阿玉,夜寒生冷,咱们做些暖身子的事吧。”   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锁好了灵堂的门,夫妻两个烧了一会纸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云霄就见“自己”把那容貌清美的玉公子压在了柱子上,哑着嗓子求欢。   玉公子眼角绯红,嘴上说着不要,可是动作分明欲拒还迎:“夫君,不可以,这地方不合适!”   只见纤细柔弱的宋知玉那雪藕一般的胳无力地推拒着欺负他的男人,但拉扯的动作引得身材高大的青年征伐更是强势凶猛。   外面罩着的麻衣被丢在一旁,锦衣玉带纠缠在一起,情到深处,两个人早就忘了还在为“兄长”守灵,颠鸾倒凤,已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江云霄以阿飘的状态看得瞠目结舌,只感觉脸颊发烫: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他不觉得刺激,反而觉得有些过于变态。   梦境中的场景转变总是突兀且没有逻辑,很快原本旖旎的场面陡然诡异起来,伴随着江云霄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棺材板动了。   门外天昏地暗,雷雨交加,越发炸裂的雷声遮住了棺材板内发出的敲击声。   江云霄心脏跳的更厉害了,他这会儿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做梦,反而急的冒汗:“别乱搞了,灵堂诈尸了!”   但是他张着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咚咚咚咚。”两只变形的爪子拼命的挠着棺材板,明明棺材内在诈尸,这对容貌出众的男男夫妻却格外忘情,甚至因为挠棺材板的声音更显得兴奋。   “我和我弟弟,你爱谁?”江云霄突然听见“自己”喘着气问了一句,他的脑子像是被闪电劈了一下,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是你……云飞,我爱的是你!只爱你!”那被无数人赞美如同琴声般高雅的声音在激烈的攻伐下破碎不成形,但是回答却没有半分犹豫。   江云霄浑身猛的一颤,他看向诈尸的棺材板,在已经变成青白脸僵尸的兄长躯体里看到了一个熟悉面孔的灵魂,那正是不甘心的他自己。   闪电照亮了漆黑昏暗的灵堂,排位上写的明明江云飞之灵位,可只有当事的三人知道,活下来的那个并不是弟弟江云霄,而是死去的兄长江云飞!   棺材里的尸体拼命挠着棺材板,江云霄在这一刻和困在棺材里的灵魂产生了共鸣,杀了他们,杀了这狗男男!   他脑子都被熊熊的烈火占据,可是却被诡异的术法囚禁于那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之中,关在狭窄黑暗的棺材里,始终无法挣脱。   “不好了,大公子诈尸了!”   尸变惊动了守夜的下人,在“江云霄”的主持下长长的镇魂钉牢牢地钉住了特地用柳木打造的棺材,无数条锁链锁住了棺材,过了头七,很快装着大公子尸身的黑色棺材被七八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埋入深深的地底。   江云霄感受到一捧捧泥土浇筑在棺材上,用着自己身体的江云飞勾了勾唇,用铁锹铲上最后一铲土。   梦中的江云霄读出了对方的唇语:“多谢,弟弟你的身体很健康,很好用。”   那双脚用力踩实了覆盖在棺材上的泥土,清醒着被活埋的江云霄从此不见天日,死都无法瞑目。   “不要!”   江云霄从充满诡异色彩的噩梦中惊醒,大量的记忆碎片涌入他的脑海之中,他终于知道自己这些日昏睡头疼的原因。   自己本不是此世之人,上辈子救人后投胎,喝了孟婆汤失去记忆,就成了城主府的二公子江云霄。   他不仅是重活了一世,还是穿进了一个话本子变成的小世界中,成了《我的夫君是恶鬼》中的炮灰工具人。   这是一本主受纯爱文,书里的主角是宋知玉,一个容貌美丽的商户子,宋知玉是有点万人迷光环在身上的,他从小生的貌美,总是被男人觊觎。   直到那一日,他邂逅了城主府的大公子江云飞,两人一见倾心,私下里定下了终身。   主角攻江云飞容貌俊美,才华横溢,奈何从小体弱多病,弟弟年轻健壮,却是个草包。   宋知玉哀叹天道不公,直到江家上门为府上二公子提亲,说是要为江云飞冲喜。   为了情郎,宋知玉甘愿以男子之身下嫁,他带着满心哀愁进了江家,直到成婚的这一日,在那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年轻郎君眼中,他竟看到了无比熟悉的神情!   原来弟弟竟然是兄长江云飞,在这具足够健康炽热的身躯中,装的是他挚爱的灵魂。   两人当夜过上了没羞没躁的生活,甚至在“江云飞”的灵堂之中,也是情难自抑。   《我的夫君是恶鬼》这本文全文四十万字,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口口情节。   宋知玉也是阴年阴月阴日生,江云霄的身体却是至阳,不过江云飞毕竟是恶鬼,两个人口口这么多字,后面的剧情就是江云飞修炼有成,成为呼风唤雨的恶鬼。   宋知玉幼年时期并不幸运,十分柔弱缺爱,和恶鬼爱的是死去活来,最后夫夫两人都成了鬼修,恩恩爱爱到结局。   为了心爱之人,江云飞甚至选择了让弟弟代娶亲,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就更加光明正大。   他倒是处处为宋知玉着想,可是作为他弟弟的江云霄却成了彻头彻尾的牺牲者。   原身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兄长快死的时候,代替对方成婚,然后被夺舍,从此埋入地底,然后多年因为怨气冲天,最后诈尸成为他哥操控的傀儡。   无耻,实在是太无耻了!江云霄是硬生生的被这个梦给气醒了,因为梦境中的绝望、痛苦和愤怒,他身上穿的薄薄锦衣都被汗水打得湿透。   “少爷?”   耳房里后者的贴身小厮听到动静,隔着帘子温声询问,那稚嫩清脆的嗓音一下子把惊坐起的少年郎君拉回了现实。   “没什么。”   江云霄好一会儿才从那种恐怖的噩梦中缓过来,他想了想,衣服都没换,横竖现在是夏日,赤着脚踩着木屐跑去找自己的母亲。   “云霄,这是怎么了?”城主夫人瞅着小儿子苍白的脸色,一颗心就揪了起来,“过几日你就要成亲,别把自己累垮了。”   大儿子从小就身体不好,前些日子病重,让她揪心不已。现在一向康健的小儿子也因为头疼面容憔悴,简直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触动了她某根敏感的神经。   江云霄看着眼前满头珠翠的美貌妇人,这张柔美的面容上满是关切,漂亮的眼睛里真真切切只有自己的倒影,可是她言语中,关切的似乎只是自己生病无法顺利完成婚礼。   他心下一凉,面上却不展露半分,只神情恹恹道:“孩儿是担心兄长的病情,刚刚小憩时做了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只是没睡好。”   直觉告诉他,不能和亲娘说自己梦到的具体内容。他并不怀疑梦境的真实性,毕竟这些时日以来,病榻上的江云飞给他的感觉就是阴恻恻的,湿冷黏腻,暗含恶意。   “娘亲,我不想成婚了。”江云霄哀求道,“孩儿不想娶男妻,会被人耻笑的。”   城主夫人一改往日的温柔,或许是因为灯光昏暗,她神情冷酷又残忍,这张和江云飞十分相似的面容让江云霄脊背发凉,“云霄,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不能任性。”   江云霄认识到一件事,他和自己的兄长都是他娘生的,但是从小体弱多病的兄长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和重视。   自己有强健的体魄,但是却没有出众的才华,自然不会是父母心中合格的继承人。   反正都是自己生的儿子,小儿子哪有大儿子重要。就算知道夺舍真相,他的父母也绝对不会救下他,反而会偏袒大儿子。   江云霄不信做父母的察觉不到任何变化,但是他们默认了那一切。   好在自己恢复了前世记忆,也不贪恋这点温情。在上一世,江云霄是独生子,他拥有足够多的父母爱意,绝对不会为了这点不纯粹的亲情奉献自己。   他垂下头:“娘亲,孩儿知道的。”   江氏的神情便温柔下来:“好孩子,娘亲知道你懂事。”   江云霄又道:“那娘亲,能不能给我多支些银子。”   “你要银子做什么?”   容貌俊美的少年委屈巴巴道:“我这几日在家里呆的都要发霉了,打算同梁志他们聚一聚。毕竟日后成了婚,肯定没现在这么自由快活了。娘,你给我支一千两银子,我想去买下梁志家的那匹小红马!”   和原著中工具人偏阴郁的江云霄不一样,拥有两世记忆的江云霄性格更加活泼生动。   虽然心疼大儿子,但是小儿子也很得江氏宠爱。毕竟这孩子笑起来实在是让人母爱泛滥,忍不住心软。   江氏想了想,小儿子虽然贪玩了一些,可是一向有分寸,让他娶不喜欢的男妻,确实委屈了他:“好,娘给你支银子。”   拿了银子,江云霄一脸高高兴兴回了院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的兄长可比他厉害多了,院子里怕是安了不少眼线,江云霄担心对方察觉到什么,选择提前对自己下手。   碰到这种事情,江云霄没有浑浑噩噩,他也没有那个多余时间矫情。   作为主角的两个人肯定有主角光环,江云飞明明将死之人,却能变成恶鬼,就是因为他作为主角有奇遇,有特殊的鬼修功法。   这个恶心的狗男人,为了他心爱的宋知玉,这样算计他这个手足兄弟,为了合理合法的和宋知玉在一起,对方甚至提出了让自己代兄冲喜。   江云霄绝对不会去赌人渣兄长良心发现改主意,按照书中的剧情,过几日他成婚的那个晚上,他哥就会暴毙,然后夺舍自己的身体。   自己留下来,挣扎不了多久,肯定还是会走向悲惨工具人的结局。   如今敌强我弱,江云霄打算趁着他哥现在还没咽气,目前还个没有特殊能力的病殃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02章 002   江云霄避开了贴身伺候自己的小厮,关上门窗,就着烛光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私人财产。   以前祖父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给他的压岁钱,还有从月例银子里攒下来的小金库,他的身家足足有一万两白银。   毕竟他的父亲是城主,母亲更是极为富有的商贾人家出身,江云霄每年都能够得到一笔丰厚的压岁钱。   早知道会有今日,自己就应该少花些银钱。   他回忆了一番剧情,目的地及其遥远,穷家富路,一万两银子看着是很多,可真用起来,很快就能花光。   江云霄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决定要逃跑,就不会拖延到死线来临的那一日。他盘点完能够带走的钱和物件,不打算再磨蹭:他要借着这次出门的机会跑路。   但是情绪不可以外露的太明显,自己一定要表现得和往常一样,绝不能让江云飞发现半点异常。   知道了对方的真面目,这会儿江云霄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这位同父同母的兄长。   书里的自己只是一个送出身体和身份的背景板工具人,所以也没有详细描写江云飞的细致安排。   但是根据江云霄对后者的了解,他不敢相信任何伺候自己的下人。   逃跑路上一定要注意细节,平日里父母兄长送给自己的礼物,就算是再喜欢,一样也不能带,免得上面有什么特征,被江云飞安排的人发现,第一时间把自己抓回去。   他带了自己之前存下的私房钱,一些金子,少量银子,还有刚从母亲那里支取的银票,打扮得像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没有刻意隐藏躲避,江云霄神态如常的骑着自己的白马追风出了门。   他一直以来就不怎么爱读书,但是很喜欢骑射,爱好之一就是赛马,所以拿去买马坐借口,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在他出门之后,立马就有人去了大公子所在的房间。   布置的十分雅致的房间门窗紧闭,光线十分昏暗,空气中点了花草制成的熏香,但也无法压制住那过分浓郁的药味。   “少城主,二公子方才骑马出府了。”   “咳咳……”   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青年不受控制的咳嗽,随即捂着锦帕,吐出一口血来。他的血色都不够鲜艳,而是呈现如同铁锈一般的暗红,显然已经病入膏肓。   负责报告的侍从一脸的担心:“少城主?”   明明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却依旧保持着从容神态的青年道:“无碍,小弟去哪了?”   “回少城主,二公子是去梁公子家中买马了,说是来了一匹汗血宝马,他还向管家支了一千两银子,想要买下那小红马。”   江云飞的脑海中便浮现自己看弟弟骑马时的场景,少年本就生得俊俏明媚,就如同悬挂天空之上的太阳,而自己却是雨天青苔,只能待在阴暗潮湿的地方。   年轻健康的身体,骑着白马在阳光下驰骋,就如同一阵风,洒脱快活。   “真好啊。”   他是禹城的少城主,是这座城主府的继承人,生来就能轻易的拥有一切的美好之物,唯独没有一具好的身体,每次看到江云霄纵情玩乐,他心中的嫉妒便不受控制的疯长。   从前他是认命的,想着手足兄弟的情谊,想着自己的父母,对弟弟虽是嫉妒,却也不是没有半点喜爱之情。   毕竟江云霄是自己的亲弟弟,同父同母,流淌着同样的血液。   但是在一年之前,他邂逅了宋知玉,如月光一般美好皎洁的玉郎。这样破败的身子,让他注定无法和自己的恋人纵情欢乐。   江云飞控制不住自己对江云霄的嫉妒,好在上天垂怜,竟然让他侥幸有了一段奇缘,接触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并不完全是失意书生的无聊意淫,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鬼。   在那本特殊的秘法中,有一种夺舍之法,人将死之际,可以夺取年轻富有活力的身体,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长生。   这种夺舍之法,必须要夺取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存在,可以是父母,可以是子嗣。而他十分幸运,正好有一个足够健康,且容貌俊美的亲生弟弟。   江云飞视江云霄的躯壳为自己的所有物,那样蠢笨的脑子,配不上这样出众的体魄。   “跟上他,随时向我汇报。”   他不能容忍江云霄出事,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毕竟这样阴私的手段,若是暴露出去,会影响自己的名声。   父母爱自己,但无疑也是疼爱这个年轻健康的小儿子,他没有试验过秘法,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   书中写了,此等秘法,有一定的失败率,如果身体的原主人拼命的抵抗,自己不一定能够争的赢。   江云飞坚信自己的神魂一定比江云霄这个没什么脑子的弟弟强,但是他也有几分担心。   所以他藏着瞒着,只在这段时间悄悄的给江云霄的饮食中下了一些特殊的药。   他恨自己得到那秘法的时间太短,药物起不了太多作用。   江云霄很爱在外面跑,一张嘴对食物又很挑剔,江云飞虽是禹城的少城主,却也不可能收买所有的饮食摊子。   做这种事情,要隐秘,他只敢驱使自己的心腹,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他用病,用兄弟情谊和母子情谊,在这段时间内将江云霄这阵风困在了城主府,但是也不可能强硬的囚禁对方,至少在婚礼举办之前,最好还是不要撕破脸。   病弱的青年沉下了一张脸,他的神情如同鬼魅,让房间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盯着他,不要让他出城。”   前来汇报的人又问:“若是二公子非要出城呢?”   江云飞轻描淡写道:“那就断了他的腿,不要撞的太重,养几日就能行。”   他捂住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脏,今日这颗羸弱的心脏比往常跳的更快了一些,听到江云霄骑着马出去,它又不舒服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些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计划和掌控。   马上就要成亲了,一切都不能出乱子。那具身体将来是自己要用,所以只要暂时撞断腿,等到成婚之夜养一养,他总要给玉郎一场完美的婚礼。   但是等到当天夜里,快到宵禁的时候,江云飞并没有等到江云霄回来。   那种失控的不安感加剧了,江云飞唤来盯梢的人:“二公子呢,怎么到这个时辰他还没回府。”   “二公子和梁公子一起去了红袖招喝酒。”   红袖招,就是禹城最大的青楼,这座青楼背后的主人,正是江云飞这个少城主。   是自己主子的地盘,所以盯梢的人没有看得很紧。   按理来说,江云霄就待在自己的产业上,他不用担心,可江云飞就是控制不住。   “想办法让他从红袖招出来,把二公子带回来!”   “他马上都要成亲的人,去这种地方,是堕了我们江家的名声。”这本应该如明月般皎洁郎君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凄厉,狰狞的模样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恶鬼,“若是他不配合,现在就打断他的腿!”   红袖招作为禹城最大的销金窟,有很多公子哥都会去这里寻欢作乐。这地方不仅有温柔的解语花,还有曼妙的歌舞,出众的美食。   二公子年纪轻轻,去这种地方也不会真做什么,不过是听听小曲解解闷。   再说了,二公子马上就要为了给兄长娶个男人冲喜,在大部分人看来,那宋知玉再漂亮,也是个不能生养的男人。   娶男妻,名声也不比进红袖招好吧。   虽然不解为什么少城主对二公子如此狠心,但是仆从还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是。”   毕竟他们都知道,少城主并不是真正品性高洁的明月郎,如果违抗他的命令,死的就是他们这些命贱的奴隶了。   但是等红袖招的人收到消息,他们强行闯进江云霄所在的包厢,却发现对方叫来陪同的姑娘被打昏塞在了床上。   梁志梁公子后脑勺更是一个鼓起的大包,整个人被那位不着调的江二公子绑在了床上,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   “快看,这里有一封信。”   闯进来的人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的拆开了被火漆封好的信,这信看起来是蓄谋已久。   阿爹阿娘:   孩儿不孝,多谢这些年来你们对孩儿的照顾,古有削肉还母,削肉还父。孩儿实在是对自己狠不下心,就拿这一缕断发算是了结。   这段时间我想了又想,我还是不喜欢宋知玉。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注定是怨偶一对。冲喜这种事情,不能够勉强。   要是兄长实在喜欢,还是让他自己上吧,他要是没力气,就用大公鸡拜堂,或者父亲您老人家自己上。   世界很大,孩儿想出去看看——不孝子,江云霄留。   江云霄其实是个心善的人,但是他想到自己的结局,对这些要害自己的手足血亲。那是半点善心都挤不出来了。   至于跑路地点放在红袖招,一方面是这地方三教九流出入较多,是跑路的好地方,另外一方面是他从剧情中知道,这破地方也是他哥江云飞的人。   后来江云飞成了恶鬼,这楼里的姑娘可没少帮着江云飞骗人。   至于他那个友人梁志,两个人交情不深,对方早就被江云飞收买,为利益做了他身边的奸细。   这些家伙,没有一个人无辜,所以江云霄坑他们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写这封信的时候,年轻俊美的少年郎还在口中怨气十足的念叨:“辜负真情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知道手足兄弟如此算计自己,他不是不心寒,不过信写完了,江云霄便也没那么气了。   反正千错万错,他这个受害者从来都没有错。   他趁着黄昏夜色,楼里客人渐多,偷偷打开窗户跑了,逃跑的时候,他顺着风,奔着自由的方向,无比惬意。   看了信,这些人反应过来:“二公子跑了!”   “赶紧去追!”   但是这些人来的似乎有些晚了,他们追了出去,消息传到城主府,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脸色如同墨汁一般阴沉,他立马给了最高的权限:“封锁城门,把他给我追回来!”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指紧紧的扣着床板,身体都在隐隐发抖。   找了一日一夜,江家都没能在城中找出江云霄,只能战战兢兢的把江云霄留下的信送到城主府手里:“二少爷应该是早就做了准备,这会儿出城去了,暂时不知道他去哪个方向。”   凭借强大意志力扛了一日的江云飞闻此噩耗,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有些发暗的血,血迹模糊了江云霄那一手张扬无比的字。   运筹帷幄,自认掌控一切的执棋者怒极攻心,硬生生给气晕了过去。 第03章 003   虽然窗户大开,但是江云霄并不是跳窗走的,而是扮成红袖招外出采购的龟公,大摇大摆的走的正门。   窗户是他利用自己做的延迟机关开的,单纯是为了误导江云飞的人。   为了避免出城的时候被认出来,他甚至及时换掉了龟公身上扒下来的旧衣服,并且把脏衣服扔进护城河里,转身一变,成了脸色蜡黄的乡下小娘子。   他会选择红袖招,一是因为青楼是他哥开的,灯下黑,好跑路,二是为了获取女子服饰和化妆工具。   兴许是上天眷顾,江云霄的运气还算不错,他的误导很成功,江云飞的人发觉他逃跑的时候,他早就混在人群之中,裹着头巾,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牛车上离开禹城,悄无声息的出了城。   出城后,江云霄就骑上了早就转移到城外小树林的追风,一路驾马狂奔,中途都不敢在驿站停留,跑了一段,他就忍痛将追风放归了山林。   追风是他的爱马,长得又很有特点,自己骑着它,迟早会露馅。   年轻女子孤身一人在外,也算不上安全。所以逃跑的过程中,江云霄尽可能打扮老糙一些,出了城,就在林子里换掉女装,改成了壮硕的乡下汉子:涂黑脸蛋和手,贴了假胡子,胸脯里塞了干饼子当肌肉,还加了厚厚鞋垫增高。   曾经的江家二少爷,花钱起来大手大脚,就算是逃婚,也会因为娇生惯养惯了,去那种昂贵的客栈和酒楼。   为了躲避追查,他吃得是粗茶淡饭,睡的是庙宇道观,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第五日。   江家虽是禹城的大家族,可出了禹城就算不了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跑的足够远,早就超出了他哥的抓捕范围。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更没有解除伪装,因为今日是梦中的第一个死日。   一大清早,江云霄停止了赶路,提前敲开了他目前所在府城中,香火最为旺盛的清泉寺的大门。   憨厚脸汉子江云霄粗声粗气道:“寺庙中可有香房,我要为家中老人祈福,想要在寺中暂住七日。”   房间本没有空余的,江云霄捐了一千两银子就有了。   七日后,是江云霄第二个死日,也就是头七那天,他怕恶鬼头七跨越千万里来追踪自己。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谨慎一点,以防万一。   七日后,江云霄掏出了两千两银子,请了十八个得道高僧陪着,十八个结实的和尚,围着他凑成一圈,念了整整一晚上的《金刚经》。   在这样充满安全感的环境下,江云霄安然度过了梦境中被活埋进土里的那个日子。   “喔喔喔!”   寺庙里养的报晓公鸡发出响亮的啼叫声。   佛音停了下来,穿着袈裟的主持,一脸温和地问:“江施主,可还要继续念?”   江云霄只给了两千两银子,要继续的话,得加钱。   江云霄看向外面的天空,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天穹,天亮了:“阿弥陀佛,不用了。”   他吃了热气腾腾的斋饭,拿着从清泉寺要来的大师开光过的佛经和其他装备,离开了清泉寺。   江云霄的逃离并非没有目的,主角就是主角,没了他这个合适的容器,肯定也会以其他形式存活。   毕竟这本书叫《我的夫君是恶鬼》,所以江云飞一定能够成功变成恶鬼。   原著剧情对主角受宋知玉而言,是一本霸道恶鬼甜宠文,但对被恶鬼霍霍的普通人来说却不是。   在原本的剧情中,江云飞以江云霄的身份活下来,借助江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他很快接手了禹城城主府的权势。   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时候,宋知玉却突然病卧在床,原来江云霄的躯体是纯阳之躯,可是恶鬼并不能让死去的躯体源源不断产生阳气。   因为宋知玉被他睡了生病,刚化作恶鬼的江云飞又不想放弃同恋人亲近,他选择用其他方式来解决阴气侵袭的问题。   阴气太重,自然就要补阳气,恶鬼采补的方式,就是取人身上最纯净的精血——心头血。   一开始遭受霍霍的是城主府监牢中些关着的死刑犯,后头小偷小摸的普通犯人也成了补精血的材料。   再到后来,江云飞不仅是要补充精气防止宋知玉生病,还需要增长修为。   这就意味着犯人的数量远远不够,于是开始无辜百姓被屈打成招,大量鲜活的生命悄然消失在城主府的后宅之中。   江云飞活着的时候,对待亲生手足都能如此残忍,他死后变成恶鬼,又怎么可能会放过百姓。   那本书故事的结局,就是江云飞献祭了一整座城池,把曾经繁华无比的禹城变成了一座鬼城。   江云霄有自知之明,他如今没有能力阻止江云飞作乱,留下来就是白送。   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书中曾经提到,在极南之处,有蓬莱仙岛,有缘者可求得仙法道术,若是学有所成,就能降妖除魔,诛杀恶鬼妖邪。   江云霄打定主意,自己现在已经改变了枉死的命运,再加上这个由剧情肯定过的纯阳之体,肯定有些仙缘。等到自己求得了降妖除魔的法术,他就立马回去拯救恶鬼祸害的禹城乡亲父老。   跋山涉水的朝着目标方向走了小半个月,江云霄固定了自己的新形象——骑着一头灰色小毛驴,半桶水晃荡的游方道士。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现在就是算命很灵,算的不灵退钱的江半仙。   江云霄出示了通关文碟,打算进锦城吃点热乎的东西,再补充些干粮食水。   要是顺利的话,翻过了锦城后头几座大山,他就有机会找到找到传说中的蓬莱仙山。   江云霄对锦城不熟,只听说过这是穷山恶水之地,山民懒惰凶恶,群山还多有瘴气。   但等入了城,江云霄顿觉传言不可信,论起建筑的巍峨,锦城不输于他从小长大的禹城,早知道禹城地处江南,是出了名的繁华之地。   在几十年前,锦城确实就是传记中描写的那样,但凭借着一位有才却被发配的官员的努力,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旧城主离任,新的城主是直接来摘政绩桃子的。   作为锦城的二把手,锦城的主簿却愁得头发大把大把掉落:上任的锦城城主才到锦城没几日,掌上明珠便在街上闲逛时神秘失踪了。   背景很强的新城主大怒:“最迟一个月,若是找不出本王爱女,本王要了你们这些废物的脑袋!”   也是出了这种事情,主簿才发现,上任城主在任期间,其实早就有少女神秘失踪案件,而且最近一年下来高达十几件,但是那些案子全都被压了下来。   毕竟锦城地处山地,偶尔有野兽下山,几十年消失个几百人并不算太起眼。   在两日之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线索:此事疑似恶鬼作祟。   有线索就好办,只是衙役们并不擅长神鬼之事,十多个精壮的汉子送了命之后,主簿痛定思痛:“城里的道士和尚神婆神汉,通通给我抓来,让他们上!”   江云霄作为一个半吊子的假道士,穿着道袍,举着算命道士的幢幡,刚找了家羊肉泡馍店,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东西还没吃到肚子里,他就被一群衙役围上,为首的那个衙役看了江云霄一眼,立马一挥手:“带走!”   江云霄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自己废了这么大个力气,还是逃不开必死的命运吗?   但是不等他垂头丧气,那个捕头又说:“把他的东西也带上!”   江云霄看向店外,被抓的并不是自己一个,羊肉店外面还有好几个道士打扮的同行。   他顿时反应过来,这些人和江云飞没什么关系:“等等,不用抓,我跟你们走!”   江云霄骑着驴跟在队伍后面,驴绳攥在前方衙役手中,羊肉汤灌进水囊中,他悠哉悠哉,一边掰馍一边吃喝汤。   衙役们带他们到了一处地道口:“锦城有鬼物作祟,下方就是恶鬼所在,请诸位道长各显神通,一同下去吧。”   江云霄把爱驴拴在了外头,胸前贴着经过高僧开光的护身符,手上紧紧握着高价从道观中买来的一些法器,紧紧的跟在一看就很是靠谱的白胡子和尚后头。   地道内十分湿滑阴暗,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味。   高大的衙役举着火把,照亮地道内的石子路,地面上有脱行的痕迹,石头的缝隙上随处可见暗掉的黑色血迹。   江云霄看到了倒在路边的白骨,墙壁上溅射的血迹,只觉得山洞下冷气嗖嗖,好似能听到恶鬼嚎哭。   镇定,一定要镇定,他一张脸紧绷,面上半点不露怯,心中不断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八字真经,强行让自己静气凝神。   地道中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一众人灯来到了一处岔路口。   路通向六个地方,但是每一条道都死了人。   衙役停下脚步:“诸位,该选一条走了。”   江云霄这个假道士下意识看向其他人,和尚转动佛珠,道士一甩拂尘,一群人嘀嘀咕咕,口中念念有词。   那个白胡子老和尚摇头晃脑道:“前方凶险,不能进啊。”   衙役一刀砍向石墙,态度凶神恶煞:“不进去,那就现在死!”   两天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他们难道不知道凶险嘛。大家都被逼的,反正早死晚死,不如拼一拼,找出一条生路。   在他们的强迫下,队伍只得继续前进。   只是走着走着,洞穴里吹来一阵迷雾,白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自然也看不到其他人。   江云霄摸索着走了一段,等到迷雾散去,从墙上拿下一个亮着的火把,却见前后左右的人没了踪迹:要命,他落单了!   恐怖片里,落单基本上等于会死,他只好加快脚步,左转右转,在陌生的地下迷宫找生路。   就在这个时候,江云霄突然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和尚和道士都会用到铜铃,大部队肯定就在铃声所在之处。   他顺着声音找过去,一脸惊喜地推开门,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位“同行”,而是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女郎。   对方披散头发,黑发雪肤,容貌极为清俊,手腕和脚踝都拴着镣铐。   方才江云霄听到的动静,就是金属镣铐碰撞地面的声音。   女郎抬头和江云霄对视,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标准的丹凤眼,但是线条不算凌厉,有点像是狐狸一般的妩媚。   就是眼睛如同水墨画一般,过分黑白分明,瞳孔的颜色极深,里面仿佛隐藏着能让人粉身碎骨的可怕漩涡。   江云霄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这打扮,这妆容,肯定是嫁衣恶鬼!   他佯装镇定,准备逃跑,嫁衣鬼果然开了口:“道长,我是被他们困在此处的祭品,求你救救我。”   穿着红衣的人声音清脆悦耳,很明显是个男声。   江云霄:嗯?! 第04章 004   眼前的房间有些昏暗,江云霄定睛一看,发现眼前的红衣人虽然五官十分精致,但是下颌的线条确实较为英气,关键是胸膛很平,露出瓷白色的脖颈处喉结阴影相当明显。   不仅如此,对方衣服的款式也并不是繁复的嫁衣,而是一件宽松的男装。   只是红色嫁衣女鬼在江云霄心中几乎和这种恐怖场景画等号,他才一时间认错了对方的性别。   江云霄不免有些尴尬,可他也没有往前走,只问对方:“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后者开口道:“我名秦槐,乃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江云霄立马往后退了两步,本国三年设一次科举,上一次考试还在两年前,进京赶考的书生,在这里能活两年,他不信。   不管是男是女,眼前这秦槐的家伙果然是鬼吧!   对方像是陷入回忆中,并没有在意江云霄的举动:“在经过锦城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晕,再醒过来的时候,就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红衣青年的声音清雅,说话不疾不徐:“我在这个地方被困了许久,已经不记得如今到底过了多久,只知道每日都会有人来放我的血。”   他抬起手来,宽大的衣摆从过分瘦弱的手肘滑落,有些瘦骨嶙峋的手腕处果然有一道道狰狞的刀痕。   江云霄又往后退了两步,一只脚踩在了房间的门槛上,一只脚已经退了出去,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在门的边缘,可以看清内部的全景,要是对方突然暴起,他立马就能跑出去。   江云霄一脸同情的看着眼前的倒霉蛋,他这会儿已经坚信对方就是死而不自知的鬼:“我相信你,但是科举考试,已经过了两年……”   虽然他对此人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但是人鬼殊途,他也不能让对方死而复生。   江云霄从袖子掏出了从清泉寺花大价钱买来的《金刚经》:“你要是有什么执念,就说吧,只要不危害无辜,能做的我一定会为你做。”他没有敢直接说出那个死字,就怕对方突然流下两行血泪,然后变成一具骷髅。   尽管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可真要看到那种场景,江云霄觉得自己肯定还是会被吓到不行。   毕竟他是个半吊子假道士,一点功力都没有,武力值不够,心里就发虚。   秦槐愣了一下,露出一个虚弱且柔软的笑容,他生得很漂亮,是江云霄两世为人都会觉得看得很顺眼的那种漂亮,没有什么脂粉气,像是清风明月般郎君。   他大哥江云飞,在别人眼中,就是如皎皎明月一般的郎君。   可就是江云霄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家兄长和明月扯不上关系。   江云飞这个伪君子顶多是水中月亮的倒影,虚影之下实际上是冰冷刺骨的潭水,叫奔赴月亮的人一脚踏入其中,然后溺毙而亡。   但是这个叫秦槐的书生就不是,哪怕对方身处在昏暗的牢房之中,给他的感觉也很温和清爽,没有江云飞那么阴暗潮湿。   秦槐道:“你别害怕,我不是鬼的。他们说我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是圣母娘娘最好的祭品,所以每日都会为我送来食水,不叫我轻易死去。”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你看,鬼怪是不会有影子的,但是我脚下有影子。”   青年艰难的晃动的锁链,动作缓慢无力,是肉眼可见的虚弱:“鬼也没有体温,不信你摸摸,我的体温偏低,但是应该是有温度的。”   江云霄还当真仔细看了看,对方衣摆下果然有影子,是人影和镣铐的影子。   但是他还是不敢上前动手摸:“你能站起来吗,站起来走两步我看看。”   鬼是不会脚踏实地的,阴影有可能是制造的错觉,但是走路就没那么容易弄虚作假。   后者扶着墙壁,缓慢的站了起来,十分艰难的扶着墙走了两步,一边走,他还微微喘着气。   整个地道迷宫都是偏阴冷的,青年呼吸间有一缕缕的白雾吞吐。鬼没有呼吸,秦槐应当真的是人。   江云霄一颗心落到实地,他看对方走得实在艰难,连忙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搭在对方手肘上:“别走了,你先歇着吧。”   他触碰到了秦槐的手,还是被对方的肌肤冷了一下,江云霄快速的捏了一下对方的手腕,或许是长时间只能勉强维持生命特征,还经常被放血,秦槐的手非常纤细。   少年的演技其实并不好,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把心理变化都写在了脸上,他反复纠结:这手露在外面的皮肤好凉,但是好像有微弱的脉搏,应该还是人吧……   江云霄飞快的松了手:“你这镣铐靠要怎么解开?靠钥匙吗?”   上辈子和这辈子,他都是个好孩子来着,也没学过什么特殊的开/锁技巧。   秦槐摇摇头:“这个地方好像出了一些问题,负责给我送饭的人已经有两三日没来了,那人身上有钥匙。”   “叮铃铃……”   牢房外面忽然又起了白雾,白雾中传来铃铛的声音,还有女子清脆的笑声,在这地下迷宫,莫名有些诡异。   听到这瘆人的铃声,秦槐突然紧紧捂住江云霄的嘴。   江云霄连忙捉住秦槐的手,用力掰开对方的手指,捂得这么用力,他有理由怀疑秦槐是想把自己给憋死。   好在秦槐松了手,把声音压得极低:“屏住呼吸,是圣母娘娘的侍女们来了!别让他们发现有生人。”   江云霄猛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用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就吸了一口的霉味。   这破地方又潮又湿,还有很明显的血腥气,简直不要太难闻。   圣母娘娘的侍女们和白雾一起到了房间外,她们一个个穿着绣着龙凤的红色嫁衣,咯咯的笑闹着。   这是江云霄第一次见到真的鬼,她们就和记载中一样,双脚离地一寸,是飘着过来的。   而且她们脸色呈现青灰色,没有一点儿血色。这一点和秦槐不一样,他虽然过分苍白虚弱了一些,可方才喘气的时候,脸颊两侧还是勉强浮现一点血色。   她们过来的时候,江云霄及时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像是察觉到什么,这几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女鬼朝着房间内张望,但是左看右看,也没找到鲜活的生人。   女鬼们一边飘,还一边在谈天说地:“前两日下来不少精壮汉子,圣母娘娘很是喜欢。”   江云霄瞳孔一缩,他想起来,衙门的人说,有十几个人进了地道神秘就失踪了,估计就是这些女鬼口中的精壮汉子。   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已经命丧鬼口,但八成是凶多吉少。   等到女鬼们飘走了,秦槐提醒江云霄:“你可以呼吸了。”   后者连忙大口喘气,好险,这几个女鬼要是再多停留一会儿,他怕是要把自己硬生生给憋死了。   还好他擅长游泳,肺活量大,憋气能力强。   这会儿见秦槐,江云霄就不像是初见时那么害怕,反而十分感激。   现在的他应该是打不过那些女鬼的,秦槐他方才是在救自己的命,他可真是个好人!   之前央求江云霄救自己的秦槐却道:“她们走了,你应该就能平安出去了,你走吧。”   秦槐向自己求助,竟然是为了从女鬼手中救下自己吗?!   想到这个可能,江云霄胸腔中的良心突然隐隐作痛。   江云霄追问说:“那你呢,你怎么办?”   秦槐极为温柔的笑了笑:“没关系的,就算之前送饭的人死了,这些女鬼也不会轻易让我死的,我活着,才能产出源源不断的鲜血提供给圣母娘娘。若是有机会找到钥匙的话,你再来救我吧。”   对方遭遇了这么糟糕的事情,却仍然心怀善意,自己却恶意揣测,实在是不应该!   真该死啊,良心好痛,江云霄在心中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又掂量了几下那沉重的锁链,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就算秦槐真的是鬼,肯定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鬼!冲着对方这救命之恩,他愿意冒一次险。   他忽然抓住了秦槐的胳膊,硬生生的掰开了金属的锁链。   没错,小江同学这辈子其实是天生神力来着,原本他还想着自己要考武举人,这样兄弟二人文武双全,一同光耀江家门楣。   唉……往事随风而去,江家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也不想再提。   江云霄蹲下/身,非常利落的掰开两个金属脚环,他拍了拍手,扬起灿烂的笑容:“秦槐,现在你自由了!”   秦槐像是才发现江云霄长了一张尤为俊美的脸,少年人笑起来,如同他许久未见的旭日,如朝阳般耀眼。   现在的场景其实在秦槐的预料之中,可是刚刚他还是为这照亮一室的笑容愣了神。   青年下意识捂住了右边胸口的位置,鬼没有心跳,他模拟出来的心脏,好像刚刚跳错了一拍。 第05章 005   把秦槐放了出来,他没有突然变鬼背刺自己,江云霄那颗不安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对方要真是擅长示弱的恶鬼,在解除了束缚之后,也该显露自己的真实面目,张牙舞爪的扑上来了。   看来自己那种直觉也出了点错误,他先前总有一种危险的预感,可能是那白雾和口口声声圣母娘娘的女鬼引发的。   秦槐或许真的是人,纯粹就是一个倒霉被关在这里的小可怜。   那些失踪的少女,失踪的侍卫,没有失踪的和尚道士,不都是这样的倒霉蛋嘛,秦槐就是倒霉得早了些,长得好看了一些,又过分瘦弱苍白了一些。   都怪他哥,江云霄本来心很大的一个人,只要想到自己的亲哥都能算计自己,他就控制不住有点神经过敏,动不动疑神疑鬼,一副患上了被害妄想症的样子。   毕竟这是一个小说衍生出的小世界,江云霄总觉得长成秦槐这样,搁在话本子里绝对是戏份很重的类型,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倒霉书生。   说到话本子,江云霄那双剑眉就拧了起来,那几个女鬼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甚至还算得上清秀貌美,可他就是觉得瘆得慌,也不知道那些书生为什么爱写美艳女鬼的话本子。   江云霄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无关紧要的元素全部晃出去,他还是下意识压低了一些声音,低声问秦槐:“秦兄,你知道哪条路出去比较安全吗?”   书里的剧情,大部分时候都是围着宋玉郎和他哥转,全程除了口口,桥段主要在禹城那一某三分地,所以只看到了剧本的江云霄对外面的世界同样是未知。   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只是江云飞一只鬼,也没有怀疑过外面那些女鬼的真实性,江云飞刚咽气就能夺舍,凭借着纯阳之血和江家的资源在鬼修之道上修炼飞快。   宋玉郎是男人,不能生,为了家庭圆满,江云飞后来还收养了几个小鬼作为养子。所以这个世界上不仅有鬼,而且还有很多。   只是他还是第一次直面真的鬼,就遇到这样的硬茬子。这个在锦城要活人祭祀,吸取人精血的圣母娘娘,听着就像是那种有点法力本事的恶鬼,他也不敢迎难而上。   不能怪他怂,这种恶鬼,自己目前的水平肯定是打不过的。明知道自己绝对不行,还偏向虎山行,那不是勇士,是傻子。   后者微微摇摇头,因为不能帮上忙,那张俊美的脸表情有几分歉疚:“我被打晕之后,醒来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只知道她们大致什么时候来取血,不知道外面怎么走。”   江云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良心隐隐作痛。   是那种在半夜睡着了,做梦都要跳起来扇自己一巴掌的良心痛:真该死啊,明明知道人家一直被困在这里做血包,竟然还指望小可怜帮自己指路,害得人家又把伤口挖出来给你看。   他并不憋在心里纠结自责:“抱歉,我只是想着你可能比较熟悉所以才……下次……我保证不会有下次的!”   江云霄看了看外面,女鬼离开之后,那些古怪的雾气也都散了,重新露出一条通道来,他提醒道:“这里又湿又冷,咱们还是赶紧先出去吧,万一困住你的人折回来,到时候惊动了女鬼就不好了。”   后者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想离开这里的。   走之前,江云霄在房间转了一圈,把被他掰断的镣铐捡起来,团了团,也塞进袖子里,一边动作,江云霄还解释说:“我怕路上不安全,这东西挺沉的,遇到危险能拿来砸人。”   那些鬼怪都是飘着的,也就是没有实体,物理攻击应该没用,可是地下迷宫里不只是女鬼,为那什么圣母娘娘服务的,应该还有为恶鬼作伥的人,这金属镣铐就是拿的来对付这些恶人的。   至于除鬼的工具,江云霄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放着的平安符,之前起了雾的时候,他求来的几张符就发烫得厉害,现在口袋里只剩下一堆黑灰。   但是除了这堆灰,他袖子里还有一大把驱鬼避邪的符纸、清泉寺大师开过光的铜铃,道家用的摇铃和铜镜,除此之外,还有驱邪的桃木小剑和护身的桃木牌,……   差生文具多,就是因为他是个半吊子假道士,偏偏又很怕鬼,所以装备特别齐全。   多多的,很安心。   “走了。”江云霄没有多犹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要跑路呢,肯定不能磨磨蹭蹭。   只是走了没几步,他觉得后面空空的,也没听到脚步声。   鬼好像是不会有脚步声的,江云霄心里一惊,拿出桃木剑和铜镜,这才敢回头。   一回头,他又觉得自己被害妄想实在是太严重了,秦槐走路没有声音,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没跟上来。   这虚弱不堪的清俊书生简直就像是蜗牛一样,正相当缓慢的往前面挪小碎步。自己都走了二三十米,秦槐才刚挪到门口处。   被连续放了几年的血,秦槐显然过于虚弱了一些。不过走这么几步路,就废了他许多力气。   这个时候,秦槐还没真正出门。江云霄有心想要帮忙,想到什么,还是停了脚步:万一这人是地缚灵,离不开房间呢,不能帮,至少要等秦槐自己出来。   在靠近秦槐的时候,江云霄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他的第六感曾经救了一命,让他成功从兄长处逃生,所以尽管种种证据都告诉他,秦槐是人,他是还忍不住反复纠结,在信任对方和怀疑之间不断横跳。   或许是这里太压抑了,他才容易多想。他告知自己,就这么一次,只要对方能出来,他就决定不再怀疑秦槐,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做错了也绝不后悔。   好在秦槐出门没什么难度,他双脚抬离地面,跨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小心被绊了一跤,要不是及时扶住了大门边沿,这人就要给自己表演一个原地摔了。   “呼……”   青年小声的松了一口气,似乎察觉到江云霄对注视,他苍白的脸颊飞上两团绯红,表情很有几分窘迫。   “抱歉……”他下意识想要唤江云霄的名字,突然想起来对方并没有告知自己姓名,“抱歉,我只是太久没活动,又饿了几日,有些脱力。”   他生怕自己被江云霄撂下补充说:“我自己能走的,所以请……”   有些未尽之语,秦槐没说,可是他那双清亮的狐狸眼什么都说了:请不要抛下我。   江云霄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具有破碎感的男人,他的兄长也很虚弱,但是一般人并不会觉得他哥是病怏子,因为他气势极强。   准确的说,正是因为身体羸弱,江云飞在权力上的掌控欲就格外旺盛。   但是秦槐就不一样了,他的弱好像不只是在身体,性格也是弱的,温和没有棱角,柔柔弱弱的,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被自己掌控。   江云霄站在原地等候,等他双手放开门的边沿,慢慢的挪了十几步,能够看得出来,秦槐是真的努力在走,他跨大了步伐,只是有心而无力,稍微运动激烈一些,身体就和灶房破风箱一样,发出那种夸张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江云霄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秦槐走了几米远距离的时候,他就大步流星走回去,三步跨成两步,转瞬就到了秦槐面前。   他从袖子里掏出半个馕,出炉没多久的馕,饼子还是比较软和,没掉光牙齿就能吃得动。   江云霄从没咬过的那一半掰了一小块给秦槐:“我差点忘了,你饿了几天,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饿肚子的人不能一下吃太多,不然容易伤胃。   除了吃的,还有喝的,他掏出自己怀里的水囊,擦了擦边沿的位置:“这里面是刚灌的羊肉汤,还热着呢,我还没喝过,干净的。”   “谢谢。”   江云霄摇摇头:“不用谢,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秦槐接过来,多多少少的吃了一些,他进食的动作很是斯文,看得出来接受过相当良好的教育。   等到秦槐吃东西的时候,江云霄就告知对方自己姓江,两个人交换了年龄,江云霄小秦槐六岁,所以秦槐是秦兄,他是江弟。   说到名字的时候,江云霄有些惊讶,他以为秦槐是秦淮河的那个秦淮,没想到是槐树的槐。   槐树可是鬼树,又是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命格,这人不招鬼谁招鬼。   江云霄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全名,等到顺利出了地面,再告知秦槐自己的全名吧,然后再劝秦槐找个大师算算,改一个合适阳光的名字。   你看他江云霄,又是云又是霄,都是天上的东西,就很阳光。   秦槐胃口很小,吃了几口就小声说:“江弟,我吃饱了。”   江云霄有些恍惚,他的朋友多,被很多人叫过江弟,帮他哥一起害他的梁志也叫过,但是秦槐叫得最好听。   “吃饱了咱们就走吧。”秦槐走的太慢了,江云霄也不可能一直迁就对方,走两步就停下来等他。   所以少年蹲了下来,把宽阔的后背留给秦槐:“你上来吧,我背你。”   见后者还是纠结,他催促说:“别磨蹭了,我力气大,这样走的快一些。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虽然秦槐长得好看,但是他对这人真没什么想法,毕竟江云霄没谈过恋爱,可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秦槐便听话乖巧的爬了上来,他双手扶着江云霄的肩膀:“江弟,我上来了,这样扶着你可以吗。”   江云霄掂了掂,毫不费力的往前走,明明是个大男人,但是秦槐很轻,一个成年人,和自己那个胖胖的八岁表侄差不多重:“可以,你轻得很,扶好了,咱们走吧。”   “秦兄,你这也太轻了,等咱们出去,要努力吃些东西,把自己吃胖点。”   现在是夏天,自己和对方的衣服都很薄,所以就能够清楚的体验到那种贴肉感。   江云霄觉得贴着自己后背的人实在太瘦了,胸前的肋骨好像都根根分明,他感觉有点硌得慌。   这人简直瘦得就剩个骷髅架子,好在脸上还挂着点肉,人还是好看的。   江云霄走了几步,感受了一下双掌托着的位置,软乎乎,有些弹性,也很饱满。   好吧,他纠正一下,秦槐身上还是有一点点肉,至少他手托着的位置,手感还蛮好的。 第06章 006   他们出来的这条道附近是有火把的,但是从这条小路走到尽头,一个三岔路口就出现在江云霄眼前。   站在岔道口往三条道里面看,深处都是黑黢黢的,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你觉得咱们接下来应该走哪条道?”不等对方回答,江云霄就抢先说,“算了,你运气不太好,万一选错就不好了。”   这种神鬼世界,既然有鬼,肯定就有神,说不定他的提前觉醒,就是冥冥之中自有穿越大神庇佑。   这种选路的事,不能全靠运气,你说他运气好吧,他又穿成了一个书里的炮灰,被亲兄弟算计,被亲爸妈放弃。   说他运气不好,他上辈子死了还能重活一次,而且前十八年,有父母疼爱,物质生活也相当优越,作为江家二少的第二世,真没吃过什么生活上的苦。   死到临头,还能跑路改命,所以江云霄觉得自己运气其实挺好的。   至于秦槐,不用问,他要是运气好点,也不至于被抓到这里做血包。但说他运气要是特别坏,过道上那些白骨要瞪着空洞洞的骷髅眼控诉了。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玄学的世界,当然就要依靠问卦的力量决定了。   江云霄先把背上的秦槐放下来,借着墙上火把的光,他从怀里取出两块爻杯,虔诚的在心中默念:“穿越大神在上,求给信徒指一条生路,眼前有三条道,要是朝左边,就全部向上,中间就是一正一反,要是右边,那就两个都是反面。”   “信徒若是能够顺利逃生,定然立长生牌还愿!”   除了带自己来的穿越大神,他也没忘把本地的神明全部都恭恭敬敬的请了一遍,哪个听到了就哪个庇佑他吧。   江云霄念完,随即闭着眼睛,把桃木做的爻杯往地上那么一摔,等他睁开眼睛,地上刚好一正一反。   他果断道:“我们走中间。”   看了看中间十分昏暗的小道,江云霄干脆从墙上把一个火把拿了下来,之前他迷路到秦槐所在的时候,在迷雾之中丢了一个火把,希望这个能坚持久一些。   “我来拿着这个火把吧。”因为江云霄要背自己,秦槐便十分主动的要接过照明的责任。   不过江云霄拒绝了他的主动分担:“没事,你很轻,我可以单手背你。”   倒不是江云霄想要万事包办,他主要是不放心秦槐的体力,毕竟火把很重,一个健康正常的人举着都会觉得手酸,更何况是虚弱不堪,连路都走不动的秦槐。   要是对方举着火把,坚持没多久脱了力,到时候不受控制的手一松,那可就直接酿成火烧江云霄的悲剧了,惜命的他绝对不可能允许这样的场景发生!   就算没被火烧伤,他也很可能被对方不小心用火燎了头发。   要是真的发生了这种意外,江云霄总不可能把秦槐脑袋上头发剪了安在自己头上吧,主要是这个世界也没有这么好的接发技术啊。   秦槐便露出一副十分低落内疚的模样:“我只是想帮上一点忙,对不起,我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江云霄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他带给救命恩人的,却似乎只有拖累。   “谁说你一点用都没有了。”江云霄就不喜欢听这种自轻自贱的话,“你可以帮我守着后背呀,我在前面走,你就帮忙看着路,要是有什么鬼怪冒出来,就赶紧提醒我。”   他把之前放在怀里只剩下一点余温的馕全部吃完,又仰着脖子,把羊肉汤灌了大半,擦了擦,确保体力充足,这一次直接单手就把秦槐背了起来。   江云霄的姿态和神情都相当轻松,仿佛他背的不是一个成年男人,而是一只没什么分量的小猫小狗。   少年人并没有那种高大汉子鼓鼓的壮硕肌肉,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单薄,宽大的道袍下,是较为平坦的胸膛和小腹,还有相当纤细的腰身。   但是他的瘦,不是秦槐这种体弱无力的瘦,实际上是精瘦,该有的腹肌,他也有,只是并不夸张,看起来薄薄一层,形状很漂亮。   精瘦的意思是,单纯看着单薄,实际每一块肌肉蕴含的能量都极大。他的爆发力强,持久耐力也很好,背着秦槐走了这么久,额头上一点汗都没出。   这就是纯阳之体,天生气血充沛、精力旺盛。   秦槐被江云霄背着,一人一鬼贴在一块,作为鬼怪的秦槐,身体的温度很低,他能感受到,那种源源不断的热意,透过那薄薄的黑白色道袍,传递到他的体内,把他这冰冷的的鬼躯都捂得有些温热。   “好香……”   在江云霄眼睛看不到的后方,被他视作无害小可怜的瘦弱青年不受控制的被眼前这充沛的气血吸引。   他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发出感慨,文弱书生又紧紧的抿着有些泛紫的薄唇。   对鬼怪而言,人类的食物直接吃,并不能真正的让他饱腹,能让他吃饱的,是另外一种东西——人类的血肉。   在见到江云霄的第一面的时候,他就意识到,眼前之人是纯阳之体。   他只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小鬼而已,也怕纯阳之人的血肉太补,伤到了自己。   而且秦槐还能感知到,这穿着道袍的俊俏小道士,身上携带了一大堆道家法器,又是驱鬼的符咒,又是桃木剑,又是铜镜。   鬼怪天生就惧怕这些东西,秦槐生前死得这样惨,硬生生饿死在那一小方地牢里,当然也是畏惧这些东西的。   为了避免自己被小道士打得魂飞魄散,在江云霄出现的时候,他便下意识示弱以对,以求跟在对方身边,趁其不备,悄悄的吸几口阳气。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恶鬼,只是单纯想要填饱肚子而已。   事实证明,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很正确,这个年轻俊俏的小道士到底是太年轻,尽管谨慎,却也心善,不仅没有发现他是鬼,还很是好心的弄断了锁链,甚至背着自己出去。   说不知道怎么出去,秦槐当然是诓江云霄的,他生前确实被困在地牢里,可是死后就成了侍奉圣母娘娘的鬼,自然能到处飘荡。   在和江云霄交流的时候,他说了一些真话,但也说了一些假话。   秦槐的确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可是他不是两年前就被抓来,而是二十年前就被放血死的。   他只在真话里模糊了一些细节,九分真,一分假,谁听了都会全然信以为真。   生前,秦槐可是个说谎都会脸红的人,但是他现在是鬼。   鬼话连篇,他说的话本来就不可信,自己说话不过才一分假,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好鬼了。   秦槐被江云霄背着,他们挨的这样近,一低头,他就能闻到少年身上独有的气息。   和那些满身汗臭味的乡下汉子不一样,俊俏小道士很清爽,身上香香的,有那种淡淡的兰花香气,还有隐隐约约的檀香。   那种道观中的檀香,对人类来说挺好闻的,但是对恶鬼来说,却能让他们十分厌恶。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秦槐觉得自己是个很弱小的鬼,这种令鬼憎恶的檀香气息却对他没什么影响。   或许是因为江云霄的气血太香了,香到他见到小道士的第一面,口中的鬼牙就很想冒出来,狠狠地刺进对方的身体里,贪婪地吮吸那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血肉。   自己确实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鬼,这种命格对人而言,简直就是大衰命,命格太轻,容易吸引魑魅魍魉。   而且身体还虚,比不了江云霄这样健康强壮。但是当他死了,变成了鬼,这样的命格就是极为尊贵的好命格了。   自己有影子,会呼吸,能够像人一样吃东西,还能模拟出心跳,应该就是托这种至阴命格的福。   只是在见到了江云霄之后,秦槐就觉得自己这个命格很讨厌,这个活人,对他来说,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以至于他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控制力,险些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自诩有底线还很弱小的鬼叨叨说:“我不吃血肉,就吸吸阳气,就吸一口……”   想着江云霄看不见,佯装成人的恶鬼控制不住,靠近少年那露出细节的雪白脖颈,书生形状姣好的薄唇微张,很克制的轻轻吸了一口阳气。 第07章 007   江云霄只觉得脖子处吹来微微的凉气,他扭过头,但是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感觉好像有股凉风,不知道是不是附近有鬼,冷飕飕的。”   附近当然有鬼了,而且就被你背在身后,刚刚吸了你的一口阳气。   秦槐吸了阳气,过分苍白的脸就有了更加明显的血色,不是之前变幻出来的,而是真正的血色。   作为一个死去多年的鬼,他非常迷恋这种鲜活的感觉,胸腔里并不存在的心脏,仿佛也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秦槐脸色潮红,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这个行走的阳气制造机:“是吗,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是在回味方才吸到的一小口阳气的味道,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小猫咪第一次吸到了猫薄荷,而且还是那种打磨成粉做成高浓度的猫薄荷。   以至于他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说好的只吸一口,就要变成吸两口,吸十口……   少年郎的阳气非常纯净,显然元阳尚在,明明长了一张英俊多情的脸,却意外是个童子身。   尽管穿着简简单单的黑白道袍,但是在这短短时间的相处中,秦槐可以看出来,江云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世家子弟的浑然风流,自有一番遮掩不住的贵气。   对方的肤色细腻,领口下的肌肤是羊脂玉一般的暖白,显然没吃过风吹日晒的苦。虽然贫家子一样也能是白色肌肤,可江云霄这样的身段和身手,穷人家可养不出来。   江云霄手上有很明显的茧子,但看位置,主要是握笔和骑马产生的茧子,手背的肌肤仍然光滑细腻。   更别说江云霄身上那些精致挂饰,他腰间佩戴的暖玉,领口处的玉佛吊坠,样样都是值钱货,肯定是富贵人家出身。   江云霄如今十八,家里有钱,还长了一张祸害人的俊俏脸蛋。大部分男人有他这个条件,基本上十六就已经娶妻纳妾,早早做了父亲。有的没成亲,身边也有不少丫鬟通房。   身边没人的,也有其他方式通晓人事。在这个时代,读书人进花楼赏美很常见,毕竟官员不能在明面上呷妓,大家要光明正大的长见识,基本都是在做官之前。   要不然哪来那么多故事写花魁投资穷书生,指望他们功成名就,为自己赎身。   在秦槐为数不多的生前记忆里,他是没去过那种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主要是讨厌那种浓烈廉价的脂粉气。   但是小书生的同窗之中,不管穷的富的,都有烟花之地的常客。   富家子弟请客吃饭,享受旁人对自己的吹捧,部分穷酸书生,仗着自己有个读书人的身份,还有一张还算是年轻的脸,甚至吃女人的软饭。   躺在女人的肚皮上,拿人家卖身子的银钱,却打心眼里瞧不起女人。   这种垃圾货色,秦槐没少见过,他十分鄙夷,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比那些不幸流落风尘女子要龌龊多了,不过是一群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只是投胎的时候运气好,多长了二两肉罢了。   那些骗男人吸阳气和精气的艳鬼说,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百分之九十九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剩下那个能管住的,那就是不行。   在这样子的大环境下,江云霄这种的便显得少见。特别是江云霄是纯阳之体,听说这种体质,对那种事情的渴望,会比寻常男人强一些。   秦槐虽是男鬼,还不是艳鬼,可也喜欢干干净净的,毕竟甭管是不是纯阳之体,这种童子的阳气,就是比那种破了身的脏男人要纯净好吃许多。   在秦槐的记忆里,他其实好像也没吃过其他人的阳气,反正那些在圣母娘娘下伺候的女鬼一个个都这么说。   江云霄可不知道只是一口阳气,就暴露了他守了十八年的处男的身份。他瞧着秦槐的脸,只觉得对方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秦兄,你方才有替我看着后面吗?”   秦槐点点头,导致了江云霄感知凉气的罪魁祸首一脸无辜道:“有看着呢,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头都没有回过,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鬼话连篇,说瞎话才是鬼的本性嘛。   江云霄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因为脖子比较敏感,所以才下意识动作,这会儿对上秦槐纯净清澈的眼神,还当真信了秦槐的鬼话。   不过他加快了脚步朝前走,这种闹鬼的地方还是太危险了,必须尽快离开。   朝前走的时候,江云霄突然就听到了动静,是有人说话的声音,有男声,有女声。   这些声音听起来还很熟悉,虽然并不怎么好听,可因为这份熟悉感,于江云霄而言,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本来就如星辰一般闪亮的眼眸更是熠熠生辉:这不是被那些官差一起抓下来的倒霉蛋嘛,那个凶巴巴,特别高大壮硕的衙役也在其中,那强壮威武的身躯,洪亮的大嗓门,结实的肌肉,还有闪亮亮的配刀,顿时让他充满了安全感。   人,到底是社会性动物。俗话说的好,一个人胆小如鼠,两个人胆大包天,见到这么多人,江云霄安全感倍增。   他正张口准备打招呼,然后和大部队会合,却被身后人拽了拽衣服。   “等等。”   秦槐靠过来,贴在江云霄耳侧,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江弟,你看他们鞋子。”   江云霄方才心急,一时间看到了熟人,所以放松警惕,现在顺着秦槐的话往下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身材高大的汉子,脚上穿的却是一双粉色的绣花鞋,而且好几个人虽然没露出什么马脚,可他们的鞋子,分明和地面有将近一个手指的空隙。   不仅如此,这些在那里吵闹的“熟人”,一个都没有影子!   只是没有影子,可能是光影造成的巧合,可是再加上其他细节,他怎么都不能说服自己眼前的这些不是鬼。   穿越大神坑他,这条路上怎么这么多鬼,要不是有秦槐,他差一点点就要上了鬼当。   “多谢秦兄。”江云霄道,“那咱们赶紧往回走,到岔路那里重新选一条路。”   秦槐却摇了摇头:“等一下,这条路没错。”   江云霄难以理解:这么多鬼,还叫没错?   他示意江云霄看向鬼怪们的身后,顺着青年如葱白一般纤细修长的手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有光从上面透下来。   江云霄顿时比之前更加心寒了,这里的确是生路,他顺着光照的地方,再往前面看,能够看到上方熟悉的风景。   这些鬼怪也太阴险了吧,竟然会熟练运用瓮中捉鳖、以假乱真,还有以多胜少的鬼海战术。   往里面走一些应该就是他们来时的那个地道口,这些鬼怪之所以守在这一处,就是为了欺骗后面下来的。   秦槐压着声问:“你认识这些人吗?”   “不算熟,和你一样,都是今天刚认识。”   但是他能肯定,这些和自己一起下来的陌生人都是活人。   就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菜,这才多长时间,他们就变成鬼了。   江云霄满眼失望:还是道士和尚呢,还不如自己这个半吊子,至少自己运气好,能两次从鬼口脱险。   秦槐道:“他们不一定是你认识的人,可能是鬼上身,也可能是鬼幻化出来的。”   清俊书生解释说:“除了圣母娘娘法力高强,其他鬼是没有实体的,人的拳头打不到,他们也不能直接对人造成伤害。”   低级鬼没有意识,长这样的鬼要伤害人,通常利用的都是幻觉,然后趁着人意识薄弱,鬼上身,利用他们自己的手掐自己。   “你看那个穿粉色绣花鞋的,他应该是女鬼变的,而且这鬼的幻术学的还不好。”   秦槐嘴上说自己是个弱小的鬼,但在他的意识里,这群堵住通道的鬼,不过是菜鸡扎堆,全都是废物。   秦槐之前问江云霄,是想要了解他的性格:“他们可能还活在其他地方,你要去找他们吗?”   江云霄摇摇头:“我不去,对着地下迷宫我也不熟,这谁知道他们在哪,效率太低。”   那些和尚道士中说不定就有高人,再说了,他本来也不是主动愿意下来的,一点情况都不了解,就被人带过来。   大家萍水相逢,就算知道自己落单了,其他人会来找他吗,那肯定不会呀,自己才到锦城,饭都没吃,就被抓来,什么感情基础都没有。   小江同志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父,他属于那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情中人。   比起那些人,他还是想办法先把自己和小可怜秦槐带出去,能救一个就很好了。   既然出口在这里,走肯定是不能的,只能默默的等待时机。   江云霄把人放了下来,两个人安静前行,脚步声放得很低很低,走的也很慢很慢。   因为晃动的火光太显眼,江云霄把火把也吹熄了,提前适应昏暗的环境。   快靠近鬼怪群体的时候,有鬼没看过来,但是江云霄看到对方后脑勺竟然也有两只眼!   在商量好行动后,这群鬼怪分出了鬼负责巡逻,为首的鬼还提着一盏绿油油的鬼灯。   不可以被这些鬼看到!江云霄一个闪身,就躲藏进角落的阴影里,把自己藏进来。   看秦槐走得慢,他猛的伸出手,刷一下,直接把人拽过来。   角落的阴影是个三角形,空间十分狭小,江云霄只好把人按在了墙壁上,紧紧的和秦槐贴在一起。   他捂住对方的嘴,无声用口型说了个:“嘘。”   在鬼怪队伍经过的时候,江云霄还有闲情想东想西:“这下可把之前差点憋死的捂嘴之仇报回来了。” 第08章 008   说是报复,可是江云霄之前是差点窒息,在捂秦槐嘴的时候,他却非常贴心为后者留出了鼻子呼吸的空间。   力度他江云霄控制得很好,只轻轻用手盖住对方的嘴,不让对方说话的声音漏出来,动作温柔得有些暧昧。   面对这种下意识的温柔体贴,江某人还十分自欺欺人:他可是捂了对方更长的时间,这怎么不算报复成功呢。   他不捂嘴自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的,秦槐身体弱,比不了自己肺活力强,要是不舒服,可能都没力气抵抗,万一被自己捂晕过去怎么办。   小江同学表示:他并不想酿成悲剧,再说了,秦槐当时也不是故意的,所以小小的报复一下下就好了。   江云霄一般不记仇,有仇都是当面报,从来不生过夜气。你来我往这一下,就是彻底还清了,接下来他同秦槐之间就只有恩,没有仇了。   他算好时间松开手,学着秦槐之前的模样,指了指要过来的恶鬼。   在江云霄看过那些杂七杂八对付鬼的话本子中,鬼怪经过的时候,只要屏住呼吸,鬼就发现不了人的存在。   这一点在关着秦槐房间里的时候证实过,鬼怪们确实发现不了。   江云霄声音压得极低:“待会儿先深呼吸再憋气。”   他选了个鬼怪们看不到的阴影处,就是怕万一憋不住的时候,可以快速换一次气。   鬼怪的队伍顺着这条道走了过来,它们靠近的时候,江云霄就及时屏息。   有个小鬼嗅觉显然很强大:“这里是不是有活人啊?梨娘,我好像闻到了活人的味道?”   另外一个个子瘦瘦高高的道士鬼甩了甩拂尘,他的衣服没出错,只是手指习惯性的翘了个兰花指,声音也娇娇柔柔的:“今天地宫里来了不少人,他们经过就会有活人气息,有味道不是很正常吗?”   听到这话,江云霄身体不由绷得很紧,不自觉压秦槐更用力几分。   两个人被迫靠得很近,后者甚至能够在心里勾勒出江云霄肌肉的轮廓:后背的肌肉很结实,前面也很漂亮。   江云霄倒没什么特殊感觉,毕竟秦槐太瘦了,前面后面都硌人得很,身上没什么肉,骨头硬得厉害。   尝过了阳气,秦槐就会控制不住得想要更多。江云霄这动作,就跟往快饿死的人面前放了一块炖得软烂十足,酱香浓郁的油亮红绕肉一般,勾得他越发心馋。   好难受,好想吃。早知道不吸那一口阳气,要是没吃过,还可以安慰自己只是闻着香,吃了一口根本忍不住。   他压抑自己的渴望,这种努力克制忍耐到颤栗的模样落到江云霄眼中,那就是秦槐害怕得发抖。   想想也很正常,秦槐被取了这么多次血,哪怕现在逃出来了,对这些鬼怪的畏惧也会更深,这应该就是害怕到极点的条件反射。   江云霄这样一想就又有些愧疚,他不该这么斤斤计较的。   年轻英俊的少年安抚性的拍了拍秦槐的肩膀,他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同时抓起对方的左手,用手指在后者掌心写字:“别怕。”   很多故事中,鬼也没有那么聪明,毕竟生前就傻的人,死后也不见的智商猛增,被人骗了的鬼也有不少。   有什么事情,他这个香饽饽在前面挡着呢,真要逃跑,自己也不会抛下秦槐的。   秦槐自己也是鬼,自然不怕鬼。他只是馋得实在有些厉害。   他温言点点头,示意自己不怕。容貌极为清俊的文弱书生垂下眼睫,又看向江云霄刚才在自己掌心写字的手。   少年的手也是火热的,指尖的温度在他的掌心留下点点余温,但是很快就散了。   莫名的,秦槐心中就有一种些许失落的感觉,他磨了磨鬼牙,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有鬼踢了一脚那个贪吃鬼:“别东张西望了,这里哪有活人?赶紧跟上,到时候错过时间,当心圣母娘娘把你给吃了!”   没错,鬼不仅会吃人,更会吃鬼,进食同类是他们修为增长的一种方式。   但是通常情况下,大鬼并不会吃小鬼,因为活人的滋味最好,养着小鬼,既是打手又是储备粮。   听到圣母娘娘的威名,贪吃鬼果然不敢磨磨蹭蹭,只是一双鬼眼珠还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很快队伍就继续前进,江云霄觉得差不多到自己极限了,非常快的换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下,队伍最后一个鬼就察觉到了:“他说的不错,这里确实有香味,这个味道特别香,这是活人的气息,而且还阳气特别足!”   那个后脑勺长了眼睛的鬼不停的转动脑袋,试图寻找到香味的来源。   说话的时候,他的后脑勺又裂开一道红色的缝隙,那是他长在后面的嘴。   江云霄看到了恶鬼裂口中两排锋利的牙齿,又黑又黄又尖锐,口中好像有一个黑洞,在讲到活人的时候,恶鬼的舌头就不受控制的垂下来,长长的一条软绵绵的搭在嘴巴边上,同时淌下的,还有他泛滥的口水。   这是一个吃过活人血肉的恶鬼,他算是这个队伍里的大鬼,所以在队伍的尾部负责殿后。   “好恶心……”江云霄默默在心里嫌弃,这鬼长得有够磕碜的。   对方的五官全长在后脑勺,转过头的时候,江云霄终于看到了鬼的正面——那是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脸。   他的脑袋转来转去,穿着粉色绣花鞋的那个鬼嘲笑说:“你这学的什么法术,脸都挪到后脑勺去了!”   恶鬼的脑容量显然有限,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脑袋转过来,看到她的鞋底讥讽:“你还说我呢,你鞋子不也一样出错了!”   很显然,这些鬼怪各有各的心思,也没那么和谐。   几个鬼相互指责,为首那个和尚鬼道:“够了,你们调整一下,娘娘要等急了,别耽搁了娘娘的大事。”   圣母娘娘在这座地下迷宫显然很有威慑力,绣花鞋鬼立马把脚缩了回去,换了一双新鞋出来,无脸鬼也把五官挪到了前面,看起来更有欺骗性了。   就在这个时候,江云霄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捉住,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自己的手,还好还好,抓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安静静乖巧配合的秦槐。   这些鬼怪折腾耽搁了时间,这会儿秦槐脸都憋红了,雪白的脸颊上透着粉,但并不是那种血红色,只是微微沁出那么一点红,像是颗玉雕的粉桃。   刚刚换气的时候,他有提醒秦槐一起,只是对方憋气的能力到底没自己强,一副十分难耐的模样。   对方是想要通过写字告诉他要忍不住了吗?鬼怪的队伍马上就要过去了,要不让他再等一等?也就这么几秒,不能功亏一篑呀。   江云霄正纠结着,就见秦槐捉住他的手举了起来。   嗯?江云霄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写字交流的话,倒也不用把手抬这么高来写,这都快抬到他的脸上了,角落的阴影就这么大,这么抬着写,很容易手伸出去被那些鬼看到的。   江云霄和秦槐目前差不多高,稍微高那么两厘米,不过他现在还在生长发育的阶段,还能再长长,肯定能超过秦槐半个脑袋。   下一秒,秦槐捉住了江云霄的手,直接盖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江云霄掌心的触感是凉凉的,这让他倒是有些惊讶。   看秦槐那潮红的脸,应该是处在缺氧状态,脸颊应该是烫烫的才对。   难道说,是秦槐气血实在是太虚了?也是,对方缺氧的时候,脸都不够红。   江云霄胡思乱想着,却也没有怀疑秦槐,对方在动作之前,及时在他的掌心写了两个字:换气。   可能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大脑不容易正常思考,他就没有想到一件事:秦槐自己又不是没有长手,干嘛要借他的手来换气。   就在这个时候,江云霄的掌心传来凉凉的,微微有一些濡湿的感觉。   用江云霄的手遮挡住自己面部表情的秦槐到底是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舔江云霄的掌心。   为什么选择手,那当然是因为江云霄的脖子,还有脸,都不是合适下嘴的地方。   靠得这么近,他真是快受不了了,不吃不咬,就舔一舔解解馋。   江云霄察觉到什么,他看向秦槐,就见后者用两只手捉住自己的手,像一只小猫一样,看出粉色的舌尖,专心致志的舔着自己的掌心。   没经过人事的纯情少年顿时僵住:这这这……秦槐兄,这是被艳鬼上身了?! 第09章 009   江云霄连忙把手抽了回来,因为过于震惊,他险些叫出声来,临时想起那群鬼离的还不算远,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他用手比划,发出无声质问:“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秦槐茫然若失的看着他,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模样。   江云霄便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他咬牙切齿:“秦槐,别装傻,你刚刚舔我手干吗呢?”   气愤之下,江云霄连秦兄都不叫了,直呼对方的大名。   拿他的手捂嘴就算了,怎么还能舔呢?还舔的那么起劲!那么忘我!看起来是个正经人,结果是出乎他意料的变态!   面对自己愤怒的眼神,秦槐竟然一点反省的姿态都没有,被他当场抓包,也不觉得害臊,竟然还在那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   这貌美书生的懵懂情态,让江云霄莫名联想到他曾经在上辈子养过的那只非常漂亮长毛三花,那是一只猫中大美人,眼睛水汪汪的,声音特别嗲。   就算知道他做了错事,可是看着这双纯然清澈的圆眼睛,又会忍不住原谅它。   江云霄方才突然抽走手,秦槐脸上一时间控制不住流露几分失落,他回味过来,听懂了江云霄的质问,却并不明白后者因何愤怒。   小可怜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美味无比的大活人,可怜兮兮的来了句:“饿……”   他真的好不容易呢,在这么香的血肉面前,一直有在很努力的压制自己的食欲,只是舔一舔解馋,都没有用牙咬。   自己都这么克制,还要遭受江云霄的谴责,人类可真是难伺候,舔一舔怎么了,没破皮没流血,又不会掉块肉。   江云霄成功被这个借口无语道:“之前不是给了你吃的吗?饿你舔我掌心干嘛,我掌心又没有吃的。”   是,他们是在逃命,可是这一路过来,都是他在背秦槐,对方根本就没消耗多少体力,至于饿得这么厉害吗?   而且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掌心上真的残留了食物残渣,比如说香喷喷的点心碎,那也是他自己解决,轮不到其他人帮忙舔干净!   秦槐不吭声了,他总不可能告诉江云霄自己馋他身子的真相。   江云霄看他神态很是正常,眼神清明,怎么都不像是鬼上身的样子,先前悬着一颗心放了下来,可莫名又生出几分气来。   江云霄拿他没办法,算了,反正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今天见了一次面,很快就会分别。他江云霄大人有大量,不和秦槐斤斤计较。   就当是秦槐被关在这地下迷宫关傻了,正常人不能和傻子计较。   本来他是要背秦槐快些出去的,可是因为刚刚的小插曲,江云霄只觉得浑身别扭。   他大踏步要走出去,看秦槐还傻愣在原地,到底还是折回去,这次没背人,直接拉秦槐的手。   江云霄不想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用的就是方才秦槐舔过的手,他要默不作声的把对方留在他掌心的口水糊回去!   牵着秦槐走的时候,江云霄还是忍不住叨叨:“出去之后,不准这样乱舔其他人,当心人家觉得你变态,把你抓进大牢里。秦槐,你听到没有?”   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是个正直磊落的好人。   后者却没把他的苦口婆心当回事,信誓旦旦的说:“不会的。”   “我这可不是在危言耸听!是我大度不跟你计较,你以为谁都像我这么好脾气?”   秦槐长成这样,又被关得呆呆傻傻的,这要是进了牢里,搞不好就清白不保。就算不进牢里,外面也不安全。这个世道,就算是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特别是这种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孩子。   他还要和秦槐这个笨蛋书生讲明厉害,就听对方重复说:“我才不会去舔别人。”   别人可没有江云霄这么香,吃了这世界上最香的阳气,他早就瞧不上其他清汤寡水的东西。   只有江云霄这样的童子身的纯阳之体,才能够勾得他克制不住自己。   秦槐听出了江云霄的怒气,他一脸忍痛的许诺:“要是你实在不喜欢,我就不舔了。”   江云霄本来听到前面那句感觉还行,结果秦槐后面补充的那句,简直没把他给气笑。   什么叫他实在不喜欢就不舔,这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吗?这是变态不变态的问题!   算了,掰扯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江云霄只冷哼一声:“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说到做到。”   反正他们也就这一段路的缘分,后面秦槐如何同他没什么关系。   秦槐微笑不语:反正他说的都是鬼话,鬼话当然是不作数的,下次有机会他还敢。   鬼大部分离开了,但不代表出口处就没有任何鬼看守,江云霄都成功看到那条蜿蜒向上的通道了,可也看到了两个蹲在楼梯上的鬼。   这两张都是生面孔,至少江云霄没看过,不是和他同一批下来的人的样子。   江云霄默默的在角落里观察了一阵,可惜他就是个凡人,看不出鬼怪修为的具体深浅。   这两个鬼显然生前是喜欢赌的鬼,没了其他鬼怪约束,竟然守着入口打起了叶子牌。   一个鬼看着壮硕一些,身材高大,肌肉壮硕。一个看起来却非常瘦弱,仿佛很弱小的样子。   江云霄是肯定要离开的,可也不想直面这两个鬼,一是不知道二鬼的本事,怕他们难缠,二是为了同行的其他人着想。   都是些和尚道士,自然懂一些驱鬼捉邪的办法,这些鬼只能靠幻术吓唬人,应当不是特别可怕的恶鬼。   自己落了单都活着,其他人问题应该也不大,他们兴许已经逃出去一部分,但肯定还有人留在地下迷宫中,不然那群鬼也不会变幻成自己看到的样子来骗人。   这里就是出口,要是他闹的太大,那群鬼换了更难缠更强大的鬼来守门,其他人逃出去的难度就会直线上升。   尽管没打算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不相干的陌生人,可他也不想给别人添堵。说到底,那护卫刁难他,也只是为了活着,一起被抓来的和尚道士们更是纯属无辜。   想了想,江云霄打量着地形,心中算好自己逃跑的时间,瞅准一个方向,用力掷出了一个骰子。   他的力气极大,金骰子硬生生的镶嵌进了墙壁之中。   在这一世,他的形象就是个招鸡逗狗的小纨绔,不爱赌,但要和人玩,该懂的还是得都懂。   这骰子是金子做的,因为可以换钱,逃命的时候江云霄就给顺手带上了。他还有一对白玉骰子,模样精巧,也很是值钱,是梁志送的。   “什么声音?”   一个身形消瘦的男鬼听着声音跑了过来,然后就双眼放光,看着墙上金骰子。   这果然是个赌鬼,当即顾不得看守,屁股撅在那里,吭哧吭哧的从墙壁上挖骰子。   他的指甲猛的暴涨变长,挖起石墙来,就和挖豆腐块一样,要不是怕伤到骰子,赌鬼也不需要这么费劲。   一般的鬼怪没有实体,这鬼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却能直接触碰到墙壁,显然是有些道行的厉鬼,难怪会被安排看门,还好自己没有莽撞冲上去。   这些鬼飘的速度并没有自己快,江云霄瞅准时机,背起秦槐就朝着入口狂奔!   赌鬼还舍不得金骰子,但是抬头看了一眼,就被这活人的气息惊到了:这也太香了,是纯阳之体。   要是能够把纯阳之体吃了,他不得强过圣母娘娘那个死老太婆。   反正骰子不会跑,他迅速做出选择,加快速度飘了过去。   江云霄的确跑得更快,但是通道的门竟然被提前封住了,这种厚实的大铁门,就算是他这种天生神力,要砸开也要一点时间。   就是这一点时间,那两个鬼飘了过来,赌鬼的手速极快,他的手像面条一样拉长,锋锐的指甲直指江云霄露在外面的脖颈。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出千绝技,死后就变成了杀人杀鬼鬼术。   至于江云霄背上的鬼,赌鬼根本没放在眼里,一张生面孔,没有什么活人气息,应当一个气息很弱的小鬼。   区区小鬼,怎么抢得过他钱大人!   门终于被江云霄硬生生用拳头砸开了,一拳两拳三圈……他缠了厚布条作为手套,手都砸得生痛,这会儿都顾不上这么多,回头确认了一下人没背错,他撒腿就跑。   一直等到站在地面上,他都没敢回头看一眼,不然江云霄就会发现,那两个鬼其实追上来了,只是他在砸门的时候,赌鬼突然全身僵硬,好像被人贴了符咒一般。   他以为的小可怜在赌鬼指甲靠近一寸的时候,瞳孔没了眼白,完全变成纯黑色:区区小鬼,竟敢妄图肖想他秦槐的东西。   整座地宫在这一瞬间,被极其可怕的存在笼罩,那是鬼王所拥有的领域。   至少吃过四五个活人的赌徒鬼瞬间碎裂,变成了一颗深粉色的鬼珠,打手鬼则变成了淡粉色。   “噼里啪啦……”   这是地宫里鬼怪们变成鬼珠后,共同谱写的乐章。   在某个阴森幽暗的房间内,鬼怪们侍奉的圣母娘娘,则是早就在江云霄入地宫之前,连着祂附身的陶土像,悄然裂了开来,变成了一些四分五裂的瓦片。   圣母娘娘是被人类所供奉的伪神,这几十年间,至少也吃了几十个妙龄少女,自诩无比强大,却被某个死去书生召唤而来的鬼神轻易吞噬。   圣母娘娘死前发出了同归于尽的反扑,当然没起到任何用处,只是导致鬼神的记忆出现了一些微小错乱,他暂时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死了十几年的书生鬼。   随着附身鬼的消亡,一些鬼附身的人猛的清醒过来,他们看到了几个被关在地牢里,瑟瑟发抖的少女。   那个身材高大的衙役惊喜万分的叫出声来:“大小姐!”   某个和尚大师望着一地的鬼珠,露出茫然的姿态,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在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还算清楚:“地宫要塌了,快逃!”   江云霄把秦槐放了下来,他正打算和对方就此别过,就感觉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地龙翻身了!”   他赶紧往空旷的地方跑,见秦槐还呆呆的站在那,只好折回去,拽着书生的手一起跑:“傻呀你!”   地面很快安静下来,秦槐像是反应过来,一个灵巧跳跃,直接跳到了江云霄身上。   他的双手紧紧搂住后者的脖子,双脚则勾住少年精瘦有力的腰身,那张清俊貌美的脸埋在对方温暖的怀里,趁机吸了两口阳气:“太阳好晒,我要晒化掉了。”   他只是一只弱小无助的书生鬼,他好害怕。   被埋胸的江云霄:……他这是被赖上了吧?感觉怪怪的,有点害怕。 第10章 010   地宫占地面积其实没有那么大,而且很多的空间都是依靠圣母娘娘的力量构造出来的,并不是人力辛辛苦苦挖出来的空洞。   所以地动的影响范围有限,没有什么人员严重伤亡,只有一个倒霉蛋站在塌陷大坑边沿,不小心摔进了坑里,吃了一嘴的土。   他摔的很瓷实,因为扭了腰,靠自己的力量也爬不出去,吼的嗓子朝外面求助:“救命,赶紧拉我上来!”   确定地动停止之后,就有好心人拿着绳子靠近,结果爬上来的却不是那个倒霉蛋,而是一个穿着道士袍的老道士。   老道士扭扭发出咯吱声的老腰:“多拿些绳子来帮忙,底下还有好多人。”   江云霄看到有人上来,心下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其他人还活着。   并不知道地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这情况,猜测应该是前去的人中有高人把地宫那什么圣母娘娘给解决了。   现在是青天白日,而且还是个大晴天,虽然不是正午阳光最灿烂的时候,可是那些个飘来飘去的小鬼,应该是不可能敢在太阳底下出现的。   这会儿江云霄已经完全不怀疑秦槐的身份了,就秦槐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鬼也是个弱鸡鬼,可是对方说着太阳要晒化他,没看着有半点要化的迹象。   江云霄在阳光底下看到了两个影子,这下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在黑暗的地下呆久了,确实没那么容易适应太阳。他看了看周围的铺子,找了一家面馆走进去:“掌柜的,来一碗阳春面,再加一个荷包蛋。”   倒不是买不起牛羊肉什么的,只是秦槐在地下待久了,许久没吃过什么荤腥,这个时候还是吃点清淡容易消化的食物比较好。   他把挂在自己身上名为秦槐的树袋熊给拽了下来,就放在小方桌长凳的正中间:“秦兄,面馆阴凉,你在这面馆里歇着,我去外面帮忙。”   秦槐一点都不想和江云霄分开,他拉住江云霄的袖子:“你不会抛下我不管吧?”   说这话的时候,面馆里其他人有些在看外面的热闹,有些就忍不住看这两个人的热闹。   毕竟江云霄进来的时候,身上就缠着个人,光天化日,世风日下,令人咋舌。   站着的那个,是个穿着黑白道袍的小道士,身高腿长,气质出众,五官生得很是精巧,年纪不大,但配上那张贵气十足的脸,就带了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可惜缠在他身上的人破坏了这份仙气飘飘,仔细一看,那是个容貌同样极佳的小郎君,就是气色差了一些,病若西子。   他的五官格外精致,因为病态,线条就要比一般男子柔和一些。要不是他说话的嗓音的确清润低沉,是实实在在的男子音,他们都脑补出一个情节:女扮男装的小娘子,瞧上了俊俏小道士,背着家人同小道士私奔。   不是男女情侣,男子之间不是更少见,更刺激!   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试图听到什么刺激炸裂的桃色八卦。   江云霄可不知道自己的风评已经被害,毕竟在禹城,作为意气风发的江家二少爷,他习惯了万众瞩目,没感知到恶意,便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他确实动过就此分道扬镳的念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更何况他们萍水相逢,各有各的路要走。   只是告别也要有点仪式感,确实不能一声不吭就把人撂在这里:“我出去帮他们把人拉出来,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会回来的。”   至少好好告别再分开,确定秦槐能有个好去处,这样日后他也不会惦念着这个倒霉书生过得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清正,说话铿锵有力,给予人满满的信服感。   秦槐这才松了手,他对救人没兴趣,坐在这个位置能看到大坑,只要江云霄没撒谎,他就能一直看到对方。   “您的阳春面来了。”   店家很快把卧着一个相当漂亮的荷包蛋的阳春面端上上来,江云霄当然提前付过了钱。   先前喊着饿的秦槐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这碗面,目光只直直的看向窗外。   他有身体,能和人一样进食,可是之前江云霄给他食物的时候,秦槐就知道,他到底是鬼而不是人,人类吃的这些食物,通过咀嚼的方式吃进他的肚子里,那就和人吃蜡烛一样,索然无味。   江云霄很快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中:“让一让,我力气大,我来拉他们上来。”   他的力气是真的大,一根粗麻绳甩下去,让人捆紧了,猛的往上一拽,就立马上来一个人。   围观群众见状齐声喝彩:“好!”   江云霄迅速抽开麻绳,又重新甩了条下去,没忘从外头看人闹的百姓中喊人:“别光站在这里看呀,多来几个人帮忙,这样他们上来的也能快一些。”   很快,七八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站了出来,一个个站在大坑的边缘往上拉人。   拉出来的人出乎大家意料的多,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和尚、有道士、有神婆、有官差……   在今日之后,锦城大街小巷都还讨论着中央大街的奇事,地龙翻身后,大街中间突然塌陷了一个近十米深的大坑,有一个倒霉蛋摔了下去,但是爬出来的却足有一百七十六个人。   几个有余力的人自己爬上来,然后几个人留在后面帮忙,套着绳子,让大坑边沿的人,帮忙把那些柔柔弱弱没什么气力的姑娘家先拉了上来。   看热闹的百姓不少,有人认出了这些同样灰头土脸的姑娘,她们前些日子报了失踪,现在衙门还没把人找回来,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大坑里突然的出现。   他们本来只是看热闹,这会儿直接激动的冲了进去“这不是我家小姐吗?小姐!”   “小春,我的小春!”有农家打扮的妇人扑了上去,紧紧的搂住失而复得的女儿。   还有穿金戴银的贵妇人抱着瘦了一大截的女儿眼泪哗哗直流:“娘的心肝,你怎么瘦成这样?瞧这面黄肌瘦的样子,天可怜见的……”   还有的人,女儿已经失踪好些时间,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赶了过来:“还有人呢?我的女儿呢?我女儿失踪大半年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最后一个人爬了上来:“坑底下已经没人了。”   人是没有,但是还有一大截尸骨,几个官兵重新下去,帮忙把尸骨也运了上来。   有爱看热闹却胆小的妇人顿时眼睛朝上一翻,吓得差点晕了过去:“骷髅,好多骷髅!”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有的人欢喜家人的团聚,有的人却只能迎来一具白骨骷髅。   认出尸骨的中年男女直接扑在尸骨上哭晕了过去:“这是我家阿翠,阿翠啊!”   她的哭声悲伤至极,哀恸得让一些心软妇人也忍不住跟着簌簌落泪。   江云霄心里也有些闷闷的,作为一个外地人,他自然没有什么失踪的亲人。   他帮忙拉人上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打探消息,也是想要跟解决问题的高人拜师学艺。   仙山还不知道能不能寻到,但是高人就在眼前,他厚着脸皮求教,总能学到那么一招半式,求仙缘的道路也就有所保障。   可是问了拉上来的这些家伙。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地宫是突然塌的,人是突然得救的。   “让一让了,闲杂人等赶紧离开!”   身穿兵甲手持武器的官家人来了,坍塌的区域很快被官差用厚木板封锁起来,拒绝他人进入。   地宫的存在,牵涉了许多受害者的家庭,此事不仅和刚上任的城主有关,还和上一任城主有关。   这些年来,锦城的风调雨顺,是因为上一任城主向圣母娘娘这样的恶鬼偏神祭祀。涉及到上层阴私,当然不能轻易对外人言。   连那些不甘心的家属都被撵了出去,江云霄也就顺着四下散开的人群离开。   江云霄回到小面馆的时候,秦槐就坐在他离开的那个位置等着,见到他,后者的眼睛就像是被点着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让你久等了。”江云霄加快脚步走过去,但是看着明显没有动过的的面条,他很是惊讶,“面条都坨了,你怎么不吃。”   秦槐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在等你呀,想要等你一起吃。”   独自一人,背景离乡,逃离想要算计自己性命的手足血亲,一个陌生人却如此殷切期盼的等待着你。   饶是铁石心肠,也难免会有几分触动。更何况江云霄并非铁石心肠,而是永远积极向上,永远热泪盈眶的热血年轻人。   他感觉自己那颗自以为防护起来的心脏被小书生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好不容易建起的心墙就被这么用力撞塌了。 第11章 011   那碗坨掉的阳春面,因为秦槐没多少胃口,最后还是江云霄全部吃掉了,刚刚干了那么多体力活,他吃的还挺香。   坨了的面条没那么好吃,若是搁在以前,江二少爷哪里吃过这种东西。   但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他虽然有钱,可是花的也多,考虑到求仙缘的路很漫长,就算这一碗简简单单的阳春面加了鸡蛋才十文钱,那也不能浪费。   不过江云霄并不后悔出逃,留下来那是锦衣玉食,任人宰割的猪。哪怕外面的日子过得苦一些,总比留在禹城担惊受怕的好。   因为天色已晚,官府又忙得很,江云霄便打算在城内逗留几日。   晚上他们寻了一间客栈,为了省钱,江云霄要了一间房,额外加了一张床。   秦槐穷鬼一个,自然还是江云霄掏的钱。   等店小二送热水上来的时候,江云霄就问:“秦兄,你当年进京赶考,家应该就在这附近吧,要我明日陪你走一趟吗?回去把你的户籍什么的补上,你的家人肯定等急了。”   这辈子,他遭受亲兄弟的算计,但是江云霄并不会因此怀疑人生,更不会怀疑自己,毕竟上辈子他拥有很好的父母,仍然相信真挚的亲情和友情。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大家说开,然后好聚好散。不过冲着那份触动,江云霄觉得自己可以再热心肠一些,好歹把秦槐送回家再走,反正路上应该也耽搁不了几天。   秦槐眨了眨眼睛:“不记得了。”   江云霄问:“不记得什么了?”   “不记得我是哪来的,就记得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村子。”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狗血失忆。   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一个狗血刺激的话本子,江云霄现在就不乐意听到什么狗血元素。   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秦槐,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秦槐又不是主角,并不需要失忆这种时髦元素。   之前在地下宫殿,光线昏暗,气氛紧张,有些细节他也没有计较。   现在肚子填饱了,环境也安全起来,江云霄的大脑就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你不是说,他们天天放你的血,又不是敲你的脑袋。”   秦槐看着也不傻,能吃能走能说,还会猛男撒娇,哦,就对方这副弱小身板,和猛男这个词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这么一说,秦槐就立马说:“咱们见面的时候,我一开始说了呀。我是被人敲晕之后,就带到地下迷宫的,肯定是那个时候,我的脑子就被他们敲坏了,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看他这聪明样子,江云霄更加怀疑秦槐了,这人记性看起来好的很,逻辑思维也毫无问题,就砸那么一下,能精准砸掉有关家里的记忆,这是在糊弄鬼吧。   “不记得没关系,就去户籍调查好了,既然你是在这里失踪的,锦州的官府应该能找到你的来历。”   听到这话,秦槐却摇摇头:“不,不去官府!”   “为什么不去,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江云霄道:“或许你失踪了几年,官府登记是个死人,但是这也没关系的,找回去,找到自己的家乡,你就能重新拥有身份文书和户籍,没有这些东西,别说参加科考,就是正常生活都会很艰难。而且……”   江云霄道:“而且你这个年纪,搞不好都娶妻生了子,你也该为家乡的妻儿着想。”   “我才没有娶妻生子!”   江云霄反问说:“你不是说你不记得吗,怎么说的如此笃定。”   秦槐道:“江弟,我只是不记得村子具体在哪,但记得自己清清白白的,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自己的脑袋是不是那个时候敲坏的,秦槐不知道,但是他现在记忆残缺,并没有骗江云霄。   从地下迷宫出来之后,他断断续续的有恢复一些记忆,那是很多人哭泣畏惧的面孔。   漫天的火焰照亮了漆黑的天空,也照亮了那一张张扭曲狰狞的脸。   那些人具体长什么样,叫什么,从哪里来,为什么会被火烧,他是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   秦槐道:“秦某家贫,从小父母双亡,由祖父抚养长大,家中只我一个,只一心念书科举出人头地,未立业,自然不曾成家。”   至于为什么不去官府,他有特殊的理由。   “江弟,你可知圣母娘娘的来历?”   江云霄摇摇头,他一个刚来锦城不到一天的外地人,怎么会知道这个什么圣母娘娘的来历,剧本里也没有这个角色的相关剧情。   “我被关在地牢里的那几年,倒是知道一些。”   秦槐关于圣母娘娘的资料,是吃掉了对方之后获取的对方记忆。   他压低声音,语气神秘:“圣母娘娘,是一只成了精的母蟾蜍。”   江云霄猛的睁大了眼睛,表情很是难以置信。   秦槐便开始和他讲圣母娘娘的故事。   在同类的群体中,它生下来就显得聪明,生得高高壮壮,生存能力很强。   不过那一年锦城闹干旱,天上许久未曾下雨,池塘干涸,圣母娘娘便跳出来觅食,它跳进了一个神龛,为的就是吃跳到神龛里的虫子。   那个神龛,是一个没名字的野神的小祠,据说是保佑人求子姻缘的神,不是多大的那种祠堂,就是路边一个不到半米高的神龛。   但是因为身体太大,成功跳进去吃到虫子的圣母娘娘出不来,便困死在了神龛中。   正好路边有求子的妇人向神龛许愿,那个时候,妇人肚中其实已经怀有身孕,没多久,她欢天喜地还愿,让死去的圣母娘娘吃到了一些香火。   死去的圣母娘娘代替了原本的那个野神,就在神龛中住了下来,过上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本来它好好修炼,不做什么坏事,是双赢的好事,虽然慢了一些,但也能获得一些贡品,甚至是少许的功德。   直到上一任城主的出现,他彻底改变了圣母娘娘的命运。   上一任城主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官,经常感叹自己有才华,却郁郁不得志。某日夜里喝醉了酒,在路边看到了貌美女子,便做出了龌龊事。   女人拼命的挣扎,脑袋直接磕到了路边的石子上,砸了个头破血流。   人死了,小官的酒也醒了,他颤抖着手,拿自己的佩剑,连夜刨了一个坑,埋在了神龛边上的大树底下。   神龛里的圣母娘娘,吃到了小官给出的祭品——人类女子的血肉,它一下子拥有了十分强大的力量。   有了捷径,圣母娘娘自然不愿意再过从前的日子,它向那个小官托了梦,可以满足对方一些愿望,只要能够给它带来足够多的祭品。   再后来,小官官越做越大,还成了这座城的城主,而圣母娘娘要的祭品也越来越多。他偷偷的在城中心的下方,挖了一个地下迷宫,专门运输这些美貌女子。   这一次,新的城主来摘桃子,原城主本来想带圣母娘娘另起炉灶,但是他们和那些为虎作伥的人,都被圣母娘娘吃了。   秦槐脑海中有一个画面,就是圣母娘娘临死反扑,狰狞着吃掉了它那些虔诚信徒。   “要是去报官,我担心会牵扯其中,怕难以脱身,虽然地宫塌了,可或许人群中还有圣母娘娘的教徒。”   毕竟前城主是下台了,可是城主府里还有许多圣母娘娘的心腹。   烛火在秦槐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摇曳,让他凭空生出几分鬼魅之感,他看着江云霄:“江弟,你要把我交出去吗?我是纯阴之体,或许那些知情人士能够许你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此时此刻,秦槐的眼白的位置似乎被黑色的瞳孔占据了一圈了。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碎片里,似乎发生过类似的场景,而且还不止一次。   这样的画面刺痛了他,以至于他骨子里就不信任何人。   毕竟说着喜爱自己的亲朋好友,为了利益,毫不犹豫的卖了他,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江云霄气愤的一拍桌子:“你当我江云霄什么人了?姓秦的,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虽然他不是什么特别善良伟大,积极奉献舍己为人的大好人,可他的底线就是绝对不主动害人。   哪怕有金钱名利诱惑,他也不会去主动害人,最多是被动反击,有仇报仇。   江云霄气鼓鼓的站起来:“既然你这般想我,我们明日就分道扬镳!”   亏他之前还对秦槐有几分好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恶意揣测自己。   “不可以!”秦槐再一次跳到了江云霄的身上,一下子将他扑到在地,他有用手垫着后者的后脑勺,很贴心的没让江云霄磕到脑袋。   本能告诉他,绝对不可以放江云霄离开,江云霄走了,他们两个也就完了。   秦槐一点也不要脸道:“江弟,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刚刚绝对是昏了头,你原谅我吧!”   江云霄气性大,可没这么容易原谅,他拒绝接受无端的猜忌,更不想要做受气包:“秦槐,你给我松开!”   他觉得自己被秦槐的皮相骗了,这人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善良小可怜,分明是个满口谎言的黑心大骗子! 第12章 012   江云霄虽然气愤秦槐的看轻,可他到底还惦记着对方脆弱的身子骨。   这人爱撒谎是真的,被关在地宫之中供血也是真的,他担心自己动作太猛,要是反抗太激烈,把人不小心踹飞出去,他怕又要去掉秦槐半条命。   心软的下场就是,身上的家伙根本就撵不走,就跟那麦芽糖做的扭股儿糖似的,黏黏糊糊。   秦槐这两条又长又细的腿死死的绞住江云霄,就像是缠在大树上的藤,他撑着上半身,眼睛死死的盯着江云霄:“不行,你要原谅我!”   江云霄敷衍说:“好好好,我原谅你,你赶紧给我松开。”   这人怎么这样,还比自己大六岁呢,在哪里像是二十四岁的人,两岁半还差不多。不过骗子都这样,脸皮厚。   秦槐根本就没有松开,他指控说:“你根本不是真心原谅我的,就是在敷衍我,等我松开,你肯定还会抛下我。”   江云霄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一下松了动作,就这么直直的躺在地上:“秦槐,咱们只是萍水相逢,分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你不要说的,我好像做了什么辜负你的事情一样。”   秦槐道:“你救了我,古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江云霄顿时浑身僵硬:“书里说的也不都全对,这可不兴瞎许啊!”   虽然秦槐生得很漂亮,比江云霄见过的大部分人都好看,可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江云霄连忙摆手表示拒绝:“我救你,是我们之间有缘,而且之前你也提醒了我,我们这是互相救,便当是两两抵消了。你要实在想要报恩,就下辈子报吧。不是有一种说法,叫恩情难以回报,所以下辈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呢。”   秦槐却坚决不同意:“秦某有自己做人的原则,这辈子的恩情自然要这辈子报,不行。”   江云霄哪里经过这种世面,涨红了一张俊脸:“那也用不着以身相许,那是男女之间的事,况且报恩也不必以身相许,你就没想过,自己的恩公如果已有婚配,强行以身相许,那怎么是报恩,分明是报仇。”   秦槐眨了眨眼睛: “报恩和婚不婚配有什么关系?”   江云霄用谴责的眼神看秦槐,他知道这个世界有不少男子三妻四妾,但是两世为人,他都是个坚持一对一的纯爱党:“两个人的世界怎么能融得下第三人,人家感情好好的,你强行加进去,就会造成裂痕。毁人好好的姻缘,这不是报仇吗?”   纯情书生一脸纯洁:“可是我只是想身体力行的报答你,为你当牛做马,直到还清你的恩情。”   这个用身体,指的是出卖苦力。   江云霄觉得不能怪他自己想歪了,明明就是秦槐误导他,说些暧昧的话:“如果是你说的那种报恩,那就更用不着了。”   他冷着脸:“我不需要你的苦力,你的身子破败虚弱,要是我们两个待在一起,自然是我照顾的更多一些。你这不是在报恩,分明是在让我伺候你。”   江云霄看这人分明是占自己的便宜不够多,想要多占一点。他又不是什么傻子,在这种时候还要事事为对方着想。   秦槐停顿下来,像是陷入思考:“那就你说的那种以身相许也行。”   江云霄差点没喷出口水,声音带了几分羞愤:“你还敢说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   这一次秦槐一脸笃定的说:“我没说过对你没有非分之想的话!”   他的确是馋江云霄身子,馋他的阳气。见到对方的第一面,就有那种冲动了,尝过之后,就更馋了。   这种馋法,对人类来说,当然也算是非分之想。   对方真的承认了,江云霄却觉得更加不好了。   “你你你……”   他就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一下子被劈成了个不会说话的小结巴。   其实他没往过那方面想,只是觉得秦槐这不死皮赖脸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像话,毕竟大家都是男人嘛。   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的室友也经常互相开玩笑,大家嘻嘻哈哈的,就会说彼此恶心心。   他本来是想恶心秦槐,让对方清醒一点,别做这种胡闹的事情,但是对方承认了,居然承认了!   这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知道秦槐有这种想法,自己竟然没有觉得很恶心。   这一点才是让江云霄如遭雷击的事情,身体是不会骗人的,他确实不排斥秦槐。可是不应该啊,他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这下子江云霄是真的直愣愣的躺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动。   见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秦槐又摇了摇他的肩膀:“江弟……江云霄?”   江云霄半晌才回了一句:“别摇了,我没事。”   等秦槐从他身上起来,江云霄又要往外走。   后者在他身后喊:“你怎么又要出去?你答应了我的。”   “我什么都没答应你!”江云霄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感觉自己情绪有些太过激动了,他又说,“我就是去问一下店小二怎么还没把热水送上来。”   在下面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感觉自己一身的灰,自然是要好好清洗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秦槐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这一次江云霄头也没回:“随便你。”   热水很快抬了上来,但是只有一个大浴桶,本来大家都是男人,澡堂子里一起淋浴也没什么。   可是想到之前的对话,江云霄就浑身都不自在,考虑到自己的清白问题,沐浴的时候,他坚决不准秦槐待在房内。   “你到外面等着,没我准许不准进来。”   江云霄准备了一大堆话,如果秦槐不同意,他就要控诉对方,比如说:“这点小事都不答应,根本就没有任何报恩的决心,分明就是来报复他的……”   但是秦槐没有,对方应了一声,十分乖巧的退出去,   还很贴心的关上房间门:“那我帮你守着大门。”   两个人订的房间是客栈的二楼,秦槐靠着薄薄的木门,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虽然是背对着门,可是秦槐感应江云霄的存在,也不是单靠这双眼睛。   如果对方选择跳窗户逃跑,他第一时间就能告知到,绝对不会让江云霄成功甩掉他跑路的。   江云霄也没有想跑路,他把自己整个身体浸在温热的水中,泡了一会儿澡,脑子和皮肤一样舒展开。   他管秦槐那么多呢,凭什么要为了躲避秦槐跑路。   自己明明是救人的那一个,不管是道德还是情理,他都没有任何错。   除非秦槐要对他做什么恶事,自己又打不过对方,那才需要走为上策。   人生道路当中,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坎坷,今日发生的事,也算是坎坷的一种。面对困难应该迎难直上,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他可是要去求仙缘的人,要是每次都逃避,又如何能求得仙缘。   少年握紧拳头:没错,就是这样,要平常心看待,从今天开始,他干脆不理秦槐,把对方当空气,这样秦槐肯定很快就会觉得没有意思,自己默默选择离开。   想通了之后,江云霄就单方面的和秦槐陷入了冷战,试图以这种方式打消对方那些奇奇怪怪的主意。   秦槐也不生气,他这会儿其实没有那么在意江云霄和不和自己说话,只要人没跑就行。   很快入了夜,或许是白日的时候太累了,江云霄本来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可实际上他睡得很好,几乎是一粘床,就陷入了梦境。   只是这一次,他却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又回到了禹城,梦到了江家祠堂,还有已经死去的江云飞。 第13章 013   这一次做梦,仍然是飘在空中的第三视角。   江云霄梦到自己逃了,那群被江家派出来抓自己的人,奉江云飞之令追出来,他们的人骑的是的日行千里的良马,有人在林子里逮到了追风,试图通过追风来找他。   或许是因为他对江云飞来说太重要了,江云飞被气得吐血之后,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人抓他。   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和江家的人脉,负责找人的人有很多,他那个院子里的仆从小厮,全都被派出来找他。   那些对他不熟的人手里也拿着用印刷术拓印出来的画像,画像是江云飞挺着病弱的身子骨,耗费了心血,连夜亲手画的。   对方的书画一直都很好,画他的时候用的是那种可以勾勒出细小轮廓的细笔,一点都不抽象,和他本人几乎一模一样。   江云霄甚至觉得,这是他看过画自己最好看的肖像,画了画上的少年意气风发,不管是容貌气质还是神韵,都狠狠的拿捏住。   要是这幅画像不是拿来抓自己回去,江云霄肯定会想拿个画框裱起来做收藏的。不过只要想到这幅画是江云飞画的,他的情绪又变得相当微妙。   通过梦中的上帝视角,江云霄看到好几次追兵和自己擦肩而过,他们一开始找那种客栈,甭管是条件好的条件坏的都找过。   豪华的大酒楼,那些卖茶水点心的铺子这些人也没放过。甚至有几个摊主,江云霄还在他们那里买过粮食。不过因为自己易容易得好,所以没人逮着他。   明明是在做梦,江云霄还是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太险了,差一点点就被抓回去。   尽管自己天生神力,有一把大力气,可是被派来抓他的人又不是只有一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江家能借助自己的势力调动本地的军队,一个人打几十个,他肯定打不过的。   没能逮到自己,江云飞计划被毁,江母便问:“那宋知玉,可还要娶进家中?要是不让你弟娶他,他兴许自己就愿意跑回来了。”   江母在这个时候当然不知道大儿子的打算,比起宋玉郎这个外人,她肯定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小儿子。   因为宋玉郎逃跑的事情,她对这个未来的男儿媳甚至有几分厌恶。   江云飞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的心上人受这种委屈,若是让宋玉郎被退了婚,万一自己死了也没成功,那对方就算不另嫁他人,也会娶妻生子。   江云飞根本没有办法忍受那种可能,但是夺不了弟弟的身体,他仅剩的血亲就是父母。   江云飞就算是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杀父夺身,然后休了自己的母亲去娶一个男妻?   他的牙齿紧紧咬着唇肉,满口的血腥味,晦暗的眼睛被倔强执着的光点亮:“当然要娶,我娶他!”   江夫人道:“可是……”   “没有可是,本来就是为我冲喜,江云霄不在,我娶,这也是为了江家的信誉着想。”   江云霄听到这话就生气,说的这么好听,好像过错都在自己身上一样。   甭管怎么样,江云飞还是按照原来算的那个日子娶了主角受,只是和书里不一样,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亲自娶。   成婚当天,江云飞穿了喜服,或许是因为娶的是自己的心爱之人,他的状态竟然有所好转,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甚至连轮椅都没有坐,直接站起来配合完成了那么盛大的婚礼。   姜家甚至有些喜气洋洋:看来这个冲喜还是很管用,大公子都要有所好转了。   在半空中的江云霄想,当时他真的能够为爱好转倒也不错,如果江云飞没死,顺利的撑过这些年,不会变成鬼修,禹城的百姓也不会出事。   但是天并不随人愿,他这个外来者是成功改变了原有的剧情,江云飞却还是死了。   临死前他那副荣光焕发的状态,分明是回光返照。在刚拜完天地的瞬间,江云飞就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气,当着宾客的面,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然后一命呜呼。   “云飞!”惊慌的喊叫声,哭泣声。   满江府的红色第二日就挂上了白,新婚当夜穿着喜服暴毙,再怀着对江云霄脱离自己掌控的极度不甘,江云飞和剧情中一样,死的头晚就化作了恶鬼。   他如愿以偿的完成了新婚夜,以恶鬼之身,把刚嫁进江家的宋知玉折腾得浑身青紫。   画面开始迅速的推动时间线,和原著中的剧情一样,江云飞成了能够掌控一方的恶鬼。   他甚至比原书中更加恶劣一些,毕竟没了江云飞这个阳气十足的躯体填补,宋玉郎身体出事的时间更短,这也让江云飞比剧情中描写的还要不择手段。   禹城早早沦陷,无数张鲜活的面孔变成了青白的鬼脸。   飘在空中的江云霄有一种被江云飞看到的悚然感。   后者阴恻恻的看着他:“江云飞,都怪你,本来他们还能多活十年,都是你的错,若是你不逃,他们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些江云霄熟悉的面孔,全都流着血泪,伸出一双双鬼手,似乎想要把在空中的江云霄拉下来:“二公子,你别想逃,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不!”   江云霄在这样的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猛的坐起来,然后和探查他的情况的秦槐撞上。   秦槐身上没什么热气,差点吓江云霄一大跳。   “怎么了?”   听到对方关切的声音,江云霄回了魂,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在锦城,而非禹城。   有个人在身边,江云霄那种惊慌的感觉有所好转,他看了眼窗外,这会儿外面还是黑漆漆的,看天空启明星所在的位置,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会天亮。   虽然没睡好,可江云霄暂时是不想睡了,他怕自己又陷入梦魇之中。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睡不着,干脆站起身,点了灯,还多添油,拨了拨灯芯,好让屋内的光线能够亮一点。   “这个亮度怎么样,影响你睡觉吗?”   秦槐摇摇头,他是鬼,晚上精神的很,根本不需要睡觉。烛火并不会让他不舒服,只有阳光才会。   “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当听众。”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桌子上的花瓶,意思嘴很紧,会守口如瓶。   这个时候江云霄又感觉有个人在身边还是挺不错的,他确实想要说些什么。   江云霄也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大概就把剧情这么说了一遍,然后添上了自己做的那个噩梦的新剧情。   不过他没有用自己的名字:“我有一个朋友……”   等到讲完之后,江云霄问秦槐:“你觉得,我那个朋友应该离开家吗?”   “不应该!”江云霄脸色一下变得臭臭的。   秦槐说:“他应该一开始就把他的兄长弄死,先下手为强,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原来不是觉得自己该死,只是觉得自己太心慈手软。   江云霄说:“你不懂,他那个兄长有奇遇,提前把他弄死,他还是会变成恶鬼,到时候该死的人还是会死,搞不好死的还比之前更早。”   秦槐道:“那不就得了,只要做恶的人继续做恶,受害者还是会像原来一样受害,又不是你要让他们死。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自己也不敢像恶鬼复仇,要来欺负受害者。如果你知情,那就努力去挽救,想办法提前救下他们。”   江云霄纠正说:“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秦槐重复了一遍:“对,所以你的朋友没做错。”   江云霄知道自己没错,他也是受害者,从来没有想过去害任何人,这些都是恶人的错。   只是光自己知道还不够,有别人的肯定,他心中多多少少会好受一些。   他也没有把这个梦当成现实,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松了的心弦又紧了紧,不能再拖拖拉拉放松了,必须加紧时间赶路!   江云霄到底没有接着睡,和秦槐聊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聊兴趣爱好,聊看过的书,聊三观,越聊越兴奋。   直到天光破晓,天亮了。   江云霄收拾了包裹,又到店外的早餐铺子上买了不少便于保存的饼子,还有一些软乎乎的糕点和糖——生活太苦了,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点甜的。   “秦兄,我不能陪你去寻家乡了,我要去寻仙缘,这可能是一条没有希望的路,所以我们还是就是别过。”   他掏出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是银两还有粮食:“这些钱你拿去买衣服和食水,咱们这一段缘分就此了结吧。”   秦槐接过了小包裹,然后像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江云霄身后。   后者一回头,他就振振有词:“这条路,你能走我也能走。”   江云霄心平气和的劝他:“秦兄,你寒窗苦读十年,读书不易……”   秦槐道:“读书苦读,为的也是功名利禄,若是像锦城的城主一样,做了官,为祸苍生,倒不如不读。”   他的眼睛亮如明月:“你不喜欢我说报恩,那就不说,我想同你一起去求仙缘!”   仙缘不仙缘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秦槐不想和江云霄分开。 第14章 014   “求仙缘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你这样的体力,还是趁早放弃吧。”   江云霄听了秦槐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这一次却没有轻易松口答应,他也没有多费口舌,只默默翻身上了驴子,喂它吃了块干巴巴的玉米饼,骑着驴顺着还算是宽敞的官道往前走。   像是对方说的那样,大路就开在那里,谁都能走。江云霄骑驴走了,秦槐连忙跟上。   “江云霄,你等等我!”   江云霄听到后面的声音,反而用力的拍了拍驴屁股,让它跑快点。   他走了,秦槐自然会放弃。他也是看出来了,秦槐并没有像他那样求仙缘的决心,只是为了自己才要走这条路。   正是因为这样,江云霄才不能让对方误入歧途。他不想担负其他人的命运,也不想让秦槐后悔。   他狠下心来不管秦槐,对方就一直跟在后面,本以为这人会体力不支放弃,可这文弱书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性格却极其倔强。   江云霄牵着驴子的时候回头,本以为秦槐跑了,结果一转头,却见对方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和自己的眸光对上,后者扬起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本就生的容色好,这样一笑,很难让人不心软。   那么差的体力,还非要跟过来干什么?江云霄嘴上嘀咕,逼自己硬起心肠,他并非刻意要让秦槐吃苦,只是希望对方认知到艰难,自行放弃。   但秦槐明明虚的不行,可硬是跟了他好长一段路。   不知不觉,江云霄又让驴子的速度慢下来,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身后。   他对自己说:这不是故意放慢速度,只是担心这出了城门,山路崎岖,又是荒郊野外的,要是秦槐体力不支倒下,然后无人发现,被暴晒而亡,或者是被山里的野兽攻击吃了,他就背负了一条沉重的人命。   禹城那些百姓,他可以说不是自己的过错,但是秦槐若是出了事,江云霄是无法说服自己撇清责任,他肯定会良心难安,生出心魔。   驴子走了半天,秦槐步伐越来越慢,终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秦槐这是放弃了?还是出事了?江云霄心下嘀咕,情绪有些微妙。也才一个时辰,秦槐应该是放弃了。   出门的时候是上午,现在快接近晌午,太阳有些毒辣,他干脆停下来,把驴子绑在树下吃草,自己拿了食水过来,补充一点体力,   远处的小黑点逐渐变大,然后慢慢就有了人的轮廓,江云霄视力绝佳,自然看清了秦槐的模样。   看到对方的时候,江云霄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秦槐竟然跟着追来了,他没有放弃,也没倒下。   秦槐显然也看到了在树下歇着的江云霄,他加快脚步飞奔过来,一边还喊江云霄的名字:“江云霄!”   跑过来的时候,秦槐不小心绊到了路上的石子,眼见着要狠狠的摔一跤,本来坐在树下慢吞吞吃饼子的江云霄把手里的饼子都扔在一遍,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在前者倒下去之前,稳稳的扶住了他。   秦槐就势倒在了江云霄身上,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激烈的跑动染上红晕,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看到你不见了,就一直走一直走,还好,看到了你在树下等我。太好了,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抛下我的。”   江云霄本来想说自己并不是特意停下来等他的,但是看着秦槐的眼睛,他愣是一句难听话都说不出来了。   尽管只有短短的相处,他也看出来了,秦槐的性子是极倔的。   这路并不好走,他拖着如此羸弱的身体,却还是硬生生的跟了这么久。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在江云霄心里,秦槐的心性都已经过关了。   他情绪特别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打了一堆腹稿,结果话到嘴边,只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看着驴子在吃他之前掉了的那块饼子,江云霄想起什么,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水馕:“喝水。”   自己走路的时候,秦槐就跟着上来,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买什么食水,江云霄看他身无长物,就知道秦槐中途应该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其实男人最了解男人,秦槐虽是男子,却本能知道怎么做才会让男人心软。   他气若游丝道:“江弟,我好累,浑身使不上力气。”   江云霄默不作声旋开水囊的盖,凑到他唇边喂他喝。   秦槐不喝水其实也没事,真正能让他不舒服的东西,不是缺少食水,而是头顶的阳光。   他虽然不畏惧阳光,可是晒久了也会不舒服。现在江云霄带他到树荫下歇着,方才搂抱的时候,他又趁机吸了两小口阳气,被太阳晒的那点微妙的不适瞬间就消散干净。   尽管没什么大不了的,秦槐还是就着江云霄那只漂亮修长的手喝下了茶水:“今天的茶水好甜啊。”   江云霄这样喂他喝的水,比昨天他自己捧着喝感觉要清甜许多,仿佛里面加了蜜一般。   江云霄疑惑的看了眼水囊,确定里面装的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凉白开。   他望了眼天空毒辣的太阳,倒也没多想,只觉得是秦槐渴得太厉害,那就先歇一歇,歇好了再上路。   等休息的差不多了,秦槐眼巴巴的看着江云霄,再一次问了一遍:“江弟,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寻仙缘吗?”   这一次的江云霄,到底还是心软了,他默默的收起水囊,憋了半天,终于在小书生期待的目光下吐出了一个字:“嗯。”   不管对方是不是大骗子,是不是想要谋取自己的财产,这是自己做的决定,江云霄不后悔。   “江弟,你真好!”   秦槐一下子就抱住了江云霄,一边开心的晃他胳膊,笑颜如花:“我就知道你不忍心抛下我。”   江云霄的脸颊发烫,耳根泛红:“好了,说话就好好说,不要总是这样搂搂抱抱的。”   一个成年男人,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真腻歪。   嘴上这么说,江云霄却没有用力甩掉秦槐的胳膊。   正是因为他这样行动上的不坚定,所以秦槐不痛不痒,下一次还敢这么干。   因着秦槐的倔强,江云霄到底没有再忍心把人甩下,就这么默认了对方的同行。   接下来他也不用担心秦槐体力不支,反正他轻得很,驴也很健硕,不想走路的时候,就让驴子驮着秦槐一道走。   不过总用自己的东西也不合适,江云霄到离开锦城后遇到的第一个镇子,给他置办了新的水囊和几身衣物。   还别说,秦槐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也不是江云霄想的那么没用。秦槐还挺会讲价的,买了一大堆东西,还剩了不少银子。   “江弟,这些碎银子都给你保管。”秦槐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对等,他几乎是纯然索取的那一个。   不过秦槐态度很好,不是那种厚脸皮的人,该干的琐事还是会干,比如说给驴子喂食,打理它的毛发,江云霄也没计较那么多。   毕竟秦槐是真的吃的很少,对环境也不挑,江云霄本身自己也要住宿,每次也就多加张床的事情,添了一个人,也没多花多少钱。   反而路上有个人一起走,相互有个照应,累的时候可以轮流眯一会儿,也不用担心自己去打个盹、解个手,行李就丢了。   江云霄大度不计较,但是秦槐自己心里有一杆称。尽管他并不需要吃那些食水,可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异常,多多少少还是要用一些。   吃喝住行花的都是江云霄的钱,虽说没有自己,江云霄一样掏钱住宿,可他到底还是占了江云霄的便宜。   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就算江云霄是个大方的,心里也会不舒服。   其实江云霄没说过什么你吃我用我的话,每次都是默默掏钱,关键是秦槐自己觉得这样不够硬气,他打算赚些路上用的银钱,也算是一起分摊家用。   在镇子上歇了一天,两个人又继续往南走,这一次他们连着走了七八日,才看到有人烟的痕迹。   这是一个隐在山里的村落,看到村庄的时候,江云霄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他们身上带的干粮不多了。   虽然路上他挖了野菜晒干,和秦槐一起,还额外添了一口小锅,路上不缺一口热饭热水,可是调味料快用光了。   秦槐望着鬼气森森的村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总算是找到个能赚钱的地方了。 第15章 015   这个村庄还算是富裕,村子里有不少青砖瓦房,村里还修了石子路,就算是下雨天也不会变得泥泞。不像有些村庄,只有破茅屋和一到雨天就一踩一脚泥黄泥路。   不等到进村子,江云霄先找了在农田里劳作的老伯,他客客气气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老伯,贫道路过贵宝地,想花钱补充一些食水,若是方便的话,还想村子里借住一日。”   这村子这般富裕,应当是有自己的产业,而且离镇子或是县城不会太远,如果今日在村子里买不到合适的补给,他就打算明日再去镇上采买。   那带着草帽的老伯抬起头,看到江云霄的时候,眼中闪过红色的暗芒,他相当热情的扯着嗓门道:“瞧您说的什么话。还花什么钱呢,尽管留下来就是。”   凭着江云霄和秦槐两张年轻俊俏的脸蛋,就算他们不给银钱,村子里的人也一样会欣然应允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去拉扯江云霄,不过被后者眼疾手快的用拂尘挡住。   这老伯的指甲缝里都是黑泥,江云霄有洁癖,也不喜欢被陌生人这样拉拉扯扯。   做了阻拦动作,可江云霄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我们要叨扰您,那怎么好意思。”   老伯表现的特别热情:“不要和我们客气,我家里就有空的屋子,你们两个今日就去我家住吧。”   江云霄看了眼秦槐:“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还请您在前面带路。”   老伯直接丢下田里的活,带着两个外人进村,江云霄面带笑容的和老伯闲聊,结果刚到村口,就碰到了杨家村的村长。   那是一个长得瘦瘦高高,下巴一撇山羊胡,看着很有几分精明的中年男人:“老舅,这两个人谁?”   杨老九说:“村长,这是两个来借宿的客人,这是江道长,这是江道长的……”   “小童,他是我的小童。”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江云霄自己穿个道袍,秦槐要跟着他,总要有个合适名分。所以他是江道长江半仙,而秦槐就是跟着他的道童。   对内,他们是江弟秦兄相称,对外就是师徒。   还别说,秦槐虽然年纪比他大一些,可是人家脸嫩,做童子打扮,那真是嫩的能掐出水来。   江云霄则是往自己下巴上粘了那种假胡子,让自己一下苍老了十岁,和秦槐站在一起,两个人的年龄差一下子就出来了。   杨老九不乐意了,这两个人是主动找上他的,那就应该是他的缘分,怎么能让村长抢了去。   看了眼不情愿的杨老九,村长背着手说:“杨老九啊,你家里那个条件太差了,人多又挤,哪里适合招待道长呢,还是来我家吧,我们家宅子是村子里最好的,保证两位道长能住的舒舒服服。”   江云霄这才知道,先前那个老伯不是村长的老舅,人家是大名叫老九。   他主动道:“我们不嫌弃,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就行。”   这村子里的人,可是有够热情的,还争抢着接待他们。   虽然自己是皮相好,但是自己是男人,老伯和村长也是男人,他们似乎是过于热情好客了一些。   比起村长,江云霄本能觉得杨老九家好一点,毕竟杨老九年纪大,村长还是青壮。   村长笑呵呵道:“哎,两位风尘仆仆的,肯定是想洗个热水澡吧,这杨老九家中沐浴不便,我们家有专门的淋浴房,接待过不少旅客的。”   他指着村子里最高大气派的那个两层小楼:“那就是我们家,空房子多着呢。”   不得不说,能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实在是很让人心动。江云霄是无所谓,他主要是惦记秦槐身子骨弱。   关键是杨老九碍于村长的威严,到底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松了口:“那两位道长就跟着村长吧,我还要回去劳作呢。”   江云霄和秦槐对视一眼:“贫道多谢村长。”   他让秦槐牵着驴,三个人并行跟在村长后面,那被抢了缘分的杨老九在后面暗恨的磨了磨牙,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垂涎之色。   村长家果然气派,他今年四十有七,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均已外嫁出去,四个儿子各生了二到五个不等的小孩,两层的宅子修得很大,院子里还晒了不少苞米和红薯,确实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江云霄被村长带回家,甭管是村长夫人,还是村长的几个儿媳,以及那几个云英未嫁的村长孙女,都对江云霄他们两个态度很好。   毕竟世人大多肤浅,长成这样的俊俏的年轻道长,谁见了能不喜欢。   村长的几个儿子只有老大在家,其他男丁说是在外头做活,要夜里才回。   村长夫人听说江云霄要留宿,很快安排了两个房间出来:“江道长,你们两个就住这两间房吧,这是我们的客人房,很干净的,两位道长想住多久都行。”   秦槐立马道:“不用两间房,我跟师父住一间就行,我夜里要守着师父的。”   不等江云霄开口,秦槐就立马搬了一间房的被褥过来。   村长夫人夸赞道:“江道长,你这徒弟可真是孝顺。”   江云霄呵呵干笑:“是挺孝顺的。”   等到准备好床铺,村长夫人又十分热情道:“厨房里备着热水,我让老大帮你把热水拉去淋浴间。”   江云霄拒绝了她的好意:“不劳烦您,我自己来。”   大家不过萍水相逢,本来他们就是上门叨扰,村长家还不收钱。   要是做生意,一个出钱一个提供服务,他也是心安理得。可现在没花钱,江云霄要人家伺候自己,实在是怪不好意思的。   江云霄带着自己的换洗衣物去了淋浴间,说是淋浴间,就是用青砖砌的一个小屋子,做了引水的凹糟。   毕竟村长家里一大堆人住,小媳妇可以泡浴桶在房间里洗,男人没那么讲究,可也担心其他房的看到,所以要稍微挡一挡。   江云霄离开家里的时候是夏季,现在过了差不多三个月,已经转入萧瑟的秋日。江云霄本来就是纯阳之体,不怕冷只怕热,冰冷的井水也一样能洗,但温水肯定洗的舒服一些。   他们两个对外的身份是师徒,自然要江云霄先洗。   就是江云霄洗澡的时候,秦槐也跟着过来,江云霄提水进去,他也跟着进了小小的淋浴间。   江云霄无语:“你跟过来干什么?”   秦槐的眼神一脸澄澈无辜:“我觉得这个村子里有问题,怕他们偷看你,过来帮你守着清白!”   江云霄:他觉得秦槐和他在一起,他才比较需要担心清白。   秦槐看他眼神,有些气恼道:“你自己说的,男孩子在外头也要保护好自己,没看到村长家里那几个人,看你眼神都直勾勾的,像是把你给吃了。”   村长一家都被鬼气笼罩,觊觎江云霄的,不仅仅是那些妇人,还有村长和他的好大儿。   不过他们的觊觎,觊觎的不仅是江云霄身上的阳气,更是纯阳之体的血肉。   秦槐当然得守着江云霄,这淋浴间狭小潮湿,最适合鬼怪待着。   “不至于。”江云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道袍,“我毕竟是道门中人,她们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的。”   他贴了胡子,看起来应该有二十七八岁,不至于被看上吧。   秦槐说:“你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道门中人,佛门中人。”   他都这么说了,江云霄也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他虽然看不出什么,可进了村子,确实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那就劳烦秦兄在外守着吧,待会换你的时候,我帮你也守着。”   江云霄也没有耽搁太久,把淋浴间的小门关上,快速的用流水清洗身体。   听到里面水流的声音,想象水流从少年那有着漂亮肌肉的胸膛上滑落,秦槐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泛着微红。   他方才说这话,并不是什么恶意的臆想,而是因为这个村子里大多数都不是人。   他们一路过来,住在荒郊野外之中,其实一直都多多少少有鬼怪想打江云霄的主意。   其实纯阳之体本身就能震慑鬼怪,那些特别弱小的幽魂野鬼,是根本靠近不了江云霄,他们会本能的恐惧江云霄的存在,自动离他远远的。   江云霄阳气足,瞧不见鬼,自然也不会被这些弱小鬼怪所害。但是对于那些足够强大,可以轻易在普通人中显形,能够触碰实物的鬼怪来说,江云霄那就是香喷喷的唐僧肉,哪怕咬一口可能会烫嘴,它们还是会特别想吃。   江云霄看不出来,作为鬼怪的秦槐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溪头村的村民,就是一群不人不鬼的东西,他们不纯然是鬼,有血肉,有躯体,在阳光底下也不会消散。   他们这么热情的邀请江云霄,不求钱财,图的当然是江云霄的血肉。   两个人赶路的这一个月,秦槐也吃了不少试图打江云霄主意的小鬼精怪,怎么可能容忍杨家村的村民打江云霄的主意。   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江云霄,也是担心对方出事。   但秦槐也没想到,他不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的举动,竟然真的起到了用处。   房间内流水声响起,一个贴着砖墙的绿色影子,突然缓慢的流动起来,慢慢的向上攀爬,它阴暗的蠕动着,悄无声息。   这个砖头堆砌的淋浴间修的并不是密不透风,上面有缝隙可以看清里面的风景。   但是还没等到那个影子成功爬到合适的位置,它突然被一只素白的手给揭了下来,然后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穿着道袍的小道童穿着江云霄给他买的靴子,精准的找到这变形怪物嘴巴的位置,来回的用力踩踏:他都没敢偷看江云霄,这个脸都没有的鬼东西竟然敢偷窥!   村长家没有露面的大孙子,就这么被踩了个七荤八素,踩得奄奄一息,差点就变成了字面意思的人渣。 第16章 016   水流的声音也掩盖不了外面踩踏的动静:“秦槐,外面出了什么事?”   秦槐一脸淡定的踩踏脚下的鬼东西,语气平静:“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冷,活动一下手脚。”   现在是秋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还不至于冷到要活动手脚。   江云霄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他飞快把身上澡豆搓出来的泡沫冲掉,披上外袍就出了淋浴间的门。   打开门,看到小书生穿着道童的衣服站在那,他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秦槐看他头发还是很干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要洗头吗?”   江云霄解释说:“一次打来的水不够,一大桶热水也就刚好洗个澡。”   和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他是个短头发,拿水冲一冲,很快就洗干净,这辈子不论男女,短头发的只有刚从庙里还俗的和尚和牢里遭受大赦放出来的犯人。   江云霄要做道士,可不想做和尚,再加上逃跑过程中还要男扮女装,就算洗头发麻烦了些,他也没打算绞了这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洗头消耗的水多,待会儿我还是去井水边,也能洗的干净些。”   小江同学到底是个讲究人,条件不行,他也能吃苦,但是有条件,他肯定要把自己折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当然,不在淋浴间洗头,也和杨家村给他感觉怪怪的有关系。   待在那个小淋浴间,江云霄莫名总觉得不舒服,还不如洗头洗澡分开,免得万一出什么事,他得光着身子跑出去。   说完这句话,江云霄就看到了秦槐脚下踩着的东西:“这一团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   秦槐看江云霄把衣服穿好了,不管是胸膛还是别的地方都遮得严严实实,这才一脸气愤道:“是个想偷看你洗澡的色鬼!”   “哦。”原来是色/鬼啊,江云霄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等,他反应过来,差点没跳起来:“你说什么?偷看我洗澡的色鬼?!”   少年人立马把自己身上宽松的道袍给拉得更紧了一些,往后退了好几步,才仔细的看秦槐脚下踩着的一团黑乎乎。   厚着被踩得很扁,薄的就像是人脚底下的一张影子,他有些迟疑的问:“这看起来也不是人啊。”   秦槐说:“我没说他是人呐。”   色鬼,原来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是指的好色之徒,而是真的好色的鬼。   江云霄看了眼天空,今日没什么太阳,天空阴沉沉的,难怪鬼怪能在白日现身。   秦槐告状兼表功:“你在里头沐浴的时候,我看到这鬼东西在墙上爬,想要偷窥,便把它逮了下来。”   看吧,要不是有他,江云霄今日的清白可就不保了。   仔细看那薄薄的影子,对方确实是个人形,身上穿的还是暗绿色的衣服,乍一看上去像是石头墙上生出来的青苔。   他下意识又看向淋浴房的墙壁,果然,之前长满青苔的那一片区域变得很是光滑。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桃木剑和铜镜,一剑插进这薄皮鬼的身体里,把对方捅了个洞。   破洞的地方,立马开始冒烟,被秦槐踩在脚下的鬼条件反射般的弹跳,明明被踩住了嘴巴的位置,但是江云霄还是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娘!”   这一声鬼叫简直像是召唤的咒语,声音刚落,从房间里就冲出来一个身形健壮的妇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村长的大儿媳。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秦槐踩着的宝贝儿子,脑子里的弦断裂开,瞬间就失去了理智。   这强壮的农妇如同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张牙舞爪的扑到秦槐身上。   村里的女人打架和男人不一样,男人喜欢拳拳到肉的那种打,而女人更倾向于抓脸抓头发。   江云霄一看这还了得,那脏兮兮的爪子要是抓在秦槐漂亮的脸上,不得毁了小书生的容。   “秦槐小心。”他一只手拿着桃木剑,一只手去拉秦槐,一个闪身,避开村长家大儿媳妇的攻击,顺便用着桃木剑狠狠的打向袭击者的膝盖。   桃木剑并不锋利,不过江云霄力气大,哪怕村长的大儿媳妇皮糙肉厚,膝盖还是被打得一弯,扑通一下跪在了江云霄和秦槐面前。   江云霄能感觉到,桃木剑插那个黑乎乎的鬼身体里,和打在妇人身上不一样,村长家的大儿媳单纯吃痛,但是身上并没有被桃木剑灼烧冒烟。   毕竟她们并不算鬼,受到这种驱鬼法器的影响有限。   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了欺负,这妇人怎么可能吃这个亏,就像小鬼喊娘一样,她也会召唤人手:“公爹!婆婆,你们快来,这外来的两个人欺负俺,欺负大宝!”   院子里哗啦一下涌进好几个人,有村长,村长夫人,还有村长那些孙子孙女。   村长阴沉着一张脸,却没有像他那个大儿媳一样动手。   很显然,他们早就看到了秦槐和江云霄打鬼打人的场景,本以为这两个人只是那种没什么本事的江湖骗子,没想到还是两个硬茬。   江云霄没有喝水,没有吃他家做的东西,又有这么高的武力值,他不打算一下子动手。   村长恐吓道:“两位道长,我们好心收留你们,你们怎么还打人呢?”   要换做是其他人,碰到这种场景,肯定吓得不行,但是江云霄心中并没有太多恐惧。   “就是,他们欺负俺!”   那个变成薄薄一张皮的鬼,突然就充了气一般,变成个鼻青脸肿的小胖子。   村长家的几个孙子都吃的很胖,这个大孙子十四五岁,更是长得肥头大耳,因为被狠狠的打了一顿,充气之后也是鼻青脸肿,看着更是形容猥琐。   面对这样显然不符合常规的场景,江云霄还是面不改色,他知道,在这种非人的怪物面前,绝对不能有半点恐惧。   哪怕是鬼怪,都一样怕恶人。这些家伙既然没有动手,说明它们有所忌惮,所以自己绝对不能露怯。   他们要装自己是人,那就装呗,谁还不会演戏来着。   江云霄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村长对方要跟他讲道理,那就讲呗,又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道理。   他站在秦槐旁边,下意识挡在对方前面,做出保护的姿态。   年轻俊美的江道长冷着一张俊脸质问:“我倒要问问村长了,你们说有淋浴间好洗热水澡,引我们过来,就是为了方便你们偷窥不成?”   江云霄一脸气愤:“若不是我家徒儿守着房门,我就闲些被毁了清白!打他一顿怎么了,毁人清白的采花贼,就应该抓进官府大牢里!”   “村长问我要交代,是不是该先给贫道一个交代?”   那被打了儿子的妇人哭道:“我家大宝只是在墙上晒太阳,怎么就是偷窥呢,而且你一个男人,有什么清白可言。”   江云霄一脸不赞同道:“这位大婶,谁说男子就没有清白可言。你若是觉得男子没有清白,那就让你家男子把衣服都脱了,赤条条的随我在村子里走一圈,他们要是没有半点不情愿,我就认可这一点。”   这话一出,在场的男性立马不愿意了:“那哪能这样呢?”   从这小胖子偷窥别人洗澡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它们有脑子有思维,甚至有人的习性,并不是全靠本能行动。   江云霄就猜测,这些古怪的村民要和他讲道理,肯定也要脸面,事实果然如此。   “好了,这事情两方都有错,就这样吧。”村长没有感觉到江云霄或者秦槐身上的恐惧,对他的桃木剑又有几份忌惮,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先把这事情糊弄过去。   “公爹!”儿子被打了的妇人还是有几分不甘愿,她的大宝吃了这种亏,怎么能就这么咽下一口气。   哪怕这道士生得确实有几分俊俏,可是在儿子面前,什么美色都是浮云。   “好了,管好大宝,别让他丢我们杨家的脸!快到晚上了,咱们晚上还要吃饭呢,大宝今天挨了打,就让他多吃一口肉。”   虽然同为非人的存在,但是在这个家中,显然也有森严的等级。村长作为一家之主,当然地位最为尊崇,而杨大宝生前是备受疼爱的长孙,但是他这个喜欢偷窥的毛病确实也让村长丢了不少脸。   偷窥女子也就算了,怎么长得俊俏些的男人也偷窥,着实让村长恼火。   不过他也没有这么轻易放过江云霄他们,后面村长说的那几句话,就是在暗示自己的儿媳。   现在是白天,等到晚上,他们力量变强了,这两个小道士还不是任由他们宰割。   到时候让杨大宝多吃一口江云霄的肉,就是对这个大孙子的补偿了。   至于为什么是吃江云霄的肉,两个道士,秦槐长得弱不禁风,身上都没什么血气。   一看就没二两肉,不像江云霄,就算他贴了胡子扮老,村长还是一口就闻出来了,这年轻的道士,血肉可香着呢。   这么一想,村长就撇过脸去,他自己控制不住流口水。   村长发了话,后者只能不情不愿的回屋。杨大宝身上痛得厉害,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碾断了,他肿着一张脸往院子里走,忍不住还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这小道士长得这么俊俏,脸蛋和手那么白,他以为是女扮男装呢。   可惜看都没看到,就被狠狠打了一顿,真是太吃亏了。   这一回头,他就对上了秦槐阴恻恻的眼神,顿时吓得浑身的肥肉都一个哆嗦,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消散得干干净净。   这小道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踩他踩得真狠啊。 第17章 017   因为杨家村村民展露的不对劲,江云霄生出跑路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还是被秦槐劝住了:“江弟不是想要斩妖除魔吗,我瞧这杨家村的鬼怪挺弱的,况且方圆十里内没有村子,半夜宿在荒郊野外,也不见有多安全。”   江云霄看了看村庄外的密林,林子里不仅有鬼怪,可能还有野兽,这个村子至少有房屋作为遮挡。   而且鬼怪同样有行动能力,他们现在离开,不一定就能离开杨家村村民的狩猎范围。   大半夜的,除了凶猛野兽,还可能碰到其他鬼。他又想想自己之前用桃木剑在那个胖色鬼身上成功戳出来的洞,心中有了几分安全感。   “秦兄你说的对,咱们今晚还是留下来更好,要是他们敢动手,我们就狠狠打回去,让他们魂飞魄散!”   江云霄握紧双拳,放完狠话,他往不远处的水井里看了一眼,井里头黑洞洞的,不过还是能看到清澈的水波。   也不知道这井底下有没有埋尸骨,淋浴房墙上都能贴着鬼了,村子的井里死一两个很正常吧。   “秦槐,你还要沐浴吗?我担心这水井里也有鬼。”   打了村长的宝贝大孙子,他们两个和杨家人算是闹僵了,这会儿想用热水,就不好像之前那样要人家帮忙了。   秦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其实他每天都会偷偷的用清洁术清洁自身,身上干净的很。   虽然没那个必要,但是他嘴上说:“有一点想,不过我还是不洗了,不想给你添麻烦。”   他总是习惯性的在细节处表露出自己知情识趣、温柔体贴的一面。   江云霄果然露出放松脸色,他也觉得最好不洗,只是出于同行者的尊重,还是要询问一下秦槐的意见。   毕竟之前自己沐浴的时候,还允诺了帮对方守着,他不好说话不算话,但秦槐自己放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道:“咱们今天吃自己的东西吧,这村子里的东西看着就不好吃。”   其实就算好吃他也不敢吃,这辈子的鬼怪话本江云霄接触的不多,但是上辈子他看的可不少。   鬼怪擅长用幻术,村子里的食物鬼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变的。   好一点,是烂树叶烂木头,发霉的万一,坏一点,那就是骨灰拌饭,香灰水,人肉人骨……   江云霄虽然很健康,但是到底是个娇养长大的,吃了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肯定要肚子疼。   这么说,他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和秦槐,好让两个高兴点。   他从驴子身上取下行囊,喂了它一块干豆饼。自己也拿出梅菜肉饼。   不过江云霄努力吃了大半块,晚上可能要有恶战,充沛的体力就很重要。   就是放了几天的饼子实在是很干巴,噎得他一口气干掉了水囊里全部的水。   容貌俊美的少年郎把水囊倒过来抖了抖,表情有些遗憾:“喝完了,一滴都没有了。”   边上虽然有井水,可他连拿来沐浴洗头都不敢,更何况是拿来喝。   一个更新一些的水囊递到了他的跟前,秦槐道:“这是我的,给你。”   见江云霄没动手,秦槐的手又往前送了送:“这里面还有不少,我不爱喝水,你渴的话多喝一点吧。”   江云霄接过水囊,果然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太好了,水还有这么多。”   拧开盖子,江云霄也没有挨着水囊边沿喝,而是举的高高的,仰着脖子,让清澈的水流的落入口中,他的胡子已经摘了下来,露出光洁的下巴,喉结滚动,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蓬勃的性感。   今日是个有些沉闷湿热的阴天,将近黄昏时分,天色更加阴沉,但是少年站在这有些破旧的小院子里,本身似乎自带太阳的光辉。   至少在秦槐眼中,他是这灰暗世界最为耀眼的发光体,不仅仅是因为江云霄那充沛的阳气,也是因为他本人积极乐观的性格。   尽管沿途经常因为鬼怪发生倒霉事情,但江云霄始终都是精神奕奕,情绪饱满。   偶尔晚上的时候他也会丧一下,可只丧那么一小下,江云霄就会再次打起精神来。   绝大部分鬼怪都喜欢幽暗潮湿的环境,那种充满恶意浑浊的食物,能够大幅度的提升他们的实力。   但是纯粹光明的存在,也没那么讨厌,至少秦槐觉得在江云霄身边待的很开心。   又可以吸阳气,又有漂亮的脸蛋洗眼睛,还能提供金钱和情绪价值,他也很难违心的说自己不开心。   两个人进了房间,有洁癖的江云霄把屋子清扫了一遍,他看了床上的被褥,把这些看起来还正常的棉花被子通通挪开,只留下光秃秃的床板。   他从包裹里掏出毯子铺上:“咱们今天还是睡自己的被子。”   两个人同行,江云霄有些舍不得买第二头驴子,但是东西是越买越多,所以驴子后面还拖了一辆那种木板拼凑的板车,拿来放他买的烧热水的锅、薄绒毯子和秋日的被子……   现在是秋日,过些日子就到了冬天,到时候肯定不能只穿这么薄薄的一身。等出了杨家村,到了大一点的镇子上,他就打算把厚厚的冬衣和棉花被一起给备齐。   他身强体壮不那么怕冷,可就秦槐这个虚弱的身子骨,肯定会冻出病来。江云霄身上的银子还有好几千两,暂时还不用考虑赚钱维持生计。   “咱们两个轮流守夜吧,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守下半夜,其实要比守上半夜更辛苦,因为江云霄的作息一直很健康。他的生物钟规律,下半夜就很难熬,而且心中惦记着,上半夜那几个小时也不见得能睡安稳。   秦槐点点头,表示他自己没意见,他和江云霄不一样,夜里精神状态更好。   白天江云霄骑着驴子带他的时候,他就会偷偷靠在对方背上休息。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江云霄对秦槐已经相当信任,他拉上毯子,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夜渐渐深了,随着月光洒向杨家村,本来在屋子里躺着的那些村民一个个都直挺挺的坐起来。   杨家村的村民有数百人,不过不是所有村民都能够在白天在外走动,村长一家比较特殊,也是村子里实力最强的那一户。   村民们很快在村长家门口集结,要是江云霄醒着,肯定要被这种恐怖的场景吓一跳。   乌压压一群人,全部都挤在院子外头,他们脸色青白,瞳孔发绿,那些不整齐的牙齿都长得很长,长出了乌黑发紫的嘴唇,看上去和食肉的野兽一般尖锐锋利。   他们对着江云霄在的屋子流口水,指甲几乎要把村长家的院门扣烂。要不是碍于村长的权威,这群饿了好些天的村民早就把门撞倒,直接闯进去了。   村长带着自己的大烟袋出了门,看到这场景,他自己也吓一跳:“你们怎么都守在这?”   白日里被村长抢了人的杨老九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说:“村长,你家来了好香的血食,这么上品的血食,你可不能一人独占。”   村民们绝大部分都是凭本能,他们拥有了比一般人更加强大的武力值,厚的和城墙一样的防御,但是也失去了一部分智商。   活动在晚上的村民,这个时候就在后面附和,他们只能通过喉咙发出吼吼吼的声音,但是作为同类的村长都听懂了。   杨老九开了口,那些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村民也纷纷跟风:“就是,给我分条腿。”   “那我要另一只腿”   “我要一只手。”   “我要吃脑花……”   “停停停!”   村长说:“就一个香喷喷的血食,他就两只手两只脚一个脑袋,你们几个分完了,我们一家吃什么?”   杨老九继续怂恿村民:“就算你是村长,那你也不能吃独食!不然我们都不干!”   村子里的村民,想要吃一顿饱饭,其实没那么容易。毕竟过路的人不算多,迷路的人就更少。   村长敲了敲烟袋:“懂不懂什么叫做细水长流,这种极品美味,要好好养着他,每天割一块肉,这样可以吃很久,我以村长的身份保证,大家每个人都能吃的到。”   “吼吼吼!”   在没有尝到血食的美味之前,村长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大家有的吃,就都应声说好。   他们的声音其实不算小,但是村长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派出了自己的大儿子,往两个客人住的那间房里吹进了迷烟。   村长十分笃定,那两个血食这会儿肯定被迷倒了,就算他们力气大,还有点本事又怎么样,晕过去之后还不是任由他们宰割。   事实上,村长和这些村民们的交流,一字不落的全部都被风送入了秦槐耳中。   或许是因为连日赶路的疲惫,江云霄睡得很沉,在门下的缝隙中偷偷探出一个洞的时候,他在睡梦中毫无察觉。   迷烟从洞内探出来,负责守夜的秦槐第一时间就掐住了管道,手指一弹,烟雾就倒灌回去。   村民们说话的时候,江云霄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秦槐转过脸来,含笑道:“没什么,外面林子里的野兽在嚎叫,现在还早呢,你接着睡吧。”   毕竟他要背着江云霄偷吃,对方现在还是睡着比较好。   他吹了一口鬼气,迷烟可能对人体有害,但秦槐能掌控分寸,鬼气影响不大。   江云霄应了一声,又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秦槐打开了房门,村长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原本他打算拖一拖。   但那番实在是惹恼了他,毕竟他生前在那圣母娘娘那,就是个供人吸血的血包。   秦槐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他那身白色的道袍被鬼气染成了血红色,红色渐渐变深,隐隐约约红得发黑。   在那里和村民们讨价还价的村长突然察觉到什么,一扭头,就看到了那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   那哪是什么小道童,那分明是一只红衣厉鬼! 第18章 018   白天的时候,杨家村的村民们还拥有着人的特征,会流血会受伤,会被打晕,相对要比晚上更加脆弱。   可等到晚上,杨家村的村民就更趋近于鬼,他们脚下的影子接近于无,普通的物理攻击对他们造不成任何伤害,但他们却能对自己的敌人造成物理伤害。   杨家村的村民同时拥有人的实体,又拥有鬼的力量,就是靠着这种特殊的优势,村民们才“活”到了现在。   别看村长看起来只是个四五十岁的青壮年,实际上他已经有四五百岁。   活到他这个岁数,又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哪怕江云霄是个有些本事的道士,村长其实也不怕。   白天他之所以按捺不动,主要还是考虑到自家拖后腿的不肖子孙。   按照村长的打算,他是准备晚上恐吓血食一番,受到了惊吓,充满恐惧的血食会比正常情况下更加美味。   到时候还可以让自家大孙子把这两个家伙狠狠的揍上一顿,好好的出一口气。   村长活是活了这么多年,可一直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的肚量却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小。   他从前就爱计较,现在心眼更是比针尖还小,有仇是肯定要报复回来的。   杨家村的村长计划的很好,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比对方强,最多比对方弱一些,毕竟他们村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只是弱一些,全部的村民加起来,肯定还是能轻松搞定敌人。   就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谁能够想到呢,这看起来正经的年轻道士,竟然会在自己的身边养鬼,养的还是一只红衣厉鬼!   活了这么多年,村长对鬼怪类的实力等级相当了解。   如果把鬼实力分成几个等级,实力最弱的就是游魂,也就是灰衣鬼,他们就像是灰色的影子,没有神志,没有力量,浑浑噩噩的在没有阴影的地方游荡。一到太阳底下,会被直接晒得消散。   哪怕是在夜晚,碰上那种阳气比较旺盛的人,根本不能靠近附身,反而可能会被阳气灼烧消失。   其次就是白衣鬼,白衣鬼往往是野鬼,大多都飘荡在坟墓边沿,他们有一点神智,但是不多,实力偏弱,会一点点幻术,最厉害的程度就是做到鬼打墙。   不过这种鬼打墙持续的时间很短,而且很容易就被人间的小法术解决掉。白衣鬼要是成功害了人,就有机会转为青衣鬼。   青衣鬼就算是厉鬼,但是白衣到青衣的难度很高,越往上,想要跨越一个等级,实力那属于质的飞跃。   鬼身上的衣服会从白色一点点转到青色,害了十个人,可能还是半步青衣,害了一百个人,才能从半步青衣转为青衣。   同样的衣袍颜色,鬼怪的实力相差也是悬殊,就像是他们吸取的人类的精血一样,不同人能够提供的力量其实相差也很大。   像他们今天碰到的江云霄,阳气特别充足,村长并不知道江云霄是纯阳之体,只是凭着他对阳气浓郁度的认知,可以肯定吃对方一个能够抵一百个普通青壮。   村长活了四百多年,他的实力也才到半步青衣,但是逼近青衣。这个水平让他能够统治这一村的村民,而且还保持绝对的统治。方圆百里之内,也没有鬼怪敢冒犯他。   超过百里,就是锦城那位圣母娘娘的地盘。圣母娘娘,拥有大青衣的水平,如果对方吃到足够多的血食,就有机会在十年之内晋升半步红衣。   半步红衣可以统治一城,红衣厉鬼,一国都不一定能出一个。   红衣之上据说是半步鬼王,到了鬼王,那就是统治整个鬼界的存在,活了四百年才是个半步青衣,村长是从没想过鬼王。   对他来说,可能到魂飞魄散的那一日,他都够不到红衣的门槛。   他这个半步青衣加上全村子的村民,可以和圣母娘娘那个青衣搏一搏。   这个博指的是多打一,要是圣母娘娘也出动自己的旗下势力和小鬼,他们肯定就打不过。   可是现在的这个,竟然是红衣厉鬼!红衣啊!村长拿什么打!所有的村民送上去,那只是多增加了红衣厉鬼的口粮。   面对红衣厉鬼应该怎么办?村长第一反应当然是:“跑!”   不过才跑两步,他就想起来自己的家人还在房子里头,扭头发出尖啸声,喊他们一起跑:“逃!”   但不是所有的村民都能够有村长的眼力见,正是因为村长拥有半步青衣的实力,他才能够感知到红衣厉鬼的恐怖。   那些实力还够不到半步青衣的村民迟钝许多,村长打开院子门,他们就傻傻的往院子里面挤。   村长到底还抱有几分侥幸心理,虽然实力可能差不多,但是他们这些村民体质特殊,跟一般的幽魂野鬼不一样,说不定就能对付这种红衣厉鬼呢。   他一转头,只见那容貌极美的红衣厉鬼抬了抬袖子,一股脑涌上去的村民就全部被定住了。   夜间的冷风一吹,村民们就如同陶俑一般,瞬间变成一块块的碎片。   他们的魂力被抽了出来,凝结成一颗颗小珠子。   秦槐再抬袖,这些小珠子就漂浮起来,落到了他的掌心。   “咔嚓咔嚓。”   这是秦槐吃魂珠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尤其的清楚,锋利的牙齿咬碎魂珠,就像是咬碎新年时的糖瓜。   这是村长第一次碰到红衣,他也深深知道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前面的村民被吃了,后面的村民就知道要逃了。他们一窝蜂的往外跑,可是村子的范围就这么大,村民能够跑到哪去呢?   他们村子的人,受到历史的原因,白天只能待在村子里,出了村子外面田地的范围,身体很快就会碎裂,魂魄也随之消散。   只有村长能够走远一些,但是离开村子越远,他的实力削弱的也越厉害。   到晚上,村民们的状态会好一些,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距离村子太远,越靠近村子,他们的身形就会越僵硬,等到了一定的范围,就会变成一尊不能动的人偶。   他们特殊体质给予村民们强大力量的同时,也给出了限制。   村民们往外跑,秦槐却也没有追出去,只是慢条斯理的一颗颗咬碎魂珠。   锦城有圣母娘娘,这座山又有杨家村,有大鬼在,一路上多的是游魂野鬼,还是很弱的那一种。   游魂野鬼太弱了,能够提供的能量也相当有限,秦槐吃进肚子里,大概就像是喝了一口水,吸了一口烟。空空的,并不能真正的填饱肚子。   还是杨家村好,杨家村这么多村民,个个都是吃人的共犯,村民个个实力都有逼近半步青衣的白衣水平,大概类似于小饼干,一口一个嘎嘣脆。   至于村长,对秦槐而言,那就是一顿正餐。他不着急,正餐放在最后吃,先吃点小菜开开胃。   当然,这些食物加起来都比不上江云霄一人重要。   江云霄对他而言,那就是顶级的美酒之于酒鬼,高浓度的猫薄荷之于猫。   那不仅仅是填饱肚子的享受,是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秦槐重新回到房间里,他握着一大把魂珠坐在江云霄身边,一口一颗一口一颗,就着江云霄的脸进食。   他吃得很饱,虽然很馋,但是也没有吸江云霄的阳气。   被自己喷了一口鬼气,他担心江云霄醒来不舒服,只是就着香气下饭。   少年入睡的状态,就如一副美人春睡图,秀色可餐。   吃完了手里的珠子,秦槐又站起身来,那些跑出去的村民这会儿在村长的指挥下都藏了起来。   有的藏在了家中,栓上了房门,有的跑到了地窖里,有的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起来。   秦槐站起身,他打开房门,村子里突然起了一阵狂风,除了江云霄所在的这栋房子,整个村子的屋子都被这阵威力堪称恐怖的狂风袭击了。   别说是木头做的房门,房子都被吹没了屋顶,狂风大作,藏在屋子里的村民们被吹出来,在磕碰过程中身体被撞碎,然后变成一颗颗滚动的魂珠。   挖坑把自己埋起来的村民,发现刚填的土被吹走了,那股歪风竟然能吹进坑里,再把他吹出来。   “见鬼了见鬼了!”   村民们吱哇乱叫,可不就是见鬼吗,他们这里就没有一个是活人。   村长一家受不了了,出不去又跑不掉,还不如正面刚。   他带头冲了出来,鼓起勇气冲到了秦槐面前,然后一个滑铲,就直接跪在了后者一米远的地方。   “求求了!我们活这么多年不容易,求你放过我们吧!”   村长带着全家一起跪下,他还重重的踢了一脚自己的不孝孙:“小的愿意为您当牛做马,任由差遣!”   识时务者为鬼中俊杰,打是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的,当然是跪地磕头求饶了。 第19章 019   村长确实有够识时务,但问题的关键是,收下村长,对秦槐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他看着被迫跪在那里的杨大宝,来自高位厉鬼的压迫感太强,其他被卷出来的村民全部都双膝一软,一齐齐跪在了地上。   容貌秀美的青年用毫无波动的冰冷嗓音重复说:“好香的血食,你不能独占。”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耳熟,村长打了个哆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秦槐打了第一个响指:“就是,要分一条腿。”   剩下的村民瞬间没了一条腿,他们的身体里面没有血肉,是石膏做的雕像,左腿齐齐和身体分离,但是横切面没有人类血肉的机理,不痛,也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村子里的人断胳膊断腿都很正常,就算是断了胳膊腿,他们也一样能够轻轻松松接回去。   毕竟他们身上还有鬼怪的特征,鬼把头摘下来都一样能成功安回去,更别说缺胳膊断腿了。   跪在那里的个别村民下意识的把身边的大腿接回来,然后发出一声惨叫:“我的腿!我的腿接不回去了!”   以往能够轻而易举的摘下来又接回去的大腿上,竟然冒着黑色的鬼气,别看切口面平滑,但是上面覆盖的鬼气一碰到他们的身体,就迅速的让接口腐烂。   时隔数百年,村民们再一次感受到了被灼烧的疼痛感。久违的鲜活的体验,但是大家一点都不享受,这种被火焰灼烧的感觉,痛得他们死去活来。   有人吃了亏,后面几个动作慢的村民,赶紧把手里断掉的大腿丢到地上,一脸老实的跪着,断就断条腿呗,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村长手里还拿着那条腿,安上去怕灼烧痛,放下又不甘心,毕竟单脚蹦哒,肯定没有双脚跑得快。   他的心中有一种预感,这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果然,秦槐接着道:“那我要他另一条腿。”   伴随着第二个响指的声音,村民们又齐刷刷的断了第二条腿。   村长终于想起来了,这些话不是之前那些村民和他说的话吗?他们当时正讨论着要如何分食江云霄。   秦槐不仅复述了他们当时的交流,而且还付诸于行动。   眼前这红衣厉鬼未免也太记仇了吧,不仅记仇,还搞连坐,说话的明明就是那几个村民,结果整个杨家村的村民都被牵连。   不,准确一点说,现在这里只剩下半个杨家村的村民,那些稍微弱一点的,跑得不够及时的村民,早就变成了一颗颗亮晶晶的魂珠,进了这红衣厉鬼的肚子里面,成了对方解馋的糖豆。   村长还记得之前的话,两条腿都没了,接下来就是断手,搞不好还要掏出脑花,备受折磨。   虽然把他们都砸碎了,也不会有脑花出现,但秦槐的态度,显然是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与其引颈待戮,不如殊死一搏!   这一次他不是之前那样滑跪,而是直接抓起了身边同样没了双腿的大孙子,他直接吸掉了大孙子体内的魂力,后者化为粉尘,而村长得到鬼力的补充,失去两条腿的地方,也重新长出了两只更为年轻健壮的双腿。   村长的大儿媳惊呆了:“爹!你怎么能吃了大宝!”   村长却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大儿媳,转头又抓起了身边的鬼,拼命的吃,拼命的补充魂力。   他本来想靠吃了江云霄这个气血充沛的血食来提升自己的力量,现在都死到临头了,眼见着江云霄是吃不进肚子里了,为了保命,先拿自己人开刀。   至于为什么吃大孙子,当然是因为之前对方偷窥这两个人,引起了冲突。   他暂时还不敢对秦槐下手,柿子挑软的捏,就只好怪罪自己的大孙子了。   “吃了他咋滴,又不能再给我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村里的村民看中子孙后代,尤其的看重男宝,是因为他们有根,能够传递香火,让他们对得起列祖列宗。   可是大家都已经死了,这么几百年来,村子里也没有新生儿的诞生,村长还管什么子孙后代。   他无情无义,杨大宝的亲娘却完全接受不了,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她愣了一下神,浑身爆发出戾气,直接扑向村长,疯狂的又撕又咬:“你这个老东西,把我儿大宝还来!”   可惜村长的大儿媳妇和村长的实力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她扑上去无疑是以卵击石都,没能在村长身上挠出几道血痕,反倒被不耐烦的村长也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这两个小插曲发生的时间特别短,但秦槐其实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村长。   只是他默默的看着,似乎是想让村长给自己提供更多的乐趣。   可惜江云霄现在还处在昏睡状态,不然就可以欣赏眼前这狗咬狗的戏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秦槐还没有对自己下手,但是村长都开了吃掉自己大孙子的头,接着又吃了自己的大儿媳妇,在觉得自己实力严重不够的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停手。   当初杨家村会变成这个样子,就是村长以一己之力促成,他不仅是杨家村实力最强的存在,而且还知道村民们的命门。   虽然做不到像秦槐那样一次性控制那么多村民,但是剩下那些村民无人能够敌过村长。   吃掉了一个又一个的村民,村长的实力急剧膨胀,短短时间内直接从半步青衣的实力,冲到了青衣。   他还留了几个人,是自己的大儿子,小儿子,还有其他孙子孙女。   村长身上到底还是残留了些许人性,只是剩的也不多,在自己面前,亲情可以暂时抛之脑后。   感受着那种力量膨胀的感觉,村长甚至有些后悔,他后悔自己没早些对这些村民下手。要是早早成了青衣,说不定地盘早就扩张出去,今日就不会碰上秦槐这么个煞神。   自己的实力还差一些,要是多吃掉一些,说不定就能有机会从红衣厉鬼手下逃跑。   没错,村长并不觉得自己能够赢得了秦槐,尽管对方年轻面嫩,但是长相本来也不代表实际年龄,只代表秦槐死得早。   他的目的就是想办法伤到秦槐,争取自己逃脱的时间。   这个时候他再次看向了自家人,杨家村几百户村民,一开始的时候被秦槐吃了一半,后面大家四散逃跑的时候,剩下的一半又没了一半。   四分之一,大概一百五六十个村民,全部都进了村长的肚子里,让他的实力较最开始的时候翻了近十倍。现在整个杨家村,就只剩下村长一家人。   他对着自己的小儿子咽了口口水,小儿子聪明,实力是最强的那一个,说不定吃掉这一个,就直接突破青衣。   村长聪明的小儿子察觉到了他的觊觎:“爹,你忘了吗,你最疼我了!”   看着自己爹发绿的眼睛,村长的小儿子向他求饶,试图唤醒对方心中的亲情,打消吃掉他的想法。   生前父慈子孝的场面在自己脑海中闪过,村长确实是很喜爱这个小儿子,他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移转了目光,然后伸出青黑色的利爪,在惊恐的目光中吃掉了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媳。   村长的女儿早就嫁出去了,在这个家里生活的就只有他的儿子,孙辈还有儿媳。儿子孙子都有血缘关系,儿媳到底是外人,先吃儿媳。   “你爹/你爷爷真是疯了!”他们说着这样的话,可实际上几百年前,大家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的时候,整个杨家村的人都疯了。   村长的妻子早就带着几个小的躲藏了起来,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现在的场面实在是太恐怖了,她们宁愿被那个红衣厉鬼吃掉,也比被村长吃掉好,那不仅仅是躯体上的折磨,更是情感上的痛苦。   本来可以轻易解决村长的秦槐却什么都没有动作,他冷漠的看着眼前血亲相残的一幕。   “唔……”   被鬼气吹得昏迷的江云霄缓缓的从梦中醒来。   作为纯阳之体,他受到鬼气迷惑的程度要轻很多,只不过睡了一个时辰,就从那种昏睡的状态中转醒,因为听到外界的动静,他成功苏醒过来。   察觉到他苏醒的动静,秦槐第一时间背转过身来,直接往房间里走去。   他身上的红衣开始褪色,露出原本白色的道袍,他纯黑色的瞳孔也增加了眼白,眼中趋近于冷漠无情神明的眼眸有了和人一般的光泽,重新变成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难道是红衣厉鬼失去了自己的力量?重新变成白衣鬼?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村长第一时间就放下了别的食物,十分凶残的扑向了秦槐:都怪这个厉鬼!本来他的家人根本不用死的,他今天就要吃了他,为自己的大孙子和儿媳妇还有杨家村的村民们报仇! 第20章 020   “秦槐小心!”   江云霄刚睡醒,大脑还处在一种懵懂混沌的状态,冷风从窗户里吹进来,下意识的找守夜的秦槐,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从他背后扑过来的杨家村村长。   杨家村村长比白天一下子胖了很多,像是身体里面被充了气,一下子从瘦子变成了肌肉壮汉。不过他原本还有个人样,现在脸跟鬼一样呈现青灰色,青黑色的指甲暴涨。   江云霄心猛的一跳,摸出怀里的铜镜直接用力的朝着杨家村村长砸了过去。   他的力气很大,精准度也很高,在距离挨得近的情况下,铜镜很准确的帮秦槐挡了那么一下。   但是对于杨家村村长这样强大的鬼物,小小的一面铜镜当然起不了什么大的用处。他只停滞了一秒钟,又疯狂的朝着江云霄攻击过来。   在村长眼里,那个红衣厉鬼就是江云霄这个道士养的鬼,要是能够干掉鬼的主人,说不定两个人一起死。   在生死面前,江云霄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他还拉住了秦槐,疯狂的逃窜躲避。   之前秦槐劝他的时候,他还觉得留下来有一战之力,可现在看到村长这副肌肉猛鬼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逃跑来的好。   可能是因为秦槐足够轻,拖着一个人一起跑,江云霄跑路的速度都非常快,灵活的躲避,他愣是没有被村长给逮到。   一边逃跑,他不停的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东西,往村长的身上砸。   什么黑狗血公鸡血之类的东西,因为保存不久,他身上是没有的,但是别的装备他有很多。   驱邪的朱砂,桃木符,一股脑的全部都扔过去,试图给后者造成伤害。   白色的粉尘扬向村长的眼睛,这个是糯米粉,好像是对僵尸有用……   但是现在的杨家村村长不能算是僵尸,他被糊住了视线,抖了抖身体,兴奋的冲向江云霄。   之前他被秦槐搞得这么狼狈,现在风水轮流转,该轮到他追着这两个人狼狈的跑了!   村长追逐的时候刚好看到自己瑟瑟发抖的儿子孙子们,立马就变了脸呵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们两个给抓起来!”   到底是一家人,虽然之前闹了些许不愉快,可是在外的道士和村长面前,他们肯定还是选择村长。   不过先冲出来的就只有村长的大儿子,村长的妻子还有孙子孙女们仍然躲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在观望,想要知道谁占了上风。   村长妻子甚至在心中期盼,最好是两败俱伤,不然她的丈夫活下来,照样有可能为了疗伤把他们给吃了。   江云霄抽出了自己手里的桃木剑,直接对着最靠近的村长大儿子捅去。   桃木剑并不锋利,但是因为本身的驱邪属性,很轻易的捅穿了村长大儿子的身体,然后紧紧卡在对方的身体里面。   后者愣了一下,发出桀桀的怪笑:“这种程度,根本没办法伤到我嘛!”   只是捅了一个洞而已,晚上的他根本就不会感觉到疼痛。   村长的大儿子行动并不算灵便,毕竟之前的时候,秦槐要掉了在场所有杨家村人的两条腿,他又不像村长吃了那么多人,只好把身边的腿捡起来拼上,龇牙咧嘴的来抓江云霄。   这人的速度这么差,江云霄当然没有让他得逞,他用力把桃木剑拔了出来,直接躲开了后者的手。   桃木剑不是这么用的,他灵活的弯了个腰,从对方手肘下穿过,然后向上跳跃,借助重力猛的往下一个劈砍,直接砍掉了对方的胳膊。   虽然杨家村的人都拥有了惊人的恢复能力,可被桃木剑砍掉的胳膊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见到自己的大儿子吃瘪,村长没来由一阵恼火,他看向躲在那里的老妻和其他孙子孙女:“你们还在那里藏着干什么,赶紧出来帮忙!”   村长的孙子孙女只是看起来是小孩子,但实际上已经活了几百年,不过他们的心智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多成熟,对这个凶巴巴的爷爷还是畏惧,一个个慢慢的挪出来。   在江云霄没注意到的时候,秦槐的眼睛又从黑白分明变成了纯黑色,伴随着流光闪过,这几个磨磨蹭蹭的小孩子,突然捡起边上的双腿,非常灵活的按回原位,然后红着眼睛纷纷扑了过来。   江云霄下意识躲避,却发现这几个小孩子并没有扑在自己身上,而是扑到了村长身上。   他们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狠狠的咬在了村长身上,凶残的吞噬后者的血肉。   哦,虽然实力上升,但是村长也并没有什么血肉,所以场面凶残,但算不上血腥。   “滚开,你们这些小鬼!”   村长用力的去拍打挂在身上的小鬼头,他原本应该是有挣脱的能力,却不知道为什么四肢仿佛被束缚住一般,只能任人宰割,一点点的被吃掉。   他要痛骂,要控诉,可是大张的嘴巴,喉咙里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和吃痛的嗷嗷声。   在这个时候,他的大脑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的去看秦槐,后者的唇角竟然微微上扬,对着他做出无声的口型:“一口口的吃掉,每个人都能吃得到。”   村长懂了,从来都没有什么红衣厉鬼没了力量,这一切都是精心算计,是对方愚弄自己的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是报复,这是相当残忍且完美的报复!自己之前说的话,明明是要养着江云霄,每天吃一块肉。   可是这个红衣厉鬼根本就没有完全按照他说的来,说好的养着呢,这也不是每天吃一块肉啊!   在痛苦和不甘之中,村长就这么一口口被吃了,躯体和魂魄,都被自己的子孙后代分食殆尽。临死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闪回过许多个片段,那是村民们生前鲜活的面容,孩子们开心的笑脸,还有那一日大家灰暗的面孔。   那些吃了村长的小鬼,身体急剧的膨胀,然后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那样,一下子爆裂开。   村长本身实力够强,他在短时间内吸收了那么多鬼的魂力,其实并没有很好的消化掉这些某个增长的力量。   小鬼们却很弱,完全是在秦槐的帮助下,才拥有了分食村长的能力,但它们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强大且冗杂的力量,所以全都被撑爆。   整个杨家村,瞬间只剩下村长的妻子,还有三个村长的儿子。   村长的妻子看了一眼死去的丈夫,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儿子,她果断选择结果了三个儿子性命,然后流着泪自己也选择了死亡。   自己解决自己,或许要在地狱里受到多般折磨,但至少还有投胎转世的可能,要是魂魄也被吃掉,那就是从今往后再无来世。   江云霄被这样惨烈的场景震撼,等到整个村子里都安静下来,他身后护着的秦槐探出脸来,声音怯怯:“他们好像都死了,现在我们是安全了吗?”   江云霄手里还拿着桃木剑,他一脸严肃的吩咐秦槐:“你先在原地站着别动,我看看……”   都是看过电视剧的人,知道补刀很重要。这些家伙之前那么凶残,突然一个个就被解决掉,搞不好是佯装炸死,骗他上当。   毕竟鬼怪嘛,缺胳膊断腿断头都不影响他们“活着”。   桃木剑戳死去的村长妻子,后者的尸体猛地动了一下,把江云霄吓得赶紧往后退。   他朝身后倒退几步,就见村长妻子一下子碎裂开,然后碎成一片片。江云霄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再然后,就没了任何动静。   江云霄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原本还算是繁华的杨家村,已经变成无比破败的模样。   什么青石屋,木头屋,全部都衰败下来,木头屋变成了一块块残破的木板,屋顶上的茅草全飞了。   这是鬼怪全死了,所以它们布置的障眼法失效了?   “秦槐,好像是没事了。”江云霄的心情十分复杂,这个晚上发生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刺激。   他看着天色快蒙蒙亮了,又问秦槐:“咱们继续赶路吧,你在驴车上面睡一会儿,还是你想继续在这个地方睡?”   不管怎么样,杨家村不是久留之地,这个村子像是被飓风刮过一样恐怖,也就村长家里好一些,但是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秦槐摇摇头:“在驴车上睡。”   江云霄想早点走来着,但是驴子实在不给力,它昨晚被吓软了腿,又没有吃饱肚子,根本不愿意上路。   他又喂了它最后一块豆饼,再次往井水下面看,杨家村变得荒芜之后,井水还是没有任何东西,捞了一桶水上来,水还是清澈的。   那些死去的村民没什么血肉,其他村民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这个有尸体的村长夫人,身体也是变成了一个个的土块。   秦槐蹲下来,江云霄出声让他别碰,前者就捻起一点土块,观察了色泽:“这是观音土。”   江云霄知道观音土,闹灾荒的时候,饿得要命的人就会去吃观音土充饥,但是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死。   秦槐说:“他们应该是在这里活了几百年,当年为了躲避战乱,在山上开辟了一个村子,但是村子里闹灾荒,为了活命,村长就供奉了神明,让所有人吃观音土。”   “他们吃了太多鬼神赐下的观音土,让自己转化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后面不需要进食,也能够存活。”   江云霄顺着他的话问:“那这岂不算是永生?”   “吃多了观音土,他们的血肉也就成了观音土,但是没有血气的补充,他们就是一动不能动的陶土人。”   后面灾荒过去了,大山里有了充足的食物,可是陶土人已经不需要再进食人类的食物了,他们要吃活人的血肉,以此来维持自己的行动能力。   进山里的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很多,血食十分有限,所以村长整整四百多年才是半步青衣。   江云霄觉得这些分析很有道理:“秦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根据这一片狼藉的现场留下来的信息,自己也推测不出这些内容啊。   秦槐说:“上半夜我守夜的时候,听到村长他们说的话,再加上他们死后的样子推断出来的。”   江云霄立马相信了:“你真是太辛苦了!下次碰到这种事情提前叫醒我,这也太危险了。”   鬼怪们互相残杀,到底是便宜了江云霄。   看到天都亮了,今天太阳都出来,还是没有任何村民出现,江云霄对危险的感知也弱了下来:警报解除了!   “我去看看村子里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上的东西。”   他一下子丢了很多东西出去,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补给,真是心疼的要命。   秦槐跟着他一起,他从村长家取出了一尊神像,那就是四百年前杨家村的村民供奉的神明神像。   这当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善神,而是如圣母娘娘一般的存在。   不过在昨晚,这个神像内的东西,也被秦槐吃了。   损失了大半东西的江云霄也在村长家发现了一些好东西,那是一方印章,五雷斩鬼大印,一本泛黄的符咒大全,还有一本修炼功法。 第21章 021   五雷斩鬼印,拿到手上的时候,江云霄就本能觉得这是好东西。   他眼前浮现出一副场景,数百年前,村长和鬼神做交易,但是他也知道,和魔鬼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为了避免自己白费工夫,村长想办法找来了镇鬼的法器。   这个大印是真的有用,那个导致杨家村变成现在的鬼神已然消散,原本这个房间给人的气息是相当的冰冷刺骨,阴暗泥泞。   即便是有光线,冥冥之中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恐怖阴暗且压抑。   但是现在,金色阳光从破开的大门照进来,整个屋子都温暖而亮堂。   江云霄收好了法印,符咒大全他贴身放好,手里没有合适的朱砂和符纸,就算想要练习,也没有材料。   至于那本修炼的功法,江云霄翻了翻,村长修炼靠的应该就是这本功法,上面写着怎么汲取人的气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功法。   他找了个盆,掏出火折子,把这本修炼功法丢在里面点了,等着一纸书文全都变成了灰烬。江云霄才松了一口气,就算是要变强,那也不能找这种歪门邪道。   只是人心贪婪,要是有过路人看到了这功法,万一起了修炼的念头,那就是祸害无辜,倒不如从头把根源毁了。   往村长家里又搜刮了一些东西,因为不需要吃用,又没有办法离开村庄,村子里很多东西都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下腐坏了。   之前秦槐掀起的那一阵狂风,又毁了不少屋子,江云霄仔细搜刮了一阵,也没什么能带的,最后捡了一些屋子倒塌的木板,放在驴车上,准备到时候当燃料。   离开了杨家村,江云霄重新找到了一条看起来宽敞许多,有不少人烟的官道,他也是这才发现,自己先前应该是被鬼遮眼,才走错了路,从小道走到了杨家村。   这世道实在是太不安全了,也不知道这附近怎么这么多鬼,自己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外出不到半年,短短时间就遭遇了两次精怪鬼物。   好在经历虽然刺激,到底是有惊无险。因为后半夜秦槐没睡,江云霄就让对方躺在驴车上休息,自己在前面拉着驴,路上还时不时的看一眼,避免道路颠簸,把人一不小心震下去。   离开了杨家村,江云霄顺着官道往前走,好在接下来没有碰到什么恶鬼精怪,他们在山上补给了一些食物和水源。   从小溪的上方取了干净的水源,用锅烧开了之后灌进水囊中。   杂粮之类的吃完了,好在山上的吃食不算少,他们碰到了一大片栗子林,秋季是丰收的时候,江云霄用麻袋装了许多栗子,借助栗子来补充淀粉,又从溪水里抓了鱼,还逮了几只野兔和山鸡。   吃不完的肉,江云霄直接晒干烤干,往上面撒了一点盐巴,做成了烤肉干,避免前不着村后不着路,兜里有钱都买不到吃食,仙缘没寻到,自己把自己给饿死。   没有人烟,自然也没有调味料补给,好在山林里什么野葱之类的、生姜,应有尽有,食盐还能撑一段时间,就是做的口味清淡一些。   就这么连着走走停停,两个人一头驴又赶了半个月的路,江云霄和秦槐终于看到了城墙,这座城远不如锦城那么恢宏,只在城门上挂着相当霸气的三个字——山海关。   江云霄脸上控制不住的露出笑容,在剧情中,山海关就连着通往仙山的那一片海。   这个山海取的是蓬莱仙山的山,海就是它连着那一片湛蓝区域的海。   江云霄忍不住激动的朝着天空喊叫了一声,发泄了激动的情绪,这才转过头看向一路跟着自己的文弱书生。   虽然路途颠簸,但是比起最初见面的时候,秦槐状态要好了许多,不像在地宫里那么病蔫蔫的,瘦巴巴的身体上也长出了一些肉,终于不是像个骷髅架子那样,浑身硌得慌。   青年脸蛋圆润了几分,添了几分婴儿肥,比最开始显得更加面嫩无害,和江云霄站在一起,不像是秦兄,而是秦弟。   江云霄放开手里牵着驴子的绳,从驴车上跳下来,又朝秦槐伸出手,声音是控制不住的高昂:“秦槐,咱们到了!”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爬山涉水,走了好几千里,从夏天走到秋天,又从初秋到深秋,他们总算是赶在落雪寒冬之前抵达了山海关。   秦槐一脸好奇的看向远处的城墙:“这里就有仙缘吗?”   江云霄摇摇头:“这里有见到仙人的机缘,但是仙缘应当在海上仙山。”   山海关,是一座海边的小城,素来就有仙人传说,只是在故事开始之前,山海关的百姓多年都没有见过传说中可以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仙人。   事实上就算是进了仙山,大部分人都没有修炼的资质,有的那一些也不一定能够修炼到大家想象的威力。   真要做到那种地步,那都属于这个世界的顶尖战力,至少也是和什么魔王鬼王仙神差不多。   江云霄知道,蓬莱仙山上的修炼者并不是仙神,而是和凡人一样血肉之躯的人,只是他们身体里面流淌着灵力,属于方外之人。   他在最开始的时候之所以劝秦槐早早放弃,便是因为对方就算是到了蓬莱,也不一定能够修炼,很可能是白白浪费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   都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这种丧气的话,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说。   江云霄道:“咱们先进城,得在城里添置一些冬衣。”   他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不记名的银票,不过早在远离了锦城,江云霄就把银票换成了实物的金银。   这显然是个很明智的做法,哪怕金银比银票要重的多,但是每个城池都通用,山海关是一座海边的小城,城里甚至没有可以兑换银票的钱庄。   想要等到仙缘出现,要等到落雪时节,到时候冰雪会封住海面,有缘者就能看见在仙雾之中的蓬莱仙山。   “秦槐,咱们去买些冬衣冬被吧。”   后者点点头,他本来是打算从杨家村赚取一笔金银,可惜飓风掀了整个杨家村,也只是获得了些许铜板。   杨家村不过是表面看着富,实际上穷的很,不然当初也不会一个村子的人,因为买不到粮食饿死。   几百年,外面的朝代已经改朝换代,当初铸的铜币,都变成了老古董。秦槐只在废墟中捡了几枚,也不知道能不能卖上价。   书生伸出细白的手,修长的五指间躺着几枚泛着铜绿的铜钱:“我没有钱,只有这个,是杨家村捡到的。”   “这铜钱都氧化成这样了,应该不值什么钱吧。”   江云霄两辈子都对古董这一行不太了解:“这玩意是不是不太吉利,卖出去也不太好。”   他算了算自己的银钱,又到卖粮食的店里问了基础物价,心里有了成算:“没事,我身上的钱财够咱们两个人用的。”   因为运输不便,除了很容易获取的海产品之外,小城大部分物价并不算便宜。   不过这个价格也就和禹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差不多,江云霄还剩四五千两银子,哪怕不事生产,也够在这座城呆很久了。   江云霄怕热不怕冷,大冬天的只穿薄薄的衣服都能扛得住,知道自己在书中是炮灰工具人后,他才知道这是纯阳之体的影响。   他看了看秦槐单薄清瘦的身体,替对方觉得冷:“秦兄,咱们先去给你买冬衣吧,这道袍也不怎么挡风。”   “没事。”秦槐摇摇头,“不用冬衣,我不怕冷的。”   江云霄不信,一下捉住了秦槐的手,然后被对方的手冻的打了个哆嗦:“还说不冷,你这手跟冰块似的。”   他也没想买衣服自己做,江大少爷就不是那种贤惠的人,他直接找了家成衣店,一口气点了好几件墙上挂着的衣服。   “这几件你让他试试。”   秦槐是个衣架子,就算是那种灰扑扑,没什么特色的普通棉袄,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十分好看。   江云霄财大气粗:“把这些衣服都包起来。”   他自己就要了两套冬衣,然后又买了几套秋衣,身子骨再结实,也还是要有两件厚衣服给备着。   他没讲价,几乎一下子卖掉了店里的所有男装冬衣库存,店家非常高兴:“这是送您二位的手套、围脖还有帽子,都是上好的皮毛做的。”   买了一大堆东西,都放在驴车上,两个人又去店里吃了一顿热乎的锅子,鱼肉汤底,没有多少鱼刺的海鱼是现捞现杀的,十分鲜美。   因为要等到落雪,他们要在山海关待上一段时间,比起住在客栈里让人伺候,还是自己找个屋子住划算。   江云霄先去找了做这种中介生意的牙行,房价比他想象的要便宜许多。   逛了一圈,租住没有合适的屋子,但是有一家要卖的,江云霄很喜欢。   那间屋子打开窗可以直接看到海景,院子里的家具一应俱全,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能拎包入住。   “我们就要这间屋。”   江云霄用的身份文书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沿途重金买通了官府,另做了一个合法的新身份。   他顺便给秦槐也做了一个,因为秦槐被关在那地方好几年,身份文书自然是丢了,关于自己的来历也不清楚。   买房子的时候,本来是江云霄做交易,但是临到写名字的时候,他临时改了主意:“秦槐,你来写吧,写你的名字。”   他肯定不会在这里久待,到时候要是没有仙缘,房子就留给秦槐住好了,到时候还要再次交易,还不如现在就写对方的名字,可以省一道功夫。   秦槐很是吃惊:“这房子是给我买的吗?”   他摆摆手推拒:“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毕竟他是知书达礼,温文尔雅,懂分寸的小书生,不是那种贪婪之人。   江云霄道:“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一处不大的宅子,两百两银子而已。”   他以前名下的资产,都是远超于这个数,想买一批上好的千里马,都能问母亲要来一千两银子,两百两银子买一个属于自己的稳定安身之所,确实算是便宜。   这个宅子不大,并也就三间正房,一个厨房,一个带井的院子。   小城人少地大,这种小宅子本身就卖不上什么价,胜在地理位置优越,不远处就是官府,而且邻居们离的不算太近,属于闹中取静的好地段。   牙行的众人听得真是咋舌,真是好气派的买客,两百两银子,竟然还说不算是贵重的东西,他们做中人的,一般情况下,一年也就攒个十几两银子。   不过看江云霄通身的气派,还有这张过分出众的脸,确实也不像是穷人家能够养出来的存在。   江云霄道:“咱们两个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要是还瞧得起我,就把这宅子收下来吧。”   第一次是圣母娘娘的地宫,第二次是杨家村,他从来都没有装穷过,秦槐要是真的动了什么歪心思,这么长的时间也能看出来。   两百两银子,对江云霄来说,不是特别大的一笔钱。   他都这么说了,秦槐没有再推拒。说是穷书生,但是已经死了的人对人类的金钱其实没有特别清晰的概念。   他只有一个问题:“那你和我一起住吗?”   江云霄想都没想:“那当然,我掏钱买的宅子当然要住!”   秦槐问题不大,在契约上签了名,江云霄看了一眼,穷书生写的一手好字,难怪当初有信心上京赶考。   中人见江云霄大方,秦槐看着也像是个有文化的读书人,待他们两个人就更客气,很快就帮忙把新的房契拿到手。   那薄薄的一纸房契交到秦槐手里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身体里有什么意念通达。   成家立业,没有属于自己的屋子,如何能算是成家。   秦槐生前死后,还从未收到过这样大方的礼物,穷书生的某个执念得以圆满,他的大脑也仿佛被雷劈中一般。   随着实力的逐渐增强,加上执念的消退,秦槐终于恢复了记忆,他并不是什么贫穷书生,而是死了几千年的厉鬼,也是如今的鬼界之主,号令万鬼的鬼王。 第22章 022   作为鬼王, 秦槐的实力毋庸置疑,在这人间界,还没有哪个能够敌的过他的鬼。能够胜过秦槐的, 只有他自己。   再强大的鬼王,也会有自己的致命弱点,秦槐并不是天生的鬼,而是因为某些他并不愿意提起的回忆,经过无数血腥厮杀,才成了鬼。   恶鬼和生前的人, 其实已经算是不同的生命, 秦槐对贪婪龌龊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怜悯之心。   只是那个死于圣母娘娘之口的书生不一样, 这个书生,是秦槐仅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后人。   当然, 不是秦槐的直系子孙后代,他死的时候很年轻, 实际的年龄比江云霄还要小两岁,只有十六岁, 未曾通过人事,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孩子。   秦槐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他还有其他血亲, 经过了数千年,只剩下书生体内那么一丁点稀薄的血脉。   书生的运气很好, 他确实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命格,一些运气再加上一点血脉, 本应该召唤出其他恶鬼的他, 阴差阳错的召唤出了秦槐。   知道这一点羁绊的时候,秦槐本人也非常惊讶, 因为他以为早在几千年前自己的全家都死了个精光。   他没想到自己当年做的不够干净,除了他们本族之外,还有在外的亲人能够传承血脉下来,留了这么一颗独苗。   不过好在老秦家的血脉,终归是断绝在了这个家境没落的穷书生手上,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秦家血脉,令秦槐无比厌恶的秦家人。   做了鬼的秦槐,虽然喜怒不定,动不动就翻脸,但是看在书生给他带来的好消息的份上,秦槐还是决定大度满足这个小辈的愿望,解决掉害了他的圣母娘娘。   圣母娘娘一共做了三件必死的错事,第一点,在秦槐看来,他从心里认为,出现在他面前的秦家人就应该由他亲手解决,却被圣母娘娘抢了人头,实在是让他恼火。   第二点:圣母娘娘所为,勾起了他生前十分不愉快的回忆,她该死。   第三点:来都来了,她在他面前嚣张,确实该死。   秦槐在降临的时候并不是以自己的真身出现,而是上了自己这个后人的身,借助对方的手,狠狠的摔碎了圣母娘娘的雕像。   后面的事情就是江云霄碰到的场景,圣母娘娘毕竟是东道主,有主场优势,祂为了能够活下来,直接一次性收割了所有信徒的性命。   圣母娘娘最后的殊死反扑,加上种种巧合叠加在一起,秦槐被混淆了记忆,以为自己是那个死去的弱书生。   像是数千年那样,他把自己锁在了监牢里。   拥有鬼王之力的秦槐,早就可以挣脱锁链,可是就像是从小被链条锁住的小象一样,就算是长成了大象,它也依旧被那细细的链条束缚。   记忆错乱的秦槐,被鬼力构成的锁链锁在了原地,错乱的记忆影响了整个地下迷宫,其他为圣母娘娘作伥的恶鬼,会按照秦槐的记忆逻辑行动。   那些追逐江云霄的鬼怪,看上去是受圣母娘娘所控制的圣徒,实际上它们早就断掉了和圣母娘娘的联系,是被秦槐控制的傀儡。   江云霄很特别,他本人以为自己只是个没办法对抗鬼怪的弱鸡,但是纯阳之体是天生修道的好苗子。   不用什么公鸡血黑狗血,纯阳之体自己流出来的血就是最好灭杀鬼怪的存在,那些鬼想吃江云霄的血肉,要是本身的实力不够强,就会像是杨家村那几个吃了村长的小鬼一样,直接爆体而亡。   江云霄的到来,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捏碎了那个锁链,把秦槐从地下迷宫里带了出来,还一路带着记忆错乱的他走了这么远的距离,来到了距离蓬莱仙山很近的山海关。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互了解,秦槐知道,江云霄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为的就是躲避算计他的兄长。   当时江云霄说的是他有一个朋友,但是秦槐心里再清楚,不过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江云霄自己。   秦槐作为人时候的经历,其实和江云霄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那就是他们两个人都是被自己的至亲算计。   可是他和对方完全不一样,从江云霄的口中,他对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多少怨恨,对兄长是可以理解,但是绝不原谅。   这种糟心的事情,在江云霄的人生中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成功从兄长的算计下逃离之后,他就像是流入了大海中的游鱼,飞向了天空的雀鸟,整个人的气息都是自由欢快雀跃的。   明明遭遇了地下迷宫的糟心事,江云霄也没有怨天尤人,恨这恨那,过去的事情就好像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要不是后来做那个噩梦,一切就这么被他抛之脑后。   他是一个只往前看不回头的人,明明是娇养出来的大少爷,按理来说应该是温室里的娇花一朵,高傲矜持,容易钻牛角尖,结果对方却像是随便长在地上的野草。   经历完了再大的风雨,抖一抖身上的水珠,立马又精神抖擞起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江云霄这种奇怪的人,秦槐不理解,也无法理解。   哪怕记忆错乱,在他的记忆里,人是不可能无条件对另外一个人好的。哪怕是手足血亲,亲生父母,也一定会有所求。   他周围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很是符合这样子的人性。所谓伟大的父母子女之爱,秦槐更是嗤之以鼻。毕竟当初把他推入深渊的,正是他那慈眉善目的双亲。   就像是江云霄口中所谓一个朋友的故事,做父母明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有问题,却还是偏向了大儿子,到底还是偏心。   他们偏心能够带来荣耀的大儿子,无视了小儿子的苦难,生前的那点宠爱,就好像是宠爱小猫小狗一般,在利益面前一切都可以放弃。   秦槐后来死了,这世间的悲欢离合看的多了。倒也承认一点,有些父母对自己的子女很好,也愿意为了他付出自己的生命,但他们的付出也不是无条件的,为的是子女身上流淌着属于自己的血脉,为的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毕竟权衡利弊之下,年轻人活着总比年迈的人活着能够制造的利益要更大。别说是人,就算是那些动物群体,在遭遇危机的时候,也会选择牺牲老弱,保证年轻人和幼崽血脉的延续。   当年越是看到这样子的场景,秦槐就越是扭曲愤恨:别人家的老人是牺牲自己,护住幼崽,可是轮到他,他就成了被选中牺牲的那一个。   算了,都是过去几千年的事情了,当初他死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仇给顺手都报了。   不像江云霄这个优柔寡断的笨蛋,遭遇了同样的事情,竟然还对那种人留有温情,换作是他,他一定先下手为强,把这些人一起给弄死,大不了同归于尽。   在最开始的时候,江云霄被秦槐简单定义为被亲情蒙蔽了的愚蠢家伙:明知道不对,可是被名为亲情的网束缚,有能力却不愿意挣脱。   这样类似的人,秦槐看的也很多。父母子女之间,有的父母极其偏心某个孩子,那个从小被忽视不受宠爱的孩子,反而会压榨他自己甚至妻子,奉献一切去讨父母的欢心。   江云霄没有不受宠的那种地步,身在局中、优柔寡断,贪恋那么浅薄的一点血脉温情。   让秦槐想不通的是,如果说江云霄对家人的不舍和心软,是因为血脉的羁绊,是因为过往的温情。   那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和江云霄又没有什么关系,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秦槐恢复了记忆,不代表他忘记了记忆错乱时发生的一切。   在这一路上,他在对方眼里应该就是个拖后腿的累赘,跑又跑不动,身体柔弱,身无分文,除了能帮忙喂个驴子,也干不了什么重活,碰到鬼怪的时候,还要被对方拖着逃跑。   他两次解决掉鬼怪,都是背对着江云霄,事后还糊弄过去,所以后者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能力,更别说虚伪巴结。   江云霄对亲人的好,是因为降生起就无法轻易斩断的血脉亲情。面对强者的好,可能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但是对弱者的好呢?对他的好呢?   秦槐也看过一些所谓心地善良的人,他看到的更多是那些爱伤悲春秋闲的没事干的人,高高在上的施舍。有的为的是自己美好的名声,有的是为了满足自己怜弱欲。   江云霄和那些人都不一样,在秦槐看来,他不够聪明,可是也没有那么笨,凭借着直觉,他试图过拒绝自己好几次。   可是到底是心软,明明不愿意,却也还是带上了他。心里怀着那么几点警惕,认定了他之后,就立马转变了态度,对他很好很好。   秦槐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种不带任何目的好,好得让他无法理解,好得让他手足无措。   他看着手里薄薄的房契,觉得它简直是自己遇到过的最厉害的符咒,把他的身体封印住,脑子也封印住,胸腔里根本不存在的心脏,好像也滋生出了血液,开始剧烈的跳动。   “秦槐?你没事吧?”   江云霄看秦槐在那里愣住半晌,好像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不,木头人没有他表情这么精彩丰富,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忍不住笑。   只是一个小院子而已,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山海关这种海边小城,又不是京城的房子,至于这么高兴吗?   真要是京城的房子,掏空江云霄的所有积蓄,他可能也买不起。就算能买得起,他肯定也不会写秦槐的名字。   和秦槐相处的这段时间内,虽然对方说自己是个穷书生,可实际上,从种种细节,江云霄可以感觉到,秦槐家里应该并不穷。   毕竟没有哪个穷书生会这么娇弱,也不像秦槐这么挑嘴。   寒门难出贵子,科举读书可是很贵的,看秦槐写字,怎么看都不像是靠自己练出来的。   江云霄这一世虽是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可也不是不学无术,他认识秦槐写的这种字体,是几千年前,一个很有名的皇帝写的字。   这并不是现今科考主流的字体,虽然风雅好看,但是小众。如果秦槐真是他口中父母双亡、家境贫寒的穷书生,那他肯定很会干农活。   江云霄买了锅,买了一些米菜做饭的时候就知道了,秦槐动作生疏的很,还没有他这个曾经的现代人加这辈子的江少爷动作熟练。   也是因为这一点,江云霄对秦槐说的贫穷书生存疑。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苦衷。   就像他,就算知道他是逃婚逃出来的江家二少爷,谁会知道他是个穿越者,还觉醒了穿书的记忆呢。   区区两百两银子,不至于让秦槐成这样吧。   江云霄用手指轻轻的戳了戳秦槐:“要是没事的话,就进去收拾一下屋子吧。”   虽然宅子是买了,手里的钱也有不少,但是他并不打算额外的再请仆妇来伺候他们两个。   出门在外,个人生存能力很重要。虽然江云霄饭做的不好吃,也不会自己缝衣服,但是他基本的生存还是有的。   毕竟大学生时期,都是住学校宿舍,还是那种条件很一般的四人间,。   做饭,洗碗,刷锅,扫地,拖地,叠被,穿衣……   刚开始的时候,江云霄干的不好,秦槐干的也不够好,但是他们两个动手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强嘛。   现在不管是他,还是秦槐,干活的速度比起最开始,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又快又好。   不谦虚的说,江云霄觉得自己现在的化妆艺术要是回到现代,多少能做个技术类型的仿妆博主。   话题扯远了,江云霄看着还算是灰扑扑的小屋:“秦槐,最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你先留下来把家里清扫一下,我去买些吃的回来?怎么样?”   就算可以在外面的店里吃,家里也要备一些吃食,这样万一遇到恶劣天气,人家不开门,他们好歹也能在家里吃点热乎东西。   平常总爱跟在江云霄后面的秦槐一口答应下来,刚刚恢复记忆,受到的冲击太大,他确实需要独自相处,好好的冷静一下。   江云霄牵着劳苦功高的驴子出了门,后者撅了撅蹄子,一副想撩担子的样子。   英俊潇洒的少年郎,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驴屁股:“好了,咱们是去买粮食,待会给你买新鲜的胡萝卜吃。”   他这个人可不搞什么吊在前面的胡萝卜这一套,说买就真的买。   吃豆饼吃腻了的驴子,眼睛亮起来,自发的哒哒哒走起来,还催促江云霄快点。   一人一驴一空板车,就这么出了门,把一大堆的冬衣还有这一路上的行李都留在了他们刚买的新屋。   秦槐看着江云霄的背影消失,一挥袖,院门无风自动,砰的一声直接关上。   江云霄买这处房屋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小院子的院墙足够高,可以遮挡住路过行人和附近邻居的窥探。   高高的院墙便宜了秦槐,没有江云霄在,他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行。   秦槐从江云霄带的笔墨纸砚中抽出了一些白纸,随手折出了几个小纸人,他的指尖轻轻一点,吹了一口鬼气,这些没眼睛的小纸人就从软趴趴的姿态,突然一下子立了起来,像是凭空生出了灵魂。   薄薄的小纸人从杂物间找出来被上一任房主丢在杂物间的扫把,小小的身体却拥有能够驾驭大扫帚的力量,它勤勤恳恳的开始清扫工作。   还有别的小纸人开始铺床叠被,纸人的身体不能轻易被水打湿,水井里飘散着的落叶被它们用工具想办法捞出来。   井水还算干净,最表面的那桶水,则拿来冲屋子里的青砖地,还要清扫厨房和桌椅。   和村子里不一样,城里看不到什么木屋,基本都是很结实的石头房子。   到底是海边的小城,山海关很少会有人建木头房子,不然日日被咸湿的海风吹拂,或者遇上台风天,木头房子要么被吹倒,要么就是潮湿发霉。   这个院子显然有些年份,换过几次主人,空置了几个月,院子里有一些浑浑噩噩没有意识的游魂,都是那种正常病死没什么怨气的魂魄。   但是有秦槐这个领地意识极强的鬼王在,什么游魂野鬼都会被撵出这片区域。院落里的气息也随着游魂们的离开,变得清澈干净了几分。   小纸人们勤勤恳恳劳作的时候,秦槐直接飞到了院落里那棵高大的樱桃树上。   房屋的前任主人是个有几分野趣的人,院子里栽种了一棵很大的樱桃树,但现在已经是深秋,樱桃树的枯叶都掉得光光的,光秃秃的遮蔽不住秦槐的身形。   路过的行人从院子外走过,却对一身黑衣的秦槐恍若未闻。   有个喝的醉颠颠的老酒鬼经过,突然被一颗石子打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顺着石子的方向看过去,老酒鬼眼睛赤红的瞪着树上的少年。   他骂骂咧咧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线条分明的肌肉:“你是哪家的臭小子,老子要好好的教训你!”   黑衣少年眼神毫无波动看着他,那种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一下子让老酒鬼醒了酒。   只有死了的人才能看见秦槐,生前的画面走马灯一般在老酒鬼脑海中闪过,他捂着一张老脸,痛哭流涕,原来早在好些年前,他就已经死了,日日夜夜在家附近游荡。   老酒鬼的实力大概在半步青衣,但是他的衣服还是纯白色的,说明死后他并没有害过人。   鬼怪之中也不是需要害人才能增速魂力,有的鬼因为执念很深,死之后就直接拥有强大的实力。   就比如说江云霄的兄长,对方死的那一日就直接转化成了青衣级别的厉鬼。只是普普通通的游魂野鬼,也没那个本事夺舍。   秦槐对老酒鬼的爱恨情仇可没什么兴趣,他招了招手,后者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吸进院落中来。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这山海关可有仙缘?”   老酒鬼是地头蛇,本地鬼,又天天在这座城里晃荡,知道的事情并不比那些百事通少。   关键是找百事通打听要钱,但是剥削老酒鬼不用。   感觉到眼前黑衣少年身上那种碾压式的压迫感,老酒鬼自然不敢造次,把自己知道的相关内容都吐露出来:“山海关确实有过很多仙缘故事,我知道一个流传很多的故事,就是传说中的酒虫……”   秦槐毫无耐心道:“我说的是仙山蓬莱。”   老酒鬼连忙说:“这个我确实有所听闻,据说大雪封山的时候,有缘人能在海上看到仙山蓬莱……不过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听说过哪个人有仙缘。”   活在山海关的百姓,早就把那蓬莱仙山的故事当成了一个神话传说。   等秦槐问完了话,老酒鬼战战兢兢问:“大人,小的可以离开了吗?”   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但是以鬼的方式活在这个小城也没什么不好的。   秦槐不喜欢喝酒,但是却并没有放过老酒鬼的意思,他指了指被小纸人勤恳填满的清水大缸。   老酒鬼一脸茫然,秦槐曲起指节,这老酒鬼就变成了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扑通一声,落入水缸之中,然后在缸里欢快的游来游去,小纸人拿着从厨房里翻出来的擀面杖,不停的搅拌搅拌,水缸里的清水很快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普通凡人怎么可能在没有怨气的情况下直接变成厉鬼,这个满脸潮红的老酒鬼,实际上是酒虫所化,只是它在人世间呆久了,染上了浊气,只以为自己是那个喝酒烂死的老酒鬼。   他堂堂鬼王,跟在一个人类身后吃吃喝喝,占尽了对方的便宜,这面子往哪放。   这酒虫最擅长酿酒,它游过的洗澡水,那就是纯天然的美酒,对于爱酒之人来说,一壶价值可值千金。   在这个偏远的海边小城,普通老百姓可吃不起这么贵重的美酒,不过把这一坛子酒卖给守城的高官和城里的富商,他们就有了一笔丰厚进账。   另一边,江云霄去了城里各大商行,买了不少东西回来,驴车上拖了一车,还有很多东西付了定金,等店家送过来他才送货。   快要入冬了,冬日里的燃料就很重要,他也不是那种会去捡柴火的劈柴的人,干脆多掏一点银子,全部买了现成的。做饭烧火用细木柴,取暖肯定还是要用无烟的炭火。   买了不少驴子吃的草料、玉米饼和答应它的胡萝卜,江云霄拉着驴回了小院。   察觉到他的气息,秦槐就从树上一跃而下,那些小纸人也啪嗒一下躺倒。   “秦槐,我回来了!”   江云霄兴高采烈的推开门,就看到秦槐手里拿了一块抹布,正在细致的擦拭大堂里的桌椅。   短短一个时辰,院子里已经堆了一堆高高的枯叶,之前攒的脏衣服全都被洗了,挂在晾衣绳上飘荡。   江云霄从来不觉得别人干家务就是理所当然,见状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这么短时间就做了这么多,你也太能干了!擦的好干净,好厉害啊!”   他本来还想着买完东西回来一起帮忙的,看这样都不用干多少了。   虽然都是纸人干的,但是纸人也受自己驱使,怎么不算他厉害呢。   秦槐欣然接受了江云霄真挚的赞美,不受控制的翘起唇角,嘴上谦虚道:“也没什么,都是些很轻松的活。”   江云霄连忙说:“我买了木材、买了炭火,还买了一些米面油,去的店有些多,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搬进新家,一定要煮顿饭,热一下灶。”   江云霄本来打算就是简单的煮个面,他在店里买了腊肠、鸡蛋还有青菜,还打包了一份酱大骨。   大部分都是现成的,到时候直接用干净水煮两碗面,洗锅洗碗也方便。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白玉一般光滑细腻的胳膊。   虽然白净,但是少年人的肌肉线条很漂亮,不是那种软绵绵的肉,看上去就硬邦邦的,是那种很结实但一点都不夸张的肌肉。   江云霄道:“你干了这么多活,煮面的事情就我来吧,填饱肚子,咱们再把东西搬下来!”   他到了厨房,嗅了嗅鼻子,一下子闻到了很浓烈的酒味,酒香很是浓郁。   顺着酒香味找过去,江云霄发现,厨房里的大水缸盛满了水,正是这一缸水,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江云霄上辈子是不怎么喝酒的,这辈子还年轻,虽然吃喝玩乐较多,但是对酒兴趣不大。   但毕竟见多识广,他也能够品鉴出酒的好坏。   “秦槐秦槐!”江云霄迫不及待的叫秦槐的名字,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后者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江云霄问:“这一大缸酒是哪里来的?”   后者说:“我从井里打了水,看到有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突然掉进水缸中,过了没多久,这水就变成了这样。”   酒虫在水缸里游来游去,听到这个话,很想要喷秦槐一脸酒水:什么叫突然掉下来的,它明明是被这只可怕的厉鬼抓进来的!   但是酒虫不会说人话,只好翻着肚皮躺在酒缸里,用这种方式表示它自己对秦槐的无声抗议。   酒虫故事还是很有名气的,他们进城后,和店家闲聊的时候。城里的店家对仙缘不了解,但是对酒虫津津乐道:“获得酒虫的那个人进献了酒虫,当了大官呢!”   比起虚无缥缈的求仙问道,大多数人还是想要荣华富贵,得到高官厚禄,光宗耀祖。   江云霄好奇的看了看,觉得这个白胖虫子像蚕宝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酒虫吗?”   他这是什么运道,感觉去哪里都能碰上稀奇古怪的事。不过这种体质,求仙缘肯定没问题!   现在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夕阳西下,浅橘色的阳光正好打在秦槐的脸上,门槛处是光暗的分界线。   这种奇妙的光影让秦槐有一种如妖似魔的特殊美感,他的声音暗藏几分蛊惑:“拥有了酒虫,献上去就能得到高官厚禄,只要拥有足够多的权力,一样能够解决困扰你的烦恼。”   酒虫听起来是能够带来金银财宝的好物,但是作为鬼王的秦槐知道,这种宝物现世,出现的地方就注定会引起勾心斗角。在引起无数血腥事件之后,酒虫就会悄悄的消失。   能够养酒虫的东西,一个是人类对美酒极致的渴望,就比如酒虫幻化的那个老酒鬼,对方是个对酒痴迷的痴儿,除了酒之外,什么都不在乎,这种也是酒虫最爱吃的执念。   酒虫因老酒鬼的痴念而生,但是老酒鬼寿命有限,为了能够继续存活人世间,所以酒虫通常吃的是更复杂的贪欲。   它本身带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会疯狂的放大看到他的人心中的贪欲。在掀起波澜之后,酒虫吃饱喝足,就会从人群中消失,再度陷入沉睡,直到下一个有缘人将它唤醒。   秦槐望着江云霄,财帛动人心,面对这种有些特殊的宝物,江云霄会动心吗?   这小小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旦被蛊惑起了歹心,为了独占酒虫这样的宝物,高高的举起,厨房里的菜刀,朝着他的脑袋砍过来。   江云霄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酒虫,神色依旧清明,脸上略带几分嫌弃:“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虫子。再说了,这种东西一献出去,很可能是祸不是福。”   江云霄不傻也不天真,他只是比较纯粹。   江云霄一脸认真道:“秦槐,你要是想要酒虫酿的酒卖钱,就要做到隐蔽一些,若是被人发现了,就尽快把它脱手,别贪心。”   天降酒虫,江云霄到底还是为秦槐高兴的:“它是你的机遇,你要是想留在小城,做个做酒的买卖,细水长流也很不错。”   秦槐怔住了,他在江云霄脸上看不到一点对酒虫的贪念。   江云霄嘟囔说:“可惜了这么一缸水,我去打点井水来煮面。”   他又不好酒,而且也不想喝酒。科学研究表明,酒对身体有百害而无益,就算要喝酒,他也会选择甜甜的米酒,而不是这种酒虫的洗澡水。   非常讨厌虫子的江云霄是真的对酒虫毫无兴趣,甚至还对酒虫有些恶心。   他转头拎起水桶往外走,还好院子里就有水井,而且没有荒废,直接就能用。   秦槐看着江云霄和他擦肩而过,目光再看向水缸里,原本非常活跃,白白胖胖的酒虫,竟然无比痛苦的挣扎起来,它表情狰狞,然后不断的萎缩,最后在酒缸中消散。   酒虫碰上对它毫无兴趣的存在,多方面都没有办法诱惑到那个见到了他的第一个人类,就会因为被否定了存在的意义而消散。   秦本身就是阴暗的集合体,但是他并非人类,对酒虫起不到半点作用。   秦槐呆呆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水面,酒虫消散之后,只留下一缸美酒。   江云霄并不是内心另有算计,为了放松他的戒心,同他虚以委蛇。   酒虫的消失,说明他刚刚那些话,全是肺腑之言,完全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   秦槐脸上的表情消失,透露出几分茫然:他不理解,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江云霄这种笨蛋。   怎么会有人不求回报,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么好呢?   “让一让,小心水泼在你身上。”   江云霄提水的手其实很稳,不过厨房的空间就那么点,秦槐正好堵在了灶台边上。   “你要是觉得冷,要不然坐下来帮忙烧烧火,刚好暖暖身子。”   秦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温顺乖巧的听话坐下,机械的把江云霄买回来的柴火往里面送。   “诶,少放一点,不然不好点着的。”   江云霄低头看了一眼,上半身直接压下来,挨着秦槐的肩膀,把堵满了澡堂的柴火抽出来一大半。   的亏他以前去农家乐的时候烧过火,用这种农村土灶也不会很狼狈。   他就说嘛,秦槐肯定不是穷人家出身,连个火都不会烧,都不知道在这种细节上暴露了多少次。   江云霄拿火折子点了火,又把一根细木柴塞秦槐手里,握着对方的手送进去:“你看,要加火就添这么一两根就行,你看着填。”   想到什么,他又往外跑,从袋子里摸了好几个红薯过来,用火钳子塞进里面。   “把这个放里面,煮完饭咱们就能吃烤红薯。”   这个世界毕竟是架空的话本世界,有红薯有玉米有土豆,红薯产量高,吃多了又烧心,价格低贱,是江家这种大户人家基本不吃的东西。   江夫人更是不可能让江云霄吃烤红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不过江夫人现在远在天边,也管不着江云霄吃什么。   逃出来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有自由。江云霄忍不住发笑:“冷冷的天,最适合吃香香甜甜的烤红薯了!你爱吃甜的,肯定喜欢”   他和秦槐靠得那么近,先前动作,可以让秦槐闻到属于江云霄身上的那种香气。   天气冷,所以逛了这么久,江云霄身上也没有出汗,没有大部分臭男人那种汗臭味,只有很清淡的如春日里草木的香气。   毕竟江云霄有条件就会洗澡,他的澡豆是淡淡的兰花香。   秦槐像是第一天才注意到,江云霄笑的时候,脸颊边上还冒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小虎牙露在外面,很甜,很可爱。   有什么东西咚咚作响,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或许是天色昏暗,或许是空气中酒香味太重,秦槐分明没有喝酒,却久违的感觉到了醉意,他怕是有些昏了头了。 第23章 023   江云霄并没有注意到秦槐奇怪的目光, 锅里的水很快开了,他熟练的往里面倒面。   粮店里保存时间长的挂面,他今天也买了不少回来, 毕竟到时候在海上漂流,总不可能天天捞海鱼吃。   但是今天是温锅饭,又是安定下来的第一天,所以要吃好一些,他买的是小城面摊上看起来就很劲道的手工鲜面。   磕开两个鸡蛋撒里头,再加上切片的腊肠, 等荷包蛋熟了, 再抖一抖青菜上的水, 把绿油油的鲜青菜丢进去。   现在是深秋,小青菜的苗是刚长出来的, 最是鲜嫩好吃的时候,稍微烫一烫就能熟。   面好了, 江云霄先把鸡蛋、腊肠什么的分好,然后把碗递给秦槐:“你吃多少自己捞吧, 剩下的都是我的。”   秦槐吃的少,他吃的多,如果一开始平分的话, 秦槐会剩下许多,扔掉浪费粮食可惜。   哪怕是做江家二少爷的时候, 江云霄也不爱奢侈浪费,每次碗底都吃得干干净净。   但是如果秦槐吃不完, 让他吃秦槐的口水, 他也不乐意。   当初两个人逃离地下迷宫救完人一起吃的那碗面,江云霄还特地让店家多给了个小碗呢。   屋子里点了一盏烛火, 为这个有一些寂静清冷的秋夜增加了些许暖意,或许是一时间找不到话题,吃面的时候,秦槐忽然道:“酒虫消失了。”   江云霄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可惜:“消失就消失呗。”   他回应完,专心致志的吃面,一口面条一口菜,中间还不忘停下来啃堆得高高的酱大骨。   一路奔波,吃多了硬邦邦的干饼子,后面天天吃栗子,还是热气腾腾的手工鲜面好吃!人生在世,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口有滋有味!   吃完了东西,江云霄顺手把自己的碗筷洗了:“秦槐,我去外面提两桶水进来,你记得把锅和灶台刷一下。”   刷东西是轻省活,秦槐又不是做不了。再说了,生命在于运动,就是因为身体虚弱,才要多动一动。他吃的肚子撑撑的,刚好也散步消消食。   江云霄的效率很高,力气又很大,没过一会儿,就轻轻松松提了两桶满满当当的水回来,把水桶放在了水缸边上。   院子里只有这么一个盛水的大缸,他好奇的往水缸里面看了一眼,之前确实有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游来游去,因为酒水很清澈,虫子就特别显眼。   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水还散发着酒的气息,并没有因为酒虫的消失,重新变回一潭清水。   一大缸酒就这么占着地方也不好,江云霄说:“这酒虫酿的酒,就这么一大缸,也不太好卖出去。”   酒在古代,没有通行证,不能私下里卖,本来要是个长期生意,耗费一些心力去办卖酒的证明就划算,但是就这么一大缸酒,不值得过于折腾。   秦槐同样没有多在乎这点酒,他吃的不多,这会儿正拿了江云霄打来的水在洗碗。   微微有些凉的井水对他来说却是温热的,清水在手上流淌,似乎也冲刷掉秦槐心中翻腾的负面情绪。   小纸人一沾水就湿,干不了什么洗碗的活,而且江云霄在,秦槐暂时还没打算暴露自己鬼的身份,他声音温柔的和江云霄商量:“江弟觉得怎么处置好呢?”   江云霄思考了几秒钟,处理的方法很是谨慎:“明天我捉两只活鸡活兔来吧,给它们喂一点酒水,看看这酒有没有害。”   在酒虫相关的故事当中,酒虫酿造的美酒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吃了能够强身健体,有百益而无一害。   但是书中的描写不一定就和现实相符,所以还是要实践出真知。一般鸡、兔吃了没有什么问题,人吃了应该也没事。   江云霄问:“咱们两个消耗不了这么多酒,要是这个酒真的没什么问题,一部分蒸馏出来做酒精,一部分拿出去跟邻居换些东西,咱们毕竟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和邻里打好关系挺重要的,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相当有限,江云霄也不懂医,备一点自制的绷带、消毒用的酒精还是很有必要的。   秦槐把手里洗干净的碗擦了放好,他用的是碱水和丝瓜瓢洗碗,本身油水也不重,冲一冲就很干净:“江弟想的很周到呢,就听你的吧。”   江云霄唇角的弧度翘的比之前更高,毕竟在家里的时候,他总是被父母拿出来跟大哥相互对比,有他哥珠玉在前,他做什么好像都没那么让她顺眼。   还是秦槐好,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能给予肯定,而且夸得很真诚,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一路带着秦槐,两个人的感情还越处越好。   要是摊上那种只知道一味索取,态度又不好的人,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病秧子,早就把人丢在半路上了。   接下来每一天,江云霄都在为过冬做准备。   被褥洗洗晒晒,囤积冬天吃的大白菜、胡萝卜,把购买的一大堆货物一点点整理好。   当然,他每天还会从家里走到海边,试图找到仙缘的踪迹。   最重要的一点,是出行海上的船。就算他运气好,能够看到仙缘,但是机会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家,海上仙山那么遥远,总不能赤着身子直接游过去吧。   这里是海城,所以有专门做船的人家,江云霄要买船,还要学怎么划船,怎么掌舵,怎么返航。   这年代一般人家也不愿意轻易教,毕竟是求生吃饭的手艺。好在他带的钱多,掏一笔钱砸,再送上一些酒虫送的美酒,某个船公就松口应了下来。   买船的地方,他学的是修补,万一远航船途中破了洞,得及时修补,不然就是人间惨剧。   他忙忙碌碌的同时,秦槐也没闲着,他从书店里接了抄书的活,说是要温习功课,还能补贴一些家用。   江云霄没有阻拦,坐吃山空,他这段时间花的多进的少,对方能够有进项,哪怕不多,细水长流下来,也是很大一笔钱。   更何况秦槐曾经是要参加科举的书生,虽然把身份忘了,也找不到和他同名的有功名的秀才什么的,但若是对方和修仙无缘,肯定要重回科举之路。抄抄书,温习功课也是极好的。   因为江云霄要忙碌驾船的学习,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会外出,秦槐却不爱出门,整日待在家中,主动承包了家里的杂务。   江云霄外出的时候,家里被秦槐(的纸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妥妥帖帖。   他也没想到秦槐干这种琐碎的家务能力这么强,对方承担了大半,江云霄也很不好意思,当个甩手掌柜。   像那种很累的重活,他便没让秦槐干,今日出门,他自发打满了水,又叮嘱秦槐:“我力气大,干这些力气活很轻松,你别逞强,有需要的时候留着我回来干。”   秦槐含笑道:“那正好,我有些家具想换个位置,等你回来搬。”   小纸人的力气很大,想要挪动家具的位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江云霄不是傻子,那样做很容易露馅。   秦槐心理是很受用江云霄的关怀,世人都怜惜弱者,他要维持好自己柔弱可怜的表象。   而且两个人有了新的住处,每日夜里都是分开睡,不像从前赶路的时候,夜里靠在一起,他轻而易举就能偷偷的吸江云霄的阳气。   秦槐恢复了记忆,但是他受到凡界的限制,加上白日又要活动,力量并没有完全恢复。   让江云霄干活,他可以趁机靠近,在给对方擦汗拿东西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接触对方。   江云霄一口应承下来:“那你等我今天回来。”   明明只是挪动了家具的布置,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屋子的氛围就一下子和之前不一样了,秦槐的审美看起来也很好,是一种很高级很雅致的美。   望着和刚搬进来天壤地别的小院,江云霄不由感慨:“秦槐你好能干啊,谁和你成婚肯定会超级幸福。”   秦槐眸光微动,对江云霄的赞美相当受用,但是他嘴上说:“我身体羸弱,家世也不好。”   江云霄拍拍秦槐肩膀:“不要妄自菲薄,你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又有才华,不是天天要去地里劳作,能够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说是士农工商,但是日子最好过的还是读书人,这个时代的平民百姓还是过得很辛苦的。   秦槐抿唇道:“是吗?那你呢,你也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江云霄不假思索:“那当然了。”   说完这话,他隐隐约约有些感觉气氛不对劲。肯定是因为光线太昏暗,这种场景布置加上温暖的橘色烛火就显得很暧昧!   要是秦槐是女孩子,而他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江家的二少爷,他肯定会请母亲帮忙求娶,但是秦槐是男子。   其实这个时代,如果没有那么在乎香火传承,两个男子在一起也不算奇怪。有的人家里娶了男妻,照样还会纳妾生孩子。   少部分穷苦人家,谁都娶不起老婆,也有结为契,兄弟互相照顾,恩爱一生的。   但是他们情况不一样,况且说到娶男妻,江云霄自己兄长想办法推到他身上的那个婚约。   宋知玉也是个颇有美名的郎君,但是在江云霄看来,这对夫夫简直就是恶毒的癫公颠婆。   说什么宋知玉心地善良,是那种弱小的白莲花,可是他知道江云飞做的那些事,还不是沉默的选择了当帮凶。   想到这些事,江云霄莫名有几分糟心。他干笑了两声,选择转移话题:“哈哈……我手有点脏,先去洗个手。”   后续他们也没再提什么婚恋话题,这件事情就好像是落入池塘里的一颗小石子,在水面溅起了一波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家务分工明确,加上聊天说地都能谈到一块去,看那些世奇精怪话本的时候,两个人三观也一致,相处越发融洽。   寒潮袭来,天气一天天越发冷,院子里的杂物房已经堆满了煤炭和柴火。   江云霄来得晚,买了不少的腊肉腊肠,这个时代优点在于食材无公害无污染,买人家做好的,也不用担心添加了什么科技狠活。   腊鸭什么的他没买,因为靠近海边,哪怕是入了冬,也比较容易买到鲜鱼吃,比起吃腊味,但还是更喜欢吃鲜货。   快到年边上的时候,江云霄的船终于做好了,他请了专业的验收人员,也就是自己学划船的老船家,验收了一下这艘新木船。   江云霄当然不可能掏出所有的积蓄去买一艘巨无霸大船,他航行只为求仙缘,所以没有那个必要。   船不能太大,一方面是资金不够,根本买不起,一方面也是一个人驾驭不了,大船都要配备很多人手,而他们只有两个人甚至一个人上路。   但是船也不能太小,小了经不得半点风雨,而且夜里睡觉都伸不开腿。   船是按照他要求做的,除了船舱里足够睡觉的空间,还搭了一个简单的灶台。木船上不能轻易生明火,但是天气好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一条定制的小型木船,由三百多块木板拼接而成,载重量二十吨左右,加上改装和赶工期额外掏的钱,还有学开船的费用,足足花掉了他三分之一的积蓄。   这条船他也没搬回来,就停在海岸边的大棚子里,请了专人看守。   海城边上有很成熟的产业链,除了那种轻飘飘的独木舟,稍微大一点的船只还要在官府登记办理手续,江云霄也没往船上放什么东西,只是请人盯着,避免船只本体被破坏。   安顿好船的事情,江云霄就顶着凌冽的寒风回了家。   其实温度不算特别低,但是海边湿气重,风又特别大,刮起风来是刺骨的寒冷。   今天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天色很阴沉。   江云霄手里拎着新鲜的排骨和两个冬笋,兴致勃勃的打开门:“今天咱们晚上吃腌笃鲜吧!”   腌笃鲜是禹城的名菜,这辈子吃惯了禹城的饭,江云霄难免有些想念,这种寒冷的天气,吃热气腾腾的锅子最合适了。   他用热水泡好了排骨和咸肉,煮到一定程度,往里面加进冬笋,又放了少许江云霄爱吃的菌菇、泡好的腐竹……   锅炉里热气腾腾冒着泡,江云霄身体和心里也暖意融融,很是期待。   等待锅烧开的时候,他朝着窗户往外看,厨房里也能看得到些许海景,只是视野受阻,没有主卧里看的那么开阔。   在这个时刻,江云霄突然在窗户里看见了一座山,一座之前并不存在海面上的山。   第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能是太累了,热气腾腾中生出了幻觉。   江云霄揉了揉眼睛,那座山还在,而且那山云雾缭绕,仙气飘飘,山顶好似有光晕,有仙音袅袅。   江云霄情绪激动起来,抛下一锅腌笃鲜直接往外冲去,他用力打开主卧的窗户,没有厨房里热气腾腾的蒸汽,那座山看得更清楚了!   他仿佛还看到了山上的仙人,一个个身穿道袍,腾云驾雾!   江云霄又情绪激动的去找秦槐:“秦槐,你快过来看,你看见了吗?海上有一座山?!”   秦槐顺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神态平静的点点头:“我看到了。”   江云霄情绪比之前更激动了,秦槐也能看得见,不是自己的错觉,山的景象是真的。   想到传说中,仙山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有缘者才能窥见它的色彩,秦槐也有仙缘!   因为两个人都能看得见,江云霄又开始纠结,是真的有蓬莱仙山?还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的原理是什么来着,光的折射反应。如果是海市蜃楼,大家应该都能看得见。   他又冲出去,敲开左邻右舍的大门:“你看这海的方向有什么?”   邻居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道:“不就是蓝莹莹的一片海吗?”   “哦,还有雪。”   天空洋洋洒洒的飘下雪来,这是山海关入冬的第一场雪,雪花像鹅毛一样大。   “下雪了下雪了!”大街小巷里传了孩子们兴奋激动的喊叫声。   江云霄怕大人们糊弄自己,还掏出了一堆糖果,问了不少小孩,他没有诱导性的提问,先问孩子们看到了什么,再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山或者树。   结果就是,问了二十多个人,只有一个小男孩说好像看到了山的轮廓。   小孩子的眼神更纯净,也更有仙缘,但是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不可能离开父母去寻那虚无缥缈的仙缘。   江云霄心里有数了,蓬莱仙山是真的,他要出海上山求道了!   机会不容错过,好在江云霄早有准备,直接把事先准备的东西全部都放在了驴车上,拉着驴子就要走。   这就是为什么船要做大一些的原因,至少还能放得下驴和一大堆家当。   秦槐问他:“腌笃鲜呢,不吃了吗?”   “不吃了,不要了……”   他是去求道又不是去搬家,不可能把所有的家当都带上。   江云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秦槐:“你还有机会。”   他说的是有放弃的机会,毕竟出海很危险。没了自己,秦槐也能在山海关这座小城生活的有滋有味。   秦槐看着他,初雪之中,他这副姿容更显得出尘,明明穿的臃肿,却像是下凡的仙人一般。   漂亮书生那张清雅绝伦的脸上浅浅的笑容如春风化雨:“说好了我同你一起去,江云霄,你可别想抛下我。”   初雪的这一天,江云霄忙忙碌碌的坐上了船。   他到底还是吃上了那锅腌笃鲜,在秦槐的坚持下,他们直接端起了大铁锅,放在驴子的驴车上,到了船上烧了炭火,把一路被冷风吹热的腌笃鲜热了热。   望着船外漫天风雪,江云霄心里却热气腾腾。咬掉一块鲜美至极的排骨,他满心期待的想,一定要求仙问道,学到本事,回去教江云飞好好做人!不,是好好做鬼! 第24章 024   因为实在太兴奋, 等到入了夜,江云霄都有点睡不着,他们这艘船虽然不大, 但是该有的助力装置都有。   光靠两个人划桨速度太慢,船只前进的动力主要是硬帆船,还有水流的动力。   夜晚,江云霄调整好船帆的方向,便催促秦槐:“你先去睡吧,等我觉得困了再换你。”   因为只有两个人, 夜里最好是轮流睡, 至少要把控一下船只的方向, 免得早上起来一看,船顺着水流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白白浪费时间。   原本江云霄是每晚都睡够八小时,现在他决定睡六小时, 中午的时候抽空补眠,反正船只在水流上会有些许的颠簸, 本来也不能可能安安稳稳睡那么久。   “我陪你一起吧。”秦槐并不困,今日又很是难得。   “没事,我还有小灰陪着呢。”江云霄一个人待着, 并不觉得孤单寂寞,毕竟船上的生物并不只是他和秦槐, 还有一起带上来的那头驴。   “放心吧,到了点我肯定叫你, 今天你也忙活很久了, 好好休息,明日才有力气。”   他们最终还是带了不少东西出来, 临时还高价雇佣了邻居们搬货,毕竟花了那么多价钱置办的东西,家里能带上的都带上了。   东西匆匆忙忙搬到船舱上,这两日要是到不了仙山蓬莱,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整。   “那好吧,有事你及时喊我。”既然他这么坚持,秦槐自然也不会强求,转头进了有遮挡的船舱。   他们这艘船大概有十七米长,但是最宽的地方,却只有两米五宽,最窄的不到一米,反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被江云霄带上来的驴子,被拴在甲板的地方,毕竟人休息的船仓位置本来就不太够,要放下窄窄的床铺,煤炭这些取暖的燃料,还有其他货物,肯定是塞不下一头驴子的。   看到周围都是水,驴子十分无助,不安的撅了好几次蹄子。   不过它聪明的很,知道江云霄力气大,虽然很是烦躁,却也不敢踢自己的主人。   江云霄拿那种很硬的木梳子顺了顺驴子的毛,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包糖,是那种很粘牙的麦芽糖。以前他最喜欢的那匹马很爱吃甜的,这头驴也差不多。   灰驴舔了一口甜滋滋的糖,立马把自己上船这件事抛之脑后,一口一口舔得非常起劲。   “吃吧吃吧,在水上这几天都有你的糖吃。”江云霄对驴思马。   追风很聪明的,应该在野外混得很好,说不定还找到了心爱的小母马,生了聪明伶俐的小马驹。   他没再怀念自己昔日的爱马,嘀嘀咕咕的对驴子念叨:“八仙中的张果老也骑驴呢,你好好指路,说不定到时候能混成一头仙驴。”   道教两位创始人,老子骑的是青牛,张道陵骑的是虎,张果老则是倒骑驴。   江云霄怎么也不可能骑虎,市面上也没有青牛,只有黄牛和水牛,还是驴子好找。   毕竟驴子慢悠悠的,十分符合道教无为而治的理念。   江云霄给驴子画大饼:“等我也升仙了,你日后就成了驴大仙,是名流青史的驴子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虚空大饼太噎,驴子打了个响鼻,翻了个白眼。   在毛驴的陪伴下,江云霄看着船只渐渐远离了海岸线,山海关的小城彻底消失在视野内,下了一夜的雪,但是大海依然是水面平静无波。   每年山海关冰雪封住海面,也只是封住靠近岸边的地带,影响不到深海区域。   仙山的景象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消失,时刻为江云霄指引着方向。   只是它看起来离得近,实际上却很远,船只漂流了一夜,仙山还是遥不可攀。   好在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并没有遇上海上风暴,熬了几个时辰,江云霄的兴奋劲下来了,身体感觉到了困倦。   他拍了拍驴子,站起身走向船舱,轻声把秦槐唤醒:“秦槐,你醒一醒,起来换班了。”   秦槐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在昏暗的船舱内像是纯粹的黑曜石。   在那一瞬间,江云霄以为对方的瞳孔是纯黑色,但是再仔细一看,秦槐还是有眼白的,只是瞳仁比较大,所以显得过于黑白分明了一些。   大概是自己太困了,看错了,他也没多想,等秦槐坐起来,他就顺势倒了下去。   船舱里的空间有限,当然不可能做那种宽大的双人床,也就摆了张一米二左右宽度的双人床,他们两个都不算壮硕,两个人躺在床上挤一挤,勉强能挤得下。   真要一起睡的话,也没办法各盖各的,只能挤在一张棉被里,暖和,还省空间。   不过考虑到船上只两个人,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轮流睡,能够大被同眠的时间很少。   江云霄实在困得厉害,沾了床倒头就睡,就是睡前隐隐约约的在想,秦槐睡过的地方没什么热度,不够暖和,只隐隐约约有些许香气。   秦槐直起身来,慢吞吞的动作。他本来就是鬼,身上的温度很低,也捂不热被子,被子里那点余温,全部都是江云霄之前灌的汤婆子带来的。   抽身离开的时候,他掀起被子的一角,秦槐又弯下腰,俯身替江云霄把被子掖好,顺带嘴唇微张,吸了一口对方的阳气,纯净的阳气有利于他恢复自己的修为。   江云霄是纯阳之体,每天都会四溢源源不断的阳气,简直就是一个强力阳气制造机。   他又不贪心,已经能够很熟练的控制吸阳气的量,不至于对江云霄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这个时候天才蒙蒙亮,秦槐没有在屋内停留太久,径直出了船舱。   被江云霄絮叨了半天的驴子也站在那里睡着了,熟悉的气息并没有让它清醒。   夜里的风不算大,单靠着水流的力量,帆船行动的很慢。   秦槐抖动衣袖,几十只小纸人就从他的袖摆中飞了出来,用防水油纸做的小纸人贴在了船只靠近水的上方,剩下的则是贴在了帆船的硬帆上。   风起,帆布鼓起,小纸人吭哧吭哧推动船只,船只在海面上高速前进。   蓬莱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足有千里之距,而且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对有缘人关闭外来的通道。   船舱虽小,可实在生活不便,海上风险又大,还是早些到目的地为妙。   船行驶的飞快,船舱内的江云霄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知道自己睡的小木船硬生生的行驶出巨船的速度,达到了一日千里的可怕速度。   蓬莱有仙山,但就算是面对有缘者,仙山也没有那么容易靠近。   在仙山外的区域有一个天然屏障,这里生活着一群能够蛊惑人心的海妖,其中最为有名者,便是能够泣珠的鲛人。   鲛人一族,是海中霸王,深海的统治者,鲛人虽然凶残,但是并不吃人。在鲛人看来,人肉酸臭难吃,哪有山海鲜嫩的鱼肉美味。性格更恶劣一些的鲛人,单纯是以虐杀人类为乐。   生活在蓬莱附近的鲛人,对那些山上的臭道士还是有所忌惮,因此平日里并不会轻易捕杀凡人。   银翡就是这样一只生活在蓬莱海域的鲛人,他从小出生在蓬莱仙山附近的海域,是族中最年轻强大的鲛人。   从上一任族长手中接过重担的他和蓬莱仙山的道士前不久狠狠的打了一架,短暂的达成了协议。   鲛人可以为蓬莱仙山提供鲛珠、鲛绡以及避水珠等宝物,蓬莱要给予他们修炼的灵石,不可以轻易对鲛人一族出手。   而鲛人也会约束自己的族人,不会虐杀无辜的渔民,会用温和的方式将他们驱逐蓬莱区域。   仙山附近的区域是灵气最充足的区域,达成友好合作之后,鲛人一族更加强大。   银翡虽然不会主动杀害人类,不过他们对人类这种生物也并不友好,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戏弄闯入的人类,看他们被歌声蛊惑,露出丑态。   那些蓬莱仙山的臭道士也被他戏弄过,达成友好合作之后,鲛人诱惑那些刚入仙门的小道士,也成为了历练后者的一环。   能够光明正大的捉弄这些人类,会让银翡糟糕心情变好,但是他始终告诫自己的族人,要警惕人类,千万不能对人类动心,若是有人违背族规,被人类迷昏了头,他一定会非常冷酷的按照族规办事。   在银翡看来,说什么清心寡欲的仙人,实际上和那些普通凡人也没什么区别,他们手里还拥有一点力量,很可能对鲛人造成更大的威胁。   这一日,银翡趴在自己最喜欢的礁石上晒月亮,他们鲛人是深海生物出生的地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   鲛人虽然不至于被阳光灼伤,但也不喜欢太阳。他们喜欢月亮,沐浴月华,吸纳天地灵气化为己用。   “银翡银翡!”   银翡小时候的伙伴,银珠大呼小叫,把趴在那里晒月亮的银翡吵醒。   银发碧眼的鲛人,不耐烦的摆了摆鱼尾:“没大没小,叫我族长。”   明显珠圆玉润一些的鲛人道:“有船,有人类的船过来了!是一艘小型的帆船,速度特别快!”   银翡一下子跃入水中,讨厌的人类,他要狠狠的捉弄他们,让他们露出狼狈的丑态! 第25章 025   靠近蓬莱区域, 秦槐抬起宽大袖摆,那些靠近船舱的小纸人纷纷飞回来,它们在空中排队, 整齐划一的叠成一叠薄薄纸片,又重新滑入他的袖口。   没了小纸人做助推力,帆船又恢复了先前缓慢的行驶速度。   秦槐走进船舱,轻轻推了推江云霄:“云霄,你醒一醒。”   一开始的时候秦槐喊江云霄江弟,在这个时代, 关系生疏的人, 反而不能直呼对方大名, 否则显得很没礼貌。   后来两个人关系亲近了一些,他就喊江云霄全名, 慢慢的连姓都去掉了。至于江云霄,还是习惯性的喊秦槐大名, 毕竟对方大名只有两个字。   偶尔他想让秦槐帮忙,有求于人的时候, 就会很亲近的叫对方阿槐。   这是禹城的叫法,叫亲近的人,就喜欢在名前加一个阿或者小字。   江云霄揉了揉眼睛, 通过船舱的小木窗往外看,天色已然大亮。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 属于仙山的幻象还在,而且看起来比昨天要近了那么一些, 他甚至看到了在云雾中飞翔的仙鹤, 看来方向没错。   不过只是看着近,他们这艘船可能还要飘上一段时间。   江云霄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帆船上本身就有计时工具, 固定在甲板处的日晷,不过除了艳阳天,它计时就要罢工。   除此之外,船舱内部还放置了计时用的铜漏壶,只是不算精准,勉强能用的水平。   两个人是酉时出海,冬日里,天黑的早,黄昏时分看到仙缘的景象,换算成现代时间就是下午五点左右。   耗费了一个半时辰左右搬运东西,开船,等到吃喝完,还处理好餐具,差不多是晚上十点。   差不多到了天蒙蒙亮,也就是早晨四五点左右,江云霄和秦槐换的班,然后就睡得昏天暗地。   秦槐道:“现在大概是午时三刻,我煮了粥,你起来吃些东西吧。”   江云霄鼻子动了动,果然闻到了米饭的香气。   冬日里冷,所以温着热水的灶台是一直没停的,类似于壁炉一样的结构,烧的是特殊的燃木。   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他打开封闭的锅盖,里面煮的是一份蔬菜粥。   大米加水,慢慢熬煮,煮的米变成米花,出了米油,再加上切好的大白菜,往里面再加一点盐,为了过年备的糯米年糕,清爽又饱肚。   秦槐还从橱柜里拿出一叠薄薄的香肠,昨天就蒸好的,不过昨夜他们喝了一大锅腌笃鲜,香肠就剩了下来。   横竖天气冷,腊肠也不会坏。一夜过去,透明的肥肉部分变成了猪油的纯白色,丢进热腾腾的蔬菜粥中一起吃,江云霄一口气能干掉大半锅。   吃饱喝足,他主动揽活:“今天的碗我洗吧。”   两个人住在一起显然很有默契,谁做饭另一个人就洗碗,江云霄如果没有其他的活,默认会稍微多做一些,毕竟他吃的东西要多的多,一个人抵秦槐两个人还多。   洗碗的时候,江云霄挽起袖子,一边洗,还一边哼歌。   他哼的是前世的歌曲,也没唱词,就是哼一些都已经走音变调的小曲。   哼着哼着,他耳边就响起了唱歌的声音,那声音空灵飘渺,十分动听。   江云霄把手里已经洗好的锅碗倒扣在池子里,等着水冲洗干净。   他探出脸来:“秦槐,刚刚是你在唱歌吗,声音很好听。”   正摊开书本看的秦槐摇摇头:“不是我。”   他突然又把书合上:“你刚刚听到有人唱歌了?”   江云霄点点头:“是啊,唱的还蛮好听的,就是听不懂在唱什么。”   “云霄,拿东西捂住你自己的耳朵,静心,别听。”   秦槐道:“那应当是鲛人的歌声。”   鲛人,江云霄知道,传说中鲛人泣珠的那个鲛人,说是人,但实际上是妖,擅长利用歌声蛊惑航行的船员。   鲛人可不是童话中的小美人鱼,看到落水的王子还会善良的救人,它们凶残的很。   江云霄只是一时间没想到大海中有鲛人,也是,这都不是上辈子了,能有恶鬼,当然大海里当然可以有鲛人。   他应该尽快调整过来,不能再按照往常的常识自以为是。   江云霄捂住耳朵,又跑到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还从棉袄里抠出两团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但是声音好像是从脑海里响起来的,他捂住耳朵也没有什么用处。   少年哭丧着脸,英俊的面容看上去像是一只惹人怜爱的可怜小狗:“怎么办,阿槐,我还是听得见,而且还听得很清楚,你一点都听不到吗?”   秦槐摇摇头:“我听不见。”   是他疏忽了,鲛人的攻击,其实并不是音波攻击,而是精神攻击。   他先前没有察觉,并不是说鲛人有多强,而是因为江云霄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是血肉之躯,防御太弱,这才中了招。   既然捂住耳朵没用,江云霄自己耳朵里的棉花团拽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听到鲛人的歌声会怎么样?会七窍流血吗?”   秦槐道:“我从未来过海边,对此也不算多有了解,只是听闻鲛人的歌声能让人瞧见幻象,可能会跌入海中淹死。”   江云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又不是鱼,就算身体强壮,落入海水之中,也一样活不了多久。   “那要不,你把我绑起来?”   “不行不行,绑起来也很危险。”他心一乱,只觉得那歌声更加嘹亮。   不能乱,要镇定,现在他也没看到什么幻象,不能自乱了阵脚。   江云霄定了定心神,嗷呜咬了自己一口,疼痛感应该能让人保持清醒。   冷静下来之后,他决定闭上眼睛。那些船员之所以中招是因为没有提防,眼不见为净,既然知道鲛人的大招是幻象,那看不到不就得了。   闭上眼睛之后,好像歌声也停了,江云霄顿时松了一口气。   船只逐渐靠向鲛人们生活的海域,而银翡已经出现在湛蓝的海水之中,他佩戴着海蓝色宝石项链的上半身露在海面上,银发披散,如翡翠一般的绿眼睛看着这艘大海中无比渺小的帆船。   在很远的地方,它们就能看得见,听得见。   唱了两首歌,船舱里不见有人出来,银翡狭长的眼眸微眯:“这艘船上有什么人,你们先前瞧见了吗?”   鲛人擅长幻术,但不代表它们有透视眼,和人一样也要用两只眼睛看,只是鲛人视力比凡人要好上许多。   之前那个来报信的鲛人举手:“我看到了,船上只有两个人呢,一个是少年郎君,长得十分英俊,一个是貌美的斯文书生,哦,对了,他们船上还绑着一头大灰驴!”   江云霄到了禹城,就把之前穿在身上的道士袍给换下了,换成了符合自己审美的衣服。毕竟他不是真的道士,只是为了避人耳目,也怕沿途遇上谋财的劫匪,这才做了易容打扮。   他是来求仙问道的人,不管能不能求道,给人家的第一印象就不能太差。   一个非道士出身,但是对道学有所研究的爱好者,听起来就比半吊子假道士给人的感觉好很多。   另外一个鲛人说:“才两个人吗?难怪我说感觉到船上的气息不是很浓厚。”   蓬莱仙山是座海中岛,直线距离这地方最近的人类城池,是一座叫山海关的小城。   但是那座城离这里极远,在知道路线的情况下,凡人的船只少说也要飘个七八天,这还是在路上平静无波,没有遭遇任何海风暴的情况下。   如果稍微碰上恶劣天气,那就不只是七八天,而是十几天。   渔民们出海打鱼,通常也不会往这个方向来。   “这么小的船,他们是被海上风暴卷过来的?”   银翡关心的重点完全不一样:“英俊貌美?能有多英俊。”   鲛人一族大部分都十分貌美,当然也以自己出众的美貌为傲,所以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很是嫌弃山上的人类。   其实山上那群道士有不少长得都挺清秀,毕竟修道之人,不像要日夜劳作的老农,不会被风吹日晒折腾的皮糙肉厚。   “就是挺好看的,那个书生特别白。”   鲛人以白为美,毕竟海底没有阳光,所以它们都很白。   “那个站在船舱上的黑衣书生,除了没有尖耳朵和尾巴,我在远处看着的时候,还以为是鲛人呢。”   另外一个也看到了秦槐的鲛人道:“光貌美有什么用,我看他瘦瘦弱弱的,像是个病秧子。”   鲛人不仅是貌美的种族,更是凶残的种族,而且往往越貌美的越凶残。   鲛人有一点不太好,觉得人家好看,就忍不住心软双标:“银翡,他们就两个人,应该也不是故意到这里来的,要不然咱们让海风把船送出去?”   银翡看了这说话的鲛人一眼,开什么玩笑,送出去,他可还没见到这两个人长什么样呢。   歌声效果不大,他也就暂时歇了捉弄对方的心思,毕竟他允诺过那些牛鼻子臭道士,行事要有分寸,可以让人出丑,但是不能伤及无辜的性命。   若是他动用大招,轻易就能叫凡人非死即残。   可是就这么放人回去,他又如何能够甘心。   银翡的绿眼睛一转,平静的海面突然就起了大浪。   海是鲛人的天下,既然人在船舱中躲着不出,他就逼他们出来呗。   “咴咴!”   被拴在甲板上的大毛驴,发出惊恐的惨叫。江云霄待在船舱内,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陷入了幻境。   不看,不听!   随着船舱剧烈晃动,东西倒塌,他的脑袋也磕到了船舱边沿。   “艹!”   疼痛让江云霄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没听到歌声,应该不是幻觉,这船难道是卷入了海底漩涡吗?   “秦槐!”   他扶着船舱的边缘往外面出去,第一时间就去找秦槐的踪迹。后者已经站在船舱外,目光看向远处的风景。   海浪并没有铺天盖地袭来,只是帆船下方的那一片海水往上方凸起,将船只向上空拱了一下。   “秦槐,你没事吧?”   秦槐摇摇头:“没事?”   他的目光微寒:“你头上怎么回事?”   江云霄摸了一下额头,右边眼睛上方的位置有些肿起,不用看那个地方肯定青紫一片:“没事,就是撞到一下,过几天应该就能消肿。”   他看着甲板上还在那里惨叫的驴子松了一口气,绳子绑着驴呢,它应该只是受到了惊吓,没掉到海里去。   毕竟是自己把灰驴带上来的,总要对驴兄有个交代。   江云霄往自己身上拴了根绳子,伸手先拉秦槐。还是微凉的触感,很真实,并非幻境。   帆船只是猛地抖了一下,随着海水回落,它在剧烈晃动后又恢复了平静。   在江云霄看不到的地方,防水油纸叠成的小纸人钻进了船舱下方,紧紧的贴在船底,就算再来一次,船只也不会像先前那样晃动。   等到帆船平稳下来,江云霄察觉到了被人放肆的目光。   一群赤着上半身的年轻汉子竟然围住了他们这艘可怜的小帆船,不对,尖尖的鱼耳和湛蓝海水下若隐若现的鱼尾,五颜六色的头发和瞳色各异的眼睛。   围住他们的不是什么开放的年轻汉子,而是一群人身鱼尾的鲛人。 第26章 026   江云霄喉咙发紧, 他下意识想要把秦槐护在身后,可是整条船都被围住了,护住哪一边都没用。   “秦槐, 你要护好自己。”他靠得和秦槐近了一些,主动牵住对方的手,借助宽大的袖摆,默默的把防身的匕首递给对方防身,压低声音叮嘱。   后者垂眸看着两个人交握过的指尖,因江云霄的维护之意而意动。   小纸人纷纷在水下立起, 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论起在水里的功夫, 秦槐自然不如海生海养的鲛人, 不过护住一个江云霄绰绰有余。   此处离仙山不算远,他并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可若是江云霄有危险, 暴露一二也无妨。   要是江云霄接受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就说是幻觉, 全部都推在鲛人身上。   秦槐做好了完全的打算,姿容神态自然十分从容。   江云霄就和他截然相反, 整个人绷得像一根上紧了的琴弦,就连鲛人都认可了美貌的英俊少年警惕地看着这群鲛人,在皎洁的月光下, 他的神情紧绷,青涩而又分明的下颌线让他多了几分肃杀感。   尽管心中不安, 但江云霄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你们想要什么?”   “要你。”一个年纪很小的大眼睛鲛人脆生生的开口, 凡是鲛人就没有嗓音不好听的, 它嗓音听起来是那种很标准的正太音。   这话说的让江云霄一愣,这些鲛人什么意思?   “说什么胡话呢, 。”它身边的鲛人伙伴推了推这个小鲛人,这个鲛人的声音听起来年长一些,批评完自己的伙伴,他笑吟吟的对江云霄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要你出来,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虽然鲛人貌美,但江云霄并不因此放松警惕,如果他们的目的只是单纯看看他,干嘛在海上掀起一阵怪浪,害得自己还磕到了脑袋。   不过鲛人们不主动攻击,他自然也不会傻的先显露恶意。   “现在你们看到了,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请放我们的船过去吧。”   银发碧眼的鲛人开了口:“这里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你们不能过去。”   看到了江云霄和秦槐,银翡承认,这两个人类还算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其实秦槐的模样,在鲛人群体中更受欢迎一些,因为他非常白,而且容貌精致,就像是月神一样清冷。   不过银翡还是更喜欢江云霄一些,不为别的,就为他结实的肌肉,看起来就很健康强壮的样子。   秦槐身上的气息太弱了,弱的简直没什么人味,作为一个崇尚武力胜过美貌的鲛人,银翡可不喜欢这种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他扬起下巴,一脸倨傲:“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江云霄看着远处的仙山:“我们是来仙山求仙问道的,有必须过去的理由。”   他估计这些鲛人就是仙缘设下的门槛,但就算门槛高难度大,江云霄也不可能轻易放弃。   鲛人们议论纷纷:“他们竟然不是意外卷过来的,真的是特地过来的。”   “距离这么远,这是在海上飘了多久啊?”   “这么小的一艘船,一个浪打过去就没了,他们的运气可真好……”   “是啊是啊,不过他们两个长得倒是比那群牛鼻子臭道士好看多了!”   以银翡为首的鲛人盘问说:“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仙缘?”   江云霄指着远处高大了几分的仙山:“那座山,你们看不见吗,传闻中那是神仙居住的山脉,我的家中被恶鬼困扰,耐恶鬼无可奈何,我想要求仙问道,回去降……降服恶鬼。”   他本来想说降妖除魔,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一群鲛人在世人的眼中应该也算是妖,赶紧咽下去,临时改成了降服恶鬼。   “我们当然看得见了!”鲛人们不仅看得见,还和仙山上的那群臭道士达成了短暂的合作关系。   “你们是哪里来的,从谁口中听说的仙缘?”   江云霄老老实实回答:“我们是从一座名为山海关的小城,漂流过海过来的,在那座城池里面一直有仙人的传说。”   关于禹城自己的故事,他觉得就没有仔细必要交代了,反正鲛人们也没问。   鲛人们能够闻出谎言的味道,眼前的人确实没有撒谎。   可就让他们这么过去,鲛人一族的脸往哪里放。   “你既然能到这边来,说明你从那山上的倒是有几分缘分。”银翡说,“过了我们的地盘,就能抵达蓬莱山下。”   虽然心中早就有这样的猜测,但是听到鲛人口中的话,江云霄还是心中一喜。   “但是……”银翡道,“鲛人一族有自己的规矩,我们不能让你随随便便过去。”   虽然不知道鲛人一族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但是银翡是族长,族长的话就是规矩。   其他鲛人纷纷附和,对着江云霄龇牙咧嘴:“就是就是,别想过去!”   “那你要什么?”   鲛人们看着江云霄的小破船,其实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海底有巨大的沉船、无数人类渴求的金银珠宝和古董。   但是人类可拿不出他们要的东西,江云霄有的不过是一艘帆船,一头看起来灰扑扑,叫声超级难听的大笨驴子。   银翡眼珠子一转:“你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人过去,有一个人必须留下。”   他想要看看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想要看人类相互背刺的狗血戏码。   秦槐立马道:“云霄,我留下,你先过去。”   江云霄过去了,他自然会想办法跟着过去。   江云霄却不肯:“我们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过去。”   这里是海上,又不是陆地,怎么能把人直接抛在这里。   “既然不让过,那请让一让我们绕过去。”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要和这么一群鲛人发生冲突。   银翡叉腰:“我们的地盘围着整个蓬莱仙山,想过去就必须从我们这里过。”   他蛊惑说:“你来求仙缘,应该不容易吧,这样好了,只要你把你身边的这个人交给我们,我就可以放你过去。”   这当然是糊弄人的,如果江云霄真的为了利益放弃同伴,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让这船沉了。   蓬莱仙山那群人虽然是和他们做了约定,可是那毕竟是口头上的约定,没有立下具体到每一个细节的契约,约束力有限。   鲛人们想要让一个海里的人死,有很多法子。毕竟他们情绪激动,就是会掀起大风大浪。   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主动伤害的举动,只要他们不伸出援手,活人没了船只,在大海之中根本活不下来。   就算是那群臭道士,也没有任何资格要求,鲛人必须在海上救人,他们有冷眼旁观的权利。   江云霄沉了脸色:“你们不用说了,我拒绝,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你们!”   这群鲛人虽然美丽,却实在恶毒。他并不相信鲛人们的话,鲛人们就算强大,应该也只是霸占了一片区域。   它们之前一口一个臭道士,说明和蓬莱仙山的人关系可能不太好。   在这种情况,蓬莱仙山的人怎么会准许鲛人堵住家门,所以仙山肯定有别的入口。   银翡能感觉江云霄没有弄虚作假,于是又看向秦槐:“那你呢,你要是把他留下来,我们还可以额外给你送一些金银珠宝,还有沉船的宝藏。”   因为江云霄也在,所以他特地增加了筹码,财帛动人心。   秦槐看向江云霄:“云霄,我们一起离开吧。”这同样就是拒绝了银翡。   “让开,让他们走。”银翡的绿色眼睛里兴味十足,他刚刚在弱气十足的黑衣青年身上察觉到了杀气。   果然,人类就是阴险狡诈,这白面书生显然是个黑心鬼,这么说就是为了放松警惕,好对自己人下手。   银翡已经想好了,在白面书生下手的时候,及时的把那个少年救下来,这样可以欣赏两个人变脸的样子。   到时候他还可以拿这件事情作为教导幼年族人的谈资,人类就是这么阴险狡诈,所以绝不能相信人类。   鲛人让道,江云霄掌舵,掉转船头离开,他的后背留给秦槐,完全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生出杀心的秦槐却并没有像银翡想的那样对江云霄动手,小小帆船离他们越来越远,船只逐渐缩成一个小点。   难道是自己弄错了,不,应该是对方打算动手之后再折回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鲛人突然发出一阵痛呼,有蓝色的血液从海水中冒了出来。   “海底有东西咬人!”   银翡把身子沉入海中,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一个个长出锋利牙齿的小纸人,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鲛人们的身上,狠狠的咬住了鲛人的鱼尾。   其实银翡并没感觉错,秦槐确实起了杀心,不过不是对江云霄,而是对他们这群拦路的鲛人。 第27章 027   小纸人不仅会咬鱼, 还会吸血,吸收了鲛人的血液,小纸人表面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蓝光, 防水性能更好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向皮糙肉厚的鲛人们被咬的吃痛,试图凭借大力气把小纸人拽下来,但是小纸人锋利的牙齿死死的卡在皮肉里,鲛人们把小纸人的脚都掰掉了,小纸人还在咬人。   银翡作为最强的鲛人,到底还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硬生生的把小纸人撕了下来。   他强行撕碎了小纸人, 又跑去帮自己的同伴, 但是这些聚在一起的鲛人已然被咬的伤痕累累。   更要命的是,小纸人咬过的地方, 竟然血流不止。   要知道他们鲛人的恢复能力是很强的,伤口愈合的速度要比普通人快上好几倍, 就算是受了伤,很快就能长出新的血肉。   鲛人的血流淌, 闻着海腥味的海怪也闻讯而来,就算他们不畏惧海怪,可要是流血不止, 血液流干之后,鲛人也会死的。   鲛人们惊慌失措:“我们不会是中了什么毒吧?”   他们当然没有中毒, 只是伤口处有秦槐留下来的精纯鬼气,这些鬼气不像小纸人可以具象化, 但它们无时不刻的在啃食鲛人们的血肉, 一直啃一直啃。   不起眼的不断制造新的伤口,鲛人们愈合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伤口裂开的速度, 才显得像是流血不止。   但是鬼气不像小纸人,可没有办法用蛮力撕碎。   银翡的脸变得像他的绿眼睛一样青:“我们回去,找祭司!”   鲛人一族除了族长之外还有祭司,祭司承担的是和海神链接,预言并且治疗族人的重大责任。   鲛人们集体下潜,有一只不起眼的小纸人安安分分藏在鲛人的头发里,它将景象同步分享到远程操控的秦槐眼中。   “云霄,我们从这边走吧,加快些速度冲过去。”   江云霄回头看了一眼:“可是这附近和鲛人区域不算远……”   秦槐道:“鲛人游来游去的,哪里能霸占一整个海域,我看他们就是有意为难。现在是正午,正好日头大,那些鲛人应该畏惧阳光,会躲起来。现在有风,咱们冲过去试试。”   他虽然是有意抹黑,但说的也是实话,鲛人一族生活的区域,月亮出现的时间比阳光要长很多,他们就是有意为难。   江云霄也不确定鲛人怕不怕太阳,但是鱼要是离了地面,少了水分就会变成鱼干:“你说的有道理,那我来试试,大不了到时候再撤回来。”   不试一试就放弃,那就不是江云霄了。   江云霄爬上去将船帆扬起,然后开始摇动船舵,船桨,加快划船的速度。   帆船两侧各有六只桨,甲板处的木头机关可以摇动船桨,只是需要消耗很大的力气,正好江云霄足够力气大。   船只加速前进,这一次他们运气很好,并没有碰上沿途的鲛人。   往前方走的时候,江云霄看到了一片迷雾区域,在透过白雾,隐隐约约能够看得到雾气中有一轮月亮。   他知道,其实天上的月亮和太阳一直都在,从来没有消失过,或许是因为迷雾挡住了刺眼的阳光,那一片区域里才能看到月亮。   江云霄道:“这片迷雾应该才是鲛人们的地盘吧,咱们从这里绕过去。”   秦槐说的话在这个时候得到了验证。以至于江云霄眼中的鲛人越发可恶。   他更加卖力的滑动船桨,秦槐没有再出动小纸人,只用鬼力制造出一阵大风。   想要改变天象,消耗的鬼力要比动用小纸人多的多,他控制着风在的区域,让风只对着船只所在的位置吹。   狂风把洁白的船帆吹得鼓起,江云霄也被吹得衣袂飘飘,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光晕耀眼,俊美如仙。   那群守着迷雾的鲛人并不知道银翡和这两人的冲突,看到江云霄的脸,脸盲的他们只以为是蓬莱仙山的道士,安静的守在迷雾区域,没有冲出来阻拦。   一路乘风破浪,江云霄整整耗费了两个时辰,胳膊肘都酸了,终于让船只在黄昏时分停靠了陆地。   抬头看蓬莱,仙山高耸入云,这么近的距离,山上树的枝叶纹路都能看得很清楚,更高处是仙鹤在云中飞舞,隐隐约约有朗诵道家经文的声音传来。   江云霄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   船只靠岸,他解开了栓着灰驴的绳索:“驴兄,你先请吧!”   经历过之前的鲛人找茬事件,他不得不心生警惕,还是先派出灰驴探路。   灰驴四脚落到了沙地上,没吃东西的它这会儿肚子早就饿了,灰驴的黑鼻子动了动,撅开蹄子,跑到不远处,绿油油的草坪吭哧吭哧的啃起嫩芽来。   山海关落了雪,草坪早就变成了枯黄的草根,但是这一片区域温度显然高了许多,他们抵达的时候是黄昏时分,温度降了几分,但江云霄还是能感知到那种热气腾腾的感觉。   看它吃的老香,江云霄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的情绪终于激动起来:“秦槐,你看,你看这座山,是不是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秦槐点点头:“应该是这里没错。”   他能感觉到那座山上散发着令他觉得有不舒服的气息。   江云霄激动的一下抱住秦槐,兴奋的直接把人高高举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太好了,太好了,咱们终于到了。”   身体触碰到少年滚烫的肌肤,秦槐等江云霄转了七八圈,这才开口:“云霄,你把我放下来吧。”   江云霄这才连忙把人放下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太激动了。”   他也没看到有什么接应的人,想到上辈子一些很有名的寺庙道观都修建在山上,接下来他们应该要爬山。   “今天时间太晚了,咱们得找个地方把船先栓起来,先在船上吃一顿,明天再做好准备。”   江云霄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一刻也没敢停下,干活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缓过劲来,才发觉自己早就饥肠辘辘。   他先吃了点糕点垫肚子,又分了秦槐一块:“阿槐,吃点绿豆糕先垫垫,等我把船想办法拖到岸上来。”   出海的船自然考虑到一些特殊的情况,所有船舱内部还放有滚轮桩子等工具。   本来这么大的船,至少要十个汉子,借助工具拖船,不过等江云霄吃饱了,他一个人也能拖得动。   江云霄绿豆糕还湿湿软软的,算起来从出发到现在,时间也就过去一天,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真是多亏了方才起的那阵海风,风将他们推了很远,却没有大到把船只掀翻。   江云霄吃着糕点喝着茶的时候,一个银铃般的童声突然响起:“你们是什么人?这头怪东西是你们带来的吗?怎么啃我们家的草?”   一个穿着打扮和江云霄完全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在江云霄面前。   小姑娘带着一顶虎头帽子,脸蛋看起来圆嘟嘟的。她很可爱,但是一看就是凡人。   她一脸好奇的看着那头灰色的庞然大物,小姑娘生活的地方没有驴。   江云霄连忙道歉:“那不是什么怪物,是我家养的驴,它是饿坏了,才吃了几口草。我们初来贵宝地,不知道这草是有主之物。”   他连忙把灰驴牵走:“这个糖作为赔礼可以吗?”   戴着虎皮帽的小姑娘看着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糖,眼睛亮晶晶的,却没有贸然收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江云霄长得太好看了,大人们说,长得这么好看的,很有可能不是人。   海里的鲛人非常貌美,但是她看到了江云霄笔挺的腿和鞋子,鲛人不屑于坐船,也没有漂亮的鱼尾巴。   小姑娘觉得江云霄可能不是人,是山里的狐狸精变的。   她又看向秦槐,这个穿着黑衣服的哥哥也很漂亮,是不一样的漂亮,有点阴冷,可能就是蛇精!   她咽了咽口水,却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一扭头,扯着嗓子大声喊:“叔叔叔叔,我可以收他的糖吗?”   从驴子吃的草根远处一点的竹林里面钻出来一个手拿着斧头的汉子。   对方盯着江云霄看了半天,横眉冷对,眼睛大的像铜铃。   后者被他看到一头雾水,表情有些尴尬的拿着手里的糖:“这位兄台,我脸上可是长了什么东西?”   拿三板斧的汉子凶巴巴的问:“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面对鲛人的时候,江云霄都老实交代,面对人类更加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们二人是从一座叫山海关的小城来的,看到了仙缘,想要过来求仙问道。”   他指着远处还没有来得及拖上岸的船:“那就是我来时的船,我们今日才刚到此处。”   汉子显然是个知情者:“山海关,我听过,好像几百年前确实有人过来过。”   听这语气,江云霄十分惊喜:“所以这里就是仙山蓬莱吗?兄长可是仙长,活了几百年,竟还如此年轻!”   这一脸凶猛的汉子噗嗤笑出声来:“我哪里活了几百岁,今年才二十五,只是听家里老人曾经说过。”   江云霄确实不像什么妖精,看他有影子,有船,这汉子放下几分戒心,毕竟有缘人来一趟,确实不容易。   而且能在那么远的地方看到仙山还找过来,说明他应该是有仙缘有运道之人,这样的人没有必要为之交恶。   汉子邀请道:“我们村子就在不远处,若是不介意的话,你们今日可以来我家中歇歇脚。”   江云霄看向秦槐:“秦兄,你怎么说?”   在外人面前,江云霄同样还有几分警惕之心,没有叫出秦槐的名字。   后者点了点头,这个汉子和那个小女孩确实只是普通凡人。   等到在汉子的帮助下,把船拖上岸,在竹林子里暂时藏起来,又用驴子牵着临时组成的板车拖了一堆自己的家当,江云霄就和秦槐一起,跟在两个人身后离开。   等到进了村子,江云霄才知道,蓬莱仙山高耸入云,不过仙山下,还有一座城池,那是凡人在的城池,也是受到仙人庇护的百姓。   仙山上的修道者,一样会成亲生子,但是他们的后代血脉却不代表各个都能修炼,这座特殊的城池,便是数千年以来修道者们的后代建立的城池。   在城池里,有两种货币体系,一个是修道者用的灵石灵珠,一个就是金银珠宝。外来国度的银票肯定是不能用的,好在金银能用,而且购买力还不错。   当然,像江云霄这样的外来者,想要在本地购置房产,也不是这么容易。   城池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价贵,也更安全,外城要应对海怪和妖物的冲击,但是房价便宜。   虎头帽小姑娘所在的村子就是外城,这一片竹林是他们家的财产,汉子带着小侄女来竹林砍一些竹子,顺便采点蘑菇,挖一些竹笋回去。   汉子一家是个大家族,家里的男人就有六七个,而且一个个人高马大,肌肉壮硕,所以他们才敢把这两个陌生人带回来。   毕竟不管是江云霄还是秦槐,看起来都是斯斯文文的弱者,脸蛋长得白白净净,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一看就是鸡都不敢杀的读书人。   或许是江云霄长了一张很擅长倾听的脸,又是很神奇的从外面的地方来的,热情好客的汉子和他讲了不少蓬莱仙山的事情:“其实山上的日子,也不见得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好过,你说活个几百年,天天苦修,哪有我们这种养儿养女的日子快活。”   江云霄点点头表示附和:“不过我有必须上山求道的理由。”   他大致的讲了一下自己的一个朋友的故事,这一次对故事进行了些许改编,大致意思就是他有一颗想要除魔之心,想要学到一些本事,回去救人。   听完之后,之前那个汉子用力的拍了拍江云霄的肩膀:“说得没错,妖族最是可恨。”   他又看向秦槐:“你这朋友怎么不说话。”   长是长得好看,但是阴沉沉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像是个病秧子。   江云霄忙说:“我朋友他不爱说话,而且他身体不好,想求仙缘也是为了治疗身体。”   后者便不再计较,反而一脸同情,也不勉强秦槐跟着喝酒。   汉子喝了一口水酒:“你们运气不错,今年来的巧,蓬莱仙山今年对外招收弟子。每年冬日,蓬莱仙山脚下会出现一条登天梯,为时一个月,有缘者可上山一试。你们明日可以去买些登山的东西,休息好了再上山。”   “不过仙缘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失败了也不要太过沮丧,我于老二在这里提前祝你们两个好运。”   江云霄被拍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但是他没有计较,而是再一次的表达了自己诚恳的谢意,他从外面带来的吃的用的不少,给了一些耐放的糖果和布料表示感谢。   别的东西有他也不敢给,怕过敏,也怕吃坏了人家的肚子,白白招惹了麻烦。   出门在外,多条朋友多条路。江云霄一向是不吝惜向陌生人表示自己的善意。   可能是之前遭遇的事情太多,老是碰上妖魔鬼怪,哪怕这一家人热情又好客,江云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当天夜里翻来覆去愣是没睡好。   夜里还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和修仙无缘,吓得他半夜惊醒,连声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   好在这一次这家人真没什么问题,就是热情好客的渔村村民。   如果江云霄求得到仙缘,这船就准备低价卖给这家人。   在银翡带领的鲛人终于在祭司的帮助下驱除了鬼气的时候,江云霄也和江云霄在蓬莱山脚下的市场上购置了所谓的求仙缘必备全套装备。   有什么《求仙缘必过手册》、方便保存的干粮、登山拐杖、防虫蚁的香囊等等   干粮和香囊江云霄都有,而且他用的还是江家特有的驱虫蚁的配方,但是他还是购买了两套。   望着直入云端,据说足足有一万步的登天梯,一大早,江云霄到的时候,已经有本土的求仙缘者健步如飞的爬了上去。   这座城池发展了这么久,也不是谁家的求道者都能在蓬莱仙山混的好,大部分人的子孙后代没那个硬关系走后门。   甭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得一起爬山求道,江云霄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坚定求道的决心,千辛万苦,跋山涉水,穿越海洋来了,他绝不要灰溜溜的回去。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阿槐,咱们出发吧!” 第28章 028   山路漫长, 这一路上,除了江云霄,还有很多求仙缘的本地人, 他们比江云霄更了解规矩,准备也更充分。   一百个台阶还算轻松,连着一百个个台阶就相当于爬十层楼,但是山路陡峭,这里的每一个台阶据说是人工凿出来的,难度肯定要比爬那种现代社会修的十分平整的楼梯要难得多。   而且准备上山的人, 不少还带了装备, 相当于是负重前行, 就更加费劲。   江云霄力气大,东西都在他手上, 只给秦槐留了一点食水,身上系了防虫的香囊, 他不确定两个人会不会因为意外分开,所以还是要稍微留一些食水秦槐身上。   第一百个台阶过去了, 第两百个台阶过去了,第五百个台阶,江云霄微微喘了一口气, 他站在原地,往上面看, 台阶依然无穷无尽。   江云霄状态倒是还好,他比较担心身体羸弱的秦槐, 总感觉对方惨白了一张脸, 好像摇摇欲坠,随时都能倒下:“阿槐, 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后者点点头:“还可以。”   江云霄道:“你把这个绳子抓在手里,握紧一点,感觉没有力气了,千万不要逞强,要是不小心摔了,我还能接着你。”   这山上可没有施救措施。如果爬得越来越高,要是一不小心脱了力,就这么摔下去,那就直接粉身碎骨。   他们两个接着继续爬,爬了又有大概有五百个台阶,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中途接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有人从江云霄后面反超,还投来不屑的目光:“年纪轻轻的还要休息,这种身体素质就没有必要去求什么仙缘了。”   江云霄懒得搭理他,稍微补充了一点吃食,就继续往上。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如果是一万个台阶,一口气登完山路也就是七个小时。   他们从清早开始出发,一路爬到了第一万个台阶,已经到了下午。   江云霄身上出了很多的汗,又灌了不少水,大家都带了食粮和水,但是人有三急,活人是真的可能会被尿憋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爬山的人比较多,怕脏了蓬莱仙山的地盘,在一万台阶处,有的并不是道门的招牌,而是一个修建的厕所。   一万台阶只是起步,仙山哪有那么容易。   读过册子的江云霄知道,这一处厕所,就是蓬莱仙山方方便历练弟子而建立。   毕竟求仙问道不代表进了门,一下子就能够变成不食五谷的仙人,辟谷确实有利于修行,可也有很多修行者不愿意戒掉口腹之欲。   道教讲的是率性而为,欲望得到满足,方能意念通达,又不是像和尚那样的苦修。   这个唯一的厕所修建在悬崖边上,稍微一挪动脚步,就可能会跌落山崖。   江云霄前世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在某座高达四千八百米的山上有一个网红厕所,他没去打卡过,想来和这个也差不多。   但是网红厕所那是自由选择,这里可不一样,有实在扛不住的人,又没有这个胆气,刚想找个地方解开自己的裤腰带,他们就立马被一道白光传送到了山脚下。   一个人顶着一口心气,可以爬很高的山,但是让他们重新来过,他们只会情绪崩溃。   那种憋着完全不休息的人,出的汗太多,失去的水分太多,要么把自己憋坏,要么就是直接晕倒,然后这两者也被白光传送下去。   仙门不要无胆之人,也不要大胆狂徒,更不要过分逞强高估自己的弟子。   他们从别的渠道招收的弟子可能会放宽一些条件,但是招收普通凡人弟子,心性的标准就会更严格一些。   看到白光的时候,江云霄就意识到一点:这条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想要后退的人,只要回头走,同样会被淘汰。这是小册子里面没有交代的内容,失败者知情,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写在小册子上。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要是什么细节点都写在册子里,肯定会有一些不合格的人,违背自己的本性,钻漏洞规避开。仙家应该是有自己保密的手段,或者说,贩卖这些小册子的人背后,很可能就是蓬莱仙山的弟子。   很多人在小册子上得到的信息,那是一万步就可以求得仙缘,在往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万步,或许下一个一万步。   这里可是冬天,还是山上,山上的温度虽然因为有树木调节,没有山下那么冷,可真到了夜里,危险难度就会直线上升。   不仅仅是冷,还有随时可能窜出来伤人的野兽,退又不能后退,好不容易撑到一万步的那口劲,谢了有些人心态当场就崩了。   江云霄看到有几个人爬了几百个台阶,突然一下子情绪到达了临界线:“我不求了!什么仙缘都是骗人的!他们根本就不想收弟子!这都多少年没收过了!”   蓬莱仙山上每年都会对外招收弟子,当然,这里会有年龄限制,高于三十岁的弟子,他们不要,低于十岁的凡人弟子,他们也不要。   年纪太小,没有那个体力,要是哪个仙长愿意带孩子,同孩子有师徒缘分,他们自然会提前下山收徒,用不着徒弟这么辛苦。   所以就算老人家体力好,超过了三十岁也不用肖想。像江云霄这种外来求仙缘者的数量,本身就接近于零。   今日和江云霄同行的,基本都是了解仙缘真实性的本地人,他们要是有这样的机遇,在三十岁之前都不能成功,三十岁之后更是没有任何指望。   蓬莱仙山,招收弟子,宁缺毋滥,已经将近十年都没有人成功进仙门。   人的情绪是会有感染力的,一个人的情绪崩溃很快带动了其他本觉得自己可以坚持的人。原本江云霄往上看,最开始的时候能看到几百人,后面就变成一百,然后再剩下几十人。   当然,不排除有些人来的特别早,爬的很远很远,远到江云霄看不见,还有一些人是好几天前就来的,但是那种情况应该很少。   毕竟看今天这个架势,能撑到最后的人本身就不多。   江云霄没有走得很快,他有意放慢脚步,好让秦槐能缓一缓。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秦槐看起来身子骨弱,但是却一直坚持了好几个时辰,对方没有怎么喝水,因为走了这么久,秦槐身上也没什么汗。   在之前的那段旅程中。江云霄就发现,秦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冰肌玉骨,美人自清凉无汗,手总是冰冰凉凉,冬天的时候就更冷,好处就是几乎不出汗。   “秦槐,你感觉怎么样?”江云霄说了自己观察到的内容,再一次确定了秦槐的身体情况。   “咱们不能后退,这台阶看着没有尽头,实在撑不住的话就歇一歇。”   秦槐摇摇头:“我还能撑得住。”   差不多又走了爬了五千步,人的体力终归是有限的,特别是当目标变得极其遥远,身体会逐渐感到疲惫。   江云霄停在了一处五千米处略宽的大平台上,说是大平台,也只是比陡峭的台阶稍微宽了那么一些,边上可以够得到山里的清泉,更远一些,还是一个天空之厕。   他注意到这个天空之厕和之前一模一样,一样的格局一样的大小,甚至连周边的花花草草都是一样的。   要么是布置的人有强迫症,要么就是,这其实还是个移动厕所。   总归这是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平台,江云霄道:“天快黑了,咱们先在平台安营扎寨,明日天亮了再攀登。”   虽然他也可以借助火把的光亮继续爬,可他也不是铁打的,如果台阶只有二万,他也能咬咬牙,但要是目的地在十万台阶之上,那肯定就不能逞强。   毕竟之前逞强倒下去的人都被白光传送走了,江云霄并不觉得这些人是成功通关了。   在他们前面也有人停留在了平台处,不过这个平台很特别,别说是容纳两个人,容纳几百个人都能容纳得下。   这又涉及到神奇的法术和空间折叠原理了,察觉到平台的神异,江云霄更是惊喜:他这是来对地方了!   赶在天黑之前,他从自己身后的大包中掏出了定制的睡袋,然后还点了篝火,用于驱赶野兽。   仙门之上,有人对着这幅场景指指点点。   “这一届弟子不行。”   仙风道骨的年轻道士指着平台处:“我倒是觉得这两个不错,懂分寸,还团结友人。”   另外一个人怼他:“我瞧你就是肤浅,喜欢长得好看的。”   前者不以为耻,反而一脸自豪道:“不喜欢好看的男的,还喜欢丑的吗,看弟子好看,我都觉得自己能多活几年。”   他收的弟子不多,但是个个都是出了名的好看。   其实蓬莱仙山收人,并非无穷无尽,这一点从小册子上其实隐晦提醒过,上面建议大家带的水粮,就是按照一个无病无痛的年轻男人正常消耗来的。   爬山是一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负重攀登就更加,所以只要能够少带,很多人都不会多带。   多带了他们也扛不住,不少都会在前半段把沉重的行李扔下。   只要过了十万台阶,就算通关,设置这么个难度,为的就是考验弟子心性,也看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不过十万台阶也不是那么好爬的,有耐心的人只要坚持,花个几天就能爬到。   但是他们招人可不只是看耐心:“你瞧上的这弟子品性如何,今夜就见分晓。”   山里起了风,吹来了一阵大雾,江云霄钻进温暖睡袋,不知道为何感到特别困倦,上眼皮和下眼皮疯狂打架,身体实在扛不住,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江云霄就发现,平台上一个人都没了,包括秦槐在内,还有他们的行李,一切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了。 第29章 029   “秦槐?”   江云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声叫喊同行伙伴的名字,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冬日里的寒风尤为凛冽,天空甚至开始飘起雪来, 飘的不是那种轻柔的雪花,而是硬邦邦的雪粒子,噼里啪啦落下来,砸在身上还有点疼。   疼痛感很真实,说明目前一切所见为真,并不是在做梦。   平台上原本还有篝火, 但是因为这落下来的雪, 本来就只剩个小火苗的篝火一下子就熄灭了。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东西, 本来有些慌乱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眼前的所见所闻不是梦境, 但也不可能是真的,这种情况他也有所了解, 自己见到的一切,极有可能是虚假的幻境。   毕竟他在自己身上藏了可多东西了, 现在却一点都没了。   先不说秦槐突然失踪这件事就很奇怪,就算有贼人,也不可能在让他毫无发觉的情况下把他偷的一干二净。   哦, 这个世界有玄术,他的东西被人用法术悄然转移也不无可能。   可是比起那种可能性, 江云霄还是倾向于这是让他们的眼睛产生错觉的幻境。就算是考验也不至于针对性偷东西这么无聊。   果然,在心中无比确定这是幻境之后, 江云霄成功摸到了自己藏在衣袖里的东西, 再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哪里还有什么平台和帐篷。   他的东西倒是没丢, 只是人却被转移了出去,荒山野岭的,找不到向上的台阶。   和他一起被传送出来的人其实并不算太多,只是因为江云霄被人提前看上,才多了这么一个考验他的关卡。   “他这么快就识破了障眼法?”   看江云霄情绪稳定下来,还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不少东西,观看这一处水镜的考官们十分惊讶。   那个之前就说想要收江云霄的修士洋洋得意道:“我就说了我的眼光毒辣,你们之前说他就只有脸的,倒时候不许和我抢。”   另外一个人怼他:“话别说的太早,只是看破了迷障,这只能说他脑子不错,不代表他有天赋。”   他们设的本身也不是什么多么精妙的迷障,只要情绪稳定下来,意识到不对劲之处,迷障自然会散去。   “我看你就是酸。”理论上听起来是容易,但是这个环境想要保持冷静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夜晚天色本就不好,空无一人的情况下,更加容易焦虑不安,很多人在这种环境下就会慌里慌张被环境误导,然后一步步的按照幻境的布置者设定的剧本来。   江云霄观察四周,找到有人痕迹走过的小路,不管怎么样,他既然要登山,就必须找回原来的路上去。   他没有选择下山,尽可能的往山上走,围着山绕一个圈,怎么都能发现大路的存在。   他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路上遇到了半夜三更哭泣的妇人,一看到对方的样子,江云霄脑海中的雷达就开始发出警告。   大半夜的荒山野岭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妇人,要么就是设置的考验,要么就是狐妖野鬼之类的精怪。   但是这个形容狼狈的美妇人叫住了江云霄:“小哥,那位小哥,求求你,救救我,我今日上山采药,一不小心在这山上崴了脚。”   江云霄本来觉得她很有问题,可是听到这话,到底还是挪转脚步走回去。   要是对方不开口还好,对方给出了听起来还算合理的理由,他没法当做看不见。   哪怕知道这里面有鬼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万一呢,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所以还是决定回去见招才招。   “还说他聪明呢,这么明显的漏洞,他就这么折回去。”   另外一个长胡子,鹤发童颜的道长说:“他应该是发现了端倪,不然也不会加快脚步离开,只是心善才折回,此子心性佳。”   他们蓬莱仙山,虽然不能轻易的干涉凡人间的运行规则,更不能沉溺权利争斗,但并非那些只一味追求力量强大之人。   修道之人,有一颗仁爱向善之心很重要,若是拥有了力量,却没有仁心,很容易就会走了极端,成为草菅人命,不择手段的邪修。   果然,江云霄靠近了妇人,却保持了一定距离,他没有妄自动作,而是盘问对方的情况,然后十分冷静的指出了对方言语里的漏洞。   “你说你是因为家贫,所以上山采药,你手却是光滑细腻,甚至都没有劳作的茧子!”   江云霄举起自己的双手:“我手上的茧子都比你多的多!”   他以前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主少爷呢,一路上吃吃喝喝,大部分时候都是靠银子解决问题,可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是因为辛苦劳作生出了一些茧子,更别说之前练书习字就有的笔茧。   那妇人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她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上面溅了不少泥土,身上还制造了伤口,身后背了有药草的背篓,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露了陷。   “不仅如此,你说话还中气十足,哪有人被困山上这么久,说话声音还这么响亮的,叫这么多次,嗓子都哑了……”   靠近了之后,这人身上可疑的点实在是太多了,就比如说破烂衣服里面,布料的领口明显就是绸缎,说自己是贫家妇人,哪有农妇穿得起这么新的绸缎的。   有些农家没有那么贫穷,是可以穿得起绸缎,但是那种人跟这哭泣妇人的说辞完全是两码事,而且舍得给自己媳妇穿绸缎的,人家也不可能放任媳妇也独自一人上山采药。   江云霄确定对方是货真价实的骗子后,也不觉得良心不安了,他当即扭头就走,这种地方,满口谎言的骗子,鬼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一味心软,完蛋的可能就是自己。   原本抱着自己的身体哀嚎的妇人见状,只好幻化了新容貌,她本身是山里的狐妖,被仙山上的道士逮了,捉来让她考验道士们的心性。   小狐妖其实特别貌美,虽然穿的衣服有些破烂,但是就是这种战损装,才显得她更加可怜娇弱。   年轻气盛的小道士们有不少都被美色所迷,更别说这些还没有踏上仙缘路的普通人。   看出小狐妖不对劲的,当然不只是江云霄一个,但是他还是头一个言之凿凿指出来她问题的愣头青。   这让小狐妖很没有面子,她立马也不装腿瘸了,穿上自己那身最暴露的薄纱衣服,直接冲到江云霄面前,试图用自己的狐媚之术找回来场子。   当然,这也和江云霄实在长得俊俏有关系,哪怕在后面要被那群臭道士罚了,她出了心里这口气,倒也不亏。   “不好!你们怎么和这狐妖谈的,她怎么不按剧本来?!”   修士们虽然有不小的本事,比方说御剑飞行,缩地成寸,撒豆成兵,但要赶到江云霄在的位置,也要那么一点时间。   别看这点时间很短,可也够那狐妖做些什么了。有些被狐妖所迷的弟子,甚至在短短时间内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来。   但这一次显然不一样,这次是狐妖主动出击,而不是钓鱼执法。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江云霄一个闪避就躲开了扑上来的狐妖。   他也不搞什么正经书生,非礼勿视的那一套,从袖子里刷了一下,撒出了一大把符纸。   铜镜、桃木剑……能够拿来驱邪辟邪的东西,通通都给这个小狐妖用上!   至于被美色所迷,那是不可能的,在江云霄看来,这狐妖衣着暴露,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妖!   更重要的是,她试图诱/惑江云霄,可是在后者看来,就狐妖那长相,还比不上他自己好看呢。   江云霄见过的美人不少,可不是那种见到个女人就会被迷了心窍的色胚。   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树林里钻出来的秦槐,心里一喜的同时,还默默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她也没有秦槐好看。 第30章 030   “等一下!”   秦槐的到来固然让江云霄欣喜, 可后者突然想起来,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不一定为真。   深山采药的可怜女子既然是狐狸精变的,说曹操到曹操就到的文弱书生, 也极有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象。   秦槐一脸疑惑的看着江云霄,后者问他:“你还记得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在哪吗?”   如果是幻象,应该不能读取他们的记忆,至少不能读取全部。   秦槐道:“在锦城的地下宫殿。”   江云霄点点头,但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又问了好几个问题, 秦槐答出了正确的答案。   成功对上暗号, 他松了口气:“没事了。”   他指着不远处的狐妖:“阿槐, 我不是故意不信你,只是怕你也是精怪变的。”   秦槐却没有走过来, 反过来又问了江云霄几个问题:“你买的那头驴的名字叫什么?”   江云霄当然也脾气很好的答了上来。   而在两个人验证彼此真假的时候,狐妖已经挣脱了那些符咒之类的束缚, 她只受了轻微伤,但是情绪被彻底激怒, 直接朝着江云霄扑了过来。   江云霄身手相当敏捷,很顺利的躲开了狐妖,他拿着铜镜抵挡, 扭头道:“秦槐,你快些逃, 往正道上走。”   那条通往仙门的石头路上应该有阵法,实在不行, 那就跑到山路上去。   秦槐退让了几步, 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从旁边捡起一个木棍, 丢到江云霄手边:“云霄,用这个,别让她近身。”   早在上山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所以尽管可以轻易弄死这狐妖,他却表现的弱小无害,没有明着动用自己的鬼力,更没有放出小纸人。   被传送出去的时候,秦槐自然也是知情的,不过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克制住自己抵抗的本能,任由自己传送出去。   秦槐送给江云霄的荷包里,有用于定位的纸人,所以他才能够在短时间内这么快找到江云霄所在。   江云霄接住了棍子,他力气非常大,其实力量并不比狐妖差,利用这根足够长的木棍,他尽可能的远程攻击,一人一妖打了一会儿,竟然还能打个有来有回。   秦槐也没有干看着,从地上捡了那种小型的石子助力,他没有在上面附着鬼气,也是担心修士赶到后发现异常。   但即便不动用自己的鬼气,他也能相当精准的砸在狐妖身上,后者嗷嗷吃痛。   狐妖也是一时情急,挨了几下后续才想起来,她是妖,又不是人,能够用法术,干嘛单纯的用一双爪子和这个人类搏斗。   她张开嘴巴,口中喷出一阵白色雾气,这力量能够让江云霄全身僵硬,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江云霄不知道这白色雾气是什么,但是本人觉得不对,下意识就扭头避开。   尽管屏气凝神,他还是难免吸入几口,动作不免就有几分僵硬。   一旁秦槐的瞳孔闪过一道红色暗芒,那狐妖的身形便不自然的停滞了半瞬,就这么一下,狐狸的爪子没有落到江云霄的要害,但也还是抓到了江云霄的衣服。   她抓的是江云霄的胸口位置,虽然狐狸的爪子非常锋利,但好在现在是冬日,考虑到爬山要夜宿,江云霄身上穿的很厚。他的衣服被狐狸的爪子勾破,里面的棉絮像是雪花一样飘了出来,但是他本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病弱书生袖摆下的指尖动了动,正打算设计狐妖的意外亡故,却感应到不远处有灵力波动的痕迹。   这里是蓬莱仙山,这种纯粹正统的灵力波动应当就是仙山上所谓的仙人。他并不确定自己鬼王的身份是否会被看穿,也不知道来者具体实力如何。   他的手指又收了回去,只听那道士御剑而来,同时无数小剑凝结成剑阵,直接冲着狐狸而去。   “孽畜,还不快束手就擒!”   水镜中,那些宗门的修士可以看到己方支援已到,顿时替江云霄松了一口气,人都到了,在小小狐妖手下护住两个人不成问题。   但是狐妖看到赶到的那个道士,眼睛反而变得赤红,来的这个家伙是对妖族喊打喊杀的存在,她要是落在这个人手里,岂还有命留。   怕不是被剥皮抽筋,挖走妖丹,做成狐狸皮草。反正她干都干了,还不如殊死一搏。   狐妖爆发出令人惊叹的速度,猛地窜到了秦槐面前,她原本是想对江云霄动手,可不知怎么的,看到秦槐的时候,她又突然改了主意。   这个力气大的是个硬茬子,身手敏捷,不好对付,狐妖自然要挑软柿子拿捏,反正这黑衣青年文文弱弱,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个弱鸡书生。   但是江云霄看到秦槐正好过来,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狐妖的爪子直接招呼在自己同行数月有余的友人身上。   他的身形还略微有些僵硬,可是担忧的情绪让他迸发了力量,他愣是挣脱了那种定身状态,扑上去救秦槐:“阿槐,躲开!”   自己衣服后背上胸口,都藏了护身铜镜,秦槐细皮嫩肉的,搞不好被狐狸一抓就没了。   秦槐被他扑倒,成功躲过了狐妖的攻击。   狐妖却被迫改了目标,她眼疾手快的抓住江云霄,到底还是掐住了这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的脖子。   看着无数剑光朝自己而来,她拉着江云霄就是往自己面前一挡。果然冲着她过来的剑光,及时被另外一道更霸道的剑光打散。   这些剑光要是悉数都落到江云霄身上,肯定会把他直接戳成一个筛子。   那个出剑的道士脸色一白,只感觉气血翻涌,喉咙一股腥甜。   水镜前的人脸色看到这种场景很是难看,之前要收江云霄的那个道长更是暴跳如雷:“齐方怎么搞的,人还没到就放狠话,这下搞得好了,愣是让我的徒弟给区区狐妖挟持了!”   还有人看出了端倪:“这狐妖怎么回事?凶性这么足?看她的模样,怕是已经偷偷吃了人!”   吃了人的妖族,蓬莱仙山无论如何都留不得。闹出现在这个局面,显然是他们有些疏忽。   狐妖锋利的爪子抵住江云霄的喉管:“你们别过来,要是敢过来,我就宰了他!反正你们不给我活路,我就多拉几个垫背的!”   蓬莱仙山说是仙山,但是他们只是特殊的修道者,并不代表真正的神仙。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他们是有机会把人救回来的,可要是人死了,哪怕是刚咽气,那也救不回来。   杀妖重要,还是救人重要,这道长一时间有些犹豫。   他并非打不过狐妖,刚才那个剑阵就能取了狐妖的性命,至少也能让后者大伤,到底顾忌凡人性命。   哪怕是再厉害的修道者,也不可能救下天底下所有人,他们可以选择对其他人的生死毫不关心。   可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江云霄命丧狐妖爪下,那便是有了因果。   江云霄倒不至于在这种场景中瑟瑟发抖,但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扑面而来的腥臭气。   他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果然是命运多舛,在找仙山的事情上顺,考核过程就要出岔子。人家道长都过来支援了,他却被狐妖捏住要害,简直不要太倒霉。   狐妖刚刚冲着秦槐而来,本来是秦槐的有意为之,他想控制住狐妖,受一点伤,以此来观察蓬莱仙山的态度。   只是他没想到,江云霄会那么着急的扑在自己身上,为他挡住狐妖的伤害。   看到狐妖放在江云霄脖子上的利爪,秦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狐妖该死。   那个道士道:“你别乱动!”   狐妖不敢松开自己的爪子:“你们发誓,绝对不对我动手,让我出了蓬莱,我就放了他。”   被逼出了妖性,狐妖的美人脑袋都变成了有些骇人的狐狸脑袋。   江云霄一动不动,只感觉爪子过于锋利,然后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鲜红的血珠掉落在狐妖的爪子上,她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次换做秦槐扑了上去,和江云霄滚作一团,在这个时候那前来捉妖的道士剑阵瞬发,直接将那狐妖困在其中。   本应该约束好的狐妖为何会发狂伤人?它手上是否真的有无辜者的性命?有的话到底有几条?为什么狐妖方才会突然发出惨叫?这就是他只是把狐妖困住,却没有杀了她的重要原因。   “你们跟我来。”受到惊吓的江云霄和秦槐被转移了地方,这次没有让他们再走几万步,只是身上被贴了轻飘飘的一张瞬移符,他们就出现在宗门内。他们接下来要审判这只胆大妄为的狐妖。   江云霄在地上站稳好奇的,左看右看,四处打量。蓬莱仙山的建筑很符合江云霄记忆里道家宫殿的模样。   山门上写着金色的太清宫三个大字,各处宫殿上方的牌匾也都是:灵官殿、关帝殿等等。   除了那些历练者,江云霄总算是在这个建筑群中见到了许多陌生的活人。   出来的弟子一个个扎着道士发髻,穿着或纯白或灰色的道士服。有老的有年轻的,但是他们的表情都比较严肃。   江云霄看到道门中有男有女,只是男子多一些,女子很少。   不过无论男女,他们看起来起色都非常好,有一种仙气飘飘的出尘气质。   江云霄跟着之前来救他们的道士进了天元宫,他一眼就看到了悬浮在空中的水镜。   水镜中有多个场景,在这当中他看到了和自己同行的一些熟面孔,那几个平台上的弟子也没有被淘汰。   他还看到有人继续在台阶上缓慢攀登,收徒没有结束,但他们因为狐妖的缘故被提前带了过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既然已经成功脱离危险,江云霄终于有时间检查秦槐的情况:“阿槐,你没受伤吧?”   多亏了对方把自己从狐妖爪下留下来,今日的情谊他江云霄记住了。   秦槐摇摇头,缩缩了自己蹭到地上擦红的手。   江云霄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胳膊:“还说没受伤,都被擦伤成这样,我记得我有带伤药。”   秦槐温声道:“其实不严重。”   确实不严重,要不是他故意为之,这么点表皮的伤口根本就留不下来。   江云霄仔细看看,确实也不算严重,没有出很多血,只是因为秦槐皮肤太白,又太脆弱,所以看着吓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的用棉布蘸着酒精把伤口边沿的脏东西清洗赶紧,细致的给秦槐上了伤药,然后绑上绷带:“别碰着水,擦伤应该很快就能好。”   江云霄想起来自己还带了很多东西,可不只是袖子里这么一丁点,他立马问面前的道士:“几位仙长,不知我们放在平台上的行李去了何处?”   “放心,都给你们收起来了,不会丢。”   江云霄又问:“那我们两个是通过了宗门的考验吗?”   都把他们带过来了,而不是赶到山下,说明这是肯收他们了?   “当然通过了。”   “我本来早就看出你是个好苗子。”一个穿着相对华丽骚包的道士冷不丁出现在江云霄面前:“好徒儿,我在水镜中一眼就看上你,咱们有师徒缘分,不如你就直接拜入我门下?”   “他要拜入谁的名下,应该由他自己来决定,你嘴上说的好听,怎么先前去救人的时候不赶紧抢着过去。”   “这不是我慢了一步吗?而且这狐妖加入考核也不是我安排的。”   这装扮华丽的道长有些惊讶,虽然他们开放了从凡人弟子中收徒的渠道,但是大家并不会多重视这些普通的凡人弟子。   比方说去年冬日,有几个上山求仙缘的人,就有几个灰头土脸下山的人。   他看重江云霄,除了看中对方的心性,更重要的还是看重江云霄的这张俊俏的脸。他花宵道长,就该收如此英俊的徒弟。   “贫道清虚子,是太清宗的掌门,也有意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令花宵没想到的是,不仅是自己的师弟,他的掌门师兄都冒出来收徒了。   难道他漏看了什么,这少年不仅是只有脸,还有什么别的天赋?可是江云霄第一日来,体内没有任何灵气流转的痕迹,就是个彻头彻底的凡人。   和花宵交好的道长示意前者看那被困在阵中狐妖。   准确的说,是让他看狐妖手上的伤口。   江云霄确实是凡人,没有经过修行,体内毫无灵气,但他落下的那一滴血,却能灼伤已经有数百年道行的狐妖。   而且那灼烧的地方,凭借狐妖痊愈能力,现在还没有恢复的迹象。   花宵脑海中顿时冒出来一个词:“纯阳之体!”   他之前就看好的这个少年,很可能是道修的天才,世间罕见的——纯阳之体。 第31章 031   “纯阳之体?!”   花宵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脱口而出, 结果一看江云霄面前又站了好几个同门,这才知道是其他人,也发现了江云霄的特殊体质。   江云霄早就从剧情中知道自己是纯阳之体, 但他还是装作懵懂的样子询问:“纯阳之体是什么?”   “一般来说纯阳之体是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阳分生得孩子,但就算是这个时辰生的,也不一定是纯阳之体,你命格特殊,气血充沛,鲜血对鬼怪有强大的杀伤力。”   因为血液的杀伤力, 纯阳之体可以说是天生吃玄术这碗饭的。拿桃木剑抹点血, 纸上抹点血, 本身就可以杀灭一些低阶鬼怪。   不仅如此,在修炼他们宗门特殊功法的时候, 纯阳之体速度也会快很多,本身千百人中能够修炼的就屈指可数, 纯阳之体就相当于是尖子中的天才。   花宵也知道江云霄的体质特殊,同门肯定争着要收他做弟子, 但是他脸上还是相当骄傲:“都说了我眼光好,你们还不信。”   早知道他就应该先下手为强,第一时间就收了江云霄, 哪里要现在和其他人抢。   “你跟着我学吧,纯阳之体就应该炼丹!”   “我觉得炼器才对!”   “不, 应该跟着我学画符,他的血脉可以提升符咒的威力!”   一群老头齐刷刷的看着江云霄:“你想学哪个?”   江云霄一脸懵逼, 他初来乍到, 书本里也没说哪个最厉害,想到自己以前接受教育的模式, 少年弱弱问到:“能不能都学?”   花宵噗嗤笑出声来:“小朋友,就算你是纯阳之体,贪多也是嚼不烂的。”   比起每种学一点点,然后都是半吊子,学玄术,最好是精通一种,而且江云霄是凡人,现在还没有感悟到天地灵气,就算有天资,灵气也不可能同时供应运转多种修行方式。   不过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嘛,没入门就容易异想天开,也很正常。   面对天才,太虚宫的修士自然会宽容几分,掌门温和道:“你可以学多种,试试看自己最擅长哪一种,但是师父只能认一个。”   江云霄有想过自己可能有些天赋,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这总归还是件好事。   既然能选,他也不扭扭捏捏,对着掌门大大方方道:“晚辈就是为了诛杀恶鬼而来,我想拜除鬼之术最厉害的那个为师!”   花宵精通的是丹修,其他都学的很一般,所以他并不擅长战斗,虽然想收江云霄这个弟子,这种时候也只能失望退让。   掌门笑吟吟道:“那你接下来便跟着我修行吧。”   江云霄当场行拜师礼:“多谢师父!”   他从自己袖子里掏东西,双手恭恭敬敬的送上拜师礼:“徒儿拜见师傅!”   掌门已经许久未曾收徒,他这一收徒,就让江云霄拥有了亲传弟子的身份。   江云霄又看向秦槐:“那他呢?”   “他要先验过是否有仙缘。”   现在上来的弟子不多,他们就直接拿出了一块没什么光泽的石头,放在一张长桌上。   江云霄一脸好奇:“这就是测灵根的石头吗?”   他有一些好奇纯阳之体是什么灵根?   “灵根?这是测灵石,你把手放在上面。”   虽然通过狐妖的灼伤,再加上问江云霄的生辰八字,他们基本确定江云霄就是纯阳之体,但是多测试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江云霄乖巧的把手放在石头上,红扑扑的石头立马充盈火红色的光芒,而且相当纯粹耀眼。   “纯阳之体果然是纯阳之体!”   只有纯阳之体才能够让测灵石呈现这种颜色。   秦槐也接着放了上去,但是石头却毫无反应。   那个之前接他们过来的长老眉毛皱了起来:“他没有仙缘,进不了我们宗门,想要留下来的话,只能做个杂役。”   “不会的,秦槐他不可能没有仙缘的。”江云霄说“他和我一起是山海关过来的,他也看到了海上蓬莱仙山的景象,不是说有仙缘者才能看到吗?”   江云霄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他想起秦槐在地宫说过的话:“他是纯阴之体,纯阳之体能修炼的话,纯阴之体应该也是可以的!”   不管是纯阳之体或者是纯阴之体,都是属于容易招惹麻烦的体质,不过纯阳之体要比纯阴之体幸运很多,纯阴之体,那就是从小病痛缠身,很容易见到妖魔鬼怪,然后还很容易被要么鬼怪上身。   纯阳之体就完全相反,如果在没有开阴阳眼的情况下,基本可以说是鬼怪不侵,一般的小鬼也会下意识的退避三舍。   江云霄之所以会频频遇上鬼怪,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炮灰体质,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身边还有一个秦槐在。   “纯阴之体?”   纯阴之体,如果是凡人,那就是克父克母,容易带来灾祸的糟糕命格,但如果进入玄门成为修行中人,那确实也是非常适合修炼的好命格。   不过他们修行的方式就不一样,一般就是契约家仙,请仙人上身。   “你是哪年哪月哪日生的?”   秦槐摇头:“我忘了。”   江云霄道:“我们那个时候困在地宫之中,那些恶鬼说他是纯阴命格,把他困在其中。”   特殊的命格哪有那么容易撞上,掌门抓住了秦槐的手,后者下意识紧绷,到底还是按捺不动,他也想知道这个所谓仙山上的仙人有多少本事,能不能看出自己是鬼。   掌门很快松了手:“他不是什么纯阴之体,是绝灵之体,没办法修炼。”   “绝灵之体是什么意思?”江云霄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   “能上我宗门者,皆是有仙缘之人,但要有天赋和根骨,才能修炼。”   “修炼要灵气充盈经脉,你要画符、炼器、炼丹……都需要运转体内灵气,绝灵之体的意思,是他完全没有办法吸收灵气。”   要知道一般凡人,其实都会有那么一丁点修炼的天赋,只是那点天赋微乎其微,所以他们在设立关卡的时候才会设立的那么难。   倘若没有坚定修行的毅力,靠那么点天赋根本就不足以在修行上有什么起色。   但秦槐比较特殊,他属于是根本没有任何资质。   “那要怎么办?秦槐他也上了山的!”   江云霄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现实,他看着那块灰扑扑没有任何发光迹象的石头,心生怀疑:“是不是我之前把这个验灵石用坏了?”   “验灵石可能坏,但是掌门摸了骨,就不可能出错。”   江云霄看向秦槐,一时间只觉得友人脸色越发苍白脆弱,他想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那些恶鬼……”   “江师侄,你要知道鬼话连篇,那些鬼懂什么。”   看在新收的徒弟一脸期盼的份上,掌门到底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在他看来,等两个人入了宗门,随着修行进度不同,过去的情分自然会慢慢变淡。   看江云霄比秦槐看上去还要难过的表情,他没有直接定生死:“他会和其他弟子一起,先做杂役弟子,若是能有机会感应到灵气,那就能入外门。”   他们每年都会对外招收一定的弟子,能够靠自己的修为和毅力爬上山的,宗门都会愿意给个机会,但如果完全没有修炼的天赋,他们就只能是杂役。   宗门中种田种植花草,还有给尚未达到辟谷的弟子做饭,这些都是属于杂役弟子可以干的活。   他们若是愿意留下,宗门也不会阻拦,但是想要修行,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   说句很残酷的话,没有天赋的凡人就算是把自己的眼睛都看瞎了,手都划断了,那也感应不出灵气。   感应不出灵气的弟子,画出来的符咒那是没有一点效用的,他们也不能驱使什么。   “绝灵之体不能修行,但他要是勤勤恳恳,在宗门还是能学到一些本事的。”   就算是完全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也可以利用有灵气的符咒、铜镜,桃木剑等法器驱邪,但是他们就只能用自己的劳动换取这些特殊的法器。   但是绝灵之体就是绝灵之体,这辈子都无法修行,这和那些资质差的人都不一样,资质差,悟性高,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而秦槐,要是强行修炼,那就只可能爆体而亡。   秦槐面上流露出几分伤心难过,心里却平静无波,甚至还有几分嘲讽:这群臭道士果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确实没有办法引入灵气,因为恶鬼修行用的从来不是灵气。   既然太虚宗对自己没威胁,秦槐自然要留下来。   他看了眼江云霄,手握了握拳,一副坚持不肯放弃的姿态:“晚辈想留下来,做杂役弟子!” 第32章 032   冬日三个月, 两万个台阶的登天梯被隐去,在这期间,足有近千名求仙缘者, 但是等到截止的那一日,今年的太虚宫,也仅仅招收了十五人。   这十五人,除了江云霄之外,全部都是只能留下来打杂的杂役弟子。   其实爬到山上求仙缘的弟子并不止十五人,但是有一半人在知道自己注定在修炼道路上没有前途之后, 又选择了放弃。   他们来的时候是想着长生不老, 点石成金, 但是真的凭借一口气爬上山顶,却发现想象中的修行生活跟自己脑补的非常不一样。   有些东西不是肯吃苦就行, 修行也不能让他们发财。   杂役弟子可能浑浑噩噩几十年,也没有什么别的收获。不仅如此, 山门中虽然不禁止弟子娶妻生子,可是山上日子清苦, 赚到的钱财也很少。   若是没有虔诚的向道之心,或者是实在生活迫不得已,还不如去山下, 靠着家人支持过普通人的生活。   太虚宫对这些放弃者很是冷酷,不像之前挑战失败的人, 他们还贴心的直接传送到山脚。   毕竟挑战成功,宗门还让他们测过了验灵石, 已经是耗费了人力物力。   他们不会刻意为难放弃者, 只是要求他们尽快在五天内下山,否则五天之后, 登仙梯对外无法显现,他们就没有办法走平坦且安全的台阶,只能从陡峭且危险的山路慢慢的离开。   山上有猛兽,要是这些人在山上死于猛兽之口,太虚宫弟子是不会主动去援救的。   所有放弃的求仙缘者身上还被下了禁制,关于求仙缘过程中的大部分内容,册子上没有写到的,他们都将无法对外人言说,而且五年之内,就算是他们后悔了,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继续爬山。   若是他们在五年之后还想来太虚宫,也没有任何优待,必须从头开始爬,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不在年龄范围内就不一定了。   江云霄和秦槐的去处,是在他拜师的时候就被定了下来。   他被热情的弟子带去了自己的新居,作为掌门刚收的徒弟,他居住的环境很好。   有一处单独的院落,院子里栽种了青竹,被打理的很是雅致,房里的家具齐全,甚至还有两个站在院子门口看门的道童。   两个小道童长得很是乖巧可爱,他们恭恭敬敬道:“江师兄,我们将负责您的生活起居,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安排我们去做。”   江云霄现在什么都不懂,虽然他有师父,但是带他基础入门的人,教导他太虚宫基础常识的一般是其他弟子,而非掌门。   小道童不仅负责看院门,还承担常识引导的工作,尚未辟谷期间,江云霄想吃饭都可以安排道童送过来。   “宗门吃饭的地方在哪?”   江云霄折腾了老半天,只感觉腹中有些饥饿。   站在们左边的小道童说:“用餐去饭堂,太虚宫三餐定点提供免费饭食,不过只要肯额外掏钱也有非饭点供应的餐食。现在已经过了饭点,我这就去买一份过来。”   江云霄问:“我可以自己去吗?”   “当然可以。”两个小道童十分积极的为他引路。   江云霄大概就步行了二十分钟,到了买饭食的地方,他现在还未踏入修行之路,若是成功修行,脚力加快,时间就会大大缩短。   作为亲传弟子,江云霄居住的地方不仅是屋内的条件好,地理环境也很好,距离饭堂和仓库近,上课很方便。   秦槐各方面的待遇都和江云霄迥异,他作为杂役弟子,自然被分配到宗门外杂役弟子的地方居住。   江云霄安顿好后,特地让小道童带他去杂役弟子所在找秦槐。   小道童说:“江师兄,杂役弟子的住处离这里较远,要是您步行过去的话,可能会耽搁上不少时间。”   江云霄问:“大概有多远?”   “像刚刚的速度,大概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实在是太远了,来回在路上就要耗费四个小时,时间相当宝贵。   “那要怎么过去?”   道童说:“我二人尚未学会御剑之术,不过有疾行符可用。”   掌门还会安排一个内门弟子来引导江云霄,不过那个内门弟子尚且在外历练,要过几日才会回来。   “那就用疾行符吧。”   贴了疾行符,江云霄只用了步行二十分之一的时间就抵达了杂役弟子所在住处。   太虚宫占地面积大,人又少,就算是杂役弟子,也可以住单间。   如果说江云霄住的是独门独院的别墅,秦槐住的就是隐私性相对较差的大杂院,屋子前前后后都挨在一起,中间有一块很平坦的地,是杂役弟子们可以用来修行的地方。   一个大院子里住了几十号人,江云霄还是问过杂院的管事,才知道秦槐所在。   杂院的管事看到江云霄身上的亲传弟子服表现的相当热情:“江师兄,您是要找秦槐,我带您过去。”   江云霄还有点不太适应长着一张老脸的管事喊自己师兄,不过宗门就是如此,说是修行中人,但是又有等级之分。   虽说弟子之间不得相残,哪怕是亲传弟子,也不能无故对杂役弟子出手,但是内门外门还有杂役之间的资源差距巨大。   管事资质差,他和亲传弟子打好交道,对方手里要是从指缝里漏一点东西,也能让他节省几年的时间。   江云霄抿抿唇,告诉自己要习惯:“有劳你带路。”   管事的说:“这前面的屋子都有人住了,后面的就是今年新来的弟子居住,今年您的好友还是第一个入住的杂役弟子呢。 ”   他心下有几分庆幸,还好自己管事的时候也不会刻意为难人,没有因为秦槐是杂役就刁难对方。   管事的有自己的人脉,早就知道了江云霄的存在。   今年宗门入门的弟子只有两个有修炼天赋,一个是人皇之子,他们所在国度的太子,对方入太虚宫,倒不是指望修炼升仙。   以人皇之身,同样能得到天地庇护,可他们权力欲太重,所以注定是没有办法修炼成仙。   太子只是入太虚宫历练几年,十年之内就会回宫,他高高在上,试图交好的也是太虚宫的长老和那些亲传至少也是内门弟子,这些杂役弟子是根本看不到太子的。   今年入太虚宫另外一个有修炼天赋的弟子,自然就是江云霄,极其罕见的纯阳之体,被掌门收入门下,成了亲传弟子。   宗门里的亲传屈指可数,对他这个杂役弟子的管事来说,那些亲传弟子都是熟面孔,江云霄穿着亲传弟子的衣服,面容又很是年轻,肯定就是新来的那个纯阳之体没错。   纯阳之体,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前途一片光明,他自然十分想要与之交好。   “秦槐!”见到秦槐的时候,江云霄一脸惊喜,加快脚步走过去,“秦槐,你住哪间屋子,我来帮你拿东西吧。”   他们两个人留在山下的东西,也没便宜别人,宗门给了一次拿东西的机会,可以统一传送上山。   那艘船江云霄直接卖给了之前说好的那家人,其他东西和带的钱财全部都带过来安置。   江云霄是大包小包,秦槐也是大包小包,驴兄也跟着上了山,被拴在了江云霄在的那个小院子里。   因为用了传送符,秦槐也是刚过来,他被分配了一处空屋子,屋子不算特别小,但是因为许久没有人居住,里面空空荡荡的,灰尘厚厚一层,甚至上方还有蜘蛛网。   宗门里确实有清洁符,但是杂役弟子肯定要省吃俭用,能够自己动手的东西,就不应该浪费钱财。   那管事见状,立马热情示好:“江师兄,要不然我安排几个人来帮你打扫吧?”   反正他可以找几个杂役弟子过来干活,卖江云霄一个人情。   秦槐却摇摇头:“我想自己打扫。”   江云霄也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很不自在:“多谢管事,不过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说。”   他并不喜欢有个人像个尾巴一样跟着自己,管事的样子让他想到了那些有求于他父兄的商人,油滑谄媚的有一些讨厌。   太虚宫不是所有弟子都是仙风道骨,清心寡欲,有相当一部人其实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这个杂役弟子的管事,就是某个修道者的亲友,没有修行天赋,但得了个还不错的肥差。   管事的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杂役弟子的屋子也有家具的,到时候我安排人把配套的家具送来。”   江云霄挽起袖子,折了个纸帽子,他举着扫把帮忙打扫秦槐屋子里的蜘蛛网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我去食堂看过了,这里离食堂实在是有点远,要不然你在屋子里建个小厨房?”   哪怕是个男人,只要关心一件事的时候,照样能够做到异常贴心。   江云霄知道自己有优待,还能想到他的待遇秦槐应该享受不了,   两边隔得太远了,而且杂役弟子供应的饭食味道一般,与其耗费大量时间在路上,不如自己做。   不过他左看右看,屋子里堆了秦槐不多的包裹,就显得有些拥挤。   这里的条件实在是有点太差了,江云霄有些担心,主要是秦槐身体实在不太好,他怕自己和他距离相差太远,照看不到秦槐。   他总觉得秦槐是因为自己而来,后者是他的一份责任,他希望秦槐能够过得好。   进这里的时候,大宅院里有很多双眼睛窥探此处,有的单纯打量,有的心存嫉妒。   江云霄觉得秦槐性格太软了,身子骨又弱,搞不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会被人欺负。   杂役弟子的成分非常复杂,有的是像他们这样辛辛苦苦爬山上来的,有的是走后门安排进来的。   他们只是一群凡人,是人就会有私心,有负面情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是江云霄并不认为秦槐能够适应得了复杂的江湖。   江云霄犹豫了一会儿,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江云霄抓紧了扫把,问秦槐:“阿槐,我那处院子有好几间空房,你愿不愿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第33章 033   “什么?”   秦槐睁大了眼睛, 狭长的凤眸显得像在暗光下的猫儿眼那样圆。   江云霄说:“我那个院子空着也是没人住,而且咱们两个一起上的山,平日里互相有个照应, 在那边建小食堂更合适,离吃饭和学习的地方都很近。”   他想了想,搬过去和他同住也不是全都是好处,江云霄提前说清楚:“此事有好也有坏,杂役弟子如果要做宗门的贡献任务,可能住在杂役弟子的住处会更方便一些, 你也能同他们相处的更亲近友好一些。”   秦槐道:“我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   他本来就是因为江云霄过来, 能不能同其他人建立友谊根本就不重要。   江云霄看了眼其他杂役弟子的住处, 抛出疑问又自己说服了自己:“就是这样可能会招人嫉妒,可要是有嫉妒你的人, 就算你不住我那,我时常来看你, 他们也会嫉妒。”   如果两个人不住在一起,他也是时常要来看秦槐的, 毕竟秦槐资源少,来见自己一趟可能会难很多,亲传弟子那边的门禁也要比秦槐这边高。江云霄总不可能为了让别人不嫉妒, 就不对秦槐好了。   分析了利弊,江云霄最后把选择权抛给了秦槐:“阿槐, 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你是要留下来坚持住在这, 还是和我一起住?”   秦槐道:“只要你不嫌弃我没有天赋, 不因为我觉得为难,我是一万个愿意同你一起住的。”   其实江云霄不提, 他也会想办法搬过去,只是他主动提出来,让秦槐胸腔里那颗冰冷的心脏都变得更滚烫了几分。   江云霄不假思索:“不为难,咱们路上挤了这么久,再窄的船舱都住过,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太虚宫都是道士,道教讲究的就是率性而为,虽然有宗规约束,可是宗规只是按照弟子的资质来分配资源,管不住弟子主动把自己得到的资源给其他人。   天资好的弟子,总是拥有一定的权利,就像江云霄说的那样,他愿意让秦槐住进来,那是损失他自己的利益,又没干涉别人。   江云霄愿意给是他的事情,他才不管其他红眼病怎么想,只想管秦槐怎么想。两个人达成一致,江云霄也不拖拖拉拉,说干就干:“那咱们现在就搬过去,稍微清扫一下,今天你就能住下。”   来的时候江云霄用的是疾行符,回去的时候,他和秦槐是徒步回去的,他帮忙把秦槐的行李全部都放进了师长给的储物袋,打算等到了地方再拿出来给他。   亲传弟子才有这种待遇,杂役弟子想要购置一枚最低等的储物法器,要勤勤恳恳的工作上好些年。   两个人空着手,沿路看看太虚宫的风景,有说有笑的闲聊。   江云霄说:“你先过来看看环境,要是后悔了,我再帮你把东西带回杂役弟子的住处。到时候搬过来的话,可能会有人看不顺眼在背后说闲话。”   当着他的面,江云霄肯定会当场怼过去,不会让秦槐忍的。   但他担心自己有看不到的地方,毕竟秦槐是独立的人,又不是他养在家中的小媳妇:“咱们两个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待在一块。要是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这么说,你看着情况灵机应对,咱们占理就不怕。碰上硬茬子,事后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办法,千万别憋在心里。”   秦槐宽容大度道:“没关系,确实是我占了你便宜,被人说两句酸话也没什么的,我知道他们就是嫉妒我。”   秦槐说这话很真心实意,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毕竟有仇他就报,得罪了他的家伙一般不会活在这世界上。   和江云霄在一起后,他觉得自己比以前还要宽容几分。   江云霄处处为自己着想,这样温柔体贴又细心,事事都考虑的这么周到。   秦槐在觉得心里舒服的同时,又忍不住多想几分。少年的侧脸极为俊美,夕阳的霞光很美,余光柔和了江云霄棱角分明的侧脸,让他看上去比山野间的鲜花更加动人。   那是一种生机勃勃,过分璀璨的美。   黑衣青年看着少年的眼神就像是蜘蛛织的一张丝网,想要把对方笼罩其中,他到底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云霄,你对谁都会这样好吗?你这样做,很容易让人得寸进尺,只知道占你的便宜。”   江云霄道:“怎么会呢,我知道阿槐你不是这种人,我相信你。一路上你也付出了很多,要是那种只知道占便宜的人,我才不会同他好呢。”   他是一个念旧情,但是也不会过分心软的人,别人对他好,他会加倍对后者好,一颗真心奉上,并不畏惧受到伤害。   但要是旁人刻意算计,只知道索取,那江云霄就会毫不留情,把自己的好收回来,彻底断掉不健康的关系。   一个缺爱的人,会下意识向其他人索取爱,有的是拼命的付出,只为那么一丁半点的好。   但是江云霄并非如此,上辈子在一个从来都不缺爱的家庭长大,他的人格健全,他并不依赖任何人。   就像是太阳,每时每刻都在朝大地上洒露光辉,要是对方给予回馈,他就能多洒一点。不会说因为别人不给反光,他就慢慢变成灰扑扑的,彻底不能发光了。   这辈子兄长的算计,父母的小心思,也只是让他稍微在夜晚的时候会情绪低落一下下,但很快他就能调整过来。   他被如此算计,正是因为他有被算计的价值,是他太优秀了,又不是他的过错。   江云霄对秦槐的好也是如此,在尽可能的范围之内,他希望友人能够过得更舒适一些,大家一起变好。   但要是秦槐想不通了,自己阴暗扭曲嫉妒了,那说明他看错了人,大不了大家就一拍两散,走不下去就走不下去嘛。   江云霄反问说:“阿槐,你会辜负我,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秦槐道:“自然不会。”   “那不就好了。”少年笑容灿烂,清澈的眼神满是信任,“咱们是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嗯……”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同自己说是好兄弟,像江云霄这种人,很容易就能交往到朋友和兄弟。   虽然嘴上应和,但是秦槐心里却下意识反驳,他似乎并不愿意同江云霄做好兄弟,但是不做兄弟,做什么呢?   一路上江云霄和秦槐边说边走,时间流逝的很快,将近两个时辰的路好像也没有那么遥远。   赶在在天黑之前,秦槐成功入住江云霄的隔壁房间,当然,他想要像江云霄那样驱使小道童是不行的。毕竟秦槐是江云霄的朋友,他就是个杂役弟子。   江云霄同样尊重小道童,事实上,只要是自己顺手能干的活,他也不会什么都抛给小道童去做。   安顿好住处,江云霄让秦槐好好休息,道过晚安之后,他自觉心里一颗大石头,平安落了地。能够给秦槐的他都尽量给了,友人就在自己身边,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身体其实很疲惫,但是一想到可以正式踏入修行之路,江云霄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他其实还有一点忐忑,怕自己的资质配不上现在的待遇,修为和本事不会天上掉下来,既然有天赋,那就得抓紧时间好好学。   横竖睡不着,看了眼外面皎洁的月光,江云霄干脆盘腿坐下来,按照弟子里的守则,尝试着引灵入体。   蓬莱仙山和外出最大的差异就是宗门内有一处大灵脉,亲传弟子所在区域更是灵气充沛。   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几乎是很轻易就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灵气,那是要用意识才能感知到的细微光点。   用心去冥想,去感知,去捕捉……   自己明明闭着眼,本来应该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可是意识好像成功生出了眼睛,能够感应到有无数光点在自己身侧飞舞。   这些应该就是修行手册中写着的灵气了。他尝试着把这些光点引入自己体内的脉络,书里也没有说应该怎么把他们引入其中,江云霄就尝试用自己的意念表达欢迎,热情的邀请它们进入自己身体。   感知到江云霄的欢迎,纯白色的光精灵高高兴兴的入场,它们争先恐后的涌入进来,江云霄能够感知到一股暖流在脉络中欢腾。   随着灵力的涌入,爬山打斗还有辛劳带来的疲惫感顿时一扫而空。   这就像是打游戏得到了及时反馈一样,江云霄这下更睡不着了,勤勤恳恳的修炼了一整个晚上。   灵气冲刷身体一整夜,好像有像黑泥一样的东西从皮肤的毛孔里缓慢渗出,不用看镜子,江云霄都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上又脏又臭。   一大早上起来,江云霄让小道童为自己准备热水,把全身上下冲刷的干干净净,立马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他出了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的秦槐。   昨日夜里,秦槐也借助月华在修炼,他不能吸收灵气,也不好像平日那样打扰江云霄,趁着对方安睡的时候吸阳气,便在院子里待了一整夜。   沐浴后的江云霄,肌肤比昨夜之前更加干净清透。   昨日是夕阳,现在是晨曦时分,浅浅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碎金点点,如同振翅的金蝶。秦槐的心脏好像也随着那颤动的眼睫动了动。   “秦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看起来比昨日似乎更为俊美了一些。”   江云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相当欢喜的分享说:“是吗,可能是因为我昨夜引灵入体了。”   “恭喜。”秦槐恭喜得真心实意。   并不因为自己与灵力无缘而阴暗嫉妒,毕竟他又不是人,不靠灵力修炼。   正相反,江云霄引灵入体之后,身上的香气更浓郁了。   他有一些贪婪的看着江云霄,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不过秦槐自认对他很了解。   江云霄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之前两个人感情融洽,是因为江云霄一路的旅伴只有自己。   但是他的交际能力并不差,入了宗门之后,会有师父,有师兄弟,师侄。   他修炼的速度这么快,身为杂役弟子的自己,和江云霄相处的时间会逐渐被其他人抢走。   或许到那个时候,自己在江云霄心里的地位就会逐渐下降。   光是想的那种可能,秦槐周身就黑气萦绕,他绝对不能容忍那种可能的发生。   他昨夜想了一宿,他并不想做江云霄的好兄弟,好朋友。   但是他也不想让江云霄变成他的鬼奴,鲜活的江云霄,比死了的更让他欢喜,更珍贵。   他要成为江云霄独一无二的存在,比如说,他的道侣。 第34章 034   江云霄并没有隐藏自己的修炼进度, 事实上也很难隐藏得了。他本身天资就高,而且还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只有往好里表现的份,哪能扮猪吃老虎。   不为别的, 哪怕为了让自己能够继续得到现在这种待遇,也不能表现差了,否则别人就真的把他当猪宰了。   见到他的第一眼,太虚宫掌门就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你引灵入体了?”   江云霄点点头:“应该是。”   因为今年招收弟子还没结束,统一安排的课程自然要推后几日。掌门就没有给自己的弟子安排修行,只让他先适应太虚宫的生活。   “昨日可是谁提点了你?”   江云霄又摇摇头:“宗门不是发了修行手册吗, 徒儿就是看到上面的感悟, 自己尝试了一下。”   掌门的声音又大了几分:“你是怎么尝试的, 尝试了多久就成功了?”   江云霄道:“就是按照手册上写的,盘腿而坐, 摒弃凝神,用心感受, 然后就成功了。”   宗门给他发的基础手册就是这么写的呀,难道有人坑他不成?   “好好好。”后者又抓住江云霄的手, 感受了一下他体内灵气的运转,脸上的喜色转为惊惧,“你这可不只是引灵入体, 你都学会灵气运转了!”   引灵入体,那是分几个阶段的, 弟子在知道灵气这个概念后,能在短时间内感受到灵气的存在, 已经算得上是有悟性有天赋。   让灵气进入体内, 属于第二阶段,让灵气冲刷经脉, 开启灵窍,那属于第三阶段。   这才多长的时间,都没有任何人教导,光是自己看册子就能达到这种水准,怎么能让灵虚子不为之震惊。   他知道纯阳之体的天赋不会差,但是好成这样也是闻所未闻。   见掌门灵虚子脸色凝重,江云霄迟疑问:“师父,徒儿这进度可是有什么不妥?”   灵虚子没好气道:“你这也是运气好,都无人引导,就敢自己去冲灵窍,这要是贸然引入灵气,毁了窍穴,怕是要当场死在此处!”   昨日收徒的时候,为了确定江云霄的根骨,灵虚子确定那时候的徒弟体内灵窍未开,身体里也无半点灵气,是个实打实的凡人。   这才一夜的功夫,江云霄就脱胎换骨,   江云霄这才知道,昨天夜里,他那完全凭借本能的闷头修炼,竟然是有死亡风险的。   他不免有几分心有余悸:“那接下来呢?”   灵虚子道:“你误打误撞冲开灵窍,昨日没出什么问题,接下来也没什么大碍。”   太虚宫收了一个悟性极高的天才,还是个超乎他想象的天才,灵虚子心中大喜,默默的提高了对江云霄的期待值。   既然后者的资质比他想的要更好,那原先计划好的学习安排就要变一变。   江云霄松了口气:“既然冲开灵窍就能修炼。那秦槐没有机会吗?”   灵虚子看了他一会儿:“每个人经络能够承受的灵气上限是有差异的,有的人天生就能容纳很多灵气,灵窍也容易冲开,就比如说你。”   宗门也不是什么慈善堂,能够花更少的资源培养出一个更优秀的弟子,为什么要挑战高难度。   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给那些杂役弟子机会,资质不行,就要凭借更强的毅力和耐心去努力。   “有的人资质太差,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去冲开灵窍,就算是冲开了,修行速度也会非常缓慢。”   灵虚子道:“为师不知道你同他到底是什么交情,只是劝告你一声,不要把自己得到的资源都倾注在这种无用之人身上。”   作为师尊,他自然是更希望自己的徒弟能够有好的发展,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得意之徒,因为外人走得更加艰难。   江云霄处处顾着秦槐,还把一个杂役弟子带来跟他自己同住。   在灵虚子看来,倘若真是心性坚毅之人,就应该在杂役弟子住处所在待着,而不是迫不及待的跟着江云霄过来,占他这个弟子的便宜。   灵虚子活了这么多年,一看江云霄,就觉得他是心似纯澈之人,做徒弟的太过单纯,做师父的自然不愿意那些心思诡谲的家伙离他太近。   江云霄抿紧唇:“秦槐是我的挚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是生死莫逆之交。”   他不太喜欢用好兄弟这个词,毕竟这辈子他的亲生兄长就是算计他算计的最狠的那一个。   听到江云霄这么说,灵虚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影响他们友谊的话,毕竟救命之恩,结了因果关系,江云霄要报恩也是应该的。   他提醒说:“我之前说耗费大量资源可能都是白费,指的是至少有些天赋的弟子,你这位友人是绝灵之体,强行冲开灵窍,十分凶险,可以说是十死无生,若是为他考虑,切莫冒险。”   听到这个话,江云霄眸光都暗了几分,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秦槐心疼。   “多谢师父,徒儿知道了。”   由于修行进度过快,担心他自己胡来,灵虚子这个做师父的自然又指点了一番江云霄修行。   过了几个时辰之后,江云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警灵虚子才放他去用餐:“你如今已经开始修行,就尽量的少食房间的五谷杂粮,不想吃辟谷丹,那就吃灵食,但是也不要吃太多。”   蕴含灵气的灵食价格比普通五谷杂粮贵上许多,食用也不会再排出多少杂质,很是适合修行之人。之前不让江云霄食用,是因为没有踏入修行之道,吃蕴含灵气的食物消化不了。   就像是生了重病的人不能直接吃大补之物,东西再好,虚不胜补,反而可能会因为补过头死掉。   江云霄回去的时候,供应杂役弟子们的饭点已经过了,但是灵食的窗口供应时间要长很多,他拿自己的亲传弟子令牌,领了一份灵食。   也没有带回去,直接在食堂用餐,吃到一口灵米的时候。江云霄差点掉眼泪:“这也太好吃了!”   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吃过特别好吃的米,米饭蒸出来晶莹剔透,非常松软香甜,家里的橱子本身就是聘请的大厨,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还是烧的柴火饭。   后面几个月的时候,江云霄时常会怀念在江家吃的那一口米饭,但是今天吃了一口灵米,他顿时觉得以前吃的都是垃圾。   江云霄一顿饭吃得干干净净,满足之余又有点替秦槐可惜,这么美味的东西,秦槐这辈子都不能享受的到。   要是一直吃不到也就算了,偏偏在同一个宗门,秦槐却只能看着自己吃,未尝不是一种残忍。   他擦干净嘴,准备回去的时候多修炼一些基础的法术,空有灵力还不够,法术都是需要勤加练习,熟练度才能提高。   光光是学会也不够,低级法术入门的威力都比较低,要练习到小成,到大成,再到圆满,才能真正发挥出一门法术的威力。   江云霄第一个打算练习的就是清尘术,他有轻微的洁癖,又不是很喜欢别人进自己的住处打扫,,要是用清尘术,一个法术砸下去,效果就相当于用做了遍大扫除,可以省下大把时间。   脑海中想着计划,江云霄迈开长腿往回走,第一天是着急找秦槐,他才用了加速的符咒,在没有学会御剑或者是瞬移类法术之前,他还是要靠两条腿。   毕竟亲传弟子不代表家里有矿,前期资源还是得省着点花。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江云霄就愣住了,因为秦槐就和那两个守门的弟子一起站在门口等他,对方站得很直,就像是一棵笔挺的柏树。   “秦槐,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江云霄有些诧异,秦槐说:“你一直不回来,我就在门口等一等。”   气质温润的青年道:“这个时间已经错过了饭点,你还没吃东西吧,我提前打了饭回来,热一热就能吃了。”   他转身往院子里走:“今天我把小厨房搭起来了,灶台里一直备着热水,现在就能端出来吃。”   已经吃过,而且还吃了绝世美味的江云霄顿时良心作痛。   “我来帮忙。”   看着没有动过的饭菜,他语气有些艰涩的问:“你一直在等我吗?”   “对啊。”秦槐似乎察觉到什么,“怎么了,咱们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想到掌门说过的话,江云霄觉得自己不能再当断不断下去了。   趁着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和秦槐说开,免的自己心思纯善的友人在日复一日中逐渐面目全非。   “阿槐,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看着端出来的饭:“算了,先吃饭,填饱肚子再说。”   虽然自己之前吃了很多灵食,但是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陪秦槐再吃这么一顿也没什么。   吃完饭,江云霄就内疚道:“阿槐,我今日问了师父,绝灵之体和普通人不同,就算是砸资源也没用,要是强行引入灵力修炼,只会经脉断裂,十死无生。”   “阿槐,你是个很优秀的人,完全可以在山下过更精彩丰富的人生,没有必要非要陪我一起在山上待着。”   现在的秦槐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将来呢?随着两个人差距越来越大,秦槐会不会后悔。   江云霄说:“我已经引灵入体,接下来也会刻苦修炼。你无法耕作,还是照样可以考科举功名,我会想办法护送你离开这座岛的。”   秦槐放下碗筷:“江云霄,你现在是后悔了吗?后悔同我这段情谊?”   江云霄涨红了脸:“秦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不要总是纠结于沉没成本,你的人生还很长,要是明知道是一条死路,你不应该在这里浪费自己的生命。”   “我不觉得这是在浪费生命。”   秦槐的狐狸眼看着他:“留在这里我也不会后悔。”   “可是……”   秦槐说:“我不是为什么修炼留在这里的,我是为了你留在这里的,对我来说,守着你,就是生命最大的意义。”   什么?江云霄忽然有些听不懂秦槐的意思了。   其实在今天之前,秦槐设计了更好的方式,但是江云霄今天的态度让他意识到一件事。   他安排的环节可以往后放一放,那是增进彼此感情的活动,而现在的江云霄,对他没有那份感情。   对于江云霄这种重感情,又在某些方面非常迟钝的家伙,秦槐也不打算搞什么温水煮青蛙慢慢来的方式。   他的眸光锁定浑身僵硬的江云霄,直接打出了一记直球:“你没听错,江云霄,我心悦于你。” 第35章 035(改)   江云霄想尖叫、嘶吼, 阴暗扭曲的在地上爬行!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产生幻觉了,竟然能听到这种话。   “嘶……”   江云霄很用力的拧了自己一把,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里, 因为疼痛不受控制的浮现生理性的泪水:好痛,不是幻觉也不是在做梦。   他现在已经是太虚宫的弟子了,就算要考核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考核他。   江云霄尴尬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干笑两声,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别看他面上还算是镇定,实际上江云霄都脑子早就炸掉了:“秦槐心悦他?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会心悦他, 他们不是兄弟情吗?他把他当挚友, 他竟然想哔他!”   “秦槐是女的?像祝英台那样女扮男装?他长得确实非常漂亮, 五官相当精致,虽然不至于雌雄莫辨, 但要是女孩子肯定也是那种英气十足的漂亮。”   “不对不对,秦槐不可能是女的, 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虽然没有袒胸露乳, 泡在一起洗澡过,可自己背过秦槐,对方的胸很平, 受伤的时候衣服也破损过,不管是个子骨架, 都是很正常的男人。”   “啊啊啊啊啊!”   他的大脑俨然化身成一只尖叫鸡,有一种想要马上逃离这里的冲动。   可是看着院子外守着的小道童, 江云霄又醒悟过来:这里是他的院子, 真要离开的话,也不应该是他这个主人离开。   但是要他把秦槐赶回去, 赶到属于杂役弟子的地方去,江云霄又做不到。   想到病弱可怜的青年回到杂役弟子住处,其他人肯定会觉得他是招惹了他的厌弃,哪怕江云霄并没有那种想法,也可能会存在自作主张的家伙。   秦槐这个人运气又不好,之前就被抓到地下迷宫里关了几年,后面又招惹了几次鬼怪。   没错,江云霄觉得自己并不是招惹鬼怪的体质,毕竟他逃离江云飞的魔爪之后的那些天,一直都很幸运,没有碰上什么坏人,也碰不到妖物。   但是自从和秦槐见面后就不一样了,后面他们碰到非人类存在的频率可比之前更高。   招惹妖魔对江云霄来说也没什么,现在自己有了灵气,就算妖魔不来找他,他也会去主动降妖除魔。   但是运气好坏就不一样了,秦槐运气不好,搞不好就总会碰上糟心事。   江云霄有些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被养护的很好,蓬松柔顺,这么抓也不会像是鸡窝那样乱糟糟,反而多了几分浪荡不羁的凌乱美:“秦槐,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他想了想,秦槐可能是因为被他救了,产生了吊桥效应,所以把恩情当成了喜爱之情,但这两者并不能相提并论。   “秦槐,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你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话,错把恩情当成了那种感情。”   “云霄,我对你的情谊,我自然分的很清楚。”青年的眼神凝聚在江云霄的脸上,“若只是挚友兄弟之情,又怎么会让我不惜放弃一切,陪你行着千万里路。我之前只是不明白这份感情,完全凭借本能行动。”   他捂住自己胸口的位置:“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看着我的时候,这颗心脏会跳的很快,它只为你这么跳动,我不是个傻子。”   江云霄人都麻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要离秦槐远一点。   他一退,秦槐却进了几步,他的眼神就像是无形的枷锁,将江云霄锁在原地:“云霄,你先听我说完可以吗?”   江云霄一时间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堵,脚下也像是生了根,他张了张嘴,嗓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他心想:赶紧说,快点说完,说完他就走,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消化一下。   秦槐看着他的眼神温柔沉静:“这世间男女之情为正道,若不是确定我心悦你,我又怎么敢说出来。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是我不愿意把一切都埋在心里,然后看着你喜欢上别人。”   青年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柔弱,不管是去什么地方,大家都会觉得秦槐弱不禁风,一看就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就算是在文弱书生当中,秦槐也是脆弱的,如同琉璃一般易碎。   这也是为什么江云霄没有说重话的原因,他理智上知道秦槐其实很坚强,像蒲草一样有韧性,也能吃苦,但是心理上总感觉对方很脆弱。   他生怕自己做的太过,说话太难听,下一秒秦槐就吐血身亡了。   同样是病弱,秦槐和江云飞给他的区别就很大。当然,在觉醒记忆之后,他知道江云飞是深深的嫉妒自己,阴暗扭曲,身怀恶意,觊觎着他的躯体,所以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但是秦槐看他的眼神就没有这样,他看其他人也总是平平淡淡的,是个很温和讲礼貌的人,不像江云飞那个大烂人,傲慢残忍。   秦槐问:“云霄,刚刚听到我说心悦于你,你觉得恶心吗?”   江云霄下意识摇摇头:“没有。”   恶心的感觉确实是没有的,他只是非常的震惊。   “既然不觉得恶心,那为什么不能和我试试看呢?”秦槐温和的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他是那种如美玉一般漂亮的长相,气质温润,说话的时候没有很强的压迫性,可是在感情问题上,他却步步紧逼,并不打算这么轻易让江云霄糊弄过去。   “云霄你不讨厌我对不对,你也没有啥其他喜欢的人。若是讨厌男子,你应该会觉得恶心。”秦槐道,“既然你也能接受男子,也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能同我试试看呢?”   对……“不对!”江云霄道,“不讨厌不代表喜欢!”   他差一点点就被秦槐绕进去,容貌俊美的少年鼓起脸颊:“你能看得清,我也能看得清自己的感情,我对你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他很感谢秦槐在生死危机的时候对自己伸出的援手,当初在地下迷宫,虽然说是自己救出的秦槐,可对方同时也救了自己。   这一路过来的陪伴,相处出来的情谊也不是假的。正是因为这份情谊,江云霄才会对秦槐心软,担心对方受伤,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秦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搬出去吧。”   江云霄愣了一下:“诶?”   他有些别扭道:“没关系,你可以继续住在这个院子里,我们做不成恋人,但是还可以做朋友。”   秦槐说:“江云霄,真没想到,我看错你了,你竟然是这种玩弄感情之人。”   江云霄震惊的看着他:“什么叫看错我了?”   秦槐控诉说:“你要我留在这里,日日夜夜在这种感情中越陷越深吗?感情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说控制就能控制的,是你一天天害得我如此,要是你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干吗对我这么好?你扪心自问,你对我和对宗门里其他朋友能一样吗?你现在知道我的想法了,又是拒绝我,又是叫我留下,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我只是春心萌动,是你用你过分的,没有边界感,超出了朋友之情的举动让我泥潭深陷,无法自拔,你要是有点良心,总容许我挣扎一下吧。”   他一改往日里的温柔假面,愤怒的斥责说:“你看得清,你看得清个屁,你要是看得清,怎么能一点看不出来我对你其他想法?我看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算了,咱们两个人最好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秦槐才不信江云霄对自己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他看就是自己和对方离得太近了,近到江云霄模糊了友情和男女之情,不对,是男男之情的界限。   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适当的分离有助于江云霄认清自己,他算是看明白了,对待江云霄这种人,绝对不可能含含糊糊,一定要打直球,而且还是那种超强有力的直球。   秦槐很快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他的背挺得笔直,看上去清冷倔强,一步步的从江云霄身边离开。   他步子迈得风风火火的,一副死不回头的样子。   江云霄张了张嘴,试图挽留一下他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友谊:“你真的要走啊,这是要下山吗?你就带这点行李够吗?”   秦槐没有储物装备,小包裹看起来瘪瘪的,就装了几件衣服。   秦槐立马停下脚步:“杂役弟子的院子里不是什么都有吗,本来我就惹人非议,这要是拿了你的东西,更让人看了你的笑话,反正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拿你的东西我可还不起。”   开什么玩笑,下山,他才不下山呢,下山没他盯着,万一有人乘虚而入怎么办,他只是以退为进,暂时的冷却一下,让江云霄想明白他们的感情,然后再剖白的情况下徐徐图之,可不打算拱手让人。   他秦槐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什么放弃二字。   “哦。”   江云霄沉默下来,他觉得自己确实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秦槐留在山上也好,留在山上,自己也安心。   秦槐经过了江云霄,他走得贼慢,一只蜗牛从书上掉下来,慢慢的从秦槐面前爬过,但是他没有等来江云霄的再次挽留,只好不情不愿的迈过了院子的门槛。   不过意外总比计划来得快,他才走出没多久,就有弟子带了消息来,说是宗门有江云霄的故人求见。   “故人,什么故人?”   那弟子说:“是山脚杨家村的杨小花的家人,他说当初师叔您还有秦师弟来蓬莱的时候,曾经到他们家做客。”   台阶从天而降,秦槐的脚步趁机收了回来,他仍然绷着一张脸:“我也要去,毕竟杨小花也是我的故人。”   毕竟他是一个不能修炼,却温柔善良的人,故人出事,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第36章 036(改)   “仙长!”   江云霄带着秦槐一起下山去见的所谓故人, 然后就看到了身高两米的黑塔壮汉。   故人是杨小花的舅舅,他一来,扑通跪在秦槐面前:“仙人, 小花被献祭给了什么山神做新娘,求求你,看在她当初给你指路,帮了你的缘分上,帮我们把小花救出来吧。”   江云霄虽然有十多年这个世界的记忆,但是还是受不了别人给自家下跪, 他连忙搀扶对方:“小花舅舅你别急, 慢慢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能帮忙的肯定尽力而为, 要是真的有妖邪作祟,我做不到的, 也会帮忙去找几位师兄。”   他的师父是掌门,大概是不愿意为了小事情下山的, 但是宗门里有许多友好的师兄。   “你说的山神,是说那些可以蛊惑人心的鲛人吗?”   江云霄想到自己来时候碰到的鲛人,他运气很好, 成功躲过了鲛人的刁难。   但是也不对啊,鲛人是海里的, 是海神才对,难道是杨小花舅舅嘴瓢说错了。   一旁的弟子忍不住解释:“云霄师叔, 鲛人同我们太虚宫有协议, 他们不会无故对村民出手,抓走那杨小花的应该是海怪。”   鲛人很爱美人, 不至于喜欢一个村姑,而且鲛人富有,随便就迷得凡人神魂颠倒,不用费心思强抢。   海怪之所以被称作海怪,是因为他们生得十分丑陋,肯定是海怪想娶妻搞出来的事情。   江云霄想起来,自己来岛上的第一天,那个村子里的人就说过海怪的情况:“袭击村子里的海怪,不能一次性诛杀吗?”   弟子热心科普说:“海怪是海中生物,只要大海没有干涸,它们就会源源不断的滋生,人类的贪欲催生了海怪,它们想要生存,就会袭击村民,太虚宫弟子有日常任务,就是镇守村镇,保护村民。”   充沛的灵气不仅有助于修士修行,也催生了强大的怪物,除非灵气在天地间消失,人类没了七情六欲,不然海怪就会存在。   他一脸骄傲道:“海怪并不是天天都来袭击村民的,但是村民求助,太虚宫弟子就会为了保护他们出手,我们每年都有安排人巡逻的,当然,海边的居民自己也必须参与其中,不能一味依赖太虚宫的保护。”   对村民们来说,海怪和台风、海啸还有那些海里的庞然大物一样,都是天灾。   海怪容貌丑陋,不像鲛人有灵智,完全是凭借本能行动。   杨小花舅舅猛摇头:“不是海怪,是山神。”   不过对方后面控诉的言论让江云霄知道自己没听错,抓走杨小花的和鲛人没有什么关系。   “海怪来的时候,我们敲响锣鼓,就会有驻守在山下负责此事的太虚宫弟子下来帮我们驱赶海怪,我们村子位置好一些,几乎不怎么受到海怪影响,山神是白家村的村长从外面带来的,他们和我们村子是相邻的村子,但是他们的环境更差一些,受到海怪的影响更大,以前每次海怪出现,他们都要死六七个村民。”   海怪对他们村子的影响有限,有蓬莱山仙人们的庇护,村民们一般能在海怪来袭下全身而退,除非是本身特别倒霉,才会死人。   但是白家村就不一样,白家村离海边特别近,每次海怪来袭,本来就不够富裕的村子,就会越发贫穷。   “不过在一年之前,蓬莱山来了两个仙人,是宗门的弟子,就驻守在白家村,白家村的村民日子就一下好过起来了。”   小姑娘舅舅说:“那两个修士来了后,海怪不袭击他们村子,加倍来袭击我们村子的人,而那两个蓬莱的仙人根本不管,今年海怪又来,他们还要我们村子的姑娘当山神新娘!村长被逼的没办法,送了好几个村子里的姑娘走。”   黑脸汉子也不傻:“我们小花年纪才这么小,做那什么山神新娘,不就是做祭品吗?”   他们村子的人之前只是觉得奇怪,感觉这一年来海怪袭击比以前频繁了很多,本来村子里的村民都不会受伤,今年都多死了几个人。可是仔细想想,他们村子里之前有好几个人失踪了,肯定是被那隔壁村子的人给害了。要不是什么山神新娘事件,很多村民都不知道隔壁村竟然祸水东引,害了他们!   小花舅舅对着江云霄哭诉说:“村子里的人胆子很小,碰到太虚宫的人和事情,总觉得仙人高高在上,生怕自己被迁怒,被放弃,大家就忍了,但是小花太小了,我到底是不甘心,想着您说已经成了蓬莱的弟子,有几分情面,能不能看在同门的情谊上,把我们家小花放回来。”   毕竟仙人高高在上,又不会天天来山下村子里造访,隔壁白家村那两个驻守的修士确实穿着蓬莱仙山的弟子服,而且是真的会法术。   虽然蓬莱仙山的风评很好,可是大家都知道,大宗门里总是会出现那么一两个败类的,村民们很能忍,只是现在事情落到杨家人身上,他们是真的忍不了了。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过江云霄,对方还在成为弟子后过来处理了木船,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风险来求救。   可不求救,不试一试,他一辈子都会后悔。   江云霄是新来的,对这些内容也不了解,下意识就看向引路报信的弟子,那弟子立马说:“我们蓬莱才不会做这种事情,那两个弟子是谁,叫什么名字。到底是哪里来的邪修,竟然敢这么败坏我们太虚宫的名声。”   小花舅舅报了两个名字。   那弟子低头在一个令牌上捣鼓,然后瞪大眼睛:“这两个弟子确实是我们太虚宫的弟子,但是在几年之前,他们就已经失踪了,而且我们宗门的任务牌上显示,最近几次发生的海怪事件,都有宗门弟子完成了任务,完成任务的弟子也不是这两个修士。”   江云霄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先是安抚小花舅舅:“你别担心,太虚宫是正经宗门,不会勾结什么邪物,更不会送活人祭祀。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把小花平平安安救出来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杨小花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还是下意识安抚好家属,现在不能拖拉,必须得抓紧时间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是江云霄故人的事件,杨小花也确实和他有一段缘,所以这件事情江云霄不会完全丢给其他人,要弄明白前因后果。   江云霄是宗门招收的天才弟子,修行速度很快,一日的修炼,抵人家数年的功夫。   当然,这里指的是杂役弟子的数年,可他在山中修行大半个月,身体里的灵力和学到的那些本事,离那些修炼数年的亲传弟子还差得远,比起内门弟子也差一些。   只他一个人去办这事情是不够的,正好有大师兄观山月回来,听到这事便道:“云霄师弟,你不介意的话,我陪你一道去吧。”   负责此事的大师兄观山月,也是亲传弟子,而且还是太虚宫原定的继承人,对方是从小就被掌门收养的孤儿,在道途上的天资并不比江云霄这个纯阳之体差。   观山月上一个任务,就是接那位今年要进宫的太子到宗门,这就是身份地位的差距,普通人要辛辛苦苦爬山,太子之尊,却可以得到太虚宫大弟子亲自上门迎接,护送对方安危。   毕竟是未来的人皇,身负紫微星气运,不过太子要是在宫中,才能够得到镇国神兽的庇佑,从皇城到蓬莱,路途十分遥远。   出了宫的太子,那就是一路上妖邪眼中的香饽饽,太虚宫虽然没有特别把这个太子当回事,但到底还是愿意示好。   主要是太虚宫弟子本身就不会一直在山上苦修,他们,更重要的是下山历练修行。光是学习没用,还要在实践中不断的锻炼自己。   观山月刚带太子闻人白回来登记,听到山神,还有弟子失踪事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走这么一趟。   一方面是为了指点一下江云霄这个没有经验的师弟,保证小师弟的安危,一方面也是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邪修都打着太虚宫的招牌,这不是败坏他们太虚宫的名声吗?   衣着华贵骚包的闻人白摇着玉扇,一脸兴致盎然:“这事情可能加我一个?”   太子闻人白,此次拜的师尊并非掌门,而是差点做了江云霄师父的花宵。名字叫白,本人却是一个相当华丽骚包的人。   满身绫罗绸缎,长相艳丽张扬,就像是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一路上似乎没少让观山月这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头疼。   秦槐道:“江云霄,我也要一同前去。”   江云霄于是眼巴巴的看向自己的便宜大师兄:“大师兄,您看,这事情能多带一个人吗?”   观山月柔和一笑:“自然可以,我虽然修为比不过师父,但是在咱们蓬莱这一片地界,护你们几人应当是护得了的。”   江云霄给观山月竖大拇指:“师兄霸气。”   他现在感觉自己还很菜鸡,虽然辈分高,但是大部分外门弟子都打不过,还弱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师兄这样自然而然的装逼。   哦,大师兄人家也不是装逼,他是本来就很牛逼。   “在这之前,咱们先去宗门登记一下,做个任务牌。”   江云霄一脸好奇的看着观山月在任务牌上写上他们四人的名字,两个亲传,一个记名弟子,一个杂役弟子。   闻人白是太子,不可能真的成为太虚宫的亲传,所以他只是记名,免得和太虚宫牵扯的因果太深。   看起来不错的队伍,实际上是一拖三。   不管怎样,在杨小花舅舅的期盼下,他们没有多耽搁,很快下山了。 第37章 037(改)   四人组先去了一趟白家村, 调查杨小花舅舅所言真假。   他们进了白家村,在杨小花舅舅指认下看到了那两名修士,他们果然穿着太虚宫弟子的衣服, 只是这衣服看起来很是陈旧,像是许久没洗了,还有些破损和血污。   观山月变了神色,一道剑光闪过,那两名修士就断了手臂,他们的胳膊掉了下来, 却没有发出痛呼, 而是木愣愣的看过来。   观山月神情沉重:“两位师侄早已遇害, 他们不过是被人炼制的傀儡。”   “杀死了”被制作成傀儡的两个外门弟子,他帮忙收敛了尸骨进储物戒。   然后直接进入村长家, 成功找到了杨小花舅舅口中所谓的山神,供奉在村长家的山神, 当然不可能是山神真身,只是用陶土捏成的一具替身傀儡。   观山月不愧是宗门中的大师兄, 江云霄就见他一剑劈碎了傀儡,然后用一个透明的小罐子,捕获了傀儡中飘逸出来的黑气。   都不知道观山月是怎么算出来的, 就见他掐几个诀,就一脸笃定道:“这山神的大本营在东南侧, 应该就是在黑山。”   跟着大师兄,好像就是只要为大师兄举旗鼓掌。   “黑山?”   黑山、山神新娘, 江云霄莫名想到了黑山老妖:“这山上不会还有个兰若寺吧?”   观山月摇摇头:“兰若寺是什么?”   江云霄道:“没什么。”   好在江云霄还是懂得学习的, 他不懂就问:“大师兄,黑山是什么地方?”   闻人白一脸惊讶:“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江云霄没好气道:“我也是新入门的弟子, 才比你早来半个月,而且我也不是蓬莱本地人。”   他看了眼乖巧跟着过来的秦槐:“这是秦槐,我的……我的朋友,是和我一起漂洋过海前来求道的。”   “黑山是一座很特殊的山,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蓬莱仙山占据的山脉绵延,虽然宗门占地面积大,而且还霸占了好几个峰头,但是这一片区域的山很多,也远远不止太虚宫宗门所在的几处山峰。   白家村所供奉的山神,大本营就是夹在太虚宫山脉之间的一座山的山神。   观山月从储物袋中抛出法器,念出口诀,一个小小的精美船具模型就在江云霄面前变大,瞬间变成一艘小船。   “都上来吧,既然是救人,速度就要快一些。”   飞舟在云层中飞行,这种体验感可比在剑上好多了,大师兄是个体贴人,云舟外还加了防护罩,贴心的挡掉了飞行时候的罡风。   没等到江云霄看厌两层没什么变化的风景,云舟开始降速,然后缓慢下降,停在一处外表看起来黑漆漆的山峰面前,琉璃罐中的黑气疯狂的转动,观山月道:“这就是那山神藏匿的黑山了,山中有很多妖邪,想来这山神应当是有几分道行,试图窃取信众的小妖邪。”   观山月为江云霄介绍:“这座山常年被瘴气笼罩,黑雾缭绕,所以才取名叫黑山,平日里太虚宫弟子也不会到黑山来,想来这些年山中生出来一些厉害的邪物。”   江云霄好奇问:“这黑山离咱们宗门也不算特别远,既然知道有这么近,怎么不能趁早解决呢?”   观山月温和道:“云霄,太虚宫弟子虽有除魔卫道之心,却也要知道,这天下的妖邪是除不尽的,我们只能尽自己所能,妖邪对无辜者出手,咱们方才师出有名。”   江云霄心中有些闷闷的,不过很快他也能想开。虚宫并不是那种但凡异类就喊打喊杀的宗门,他们不是极端的修士,环境也更宽松友好。   有的时候人心比妖邪更加险恶,既然断绝不了,那确实是宗门的行道准则更好,他只要做到竭尽所能,无愧于心就是。   闻人白说:“这瘴气黑不溜秋的,看起来应该有毒,咱们就这么贸然进去?要不然做点防护?”   江云霄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掏了掏,翻出几个干净的棉布口罩,当初他和秦槐在外行走,能够准备的医用材料有限,除了蒸馏出来的酒精,用干净的棉布做的简易绷带,就是请婶子用白棉布缝的棉口罩。   口罩中间还有夹层,是能吸附脏东西的草木灰,其实用活性炭更好,但是江云霄不会做,只能将就着用。   毕竟以前碰到妖邪的时候,这些什么妖啊之类的,动不动就是吹一口气,在外面住客栈的时候碰上黑心客栈,还可能会被吹迷烟。   棉口罩的防护效果说不上百分之百,但是能够过滤百分之七八十也比没有强。   江云霄先递给秦槐几个,虽然他们闹了别扭,但是秦槐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最高的,毕竟一年多的感情,不是几句话就能磨灭的。   闻人白接过一个棉口罩,翻来覆去的摆弄:“这东西有点意思。”   小小的一块布两边有个挂件,造型完美的能够遮住口鼻,江云霄里面加的是草木灰,他可以加更好用的东西改进。   当然,只是仿制外形,制造材料肯定要变,造型也是,这棉口罩实在是简陋,他要用更华丽花哨的东西。   观山月不愧是大师兄,他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来四颗圆滚滚的丹药:“师弟,这是避瘴丹,你们一人服用一颗,可以一日之内不用畏惧瘴毒。”   只有宗门有人发布任务的时候,才会有人服用避瘴丹来黑山采一种特殊的炼丹材料。   江云霄没有犹豫,直接服用了丹药,但他还是加上了口罩,毕竟根据观山月的说法,他们对这黑山也不算太了解。   他问观山月:“秦槐他是绝灵之体,不能吃有灵气的丹药,这丹药他能吃吗?”   要是不能,他还是让秦槐待在外面,就不要跟着他们进山了。   观山月点头,但他也不敢打包票:“这丹药凡人吃了没有问题,应该是可以的,秦师侄可以先试着刮一点粉末,若无不适再服用整颗。”   秦槐知道自己才不是什么绝灵之体,他肯定没有问题,最后顺利吃下丹药:“我没事。”   让盯着他看的江云霄也松了口气。   秦槐心中怨念,他都说了,江云霄怎么可能对他没有别的感情,男人会这么体贴吗?江云霄心里分明有他。   黑雾萦绕整座黑山,不过外圈的瘴毒特别浓郁,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伸手看不见五指的那一种。   进入了黑雾内部,情况就好上许多,虽然密林处还是有很多雾气,但至少能够瞧见身边人的长相。   黑山和山清水秀树木郁郁葱葱的蓬莱山不一样,这座山黑漆漆的,也是光秃秃的,大部分区域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有花草树木,也是通体黑漆漆的,看起来很是诡异。   他们来的时候是白天,外面是天清气朗,艳阳高照。但是进到黑山内部,或许是因为瘴气笼罩的原因,抬头向上看,天空都是脏兮兮灰沉沉的,遮蔽了天日。   江云霄问:“观师兄,我们能直接找到那什么山神在的地方吗?”   观山月看着疯狂乱转的罗盘摇摇头:“这里应该是山神所在,到处都是它的气息,所以检测不到具体方位。”   观山月最厉害的是剑术,寻踪只能说是一般。而闻人白,他擅长的是用毒和治疗。   一个输出一个治疗,带江云霄这个新人小号蹭经验。   不能靠法器,那就靠经验和直觉,感觉最毒的地方应该就是山神大本营。   江云霄问:“师兄,咱们要飞过去吗?”   观山月却摇摇头:“不,走过去。”   因为不能确定最终方位,所以还是步行为妙。这座山消耗灵力的速度要比外面更快,他们动用灵力,会引来其他捕猎者。   观山月虽然是大师兄,可也没有传说中移山填海的本事。   他们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观山月手中乱转的罗盘稳定下来,他松了一口气:“是这个方向没错。”   从他们的方向往上方走,光秃秃的岩石就多了一些树木,丛小灌木变成密林,但是这里的树也都是黑得跟烧过了的碳一样,大部分没有叶子,就只有光秃秃的枝干。   密林里面也有虫蛇猛兽,当然,能够在浓郁瘴气环境中生活的生物,基本都很毒,模样也十分丑陋。   眼见者要进入浓雾区域,观山月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两块玉符递给江云霄和秦槐:“这是传音符,若是不小心走散,就灌入灵气传音。”   江云霄收好,又看向闻人白:“闻人师弟没有吗?”   闻人白比他后登记,半个月那也是师弟。   后者扬了扬手中的玉符:“放心吧,这东西我有的是。”   毕竟是一国太子,财大气粗。闻人白不仅有储备法器,还有不少灵石,装备甚至比江云霄这个在宗门呆了半个月的弟子还齐全一些。   观山月套了一根绳在几位师弟手腕上:“雾气浓度越来越高了,还是拿根绳捆着吧,你们千万跟紧了,这黑山少有弟子来扫荡过,密林里怕是有不少吃人的妖物。”   江云霄周身气血充沛,可以震慑不少小妖小怪,那种但是那种有大几百上千年道行的大妖,他现在就是人家眼里一盘香喷喷的菜。   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想着有个更容易被妖邪惦记的,他拉着绳子,让秦槐在自己前面:“秦槐,你过来,你在我和师兄之间,有大师兄护着你。”   早知道这地方这么诡异,他就不该松口让秦槐一起过来的。   秦槐神态复杂的看了江云霄一眼,一把抓住江云霄的手:“绳子不够好用,我们手拉着手才不会分开。”   一旁的闻人白看着这两个人,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他缩了手:“本太子才不要和你们牵手。”   这次不等江云霄开口,秦槐便冷冰冰道:“我也没想和你这牵手。”   说开的秦槐似乎变了个人一般,一改在外人面前的温润,直叫江云霄感叹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他低头神情复杂的看着紧紧抓住自己的手,那手实在生得很漂亮,搁在现在,就是会被赞誉非常适合弹感情的手。   这手抓着他,有些忐忑紧张,甚至掌心好像都出了一点点汗。   算了,江云霄想,牵手就牵手吧,反正只是牵手而已,还是秦槐的性命更重要。   进了林子里,没多久,雾气渐浓,只隐隐约约感觉前面有人影,但走过一段路,林子的雾气消散了,人却没了。   江云霄低头看自己身侧的绳索,原本绑着绳子的地方只剩个绳结,看上去像是被雾气给侵蚀断裂。   “大师兄?闻人白?”江云霄放声寻人,这雾气简直就像是上好的隔音棉一样,声音消失在浓雾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或许是因为吃了瘴气丹,身上的衣袍也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法衣,江云霄的血肉之躯倒是没有被侵蚀。   他将灵气灌入玉符之中,结果玉符也没有回音,这是传音符坏掉了?   好在牵着他手的秦槐还在:“秦槐,你看看你的传音符?”   他们两个面对面尝试了一下,传音符并没有坏。   江云霄愁眉苦脸:“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可能是他们的坏了。”   “嘎嘎……”   树上红眼睛的乌鸦发出极其难听的叫声,江云霄抬头,就能看到长着三个头的乌鸦。   这乌鸦身上没有半点肉,就是脏兮兮的黑色羽毛贴着骨架子。   见江云霄抬头看,它叫的越发难听,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讽。   江云霄怒火中烧,有一种想扔石头把这乌鸦砸死的冲动,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不对,可能是被密林中的浓雾给影响了。   克制,冷静,口罩下俊美的脸再三深呼吸,情绪平静下来,怕自己和弱小的秦槐走散,他说:“秦槐,你先别抓着我。”   后者不可置信的看他:“你想在这个地方抛下我不成?”   江云霄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抓住我实在太费劲了,我牵着你这样子会更省力一些。”   秦槐这才松开抓着他的手,然后江云霄松开虚握的拳头,秦槐顺势插/入手指,填满缝隙,马上扣紧,江云霄迟疑了一下,跟着扣紧,两个人十指相扣,姿态异常亲密。   他不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找自己的两位师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出了密林。   浓雾会误导方向,所以江云霄一边走一边做标记,好在他运气很好,没有在林子里兜圈圈,大概走了足有一个时辰,终于牵着秦槐平安走出了林子。   他再次将灵气输入传送符,小心翼翼,很是吝啬:“大师兄?”“闻人白?”   另一边还是没有声音回应,但是传音符上出现了箭头,是另外两块玉符指引。传音符还带导航定位功能,看来他的两位师兄应该是由于某些原因无法答话。   半个时辰之前,观山月和闻人白就发现队伍散开,他们也第一时间动用了传送符,然后得到了和江云霄同样的结果。   作为大师兄的观山月第一时间就是去算江云霄、闻人白和秦槐所在,但是这个林子里有阵法,他转着转着就偏移了方向,只好又重新掉头,按照原定的计划往前走。   小师弟身上有不少护身的法器,应该不至于在林子里出事。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忧心,但江云霄是个聪明人,应该不至于一直留在林子里乱转。   决定出来之后,观山月加快了速度,很快冲出了密林,他查看定位的玉符,找到了另外一个箭头。   江云霄的符玉上有三个小红点,秦槐在他身边,观山月的玉符上就只有一个,能找到一个师弟是一个,看着玉符上的小红点,朝某个方向高速行动,他召唤出自己的飞剑御剑而行,然后就撞上了山神迎亲的队伍。   没错,闻人白是四人当中最倒霉的那一个,在那个诡异的林子里的时候,他就撞上了迎亲的队伍。   因为在密林中,灵力和法器受到限制,闻人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纸扎人捆了,一个大男人被强行套上女子的婚服,那窄窄的婚服紧紧的束缚着他的躯体,长手长脚的男人被塞进轿子里,成了可怜的新嫁娘。   闻人白确实手段不少,若是他拥有灵力,这些纸人也不被他放在眼里,可是不知道是轿子还是这婚服的作用,他只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灵力的凡女。   力量从身体中流走,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本身失去灵力的修士,本质上来说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稍微皮糙肉厚,力气更大一些。   可闻人白中了招,现在就变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鱼肉。   他们对黑山太不了解,实在是太轻敌。若是能从这里出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这些该死的家伙给平了!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很快就碰上了前来找闻人白的观山月。   发现自己的师弟被困在轿子里,观山月一剑就劈向了那一顶小轿。   他的剑术很好,控制着剑气只劈轿四周的位置,避免伤到被困在里面的闻人白。   轿子应声而碎,露出里面被盖了红盖头的闻人白。   闻人白大喜:“大师兄!快帮我把身上的衣服给解开!我没办法用灵力了。”   那些负责抬轿子的纸人纷纷涌上来攻击观山月,明明只是纸人,他们的攻击力却很强,本来就细长的指头变形成尖锐的武器,刀剑直接砍过来,砍在轿门上,立马出现相当平滑的截面。   观山月第一时间就给闻人白撕衣服,但是这新嫁娘的红嫁衣却延伸出无数条红布,反过来捆绑观山月。   后者连忙用剑斩断朝自己飞过来的红布,一边还要躲避纸人,如清风明月一般的道长躲避得很有几分狼狈。   毕竟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这纸人的手化作的刀剑比真实的刀剑还更加锋利,砍树树倒,砍石石碎。   “大师兄,他们都是纸人,用火!”   观山月犹豫了一瞬,甩出去一道火符,火粘在纸人身上,这阴森森的纸人果然就立马变成了一具火人,后者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上的火焰,火却越拍越大。   观山月立马又打出一道疾风符,风助火势,让火星见上其他纸人的身体。   眼看着己方占了上风,为首的那个纸人却发出一道尖啸声,本来黑沉沉的天空,立马飘来一朵积雨云,大雨瓢泼而下,瞬间就熄灭了观山月点的火。   纸人身上的火灭了,不过他们身体沾了水,也软趴趴的掉在地上。   雨下得特别大,这雨还有腐蚀性,观山月第一时间就撑起了散发着金光的防护罩,一边还努力的帮忙闻人白从红色嫁衣中解脱。   后者还没能得到自由,牢牢盖在闻人白脑袋上的红色盖头突然飞了起来,在天空中盘旋,从一块方巾大小变大成数倍,红盖头落了下来,盖在了两个人的脑袋上。   观山月顿时浑身僵硬,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外面纸人的队伍,杀伤力其实不算强,只是稍微比较难缠,真正能够控住修士的,就是这一方红盖头。   红盖头上蔓延出红布,给观山月裹出了一身简陋的新嫁衣。这一次,不仅是闻人白,观山月这个做大师兄的也一起变成了“新嫁娘”,被塞到破碎的轿子里。   山神似乎是个贪婪的性子,新娘子一个两个一点都不嫌多。   负责迎亲的纸人抖了抖衣袖,无数张纸片重新贴在只剩个框架的轿子上,喜轿再次被修复好。   贴着媒婆痣的纸人用不阴不阳的声音说:“加快速度,别耽搁了吉时。”   闻人白哭丧着一张脸:“大师兄,怎么你也敌不过?”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红盖头竟然有这么厉害,观山月都栽了。   观山月道:“先静观其变,咱们顺着轿子进山神地盘,说不定能找到失踪的两位师弟。”   他说的是那两个完成消除海怪任务的师弟,他们两个应该还活着,得把人救出来。   他衡量了一下自己和红盖头的差距,那红盖头散发的鬼力很强,但是观山月有能力解决它。   只是解决了红盖头,他不一定能够找到山神的老巢,考虑到敌我双方情况不明,观山月决定诱敌深入。   闻人白想起队伍里的另外两个人:“江云霄人呢?”   观山月神情尴尬,他当时决定顺其自然,一时间忘了还有两位师弟,不过看箭头,两位师弟在一起没有被分开。   想到江云霄身上一大堆的护身法器,和他本人的纯阳之体,观山月道:“云霄师弟应该没有大问题,咱们先解决了山神,他就安全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传音符亮了。   另一边传来了江云霄的声音:“大师兄,你们在哪?”   观山月想要回应,但是来回都必须输入灵力,他们身体被束缚,没有办法回消息。   他倒是可以挣脱束缚,可是这样的话先前做戏被俘虏,就是白干活。   黑山补充灵气困难许多,观山月想多留几手底牌。   不过他到底松了一口气:“小师弟能联系我们,应该已经出了密林,问题不大。”   “现在引他过来,小师弟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些纸人实力太过于凶残,江云霄确实是天才,但是个还没能够成长起来的天才,他并不希望江云霄过来送人头。   迎亲的队伍演奏起喜庆的曲子,今日是个好日子,万事大吉,尤其是宜嫁娶。   闻人白却一脸丧气:“我们真是够倒霉的,算了,希望和那杂役弟子还是别来了,这轿子里实在塞不下第三个人了。”   他是太子,骨子里是极高傲的,想同江云霄交好,是因为对方是掌门弟子,还是个修行天才,有交好的价值,而那个杂役弟子,根本不重要,哪怕死在这里,闻人白也丝毫不在意。   被他们念叨的小师弟江云霄打了个喷嚏,他注意到玉符上的箭头奇怪的重合在一起,两个小红点挨得很近。   大师兄和闻人白这是成功集合了?看着箭头的方向,这两个人也没有回头来找自己和秦槐的意思。   虽然说队伍是临时组成的,但是面对这两个人抛下自己二人的行为,江云霄心中还是有几分微妙。   这就是塑料师兄弟情吗,如果是自己和秦槐分开,就算再危险,秦槐也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找自己的。   说到秦槐,江云霄心里有些闷闷的,这黑山条件这么糟糕,危险程度比他想的还要高,秦槐真不该来的。   不过山神显然一个都不打算落下,这黑山中也不止一顶小轿子,他们走了没多久,也撞上了喜轿,同样的一幕上演了:江云霄和秦槐,都被塞进了同一个喜轿里。   唯一的区别是,现在的江云霄没有什么战斗力,而秦槐在假装弱小,所以没有一点点打斗过程,他们就成了叠在一起的“新嫁娘” 第38章 038(改)   其实两顶轿子里的场景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比如说那两个人身上还穿了红彤彤的嫁衣,整个人都被束缚住,而江云霄和秦槐却没有这个烦恼。   因为在进入轿子的一瞬间, 这个轿子里的另外一个鬼怪也就是红盖头下的嫁衣鬼,就被秦槐一口吃掉,绝对不可能威胁到江云霄的安全。   其实秦槐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嫁衣鬼捆绑江云霄,这样可以让两个人更加亲密。但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难以忍受。   和野兽一样, 鬼怪同样有划分地盘的习性, 一个厉鬼地盘绝对不会容许其他差不多能力的凶狠的恶鬼出现。   虽然这个嫁衣鬼对作为鬼王的秦槐来说很弱, 但是在轿子里这么小的一个空间内,他不能容忍多出来的第三个人占江云霄的便宜。他男人的便宜只有他能占, 要捆绑,也得他亲自动手来捆绑。   轿子实在是太窄了, 而且很不舒服,因为抬轿子的那些鬼怪实在是不好好走, 导致轿子一颠一颠的,他就被迫撞在秦槐身上。   就这么撞了没有几下,秦槐的脸, 就从白白的变成通红。轿子里这么昏暗,江云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又没做什么, 你别多想啊。”本来他觉得还挺正常的,但是秦槐红着脸就让气氛变得很奇怪。   他到底没忍住, 想让秦槐稍微控制一下, 不要顶着一张熟透了的番茄脸发出有些奇怪的声音。   结果秦槐又闷哼了一声:“你离我太近了,这不能怪我,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想法。”   江云霄顿时觉得更加尴尬,但是这个轿子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封印,他又不能从这里离开。   于是他努力的用自己的双手和双脚抵住轿子的四周,努力的向上攀爬,试图学着蜘蛛侠一样往上方靠。   秦槐低垂着眼睫,被浓密眼睛遮住的眼珠子一转,整个轿子就猛的抖了一下,好不容易固定住的江云霄又一时间稳不住,直接从上面掉下来,又重重的砸在秦槐身上。   后者对他说:“你还是不要动了,就这样吧,这样还能稳定一点,省的你把我省得我没有死在那些妖魔鬼怪手里,被你给砸死了。   江云霄只好趴着不动,好在接下来像这样乱动的事情并没有再发生。   原本鬼怪们前进的速度是很快的,不过谁让实际上管控这支婚嫁队伍的是秦槐呢,他相当的享受两个人如此亲近的状态,还特地让队伍前进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   接下来队伍偶尔有颠簸,也是那种很小的颠簸。   也不知道在走了多久,迎亲的队伍停了下来,浓雾之中出现了一座古香古色的大宅。   新嫁娘到了,自然要举办婚事。感受到轿子彻底停了下来,江云霄悄悄的掀开轿帘的一角,发现在他们来之前,还有其他喜轿停在这大宅院前方。   他们这一队,是来的最后的队伍,一,二,三,四。   江云霄踮起脚左看右看,一共看到了四只队伍。   他不由在心中咋舌:这山神还挺好色,一娶就娶这么多新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因为轿子突然停了下来,他终于能分心去看传音符,浅浅的输入非常少量的灵力,江云霄就发现:令牌上的箭头就指向右边,而且目的地的两个小点离自己非常近。   看来大师兄也早就发现了山神的目的地,不愧是大师兄!   至于闻人白,就像是闻人白不在乎秦槐一样。他也不是很在闻人白,毕竟对方是太子,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江云霄不喜欢的傲慢劲,而且对方还只是太虚宫记名子弟,迟早会离开太虚宫,回到那个繁华却吃人的皇宫。   想来他们也是和自己差不多情况,来的更早了一些,怕发出声音,所以不敢跟他回应。   江云霄刚为另外两个人找了借口,就不知道哪里刮起来一阵妖风,隔壁的轿子被吹得有些破损,露出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新娘。   江云霄那双眼睛比先前睁的更大了,这挤在一方小轿子中的两个新娘,看上去正是他失踪的大师兄和闻人白。   不是吧,这两个人难道也有什么特殊关系,不对,看他们身上的红色喜服,好像是大师兄和闻人白被抓了。   就在这个时候,宅子的大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红色衣服,但是款式并不像新郎官的男人。   “各位,我是山神大人的管家,欢迎诸位远道而来向我家主人庆贺,现在已到吉时,请新娘下轿。”   山神娶亲,多方妖邪都要前来祝贺,江云霄这才发现,宅子外有不少怪模怪样的客人。   这些客人的表情有些很茫然,有的一脸喜色,有些却相当惶恐,这些惶恐的客人显然就是被强行请过来迎亲的凡人。   江云霄如今也是拥有灵力的修行者,能够看到不同人身上的气。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修行方式显然和什么炼气、筑基之类不一样,大家没有严格的等级划分,一般就按年份来划分修为。   简单的分,那就是十年道行,百年道行,千年道行。有的人的道行是靠嗑丹药磕出来的,要是发挥不出威力,也是空有道行,能力不足。   道行不是按照实际修行年龄计算的,一般是按照体内灵力的强度和法术的威力来判断道行高低,修行者可以看到人身上特殊的气。   一般人的气都是白色,如果是杀生,那气就会变成黑色。   不过杀生和杀生也是有区别的,比如说战场上那些将士,他们虽然杀生无数,但是气却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红色。   江云霄虽然是个刚入门的小菜鸡,但是他天分特别高,所以刚入门没多久,差不多就是那些杂役弟子十年修行的水平。   但他能看出来,这些客人,都有黑色的气,看来都不是好东西。也是,能让小女孩祭祀的山神,能是什么正经神,肯定是吃人的邪物。   他有些紧张的捏住自己的储物袋,这个储物袋里,有师尊和师叔们给的很多宝贝,除了防御的法器,还有传送的符咒。   在生死关头撕毁,传送符就能第一时间把他和秦槐传送回宗门。   这算是压箱底的保命符,价格比那些所谓的瞬移符要昂贵许多,就算是被困在幻境之中,一样能够传送出去,这种宝贝也只有亲传弟子能够拿得到。   作为掌门的灵虚子叮嘱过他:“保命符要用在刀刃上不到生死危机,不要轻易的用。”   本来以为这次出行只是小事,但是看大师兄的情况,江云霄就有些担心保命符能不能起作用,他心中忍不住默念:“大师兄,你千万要靠得住啊。”   之前在林子里的时候,他的灵力受到限制,传音符就失去了效用。   不过传音符的珍贵程度,肯定远远比不上保命的符咒,江云霄事先都想好了,只要找到了自家挚友,他就会第一时间拉着秦槐的手,然后撕碎传送符,把他们两个人平安传送出去。   但是现在,尽管喜轿停下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主要是大师兄在,闻人白也在,万一自己传送出去,师兄遭了殃,江云霄也没办法交代。   而且江云霄还记得他们的任务是来调查山神的事情,那几位失踪的太虚宫弟子,还不知道目前是生是死。   他也答应过杨小花的舅舅,得把杨小花平平安安的带回去,就算小花死了,那也要把人家的尸体带回去安葬。   也就是这犹豫的一时半会儿,大门里走出了四位新郎官。   新郎官脸色跟纸人一样惨白,眼珠子没有一点眼白,看起来鬼气森森的。这四个新郎官长得一模一样,江云霄心里想是四胞胎呢,还是其实就是一个人。   这新郎官看起来也不像山神啊,不怪江云霄外貌歧视,新郎官看起来骨瘦如柴,像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痨鬼,强大的山神就长这样?   江云霄总觉得事情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剧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新娘请下轿!”   管家的声音响起来,四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新郎官,就分别站在了四顶一模一样的喜轿面前,每个新郎官都狠狠的踢了轿门。   按照婚礼里面的习俗,如果新郎官尊重新娘子,踢轿门的动作就会很是轻柔,但是如果对新娘子不满,那就会狠狠的踢,这是在给新嫁娘下马威。听这个动静,江云霄觉得新郎官怕不是和新娘有仇。   疑似山神的新郎鬼就踢了那么一脚,轿门都开了。   蒙在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全都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露出里面穿着红衣服的“新娘子”的脸,四顶轿子里面装了5个新娘,啊不对,是6个新娘。   江云霄看了一眼,发现两位新娘都双目无神,眼神呆滞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被鬼怪所控制。   他又把视线移向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师兄,事实证明观山月果然是自己主动走入陷阱,对方轻而易举的就挣脱了身上的束缚,那红色的绸缎碎裂成无数块,飘散在空中。   观山月不再等待,长剑出鞘,剑光直指整座古宅。   在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宾客中,有不少被剑光所伤,他们反应过来,纷纷向外逃窜,远离战场。   还有些宾客质问管家:“这是太虚宫的观山月,山神娶亲,观山月怎么会来这里?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想到大师兄在妖邪之中如此有名气,只是挥出一道剑,便被认了出来。   江云霄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的大师兄海豹鼓掌,大师兄当真好生帅气,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练出如此绚丽的一道剑光。 第39章 039(改)   大师兄观山月确实很厉害, 不少小妖小怪都四下逃窜,还有的成为了观山月剑光下的一缕亡魂。   但是山神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宅子里传来:“既然是恶客, 那就请婚宴上一聚!”   江云霄只听到一阵那散发着阴森鬼气的大宅中传出来十分特别的奏乐声。   画面一转,他们几人便出现在宅子内,伴随着奏乐声,主婚人开始为新娘举行婚礼。   婚礼的唱词倒是和人间差不多,长长的红绸缎牵着脸色惨白无比的新郎,四张一模一样的鬼脸, 对应了四个新嫁娘。   分别是观山月、闻人白还有另外两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嫁娘。   闻人白看到处在宾客位的江云霄和秦槐, 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大家都是坐轿子来的人,凭什么就江云霄和那杂役弟子可以置身事外。   他的表情十分好懂, 江云霄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问他,他也不知道啊。估计是他运气好, 毕竟新郎官出来的就四个人,总不能一个人牵着两个。   事实上, 山神的新郎不过是一个特殊的傀儡,就算有再多新娘,他都能再分出更多新郎, 只是秦槐吃掉了山神四分之一的神魂,红嫁衣没有缠在他们两个身上, 江云霄和秦槐自然而然被判定成为了宾客。   伴随着奏乐声,主婚人开始为新娘举行婚礼。   婚礼的唱词倒是和人间差不多, 长长的红绸缎牵着脸色惨白无比的新郎, 新郎一个人牵了五根绸缎。   这样惨烈的场景让江云霄的脸色很不好看,恶鬼、美人, 拜堂成亲。   他莫名幻视了梦境中自己和人拜堂的画面,自己逃了婚,没有像原著剧情那样同宋知玉拜堂,没想到却以这样的方式参加了别人的婚宴,阴森恐怖诡谲。   宴会上,按照宾客的地位和份子钱的厚重,山神安排了酒席,这些宾客都长得奇形怪状的,而且浑身黑气,江云霄能感觉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他强。   他赶紧拉住秦槐,生怕秦槐被其他宾客入侵附身。他手里握紧了传送符,观山月师兄,不是他不帮忙,实在是有心无力打不过。要是您不行,提前说,他先跑了回去搬救兵。   当然,跑之前,他会用一些压箱底的符咒多炸几个妖邪。   江云霄入座的这一桌,上面就摆着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果盘和牛羊肉。   江云霄和秦槐咬耳朵:“秦槐,你就算觉得再饿也不许吃,你对肉过敏,知道吗?”   尽管这桌子上的东西看上去相当美味,让江云霄很有疯狂将它们塞进自己口中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这鬼宅里的东西绝对不能乱吃。   吃了这些东西,轻则拉肚子,重则有碍修行,然后沦为山神和他的客人们的口中餐。   秦槐含笑晃了晃手:“我知道,我一点都不饿。”   负责接待客人的下人们看着望向新娘的江云霄:“客人,你怎么不吃啊,可是嫌弃我们的婚宴不够美味?”   一双双眼睛都恶意满满的盯住了江云霄。   有妖怪道:“不吃山神大人的婚宴,莫不是臭道士冒充的?”   普通的凡人进了山神的地盘,第一时间就会被拆穿,沦为山神的猎物。能够骗过大家的一定是修道者,要么是道士,要么是和尚。   江云霄生得俊俏貌美,头发又黑又长,自然不是和尚,那就有可能是臭道士了。   有虎豹一般的妖邪听到这话流了口水:“道士不臭啊,道士可香着勒……”   它说的香,是充满灵气的血肉的香味。   这两个客人是和新嫁娘一起进来的,搞不好就是混进来的臭道士。   虎豹的话语刚落,就见臭道士身边那个没有存在感的青年扫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神带着高位者的威压,这深不可测的气息,分明是红衣级别以上的大人。虎豹本能感觉到了致命威胁,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摔了一跤。   感情是大人带了他的血食一起赴宴,妖物最讲尊卑,他可不敢抢红衣大人的事物!   垂涎的目光顿时纷纷避让开,不敢再看江云霄和秦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宾客不折腾人了,但是江云霄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担忧的看着前方的大师兄,绷紧了心弦,以便随机应变。   江云霄这边引起的只是一个很小的差距,宾客的骚动很快平静了下来,毕竟就像是他说的那样,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山神大人的成婚仪式。等到婚礼的仪式结束,才是客人们开席的时间。   “一拜天地……”   主持者的声音又尖又细,似男又似女。   连接着新郎和新娘之间的红绸缎本身就是枷锁,新郎向外弯腰,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新嫁娘的手往下压。   观山月神色还好,闻人白那张骚包脸没了张扬神情,脸上血气去了大半。   “二拜高堂!”   在高堂之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准确的说是中年鬼,他们都穿着相当喜庆的衣服,面色无神,唇角的笑容相当诡异,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渗人感。   “夫妻对拜!”   在第三拜的时候,四绸缎中有两根绸缎突然断了,另外两个新嫁娘被吸干了,观山月神色苍白,闻人白猛地瘦了一截,像是被吸血鬼吸走了小半血液,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一半。   这也太可怕了,婚礼前两拜还好,如果完成第三拜,还不得当场暴毙。   所以观山月不再等待,长剑出鞘,灵剑直接斩碎这汲取生命力的红绸。   黑山的主人是个怨气十足的红衣厉鬼,新娘上的红盖头就是她的本体,见到这种场景,两块红布合二为一,江云霄便用眼睛能够看到盖头下隐隐约约的新嫁娘鬼:新郎官才不是山神,这新娘鬼才是真货。   黑山地理环境特殊,外界的环境想要养一个青衣鬼都比较难,之前江云霄他们碰到的那个村子还有地下宫殿的圣母娘娘,一个不到红衣,一个也只是勉强摸到红衣的境界。   但是这被誉为山神的存在,那是实打实的红衣实力。想要应付一名红衣厉鬼,少说也要千年以上的道行。   观山月确实是天才弟子,但要对付红衣厉鬼,无数宾客,再加上被山神操控的新郎官还是个半步红衣,这就让他应付的相当吃力,没多久就落入下风。   江云霄也看不下去了,但毕竟只是个刚入门半个月的修行者,比起观山月相差甚远。   “师兄,我来祝你!”   他开始摸储物袋,掏符咒,什么爆炸符、放倒人的药粉,纷纷全部洒向自己周围的宾客,大怪山神交给大师兄对付,他不能让这些小怪分了大师兄心神。   果然,观山月比江云霄想的更厉害一些,没了捣乱的宾客,大师兄逐渐占据上风,成功杀了那诡异新郎官。不仅如此,观山月激活了在打斗中布置的法阵。   观山月最厉害的其实并不是他的剑法,而是他的阵法,但是阵法和剑法不同,阵法从布置到激活起效,需要时间。而且如果节点错误,会影响到阵法的完成度和威力。   伴随一道能够把江云霄的眼睛都照瞎的亮光,红盖头下的新娘鬼跌落在地上,一身鲜艳的红嫁衣也变得破破烂烂的,露出遍布青紫色於痕的白皙胳膊和小腿,显然山神伤的不轻。   “大师兄果然厉害!”   就在江云霄以为事情了结,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耳边只听得丝竹声响起,似乎是自家师兄说了句不好,他就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观山月布置阵法的时候,山神在自己的地盘也布置了幻境,在感觉到自己遭遇危险的时候,她豁出底盘,把在场所有人都拉入她的幻境之中。   这是她特有的鬼蜮,在鬼蜮之中,每一个新郎都会像傀儡一样按照她的剧本来走,一旦成亲结束,新郎官就会化作她的养料。   有些宾客弱小,第一时间就被迷得晕头晕脑,在成婚过程中,他们的生命力被不断汲取,迅速为山神治疗伤势。   同样的,江云霄也陷入了幻境之中。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江云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檀木大床上,床幔和屋子里的摆设都有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   容貌俊秀的青年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总感觉脑袋被人打过一样,隐隐作痛。   一个身形灵活的小厮扑到他的床边,声音相当激动夸张:“少爷,您可算醒了!”   江云霄揉揉脑袋,在自己有些混乱的记忆里找出了这张面孔的身份:“司棋?”   作为江家的二少爷,江云霄房里有四个伺候他的小厮,名字是琴棋书画,毕竟江云霄这方面的造诣不太好,城主夫人就希望小儿子能够在良好的环境中熏陶一下。   江云霄感觉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他问司棋:“我这是怎么了?”   司棋说:“您忘了,前段时间您和梁公子赛马,结果不小心惊了马,受了伤。”   江云霄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当时后脑勺着地,难怪摔的这么严重。   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屋子里多了一些东西,门窗上贴了喜庆的窗花,衣柜上,箱子上都贴着红双喜。   “我房间怎么这么喜庆?家里可是有谁要成亲?”   不知道为什么,江云霄感觉这些喜庆的东西,让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这些摆设会给他带来不幸。   结果司棋却说:“您一直昏迷不醒,家主大人给您安排了冲喜的婚事。这门亲事定的实在太好了,新嫁娘刚定下来,您就醒了!过两日正好成亲!” 第40章 040(改)   “成亲?”   江云霄想起来了, 自己苏醒了前世的记忆,梦到了那个自己做炮灰工具人的剧本。   不行,他绝对不要留下来成亲, 得想办法尽快逃掉。就是不知道中途到底出了什么意外,明明他记得离成亲还有一段时间,怎么接下来就要成亲冲喜了呢?   脑子还在隐隐作痛,他也想不起来前因后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抓住机会逃跑。   司棋仿佛有读心术一般,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江云霄:“郎君, 你不会是想要逃婚吧?”   记忆里的司棋现在这副样子相差很大, 他那双不大的眼睛瞪得像突出来的牛眼,眼白的地方布着红血丝。   江云霄有一种特殊的预感, 如果自己透露了一点要逃婚的消息,他就可能会遭遇不幸。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危机感, 让他下意识否认:“当然不是!”   司棋眼中的红血丝褪去,又变回之前略有些谄媚的下人模样:“是小的想歪了, 您要成亲的对象可是您最爱的苏小姐,怎么会想逃呢?”   江云霄撇嘴,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冲喜的对象, 他哥倒是很喜欢。   到底江云霄是主子,他要出门, 司棋也没用拦着,只是如同影子一般, 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偶尔会用那种令江云霄深感不适的眼神诡异的看着他。   一出门就是满眼刺目的红,不仅是房间里整个院子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绸, 外墙上贴着各种喜庆的窗花,树梢上都挂满了红灯笼红丝带,连院子里趴着的狗都被带了一个红项圈。   江云霄也没有从屋子里逃出去,他去另外一个院子见了自己的母亲,想要打听婚事的具体情况,他熟练的撒娇:“娘,我这两天觉得有些不舒服,到时候要不然找公鸡替我拜堂吧,反正这婚事是替哥哥冲喜。”   容貌秀丽的美妇人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江云霄:“你说的什么傻话,你哪来的哥哥?”   江云霄心里突然一凉,感觉背后出了冷汗,混乱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冒出来,他很确定自己有一个兄长,而且兄长心心念念算计自己作为炮灰工具人。   而所谓的成亲,就是为了治疗哥哥的身体冲喜。父母虽然宠爱他这个小儿子,但是最看重的还是他们付出了许多心血并为之骄傲的大儿子。   他的娘亲怎么可能会忘了他哥哥。不对,之前他就感觉司棋不对劲,现在发现便宜娘也不对劲,准确的说他所处的这个环境就很虚假。   江云霄痛苦的低吟了一声,大量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之中,他很快想起来了,自己早就不在禹城,也不在江家。   而且很多细节和自己记忆力里不一样,比如说他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叫司棋的小厮,他的亲妈也不长眼前妇人的样子。   而且他哥冲喜的对象也不是什么苏小姐,而是宋知玉,宋玉郎可不是女人,是男人!   记忆恢复之后,江云霄就意识到,自己是着了相,产生了记忆错乱。那种特殊的存在模糊了他的意识,让他误以为眼前的一切就是自己记忆里的真实。   眼前这个场景,应该就是那什么黑山山神制造出来的特殊幻境。   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江云霄也知道幻境和幻境的区别,有的幻境只要看破幻境是虚假,就会自动破碎,这种幻境也是最简单的。   但是有的幻境就不一样,有的幻境如果在幻境中出了事,本人也会因此死去。   江云霄并不觉得黑山的山神临死前愤怒的挣扎就是制造一个简单的幻境。他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能就这么简单戳破幻境是虚假的,要顺着幻境安排的剧情走。   幻境中的美妇人对着喊头疼的江云霄已经露出了有些狰狞的容貌,她刚要露出凶残的獠牙,就见江云霄抬了头,笑嘻嘻的说:“我刚刚和娘亲你开玩笑呢。”   妇人不甘心的收起自己差点脱臼的下巴:“是吗,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娘亲就你这一个孩子,都担心死你了。”   知道这是虚假幻境之后,江云霄也就不耐烦和假的娘亲打机锋,没说两句就出了院门,然后在院子里左看右看看,到处踩点。   当然,他给出的理由是:“我要成亲,这婚事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我要检查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   在门口张望的时候,江云霄就注意到,他所在的这处宅子外面的房子就和自己记忆里完全不一样,至少房屋结构很多都很有问题。   猛一看上去,外面的街道是简单热闹的日常场景,但是江云霄用力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路上走动的行人一个个的缺胳膊缺腿,看上去就不像活人。   江云霄于是又把腿收了回来,看起来离开这个环境的地方应该不在宅子在外面。   幻境中的时间过得特别快,江云霄在宅子里转了一圈,能去的不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但是还没有发现哪个可以离开的地方。   在他焦急的寻找中,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他眼睛一闭一睁,都没有感觉自己有好好的睡一觉,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司棋捧着新郎官的婚服走进来,今天江云霄就要成亲了。   江云霄难以置信:“你不是说还有两天吗?”   司棋说:“少爷你在说什么呀?这不是已经过去两天了吗?”   看来是剧情跳过了不重要的部分,直接来到了成亲当天。   江云霄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在司棋眼神的注视下换上了新郎官的衣服,镜子里的新郎官十分俊俏,就是脸色有些苍白,一看就是大病初愈。   外面的天色又再一次黑了下来,在凄风楚雨之中,新嫁娘被迎亲的队伍接了过来。   这毕竟是一次冲喜的婚事,所以不存在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去迎接新娘回来,负责接亲的队伍是由管家之子安排接回来的,只等到吉时已到就来和新郎官拜堂。   唢呐的声音响起,而且越来越响亮,只是这乐声一点都不显得喜庆,反而十分的阴森诡异。   江云霄目视着新嫁娘入场,差不多已经摸清了这个幻境的剧本。现实世界中那个接亲的新郎官应该就是走的这个剧情。   可怜的女子被家里人安排给大少爷冲喜,然后惨死,新婚之夜惨死的女鬼基本上怨气都会非常重,惨死之后的女鬼就从受害者转为了压迫者,成为了掌控新郎官的存在。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一旦和女鬼拜堂成亲,成为对方的新郎,就会被吸取生命,成为前者的傀儡。   他紧紧的握紧了拳头:自己绝对不要成亲,绝对不要死在这个鬼地方。   江云霄猜的确实和事实差不多,鬼新娘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消亡,所以在临死之前,把这几个道士都拉进了自己的鬼域当中。   作为厉鬼,他们能够制造的幻境非常强大,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影响到现实中的人。   每一个幻境的场景,都是抽取了一部分入幻境者的记忆构建的,这些熟悉的场景能够模糊他们的记忆和意识,让他们想不起来自己作为修道之人的身份,只浑浑噩噩的把自己当作新郎。   虽然场景的构建有差异,但是剧情是差不多的,那就是新郎官苏醒,然后成亲。   如果是女子,那就是作为新嫁娘,冲喜嫁给心爱的男人。   毕竟鬼新娘生前就是冲喜成的婚,她对这个场景耿耿于怀,细节也能做得特别到位。   像那种普通的凡人,因为记忆被彻底混乱,他们还会经历一段相对甜蜜的剧情,然后在幻梦中含笑而死。   和江云霄想的不一样的是,鬼新娘没有他想的那么厉害,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一旦完成成亲仪式,新郎的生命力就会被百分之百的抽取。   幻境是一个缓慢抽取能量的过程,如果心生抵抗,就算想要抽取能量难度也很高。   但是如果陷入幻境,记忆被彻底模糊,以为自己是幻境中的人,那么新郎就会被慢慢的抽取生机,直到死亡为之。   死亡的节点并不是设置在成亲的那一天,而是接下来新郎和貌美如花的新娘成亲后生活的每一天。   入幻境者,不仅是失去生命力,还会失去元阳和精血。   毕竟单纯的抽取生命力能够提供的能量有限,元阳和那些特殊的情绪还可以再给鬼新娘提供更多能量,他们会被完全的榨干,变成字面意思上的人渣。   像观山月这种修士,他们的元阳可是让鬼新娘很是眼馋的东西。   但是江云霄的这个幻境,显然出了一些问题。他本来不应该记忆清醒的这么早,结果就因为体质特殊,早就看破了这是幻境。   这让他对鬼新娘特别提防,如果他一直不和鬼新娘有什么夫妻生活,那想要从他身上攫取力量也是难事。   作为幻境的主人,黑山的山神也就是上附着的女鬼能够以俯视的姿态看到每一个被困住人的神情。   江云霄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演技也没有那么好,鬼新娘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这让她在恼怒之余,又有几分兴奋,越难搞的修士说明越补,她会慢慢麻痹他,一点点吃掉这个年轻俊美的小道士。   鬼新娘在吹吹打打中抵达大宅院,在院门前,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风吹起了新娘坐着的轿门,有一团红光飞了进去。   抬着轿子的队伍短暂停滞了片刻,轿门内,山神的分魂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容貌姝艳绮丽的“新嫁娘”。   对方穿着格外精致华丽的嫁衣,明明是男子,盛装却比她这个女人还美。   “你……”鬼新娘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身体就碎裂成一片片,一颗深红色的珠子啪嗒掉在了轿门中。   秦槐当然也被拉入了山神制造的剧本,对方四分之一的神魂都无法奈何他,更何况是一缕分魂,吃了分魂,他便清醒过来,发展自己身处红衣鬼的鬼蜮。对方引以为傲的鬼蜮,在秦槐这个鬼王看来,到处都是破绽。   他很轻易的在鬼蜮的角落里找到了秦槐所在,然后强行闯入他所在的幻境,获得了幻境的掌控权,发现江云霄处在失忆状态,他打算趁虚而入,趁火打劫。   新嫁娘的座位上换了个人坐,那人低下头,干干净净的修长手指捡起了那颗珠子,丢在口中一咬:“起轿。” 第41章 041(改)   江云霄一脸警惕的看着迎亲队伍抵达门口, 队伍的前头就有媒婆,见新郎官不动,连忙往前催促说:“请新郎官踢轿门。”   江云霄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此时正是黄昏过后,天色昏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肯定还是要按流程走。   穿着喜服十分俊美高大的少年郎君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情绪,用力踢了一下轿门。   一切无事发生,媒婆又掐着嗓子说:“新郎官背新娘子跨火盆吧。”   这一场婚事倒是和在山神大宅中不一样, 山神宅子里的那个婚事毕竟是鬼怪婚事, 这个婚事却和凡间流程别无二致。   一般来说新娘子出轿门, 不一定要新郎背,有的是新娘的娘家弟弟或者兄长背人。   但是眼前的新娘显然没有什么娘家人, 江云霄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掀起了帘子。   把自己的背部留给一个鬼怪, 实在是让他有些不安,可该走的流程也不能违背。   门帘拉开, 江云霄有些怔忪,因为坐在轿子里的新娘虽然披着红盖头,可是那个身形特别眼熟。   都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 江云霄虽然没能看到新娘子的脸,但能看到新娘修长的手, 它规规矩矩的交叉端放在膝盖处,这副姿态很是让他熟悉。   江云霄试探着问了一句:“阿槐?”   “嗯……”十分羞涩的声音, 红盖头下传来回应, 但江云霄对这声线再熟悉不过。   难道说这个幻境之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秦槐?对方到底是本人,还是鬼怪假扮的?   江云霄想, 自己并没有感觉到那种致命的危险感。他对人的恶意十分敏感,如果轿子里的真的是鬼新娘,自己的危险雷达应该就会提醒。   这说明什么?说明轿子里的人确实很有可能是秦槐,只是对方不一定是正常状态下的秦槐,很有可能被鬼上了身。   江云霄放下了一半的心,心惊胆战的弯下腰,露出少年人宽且薄的后背:“你上来吧。”   他在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对方有任何威胁到自己的动作,他就会及时的把人,不,把鬼新娘甩出去。   新娘子落到了江云霄身上,他也不是没有背过秦槐,还是熟悉的体重,熟悉的温度。   秦槐的体温本来就是偏低的,嫁衣又很是华丽厚重,隔着厚厚的衣服,江云霄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好像比记忆里的更快一些。   有心跳,应该就不是鬼?江云霄背着新娘到门口的火盆前,大概也就五十米的路,他本来担心路上出什么问题,比如说背上的人越来越重,或者在他的脖子处吹凉气。   但是他料想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路走过来都很顺利,轻轻松松就跨过了火盆。   两位高堂坐在位置上,在这个幻境中,江云霄父母双全,咋一看上去,这对夫妻气色红润,眉目带笑,就像是真的在给亲儿子举办婚礼一样。   要不是他恢复了记忆,说不定还会把眼前这两个鬼东西错当成自己亲爹娘。   还是熟悉的热闹场景,熟悉的腔调。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来了来了,到第三步的时候,江云霄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恢复了记忆之后,他就努力的在找自己的储物袋。   但是被拉入幻境之中的并非江云霄的血肉之躯,而是他的神魂,所以他也没办法动用自己师父给的那些东西。   不过神魂被拉入其中,也就意味着情况没有他像的那么糟糕,鬼怪强大之处在于它们不像人类的血肉之躯,受了伤就会严重影响攻击力。   论起神魂的力量,江云霄并不觉得自己比鬼怪差,毕竟他是两世为人,灵魂强度要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现在最重要的关键就是想办法找到出去的门,从这地方出去。   怀着略有忐忑的心,江云霄完成了这一场婚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幻境中的新嫁娘,似乎并不能通过拜堂抽取他的生命力。   不,这也可能是和新嫁娘变成了秦槐有关系,他不懂,为什么新娘突然换了人做,这到底是个什么古怪的剧本。   难道就像是秦槐说的,他只是嘴硬,自己也早早动了心。   “送入洞房!”   按照正常的流程,婚事中少不了新郎宴请宾客,被客人灌酒,被人闹洞房的情节。   但是在这个幻境的剧本中,这场婚事本来就是为了给男方冲喜,男方的身体都到了要冲喜的地步,自然是不能饮酒。   没有人安排,闹洞房的流程也被省了了。   江云霄的便宜娘亲满脸喜色道:“好好好,我儿快些入洞房,为我江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当家主母发了话,江云霄自然被推着前进,牵着新嫁娘入了被布置得相当喜庆的婚房。   准确的说,新娘子是先被丫鬟引入婚房等候,江云霄这个新郎则是以茶代酒先敬宾客一圈。   哪怕是茶,江云霄也没敢喝,佯装喝了那么一口,实际上只是把茶水倒进了自己宽大无比的袖子里。   小厮司棋催促说:“少夫人在房内等急了,您赶紧去吧。”   重要的并不是婚礼的过程,而是新婚之夜,所以作为怪物的他,虽然本能的馋新郎官的血肉,却也知道好东西要先供给山神娘娘,他不敢和山神娘娘抢。   江云霄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进了婚房,这婚礼仪式还挺完善的,新娘子,盖着盖头端正的坐在喜床上,有喜婆捧着一杆用纯金做的喜秤,等着新郎官进门。   “新娘子的盖头要新郎挑开。”   相当精巧的小秤到了江云霄的手上,他轻轻挑开红盖头,见到了盛装打扮的新娘。   龙凤喜烛的映照下,新嫁娘容貌清绝,江云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是秦槐!   喜婆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新娘子的不对劲,口中还是说苏小姐。   床上有一堆莲子花生桂圆,喜婆特地挑了一颗生莲子给新嫁娘,笑眯眯的问:“生不生?”   顶着秦槐那张脸的新嫁娘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咬了一口莲子,脆生生道:“生!”   几个喜婆便挤眉弄眼的看着江云霄和新嫁娘,放下了一块叠白的元帕,很贴心的关上房门。   江云霄看着喜床上的新嫁娘,只觉得浑身都别扭,他看向盛装打扮的秦槐,那秋水剪瞳正目光盈盈的看着他。   秦槐的声音清脆,他的声音并不是小姑娘的声音,还是他所熟悉的男子声,但是他唤自己的声音千回百转,堪称娇滴滴一声:“夫君,你还僵在那里做什么,今日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江云霄浑身一激灵,仿佛触电一般:秦槐坦坦荡荡,哪怕对自己表明了心意,也是直来直往,才不会这么做作,这个秦槐肯定是被鬼新娘附身了,他不对劲! 第42章 042(改)   江云霄往后退了两步, 他装傻充愣:“新婚之夜又怎么了?”   后者含情默默的看了一眼,脸颊绯红:“新婚夜自然要同夫君圆房。”   新嫁娘说:“当初夫君聘了我,不就是为此事吗?”   江云霄只好说:“为夫身子不好, 不能做这种事。若是强行圆房,恐是亏损了阳气。”   别说秦槐是鬼新娘附身状态,就算对方是本人,他也不可能和秦槐干这种事情的!   秦槐心情不好,不过他转念一想,江云霄不动, 说明他不是风流浪荡的色鬼, 他是洁身自好。   而且江云霄对鬼怪敏感, 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发现了幻境的不正常。   秦槐本来也没指望真的能一口吃到江云霄这块神仙肉,他掺和这么多, 只是想加快进度,借助这件事来推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本来就是由事情推动的, 先前他挑明了自己的感情,今日拜了堂, 成了婚,哪怕这是幻境中发生的事情,那也是实打实经历过的事, 江云霄不可能一点都不当回事。   他一脸哀怨的看着江云霄:“夫君不是纯阳之体吗,只会阳气过溢, 正好圆房,同我阴阳调和。”   江云霄顿时一愣, 这话可不该是新娘子能说出来的。   下一秒, 新嫁娘就把自己头上繁复的挂饰扯了,披散着一头乌发, 他本就容貌极美,长发披散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雌雄莫辨。   秦槐羞恼道:“江云霄,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吗?”   好吧,这个姿态就和秦槐本人一样了,之前在山上,秦槐控诉他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情态。   江云霄愣了一下:难道说,眼前真的是秦槐,而且对方没有被鬼附身,他还保持清醒?   他保持谨慎,没有开口,继续等着对方透露更多的信息,后者接着说:“我是秦槐,那个同你一起修道的秦槐,也是对你诉衷情,结果被你敷衍拒绝的秦槐,才不是今日嫁你的什么刘家小姐。”   他说着便解了自己的外衣,露出平坦的胸膛:“你看,我是男子,不是女人,你要是不信,可以摸摸看。”   江云霄看到喜服滑落,露出一片雪色的胸膛,对方还变本加厉,连裤子都要脱,他连忙去抓住对方的手:“我信,我信,你把自己衣服穿上,脱衣服像什么话。”   秦槐不太情愿的把衣襟合拢:“你是我的夫君,现在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脱件衣服怎么了。”   江云霄面红耳赤:“哪有你这样子的?”   这样的秦槐确实很鲜活,而且对方手的触感也和之前一样,细腻光滑,微微有些凉,但是很真实。   江云霄就是觉得秦槐和以前不一样:“阿槐,你以前不这样。”   秦槐哼了一声:“我倒是想和以前一样,也愿意温柔,可是你不领情,我还温柔给谁看。”   他道:“行了,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了,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也不用管我,就让我做山神的新嫁娘,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这黑山上。”   江云霄皱眉,生命非常珍贵,他死里逃生更是惜命,看不得人这样作贱自己的性命:“秦槐,你这是无理取闹,难道我不喜欢你,你就不活了?”   秦槐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没错,我没了家人亲友,世上只余一个你,偏偏你又对我这么好,你要是不对我好,不喜欢我,不来这种地方,我自然就死了心。”   秦槐一边说,眼中就浮起水气,薄薄的水雾凝结成泪珠,偏偏硬生生被留在那黑亮的眼眶之中,要掉不掉,看着实在是特别可怜,像是大雨天被人抛弃的小猫,瑟瑟发抖,倔强又可怜。   他实在是生了一双相当动人的眼睛,嘴上说得强硬,可是整个人就透露出一股,我很软很好欺负,好可怜的姿态。   江云霄这会儿全身上下最硬的可能就是他那张嘴,他小声嘟囔:“不仅是爱情,友情也很珍贵啊。”   本身他就承认两个人之间的友情,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友情单方面变了质。   虽然他暂时不能接受这段感情,但他打心里是不愿意让秦槐死的,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秦槐低头,浑身冒着黑气:“现在咱们拜了堂,成了婚,我清白没了,夫君又不要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江云霄听到这话就想去捂住秦槐的嘴:“胡说什么呢,咱们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就清白没了,到时候等出了幻境,你不说,我不说,大家就都不知道。”   男人的清白哪有那么容易没的,像他的兄长,当初能够娶男妻,也是因为他的身子骨弱,打的是冲喜的主意,这世间主流到底还是异性婚姻,虽然也存在契兄弟,但是两个男人在一起。旁人还真不会多想。   “幻境里什么情况都有,假的都是假的,不作数的。”   秦槐说:“可是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婚礼,还是真的我对你的情谊也是真的。”   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掉在地上:“阿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你对我那么好,就是做夫君的对娘子也没有那么好的……这次来黑山,你明明也是为了我过来的。”   江云霄第一次发现自己见不得人哭的毛病:“秦槐,咱们好好说,你别哭啊。”   秦槐又说:“如果我是女子的话,云霄你会喜欢我吗?”   江云霄沉默,他陷入沉思。   凭心而论,秦槐长得确实好看,如果他是女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动心。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秦槐说:“那我也不能投胎重新来过。”   他突然低头,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你说,其实我扮成女子,也和女子差不多,不就是多了和你一样的东西,要不我把它割了?”   江云霄觉得有些头疼:“秦槐,你脑子坏掉了,你疯了!”   秦槐语气幽幽:“那我怎么办嘛,我又不甘心。”   他想不明白:“我有这么好吗?你折腾成这样?你自己最重要,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好好爱自己。”   秦槐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恋爱脑,他怎么以前就没有看出秦槐是这种属性呢?   是秦槐藏得太好了,还是他太迟钝了?   秦槐可不喜欢听江云霄的这种大道理:“反正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喜欢的要死掉了。”   江云霄说:“秦槐,你不要搞错了救命之恩和喜欢的区别,错把恩情和占有欲当成了喜欢。”   秦槐道:“我才不会把感情弄错,如果只是恩情的话,我不会想同你睡觉。”   江云霄顿时红了脸:“你说什么呢?”   秦槐靠近一步,他贴过来,江云霄下意识往后退,就这么退着退着,整个后背抵在硬邦邦的婚床,已然退无可退。   江云霄结结巴巴:“秦槐,你……你想干什么……别冲动。”   “我不冲动。”秦槐语气听上去确实还挺冷静,他看得很清楚,江云霄心里绝对有他,江云霄虽然心善,可也没善到那种地步。   他只是太迟钝,在感情事上太逃避。   “言语会骗人,江云霄,你别想骗了自己又来骗我。”   江云霄反驳:“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秦槐说:“江云霄,我先前说喜欢你的时候,你也不觉得恶心,若是你只能接受女子,你定然会觉得恶心难受,可是你分明没有。”   江云霄说:“你又不是怪物,有什么恶心的,我碰其他师兄弟,也不会觉得恶心。”   他捏住了江云霄的下巴:“但是别的师兄弟可没有同你表达过爱慕之情,而我对你有不轨之心,你这张嘴会骗人,但是身体不会骗人,你要是想说服我,那就同我亲一口!”   江云霄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秦槐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不是你说过的吗?实践出真知,你说我对你只是兄弟情谊,而你对我也只是兄弟情谊,我说不是,我说服不了你,你也说服不了我,让我们就试一试!”   其实他更想同江云霄圆房,但是也怕自己太过激进,把江云霄吓跑。   他知道,江云霄不是那种风流浪荡,荤素都来的色批,少年郎君其实很纯情。   “你不让我试一试,我就不甘心,死了都会变成怨气冲天的恶鬼,就和这个鬼新娘一样。反正你就说嘛,让不让我亲一口,你不说我可就当你默认了。”   江云霄可能是被幻境影响,实在是有些冲动,也是昏了头,他终于叹了口气:“那就试一下,要是我觉得恶心受不了,你就放弃行不行。”   “嗯。”   秦槐又变得一脸乖巧,放弃不放弃,等亲了再说,实在不行,烈男怕缠郎,强扭的瓜也很甜。   别看秦槐嘴上说的如此放肆,可真要亲了,他胸腔里那颗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   他想着自己记忆里看过的女鬼勾引书生的画面,深吸一口气,对准新郎官艳红的薄唇,用力的亲了上去。 第43章 043(改)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吻, 虽然在之前的相处过程中,秦槐偷偷的吸过很多次江云霄的阳气,但是那只是靠得近一些, 他们肌肤并没有互相接触。   秦槐生前死后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亲过任何人,他恢复作为鬼王的记忆后,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亲吻这种事情。   但是他对江云霄确实有亲吻的冲动,微凉的唇印上少年郎君温热且柔软的唇瓣,明明是个从未经历过任何事情的鬼王, 他却无师自通, 下意识的想要索取更多。   只是简单的蜻蜓点水的触碰还不够, 舌尖直接撬开唇瓣,红色的婚服本是光滑的绸缎, 却被不自觉用力的手指抓出一道道褶皱。   感觉秦槐的手越来越过分,甚至要钻进自己的衣服里, 江云霄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将对方推开, 他的声音显然有几分羞恼:“秦槐!你手摸哪呢!”   秦槐的嘴唇本来总是没有多少血色,却因为刚刚的亲吻显得格外红润,他仰起修长白皙的天鹅颈, 那双眼睛里满是喜色:“我说了吧,你一点都不觉得我恶心!”   江云霄神情有些恍惚, 大脑浑浑噩噩,脑子里好像是一团乱麻。因为这个吻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 短时间内他还没能回过神来。   后者见江云霄不言语, 俨然一副试图逃避的姿态,脸上喜色渐渐褪去, 他不由质问说:“江云霄,承认自己心里有我有那么难吗?刚刚你明明就也很投入!”   江云霄连忙用手去捂秦槐的嘴:“好了好了,情绪别这么激动,我又没说不喜欢,这一时半会儿的,你总得让我缓一缓。”   秦槐立马一脸乖巧,将江云霄拉到床上坐着:“云霄你好好想,慢慢想,不着急。”   秦槐还相当贴心的从桌子上倒了一壶茶:“渴了的话喝点水。”   江云霄摇摇头:“这哪是什么水呀,是酒。”   新婚夜,桌子上茶壶里备的当然是酒。   秦槐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兴致勃勃地问:“新婚夜是不是还差一个步骤,咱们还没有交换交杯酒。”   江云霄再一次摇头,不过他及时解释说:“这幻境中的交杯酒,不能乱喝。”   秦槐哦了一声,没多久又问:“江云霄。”   江云霄下一次回应:“嗯?”   “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想好了没有?”   江云霄:……   他忍不住反驳:“哪里有过去很久,四分之一刻钟都没有吧?”   确实没有,秦槐安静下来,但是没过一会儿又说:“超过了四分之一刻钟了!”   “这种大事,你总要让我再想想清楚。”   秦槐问:“那你要多少时间嘛,春宵一刻值千金,多浪费一刻钟,就是浪费一千金,云霄你不是很喜欢钱吗?”   江云霄失笑,他故意说:“我觉得差不多想好了吧,我觉得咱们两个可能不合……”   秦槐立马捂住他的嘴:“没什么不合,你是纯阳之体,我是纯阴之体,我们两个是天作之合。你肯定是脑子不清醒,我再给你一些时间,你好好再想清楚,咱们是真的不着急。”   很明显,说是让对方好好想,但他只接受肯定的答案。   江云霄小声嘀咕:“你怎么这么霸道?”   想想平日里的秦槐,还有现在的秦槐,他有一种自己被诈骗的感觉。   “哪有霸道。”秦槐说,“我这不叫霸道,叫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云霄,这些可都是你教我的,难道你当初是骗了我不成?”   江云霄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和秦槐结伴,而是后悔自己当初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江云霄说:“秦槐,我觉得两个人若是要结成道侣,你不能这么霸道,我不喜欢有人事事都这么反驳我,也不喜欢和人翻旧账。”   在冷静思考的时间,江云霄扪心自问,他讨厌秦槐吗,并不讨厌,也并不觉得那样的接触恶心。   有些男人可能什么都行,但是他不一样,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他是不能接受说亲就亲的,无论男女都不行。   所以秦槐有一点说的不错,他应该是有一些喜欢秦槐的,是恋人而非友人的那种喜欢。   秦槐显然很会抓重点:“你的意思是说,你答应了,你要和我结成道侣?”   江云霄严肃着一张俊脸:“我是在和你正常交流,两个人之间相处,需要相互磨合,不是单单凭借着一张脸就能在一起的。”   这个世界的人毕竟和他那个世界不一样,不是说谈一次恋爱可以分开,结了婚还能离婚。   如果是结成道侣,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这样子的大事,江云霄自然不会当成儿戏。   秦槐一脸乖巧:“我就是想要一个名分,不想你把我推开。只要你承认我们之间的名分,其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靠近了一些:“云霄,你是天之骄子,我只是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留在你身边,我无名无份,没有资格。”   秦槐说:“如果我一直只是你的友人,那我没有任何资格干涉你和其他人交友,或许会有很多人向你表示喜欢。我不喜欢看的那种场景,明明喜欢你,却没有立场去赶走其他人,我要是那样做,你只会觉得我有病,然后伤了我们之间的情谊……我不想做你的挚友,只想做你的道侣。”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主动抓住江云霄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要想到那样的场景,我这里就觉得闷闷的,感觉胸口很难受。”   他对江云霄无疑是拥有占有欲的,而且这种占有欲很不正常,堪称病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槐是理智的,理智告诉他,他真是没有一点耐心等待,默默的付出,然后看江云霄这个笨蛋和其他人纠缠不清。   那种像苦瓜菜一样虐恋情深的戏码,绝对不会发生在秦槐身上。恶鬼的天性,就是占有和掠夺。但是因为他对江云霄的了解和喜爱,他选择了暂时压抑住自己的天性。   不着急,先试试看温和的手段,如果能够两情相悦,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要是不行,他肯定会控制不住采用强取豪夺的手段。   秦槐诚恳的说:“或许你会觉得我卑劣,选择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但是我只想说,我不是因为你是太虚宫的天骄,将来会有大出息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江云霄,所以喜欢你。”   江云霄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你,相信你并不是因为利益说这些话。”   他并不怀疑秦槐对自己的情谊,虽然说修道之人会有好处,可是他们两个人相见的时候,江云霄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逃婚新郎,他纵然有好的家世,可是家世又起不到任何助力,反而带来一堆要命的麻烦。   在那个时候,江云霄说自己要去求仙问道,可那个时候他没有说自己是纯阳之体,秦槐愿意为了他跋山涉水,走这么远的路,绝对不是为了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在知道秦槐是绝灵之体之后,他能够从他这个修道之人身上得到的好处就更少了,毕竟资质差点还可以依靠资源修炼,但是秦槐完全就没有修炼的能力,那些灵石灵米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甚至还没有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作用大。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很好,比起爱情,友情往往更加稳固,做他的挚友,就可以得到足够的好处,如果不是喜欢,根本没有必要把挚友情转化为没那么稳定的爱情。   江云霄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我想清楚了。”   秦槐眼巴巴看着他,满眼期待。   江云霄说:“幻境中的成婚,不能作数,这都是虚假的东西。”   虽然秦槐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但是他还是要接着往下说:“我的父母远在禹城,不过师长可以作为长辈代替我们做主,如果你想要一个名分的话,那我们可以结成道侣。”   是他想的还不够周到,忽视了秦槐的不安。他独自一人待在山上,两个人因为修炼的内容完全不同,相处的时间本身就很有限,秦槐考虑的内容确实有道理,如果单纯只是友情的话,他们这段感情迟早会慢慢变质,其他人也会觉得秦槐是在占他便宜。   江云霄说:“要是咱们能够平平安安的从黑山山神的地盘出去,我就向师父请求,让他老人家为我们安排结道侣的仪式。”   他们之前那段时间可以相处的很好,两个人挤在那么小的地方该磨合的习惯,在那半年内也磨合的差不多,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扪心自问,江云霄要是成婚,肯定还是愿意选自己知根知底的熟人。可能会有其他人喜欢他,但因为他是纯阳之体,他可能就会想,那段感情是不是不够纯粹。   会不会想要同他在一起的人,想要求的是他的元阳,为的是他亲传弟子的身份。   江云霄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丢掉求仙时的初心,但是他并不想要变得面目全非,令人讨厌。   从这方面来说,秦槐挺合适的,毕竟他是他没入宗门就结识的旧人,看到不能修炼的秦槐,他可能会一直牢记自己的初心。   不是为了长生不老,不是为了呼风唤雨,是为了铲除江云飞这个恶鬼,挽救禹城父老乡亲沦为恶鬼资粮的命运。   事实上,拜入宗门中的时候,江云霄第一时间就婉转的提了书本里的命运,他没有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只是说自己反复的梦到了一些内容,想要请求自家师尊看一看,提前解决掉江云飞。   毕竟等他修炼有成,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很是担心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翅膀,导致整个禹城沦陷。   但是他的师尊,太虚宫的掌门却第一时间拒绝了他的请求。   “禹城的百姓命中有一劫,命运绝对不可能轻易更改,若是轻易更改了他们的结局,他们可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惨烈的丧生。”   道家的修炼并不是逆天而行,而是顺天而为,逆天改命可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江云霄的命格特殊,他可以改自己的命,但是那是一整座城池,想要改一城池百姓的命,遭受的天罚绝对不是现在的江云霄可以付出的代价。   如果江云霄不知道那些人的因果,他无意间去做的事,那问题不大,但是他已经看到了天命,刻意去更改,情况就不一样了。   杀死了恶鬼,可能会有洪水,会有地动,会有其他残酷的天灾,带走一城池的百姓。   蓬莱岛的区域和外面的区域还是有区别的,江云霄如果要回禹城,那就是重新入世,但是他现在的实力实在是有些浅薄,还不到可以入世的程度。   掌门很看重江云霄这个弟子,但是他也不会为了这个弟子轻易更改俗世之人的命运。   不过掌门也没有把话说死:“为师不能轻易入世,但是你可以,你是命运的变数,现在的禹城,还没有沦落为鬼城,等你修道有成,能够承受住改命的代价,你可以再回去试试。”   江云霄想,如果他像幻境中一样发展,就不会在地下迷宫中救出秦槐,秦槐可能就只是默默埋在地宫之下的一具白骨。   既然他的命变了,秦槐的命也因为他变了,那他做的变动的事情可以稍微多一些。   在原著的剧情之中,江云飞用他的身体和主角受拜堂成亲,自己逃出来是第一次改命,拜入太虚宫是第二次改命,如果他和秦槐结为道侣,应该就是第三次。   毕竟宋知玉才是书中的主角,宋知玉选择了江云飞,江云飞就是主角攻。虽然原文中很多口口的情节,但是主角攻受始终是一对,所有觊觎主角受美色的存在,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被作为主角攻的恶鬼挫骨扬灰。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本书应该是双洁话本,主角受应该不会和别人的男人在一起,所以他和秦槐结为道侣,并不是一件坏事。   秦槐像是有点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云霄,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咱们能从这个地方出去,你就和我结为道侣,你不骗我?”   “我拿这种事情骗你干什么?”江云霄说,“我这个人其实有挺多缺点的,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他用一种略带冷酷的口吻说:“就算我和你结为道侣,那也只是给了你一个名分,不代表我就会为了你改变自己。我不会放弃修炼,如果哪一天你老了死了,我还是会好好的活着。”   他觉得自己不是那种痴狂的恋爱脑,为了感情就不管不顾,对他来说有很多东西都比爱情更重要一些。   “秦槐,我这个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不是什么心怀天下,举世无双的大善人。”   这一次换做秦槐摇头:“我不会后悔的,你在我心里没有缺点。”   他才不后悔,怕只怕江云霄后悔。   成婚成婚是,昏了头才结成一段婚事。虽然没想到江云霄这么轻易就松口,但是秦槐一定不会让江云霄有机会后悔。   “再说了,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善良。”恶鬼从来都不是什么纯善之人,在江云霄和其他人之间,他永远都会选择江云霄。   拿江云霄的命和其他人的命放在一起,不管后者数量有多少条,都抵不过一个江云霄。   不过就算人命再轻贱,秦槐也不会刻意的去杀生,他知道江云霄不喜欢。   秦槐从自己身上摸出留影石:“云霄,你把之前的话再和我说一遍,我要留影纪念。”   江云霄迟疑了一瞬,十分配合的重复说:“秦槐,我这个人没有你想的这么好……”   秦槐连忙喊停:“不是要重复这个,是那段你说只要我们从黑山平安的回到太虚宫,你就会和我成婚,结为道侣。”   江云霄既然说出了口,自然不会后悔,如秦槐所愿,把话重复了一遍。   秦槐成功留影结束,高高兴兴的扑在江云霄身上,在江云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夫君,你不能后悔哦!要是等出去反悔了的话,我就和你共赴黄泉,咱们做对鬼夫妻。”   江云霄道:“我言而有信,说话算话。”   虽然秦槐说的话有些过了,但那也没什么,江云霄又不会反悔,不至于让秦槐绝望的拉着他殉情。   没错,江云霄觉得不能修炼这件事情其实还是给了秦槐不小的打击,他觉得秦槐可能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他答应同对方先结为道侣,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如果对方觉得一个名分能够给安全感的话,那就给吧。   反正自己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而且就像秦槐说的,他是喜欢秦槐的,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还多那么一点。   毕竟要是观山月或者闻人白提出这种要求,不管他们要死要活,江云霄也不会松口答应这种荒谬的条件。   等一等,江云霄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阿槐,你哪里来的留影石?”   难道说,是自己弄错了,这个对自己索吻的秦槐,真的是读取了他记忆的鬼怪。完蛋,他连忙用手去擦自己的嘴,自己不干净了!   秦槐却并没有突然变脸成可怕的鬼怪,而是理直气壮的说:“这东西不是当时你给我,怕我在外面受了欺负用的吗。”   其实留影石的使用也需要灵力,不过它是特殊的法器,不一定非要自己灌输灵力,也可以用灵石填充其中。   确实,江云霄当初怕自己不在院子里,秦槐被其他嫉妒他的人找茬,给了秦槐不少好东西,留影石就是其中之一。   毕竟他们宗门是一个要讲道理的宗门,就算他是亲传弟子,也不能徇私枉法,胡作非为,这个时候保留证据就很重要了。   秦槐说:“我和你一样经历了差不多娶亲幻境,不过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所以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就从幻境中走出来找你,千辛万苦找到了你。”   这是属于江云霄的幻境,他当然不能动用灵力,而秦槐是外来闯入者,手里带进来的东西就能用。   秦槐已经得到了江云霄的保证,也不留恋这个虚假的洞房花烛夜:“我是从幻境中的入口进来的,现在就可以带你出去。”   虽然在幻境中,洞房花烛也很不错,但是江云霄害羞不情愿,他也不会难为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太虚宫,然后立马举办道侣仪式,他要光明正大的向所有人宣布,江云霄以后就是他的道侣,任何存在都没有资格染指半分。   江云霄将信将疑,但是他还是愿意相信秦槐,毕竟他觉得幻境应该编不出这么离谱的剧情。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你说的入口在哪里,咱们得赶紧出去!”   留在环境中久了肯定没什么好事,越早越出去越好。再说了,观山月和闻人白还在外面呢!   秦槐动都没有动一下:“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刚刚用力擦嘴干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   江云霄举手:“我以为你是精怪变的,刚刚亲错了人,真不是嫌弃你恶心。”   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他就做个坦诚的人,也不别别扭扭,忸怩到让人误会。   要是自己出去了之后,实在也敌不过山神,那他就赶紧撕碎符咒,去向自己宗门中其他长老寻求支援。   秦槐效率很高,他吃掉了那一缕山神的分魂,其实就等同于掌控了这一方幻境,他用神魂审视这片区域,很快找到了幻境里的那扇门。   门就开在宅子里,是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狗洞。   那么小的洞,怎么能让江云霄就这么钻出去,他秦槐的夫君,要离开也应该堂堂正正的走门。   秦槐眼睛里闪过一道红光,拥有狗洞的那堵墙就塌了一块。   这个动静惊动了幻境中的其他鬼怪,但是他们靠近墙壁的时候,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碾为粉末,连颗鬼珠都没能落下。   江云霄望着那边坍塌的墙,突然就生出几分迟疑,不是他不想相信秦槐:“秦槐,你确定这真的是出口吗?”   这墙外头黑洞洞的一片,也不知道自己一脚踏进去会不会摔死。   秦槐抓住他的手,眼神真挚:“是真的,云霄你相信我,我可以牵着你走。”   江云霄决定还是赌一把,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认为眼前的秦槐是真的,也本能的相信对方不会害自己。   真到了黑洞面前,江云霄却没有让秦槐先行,而是咬了咬牙:“还是让我先来。”   他毕竟是纯阳之体,血液对驱邪有用,神魂应该也有一些用处,要冒险的话还是他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直接踩空,然后被吸回躺在的地上的身体之中。   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环境把江云霄吓了一跳。   好家伙,地上躺着的全部是记忆里客人们的尸体,那些奇形怪状的客人全都被山神吸干了生命力,变成了一具具干瘪的骷髅,一个都没有拉下。   还好,观山月和闻人白还活着,闻人白身上有金光罩附身,看起来没事。   好好一座华丽的大宅,到处都是鲜血和尸骨,再配着红绸和白绸,还有从门窗中刮进来的冷风。   他看着自己牵着的手,秦槐身上的衣服已经从嫁衣变成了下山时穿的那一件衣服,一脸乖巧的看着他,后者手里还握着一个留影石。   江云霄往秦槐手里塞了一把护身符,叮嘱说:“阿槐你别乱动,这里很危险。”   秦槐是这里最脆弱的一个,他又是纯阴之体,那就是那些妖魔鬼怪眼中一块香喷喷的肥肉。江云霄担忧他离得远了,转头就被鬼上身。   后者乖巧点头,声音甜腻的能拉丝:“我知道,我就在你身边,哪都不去,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   江云霄这才去看像死尸一样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一手拿着剑,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去探他们两个人的呼吸。   呼吸还有,就是很微弱,脉搏也是,虚的几乎没有。   神魂出窍,血肉之躯也会受到影响。   江云霄用力的捏了自家师兄一把,试图采取疼痛唤醒法:“师兄师兄,你快醒醒!”   “大师兄,幻境里都是假的,赶紧醒醒!”   拼命摇晃,下手狠掐,两位师兄愣是毫无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槐也趁机给了闻人白一个耳光,声音响亮得吓了江云霄一跳。   后者一脸乖巧:“我就是试试这样能不能唤醒他。”   假话,他就是纯粹的看闻人白不顺眼,闻人家族的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他觉得十分憎恶。   江云霄假装秦槐就是这么好心,没有说他什么,毕竟他也不是很喜欢闻人白,对方实在是太傲慢了。   皇室的太子又怎么样,不过是记名弟子,都修仙了,难道还想拿皇权一套来压人不成,闻人白年纪再大,在他这里也就是个师弟。   看来这种物理唤醒的方法不行,江云霄又看向在场的第三具尸体,红色的绣帕下多了一具尸体,那是鬼新娘的“尸体”。   山神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江云霄醒来这么早,一张镇压妖邪的符咒贴到山神躯体上,那张具有攻击性的符咒立马就化作了灰烬。   不仅如此,山神一动,他那两位师兄也七窍流血。   不行,自己不能乱动,可要是马上传送回宗门,还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黑山这片区域太危险了,还有这么多妖魔鬼怪虎视眈眈,把两个人就这么留在这里,他实在不放心。   万一就这么来回一下,两位师兄被这些鬼怪吃了怎么办。观山月和闻人白现在处在幻境之中,这躯体丢在这里,很有可能被乱入的妖邪吃得干干净净,他不能不管不顾和秦槐就这么离开。   江云霄纠结片刻,秦槐提醒他:“攻击的符咒不可以,那些没有攻击属性的符咒呢?”   江云霄恍然大悟,他掏出了一把符咒,找出防御性的符咒,尝试着贴在山神身上,果然,对方身上冒出一个金色的光圈,只要不是攻击符咒,其他符咒是可以用的。   他看向了那个用来保命的移送符,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秦槐,你抓住我的手。”   江云霄把两位师兄的手抬起来,刚好有红绸缎,并拢绑在一起。秦槐不想江云霄触碰穿着红嫁衣的鬼新娘,主动帮忙:“我来帮你把它也绑起来。”是该把这所谓的山神也一起带走。   他向秦槐竖了个大拇指:“还是阿槐你心细。”   后者温柔一笑,秦槐现在心情很好,非常期盼快点回去,然后和江云霄结为道侣。   传送符当然不是只能传送一个人,但是传送的前提是要拉着手,江云霄左手拉着秦槐,右手拉着观山月,再让观山月的手和闻人白牵在一起,最后让闻人白的手绑着那个所谓的山神。   他将灵力灌入那张定向的传送符,只见白光一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群人就落在了太虚宫的大殿之中。   江云霄看着一群震惊的道士,立马高声呼救:“师父救命,大师兄被恶鬼拉入了幻境!”   他只是刚入宗半个月的小菜鸡,还没有学会那么强大的招魂法术。   只能说太虚宫的掌门不愧是掌门,江云霄就算是扇八百个耳光都救不回来的师兄,只在掌门用拂尘,轻轻一扫的情况下,便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大师兄,闻人白,你们没事吧?”   观山月摇摇头,面上有几分羞愧:“云霄师弟,是你救了我吗?”   江云霄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个本事,是咱们师父救的你,我就是把你们三个都用传送符带了回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我这保命的符咒用掉了,你到时候还我一张便是。”   高兴之余,他又有一些失落,自己苦恼的不行的危机,轻轻松松就被掌门解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变得这么厉害。   山神造的孽太多,属于过分危险的恶鬼,虽然对方虚弱许多,但也还有红衣的实力。红衣级别的厉鬼,掌门一拂尘就能送走,不过它被关了起来,过段时间就会被安排超度仪式。   觉得最丢脸的是闻人白,他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脸蛋,总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扇了巴掌。而且大师兄带他们几个出来,结果最后江云霄和他看不起的杂役弟子却好好的。   虽然真正救人的是掌门,可若是没有江云霄,他们还得在幻境中受不少折磨。   “小师弟,你怎么那么快就挣脱了幻境?”   江云霄神色有些微妙的看着秦槐,直接糊弄过去:“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意志比较坚定,再加上运气比较好。”   秦槐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却能挣脱幻境,还拿强闯幻境,很显然,他身上秘密太多。   但是谁让江云霄选择站在秦槐这一边,所以明知道对方不对劲,他还是会为秦槐打掩护。   这次的任务后续事宜自然有观山月这个做事细致的大师兄出手,他一向妥帖能干,江云霄也就懒得操那个闲心。   秦槐拽了姿江云霄,提醒说:“云霄,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   江云霄深吸一口气:“我没忘,我这就去和师父提。”   他牵着秦槐的手,单独去找了掌门。   “师父,我想与秦槐结为道侣,还请师尊为我们主持结道侣的仪式。”   掌门看看江云霄,又看看秦槐,再看了看外面,太阳还挂在天上,明晃晃的很是耀眼。   他这是做梦呢?还是年纪大了听错了?还是说,江云霄疯了? 第44章 044(改)   江云霄看掌门一脸恍惚, 不由出声提醒:“师父?”   后者突然往他身上拍了一张清心符,确定自己徒弟的脑子没问题,冷着一张脸问:“你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江云霄听话的重复了一遍, 他诚恳的询问:“我进宗门没多久,不知道修行之人皆为道侣的仪式具体该怎么安排,还请师父为我主持婚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秦槐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可怜,他的父母远在万里之外, 如今最合适的证婚人就是他的师父了。   秦槐在一旁补充说:“仪式盛不盛大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两个想尽早结为道侣。”   灵虚子看自己小徒弟的眼神, 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他并不是什么迂腐之人,自然不会说男子就应该跟女子在一起的话, 但他确实很不乐意江云霄和秦槐在一起。   一个修行天才和一个绝灵之体结契,对江云霄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结为道侣的事是江云霄主动提出来的, 不过江云霄毕竟是他徒弟,做师父的不会真的怪罪徒弟, 只会觉得秦槐实在是过于心机深沉,也就是他这个小徒弟年纪太小,不谙世事, 才会被这么一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虽然秦槐确实生了一张足够漂亮的面孔,但灵虚子还是了解江云霄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徒弟是为美色所迷。   既然并非为了美色,那就是被情谊捆绑。   掌门劝说道:“你心中有禹城百姓, 自然要专注于修行, 不能为了这种外物耽搁了修行。”   江云霄道:“徒儿就算是有了道侣,也不会影响修行的。”   秦槐表态说:“我不会拖他的后腿。”   灵虚子说:“不是为师想要棒打鸳鸯, 你是纯阳之体,最好是保持童子之身,这样修行大道上更容易大成。”   江云霄闻言有片刻的迟疑:“咱们宗门的修炼道法都是童子身才能修炼吗?”   倒不是说他有多想做那种事情,只是他答应了和秦槐结为道侣,如果对方想要的话,自己肯定还是要尽道侣应该尽的义务。   太虚宫也没有哪条门规是不能成婚的,他们又不是那种苦行僧。   要是一旦被破了童子身,修行就大损,这种功法的隐患实在有点高。   灵虚子道:“那倒不是,只是你是纯阳之体,有一个保持童子身的功法,特别适合你。”   秦槐说:“既然不是非要那个功法,可以安排一些双修功法嘛。”   灵虚子说:“你可知道自己是绝灵之体,运转双修功法,你也不怕爆体而亡。”   秦槐不以为然,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所谓的绝灵之体,是这个老头能力太差,一双眼睛看不出自己厉鬼真身。   他们一个是纯阳,一个纯阴,正好有阴阳融合的双修法,这明明是互补双赢的好事。   算了,他也没指望问这些假正经的臭道士要双休功法,反正到时候他和江云霄结为了道侣,对方自然能够体会到他的好处。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江云霄师父的份上,秦槐都不想给这老头一点好脸看。   他克制住自己的戾气,面上显得很是平静:“我知道自己没办法修行,我只是想同云霄成婚,他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   灵虚子说:“你既然喜爱他,就应当为他着想,而不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秦槐说:“如果是单方面采补的话,另外一方只是凡人也可以的吧,我可以做他的炉鼎。”   江云霄震惊的看着秦槐,他觉得秦槐实在是太恋爱脑了:“秦槐,你别说这些胡话。”   秦槐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没关系的,我心甘情愿。”   灵虚子看看这个,又看看江云霄,他虽然是江云霄的师父,可是师徒情不过才半个月,当初秦槐和江云霄一起参加试炼,江云霄就对前者掏心掏肺,好的程度超过了一般的朋友。   说到底,他也没有那么好的立场强势命令江云霄什么,只是又把利害同江云霄重复了一遍,准确的说,数落的全都是缺点,没有一个优点。   毕竟秦槐除了他那张脸之外,看上去就没有任何优点可言,哪怕他曾经识文断字,可能有不错的学习天赋,可修士修行,靠得又不是死记硬背。   灵虚子看着自己的徒弟,特地加强了语调,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想清楚了,不后悔?”   江云霄点点头:“不后悔。”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反复纠结,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我愿意为自己做的每个选择负责任。”   灵虚子顿时看自己这个小弟子糟心的很:“行了行了,你师父我也没有替人主持过什么道侣结契的仪式,不知道具体要如何操办。你去找严管事问流程,到时候提前告知我,需要为师的地方为师自会出面。”   江云霄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多谢师父。”   江云霄话音刚落,灵虚子挥了挥宽袖,他们两个就被灵力裹挟,直接被送出殿外:受不了,看到徒弟笑得跟花一样他心里难受,还是把自己恋爱脑徒弟传送出去,眼不见为净。   没错,在灵虚子看来,令他本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的秦槐那是心思诡谲,而江云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不过年轻人嘛,经历的少,心思纯澈,也没有什么坏处。   不管怎么样,灵虚子还是希望徒弟能过得顺利一些,不要被他认定的道侣辜负。   江云霄站在殿外和秦槐面面相觑:“接下来去哪,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折腾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   虽然秦槐搬走了,但是当时江云霄为对方布置的东西还在,回去就能直接住。   秦槐摇摇头:“我想先去严管事那。”   严管事,对了,刚才自己的师父说,要流程就去找严管事。   看起来秦槐是生怕他会反悔,所以显得格外迫不及待。   早点定下来也好,江云霄道:“我这里还有疾速符,那咱们贴疾速符过去。”   半个月的时间,江云霄还没学会御剑,不过他在画符一道上显然天赋出众,这种短距离的疾速符他自己就能画,也就花个成本价,用起来不心疼。   严管事是宗门负责各种礼仪活动的管事,年龄好几百岁,是个经验十分丰富的老人家。   虽然主持礼仪,但是老人家一点都不迂腐,不是那种动不动训斥别人离经叛道的老古板,听了江云霄的询问,他也一脸乐呵呵的:“修行之人结道侣的仪式很简单的,你们互相割破手指,放出心头血滴在姻缘石上,对彼此发结道侣的天道誓言就可以。就是不知道你想简单办还是大办,要是大办的话,安排的流程就要多了。”   结契本来不难,就好比江云霄上辈子的世界,结婚领证也就是去民政局盖个章的事,但是婚礼如果想要隆重,那就是想折腾,多复杂就能多复杂。   江云霄毕竟是太虚宫的亲传弟子,就算是掌门的关门弟子,他如果想大办,太虚宫上下还是能好好折腾一下的。   江云霄问:“不需要证婚人吗?不需要长辈主持吗?”   严管事说:“天道誓言,有证婚人见证当然更好。”   “简单办就好。”   秦槐并不在意什么盛大的仪式,如果要举办仪式的话,他就要到鬼界大办特办一场,但是那样太耗时耗力。   秦槐看向江云霄:“云霄,咱们先结契可以吗?”   江云霄没意见:“那就按照之前说的,我去买姻缘石,然后找师父做证婚人,今日已经时间不早了,咱们明日就结契,怎么样?”   他们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太好,好歹沐浴更衣,熏香梳妆,打扮一番再结契。   本来就简单化了,多少也还是要有一些仪式感。   只要他不消极躲避,秦槐自然愿意配合,他含情脉脉看着江云霄,柔声应好:“我都听你的。”   太虚宫找道侣的弟子不是很多,但是还好,宗门里就有姻缘石,江云霄要了品质最好的,价格昂贵,基本上掏空了他剩余的宗门贡献。   剩下的那些贡献,全部都被江云霄换了糖。   刚进太虚宫,江云霄并不打算麻烦所有同门,所以他的打算也是简单办。   毕竟想要操办一场盛大的仪式,不仅要耗费人力物力还要消耗大量的财力,江云霄想修行,不想浪费大量时间再筹办婚礼上,而秦槐急着定下名分,所以从速从简。   但是人生中就成这么一次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能太委屈了秦槐。   江云霄觉得自己对未来的道侣还不够好,想尽可能的为对方做些什么。特别盛大的仪式做不到,但是该有的尽可能还是要有,排场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可以在细节处体现自己的用心。   爱和咳嗽一样,是藏不住的东西,他不知道怎么表现很多很多的爱,那就多做一点。   明日结契,就从领着秦槐给太虚宫上下都发一份喜糖吧开始吧,至少告诉所有人,他们要成婚了,是道侣,看不起秦槐,欺负秦槐,那就是欺负他江云霄。 第45章 045(改)   明日便要同秦槐成婚, 江云霄本以为自己会许久睡不着,但出乎他的意料,或许是因为在山上太过疲惫, 这一宿他躺在床上睡得非常香。   修士修行,可以用打坐修炼代替睡眠,就算是几日没睡也不用担心自己猝死,但那到底是违反人类的天性,睡眠仍然是恢复精神状态最好的方式。   和他不一样,秦槐在夜里的状态会比白日更好, 他等江云霄睡下之后, 也没有待在院子里, 而是去了太虚宫关押那山神的地方。   之前同江云霄一起在山上住的那几日,秦槐就在夜里除了守夜人之外都安睡的时候几乎把太虚宫都逛了一遍。   那些在蓬莱山上的野鬼妖物, 都被秦槐用一缕鬼力控制,时刻帮他盯着太虚宫弟子的动静。   毕竟他下山离开并不是为了放弃, 而是用短暂的分离换取江云霄对他的思念之情,他总要盯着情况, 免得有人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占了江云霄身边的位置。   得亏山神之事机缘巧合的推了他和江云霄一把,否则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以道侣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站在江云霄身边。   如黑雾一般的存在在太虚宫内高速移动,他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施加什么隐身术, 可即便如此,寻常弟子的眼睛也不足以看清秦槐的存在, 哪怕是那种对灵特别敏锐的,也最多是感觉一阵阴风刮过, 一抬头, 就只能看到天空高悬的一轮明月和零星几颗黯淡的星子。   山神毕竟是实力超过一般红衣的鬼物,若不是秦槐的到来, 在原本的剧情中,它本来是有望鬼王,造成大祸的存在。   而且在原书的剧情之中,这个红衣山神还给江云飞这个主角攻贡献了道具,为后者成为为祸一方的鬼王添砖加瓦。   可惜因为江云霄这只小蝴蝶的存在,山神提前暴露,被太虚宫的人解决,鬼躯也被困在了太虚宫。   见到身边不停诵经的两个牛鼻子臭道士突然没了动静,被灵力关在笼子里的红嫁衣鬼惊喜地睁开了眼睛,她到底做了这么多年黑山的山神,用特殊的手段契约了不少自己的信徒。   甭管来的是想要救她出去的信徒,还是想趁着她虚弱趁火打劫的鬼物,她都不吃亏。   要是前者不行,那就会和后者一样,彻底沦为她身体的养分,只要力量再多一些,它就能挣脱这困住她的樊笼,成功离开这么个破地方。   等她回到黑山,她就想办法藏匿起来,假死脱身。   人死后会变成鬼,可要是鬼再死一次,那就再没有了转世投胎的机会,她生前死的那么惨,绝对不要这么轻易被这些臭道士超度掉。   事实上山神也确实很顽强,这几个时辰,她被困在笼子里,外头还围了一圈和尚念经,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她看起来可怜,但实际上却没有虚弱太多。   之前她的神魂吸取了不少别的妖邪的力量,这些道士念经度化她,反而帮忙她融合了那些在她体内暴虐的力量,让她的状态比之前还更好了一些。   不过她不是个傻子,反而还狡猾得很,哪怕恢复了不少,她却丝毫未曾显露出来,反而蜷缩成一团,极其可怜的蜷缩在笼子的一角。   念经声停止的那一瞬间,她便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来,第一时间使用了自己的魅惑之术。   结果这一抬头,山神整个鬼都不好了。   “你,你别过来!”   这容貌极其美丽却极其恐怖的厉鬼是个熟面孔,当是他伪装成人类,自己没有半点察觉。现在看来,对方不仅在自己面前伪装得完美无缺,还能不被那太虚宫的掌门发现,定然是比她强大许多的厉鬼,搞不好是半步鬼王。   山神死的时候就是厉鬼,又背靠着黑山特殊的地理环境,还报复了当初那一家人,修炼速度越超普通厉鬼,再加上用特殊手段得到村民的信仰,所以除了本身的鬼力之外,她体内还有少量的功德之力,正是这点功德之力,才在太虚宫掌门那一拂尘和这些道士的诵经声中护住了她。   但是现在的嫁衣鬼却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功德之力就像是一吹就灭的烛火,她在眼前黑雾的存在感觉到了久违的恐惧,那是自己会彻底消亡的恐惧。   秦槐尚未动作,女鬼却不断后退,后退到靠在笼子上,然后被特殊材质构成的笼子烫伤,下意识发出惨叫。   听到她惨叫的动静,那两个诵经的道士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维持着秦槐进来时候的姿态,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   女鬼朝着那两个道士叫喊:“你们清醒一点,被偷家了知道不知道?这么大一个鬼站在这里,你们傻了吗,赶紧困住他!”   两个道士虽然停了念经,但是两只眼睛却没了之前的光彩,直愣愣的站在这里,显然是被面前这个黑衣厉鬼控制住了。   要是她的鬼力能够通过笼子传出去,她肯定要想办法把这两个道士打醒,可惜她的鬼力往外砸,鬼力就迅速被笼子吸收,这笼子还反过来生出一道道光箭,对着她的身体飞射而来。   “蠢货!全是蠢货!”   新嫁娘穿着全套嫁衣的时候,力量能够发挥到极致,但是她的红盖头却被下了咒,露出盖头下一张足够清丽的脸。   只是此时此刻,嫁衣鬼实在是被气得狠了,一双全黑的眼睛控制不住往下流出气愤的血泪。   只是她显然比自己骂得蠢货们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毕竟堂堂厉鬼,竟然要向自己的死对头道士求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等光箭射完,秦槐终于有了动作,和嫁衣鬼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笼子不同,他轻描淡写地一挥手,这看起来固若金汤的特殊笼子便撕开一道口子,让嫁衣鬼得了她心心念念的自由。   自己这是自由了?嫁衣鬼难以置信,难道说眼前的厉鬼竟然这么好心,看在她们同为鬼物的份上,是特地来救自己的。   不过不等她逃出去,她就整个身子往下一坠,原本鬼物轻飘飘的身体像是被压上了千斤重担,狠狠的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果然,她就知道对方没安好心,嫁衣鬼被封住嘴巴,身体力源源不断的鬼气被抽走,力量流失的速度远比她在笼子里的时间还要快数十倍!   眼见嫁衣鬼周身萦绕的鬼力越来越少,秦槐又把她扔了回去,重新扔在笼子角落离:“我明日就要成婚了。”   勉强保住一条命嫁衣鬼猛地抬起头来,不知道秦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槐那张本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浮现几分娇羞之色,原本苍白的俊容染上粉色,让他如同一株盛开的艳丽牡丹:“不是幻境中的假成亲,是滴血盟誓,告知天地,在长辈见证下的真成婚。”   嫁衣鬼一脸恼火的看着秦槐,他这话激起她心中的戾气,毕竟当初她所嫁非人,实在是死得凄惨,这家伙说这种话,显然是在诚心刺激她。   秦槐接着说:“你把云霄拉入幻境之中,还想做他的新嫁娘,实在是该死。”   山神对太虚宫还是很了解的,她吃过太虚宫内门弟子,知道太虚宫有些亲传弟子虽然年轻,本身实力不怎么样,但是他们的背景大,靠山强,搞不好就弄出了什么特殊的仙人法宝,没想道,害得自己虚弱被抓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和人一样的黑衣青年。   “原来是你破了我的鬼蜮,吃了我的神魂!”   嫁衣鬼这次是委屈得流血泪了,这鬼都这么强了,还吃他神魂,吃就吃了,她现在都被抓起来,关在这鬼物轻易不能打破的笼子里,这恶鬼还找上门来了吃她,简直是岂有此理!   委屈归委屈,愤怒归愤怒,下意识缩成一团的嫁衣鬼到底是认怂。   秦槐说:“你也算是我们的媒人了,所以我给你留了一缕魂魄。”   虽说是嫁衣鬼作的助攻,可若是他找的不及时,这嫁衣鬼岂不是和江云霄真的拜堂成亲,哪怕是剧本那也不行!   鬼王的心眼只有针尖大,所以他不会容许嫁衣鬼的存在。   毕竟明天他才会和江云霄成婚,成婚之前,不宜杀生,所以他想了想,还是给嫁衣鬼留个壳子。   在心中夸赞了一句自己的仁慈,他给嫁衣鬼设了封口的咒术,一挥袖,化作黑雾离开。   等秦槐离开了这一处关押山神的宫殿,那之前木愣愣的两个道士便恢复清明。   他们下意识看向笼子,笼子里嫁衣鬼委委屈屈缩成一团,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力量削弱了许多。   “师兄,看来这嫁衣鬼再听几日的《度厄真经》应当就会消散了。”   那个年长些的道士满意的点点头:“不错,那咱们接着念吧,等这伪山神被度化之后就去向掌门交差。”   他们念的《度厄真经》可不是佛教中温和的送人往生的经文,而是直接驱散嫁衣鬼鬼的鬼力,直到念到她魂飞魄散为止。   毕竟这山神不仅抢了太虚宫的信徒,还吃了他们太虚宫的弟子,手上杀生无数不说,实在是戾气难消,这种害人无数的厉鬼,实在是该死。   这一夜的秦槐实在很忙,他先去嫁衣鬼那边讨债,又从太虚宫离开,转瞬来到了海上,也就是鲛人所在的区域。   伴随着一道鬼力,在鲛人领域的貌美鲛人一脸恼火的从湛蓝的海上中冒出了头。   “来就来了,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干什么?”   秦槐说:“我明日就要和江郎成婚了,我之前要你帮忙绣的婚服呢?”   那貌美的银发鲛人吃惊道:“这么快?你这小情人就被你弄到手了?”   “什么叫弄到手,我们是两情相悦,若是他死活不愿,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成婚。”   秦槐的眼神陡然危险起来:“你别说你现在还没有做好。”   “做是做好了。”其实按照秦槐的要求,那婚服是没有完全成形的,不过鲛人真要干起活来,速度还是足够快的。   银翡说完,一头扎进海水之中:“你的婚服我放在海底,等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给你拿上来!”   他是知道这个家伙有多狠辣的,诚然,海域是他们的地盘,如果真的豁出命去,银翡觉得自己不一定就会死在秦槐手里,最多拼个两败俱伤。   但是他们鲛人一族不只他一个,他独自一条鲛人无所谓,总不能让自己的族人无辜的牺牲。   这婚服是之前秦槐之前来找茬,让他早就准备的。找茬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们本来能够顺利从海外漂流到蓬莱,却因为鲛人的故意捉弄,让江云霄和秦槐受了惊吓。   虽然银翡真没有看出来这鬼王到底哪里受到惊吓,但是在这个世界,强者的道理那才叫道理,他们鲛人同样是极其崇拜强者的种族。   既然秦槐强,那他们的确该赔礼道歉,只是银翡没想到,那日看到的漂亮郎君,这么快就要落入这满肚子坏水的黑心鬼王手上。   一个时辰之后,作为鲛人一族族长的银翡亲手将两套流光溢彩的红色婚服奉上,婚服用的是红珊瑚染的红色,布料用的是水火不侵的鲛绡,这婚服的款式并不夸张,属于极其显身材,但是并不过分华丽骚包的红衣,平日里也能穿。   婚服到手,秦槐还问了银翡,要了满满一匣子的鲛人珠,婚服是早就约好的赔礼,什么时候成婚什么时候要,珠子是份子钱。   他和江云霄的婚事,这群鲛人可以不来,但是份子钱必须要给。   做完这些事,秦槐就悄无声息的回了江云霄所在的小院。   他轻轻推开了房门,然后坐在床沿,静悄悄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第二日一大早,江云霄睁开眼睛,就被盯着自己的灼灼目光吓了一大跳:“阿槐,现在很晚了吗?”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天光拂晓,虽然天色蒙蒙亮,但是太阳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倒是在高高的云层之中看到月亮的存在,弯弯的,确实是月亮没错。   穿着一身红衣的秦槐站在他床边,咋一看有点像是梦中的美艳男鬼。   江云霄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太虚宫的那只公鸡报晓过了吗?”   太虚宫的公鸡几乎是每天都准点在五点左右报晓。   他昨日实在睡得沉,而且很难得一夜无梦,所以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错过了公鸡的报晓声。   江云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非常嘹亮的公鸡打鸣声,也就是说,秦槐在五点不到的时候就过来等着了。   他直起身来,给自己施了个清心诀,困顿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阿槐,你什么时候来的,昨夜难不成一宿没睡吗?”   他估摸秦槐进来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毕竟成为修道者之后,他的警觉性比之前高了许多。   但是对方悄悄潜入自己却未醒过来,也说明了他对秦槐的气息的信任。   江云霄表情有些无奈:“阿槐,我人就在这里,又不会跑远,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我希望日后你能多相信我一些好吗?”   他昨日又不是昏了头才去求的师尊,不存在一觉醒来就反悔的事情,倒也没有必要这么守着我寸步不离。   秦槐鸦羽般浓密的眼睫颤了颤:“云霄,你别生气,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夜里刚躺下,就想到了那黑山山神,实在是有些睡不好,见天色亮了,便想来见你。”   江云霄顿时生出几分内疚,也是秦槐当初本就在鬼怪手下受了不少磋磨,又被那贪花好色的山神掳走当新娘,这么折腾一通,心里自然还是害怕的。   秦槐一向心思细腻,又不像他这么心大,昨夜定然是害怕得很。   这话要是让黑山山神听了,肯定要气得吐血,昨夜到底是谁害怕谁啊!   江云霄温声道:“是我不好,想的不够周全。”   秦槐摇摇头,眼神比外面的启明星还要明亮:“云霄你很好。”   江云霄都醒了,自然也不打算再睡:“那咱们先去用早食,现在人多,正好把我昨日买的喜糖发了,也让师兄弟和师叔伯他们沾沾咱们的喜气。”   秦槐举着两套折叠好的红衣:“这个是鲛人送来的赔礼道歉的东西,云霄,咱们换上这个成婚吧?”   江云霄十分诧异:“鲛人?”   秦槐点头道:“你睡觉的时候,有鲛人上山了,其中有一个是之前欺负过咱们的鲛人,他知道你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就说要送上两套鲛绡织成的衣服赔礼道歉,正好这鲛绡是红色,我觉得和咱们挺相配的。”   江云霄知道鲛人和太虚宫有合作,不过根据负责合作的弟子说,鲛人们的脾气都坏的很,而且心眼特别多,每次都叫和他们打交道的师兄苦不堪言。   江云霄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槐:“在你口中,这鲛人倒是知情识趣的很。太虚宫掌门亲传弟子的名声有这么大吗?”   “阿槐,我知道你有秘密不想告诉我,但是不要胡说八道当我是傻子。”   秦槐说:“好吧,是我夜里去找了鲛人,这是他们欠我的,但是我为什么能要来,这个能不能不说?”   江云霄道:“你不想说就不说,下次别扯这样的谎话,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计较,但是咱们成婚之后,我希望不要对我有这样的秘密。”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有些事情江云霄不想计较,大家一起装糊涂,可如今自己马上就要和秦槐成婚了,婚后坦诚是很有必要的。   秦槐赌咒发誓:“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到你,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或者是背叛你的事情。”   江云霄把他发誓的手按下来:“不用赌咒发誓,我相信你。”   江云霄也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比如说这个世界是本书,而他是个穿越者,这个秘密就算同秦槐成了亲,他也不打算告诉对方。   他在自己的手臂上摊开这两套衣服,红衣并不是那种一看就特别喜庆夸张的婚服款式。   他们今日成婚,虽然没有特别华丽的嫁衣婚服,但这两套一模一样绣着清雅仙鹤云纹的红衣,确实很适合做婚服,一看相同款式,就知道是情侣装。   “这衣服很好看,那咱们就换这个去见师尊吧。”   穿上这婚服,江云霄少了几分白衣时的出尘,多了几分鲜衣怒马少年郎的风采。   他和秦槐漫步从住处到食堂,沿途碰上宗门中其他弟子,便主动送上一份喜糖:“今日我要同秦槐成婚,各位师兄师弟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师兄穿的这是婚服吧,当真是丰神俊朗,举世无双!”   “恭喜恭喜!”   江云霄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又是纯阳之体,他虽然容貌极为出众,但毕竟是男子,想要同他交好的人居多,自然各个友好结下喜糖,一个个真情实感的道贺。   两个用了早膳,便直接去找了灵虚子。   看到他们两个人穿着同款红衣出现,灵虚子就知道了徒弟做的最终选择,他努力挤出个慈祥的笑容。   “既然决定好了,你们就宣誓吧。”   “我江云霄在此对天道宣誓,今日起,与秦槐结成道侣契约,从此共同进退、相互扶持、不离不弃,若是违背此誓,便心魔丛生,永绝大道。”   “我秦槐在此对天道宣誓,今日起,与江云霄结成道侣契约,从此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若是违背此誓,便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秦槐不能修炼,明明是成婚,但发的却是毒誓。   嫣红血珠从白皙手指滴落在粉色的姻缘石上,两滴血让粉色石头变成了艳丽的红色。   伴随着两个人的名字在姻缘石上浮现,江云霄顿时感应到自己和秦槐之间生出了一种特殊的羁绊。   如果他努力传递自己的心声,可以在不开口的情况下,同秦槐传递心声,心灵相通。   这意味着,他和秦槐成了天道认可的道侣,从今往后,便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这是他主动自愿选择的道侣,比挚友更亲近,比亲人相伴更加长久,互相依靠,生死相依。 第46章 046(改)   礼毕, 江云霄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系着红绸缎的盒子,从师父开始发,每个师伯师叔各一个。   掌门低头看着这个包装精美的喜庆小盒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盒子是很普通的材质, 除了花哨漂亮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灵力波动。倒是里面装的东西有些微的灵力波动,但是对修为高深的掌门而言,那一丝灵力约等于无。   “是喜糖,凡界若是成婚,都要给今日遇到的人分发喜糖沾喜气, 寓意婚后生活甜甜蜜蜜。徒儿今日给碰到的宗门其他弟子也发了, 师父帮我们征婚, 除了喜糖还有红包要拿的。”   江云霄道:“徒儿尚且年轻,囊中羞涩, 红包包不出什么太值钱的东西,还望师父和各位师伯师叔不要嫌弃。”   这盒子是江云霄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来材料, 将灵力灌输在手上,打磨切割了一批出来。   时间紧迫, 他亲手打磨的盒子数量有限,不足以供应全宗门的弟子。   太虚宫弟子总共有七八千余人,其中数量最多的便是杂役弟子, 人有亲疏远近,其他都没有见到过的同门, 江云霄给的都是随手抓的散装喜糖,但是对他颇有关照的师父和师伯他们肯定不能这么随意。   灵虚子收了东西, 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当初和掌门抢人没有能够抢成功的花宵已经拆了盒子,剥了一颗糖吃, 他乐呵呵道:“确实很甜,你看你今日穿红衣多好看,一看就是我们峰头的弟子,云霄啊,要不要来我们峰,我那里可还有特殊的双修功法,我可不会嫌弃你。”   江云霄才来太虚宫没多久就选择和一个男子成婚,这性格和古板的掌门可一点都不像,花宵显然还是没放弃挖墙角的念头。   “师弟还是早些放弃这个念头比较好。”虽然掌门并不看好这条件相差巨大的一对,但是他也没有说真的嫌弃江云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答应当这个证婚人。   师父们的吵架,江云霄并不打算参与,发完喜糖就趁机退了,宗门那么多弟子,他们总不好喊人过来领,还是带着秦槐挨个去发,顺便还可以去其他峰头看一看。   等出了殿外,秦槐问:“云霄,你给掌门他们的那些盒子糖还有吗?”   江云霄从储物戒里摸出来一个盒子,拆开上面系好的丝带,然后换掉里面蕴含灵气的糖,那些拥有一定灵气对普通杂役弟子来说也是好东西,但秦槐是绝灵之体,这种蕴含灵气的东西可能就是有毒的糖,就算毒性不是特别强,那也会让秦槐不舒服,轻则拉肚子,重则……   总之江云霄不会犯这种错误,除了有灵气的糖,他还买了一堆没灵气的。   当着秦槐的面做完这些东西,江云霄才把塞满了一整盒糖果的盒子递给秦槐:“诺,你想吃糖的话就吃这个,给师尊他们的有灵气,你不能吃。”   秦槐其实对盒子里的糖果没有什么兴趣,修长手指摸索着打磨得十分光滑精致的木盒上,面刻的纹路是一朵云还有一棵树,云代表的就是江云霄,那棵树显然就是秦槐。   “这盒子是什么时候做的?这是你自己亲手做的?”   江云霄点点头:“咱们的道侣大典实在简陋了一些,我就想着其他方面尽善尽美一些,昨日还早的时候,就磨了些装喜糖的盒子。”   他们从山里回来之后也不是时刻黏在一起的,还去采买了一些东西,趁着秦槐不在的时候,他就打磨了一些盒子。   “做这些很辛苦吧,怎么不喊我一起呢?”   秦槐嘴上这么说,可看这些盒子的眼神却很是温和喜爱。   江云霄道:“我学了一些法术,用灵力打磨也不算费力,还能锻炼自己法术的熟练度,就自己做了。”   他不喊秦槐,是因为秦槐本来就疲惫。他既然决定要好好和对方结为道侣,自然就做好了认真经营这婚事的打算。成婚的是两个人,怎么可能只让秦槐一个人傻乎乎的付出。   江云霄顿了顿:“比起你辛苦弄来的鲛绡织成的婚服,这些木盒着实不算什么。”   提到婚服,秦槐摇头:“那是早就定好的事情,而且婚服也不是我亲手做的。”   “那些鲛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打交道。”江云霄哼了一声。   “好了,我不问你是怎么弄来的鲛绡,你也不用管我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盒子。”江云霄说,“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就算是恋人,也不可以过分入侵对方的空间,大家保留一点点神秘感,才能让感情更长久。”   人不能既要又要,又要成熟懂事,又要浪漫仪式感,惊喜之所以是惊喜,就是因为收到惊喜的人不知情。   说了自己要有独立空间的原则,江云霄又软和了语气:“我也是第一次成婚,在处理道侣的事情上没有多少经验。如果有哪里做的什么不好的地方,你直接和我说。遇到了不管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和你一起解决的。我这个人不擅长揣测别人的心思,可能有些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我会没察觉到,你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做的不对的地方,我自然会努力改的。”   不过秦槐也不能指望他改很多,变得太多的话,那便不是他江云霄了。   他能感觉到秦槐的心思要比他更加细腻敏感许多,在感情这种事情,他的钝感力比较强,两个人是这样的性格,如果秦槐在成婚之后会患得患失,那说明自己做的不够,不能够给自己道侣充分的安全感。   这种心思细腻敏感的人,能够豁出去朝着他走了这么多步,江云霄不是那种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的人,又怎么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他也往前走了一步:“我希望成婚之后,你能比之前更加开心。”   两个人在一起应该要比一个人更好,这才是结为道侣的意义。   俊美无双的少年郎穿着一身红衣,无比专注认真的看着自己。   现在的时间,太阳早就升在高空之上,没有了云层的遮挡,金色的阳光毫不吝惜的洒在江云霄身上。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秦槐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句不好来,他在原地呆呆的站住,那双过于黑白分明的狐狸眼一直紧紧盯着江云霄,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后者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秦槐往前一步凑近过来,他目光灼灼:“云霄,我想要亲亲你,就像是在幻境里我们用洞房花烛夜做的那样。”   在今日之前,秦槐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单相思多一些,他是步步为营,算计而来的婚事,成婚了他也十分欢喜,可知道江云霄对自己的喜欢可能比他想想的更多,他们是真的两情相悦,强烈的欢喜便铺天而来。   他没有吃糖,但已经像是含了一块蜂蜜,甜滋滋的,甜到他昏头昏脑,很想要现在就将江云霄扑到,然后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江云霄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脸颊有些发烫,他看了眼左右投来的视线,因为今日两个人穿的是鲛绡织成的红衣,被红珊瑚染过的布料在阳光底下呈现一种流光溢彩的质感,让他们两个显得尤为显眼,吸引了不少宗门弟子的目光。   他喉结滚动,只伸手和秦槐十指相扣,有些害羞的偏过头去,洁白如玉的脸颊微微泛红:“有那么多人看着,等咱们发完喜糖回院子里再说。”   他们成婚了,再怎么样都要放几日的婚假,这几日他就不去修行了。哪怕两个人已经是亲友见证,天道认可的合法道侣。时间还充裕的情况下,江云霄实在是做不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肆无忌惮的同秦槐亲吻。   现在还早,甚至还不到午膳的时候,秦槐就已经在盼着天黑了。他知道自家道侣年轻面皮薄,倒也没有过分强求,只美滋滋的反手将江云霄的手指紧扣:“那咱们就先去散喜糖,散完了就回去。”   他今日的心情比昨日的更好,看路边的野花野草都觉得比往日里明媚几分。   到底是新婚,江云霄带着秦槐转了一圈,把喜糖拜托各个峰头的师兄弟帮忙把剩下的那些按双数分发完,时间差不多就到了午时。   其实太虚宫的伙食很不错,不过毕竟是新婚,天天就那些菜色,他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山下:“咱们来这岛上匆忙,都没有好好在山下逛逛,今日就在山下的酒楼吃吧。”   他问过了几位师兄,山下有家叫云客来的酒楼的厨子手艺特别好,当初老爷子就是凭借着一手做饭的手艺从小饭馆开成了大酒楼,还凭借着手艺得到了太虚宫的青睐,得了可以延年益寿的丹药,虽然对方没有什么修炼的天赋,却活到了足足一百五十岁的高龄。   江云霄作为太虚宫的弟子,若是去这家酒楼吃饭,还可以打七折。   他倒不是为了这折扣,主要是想带秦槐吃点好的,当然了,也是希望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就像老爷子的寿命一样,能够长长久久。   作为这座城池最大的酒楼,江云霄带秦槐到店里的时候,大厅已经是座无虚席。   江云霄到前台出示了太虚宫亲传弟子的令牌:“我记得太虚宫在云客来应该可以到雅间。”   本来忙得不行的掌柜一看令牌,那略显疲惫烦躁的一张胖脸上立马挤出灿烂的笑容:“对对对,三楼还有为太虚宫预留的雅间,现在正好空着,还请两位贵客跟我来。”   掌柜见多识广,自然认识亲传弟子的令牌。虽说云客来和太虚宫有那么一丁半点的关系,受太虚宫庇佑,但是他们见的太虚宫外门弟子多,内门弟子很少见到,更别说亲传弟子。   这个是实打实的贵客,不仅掌柜的亲自负责招待点单,很久没有出手的老厨师还表示今日要亲自动手下厨招待贵客。   江云霄翻了菜单,一问原材料:“怎么都是灵肉灵米的菜,没有凡界普通的菜色吗?”   灵肉灵米做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要比普通的凡界菜色美味许多,可是秦槐又不能吃,两个人这种情况,自然是他将就秦槐,不能让秦槐看着他干吃。   掌柜的擦了擦汗:“有的有的,这本是专门给各位仙长提供的菜色,这本就是普通人吃的。”   江云霄打开那本普通人吃的,确定是不添加任何灵力的菜色之后,又问秦槐:“阿槐,你想吃什么?”   秦槐坐在他对面,托腮看他:“我都可以,云霄你决定吧。”   江云霄要了十几个菜,他成为修士之后,饭量也大幅度提升:“就先要这些吧。”   秦槐注意到江云霄点的几道菜,有不少都是他爱吃的。   作为厉鬼,他能够吃到的人间味要比普通人少,所以会更喜欢口味重一些的事物,除了辣味之外,他更偏好羊肉等有独特膻味的事物。   说不上多喜爱,只是秦槐每次吃的时候,会多夹几筷子。   江云霄是因为生在禹城,禹城人的口味比较轻,江云霄今日点的菜只一小半是口味轻的,很大都是味道重的菜。   “这些菜大多都是我喜欢的。”秦槐一脸感动道,“云霄,你多点几道自己喜欢的。”   江云霄合上菜单:“今日是咱们成婚,大荤还是口味重一些好吃。你放心吧,亏着谁我都不会亏着自己的。”   包间的桌子不小,秦槐从位置上起身,又挤到江云霄旁边坐,之前他先落座,江云霄坐在他对面,虽然这样更方便看清全脸,但到底是离得远了些,他还是想要同自己的恋人更加亲近。   他看着江云霄的眼睛:“我还是觉得你比之前对我更好了一些。”   江云霄也不否认:“因为我们现在不止是朋友,是知己,还是道侣,对道侣好是应该的。”   对道侣和对朋友当然是不一样的,看起来只是天道誓言约束,但在江云霄心里这两个身份差距还是很大的。   江云霄上一世父母恩爱和睦,他自然会下意识学着自己父母相处的模式,学着父亲那样去照顾自己的道侣。他没有让小二在边上伺候,自己伸手洗茶具,还给秦槐倒了一杯。   而这种事情,在两个人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大多数都是秦槐动手来做的,要么就是两个人各管各的。   “我真后悔。”秦槐忽然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见江云霄抬头看他,他靠着江云霄的肩膀,掰着道侣的修长的手指一边玩,一边说,“后悔没有早一点挑明,早一点把我们两个的身份定下来。”   江云霄却摇摇头:“那个时候我一心想着找蓬莱,也许会拒绝你,然后给你留下盘缠,同你分道扬镳,所以没有什么后悔的,咱们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他并不觉得太早的时候自己对秦槐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如果对方在那个时候突然亲上来,估计自己真的会觉得很恶心,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变态甩的远远的。   说句实在话,秦槐能等到他的同意,全是江云霄自己纵容出来的。   厨房那边很快送了菜过来,江云霄问:“有没有女儿红?”   在他们那个地方,喜宴上是必备女儿红的,一般正宗的女儿红是自己在女儿出生的时候就将酒埋下,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喝不到父母亲手埋的酒,买现成的也行。   江云霄想了想自己和秦槐的年龄:“可以的话,拿二十年的女儿红。”   他还差一点满二十周岁,秦槐则是大他六岁,折中一下,二十年的正好。   掌柜的点头:“您来的巧,店里正好挖出了一批上好的女儿红,二十年份,三十年份都有。”   他看两个人姿态十分亲昵,又一身红衣,看着不像是亲人,很像是一对恋人,不过他不敢乱开口,只试探道:“您二位可是兄弟?”   秦槐抢答道:“我们是道侣,今日成婚的道侣。”   正好江云霄买的糖足够多,他有样学样,给了管事的一份。   管事一愣,连忙道:“恭喜恭喜,两位仙长姿容出尘,当真是天作之合。”   他想了想,掏出鲛人送的那一箱子珍珠:“云霄,我有钱,拿这个请今日的宾客喝酒怎么样?”   云客来毕竟是最大的酒楼,价格虽然不算特别贵,可要是全包,花出的银钱也是很大一笔。   而且如果免费的话,免不了要有人想占便宜,想着免费就乱点,这样还不如每桌都送一坛酒水。   不仅能让所有人都一样的高兴,关键是还省钱。秦槐如今已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要学会勤俭节约。   江云霄点点头答应:“不用你的珍珠,我付银子就好,这珍珠成色这么好,咱们留着自己用。”   他把珍珠收好:“咱们是道侣,日后财产共享,我来付和你付都一样。”   酒足饭饱,江云霄拒绝了店家酒水免费的提议,坚持按照七折的价格付了钱。   “要是不收钱的话,下次我可不敢来了。”店家想要结交他这个年纪轻轻的亲传弟子,但江云霄并不愿意欠这个人情,生意就是生意。   他们出来的时候,那为据说活了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家还特地出来见了江云霄,询问他对菜色的评价。   江云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百五十的凡人,对方头发眉毛全部都雪白,但是皮肤还算光滑,而且面色红润,眼神清明,看上去倒是和六七十岁的人差不多。   他对菜色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对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您的厨艺是这个。”   因为给自己用餐时在场的每一桌客人都送了一份酒水,江云霄收货了一堆陌生人真挚的祝福,他想了想,自己的亲友也不能落下,临走的时候,往储物戒里又买了一堆的酒水。   云客来储存的女儿红都被送完了,他买的是修士能喝的灵酒。   两个人吃了饭也没回去,在集市上买了许多东西,他们成婚后要住在一处,因为道侣仪式完成的匆忙,所以还有很多新婚的东西都要补上。   喜床、喜被、喜烛都要买,除此之外,还有干果、水果,两个人都爱吃的点心,适合两个人用的新家具、没什么用但是好看的摆设等等……   他们还去了修士出没的集市,这世上并非太虚宫一处修行势力,也有其他势力的修士会来蓬莱山下做交易。   江云霄如今有储物袋,买多少都能带回去。   回去的时候,还是登山,不过想着今日自己实在是带秦槐走了不少路,临到蓬莱山山脚下的时候,江云霄弯下腰来:“阿槐,上来,我背你上去。”   秦槐也不忸怩,轻盈一跃,两条胳膊便紧紧搂住江云霄的脖子,他贴在江云霄耳边吹气:“我上来了,夫君。”   这一声夫君,让江云霄差一点一个踉跄。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这么叫也没有什么问题,是他应该快些适应好。   江云霄稳稳托住秦槐,对方的身体很轻,对他来说一点负担都没有:“稳住了。”   他如今有灵力在身,又学了法术,再贴上疾速符,曾经要一日的两万步台阶不过一刻钟就能登上去。虽然没有凤冠霞帔,但他实打实背自己的新嫁郎从山脚到山上登了两万步。   等把酒水送到食堂处,请食堂的负责人安排,江云霄便牵着秦槐的手回了院子。   他们没有劳烦其他人帮忙,两个人亲手重新布置了小院,等结束这一些,月亮便已经取代太阳高悬空中。   不是幻境中的虚假婚事,今夜便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第47章 047   江云霄在酒楼里吃午饭的时候并没有喝酒, 那坛正好二十年的女儿红被他完完整整的带了回来。   重新布置过的新房里,摆上了一套今日从集市上购来的青瓷酒具,江云霄进了房间, 把酒坛中的女儿红倒进酒壶之中,琥珀色的酒液,从窄窄的壶嘴中流淌进两只手指就可以轻易捏住的青色酒杯里。   外面天色昏暗,屋内仅靠两根特别粗的龙凤喜烛照明,江云霄两世为人,还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和人成婚。   都说灯下看美人, 白天的时候, 在阳光下的秦槐就够好看了, 但是他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有时候在阳光底下就显得更是苍白虚弱。   而昏暗的烛光就不一样了, 烛光是暖色的,又相当的柔和, 这种暖光柔化了秦槐的五官,让他添了几分暖色, 也让他的眼神比白日的时候显得更加缠绵温柔。   这一次轮到秦槐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阿槐你今日看起来特别好看。”   江云霄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跳得很快, 虽然做了决定要和秦槐结为道侣,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来的太突然了, 他理智上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可是真到洞房花烛夜这一日, 又莫名觉得特别紧张。   晚上会容易放大人的所有情绪, 江云霄喉结滚动,嘴唇抿了又抿, 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秦槐甜甜一笑:“我也觉得云霄你特别俊美。”   好在秦槐并没有那么紧张,他盯着江云霄倒了两杯酒,立马就要完成之前在幻境中没有完成的步骤,他心心念念要交换的交杯酒:“咱们是不是要喝交杯酒了,之前在幻境里你说都是假的,都没喝。”   “嗯。”江云霄有些紧张的端起酒杯,不过他的手很稳,两个人手肘交换,把酒杯递到秦槐唇边的时候,一滴酒液都没有洒落出来。   江云霄和秦槐很顺利的交换喝下了一杯酒,二十年的女儿红有一种特殊的醇香,只一杯酒下去,他便觉得自己有几分醉了。   酒上头之后,江云霄终于感觉自己没有那么不自在了,作为一个男人,还是秦槐的夫君,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阿槐,我们入睡吧。”   秦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云霄:“今日新婚,我们是不是要洞房?”   不管是江云霄,还是秦槐,都没有感情经历,江云霄上辈子生活在信息发达的社会,本来至少应该有个丰富的理论知识。   不过在他读初中的时候,当初某个男同学神秘兮兮的搞出来特殊的学习资料,结果一群同学坐在那,一打开电脑,就冒出来电脑病毒,导致电脑死机,事情不了了之了,还成了他们那个班的班级笑话。   因为这件笑话似的经历,江云霄上辈子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纯情少年。   虽然没有看过真人演绎的学习资料,但是书看的多了,文字是接触过一些的,毕竟大部分小说里都会有那么一些描写。   只是文字大部份都是艺术性创作,写的很是文艺唯美,所以他还是没经验。   没关系,他们没经验可以学!江云霄点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然后他红着脸掏出了他们两个下午在集市的时候偷偷摸摸买的东西。   有一盒纯植物萃取的水润膏脂,一打开就是那种很好闻的桂花香,卖家说,这是他们卖的最好的东西,保证对人体无害。   别看是小小一盒,价格还挺贵的。   还有就是带图画的小人书,是那种必须藏着卖的教辅资料。   屋子里没有摆镜子,江云霄也就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他没有躲闪,尽可能的大方自然,努力不要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太奇怪。   他拉着秦槐到了烛光下,摆出了相当积极的学术状态,轻咳一声:“那个,我们先研究一下。”   江云霄顿了顿:“不然,很容易受伤的。”   事实证明,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很有学习天赋,而且江云霄现在已经不是普通凡人,而是有些道行的修道者,他以为可怜弱小的道侣更是强悍。   那买来的一整盒膏脂,竟然在一个晚上就用光了,就像是龙凤喜烛慢慢淌下的烛泪。   江云霄只感觉空气里都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他模模糊糊的想,店家倒是实诚,没有骗他,东西很好用,下次多买几盒。   烛火下两道影子摇曳了一晚,这还是江云霄拜入太虚宫后第一次熬夜了。   江云霄明明没有学任何双修功法,可是他同秦槐进行首次探讨学习的时候,就如同干柴上泼了油还点了火。   江云霄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他的自制力这么差。   而且天知道怎么搞的,他一次比一次兴奋,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充盈的能量急需消耗,还是听到了公鸡打鸣报晓的声音,江云霄才反应过来。   他们竟然这样稀里糊涂度过了这么荒唐的一整个晚上!   身体并不疲惫,但是骤然放松下来,江云霄感觉到了疲惫。   “夫君……”   秦槐的嗓音带了几分沙哑,又掺着丝丝缕缕的柔美,像是黏黏糊糊的蜜糖,又像是带了小钩子。   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如白玉一般,只是如今这白玉满是潮红,那是如春日里桃花盛开时的红色,眉梢眼角俱是勾人夺魄的春情。   “天都要亮了,不能再继续了,”江云霄定了定心神,往两个人身上念了好几个清尘术。   其实他也觉得用水清洗一道更好,不过这会儿实在是不想起来准备沐浴的热水,便偷了个懒,亲了亲秦槐的脸,把帘子拉了下来:“睡吧,我今日向师尊请了婚假,咱们好好休息。” 第48章 048   少年人初次沾荤, 一时间就很难浅尝辄止。一个寡了一辈子,另外一个单了上千年,又不是日日吃斋念佛苦修的和尚, 便下意识放纵自己。   在那一方属于小院里,江云霄从新婚那日起,和秦槐没羞没躁的,整整厮混了三日三夜。   进了院门后,整整三天时间,他和秦槐都没有出过一步院门, 只是差遣侍候他的小道童去帮忙请了剩下两日的假, 他同秦槐的一日三餐, 也是委托小道童给带进来的。   当然,他特地叮嘱要的清淡菜色, 不过肉类没少吃,毕竟三日不出门, 不代表他没有体力活动,他这几日的消耗比往常还要高了数倍, 就连秦槐,都吃的比往常更多一些。   不过这次江云霄就和秦槐吃的不完全一样了,他要了大量的灵食, 秦槐吃的是普通食物,不过后者吃不完的, 江云霄还会负责清空盘子。   当然,喂食这种小情趣, 他们这几日也没少做。以前他们虽然是形影不离, 可成婚之后,江云霄和秦槐简直是黏黏糊糊, 两个人好成一个人。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灵虚子终于问起自己徒弟的消息,听说对方都没出过院门,柔顺垂在下巴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   他以为江云霄放婚假,只是稍微减少训练,但是每日的晨练也不会耽搁,江云霄这状态,完全是溺死在温柔乡。   那秦槐虽然容貌出众,但并不是那种不正经的狐狸精长相,怎么好好一个男子,勾得江云霄昏了头。   他们修道之人,确实要顺心而为,但不代表要一直沉溺其中,太虚宫又不是什么合欢宗、欢喜佛,靠双修提升修为。   就算能靠这事情进步,那秦槐一个绝灵之体,也不适合充当炉鼎。   但是到底两个人成了婚,是经过自己见证,天地认可的道侣,哪怕现在灵虚子再后悔,他也不能做出什么强势把两个人拆了的事情。   他背着手在自己的住处转了一圈,只让纸鹤带自己的命令飞到小院,把那个沉溺温柔乡的徒弟喊出来:“江云霄,你当初是怎么和我允诺的?说什么就算是成婚也不会耽搁自己的修行,你这都几日不曾修炼,过来,为师要验证你的功课!”   作为师父的灵虚子决心好好敲打敲打这个徒弟,别以为自己天赋好,就这般荒废。   仙鹤飞进了院子里,顶开窗户,然后传递灵虚子留在上面的声音。   江云霄睁开眼睛,把自己的手从秦槐脖颈下抽出来,他一动作,身边人便睁开眼睛,两条瓷白胳膊,搂住自己的夫君,像小猫似的习惯性往对方怀里蹭了蹭。   江云霄并没有裸/睡的习惯,身上是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寝衣,但是这种衣服不会很严实,他比较怕热,就是用的那种偏凉的蚕丝绸缎做的。   寝衣宽松,又没有扣子,随便被秦槐一通乱蹭,就露出大片白皙胸膛。   秦槐非常贪恋少年郎精壮结实且火热的躯体,偏高的体温捂的他偏凉的躯体都暖和了许多,他用脸颊在那弹性十足手感极佳的肌肉上蹭了蹭,嫣红唇瓣有意无意的蹭过一点茱萸:“怎么了?”   明明已经厮混了几日,什么该看的都看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可江云霄还是骤然升腾起一股羞意,脸色绯红:“婚假结束了,师父唤我过去,要是我中午超过了时间不回来,你就先别等我,自己去食堂吃。”   灵虚子考验自己,他不一定能够及时的传递消息回来通知秦槐,又不想让对方傻傻等着,所以得提前说好,免得秦槐傻乎乎饿着,他身体又不好。   江云霄亲了亲秦槐,以视作对自家道侣的安抚:“好了阿槐,我得起了赶快过去,你要是还觉得困,就接着再睡一会儿。”   秦槐不想要看到江云霄吃苦受伤,但是实战演练,本身就没有那么容易,他再怎么心疼,也不能拦着自家夫君上进。   他扬起头来:“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并不担心江云霄通过不了灵虚子的测验,他们这几日日日夜夜厮混,自己可不是白白吸取的阳气和精元。   秦槐披散着头发,青丝如瀑,更有一种特殊的凌乱美。   江云霄对上他无比信任的眼神,喉结滚动,声音低哑:“我会努力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成了婚,建立了道侣契约,发生了更加深入的关系,江云霄总觉得自己看秦槐如今好像也额外加了一层滤镜似的,总感觉对方明明五官没什么变化,但气质就是更佳艳丽勾人,可能比起擅长魅惑之术的狐狸精也差不了什么。   他很快换好弟子服,在纸鹤的指引下去了灵虚子居住的地方。   刚进院门,一道剑光就迎面而来,很显然,师父的测试并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在江云霄一踏进这处地方的时候,测试就开始了。   灵虚子以为荒废了几日的江云霄会有些狼狈,毕竟他是按照三日前江云霄的进度,还是稍微加大了一些难度来测试这个徒弟,就是要告诉他,这才学了多少日的修行,哪怕江云霄是个天才,可现在还差得远呢。   这一道剑光,江云霄相当轻松的避开了:“徒儿见过师父。”   灵虚子冷哼一声,一道剑光又化作两道,一生二,二生四。   剑光的数量不仅越来越多,而且速度还越来越快,角度越来越刁钻,但是江云霄刚开始的时候避让的很轻松。   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剑光的速度很慢,但是随着剑的数量越来越多,他就算是想要避让也没有地方可避。   不能只是一味躲避,否则这些剑光就会化作囚笼,如果被笼子关到的话,自己的试炼应该就是失败了。   江云霄拿出了自己的剑,一边躲,尝试着劈向那些剑光。   本来看他之前躲避的动作,灵虚子已经消气的差不多:自己这个徒弟的身形速度灵活了不少,看起来这几日应该还是没少下苦功夫。   又看江云霄劈自己的剑光,他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自己这个小徒弟还有的学呢。   结果接下来的画面,却让灵虚子瞪大了眼睛:江云霄竟然劈散了他的剑光,破了他的剑法!   这怎么可能?江云霄就算再有天赋也不该有这样的本事!   他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然后抓住江云霄的手腕。   人没错,没有被什么妖邪附身,至少摸到的骨龄,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是,灵虚子不可置信的询问:“你之前在黑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你体内怎么突然多了三百年的修为?!”   江云霄是纯阳之体,天资好,悟性高,按照凡人的修炼速度,再配上他们亲传弟子的秘法加上自己这个师尊提供的修炼资源,一个月抵人家十年。   这很正常,前期的修为本来就很好攒。但这才多久,江云霄体内就多了足足有三百年的修为。   难怪他之前能劈散自己的剑光,虽然看江云霄的剑法,还是和之前一样稀烂,但是他修为在这里,力量自然非比寻常。   江云霄一头雾水:“我在黑山上的事情,之前就和师父你们交代了啊?也没发生什么?”   灵虚子说:“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奇遇?有碰到什么特殊的传承?”   修士的修为,是可以从一个人传向另外一个人的,只不过这种传送有很多限制,接收修为的人,如果资质不够,贸然接收太多修为就会被硬生生撑爆炸。   而且修为传送中会有很多损耗,至少损失一半,多则损失九成,五成是两者的修为相互匹配的情况,大部分时候都在七成。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干这种亏本的买卖。   江云霄白白得了三百年修为,若是有人馈赠,送他修为的人至少也白送了六百年,有六百年修为拿来白送,就算是妖物,那都是一方大妖。   更重要的,江云霄的修为,感觉像是他自己修炼出来的,很精纯。如果不是大妖送的,黑山哪有这么善良大方的修士。   灵虚子情绪激动,倒不是说觊觎江云霄这点修为,他主要是想知道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奇遇。   是有人相送,还是说遇到了什么可以快速提升修为的宝物或者是特殊的秘境。   看着自家师父的眼神,江云霄一脸迷茫,他努力思索,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得到什么好东西。   想到自己成婚之后的变化,他犹豫了一下,试探回答:“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就是我同阿槐结为道侣,成了一个婚?” 第49章 049   双修,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的确会存在修为大涨的情况,那就是与江云霄双修的另一方是绝世的炉鼎资质。   可就算是绝世炉鼎, 不过三日,怎么可能提升三百年修为,这种大幅度修为提升,只存在另外一方是道行数千年大能的情况下。   灵虚子很确定,那看起来温润平和,实际上总是给他一种阴郁孤冷之感的年轻人绝对不是什么大能。   绝灵之体, 哪怕是纯阴的命格, 也给江云霄提供不了多少助力。   但是灵虚子实在想不通,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自己的小弟子提升这么多修为,也许最不可能的设想就是真相。   “让你道侣过来, 为师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他心下实在好奇,甚至懒得等待:“算了, 为师到时候同你一道回去。”   灵虚子唤出他自己的本命法剑,又丢出另外一柄银白色的剑。   “你现在体内有三百年的修为, 但这多出来的修为,为师看你根本就没用上,这剑是为师以前用过的剑, 你学着我的动作,今日就御剑回去。”   他丢了一本小册子给江云霄, 教了他御剑的口诀。   江云霄看灵虚子动作,自己一念口诀, 心中立马感应到自己和那柄纯白色的灵剑之间建立了一道桥梁。   他尝试着控制灵剑, 它立马在空中扭来扭曲的飞行,等到自己感觉方向控制得差不多了, 江云霄才小心翼翼的踩在灵剑上。   他没有莽撞,操控灵剑慢吞吞起飞,灵虚子在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徒弟动作,十分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长胡子:小徒弟的悟性实打实不错,修为够的情况下,这才一时半会就学的有模有样。   不过学御剑学的快的弟子也不止是江云霄一个,怕自己的小徒弟太年轻,多夸几句就飘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他只语气平平的说了一句:“还行,不过这个姿势还是不够自然大方,你多向你观山月师兄学学。”   江云霄点点头,努力调整姿势,控制速度,虽然是第一天才学剑,但是他脑海里已经在想自己带着秦槐飞的场景了。   等到快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在灵虚子后面的江云霄加快速度,在前面拦了一下自己师父:“等一下,秦槐他可能还在休息,师父你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休息,我先进去喊他!”   他们这三日实在是在厮混,根据江云霄对秦槐的了解,他估摸对方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毕竟这三天的时间里,秦槐整个人就和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天天挂在他身上,几乎是江云霄走哪儿,就把秦槐抗哪,他就是对方的骨头,对方的支架。   可要说秦槐本人体力不行,在床上的时候江云霄可不这么觉得。   秦槐这几日衣服总是不好好穿,虽然院子里设了结界,防止其他人进入,但是他并不确定结界能够拦得住自己的师父灵虚子。   毕竟对方好歹也是太虚宫的掌门,算是这片区域的最高战力。哪怕知道灵虚子不会对自己徒弟的道侣有什么非分之想,江云霄也不想他看到秦槐衣衫不整的样子。   在和秦槐成婚之后,江云霄对后者的占有欲显然也强烈了许多。他这个人心里有自己一套划分的逻辑。从前他看秦槐,挚友情谊更多一些,但是如今看秦槐,他就很自然的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男人。   可能是男人都有处男情节,至少江云霄这种骨子里其实很保守的人有。   秦槐不在院子里,屋内的光线昏暗,他进了还是很喜庆的正房,果然在床帘内看到熟悉的一团。   对方身上搭着的薄薄的鹅绒被,也就一斤的薄被,被套是用绸缎做的,和秦槐的肌肤一般细腻光滑。   明明说自己是穷书生,可他看秦槐娇气得很,一身雪白皮子更是敏感得不行,稍微一掐,都没有敢用力,都青青紫紫的,看着像是经过了什么可怕折磨似的。   “夫君。”   帘子被人拉开,露出里面衣衫不整的秦槐,他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袒身露体,虽然裤子好好穿着,可上半身松松垮垮,就这么一起身,衣服就从肩头滑落,露出那些特别暧昧夸张的於痕。   江云霄看到了锁骨上的残留的牙印,胸口处红彤彤的指痕,他想到那些场景,脸颊不由发烫,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连忙把大红色的床帘拉上:“你晚起来就算了,怎么衣服都不好好穿!”   秦槐立马像只软骨头的猫,直接挂在了江云霄的身上,他面露嫌弃:“夫君带回来糟老头子的气味,不好闻。”   江云霄没好气道:“什么糟老头子,那是师尊。”   他压低声音:“师尊来了,说要看你,他就在院子外等着呢。”   虽然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了,但江云霄还是有些忧心忡忡:修士耳聪目明,他师父那种程度,肯定能轻而易举听到他们两个的话。   他们也就隔了一道院墙,这种程度,对灵虚子而言,无意义对普通人贴着耳朵说话,希望自家师父不要计较秦槐的冒犯,不然他就要替秦槐领罚了。   秦槐哦了一声:“也不能怪我嘛,我就是不喜欢这种熏香味道。再说了……”   他神色委屈:“你师尊总觉得我别有用心,想贪图你什么,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他。”   江云霄顺了顺他一头墨发,哄道:“我知道,以后我尽量让他少和你见面,这次是因为我体内突然多了数百年修为,他才来问问,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护着你。”   虽说灵虚子是他师父,可秦槐是他生死相依的道侣,从前的挚友情也要比灵虚子的师徒情更加浓厚一些,人都偏心,江云霄也不例外。   不过他还是讲道理的:“他毕竟是我师父,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时候你出去的时候,对他稍微尊敬一些,好吗?”   秦槐直起身:“夫君放心,我有分寸,只要他不故意刁难,想要拆散我们,他说什么我都会忍的。”   看在江云霄的份上,秦槐还是愿意装一装的。   在江云霄的帮助下,秦槐很快穿好了衣服,他锁骨上的痕迹,又不好吃丹药,江云霄于是掏出了脂粉:“稍微遮掩一下,这样差不多。”   看来下次他还是要稍微克制一下,不能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这种痕迹,毕竟大家在外面都是要面子的人,他也不想别人看到这种痕迹脑补他和秦槐的房内事。   等出门的时候,秦槐看上去又是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人。   只是这一次,秦槐一出门,灵虚子便脸色陡然一变。   之前他看秦槐是个凡人,可三日不见,他竟然在秦槐身上看到了十分浓郁的鬼气!   灵虚子瞪大眼睛,秦槐似乎察觉到什么,那鬼气消散得干干净净。   但是灵虚子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肯定,秦槐身上有猫腻!   “师父,秦槐出来了,有什么问题你快些问吧,我还要带他去吃午膳。”   成了婚就一心向着道侣的徒弟实在是让灵虚子忍不住恼火,但他知道,若秦槐真的有问题,他不能打草惊蛇。   “就这么急着吃这顿饭,让道童送上来便是。”   他转头吩门口道童:“你们两个去打份饭来,要三份灵食。”   江云霄在后面补充道:“是两份,要一份没有灵气的。”   自己的老婆,自己关心,江云霄也没说什么。   灵虚子朝着秦槐招了招手:“你过来,本尊为你把脉。”   虽然不觉得灵虚子能看出什么来,但是一旁江云霄一脸担心的看着,秦槐还是表现得相当配合。   江云霄帮着挽起袖子,露出秦槐一截雪白皓腕。   灵虚子表情严肃,右手的食指搭在秦槐的脉门上,江云霄不自觉屏息,感觉特别紧张。   他不紧张也不行,秦槐这几天实在是太过疲懒的模样,他很是担心自己的道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若自己多出来的修为是以损害秦槐的身体为代价,那他宁愿不要这修为,反正要想办法还回去。   江云霄煎熬的等了一会儿,明明才过去几秒钟,他却感觉过去了很多年。   眼看灵虚子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难看,到底忍不住打破这种安静的氛围,发出催促:“师父,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催什么催?这才过去多久,你让我再看看。”   过了好一会儿,灵虚子终于开腔:“我有两个消息。”   江云霄说:“先说坏消息,我受得住。”   “没有坏消息,两个都是好消息。”   灵虚子说:“你的修为没有什么问题,不仅是你有修为,他体内也多了修为。只是比你的少一些,也就多了三十年。”   江云霄追问说:“你不是说他是绝灵之体吗?怎么突然多了30年的修为?”   灵虚子神情复杂:“弄错了,他应该不是什么绝灵之体,是纯阴之体,只是什么东西遮挡了他体内的真实情况,护住了他这一具躯壳。”   纯阴之体,那就是很容易鬼上身的资质,没有高人护着,搞不好早就成了其他妖魔鬼怪的容器。   难道秦槐没有问题,江云霄这家伙,是因祸得福,是他看错了? 第50章 050(改)   在今天收获了两个好消息的江云霄没多久收获了一个坏消息。   他在太虚宫历练没多久, 灵虚子就道:“你不用在太虚宫待着了,下山吧。”   江云霄一脸惊恐:“徒儿东西都没有学到,求掌门不要赶我出去。”   “谁说要赶你走了, 为师只是让你下山历练。”他收徒弟给了那么多好东西,费了那么大力气,这就把人赶出去,那得吃多大亏,他们太虚宫又不是冤大头。   灵虚子说:“修行不仅仅是修炼法术,还要修心。你修为增长的太快, 历练却还不够, 不用在这山上呆着了, 先出去接些任务再说。”   江云霄懂:光是理论还不够,还要增加足够的实战经验。像他几位年长许多的师兄, 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别说行万里路, 行十万里路也是有的。   这片区域就这么大个点,之前解决黑山山神的事, 他们几乎就把附近的妖魔鬼怪都端了大半个月,江云霄想要外出历练,需要离开蓬莱山, 重新入世。   “徒儿一定下山好好修行,争取回来的时候让师傅您刮目相看。”   江云霄遵了师命, 去太虚宫的任务牌前接自己能接的任务。   摆在太虚宫的任务牌是一件特殊的法器,上面会滚动诸多和妖邪有关的事情。   凡界、灵界、妖界、鬼界, 魔界、还有修士向往的仙界, 是泾渭分明的六界。   灵界指的就是蓬莱仙山所在的这片区域,仙人住在仙界, 但是并不管凡人,仙人若是私自下凡,也会丧失法力,没有法力的仙人,其实和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同样的,不管是妖还是魔,在弱小时期照样能被普通凡人弄死。但是妖魔成长速度快,武力值上限高,又不受凡间法律约束。   这个话本里的六界并没有地狱轮回之说,人死了,大部分就会成为游魂,消散在人世中,有一定几率进入鬼界,成为鬼界的子民,在鬼界生活。但是有些恶鬼执念太深,就会留在人间作乱。   凡界帝王星式微,人间动荡,六界的结界就会削弱,各大势力在背后推动搅浑水,妖魔横行,瓜分血肉,为祸人间。   在这个时候,就是太虚宫弟子大量出世的时候。那位未来的太子在今年都被送到了太虚宫,太虚宫显然已经在背后提前下注,但是离人间真正的乱起来,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   江云霄带着秦槐在挑挑拣拣的时候,看到了带着闻人白的观山月:“宗门中也有其他弟子入世历练,你可要和他结成队伍,一同出世修行?”   他没有和长老以及掌门比,弟子和诸多长老相差巨大,这些年迈的道长们也不会轻易的离开太虚宫,他们会留在此处镇守蓬莱,也是为了镇守那座关押了无数妖邪的通天塔。   “结队?外出历练一定要结队吗,队伍里最少要配多少人?”   观山月道:“这倒没有强制性要求,只是小师弟第一次出任务,若是队伍里能有经验丰富的师兄带队会轻松一些。”   在太虚宫内,有规则约束,同门弟子之间不能相残,但是到了外界,只要不被抓到证据,就算是同门弟子,面对巨大利益的时候,照样会出现背刺的事情。   有同伴肯定是比没同伴强的,但是对于某些防备心特别强,完全胜不过其他人的弟子来说,他们宁愿辛苦一些做独狼。   太虚宫尊重每一个弟子的选择,在人数方面从来都不强制:“每个任务牌上都有难度标明,接了任务,你领着任务牌,完成之后,这边的任务牌就会有所变化,如果任务牌被损毁,或者长时间不完成,难度等级就会调高。”   太虚宫的弟子虽然也学了一些卦算之书,但是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算,他们一般也就是占卜一下吉凶和难易程度,还不一定算得特别准。   秦槐拽了拽江云霄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江云霄已经懂了秦槐的意思。   “历练的话,我就带阿槐一起去,不加其他人了。”   观山月关切道:“知道你们两个人感情好,哪里都要待在一起。不过我听说,秦槐是纯阴体质,这样的体质很容易被鬼物上身,你一个人或许会有些勉强。”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是自己独自下山历练,江云霄觉得还是谨慎一些,以安全为上。   看他有所意动,秦槐终于出声:“之前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也碰到了几次鬼怪,只要接自己有余力的任务,不会碰到什么危险。”   他转头看着江云霄:“咱们两个有结伴的经验,加入第三个人就会显得多余,如果在历练中途碰上合适的、值得信赖的新伙伴,我也并不排斥结成新的团体,不过在那之前,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好吗?”   江云霄成婚后就很难拒绝秦槐的要求,更何况对方说的有理有据。   “那就暂时咱们两个,稍微接难度低一点的任务。”江云霄觉得只有两个人更好,除了秦槐说的那个原因,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和秦槐成婚才没多久,独处的时间太短。   这一次出行历练,也算是补上他们两个人的蜜月旅行了。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蜜月的说法,但是拥有两世记忆的江云霄觉得自己该补的都要补上。   “不是吧,我没有听错吧,你说就你们两个?这才多久,就想下山。上次江云霄你是运气好,瞎猫碰死耗子,不是每次你都能这么平安顺利的。”   正常来说,这么短的休息时间,江云霄肯定还不到下山历练的标准,但是谁让他有一个天作之合的道侣呢,只是这种理由,他肯定不会到处宣扬。毕竟道侣是他一个人的,不能分享出去。   闻人白贵为太子,地位尊崇,虽然他的便宜师尊花宵不管他,可是观山月这个负责的大师兄却不能不管,闻人白基础都学过,所以就由观山月带队,让对方更加了解一下修士的职责。   这意味着观山月在的时候,闻人白也在,看江云霄要独自下山历练,他就忍不住开口喷对方。   风流倜傥的年轻太子摇了摇扇子:“云霄师弟,你可不能好高骛远,就算是我,也不敢说独自下山修行。”   江云霄纠正说:“什么叫独自,我是和阿槐一起下山。”   闻人白眼中的杂役弟子根本不是人,他不屑的看了秦槐一眼:“你虽然是个亲传弟子,可才修炼不过月余,体内能有多少修为,现在还要护着一个杂役弟子道侣。”   江云霄觉得自己不喜欢闻人白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是闻人白这个人太讨人嫌。   “哦,不知道闻人师弟有多少修为?”   “论修为,你应该叫我闻人师兄才是。”闻人白自傲道,“本宫不才,区区两百年修为。”   他和江云霄这个半路出家的不一样,从小就知道太虚宫的存在,因为他的母亲和太虚宫掌门有旧,再加上他有修炼天赋,从小修炼,配合各种天才地宝,他虽然才入宗门,可是体内已经有了两百年修为。   江云霄海豹鼓掌:“真不错呢,我就比你多那么一丢丢,体内有个三百年修为。”   “这怎么可能,你来太虚宫才多久?”   之前和江云霄一起去黑山回来,闻人白就发动自己的人脉打听江云霄底细,知道对方是从外面一座小城来的,纯粹是因为天赋太好被掌门看中,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实力也一般。前不久更是昏了头,找了个男人做道侣。   在闻人白看来,贵族可以豢养男宠,但是成婚,自然要那种背景深厚的大家千金才合适,真要娶男妻,也不能娶个只有脸蛋,其他一无是处的家伙。   每次他看到秦槐的时候,对方都对他甩冷脸子,在江云霄面前却是温柔小意,他闻人白最是厌恶这种表里不一的绿茶白莲花。   就算江云霄天赋高,修行半个月,抵人家十年,现在又一个月,顶多三十年,三十年,竟然被他吹成三百年,真是可笑。   他连带着对江云霄都少了几分好感:“我说小师弟,不要打肿脸装胖子,我知道你只有三十年修为。”   江云霄才不会告诉他原因,只对观山月道:“掌门师父说我修为增长太快,不适合再待在山上,应该多外出历练修行练心。”   灵虚子的地位在太虚宫显然毋庸置疑,观山月立马就改了口:“掌门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见江云霄下定决心,观山月多提点了自己的师弟一会儿,还给了对方一个手札:“这是我之前外出历练留下的一些心得记录,今日送给师弟,希望对你能有几分帮助。我做的简陋,希望你不要嫌弃。”   江云霄眼睛一亮:“不嫌弃不嫌弃,师兄实在是太谦虚了,这东西对我有很大的帮助,多谢师兄。”   江云霄领了太虚宫特有的任务令牌,这个令牌用处很大,除了可以提交任务之外,还可以刷新任务,查询自己遇到的任务情况。   毕竟出山之后,他们这种修士路途中很容易遇到意外,碰上任务牌中有记载的妖物,不说能保证解决问题,至少碰上打不过妖魔鬼怪,逃命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江云霄把令牌装在了自己的储物袋里,又到小院子里收拾东西。   现在两道身影离开,闻人白一脸复杂地问:“观师兄,他体内难道真有三百年修为?”   观山月一脸微笑道:“我看不出具体修为,但是云霄师弟现在应该比你强。”   闻人白的神情更复杂了,他有一种预感,或许江云霄此次出行,会给天下带来很大的变化。   小院子里,江云霄说:“阿槐,等我们出去就按照回禹城的路走吧,我想回一趟家,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你当初的地方。”   师尊不会为了自己出蓬莱,但是江云霄觉得自己也应该算是学有所成,此次历练他的目的地就是自己所在的禹城。   江云霄不知道江云飞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过按照灵虚子的说法,他修行的速度基本上是开了挂,距离他离开禹城已经过去有一年了,按照书中的进度,江云飞现在应该没有自己强。   等他真正炼化体内多出来的这几百年修为,把那些抓鬼驱邪的法术修炼到精通,成功回到禹城的时候,兴许能和江云飞有一战之力!   两人结伴回去,江云霄也不能只想着自己,他又问秦槐:“阿槐,你有没有想起来自己以前的家在哪?”   按理来说,秦槐如今体内多了修为,神智会更加清明,遗忘的过往应该能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以前秦槐很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会抛弃对方,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人已经结为道侣,说好了生死相依,不管秦槐过往如何,他都不会就这么断开和对方的缘分。   至于秦槐是不是在失忆前已经成婚生子,这一点江云霄并不担心,因为两个人结为道侣之前,灵虚子就算过,秦槐不仅没有妻儿,其他血亲也不在人世。   知道对方是纯阴之体之后,灵虚子还说,纯阴之体这样的命格,若是出生在普通人家,出生时在普通人家,克六亲会吸引大量妖邪鬼物,能带来灾祸。   就算想要娶妻,那也是实打实的克妻命,新娘不等上门就会暴毙。   稍微懂点的人就知道不能祸害人家好姑娘,所以就算秦槐都不记得,他未曾婚配这件事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秦槐摇摇头:“没有。”   他其实是记得的,在成为鬼王之前,秦槐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在死后,他的出生地就变成了死亡禁地,那些和他血缘关系的族人,全部都魂飞魄散,那些得罪他最狠的一群人,现在还在受着灵魂被不短灼烧的折磨。   都已经过去几千年的时间了,那一片区域算是独立出来的鬼域,在实际意义上已经从凡界消失了。这种不存在的晦气的地方,也没有必要特地去追寻。就当是已经遗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云霄握住秦槐偏凉的手:“没事,那就不记得了,反正我们两个都已经成了亲,以后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成亲之后,他们两个人就组成了独立的小家。江云霄就算是回禹城,也没有打算在禹城久待,他只是想解决江云飞带来的麻烦,保住禹城百姓,顺带让秦槐看看他出生长大的地方。   两个人下了山,有些东西太虚宫没有,但是山下的城池里有很多好东西,江云霄采买了不少,还特地去了一趟云客来,想要打包一些之前他觉得味道很不错的饭菜,之前秦槐不能吃带有灵气的菜,这一次他打算点一整本菜单放在储物袋里。   但是到了云客来,店小二说:“我们主家出了事,很多菜都做不了。”   片刻之后,当初为江云霄服务的云客来东家来了,和上一次相比,看上去稍微老了很多,像是一下子老了三四十岁,光滑的脸上多了不少皱纹,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一副可怜苦情的姿态。   一进来,掌柜的膝盖一弯,就要对江云霄下跪。   江云霄连忙及时扶住掌柜,坚决不让对方跪下来:“这是干什么?老人家,您可别折我的寿。”   老东家老泪纵横:“我这个人财运虽然不错,但是实在是没有什么子嗣运,家里几代单传,有了儿子又送走了孙子,现在膝下只剩下一个曾孙女。我这孙女有几分天赋,可是前段时间她突然失踪了。”   他收了不少徒弟,也有不少徒孙,可是徒弟终归是外人,有自己的血脉,他哪里甘心这么大家产旁落其他人。横竖曾孙女有些天赋,到时候挑选一些合适的,招赘也行。   可是就在几日之前,他的曾孙女离奇消失了,他也找了太虚宫的弟子,但是来的外门弟子,没找到他的曾孙女。   他花重金找关系,找了内门弟子,现在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老东家看到江云霄来楼里吃饭,想起来对方是太虚宫的亲传弟子,立马就把江云霄当成了救命稻草。   江云霄看了一眼秦槐,他在任务令牌上翻找一二,发现近期确实多了一条任务,就是云客来老东家的曾孙女消失事件。   目前事件的进展就是,老人家的曾孙女应该还活着,但是人已经不在蓬莱仙岛,离开了灵界,甚至离开了这片海域。   距离太远,所以太虚宫弟子不会特地为了他出海寻人。   江云霄立马和老东家解释了事情进展:“老人家您别着急,根据太虚宫的调查,您的曾孙女现在应该尚在人世,您不要担心,保重自己的身体,正好我下山修行,我会尽自己所能帮您找的。”   “好好好。”   其实老东家虽然出来求了江云霄,但也没有真的全把希望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重金找了不少人,江云霄只是其中之一。   不过听到曾孙女还活着,他的情绪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这几日我是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做菜了,不过后厨可以送一批材料给仙长。”这一次老东家坚决没有让江云霄掏钱,“这些算是我提前支付的酬劳定金,还请仙长不要嫌弃,若是您真的能找到我那不争气的曾孙女,将那丫头活着带回来,这云客来一半的股,就赠送与你,我另外还有重金酬谢。”   冲着那一半的股,他想江云霄真要是碰到了,应该会愿意施与援手。   吃了顿饭的功夫,江云霄就多了个寻人的任务,这一次他出海,没有再购置一艘小木船,擅长炼器的那位师伯送了他一艘灵舟作为礼物。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灵舟,精巧的模型就瞬间变大成能容纳六七人的小舟。   这灵舟看着不大,但是进了船舱,里面还有折叠的空间,房间的宽敞程度可比他之前花钱请工匠打造的强太多。   江云霄他们两个人在小院子里用惯了的那些家具都放进了船舱里,来的时候风雨交加,这次乘船归去,却是风平浪静,一条来捣乱的鲛人都没有。   灵舟在海上航行的速度特别快,但是回去的时候却并没有去山海关。   江云霄答应了要帮云客来的东家,找对方失踪的继承人,还把这个任务直接提交了宗门,就决定先按照对方给的线索走。   根据罗盘的指引,他们搭乘灵舟,在海上漂流了五天五夜,最后成功抵达了连着国都的海域。   望着辽阔的国都,又低头看看不动了的罗盘,江云霄神情复杂的开口:“阿槐,我们到了国都。”   京都,是闻人白的家,那失踪的云客来掌柜的曾孙女小蝶,为何会跑到京都?! 第51章 051(改)   五日五夜的时间, 前面五日半,两个人待在船舱上日日厮混,啊不, 准确的说,应该是日夜勤奋双修。   确定秦槐能修炼之后,江云霄就从宗门领了压箱底的双修功法,白日里看看海上的风景,风平浪静的时候,就捕捞一些新鲜的海货, 现杀现吃。只要条件准许, 江云霄从来不亏待自己那张嘴。   江云霄能够感觉到自己比最初的时候变强了很多, 虽然他现在还是无法知道自己具体增长了多少年的修为,但是吊打未成婚前的一百个自己都是轻轻松松。   毕竟三百年和十年, 不是简单的三十倍实力,而是量变到质变。他觉得自己现在去山神的地盘, 就算没有观山月,说不定也能成功打废身为红衣厉鬼的山神。人变强了, 安全感就来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趁着黎明破晓,天色不算太好的时候, 江云霄御剑登空,站在高出眺望海岸线。   “阿槐, 大概还有半日就能到京都,咱们找一艘普通人的船上, 初来乍到, 咱们低调点。”   小说里下山修行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觉得自己太牛逼了, 结果只是出了个新手村,然后被啪啪打脸,另外一个是战战兢兢出行,实际上却是满级大佬下新手村炸鱼。   江云霄当然没有膨胀到以为自己是满级大佬,他才三百年的修为,而太子闻人白拥有两百年修为都要避让国师。   国都生乱象,所以才有诸多妖魔作祟,而江云飞当初得到的奇缘,就是当今国师有意流落在外的机缘。   看过剧本的江云霄知道,这个大反派国师,当然在后期也是主角攻江云飞的工具人,对方存在的意义,就是把特别重要的一个法器留给江云飞继承:据说能够号令天下万鬼的万鬼幡。   在传说中,那是已经消失的鬼王曾经的法器,得到完整的万鬼幡,就能够上位成为鬼王,这简直是全天下所有鬼修的梦想。也正是为了练完整的万鬼幡,江云飞献祭了一城池的人。   总而言之,国都就是这位牛逼哄哄的国师的地盘,他虽然不是小虾米,但也算不上什么过江龙,低调,必须低调。   秦槐自然没有任何意见:“我都听你的,夫君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出嫁从夫,他很有觉悟的。   京都繁华,靠近海岸的时候就已经漂流着许多船只,有的是捕鱼船,有的是接送游客的画舫。   江云霄让灵剑贴着水面,拉着秦槐的手跳在灵剑上,又念了口诀,把云舟缩小成模型,重新收回储物袋中。   他随机挑了一艘看上去十分繁华的大船,给自己和秦槐贴了隐身符,悄无声息拉着自己的道侣上了画舫无人的甲板。   这样等船只靠岸,隐身符失效,他就不是什么能够凭空取物的仙人,而是一个普通搭乘船只来的游客。   船夫把船锚固定好,江云霄等人群走的差不多,率先跳下船舱,又朝着秦槐伸手:“阿槐,来。”   其实就算他不扶这么一下,秦槐也不会摔,但江云霄已经习惯性体贴照顾秦槐,他总有一种自己的道侣还是很脆弱的错觉。   在他心里,秦槐就是很脆弱,虽然体内多了几十年的修为,可这点修为完全不够解决秦槐的麻烦。   好在他是纯阳之体,只要时刻和自己待在一起,秦槐的体质带来的负面影响就不会那么严重,可以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过平常的生活。   船夫只看了他们一眼,本没有对江云霄和秦槐多有在意。   为了能够低调的进行任务,江云霄在上甲板的时候就再次发挥了自己的化妆术,他和秦槐的容貌气质都太过出众,很容易被认出是生面孔,所以他尽可能的把两个人往平平无奇的方向去化。   除了化妆术,他还往他们两个脸上丢了会模糊存在感的法术。   修士要入世,却也不能太过入世,就算是修行,也最好不要和太多人产生羁绊,见到他们的人只会觉得这两个年轻人身板高,气质好,而且转头就会忘了他们两个长成什么样。   “阿槐,你体质特殊,到京都一定要紧紧跟着我,平日里就不要用那些法术。”   他是纯阳之体,秦槐是纯阴之体,这种特殊的体质不仅是适合修炼,也很适合被当成练尸的材料。   要是他们两个被盯上,下场可能就是一个被练成铜尸,一个被练成供人使唤的厉鬼,死了都没有办法转世投胎。   秦槐点点头:“你放心,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不介意被夫君栓在身上呢。”   江云霄一阵冷寒:“倒不至于如此。”他又不是什么变态,真做出这种事情,还不得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不管城内会不会遇到危险,他们都来了,京都肯定不会愿意住在荒郊野外的破庙里,江云霄把携带的金银转移出来一部分到口袋里:“咱们先进城去找个地方住。”   他们进入京都内城,城内的道路修得很是平坦,大街小巷上都是做买卖吆喝的百姓,还有不少逛街买东西的人。   京都太大了,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进城也不会特别仔细的查通关文牒,但只要进城都要交钱,做买卖的百姓从城外运东西进来,会根据商品价值来判定是否要交税。   江云霄和秦槐作为远道而来的外地人,衣着干净整洁,看头发样貌是本国人,一共交了二两白银就被准许进城。   京都和禹城不一样,禹城是江南水乡,有着温婉秀丽的繁华,就像是夏日里不胜娇羞的莲花,京都的繁华是大气磅礴的,如同盛开的牡丹。   江云霄带秦槐走走停停,碰到那种有文化气息的建筑会停下脚步观看,这也算是古代版本的出门旅游。   京都物价很贵,江云霄肯定不能像在山海关那样随随便便就能买一座宅子住,他现在手里也就剩了几千两银子,不过除了银子,手里的好东西不算少。   那些生长在山上的药草,山参灵芝,生长年龄长,就因为蕴含了一丝理气,疗效会特别好,转手卖出去一笔也能换个几千,甚至上万两。   不过江云霄暂时没打算这么挥霍,他找了家看着面善,做生意也很不错的店老板,点了满满一大桌饭菜,顺口又问了口碑很不错价钱也实惠的客栈。   京都最贵的客栈是那些王宫贵族开的,倒不是他住不起,主要是那种客栈出入的客人很有可能和国师有关系。   他也不想住着住着,然后不知道哪天晚上的时候就被国师府的人套了麻袋。   江云霄入住第一天,对客栈里的服务还算满意,干脆一口气订了一个月的房。   毕竟他们现在要出门修行,没有必要像以前那样,什么琐事都事事亲力亲为。   之前两个人住在院子里的时候,江云霄虽然是买的柴火,可是平日里用水都要自己打,因为两个人都不喜欢外人进进出出,平日里吃饭,洗碗都是自力更生。这些事情难度不高,但是过于琐碎,容易消磨人的意志。   进客栈的时候,有很多人频频的看向他们两个。   等到进了房间,秦槐就问:“怎么那么多人盯着我们看?”   江云霄处处都很谨慎,按理来说不应该就这么露了破绽。   从前他们两个人时常被人注视,但那是因为两个人实在是生的好看,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特别漂亮的画,看过来的目光也多是友好或羞涩。   当然,这当中也夹在这也有部分十分恶臭,令人恶心的黏腻目光。   这一次就不一样,大众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很奇怪,以至于秦槐都忍不住有几分在意。   江云霄摸了摸自己的脸:“或许是因为咱们两个长得太平平无奇又过分亲近。”   他们两个人之前就感情好,成婚又处在蜜月期,相处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亲近之意。   两个长得普普通通的男人,却像是平常小夫妻那样相处,秦槐又极其黏人,看在其他人眼里确实可能有几分辣眼睛。   “阿槐,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也算是一种修行。”这些人的目光变化,正说明他们易容得很不错。   秦槐有些郁闷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我这样很丑吗?”   他曾经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是成婚之后就不自觉的特别注意起来。毕竟他年长江云霄一些,温柔的性格也是装出来的。大家总是喜欢说丑人多作怪,长得好看,就算是做了坏事也会宽容一些。   凭良心说话,要是江云霄当初不长成这样,秦槐也没有那么容易动心。或许他们还是会被彼此吸引,但是这段感情肯定会坎坷许多。推己及人,要是没了漂亮的皮囊,他担心哪日江云霄不喜欢他了。   虽然两个人结成了道侣,但是秦槐见过太多没了爱情的夫妻,热烈的余温退去之后,某一方的爱情逐渐消散,有的会在外寻求刺激,试图拯救这段平静如水的婚姻,有的干脆就移情别恋。   道侣契约约束能力有限,只是把两个人的生命捆在一起,并不能保证让人不变心。   秦槐喜欢江云霄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他希望江云霄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他不能接受这岩浆一般炽热的爱意逐渐降温。   江云霄看着秦槐那双含情目:“我觉得没什么区别,阿槐现在这样也是好看的。”   他说完,还凑过去,吧唧亲了秦槐一口,表示自己没有那么肤浅:“人总是会有变老变丑的一天,反正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对着这张被易容成平平无奇的脸,江云霄亲的也很真情实意。秦槐很快成功被哄好,不过他还是想卸妆,他委屈的看着江云霄:“其他人的目光我不在意,但是我想你每日看到的是我真实的脸。”   江云霄本来也是担心渡口有什么修士,所以才特地化了妆,习惯性谨慎一下。   但是进了京都,他没有那种强烈的危机感,看起来京都的实力可能没有他脑补的这么厉害,不至于遍地是牛逼哄哄的修士。   也是,修士修行,就是应该待在灵气浓郁,环境纯粹的地方,京都繁华,却也过于繁华,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修士修行,不进则退,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会被红尘腐蚀,贪恋红尘的修士,能有多大本事。   问题应该也不太大,他挽起袖子:“化妆的材料是我之前特制的,一般雨水冲不掉,我去找店小二要盆温水来,我来帮你卸干净。”   说起来这个化妆的材料还是当初他为了躲避江云飞的追兵安排上的,这次也是刚好用上。   一般清尘决只是清除灰尘这样的脏东西,没办法拿来卸妆,而且为自己的道侣上妆或者是卸妆都算是情趣,江云霄也没打算浪费灵力使用法术。   他挽起袖子,用温水兑了卸妆用的药水,打湿了帕子,拧到半干不湿,一点点温柔的擦掉秦槐脸上把他画丑的妆容。   等到卸得干干净净,秦槐转手接过帕子,有样学样的给江云霄化妆,见那被妆粉掩盖的脸,如同被抹去灰尘的明珠,一点点散发光彩,他忍不住用力的亲了一口江云霄:“你看现在这样多好看。”   有些人化妆打扮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美貌,但是江云霄长成这样,多画一笔妆都是变丑,清水芙蓉就是最好看的。   看他眼睛都亮起来,江云霄故作伤心道:“原来阿槐你一直以来喜欢的只有我这张脸吗,若是我哪日老了丑了,不小心在修行中毁了容,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当然不是!”   秦槐说:“我见过许多美人,但没有因为他们美就喜欢,就算你哪儿老了,丑了,毁了容,我也会一直喜欢……”   “不过你要是毁了容,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谈恋爱就是会问出一些根本就不会发生的极端的问题:“那要是万一治不好呢?”   秦槐赌咒发誓:“治不好我也喜欢。”   他抿着唇:“要不然明天开始你继续上妆,往丑里画,毁容里化,看着看着这样我就习惯了。”   江云霄失笑:“不了,天天化妆多麻烦,咱们不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他道:“我信阿槐爱我,不过你说的对,长得好看,总归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以后我会努力保护这张脸的。”   还好,修行之人就算是吃的多也不怕胖,不然婚后迅速发福,他还得下大力气减肥。   江云霄收了收腹,成婚了也要好好保持身材,免得哪天八块腹肌变成一块,到时候遭漂亮老婆嫌弃。   两个人在客栈里稍作整顿,这一次倒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天到晚都待在客栈里腻歪,只是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就出门解决他们之前接的任务。   罗盘定位,并不能特别精准,特别是京城人实在太多,还有修士干扰。江云霄尝试着算小蝶的位置,这客栈就是他算了之后问出来的结果。   可惜昨天在客栈里观望,他没有在附近感应到小蝶的存在。   江云霄于是带着秦槐在大街小巷左转右转,当然了,他们不会刻意表现的自己是来寻人的,碰到什么新鲜吃食,都会进去买些,顺便拿出只有几分神韵的画像,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见过小蝶。   因为用了模糊面容的小法术,被问话的普通人都不会记得他和秦槐两个人的样貌,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这么问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有个卖糕饼的阿婆说:“这姑娘的样子,好像是见过的,她像是李家的三小姐,她很爱吃我做的芝麻糕饼,可惜她前段时间失踪了。”   云客来的老东家姓云,所以小蝶的全名是云小蝶,和李家三小姐和没什么关系,但好不容易有点线索,那就顺着线索来。   修行之人,冥冥中遇到的缘分都有些作用,江云霄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应当是命运赐予的指引。 第52章 052(改)   江云霄带着秦槐, 秦槐戴着遮住脸的斗笠,看着任务牌上给出的指引,夫夫两个在大街小巷里穿梭, 最终停在了一户人家面前。   朱红的门上挂了个牌匾——李府。   京城里因为人多,随便扔一块砖,就有可能砸到皇亲国戚,所以规矩也很多,比如说建筑之类的,都是有讲究, 不能越制。   不是所有人的宅子都能挂府, 看这门口的石狮子, 这门的造型,李家, 是官宦之家。   江云霄自己也做过城主府的二少爷,但是他还是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 但小蝶又不能不找。   他到这地方的时候,罗盘就快速转动起来, 这个寻人的罗盘,是太虚宫擅长炼器的大师伯给他的另外一个礼物,往罗盘中央注入灵气, 放上需要寻找者熟悉气息的衣服,罗盘就会为他指明方向。   如果失踪者在罗盘附近, 那指针就会疯狂转动。如果失踪者前不久待过这个地方,这区域残留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罗盘也会有反应。   江云霄其实也不懂这是什么原理, 反正给他东西的师叔是这么说的。看罗盘这么明显的反应,云小蝶就算不在里面, 她肯定前几天也来过这个地方。   “咚咚咚!”   江云霄抓住铜环,还用了一点小技巧,确保府内只要有人,就一定能够听到他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   大门被仆从从里面打开,看到陌生面孔,他问道:“请问二位是。”   江云霄道:“我们听闻说府上三小姐失踪,是来替主家寻人的。”   开门的仆从没有这个权限,只道:“你等等,我找管家。”   说罢,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让两个人吃了个闭门羹。   江云霄等待的时候无事,便来翻找任务牌,看看有没有什么在京都相关的任务,难度不高,又是自己能做的。   好不容易在海上漂流了五天五夜,来都来了,顺手的事情。毕竟他要是一直找不到小蝶的话,总不可能每天都把时间浪费在寻找她身上。   这一看,江云霄就发现,还真有这么一件事:京都客栈中,也有女子失踪事件,这个女子失踪事件,疑似是鬼怪妖物作祟。   京都中消失的全是女子,这么大一个都城,其实每天都会有人死亡失踪,一般来说,失踪案件也都是归执法机关管,毕竟大部分时候都是人为,而不是妖物鬼怪作祟。   而且这里可是京都,天子脚下,又有国师护着,寻常小妖想要在国师手下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容易。若是那种大妖之类的,他们要入侵国师的地盘,宫里那位也不会坐视不管。   但是在两个月之前,其中有一个失去了女儿的人家,在自己的家中发现了狐狸毛,他认定自家女儿的失踪案件绝对不是什么人贩子团伙干的,绝对是狐妖作祟,就上报了玄门。   任务的难度评级不算高,但是目前太虚宫弟子却无人接这个单子,一方面是因为京城水深,此处有别的修炼势力,太虚宫的弟子没有几个留在京都的。   另外一方面,就是这个任务,它的奖励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太合理,任务给了银子,但是给的很少。   本身有本事的修士,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就不是很多,就算有,也看不上这几两银子。   而且这个任务之前有人接过了,那个接过任务的人很气愤的在下面描述,说是这件事看上去不像是真狐妖作祟,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被穷书生诱拐私奔了,所以拿这种事情来遮掩。   这个狐妖作祟事件的受害者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李家小姐。   从宅子外门来看,这里闻不到狐妖作祟的气息,江云霄看着描述皱眉,想着要是这人家不管不顾,他还是得想办法进去一趟,不为别的,主要是想要找到云小蝶的行踪。   不过江云霄等了一会儿,还是等来了管家。   管家打开门:“您二位,就是来找三小姐的仙长,不知道二位收费如何?”   在江云霄说话之前,管家打补丁说:“别误会,这段时间一来,我们府上也找了不少所谓的玄门中人,最终都一无所获。大人爱女心切,心急之下还被一些所谓的游方道士骗子骗走了大量银钱,夫人也因此卧病在床。”   李家三小姐是嫡女,也是李家唯一的女儿,上头还有两个读书做官的哥哥。   今日并不是休沐日,现在又是白日,所以府上只有夫人和管家。   “我家大人和两位公子现在正在朝廷上值,府上只有卧病在床的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您二位可以和我沟通。”   江云霄和秦槐给自己施加了模糊面容的法术,虽然气质出尘,但是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一些,管家自然是不信的。   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是有许多人有本事的,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那种小心眼的方外之人,轻则倒个小霉,重则家破人亡。   管家是个人精,在确定这不请自来的两位客人是江湖骗子之前,自然不会做什么开罪人的事情。   江云霄十分大度的不计较:“没关系,可以理解。”   他道:“我们不收费,若是成功找到人,府上看着给。”   他不缺钱,自然也不在乎那点银钱,但是他要是成功帮了这家人,对方却不完全不想给报酬,那就相当于对方结了恶果,会遭报应,所以江云霄也不在乎别人拖欠报酬。   带路的管家把两个人带到一处看起来还算雅致的小院,他介绍说:“这个院子就是我们小姐住的地方。”   “小姐离开之后,那些丫鬟婆子都还在院子里伺候,但是屋子里没有人动过,怕毁了什么痕迹。”   在管家口中,这位李家小姐是夫人唯一的女儿,很受宠爱,所以小姐失踪之后,他们才坚持寻找。   管家显然对流程很熟悉,都没有等江云霄问话,就熟练的交待说:“我家小姐是两个半月之前失踪的,那天晚上,她在屋子里睡觉,第二天早上人就不见了,老爷和夫人审问了丫鬟,门房那边也说过没有人出去过。”   秦槐问:“会不会是你家小姐自己跟别人走了?”   屋子里没有被强行带走的痕迹,确实有可能是自己走的,他到底还是被那修士的话影响,先入为主的猜测小姐和人私奔。   天下确实有一些被养的很好的傻姑娘,看了一些穷酸书生的话本,就被那些鸡贼阴险的男人哄骗。   事实上,越是受宠越是单纯的人,就越容易被骗。那种本身日子过得特别苦的,和人家私奔,也就不叫跳火坑,叫追求想要的自由。   管家猛地直摇头:“我家小姐有婚约在身,而且两个人青梅竹马,她和贺三公子的感情很好。”   京城里确实有些人家会出现女子看了一些所谓的话本子,被无耻的穷书生蛊惑拐骗,但这里面绝对不会包括他们家小姐。   京城中好一点的,人家都是早早就给自己的女儿相看,这次失踪的那位小姐便是有婚约在身的那一类。   她运气不错,和大部分盲婚哑嫁的女子不一样,同未婚夫算得上青梅竹马。   在事情发生之前,宅子里一点征兆都没有,府上就等着过完这个年就举办婚事。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出了新娘子失踪的这种事情。   “贺三公子?”   不怪江云霄多想,实在是前世他看过的新闻,不少大部分女子失踪案件都和自己的熟人有关,而且这个熟人往往就是她们的恋人。   “对,贺三公子出了很大力气找我家小姐,他们家据说认识几个除妖师。”   他们家和玄门中其实没什么关系,这失踪案之所以能够上太虚宫的任务榜,走的正是贺三公子的关系。   管家说:“那天丫鬟在屋子里找了一遍,在墙角下找到过狐狸毛,后来有不少人上门除妖除魔,他们进过小姐的房间,说是狐妖作祟。”   “这都两个月了,要是狐妖作祟,这人很可能没了。”   管家说:“大家都知道,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一呢,夫人为大小姐的事都病倒了,若是能把大小姐的尸身找回来也是极好的。”   江云霄问:“能不能取一些大小姐常用的东西,比如她经常把玩的摆件什么的,把玩时间越久的越好,最好是不要沾染其他人的气息的东西,不然容易寻错人。”   他拿出来一个罗盘:“这罗盘便是可以寻人之物,东西放上去,若是有人在附近出现,这指针就会疯狂转动不停。”   管家一脸狐疑:“仙长,可是这罗盘转个不停,它不会是坏了吧。”   江云霄道:“没事,这中间的东西是我要寻的另外一个人。”   他淡定的拿下云客来老东家给的云小蝶最喜欢的簪子,罗盘果然停止了转动。   管家拿出了一个没有绣完的荷包:“这个手帕是大小姐失踪之前,为贺家三公子绣的,没有绣完,自然也没有能送出去,不知道这个可不可以?”   江云霄道:“可以一试,但我也不保证能不能成功。”   管家道:“我知道,您愿意帮忙自然是最好的了。”   主要是江云霄不收钱,愿意先白干活,所以他乐意配合。   江云霄把荷包换上,然后指针开始转了一圈,然后指引方向。   “看起来距离这里也不远啊。”   江云霄招呼秦槐:“阿槐咱们走。”   他在罗盘的指引下走了大概五百多米的路,停在一处比之前李府气派许多大宅面前……贺府。   等等,之前那个管家说,李三小姐的未婚夫姓什么来着,姓贺。   贺家大宅紧闭,而且还有凶巴巴的门卫看守,看起来比李家可要戒备森严许多。   这种人家,贸然敲门,只会被人撵走。反正距离也不远,他又折回去。   管家看到江云霄的时候很惊讶:“您这就找到了?”   江云霄问:“往南边走,距离这边不远的那个贺家,有两个壮硕高大的门卫看守的,同贺家三公子有什么关系?”   管家回答:“那就是贺三公子家,他的母亲,同我们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古代表亲是可以联姻的,也正是因为这层表亲关系,贺三公子和李家小姐才能做青梅竹马,不然的话,大家闺秀养在闺阁之中,出嫁之前大部分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能同外男建立什么联系。   也正是因为这表兄妹的关系,李家人才相当信任贺三公子。   江云霄一挑眉:嚯,这看起来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啊。 第53章 053(改)   “这不可能!”   听到这件事情和贺三公子有关, 管家下意识否认。   江云霄有些变了脸色:“你到底是哪一家的管家,不向着你家小姐,只向着一个外人。”   管家说:“仙长不了解我们家, 也不了解贺三公子,这样吧,我带您二位去见我家主母和大人,他们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他也看到了那一幕,但是想法和江云霄完全不一样:“就算是贺三公子带来的人有问题,不代表三公子有问题, 他或许也是被妖物给蒙骗。”   江云霄一改先前的好说话:“我就不过去了, 让这只纸鹤陪你去吧, 去请你家主母和大人过来。”   他现场折了一只纸鹤,纸鹤凭空飞起, 跟在那管家身后而去。   等管家的身影消失,江云霄叹了一口气:“阿槐, 看现在这种情况,那位小姐便是能寻回来, 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府上的大小姐丢了,处理这件事情的却只有一个管家,做亲爹妈的都没来看一眼, 这看起来母女父女的亲缘并不深厚。   他进来的时候就看了房子的布局,大小姐的院子只能说是风水一般。   这家人并非只有这么一个独女, 还有别的孩子,根据他感知到的气息来看, 那个孩子应该还是男子。贺三公子家中能搭上太虚宫的关系, 家庭情况应该是要比这个小官家中要好许多。   管家能说的这么言之凿凿,说不定贺三公子平日里对待那位大小姐比她父母还上心。   管家先前也说了, 小姐消失了两个月,她院子里的丫鬟便被拨到了别处,只剩一个负责清扫的丫鬟。   “贺三公子和我家小姐失踪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管家从江云霄变了的脸色上猜出什么,试探的问。   江云霄却摇头:“我可没这么说,只能说有可能有关系。”   管家下意识否认:“这不可能!仙长不了解我们家,也不了解贺三公子,贺三公子平日里对待我家小姐比两位少爷对小姐还上心,莫说是表兄,就是亲生兄长也做不到这么上心!”   江云霄看着管家:“我是外人,当然不了解你们家。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贺家三公子就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秦槐夫唱夫随:“就是,若是查案的捕快,都要左问右问,到处获取信息,不能仅听一家之言。贺三公子是你家小姐未婚夫,他身上有线索不是很正常嘛?你到底是哪一家的管家,不向着你家小姐,只向着一个外人,还是说,你知道这事情是贺三公子干的,所以狗急跳墙。”   江云霄一本正经地纠正说:“阿槐,这里狗急跳墙用的不对,你是想说,一颗石头砸下去,疯狂吼叫的就是被砸中的那条狗。”   秦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许久未读书,记混了,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   见管家脸青一阵白一阵不太好看,江云霄说:“贺三公子是李小姐的青梅竹马,还对她情深义重,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某些事情藏起来李家小姐,伪装成贵府小姐失踪的状态。在没有足够充分的证据之前,他被怀疑也很正常,我只能说所有人都可能是怀疑对象,包括李家小姐自己。”   管家像是抓到了江云霄言语中的漏洞:“他完全可以和我家小姐正常成亲,干嘛要把我家小姐偷偷藏起来,你真是胡说八道。”   江云霄道:“那我怎么知道犯罪者的想法,你们之间的关系,都是你一人说的,实在是有失偏颇,我只是顺着你说的提出猜测,想要见一见这位贺家公子。”   他折回来问管家,也不是和他争辩的:“我想着你们是姻亲关系,让你代为引见一番,让我好从这位贺三公子口中了解更多李小姐的信息,如果贺家公子真是管家你口中这么情深义重,肯定是很想知道李小姐的消息所在。你就说吧,你到底引见不引见。”   言下之意,那就是贺家公子要是消极应对,完全不配合,那就是他干的,或者是管家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掺了多多的水分。   能用温和的,不打草惊蛇的法子,他肯定会愿意用温和一些的法子,但是管家貌似不太配合,不配合就不配合呗,他自然有其他手段。   管家憋了一口气:“请两位仙长在这里等候,我要去请教我家夫人。”   “不用打扰阿娘,阿娘为了妹妹的事情卧病在床,这要是找不到人,不过是让她徒增伤悲,我带他们去。”   管家听到声音,连忙道:“大少爷。”   李家大少爷冷冰冰的看着江云霄:“我会带你去见贺家表弟,但若是你们胆敢坑蒙拐骗,也要做好蹲京城大牢的准备!”   大少爷可是做主子的,不像管家这么圆滑,不肯轻易得罪人,这些日子,他们李家被不少人骗了,大少爷现在看到什么所谓的道士,就一律先入为主的当成骗子。   江云霄虽然脾气不错,也能体谅受害者家属,可他也不是什么窝囊性子:“你谁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坑蒙拐骗,我骗你什么了,骗你财还是骗你色?”   江云霄看看秦槐,又看看自己,说是骗色,他可比李家大少爷貌美的多,这位李家大少爷不过是长相端正,清秀有余,俊美不足,和他这种禹城百姓人人认可的美男子可不一样。   他的容貌,是禹城、太虚宫,以及原作者和江云飞还有主角受宋知玉也认可的。   这就是年轻修士了,年轻气盛,养气功夫不到位,可经不起别人贬低。实际上,江云霄并不觉得那些年纪大的修士就心眼大到哪里去,他们若是被人侮辱了,虽然面上不显,但背地里一定会用让对方觉得相当惨烈的手段报复回去,主打一个有仇报仇。   比起这群面白心黑的人,江云霄还是觉得自己这样的更像是个好人,至少仇恨都放在明面上,不暗地里阴人。   管家站出来尴尬的说了句良心话:“大少爷,两位仙长并未收取任何费用,而且也是说了,先尽量先帮我们找到三小姐,等找到了,咱们再根据心意给。”   江云霄现场折了一只纸鹤,掏出了留影石放在纸鹤上,让它腾飞起来录像:“这留影石,可以留存当前景象,到时候回放,有什么话,当着它说清楚吧,省的到时候又不认账。”   纸鹤没有任何牵引物就能起飞,显然是货真价实的仙家手段,更关键是的,这个留影石,李家少爷见过,确实是修士用的东西。   见到这一幕,李家大少爷嘴硬的脸孔一下变软了,江云霄显然是个有几分本事的,真不是他以为的骗子。   当小官到底是能屈能伸,立马赔礼道歉:“我们家小门小户,经不起太大的风浪,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小妹失踪两个月有余,又是遭了妖邪,怕是已经香消玉殒,实在是不想再被提起伤心事,刺激了母亲,所以一时间情急,说了那些话,请仙长谅解。。”   他顿了顿,十分利落的解了自己的玉佩:“先前我对两位仙长不够尊重,这里是我的贴身之物,应当值一些银钱,就当是我对口无遮拦的赔礼,请仙长千万收下。”   江云霄手都没抬:“不用了,带我们去贺府吧。”   李家少爷的面子,肯定比管家的好使,他愿意带路,他们八成是能顺利进贺府的。   江云霄、秦槐、李家大少爷就去了贺府,本来管家也想去,但还是被留了下来。   “你留在家里照顾母亲大人,要是二弟和父亲回来,就告之他们我带二位仙长去找表弟。”   江云霄很顺利见到了贺家三公子,对方却是个芝兰玉树的优秀年轻郎君,长得温文尔雅,看着是个温润如玉。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江云霄和秦槐:“罗表哥,这位是?”   李家大少爷全名李罗,虽然他是贺三的表哥,但是贺家三公子也不止这么一个表哥,李罗便简单说明了来意。   江云霄这次都没有问贺三公子,见到对方的时候,他第一印象就是,这家伙是个虚伪的小人。   贺三公子给他的感觉和他亲哥有几分相似,但是他亲哥江云飞的伪装可比这个人做的更到位。   不仅如此,他还在贺三公子身上闻到了臭味。   这种臭味让江云霄忍不住皱眉,他掏出了口罩,给自己戴上,然后再拿出一个,给秦槐戴上。   “阿槐,戴着,这里好臭。”秦槐立马乖乖戴上。   贺家三公子的脸瞬间绿了:“罗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带这两个人进来侮辱我吗?”   李罗也说:“江仙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贺三带他们来的是他自己住的院子,这可比李家院子大多了,环境清雅,还栽种了许多雅致的花花草草。   江云霄戴着口罩缓过劲来:“不好意思,我只是嗅觉比较敏锐。”   他一脸诧异的反问:“你们是一丁点都闻不到吗,这么浓烈的狐臭味。”   江云霄说:“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李家小姐失踪的时候,在闺房里找到的是狐狸毛吧,狐妖作祟?”   他看向贺家三公子:“我想,这件事情应该是贺三公子给我们一个解释。”   李罗立马看向贺三:“表弟,我想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贺三公子愣了一下,随即把李罗拉到一边,然后嘀嘀咕咕一阵。   只见李罗甩开了贺三公子的手,浑身气得发抖,但是他到底还是冷静下来,最后走到江云霄跟前,表情压抑道:“两位仙长,我们家的事情就这样,你们二人不用管了,这次劳烦二位走这么一趟,先前的酬劳,我们也会双倍赔给你们。”   江云霄问:“我的留影石用了一块,这个也双倍赔吗,这可不是银子能买得起的。”   李罗看了贺家三公子一眼,后者财大气粗的点点头:“赔。”   江云霄说:“那先赔了再说,我这里不接受赊账,对了,还有我因为被臭到的用的口罩的费用。”   李罗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反倒是贺家三公子道:“没事,该赔的,我来赔,损失费和口罩的费用,不知道一千两银子够不够?”   江云霄点点头:“勉强够。”   等到留影石和一千两银子到手,江云霄便把贺三公子捆了起来。   后者大叫:“不是说了不管了吗,你们都拿了赔偿!”   江云霄道:“那赔偿是劳务费和精神损失费,我是没打算帮李家找他们家的李小姐了,可是我还接了一个任务,云小蝶的失踪案,和你有关系吧。” 第54章 054(改)   “云小蝶, 什么是云小蝶?”   江云霄从自己怀里拿出了那个罗盘,李家小姐的信物放在上面,罗盘直直的把线索指向了贺三公子。   他又换成云小蝶的信物, 罗盘再次滴溜溜的转了起来,然后指向了贺三公子。   江云霄相信师叔的手艺,也相信自己的鼻子,不说没有关系,他给贺三公子松了松筋骨。   “我答应了小蝶的曾祖父,要把她带回去。”   李家人可以为了他们的利益, 放弃自己的妹妹, 放弃自己的女儿, 但是蓬莱岛上的云客来东家,却不会轻易放弃掉自己唯一的继承人。   况且是贺三公子也不可能现在飞回蓬莱去逼云小蝶的祖父放弃。   江云霄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在屋子里那边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哟, 这件事情似乎和国师大人有所牵扯呢。”   这件事情很简单,就是国师府的人要搜集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子, 云小蝶就是这个命格 ,那个李家小姐也是。   只是她们不完全八字一致, 还差那么一些。   小蝶不是被贺三公子骗的,但是贺三公子是京城的中转站,所以这里有云小蝶的气息。   贺三公子前不久去过李家大宅, 在李家大宅也留下了属于他的气息,所以罗盘在李家也转得飞快。   听到这个原因, 江云霄就想到了当初的秦槐,他决定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他都要管。   贺三公子难以置信的说:“你们竟然偷听!”   秦槐鄙夷道:“什么叫偷听, 你们距离那么近我们就算是想不听都不行。”   他们又不是聋子, 修士本来就五感敏锐。   经过一番物理说服,鼻青脸肿的贺三公子选择摆烂交代一切:“现在我都交代了, 你们把我放了吧,我可是为国师大人服务,你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贺三公子被迫说出事情真相,低声下气的请求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修士把自己放掉。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万分后悔,倒不是后悔替国师做事,而是后悔自己今天就不应该把表哥放进来,真是太倒霉了。   不过京城毕竟是国师的地盘,江云霄也不可能贸然闯进去,他利落卸了贺三公子的下巴,然后塞了一颗圆滚滚的丹药进去。   后者试图吐掉这颗丹药,但是丹药沾到他嘴巴里,入口即化,贺三公子顿时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江云霄冷着一张脸:“这是本尊从一处秘境中得来的毒丹,就算是国师来了,也解不了你的毒。你若是不听话,这毒丹能让你瞬间烂心烂肺。”   这当然是骗人的,他们太虚宫是正儿八经的宗门。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阴毒的东西,他给对方用的是类似于补灵洗髓的丹药,当然,是不值钱劣等品。   但是贺三公子没有修为,只是普通凡人,吃这种丹药就会觉得痛苦,骨髓刺痛,像是五脏六腑都有蚂蚁啃咬。   其实他还有能够让人说真话的丹药,想要问出李小姐所在很容易。   但是用了那种丹药不利于后续救人,他还想要利用贺三公子,把其他受害者也顺利的救出来。   贺三公子自己是个斯文败类,推己及人,自然对江云霄说的话深信不疑:长得像个好人,没想到这么狠毒!   “我说,我说,我表妹现在也不在我家,有专门关押她们的地方。”   贺家也是大户人家,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大部分都很讲究脸面,贺三公子家素有清名,为了避免出意外,他们也不可能把掳来的人都关起来。   江云霄和秦槐两个人易容成了和三公子的跟班,被对方带着进了地下通道。   贺家人是整个家族都在为国师办事,贺三的卧室下方就是地道的入口,沿着这条地道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大概四五公里之外,就是郊区地下迷宫的入口。   想要在天下脚下隐秘的挖出这么大一个地方,光是有钱都还不够,还要有绝对的权力。   负责看守地宫的人看到贺三公子,对他的态度也算不上特别客气:“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贺三公子陪着笑脸:“我过来看看货,顺便看看表妹。”   别看他是李家小姐父母眼中的贵公子,是他们一家高攀的佳婿,可是在国师的人面前,贺三公子就像是一条哈巴狗一样卑微谄媚。   哪怕是负责看门的人,他都要态度十分友好,不敢得罪任何一位直接归属国师管辖的大人。   那个看门人眼神促狭地看着他:“行了行了,都做出这种事情来,还这么虚伪。”   这就是看门者看不惯贺家老三的原因,他的性格比较粗暴耿直,最讨厌这种虚伪的读书人。   贺三公子指望看门人能够看出来江云霄或者秦槐的不对劲,但是后者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这说明这两个人比他想的要强,或许也是看门人实力太弱了。   指望不上其他人,他只好选择认命,希望这两个土匪能够好心放过他。   贺三公子带着两个人往前走,所有被关进来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活着的那些人,都被关在一处空旷昏暗,见不到任何阳光的窑洞之中。   这些洞穴中还有非常巨大的笼子,这些笼子虽然金灿灿的,但并不是金的。   被困在其中的人狼狈可怜,有些人是表情麻木,早就放弃了自己生的意愿。   江云霄非常厌恶人贩子,在他看来,贺三公子干出来的这种事情,跟人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果然是黑心烂肺的东西,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在看到那个糟糕窑洞的时候,江云霄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剑:不知道把这个地方给毁了了,会不会马上把国师招来。 第55章 055(改)   “表哥!”   有人敲动了金笼子, 吸引了江云霄的注意力。   他顺着那个女声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单独的小笼子。   洞穴里的环境并不好,阴暗潮湿, 负责照明的是镶嵌在墙壁上的火把,火焰把黄褐色的墙壁熏得烟熏火燎,黑漆漆的十分难看。   贺三公子深吸一口气,在那个小笼子前站定:“表妹。”   很显然笼子里关着的就是贺三公子的青梅竹马,李家小姐。   江云霄打量着这位失踪的李家小姐,对方的笼子里面铺了柔软的皮草, 一床小被子, 一个小枕头。   虽然李家小姐头发看起来有点油和凌乱, 但是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笼子里甚至有个恭桶, 还有能够遮住半边笼子的小帘子。   别看贺三公子在之前的那个人面前那么舔,但他在这里还是有些权利的, 不然也不可能给自己的表妹争取到这样子相对优越的居住条件。   相比隔壁几个人住一个笼子,一群人脏兮兮破破烂烂, 笼子里面还都是尿液和粪便,李家小姐这状态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金屋,不, 金笼藏娇了。   是不是金子还不一定,也许只是刷了层金漆的黄铜笼子。   贺三公子站在了李家小姐面前, 眼带情意的喊了一句:“表妹,我来看你了。”   李小姐央求他:“表哥, 你把我放出去吧。”   贺三公子温柔却坚定的拒绝:“不行, 我也不想的,这都是为了国师大人做事, 要怪就怪表妹,你命不好,谁让你摊上这么一个命格。”   他说完这话,还怜悯的看了对方一眼:“你的兄长已经知道了,但是在知道我为国师做事之后,就选择了放弃。国师大人就是一座高山,我们只是微小的尘埃,他老人家一手压下来,贺家,李家,都要死。”   李家小姐问:“我的母亲呢?她也放弃我了吗?”   贺三公子说:“姨母因为你的事情卧病在床,但是她不只是你一个孩子,还有两个哥。姨母只是一个柔弱的闺中妇人,你知道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江云霄听这话都觉得贺三公子真恶心,害人还要诛心,这男人真是贱到没边。   他忍不住踢了一颗小石子到贺三公子腿上,让后者一个踉跄,下意识往前一摔,然后双手抓住了关着李家小姐的笼子的杆子。   很显然,李家小姐虽然曾经对表哥真心爱慕,心里也是他这么想的。   她从笼子里抓住贺三公子的手,然后把脑袋凑过来,抓住机会恶狠狠的咬住贺三公子的手。   要不是笼子的缝隙有点小,她肯定愿意伸长脖子,直接咬住贺三公子的脸!   曾经的情谊都化作了无边的怨恨,求生是人的本能,哪怕是李家小姐这样子的弱女子,为了活也会豁出自己的力气。   “啊!”   贺三公子发出惨叫声,直到一道鞭子甩过来,李家小姐被迫跌落在笼子里,贺三公子才得以保全自己的手指。   要是稍微再晚一些,他怕不是要被自己的柔弱表妹咬掉了一根手指。   帮助贺三公子的是一个长得很胖的管事,他嫌弃的,看了贺三公子一眼:“都说了别这么心慈手软,对这些奴隶这么好干什么?”   贺三公子捂住自己血淋淋的手指,一脸痛心的说:“没关系的,我知道表妹心里有怨气,若是这一咬,能让发泄了心里的怨气,我也值得的。”   胖管事干呕一声:“呸,你真恶心。”   一旁的江云霄听到了锁链拖地的声音,胖管事手里竟然拖了一个小孩子。   他一只手拿着鞭子,一只手拿着狗链。鞭子周身黑漆漆的,看起来是软鞭,但上面都有细细的倒刺,狗链是用铁打的,看上去很沉重。   链子的另外一端栓着一个小男孩,对方被胖管事是这么一路拽过来,浑身充满脏污和血迹。   这个被穿的琵琶骨小男孩被大力气拖了过来,就扔在那个关着许多人的笼子面前,还撞了一下李小姐的笼子。   刚刚那一咬,似乎耗尽了李小姐所有的力气和勇气,这么一撞,把李小姐吓了一跳,让她下意识缩在笼子的一角。   “哈哈哈,我说了吧,不听话的女人就要这么管教!”胖管事实在是气焰嚣张。   说起来这样欺负李家小姐,也算是在打贺三公子的脸。但是贺三脸色扭曲,脸一阵青一阵白,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旁的江云霄和秦槐,因为使用了那种模糊面容的法术,存在感降低了一大半,他们安静站着,目光也没有什么愤恨之类强烈的情绪,并没有多引起胖管家的注意。   “啪!”那根漆黑的鞭子就这么甩在了这个看起来很可怜的七八岁男孩身上。   原本在笼子里闹腾的那些人顿时瑟瑟发抖,生怕自己也落到跟这个男孩一样的下场。   那个长得高高胖胖的管事用力甩了这么一鞭子,看到鞭子让血肉翻飞,他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握着鞭子对其他被关起来的人说:“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你们老实点,兴许还能吃顿饱饭,要是敢逃跑,我叫你们生不如死!”   被抓到这里的人显然都过得特别不好,连那些被人养着的猪狗都不如。   总有些人过不了这样的日子,想着办法跑了,但看眼前这个画面就是没能跑成功,又被抓回来,遭受一顿暴打。   明明小男孩衣衫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瘦骨嶙峋的样子,好不可怜,但胖管事却越打越起劲,尽情的在这个孩子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施虐欲。   这个男孩似乎是承受了许多顿这样的虐打,身上有很多或新或陈旧的伤疤。即便挨了这么多打,但他毕竟年龄小,皮肤嫩,带了倒刺的鞭子甩在他身上,还是打出一道道淋漓的血痕。   即便被打成这样了,这个孩子的眼睛还像是一头相当凶猛的狼兽,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管事,他的嘴巴里被塞了东西,双手也被血液渗透,有些发黑的粗麻绳束缚着。   如果不堵住他的嘴,拔掉他的指甲,他就会豁出命来和自己的敌人撕咬,胖管事吃过这个亏,当然不会再吃一次这种类似的亏。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亮太渗人了,胖管事打了一阵子,自己都打累了,他深感体力消耗有些严重,于是放下手里的鞭子,用狗链把这个孩子拴了起来,口里骂了一句:“你个小臭乞丐,下贱胚子,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老子下次打死你!”   是了,这个孩子被打得这么凄惨,也和他性子倔强有关系,不过要是不倔强,直接认命,也不会想办法逃出去,只会像最初那几个笼子里麻木的人一样,双眼无神,惶恐不安,像是受了惊的雀鸟,已经被彻底吓破了胆。   或许就算有人从天而降,把这些人从笼子里放出去,他们都会犹豫很久,不一定敢逃离。   眼见着胖管事豁出力气要打出今天最后一鞭子,江云霄手指轻轻一弹,之前画出来的倒霉符就贴在了这个满口脏话的胖管事背后,   这倒霉符的威力他也没体验过,正好拿来试试效果。   符纸被一阵人工制造的微风送过去,巧妙的贴在管事后背,闪了一下黑色的光芒,然后迅速生效消失。   管事的骂骂咧咧再用力一甩,结果技巧熟练的他,竟然一不小心甩到了自己身上。   他用的力气很大,这狠狠的一鞭下去,身上立马被打出一道血痕。管事顿时惨叫一声,手上的鞭子就脱离出去。   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他往前走了一步,结果踩到了一个小石子,一个踉跄,狠狠的摔了一跤,这产生了连锁反应,他刚好摔到了自己丢在一边的鞭子上。   要知道那些鞭子细小的倒刺上,还很恶毒的沾了青盐水,一鞭子打下去,同时能够达到在伤口上撒盐的效果。   但是现在,这个苦果就让这名管事自己吃了,他那张大胖脸在重力作用下狠狠的摔在鞭子上,然后脸上就被勾出一大道口子,痛的他发出惨叫。   一旁倒在地上蜷缩的男孩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难道是老天爷开眼了?   人倒霉就是喝凉水都有可能塞牙缝的,管事的又惨又痛,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虽然满腔怒火,可是现在一看到那个鞭子,就感觉身上火辣辣的疼,因为条件反射,所以根本就不敢去碰那个鞭子,更别说拿到鞭子重新打人:万一下一鞭又不小心倒霉的打在自己身上了呢。   小男孩长相其实不错,但是又黑又瘦就是个皮包骨头,哪里像是管事的,又白又胖,鞭子打在这身皮肉上,特别明显,当然也特别的痛。   不远处的贺三公子也看到就这一幕,他因为一直关注着江云霄和秦槐,正好眼尖的看到那一幕,一张符纸从他手里飞出来。贴在之前,对他横鼻子竖脸,挑三拣四的管事身上,然后管事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惨样子。   那可是不可一世的管事啊,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国师的亲信,整天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没想到也有今天。   还别说,看到这个破管事狼狈的样子,贺三公子心里舒坦不少:活该,这下子踢到铁板了吧。   这两个修士显然厉害的很,不是自己这种小虾米就能随便招惹的,还好当初自己不是很坚强,滑跪速度比较快,少了一些皮肉之苦吃。   贺三公子往后退了两步,赶紧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缝嘴的动作:他啥也不会说的。   今天他没出手打人,还被自家表妹咬了。打了管事的,就不能打他了哦。 第56章 056(改)   等到出了地宫, 贺三公子低眉顺眼说:“人我也带你看了,你说的那个小蝶,我是真的不知道在哪。”   狡兔尚有三窟, 更何况是国师,对方拥有的势力也不只是这一处地宫,云小蝶应该是被转移去了别的地宫。   江云霄估摸着云小蝶毕竟是蓬莱岛上的人,和你家小姐这种毫无灵根的普通凡人不一样,常年吃灵食做的饭菜,多少都有一些血食和灵根。   更好的材料当然不会被这么轻易拿来炼丹, 她可能会被作为傀儡, 运气好一点, 人还活着,但是被洗脑成为国师的走狗。   江云霄看贺三公子这个烂人很不顺眼, 但不能直接杀人,否则会结下很糟糕的恶果, 他不愿意就这么脏了自己的手,于是又把人揍了一顿之后直接扔回了贺家。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贺三公子说:“解……解药。”   他今天受了这么多委屈, 忍气吞声不就是为了从这两个恶霸手里拿到解药吗?   江云霄从自己的储物袋里随便摸了颗青草糖丢给他:“这是暂时性的解药,今日的事情,你要是说出去, 定叫你穿肠肚烂。”   贺三公子连忙捂嘴:“今日里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   趁着夜色昏暗,所有人的视线都受阻的时候, 江云霄带着秦槐进了地宫。   月黑风高杀人夜,夜里是最适合干坏事的时候, 白天容易把事情闹得太大, 晚上就不一样了。   晚上出了事,消息也没有那么快传到背后的人那里。江云霄和秦槐也不打算那么早就离开京都, 所以做事情还要低调一点。   他们回去之后就根据江云霄脑海里冒出来的地图安排了大致的计划,具体要做什么,怎么做,都做了好几套方案。   两个人暂时分头行动,秦槐披着一件隐身的法器,用法力打开了那些笼子,这个安全系数较高,所以江云霄安排给了秦槐做。   同一时间,江云霄在地宫里放了一把大火,他把那个养伤的胖管事摔在了地上,屋子里到处是摔碎的酒,还有不小心落在酒上的火种。   他直接把放火的事情推到了那个管事身上,制造成是后者不小心搞出意外的假象。   如果上面来查事情的人要找罪魁祸首,就找他们自己人吧。看之前胖管事疯狂抽鞭子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是个心狠手辣的。   火光燃起的时候,江云霄疾速赶到秦槐身边,凭借着道理之间特殊的感应,及时的在约定好的地点——某根精铁做的大圆柱边上找到了等他的秦槐。   隐身法器的效果非常好,别说是敌人,就算是自己人都看不见。   这种特殊的隐身法器只有一件,效果要比隐身符更好,隐身符是有时间限制的,不仅如此,它还不能隐藏呼吸和气味。   江云霄一直觉得秦槐比自己更弱,更需要好的法器,所以自己贴的是隐身符。   这件防御法器是一块布,披在身上可以变成合身的斗篷。   江云霄小心翼翼的绕着柱子转了一圈,然后伸手碰了碰,捏到了熟悉的温热的手,轻轻的捏三下,对方反过来握住他的手。   感受到江云霄的存在,秦槐拉了他一把,把这些道侣一起裹进斗篷里,两个人亲密无比的挨在一块,江云霄算好时间的隐身符失效,他们就能正常看到彼此。   “云霄,怎么样?”   江云霄得意的点点头,露出小虎牙:“我办事你放心,你这边呢?”   “我把看守的人引走了,就把笼子都打开了,但是有些人已经没了求生的念头。”   江云霄叹了口气,真是造孽:“没事,对他们来说或许痛快死了还是件好事。”   想要活下来的人自然会趁机求生,若是已经存了死志,把他们拉下来,他们还是会变着法的求死,他们要拯救的也是那些想活并且愿意坚强活下来的人。   “李家小姐呢?”   秦槐说:“她是第二个跑的。”   李家小姐看起来是个想活的,她所属的环境最好,体力充沛,能跑也不奇怪。   “之前那个被殴打的男孩子呢?”   秦槐回答:“他是最一个跑的那个,那个发现有人跑的看守,我把他打晕了,然后扔在了其他人逃跑的路上。”   秦槐可不在乎修炼会有什么因果报应,他不是把人打晕,是直接把人打得只剩一口气,而且还直接扔在那些逃跑者会经历过的道路上,这让那些逃跑的人看到了有仇的报仇,顺手还能把人弄死。   至于那些心存死志的家伙,秦槐也没有让他们就这么呆着,而是用幻术激起这些人心中的仇恨。   都敢自杀了,一条命都要豁出去,怎么就不敢去报仇呢。   江云霄听这话就可以想象得到看守会有什么下场,他一点都不觉得秦槐残忍,反而露出笑容,竖起大拇指给自家道侣点了一个赞:“干得漂亮。”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这个地宫里是炼丹炼材料的地方,有专门的异火,平日里的防火措施做的也很到位,可谁让有心人故意制造混乱呢。   这里守着的人优先去救火,等有人发现笼子里关着的人跑了一大半的时候,他们又大呼小叫的喊人:“那些材料都跑了。”   之前那个受了伤的小男孩,发现自己受到的伤没有那么严重了,他身上还多了一股子力气。   他努力的往外跑,跑得特别快特别快,在跑到丹炉地方的时候,小男孩看到了自己的仇人,还是个落单的仇人。   那个丹炉下方是特殊的异火,烈火熊熊燃烧上面拴着特别大的炼丹炉,整个山洞里这个丹炉占据了很大的体积,打开丹炉的盖子,可以同时扔进七八十个孩子。   小男孩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手里握住拴着丹炉的铁链,然后用身体把仇人撞进了后面的炉火中。   他自己抓住铁链又跳回来,手都被烫掉一块皮,可是男孩子像是浑然不觉的疼痛一般,咧开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小白牙的:亲自干掉一个仇人,他开心的很,那种精神上的愉悦远远超过了躯体的疼痛。   主要是这段时间以来遭受了太多殴打和折磨,他比很多很多人都更加能忍痛。   江云霄和秦槐正在为他们做过的事情打补丁,看到那就过分罪恶,就直接把这些事情抹除掉,顺带帮那些像无头苍蝇的受害者一把。   这当中就有逃跑的李家小姐,她实在是太显眼了,又不像那个小男孩,跑了很多次,对地宫比较了解,没跑出多远就撞上了来救火的人。   江云霄眼中映着冲天的火光,又拉了拉秦槐的手:“阿槐,咱们走吧,帮那些人一把。”   那些逃走的人要是就这么回去,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乎乎回到自己认识的家人身边,肯定会出事。   江云霄出手救了她,然后提醒了她一句。   “贺三虽然不是东西,但是他之前没有骗你,你那哥哥确实放弃了你。”   他道:“你若是想回家,在家里带来的可能只有灾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小姐拥有特殊命格已经是被打上了印记的猎物,若是她跑回家中肯定会牵连家里人。   她的母亲因为女儿卧病在床,李家小姐哪怕心狠,也不会愿意全家都给自己陪葬。   事实上她也并不心狠,当场眼泪就哗哗的落下来,一脸绝望:“那我该怎么办?我能去哪?天底下难道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吗?”   江云霄丢了易容的丹药出来:“这里是一颗易容丹,对凡人来说能够做到永久易容的效果,想要解除这种易容,得吃下另外一颗配套的丹药。你要是想活着,最好是抛弃曾经李家小姐的身份。”   李家小姐倒是个拎得清的,也没贪得无厌的要将江云霄和秦槐为她负责,给她想办法。   她吃下了丹药,确定自己确实变了脸,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多谢恩人相救,若是有机会,我来日一定会报答。”   江云霄根本没指望她报答,不给自己带来麻烦就行。   救人救到底,江云霄给了其他逃跑的人同样的选择,大部分人听了江云霄的话,一个个都主动吃了丹药。   要是那种真的特别傻,牵连其他人的,江云就直接强行喂一颗易容丹,然后再用法术把对方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全部都抹除掉。   最后再利用云舟,把这些人全部都送了出去,一夜之间分散的,送的远远的。   有的时候人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蠢人做的多,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而秦槐还额外给这群人下了禁制,保证这些人说不出今天的事。   那个小男孩却没有打算离开,他乖乖的吃下了易容丹,但是扑通一声跪在江云霄和秦槐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之前我被打的时候,那个老东西突然出了事,我知道是两位仙人救我,求求二位仙人收我为徒!我想报仇!” 第57章 057(改)   “我们可不是什么仙人, 只是会些法术的修士罢了。”   天底下没有什么所谓的仙人,神仙也不管凡人的事,想要解决问题, 只能依靠自己。   说实话,江云霄根本没想到收徒这种事情,不过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性格倔犟,像蒲草一样坚韧,眼神又很坚强。这种聪明伶俐的小孩子,总归是很让人欣赏的, 何况修士十分讲究缘分, 他和对方确实有几分缘分。   只是江云霄现在并不是独自一人, 他看向一旁的秦槐,低声问:“阿槐, 你怎么想?”   收徒不算小事,更何况如果江云霄真要收徒的话, 这就是他第一个徒弟。只要是做人家师父的,对首徒和关门弟子都会忍不住多关注几分。   秦槐道:“云霄想收他做徒弟吗, 确实,他看着是个有几分聪慧的。”   秦槐并不讨厌聪明人,更不讨厌具有抗争血性的人, 但他讨厌插入他们夫夫两个人生活的第三者。   虽说这只是个孩子,他也知道自己的道侣不会和眼前这个又脏又黑的男孩发展出什么感情, 可只要对方做了江云霄的徒弟,就务必会分走江云霄的注意力。   他垂下眼睫, 没说自己不同意, 只道:“云霄,咱们两个人成婚才不到三个月。”   三个月的两人时间太短暂了, 秦槐喜欢这种独处的时光,莫说是完全陌生的孩子,就算是他和江云霄的共同血脉,他都不会想要。   幼小的孩子,能够让江云霄有几分心软,但秦槐这话一出,江云霄心里那一丝动摇也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平静的看向那个孩子,然后说:“方才你磕的那几个头,不用说是拜师礼,就当是你报恩磕的头吧。我也不问你要什么,你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这小孩子确实很可怜,可是一路过来,他看到的乞儿就没有一个不可怜的,他救人是出自好意,没道理要求救人者就要背负起其他人的医生。   小男孩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央求说:“我有用的,我吃的很少,能干很多活,不需要师父养我,收我为徒很划算的。”   他若是试图道德绑架,江云霄对这孩子的那点欣赏肯定就会化为恶感,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得寸进尺的人。   但这孩子没有,他只是努力的展现自己的优点,试图说服江云霄,这让江云霄对他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在这么小的年纪受了这样大的苦楚,没有被仇恨折磨得扭曲了性格,确实心性上佳。   只是江云霄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   “不用了,我并不缺人服侍,也不缺银钱,我也不会收你为徒。”   这话一出,秦槐神色顿时缓和了几分,他并不想因为一个外人同自己的道侣置气,若是江云霄真的很想收下这个小孩做徒弟,他也不是不肯答应,但心里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其实江云霄来也没有那个打算把人收下,毕竟他自己身上还挂着江云飞这个仇人,手里事情一大堆,实在是没有耐烦心去照顾一个小孩子。   而且对方说要报仇,说不定身世复杂,一堆血海深仇。   拒绝的时候,他有观察小男孩的神情,确定对方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拒绝因而心怀怨恨,好在对方并没有让他失望。   虽然很失落,但他只是紧紧握住拳头,死死咬住嘴唇,眼神伤心失落难过,但唯独没有对江云霄或者秦槐的怨恨之意。   他再次跪下来,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先前恩公说磕头算报恩,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两位恩公,在这里就多磕几个响头,谢过今日恩公的救命之恩。”   小男孩转身要离开,等他走了几步,江云霄突然喊住他:“等一下。”   那男孩满脸喜色:“难道师父你愿意收下徒儿了?”   江云霄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话要问你。”   他问对方:“你说要报仇,你的仇人是谁?”   男孩便沉默下来,张了半天嘴,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秦槐忍不住冷嘲热讽:“你还想着拜师报仇,连自己的情况仇家都不肯说。我们救了你,却对你一无所知,我看你方才是想恩将仇报,给我们带来麻烦。”   男孩虽然看着小,可是方才让人上灵舟的时候,他用鬼气摸了一把对方的骨头,这孩子骨龄足有十二岁,在皇室中,有的十二岁的男子已经是通人事,甚至是娶妻生子的年纪。   有的少年可能到十六七还是孩子气,但是这种经历许多的小孩只会远比同龄人成熟,秦槐对这个孩子的感观可比江云霄对这人的差上许多。   那小孩咬了咬牙:“那要是我都交代了,恩公就会愿意收我为徒吗?”   就是因为受过的伤害多,又懂事,他才会格外警惕,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的信息都主动抖落出来。   哪怕江云霄好心将他救了出来,那也不能让他放下所有戒心。   江云霄也不诓骗小孩:“不会。”   他补了一句:“你的秘密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值钱。”   收徒弟可是要给见面礼的,他当初拜入太虚宫,是经受了考验,师父主动收下的他,就这样,他还努力想办法弄了拜师礼。   眼前这个一穷二白的可怜小鬼显然是给不起拜师礼的。   江云霄说:“不过你之前磕的几个头,还不了我对你的恩情,加上你的秘密,倒是可以抵了。”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而他这可是救命之恩。虽说他没有强求别人报恩的想法,但是逗弄逗弄小孩还是很有意思的。   小黑孩抿着唇:“告诉你的话,真的能抵了?”   他想了想,自己的秘密会带来危险,万一碰上的这两个人同他的亲友有仇,可能他就死在这里了。可若是没有这两个人的到来,他就会死在地宫里,还不能报那个胖管事的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命是江云霄给的,万一对方要收回去,那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江云霄点点头:“自然,拿你的故事来还,你就不欠我什么了。”   “我其实是前太子的孙儿!”   江云霄这下是真的有几分吃惊了:“当今太子没换过人,哪里来的什么前太子。”   闻人白都二十多了,这年龄根本也对不上:“小孩,你莫非是被人骗了,别把其他人的仇揽在自己身上。”   小黑孩道:“不是,现在的狗皇帝他是弑父杀兄上位的,他不是正统,我是被他杀死的隆德太子的孙子。”   他愤恨道:“我的仇人,就是当今那不当人事的狗皇帝,还有那为非作歹的国师!”   江云霄对此深表怀疑,不过有句话他必须说:“成王败寇,当今皇帝在权力斗争中赢了,那他就是皇帝,没什么所谓正统不正统的。”   皇家斗争从来都如此冷酷无情,弑父杀兄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小黑孩脸色变来变去:“可是当今皇帝根本就不是闻人家的人,他是个野种!他是偷情的产物。”   还别说,这种话从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嘴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够奇怪的。   江云霄当然不会随便的听信一个陌生小孩的一面之词,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被奇奇怪怪的人洗脑,灌输了一堆虚假信息。   不过这孩子要是说的是真的,岂不是说闻人白,那个花孔雀也是个野种。   江云霄说:“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更不能收你为徒了,我们方外之人修行,自然是要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而不是拿来争权夺利的工具。”   小黑孩不服气:“可是那国师也是你说的修士,他就参与国师,还私下里做出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   “所以国师并非正道,他确实也在我的铲除名单上,可我现在打不过国师。”江云霄非常坦诚,他又不是莽夫,明知道现阶段打不过还要去送死。   小黑孩,也就是闻人覆失望极了,他没想到自己眼里这么厉害的仙人还是打不过国师。   他垂头丧气,像是被霜打了的蔫吧茄子,江云霄正打算驱使云舟和秦槐离开此地。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手一挥,穿透在小黑还骨头上的锁链就掉落在地。对方的伤口被姜云霄施加了他学的治愈术,浅绿色的光芒闪过,闻人覆胸口感觉暖暖的,铁链掉下去之后,流出来的那个血洞正在快速的愈合。   江云霄虽然不打算收他为徒,但是看在这一段缘上,费点灵力给人治个伤也没什么。   闻人覆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然后一脸复杂的转头说:“你们来这里,是不是要找一个叫云小蝶的人,我知道她在哪!” 第58章 058   江云霄的目光变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云小蝶?”   他很确定自己和面前人交流的时候并没有提及云小蝶的名字。   闻人覆说:“闻人家的人, 都会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我可以听见很远的声音,看到很远的距离, 我听到你们提到了一句小蝶姐。”   他重复了几句,自己之前听到的话:“也是因为这个,我才敢告诉你们的。”   江云霄看了眼秦槐,和对方眼神交汇,然后对闻人覆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吧。”   他找了一处湖泊, 放出了自己的灵舟。   灵舟外部不仅可以有防御阵法, 还设置了隔音阵法, 可以隔绝外界探听的信息,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也不用担心乱入的陌生人听到什么。   其实船舱内部隐私性更高,毕竟里面是完全隔绝的独立空间。   但是这艘灵舟在做好之后, 只有江云霄和秦槐进去过,他们曾经在里面的空间极尽缠绵, 那就相当于他们除了太虚宫院子外的一个小家。   江云霄和秦槐一样,都是隐私感很强,很有领地意识的人, 他不会随随便便拉一个外人进他们两个的小天地。   因为之前闻人覆的隐瞒,江云霄贴了一张真话符到对方后背, 他随口问了几个问题:“你的真名叫什么?”   “闻人覆。”   “你说自己是太子的皇孙,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有人刻意派你接近于我。”   上辈子网络上没少看各种花样骗局, 碰到这种事情, 江云霄脑补了针对他的阴谋。   虽然闻人覆看起来是个小孩,还在事件中受了那样的颠倒, 但是万一呢,万一是有人设下了针对他的阴谋。   尽管这种的可能性非常低,可是在蓬莱岛上的云小蝶都能被拐卖到京都,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毕竟太虚宫有个太子闻人白,而自己是太虚宫掌门的关门弟子,一旦涉及到权力斗争,江云霄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性。   闻人覆不受控制的开口:“是真的!我是被抓来的,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想想也很正常,如果知道他是那前太子流落在外的皇孙,那群人第一时间就会抓了他丢进炼丹炉子里充当炼丹材料,或者把他直接献给国师当傀儡。   毕竟现在的天下是闻人家的天下,闻人家获得的真龙庇佑,给的也只会是闻人家的血脉,而不是一个徒有虚名外人。   江云霄又问:“你说自己是闻人前太子的遗孤,又有什么证据那些人,告知了你这个身份怎么会让你沦落到这个地方来?”   一般来说,不管是前朝遗孤,还是这种有争议的皇储,不至于混成这种残样子。   闻人覆身上的伤口很多,有些显然是陈年旧伤,而且他还特别瘦,瘦到那种背夹骨都往外凸起来,感觉身上一点肉都没有,只有薄薄的一层皮。   再加上黑炭一样的皮肤,哪有一点儿皇储的气质,也难怪那个胖管事喊他叫做小乞丐,街道上一些乞丐的样貌都比闻人覆像话的多,也没他这么瘦。   “你的个子比同龄人也小很多,不要告诉我,在四五年之前你就被抓到这里来。”   一般来说,除了基因影响之外,很多人长不高,就是因为生长发育期吃得不够好。   闻人覆既然是太孙,不至于个子长得这么矮小。   “当年我母亲生下我的时候被人追杀,所以早产惊吓而亡,我是早产儿,身体虚弱,比平常人就更瘦下一些。”   闻人覆年纪不算大,所有关于仇恨的概念都是长辈灌输给他。   因为不曾享受过荣华富贵,再加上年纪也比较小,他对金钱权势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概念。但是小孩子对父母的渴望几乎是天生的,他也曾经接触过那些正常家庭的孩子,非常羡慕别人家有能够骑大马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   特别是抚养他的师傅还说,他的母亲是非常出名的名门贵女,人很优秀,长得也很美丽,性格也很温柔。   不为什么皇权,他这个年纪单纯就想要为了自己本来能够拥有的父母报仇。   要不是因为该死的皇帝,他很有可能在父母的照顾下好好的长大。   闻人覆其实并不是很想说这段过程,但是他被真话符影响,除非强行咬住自己的嘴巴,不然一开口就会不受控的说出来。   想要取得江云霄的信任并没有那么容易,如果消极对抗,是不会得到半点信任的。   “跟着我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厉害,一年多前我的养父死了,我的体质又比较特殊,就不小心被抓进来……”   江云霄了解了闻人覆悲惨的过去,又问云小蝶的事情:“你是怎么和云小蝶产生交集的?”   “我是一个月之前碰到小蝶姐的,但是她天赋很好,所以就被抓走了,回来的时候就变了一个人,不仅不记得我了,还变成了国师的走狗!”   云小蝶是闻人覆同一批进来的人,对方是一个非常温柔美丽的人,或许是因为他是小孩子,她对他多有照顾。   负责养育闻人覆的养父,是一个性格坚硬如磐石,沉默且严肃的男人,平日里这对假父子的生活中几乎没有年轻女子的出现,就算有,也是没有什么交集的阿婆。   养父并不能给予闻人覆母爱,而云小蝶的出现,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个温柔美丽的大姐姐,更像是他想象中疼爱他的母亲。   “当时小蝶姐和我说了很多蓬莱仙岛的事情,还和我说蓬莱岛上有仙人,她也和我说了,云客来,还说想要见到自己的曾祖父。”   其实在这之前他并不相信云小蝶的话,毕竟受到了不少折磨的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仙人的存在。   如果天底下真的有仙人,像小说故事中一样分辨善恶,老天爷会用天打雷劈劈死那些坏人,他的皇祖父怎么会死?他的父母又怎么死?   但是江云霄和秦槐出现了,在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可惜仙人看不上他,也不愿意收他为徒。   闻人覆不受控制的说了很多很多,江云霄对小孩的真实身份依旧保有怀疑态度,不过也相信这人不是随随便便养出来的小孩,毕竟闻人覆天赋确实很不错,而且懂得的东西也很多。   “我记得我们当时来的路,也记得小蝶姐现在在哪个地宫里做事!我能够画出那张地图!”   闻人覆被江云霄安排在船舱上暂时休息,毕竟人他还能用得上,所以在找到云小蝶完成接取的任务之前,江云霄都不会把人就这么赶走。   给人准备了没用过的一床被子和枕头,江云霄和秦槐回了船舱。   秦槐问他:“云霄,你后悔了吗?还想收他做徒弟吗?”   毕竟两个人确实有一段缘分,而闻人覆的天资确实很不错。   江云霄摇头:“他要是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身世,或许我还会动这方面的心思,但要是这些东西都是真的,我更不会收他为徒。”   毕竟闻人白作为当今太子,还是仗着自己母亲和太虚宫的某位长老有一段恩情的缘分才过来做了一个记名弟子。   江云霄现在还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半吊子,做人家徒弟都没有学明白,哪能做人的师父。   他主动提起另外一件事:“你刚刚听闻人覆说了吗,那个国师竟然是个鬼修。”   书里写的剧情,江云霄很多时候没有办法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毕竟他一直待在太虚宫,又没有任何获取此类消息的渠道。   但是现在闻人覆说了,他也就自然而然的提起来。   “国师最近搞这么大的动作,就是他之前渡劫的时候受了伤,再加上要祭炼一个特殊的法器。”   江云霄吐出那个法器的名字:“我听师父说过,他手里的是鬼王曾经用过的法器,万鬼幡的旗杆。” 第59章 059   说到鬼王的时候, 秦槐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微妙,好在江云霄没有发现异常。   等听完,他问:“云霄, 你是想要把那个万鬼幡取回来吗?”   江云霄重重点头:“这种法器绝不能落到邪恶之人手中,我想把它带回去,交由师父封存起来,封禁镇妖塔之中。”   其实他的师父灵虚子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但秦槐和灵虚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哪怕现在秦槐能修炼, 灵虚子也看秦槐这个资质劣等之人不顺眼。   更何况江云霄天赋好, 他现在得了300年修为, 可若是沉溺于情爱,或许就达不到本可以攀登的高度。   至于秦槐, 纯粹是因为灵虚子之前对他们两个人举办道侣仪式的事情就推三阻四,再三的劝说江云霄放弃, 他自然是对灵虚子百般不喜,也不可能向后者求证这话是不是灵虚子提的。   秦槐道:“想去就去吧, 云霄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江云霄朝他讨好笑笑:“我就知道阿槐对我最好了,等咱们成功救出来云小蝶, 想办法托人送她回去,就去一趟禹城, 然后就回山修炼。”   虽然接了老东家的任务,但是他不是运镖的, 也不是带孩子的保姆, 不打算事事亲历其为。   京都在北,禹城在南, 他们一路南行,差不多也可以折腾几个月的时间,算算到那个时候自己的修为差不多,可以趁机将江云飞扼杀在最弱小的阶段。   至于剧本大神会不会发威,会不会拯救男主,那不是江云霄考虑的事情,要是瞻头顾尾,想这想那,拖到事情都结束了,他肯定会因此生成心魔。   灵舟在湖泊上停留了一夜,他们停的地方是荒郊野外,草木茂密,远离人烟。   今天经历了许多,又豁出了力气逃跑,还受了伤的闻人覆疲惫的呼呼大睡,江云霄和秦槐作为修士,却是精力充沛,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睡意。   江云霄曾经也是至少要睡够八个小时的人,他们之前在山海关过冬的时候,他还会额外的午休,一天睡眠时间甚至超过十二小时,也就是六个时辰。   修炼了一段时间之后,四个时辰变成了三个时辰,现在他接连几宿不睡也不会影响什么,不过因为以前的习惯难改,他还是会坚持每天睡够四个时辰,子夜一过就休息,黎明破晓时分就起来打坐修炼。   现在月上柳梢头,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江云霄拉了秦槐的手:“今夜月色甚美,阿槐亦未寝,不妨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两个人手牵着手,如同蜻蜓掠过湖面一般非常轻盈的从水上走出去。   停到这里的时候他探查过,此处区域并没有开了灵智的妖兽或者是厉鬼,湖中也没用猛兽。   就算是有那种能撞搬小船的大鱼,灵舟开了防御护罩,那些鱼也伤不到这艘看起来不起眼的小船。   江云霄右手牵着秦槐,左手提着一盏灯。   灯是从房间里拿的,有棱有角的方灯,上面的字是江云霄写的:平安喜乐,诸事皆顺。   这是他们在成婚之后慢慢置办起来的,木头的底座放在房间里,平常就当台灯使用,要出门的时候,再加一根木质的把手,勾上顶端的摆件,就能变成在外行走的提灯。   “这里的风景真漂亮。”   秦槐点点头:“确实漂亮,都没有什么孤魂野鬼。”   要知道荒郊野外,地下时常埋着死人,那种死了几十年上百年的也就算了,有的尸骨还新鲜着。   这片区域很干净,就是更远处的一两个地方埋了两具骨头,上面已经长出了非常鲜艳的花,底下的骨头被消化的差不多,游魂也散了,清净的很。   其实他们两个人看夜景的时间并不多,毕竟古人没什么娱乐活动,大部分人都是早早睡,早早起。   之前在海上漂泊的时候,他们也看习惯了海面上的风景,海面空旷,唯有他们二人,置于宽广的海域之中,海天连成一线,有一种全世界只剩他们二人的孤寂感。   陆地上的风景又是别有一番滋味,这里有山,山是起伏的丘陵,两个人出来的时候,京都正好到了春夏交际时分,到处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江云霄不由感慨:“当初我从家里逃婚出来,差不多就是初夏,现在过去将近一年,时间流逝的好快。”   郊区不同于都城,京都城内十分繁华,因为土地珍贵,除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园林之外,街道上至少有这么浓密的树木。   郊外就是毫无人工雕琢的痕迹,这是大自然的艺术生,是没有被人污染过的美。   草木郁郁葱葱,但是夜里的月光和江云霄手上的提灯自然是比不了白日里明亮的太阳光。   阳光下的树木呈现的是那种剔透的绿色,金色的阳光可以直接通过脉络透过去,让整棵树都在发光。   夜里的光是冷的,花草树木也呈现暗绿色,他们踏过茂密的草丛,星星点点的绿光从草丛里冒出来,是凡界才有的萤火虫。   蓬莱仙山虽然也有山,但是那里的山看不到萤火虫。   江云霄握着灯,对着冒出来几只萤火虫的那个草丛波动,一大群萤火虫就从草丛里面飞出来。   头顶上是漫天星光,周围是漫天萤火,在这样的场景下,江云霄很想做些什么。   他这么想,自然也这么做了,秦槐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然后转被动为主动,扣住恋人的后脑勺逐渐加深。   草丛里除了萤火虫之外,还有不少别的虫子,以及一些小型的夜间捕猎者。   不过秦槐拉着江云霄倒下,他稍微用了一些鬼力,鬼气荡漾开,不管是什么小虫子都被震了出去,以他们两个所在的地方为圆心,扩散出去仅百米,都不会有不长眼的扑猎者靠近过来,这些最低端的生物,拥有感知到危险的本能。   灯笼散落在草丛之中,草叶晃动了一阵又停止。   萤火慢慢升空,从草丛飞到树木高处,两个人也从草丛之中转战到茂密的树木之上。   他们飞到了大树的高处,因为是人烟罕迹之境,浓密的树冠高耸入云,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藏在树荫里面很难发现人的踪迹。   灵舟停泊的地方离此处甚远,但是江云霄到底还是有些羞涩,还是把秦槐拉了上来。   粗壮的树枝发出狂风吹动时才有的声音,轻薄的衣物散落在树叶上,又在晃动中飘到地面。   等到子夜时分,风停树静,一切重归平静。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闻人覆做了个噩梦,被噩梦惊醒,就看到了牵着手的江云霄和秦槐。   他揉了揉眼睛,总感觉月光下的两位仙人容光焕发,气色红润,色若桃花,像是服用了什么仙丹妙药,唇角上扬,面带微笑。   他们的发丝似乎有些凌乱,衣领刻意竖起,被拉得很高。   “仙长?”   “时辰还早呢,你继续睡吧。”   江云霄摆摆手,拉着秦槐进了船舱,闹腾了几个时辰,他觉得自己在双修之法中又有所精进,也确实该好好休息,彼此消化一下。   等到天一亮,江云霄收了云舟,带着闻人覆往京城走,这次他们换了一家客栈,把后者寄存在客栈之中。   “你就在房间里不要走动,我给你留了些银钱,供你度过这几日,想要吃什么,你也可以动用这里面的银子,若是事情顺利,我们自会回来,若是事情不顺,你就带着这些银子自行离开。”   他特地和人换了五十两的碎银,在掌柜那里定了十天的房间和吃食,并且让掌柜的对孩子多加关照,   当然,江云霄也稍微动用了一点小法术,让掌柜以为这孩子是他自家远亲。   五十两碎银交给了闻人覆,让他有什么急用的时候看着用。   给闻人覆大额的银票,很容易让对方被盯上。   江云霄还给闻人覆用了易容丹,这种易容丹不能改变真实的性别,也不能改变骨骼和身高,但是可以改变外貌。   吃了易容丹,小黑孩就变成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易容丹的解药,他也留给了闻人覆,如果对方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吃下解药,恢复本来面貌。   他问闻人覆要走了对方画的地图,但是这次行动并不打算多加一个累赘。虽然闻人覆的耳力确实很不错,但是他们两个修士更加不差,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变数。   时间紧凑,他可没有那个时间和一个陌生的小屁孩培养默契,而且要是他们两个人都出问题,多一个闻人覆,那就是多送一个人头。   “是。”   闻人覆也不是不懂事,乖巧答应:“我一定乖乖待在这里,等两位仙长回来。”   “在外就不要叫我们仙长,如果到时候我们还有共处的时间,在外你可以叫我表舅,叫他舅夫。”   他们两个都是男子,让闻人覆叫秦槐舅妈肯定不合适。   毕竟现在的闻人覆,在外表上是个小姑娘,舅舅跟着母亲这边,两个人带一个小孩也是合情合理。   “好的表舅,好的表舅夫,你们一路平安,万事顺意,我会听话的。”   他在心里不断的为江云霄和秦槐祈祷:“一定要平安回来,可千万要带着小蝶姐一起回来!” 第60章 060   “十八, 过来,这几个废物交给你处理了。”   被喊做十八的少女穿着一身黑色衣裙,和京城里流行的宽袍长袖, 衣袂飘飘的仙人裙不一样,她的裙子紧实贴身,而且裙摆刚达到膝盖处,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大裙摆几乎垂到脚踝,女子特有的曲线非常明显。   不过因为少女长了一张十分可爱的圆圆脸, 苹果脸蛋杏仁眼, 配上这样的装扮, 也不像是会被人骂的狐狸精,面无表情的时候, 反而平添了几分冷艳。   京城里那些闺女穿的裙子都很华丽,不是说色彩有多华丽, 而是说他们的做工很精湛,哪怕是白裙, 也有非常多精致的刺绣,一层又一层,低调且奢华。   宽大的裙子配的是宽大的裙摆, 闺女们小步慢摇,只在走路的时候, 隐隐约约露出一双精巧的绣花鞋。   贵女们不用干活,想要穿多长的裙子, 多厚重的衣服都没有什么影响, 十八却不行,她是国师的下属, 是打手,也是杀手,所以穿那种大大的华丽裙子就很影响行动。   黑色就很适合她们干这行的,夜行衣是黑色的,一切肮脏龌龊的事情都隐匿于黑夜之中。   十八的小黑裙子配的是一双靴子,和男人一样结实耐用的长筒皮靴,她的裙子不够长,但是也没有裸露多少肌肤,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双长靴。   也不是大裙摆,藏不了多少东西,但是这双黑色皮靴里面藏了很多伤人的利器。   她熟练的从靴子里摸出两把细窄的柳叶刀,抹喉放血。   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她面不改色的动作,下手极其的稳当,杀人如宰鸡。   “十八,你这刀功真不错。”   黑裙少女露出微笑,她之所以穿黑色的衣裙,是因为血溅在黑色的衣裙上,不会太明显。   不过看着手里的刀,她的神情又有几分恍惚,总感觉她记忆里用的刀并不是这种窄窄的拿来杀人的柳叶刀,而是用在厨房里的菜刀。   但是菜刀实在是太丢脸了,她是国师大人的下属,要是用菜刀杀人,会遭人家嘲笑的,而且菜刀又宽又笨重,也没办法塞进这个长靴里。   或许不只是这些原因,菜刀就应该放在厨房里面使用,可以拿来杀鸡,杀鸭剁鹅剁骨头,唯独不应该拿来杀人。   “十八,收工了,咱们该走了。”   十七在不远处喊她,他们两个是很好的搭档,虽然磨合的时间不长,但是彼此相处都比较舒服。   这一次出任务他们是来杀侮辱国师的家伙,国师,是天神的使者,是真正的仙人,深受当今圣上的看重。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国师,背地里有些人喜欢骂国师妖道,还有些人一直试图和国师作对,只是为了江山社稷,国师对这些人十分忍让。   只是有的时候某些人太过分了,他们就会为国师清除这些胆大妄为之人。   这一户人家不是很多,家境相对清贫,府上只有一老母,一妻一女一儿,还有家丁二人,丫鬟一人。   十八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给了那个眼睛圆圆的小姑娘一个痛快,她的母亲试图护住女儿,也在第一时间被十八杀死。   她的刀磨的特别快,手一点都不抖,也没有给这两个人什么痛苦。   十七负责解决的是三大五粗的家丁,还有那个胆敢污蔑国师的小官。   对方写得一手好文章,谩骂国师妖道,还斥责国师大人,动摇人心,引得百姓误会了国师,实在是罪不容诛。   至于这人的家人,当然要陪他一起下葬,毕竟他们享受了自己丈夫、儿子、父亲带来的好处,自然也应该承担坏处。   只是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十八有些愣神,她记忆里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小姑娘脸圆圆的,红扑扑的,好像是自己的小时候。   “十八,你在想什么?别在这里发呆了,免得天亮了被人看见。”   虽然他们是为了国师做这种事情,但是杀人毕竟影响不好,所以只能悄悄的做,京城里的官员和贵族心知肚明,蒙昧百姓不需要知道。   “没什么,这就来。”   十八把那些画面摇出脑袋,那些东西不重要,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是一名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国师救了他们,给了他们一口饭吃,养着他们,国师就是她们的父亲,是她们的天,捍卫自己的父亲是应该的。   江云霄和秦槐也没有完全根据地图找路,之前李小姐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也没有回去拿自己的报酬,只是默默的销毁了李家人交给自己的信物。   不过云客来的老东家,给他的云小蝶的东西还留着,他在楼盘上重新换回了云小蝶的东西,一边按照地图找地宫,一边还要看一看罗盘给的箭头。   毕竟云小蝶只要不是躺在地下,胳膊腿能动就随时可能换地方。   不等到完全靠近地宫,江云霄就已经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身边的秦槐:“阿槐,你看看那个女孩子,她是不是就是云小蝶?”   蓬莱岛下和外面还是有区别的,作为云客来的东家,想要买到一两个留影石,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画像不是特别准,但是留影石有云小蝶的模样。   刚刚的那个女人,虽然画着不一样的妆,穿的衣服气质也很不一样,但是确确实实就是云小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疯狂转动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在停下来之后,就指着云小蝶失踪的方向。   “她肯定是云小蝶!”   秦槐点点头,然后贴近江云霄的耳朵:“云小蝶身上没有生人气息。”   江云霄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死了?刚刚搜了一下,嗖过去的是个死人?”   “算是,躯体是个死人,但还留了魂魄困在躯体之中,她应该是被人做成了傀儡。”   这种状态,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活死人,人已经死了,尸体被炼制成了傀儡,灵魂被困在躯体之中。   傀儡可以走可以动,脑子会思考,会说话,会笑,看起来好像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实际上的区别很大。   活死人不需要五脏六腑,制造傀儡的过程中会把五脏六腑这种多余的器官全部清除掉,她们也不靠吃东西进食来维护身体,傀儡想要进食,东西是怎么进去就可以怎么出来,他们没有消化功能。   消化的这些食物也不能够给活死人提供能量,维持傀儡能量的,是另外一种力量,可以是灵力,可以是鬼气。   但是活死人有活死人的好处,只要尸体保存得当,就会不生不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能够得到比人更长的寿命。   当然,活死人不能繁衍,也不可能产生后代,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江云霄表情复杂:“也行,好歹尸体还能动,魂魄也还在,总比尸骨无存来的强。”   虽然人死了,到时候带回去也算是给云客来的老东家有个交代。   江云霄没有问秦槐为什么懂得这么多,要问的话,那就是从书里看来的呗,毕竟他们两个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秦槐修炼的时间和强度和他相比差异很大,但是能力不足,可以从知识上找补,毕竟知识也是力量嘛。   他们两个人跟着云小蝶身后前进,这一处地宫,不,不应该叫地宫,因为活动场所是建在地面之上。   云小蝶进了一处府邸,不是那种官宦人家的大院子,院子的结构有点像是福利院之类的场所,是那种分给很多人住的大杂院。   江云霄的隐匿符,上次活动的时候用的差不多了,他自己虽然也会画一些,但是成功率不高。   好在能够隐匿身形的法器还在,他披上斗篷,和秦槐一起入内,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里,身形和气息都被很好的隐藏起来。   这个院子看起来普通,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内涵乾坤。哪个正经人家的院子会有这么多练习的东西,梅花桩、练拳的架子,还有射箭用的靶子。   这里斧钺刀叉叉十八般武器齐全,云小蝶进来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练舞。   见到她回来,有人问了一句:“任务执行的怎么样?”   十七和云小蝶看起来年纪差不多,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长相十分阳光灿烂,他抢答说:“任务非常顺利,简单的要命,不过十八今天怪怪的,干完活还在那里发呆。”   云小蝶说:“六哥,厨房有热水吗,我想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   “当然有,刚好没人用,你自己去打吧。”   云小蝶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鲜红的血溅在上面并不明显,等到血液干涸之后,就和黑色的布料融为一体,颜色就更加不显。   但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爱漂亮爱干净的女孩子,穿着被弄脏的衣服,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秦槐皱眉:“好臭。”   “是血腥味臭吗?”   秦槐小幅度的摇摇头,在江云霄的手掌心写字:“是尸臭味,都是活死人。”   鬼和活死人还是区别很大的,绝大部分鬼都没有实体,只有红衣级别以上的厉鬼才有可能修炼出鬼身,而且鬼怪会惧怕阳光,不喜欢在阳光底下出现。   活死人,无惧阳光,但他们本质是一堆行走的尸体,全身散发着那种很特殊的浸泡傀儡的药材的味道。   对秦槐来说,整个宅子都弥漫着那种讨厌的尸臭味,虽然药材的香味掩盖住了那种味道,普通人根本就发现不了,但是对于身为鬼王的秦槐来说,这股子味道太冲鼻,太刺激,太恶心。   江云霄默默的从储物袋里摸出两个口罩,这玩意是消耗品,看来下次自己得多做几个,而且要多缝几层,过滤效果更好。   他同时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屋子人,不对,一屋子活死人,足足有十多个,而且云小蝶的新名字叫什么来着?十八,18之后可能还有19, 20甚至更多。   只能说不愧是国师,真是有够变态的,一个地宫拿活人来炼丹,一个院子里养一堆的,活死人。   江云霄的嗅觉也很灵敏,不过他不太懂活死人身上的味道,只是闻出了血腥味。   从这几个人简单的几句交谈来看,刚刚的云小蝶应该是出了一个杀人的任务,一群人,都被洗脑,变成了干脏活的杀手。   活死人,不会有孩子,又忘记了过往前程,同一时间还是傀儡,能够炼制出傀儡的人,当然留了暗手,可以在一瞬间内让看起来很正常的人变成一具完全不会动的尸体,相当完美的工具人。   修士如果造的杀孽太多,就要承担许多的因果。国师太阴险了,他保留了这些活死人的神志和魂魄,杀人的活不是他主动安排的,大部分的因果就会落在这些活死人身上。   虽然天道在发现事实的真相后,会进行清算,但那也得它能够成功的发现事实真相。   作为给男主江云飞送装备的工具人国师,会在三年之后渡劫失败,然后被天雷劈成一股子焦炭。   虽然迟来的正义也是正义,但是三年的时间,这个鬼国师不知道要残害多少人。   江云霄问:“如果傀儡出事的话,制造傀儡的人会不会受到反噬?”   活死人是已经死去的人,把他们的躯壳打碎,魂魄是放出来,这类行为是积德,而不是杀生。   秦槐点点头:“不过他们身上的傀儡线不多,就算是反噬,应该也不会太厉害。”   活死人又不是无敌的,国师安排这些人做事,就做好了这些活死人会被销毁的准备。   毕竟有些人家里也有很强的护卫,京都人太多,总有一些老秃驴臭道士有几分本事。   云小蝶是十八,但是在她之前,还有很多个被淘汰掉的十八,一个十八死掉了,就会有新的十八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当初温柔的对待闻人覆的小蝶姐,是活生生的云小蝶,后来他看到说感觉变了很多的小蝶姐,已经是个被篡改记忆的活死人。   工具人,就是妥妥的消耗品,死了国师也不心疼,反正都是可以批量制造的东西。   不过活死人排名前几的几个就不一样,前四是国师的义子,也是资质最好的四个人,国师身边的四大护法。   他们武力值最高强,脑子也好用,而且对国师忠心耿耿,和国师的羁绊最深。   他们就算是尸体出了事,国师也会想办法把这四个人复活,准确的说是为他们重塑身躯。   毕竟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国师也没有办法让人起死回生。   云小蝶洗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江云霄和秦槐在她关门之前趁机闪现入了房间内。   他在房间里施加了静音的法阵,用力的砸了一个杯子,外面的人毫无反应,确保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在屋子里的云小蝶立马警惕起身,然后迅速的从寝衣里拔出佩刀。   她换了一身衣服,把小黑裙换成了宽松柔软舒适的寝衣,也没有再穿靴子,改换成了木屐。   但是那些武器并没有凭空消失,只是被她转移进了宽大的寝衣里。   可是没有用,云小蝶手里的武器直接被人击落,江云霄随手扯了床帘,让床帘卷住了云小蝶,使得后者不能够动弹。   江云霄收起来自己的隐形披风,和秦槐显示出身形。   十八一脸紧张的问:“你们想干什么,我很穷的,没有什么钱。”   一般来说,男人闯进,妙龄女子的闺阁之中,不是为了劫财,就是为了劫色,不过她情况不一样,杀了那么多人,搞不好有人寻仇。   但如果是寻仇,何必多费功夫,直接把她杀了不就好了了,所以十八倾向于前两种。   她试图努力摆出诱惑的表情,以此来分化面前的两个人。   “我不太喜欢三人行,要不然一个一个来,大哥哥,我更喜欢你这个类型,不喜欢太弱气的。”   听说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有占有欲,她这个招数应该能管一点用?   江云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解除了自己身上模糊面容的法术,把脸上挂着的口罩拉了下来:“行了,别想太多,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再看看我们两个,你觉得我们会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十八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两个闯进来的“劫匪”,容貌都非常出众,一个是会受到大众欢迎的俊美,一个略显阴柔,但是五官精致度非常高,是那种略带几分鬼魅之气的美。   她得承认,这两个男人长得都比她好看太多,而且完全没有那种男人看女人的肮脏眼神。   “不知道二位想要什么?”   她只有这一具身体还有一点点积蓄,但是那点积蓄显然不足以这两个人费这么大的力气。   “云小蝶。”江云霄喊她的名字,“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十八突然浑身僵硬,她虽然被打掉了武器,还被床单像是裹蚕蛹那样束缚起来,但是她身体里藏的武器又不只是那两把刀,还有锋利的刀片和其他暗器。   和这两个家伙对话的时候,她一直在偷偷摸摸的做小动作,试图割破自己的束缚,然后趁其不意出手。   但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跟过了电一样,手里的刀片不知不觉割破了手腕,让鲜血流了出来。   十八神情麻木,并不觉得疼痛,毕竟她是一个活死人,活死人是不会痛的,鲜血流了一会儿就止了。   死人的躯体,残留的血液有限,不会像真正的活人那样,如果受了伤,不及时包扎,就会源源不断的有新鲜的血流出来。   江云霄说:“你还记得吗?云小蝶,你不是什么杀手十八,你是蓬莱岛仙人镇的云小蝶,你的祖父是云客来的老东家,你是他最为疼爱的曾孙女,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云小蝶的双手被捆住,没有办法抱住自己的头,于是她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地,砰砰砰的磕头,磕得铁青,一下子肿起非常大的包,她死死的咬住牙关,发出了无比痛苦的声音。   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之中,云小蝶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傻傻的看着江云霄:“原来我已经死了,你们二位是死神吗,来接我下地狱的吗?”   她记下起来了,自己当初被一个外来的修士所蒙骗,不惜背叛了自己的祖父,为了爱情偷偷的离开了蓬莱。   结果那个修士却只是把她当成炉鼎,骗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宝物,榨干了她的积蓄,然后转头把她卖给了国师。   国师觉得她的资质很不错,他身边的护卫杀了她,然后将她制成了傀儡,从此这个世界上没有了蓬莱岛的云小蝶,只有国师的走狗,杀手十八。   成为十八的这短短一个多月,她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那是无辜者的鲜血。   云小蝶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这种残忍的刽子手。   如果曾祖父知道的话,他老人家一定对自己非常失望。   江云霄说:“什么死神,我是太虚宫的弟子,接了你曾祖父寻人的任务。”   云小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只顾得上摇头:“不,我不和你回去,我不配活着。”   江云霄的声音听起来理智又残酷:“你也没有活着,你现在已经死了,是一个活死人。”   他看了一眼窗外:“这个院子里没有活人,不管是十七十八,还是之前跟你搭话的那个老六,全部都是活死人。”   江云霄说:“你们本来是不容于世的怪物,手上沾了那么多无辜者的鲜血,肯定会被雷劈死,而且劈死之后没办法再入轮回,只会魂飞魄散。”   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云小蝶只觉得自己满手鲜血,她绝望的说:“那是我应该得的。”   “先别着急寻死,我答应了你曾祖父,既然选到了你就会安排你回去。”   他接了任务,该拿的奖励还是得拿到手,毕竟云客来生意不错,要是完成任务,今后她也算是有固定资产。   至于不让云小蝶死,还有其他原因:“你就这么死了,那也太便宜你了。”   “既然都有死的决心,那就为那些被你杀掉的无辜报仇。”   江云霄道:“你遗忘了一切,被自己的仇人当傻子一样的糊弄,说到底,你也不是主动想杀人的,只是一个为他扫清障碍的工具而已。”   云小蝶作为亲自动手的杀手,当然是有错的,但她只是杀人的刀,真正可恨的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操刀手。   江云霄看向院子外:“这一院子的人,我会尽快找到他们的资料,能抢救的就抢救一下,不能的,就有你来解决吧。”   这里面有一些人和云小蝶一样的新人,死的时间不长,良心未泯。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有的活死人,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后就更加没良心。   这种人得到了力量之后,干的照样是一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坏事,此类人没有任何拯救的必要,还是直接变成一捧黄土比较好。   他道:“云小蝶,你的曾祖父说了你很多好话,说你是个好孩子。我在寻你的路上,还碰到了闻人覆,你可能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他长得又黑又瘦,是块小黑炭。”   “他说你很好,很温柔,是个像妈妈一样的大姐姐。”   江云霄从老东家那里拿到的信物不少,对方是真的想找到自己的曾孙女,怕一件信物丢了坏了,所以给了他一大包。   其中一样东西,是云小蝶拿了很多年的东西,那是一把厨房的菜刀。   他把菜刀踢回云小蝶身边:“拿起你的刀,你会有机会手刃自己的仇人的。” 第61章 061   拿到那把菜刀的时候, 云小蝶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泪水滴落在菜刀上,又被她用柔软的棉布, 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这是他们云家祖传的菜刀,也是曾祖父的宝贝,尽管有满腔的怨气,但是菜刀就应该是用来做菜,而不是杀人。   她小心翼翼的用锦缎菜刀包好,然后又交回给江云霄:“还请两位仙长暂代我保存, 若是我死在这里, 没办法回到蓬莱, 就将这刀交还回我的曾祖父。”   江云霄随意的丢回去给她:“我只负责寻人,不负责额外保管东西, 要送回去,你自己到时候亲自送回去便是。”   想到闻人覆, 他还添了一句:“而且那块小黑炭还眼巴巴等着见你一面,我不想同他解释, 还是你亲自去见他比较好。”   就是冲着这个执念,云小蝶应该不至于毫无顾忌,总要留给对方一个回家的念想。   他背过手去:“不过丑话说在前面, 要是你真没了,我会帮你收拾遗物送给你曾祖父的。不用感激我, 不是白送,会收费的。”   江云霄骄傲脸:“我收费可是很贵的。”   云小蝶再次鞠躬致谢, 这一次比方才更加真情实意, 她不傻,听得出江云霄是为了自己好。   活死人有很强大的优点, 他们并不那么惧怕疼痛,哪怕是脑袋掉了,只要魂魄没有完全离体,缝一缝还能接着用。   强大的武力,不死的天赋,听上去就像是天生的战斗机器人。   但他们同样有致命的弱点,命门。普通人其实也有弱点,可是就算被戳中弱点,也最多是被打出暴击伤害。   每个活死人的命门非常脆弱,击中他们的命门,会让尸体解体,尤其是无法复活的那一种解体。   只是每个活死人的命门所在的位置都不一样,江云霄要找出他们的命门,以最省事的方式解决这批活死人,最好就是各个击破。   江云霄和秦槐并没有在云小蝶闺房停留多久,他们很快离开了院子,回去找了一趟闻人覆。   江云霄没有直接露面,去了一趟客栈,但是没和后者见面,只是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这个假小姑娘在客栈待的还不错,有老板照拂,有吃有喝,生活能自理。   也是,闻人覆只是个头长得小。年纪都有12岁,心智比一些大人都要成熟的多。   “阿槐,咱们去那宅子附近租个院子住吧。”   灯下黑好办事,既然决定要对那群活死人动手,那还是靠得近好一些,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还是不回来找闻人覆的好。   院子里很快折了一个活死人,是十一,和云小蝶很不对付,她知道对方的命门。   以前的十八虽然看不惯十一的做派,但是大家都是为了国师大人干活,她想着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从来都没有想过对自己人动手。   但是这一次,云小蝶很是平静的对十一下了手,对方被戳中命门,在她面前爆炸,死的时候胸腔里看不到五脏六腑。   就算再没有常识,也知道,真正活人的身体并非如此。   她不再怀疑江云霄的话,云小蝶确实是个活死人,她也没有中什么幻术。   十一死了,就这么静悄悄的没了,江云霄帮了忙,伪装成是十一任务失败被杀。   做任务嘛,耗材毁坏属于正常现象,但是新的十一很快又出现在了院子里。   这种新老成员的交替以前没有人在乎,大家也不是很关心新人是怎么来的。   云小蝶自己也是如此,当初她在这个院子里醒来。失去了大量生前的记忆,虚假的记忆全部都是国师府的人灌输给她的。   江云霄特地观察了一下新人十一的加入模式,然后非常容易找到了国师府制造活死人的窝点。   京城的人虽然特别多,但是身体具有灵力的修士并不多,毕竟这里是国师的地盘,再加上人多但灵气稀薄的地方,很不利于修士修炼。   这几天他和秦槐从城南逛到城北,从城西逛到城东,富人去走过,贫民窟也去过,碰到身上具有灵力的修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但是这个活死人窝点就不一样,这里可比李小姐待的那处地宫戒备森严太多了,像贺三公子那样,随便带两个人进去的情况,在活死人窝点这里是根本不可能的。   外面守着的人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江云霄能感觉这些人身上都有灵力波动,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全部都是修士。   当然,他现在体内有实打实的300年,甚至是更多的修为,能感知到这些修士都很弱。   如果说江云霄的修为,是一个比他整个人还要大的灵力光团,这些修士的灵力光团大概就是一个拳头那么大点。   江云霄很有些兴奋:“阿槐,我看他们的修为还不如你呢,这种修士我一个人能打十个,不对,是打一百个!”   按照修为的感知,他以一敌百完全不是问题。   秦槐温柔道:“云霄你是天纵之资,这些人不过是凡夫俗子,修行又十分不正,自然比不过你半分。”   “倒也没有你夸的这么厉害,能做这些恶心的事情,这些修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贪恋红尘走歪门邪道,所以根基不稳。”   修炼就像是建房子,他们这种正儿八经踏踏实实修炼的修士,地基可能打的慢,但是房子建的牢固,走歪路子虽然可能修为增长快,地基就虚浮,往上面垒的砖还是东一块西一块,就如同空中楼阁,一推就塌了。   江云霄轻咳一声:“这些在外围的修为低,内里的情况还不知如何,咱们要谨慎为好。”   不管什么时候,谨慎几分总归是没错的!   两个人敛了气息入内,这次有提前带上加强版的防护口罩。   都不用怀疑,这一处洞穴里面肯定非常臭,毕竟是炼制活死人的窝点,里面很多都是尸体的残肢。   国师在此处设了结界,这种程度的结界可以拦下普通人,也能拦住一般修士,要佩戴专门的法器,才能打破结界轻松进场。   不过江云霄一直隐身观察,等到有人入内的时候,他和秦槐就手牵着手,披着隐身斗篷挨在人家身后,像背后幽灵一样顺利潜入其中。   他们进入之后走得非常小心,经过几个传送阵,悄然跟着那名修士进入地宫深处。   国师的三个区域处处都有不同,炼丹炉,因为要利用埋在地下的异火,所以是完全建立在底下,地上的屋子只是通道的遮掩。   活死人云小蝶住的大院子,就是普普通通人住的房子,这一处的地宫更准确的说是山洞,是从山里挖凿出来的,类似于修士们住的洞穴。   在太虚宫,几位长老住的就是洞穴,不过他们的洞穴是洞天福地的洞,布置的很有雅趣,那里的空间有山有水,甚至有竹林花草,有的还养了观赏的灵兽,比如说锦鲤仙鹤。   这里的山洞,那简直就是鬼气森森,山洞两侧全部都是尸骨,就连脚底下踩的路都是用白骨铺成。   此处山洞也栽种竹子,但是这些竹子竟然都是白骨模样,风一吹就发出鬼哭狼嚎,阴气森森,十分瘆人。   秦槐道:“这些是骨竹,骨竹是拿来炼制鬼修法器的好材料。”   骨竹也是植物,但它们是生长在白骨上的植物,全靠吸纳怨气而生。   江云霄眉头皱得厉害,这种地方必须毁掉!   但是他并没有在门口就贸然出手,还想看看这座地宫其他布局。   两个人持续深入,这里果然守备森严许多,除了外面有修士看守,还设了结界之外,内里的修士果然更加强大。   外面最厉害的修士,灵力团大概是拳头大,进入内部,江云霄看到好几个灵力团有普通成年人的脑袋那么大的修士。   这些修士的头顶上的气都是纯黑色,而且一个个黑的能滴出墨汁来,显然是作恶多端,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   还好,脑袋大的他也能解决。   江云霄换了个人跟着,越往里面看到了越多尸骨。   他很快找到了活死人的核心链条,有修士挑挑拣拣,在新送来的尸体里面挑选出满意的,然后挑选出罐子,把束缚的魂魄打入其中。   有些活死人是原装的,但并不全是如此,非原装的尸体腐烂的特别快,维护的成本也比较高,所以绝大部分都是原装的,只有国师手下一些相当受到信赖的人,才能够拥有多具备用的身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觉得这也算是另类的永生。   不能生孩子有后代什么的也没关系,只要在死之前生了不就好了。   在京城,有不少权贵就是这样被悄悄换成了国师的人。   江云霄看着人动作,大致弄懂了这些人的流程,在对方搞出第2具活死人的时候,他直接敲了这人一个闷棍。   悄悄的进洞,狠狠的敲闷棍。   都是死了的人,让他们变成活死人没有任何好处。江云霄直接把背后一整面墙的罐子全部打碎,让那些等待填充的魂魄全部都飞了出来。   来都来了,他江云霄今天就要毁了这处活死人的山洞! 第62章 062   石岐是当今国师的义子, 云小蝶这一院子的人羡慕的对象,国师四大护法之首,活死人的实际管理者。   他死去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十年, 期间换过五个身体,现在这具身体,年轻貌美且强壮,出身高贵,是世家子弟,和当年的他还有几分相像。   石岐和没有任何记忆的云小蝶不同, 他知道自己生前是什么人, 也知道自己是个活死人。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人死了还能一次又一次的换新的身体,新的身体还年轻出众, 男人能够做的事情他也能做,只是无法繁衍子嗣后代而已。   石岐非常看重活死人这块产业链, 明面上为他服务的活死人只有二十个,也就是云小蝶在内的二十个杀手, 但是实际上,他帮着权贵做了不少换魂之术。   把他们年迈苍老的灵魂,换进他们年轻具有活力的后代躯体中。   当然, 嘴上说是换魂,实际上只是高级一些的活死人而已。   石岐, 是五十年前第一代十八,也是第一代中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他把十八换成了一号, 后来十八换了一个又一个新人,云小蝶, 是这50年来第137个十八。   最初的时候,他并没有把云小蝶放在眼里,尽管对方来自蓬莱,身体里有些许灵气,但是那点灵气太过稀薄。   这种程度的天资,就算是爬去了太虚宫,一百年也只能当个杂役弟子。   一个商家之女,死了也没人在乎,但是变成死士之后她还挺好用,刀工好,下手很利落,宰人如宰鸡。又因为长了一张具有欺骗性的面孔,很适合做各种任务。   但是云小蝶到来后不久,这个渠道似乎就出了一点小问题。   和云小蝶有矛盾的十一死了,十一比云小蝶早来一年,作风狠辣,比起某些方面有些优柔寡断的云小蝶,他更欣赏心狠手辣的十一,本来就是处理脏事的走狗,要哪门子多余的善心。   虽然江云霄帮云小蝶处理得很干净,但是这里是京都,还是有人看到了云小蝶下手,然后汇报给了石岐。   他是个极其聪明且敏锐的人,很快发现云小蝶出了一些问题,她似乎恢复了记忆。   被洗脑的活死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偶尔能够恢复记忆,如果他们聪明懂事,石岐会把人留下来,但是要是起了别的心思,石岐会毫不留情的把人解决掉。   这一次和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他冷酷的下了命令:“把云小蝶解决掉,她的命门肚脐往上三寸。”   云小蝶曾经是个厨子,又不是杀手,虽然天赋很不错,但是比起熟练老道的杀手来说还是差得很远。   这本应该是一次万无一失的行动,但是这一次石岐派出的人却没有能够成功绞杀的了云小蝶。   在紧要关头,她浑身散发出金光,然后抛出一张符咒丢过去,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张符咒,落到人身上,却猛烈的炸开火光。   血肉之躯直接被炸了个稀巴烂,就算不知道命门,变成这样一块烂肉也没了复活的机会。   这符咒当然是江云霄给的,他在和云小蝶分别的时候就给了对方一个防身的法器,还塞了一把低级的爆炸符给云小蝶。   这些初级的符咒全都是江云霄自己画的,比不上储物袋里那些高级符咒威力大,但是对付一些血肉之躯的普通人绰绰有余。   江云霄事先叮嘱过:“这些东西绝不能拿来祸害无辜,最好也不要随意挥霍。”   毕竟京城的灵气还是过于稀薄,他已经算是天资很高的那种存在,在这么个地方,身体都不能自然恢复到灵气充盈的状态,还得额外靠吸收灵石中的灵气。   画符需要消耗不少灵气,江云霄目前也没什么收入来源,怕自己坐吃山空,自然要劝云小蝶稳当一些。   炸烂了围堵自己的七八个杀手,云小蝶就知道自己肯定暴露了,她吃了颗易容丹,变换了自己的容貌,想着给江云霄他们两个通风报信。   但是等去了两人所在的小院子,屋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在云小蝶应对杀手的时候,江云霄和秦槐已经找到了地宫,他算准了时机,在多个地方放下了符咒。   有些符咒要用灵力才能激活,江云霄做了个小机关,将灵气化作冰滴形态,放置在符咒的上方,寒冰化水,灵气落在符咒上,就能瞬间激活这些符咒。   估算着灵气落下的时间,江云霄布置好地方,然后拉起秦槐就瞬移出去:“阿槐,跑!”   几乎是他刚撤出地宫,后面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爆炸声在多处地方同时响起,堵在里面的人就算想逃离,都找不到出来的路。   因为几乎每条路上都有爆炸发生,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就存放着尸体的洞穴,和炼丹的地方不一样,炼丹的地方是火炉,温度特别高,人在里面待久了,都能被烤成肉干。   存放尸体的地方,这里是一座大型冰窖,低温冰冷,但是不算特别湿润,毕竟太湿了也会腐烂。   这种地方其实很难引燃爆炸,但谁让江云霄用的是灵气符咒,威力和普通的火大不相同,关键是还不会轻易熄灭。   里面的管事慌的不行:“救火啊,救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火!”   地宫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要是不抢救一下损失,他就算活着出去还得死。   被斥责的人哀嚎:“到处都是火,怎么救啊!这火突然冒出来,我看是天谴,咱们赶紧逃吧!”   其实为国师做事的人,也知道他们做的不是什么善事,这些火来的实在是太过邪门,他们自然推到了老天爷头上。   求生是人的本能,这时候谁还管那么多,当然是跑出去,先保住这条命更重要。   在这座地宫里的人,有相当一部分,其实并不是行走的尸体,但是他们都是罪行累累,就算江云霄动了手,倒也不会给他增添什么罪孽。   再说了,他们这种修行,和那种提升一个境界就要渡雷劫的修行不一样,想要飞升才会挨雷劈。   江云霄最初想要修行,只是想要活下来,顺便拯救于尘的百姓,如果能够多活一年,那都算是赚的,对他来说,飞不飞升不重要。   有很多人都没能逃出来,或者千辛万苦闯过,重重难关冲出来,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火焰烧伤。   江云霄能够听到惨叫声,在洞口还能看到有人在烈火中挣扎,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这种人间惨剧,于是他选择捂住自家道侣的眼睛:“阿槐,别看。”   眼不见为净,看不见自然就不会心生怜悯。   至于他自己,要是碰上挣扎的太可怜的,就一道剑光落下,给这些人一个痛快。   不是他狠心,怜悯这些恶人,又有谁去怜悯那些被害死的无辜呢?   一起大爆炸,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在云小蝶所在的那个院子里,因为大部分人出任务去了,这个时间点只有七八个人留在院子里休息练功。   这事情当然也是江云霄利用灵气符咒干的,那些符咒被放置在各个屋子的房梁上,灵气冰块要更大,融化的速度更慢。   事先他还提过,让云小蝶今天不要回去,需要休息就在外面找个地方住,重要的东西最好带在身上。   他们的身手更加敏捷,院子四通八达,还可以从上方翻墙出去,不像地宫算是半封闭的场所,爆炸的时候到处都是山洞,虽然容易防守,但是从内部爆破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活死人所在的地宫被摧毁,和云小蝶一起挂了名的杀手也损伤了四五个,但是很快伤亡增加了。   因为服下了易容丹的云小蝶突然出现,毫不留情的趁这些人受伤,要他们的命!   两边实在是损失惨重,在国师府的某一个角落,仙风道骨的国师突然喉头涌起铁锈味,然后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国师大人,您没事吧!”   同时损伤这么多和自己心血联系的存在,国师自然遭受到了反噬。   和国师一起吐血的还有石岐,因为深受国师信任,他自然也学了国师操控尸体的手段,只是他毕竟是个活死人,能够控制的尸体有限。   那些尸体就留在地宫之中,为石岐做事,结果他刚刚感应到,那些尸体竟然全部都损毁了!   “红丸,赶紧给我红丸!”   国师从白玉瓶中倒出几颗鲜红欲滴的红色药丸,就着貌美侍女纤纤的玉手服下,脸色这才慢慢舒缓过来。   他气恼非常的看向石岐:“你底下的人怎么办事的,怎么一下毁了这么多活死人?”   “是孩儿的错,义父息怒,孩儿立马就去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其他人面前高贵的石大人,在国师面前,永远表现的像是一条忠诚的哈巴狗。   明明他自己也受了伤,可是面对国师的迁怒,他还是第一时间滑跪认错,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行了,你下去查,一定好好的查!查清楚了再来见我!”到底是自己深受信任的义子,国师语气温和了几分,又丢出一个小药瓶,“把这个拿去吃了,好好养一养你的身体。”   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就让国师变得面目全非,习惯了高高在上,他下意识的就会把所有的锅都甩出去。   石岐很快出了国师府,活死人没有心脏,但是他久违的感觉到了那种心脏剧烈跳动的紧张感。   这个时候的他不知道,这是一种对真正死亡的预感。 第63章 063   石岐赶路的时候, 江云霄和秦槐进行补刀,确保不会逃出去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谁知道那些地宫里的人是不是也学了邪修的本事,若是让他们逃出去, 免不了要吸无辜百姓的精血来求生,他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继续祸及无辜。   这里的尸气特别浓郁,无数尸骨被灵火燃烧之后,一些被迫困在躯体里的灵魂得以解脱。   江云霄没有阴阳眼,但是他往自己的眼皮子上抹了一些牛眼泪,也能看到有点点白光从尸体里冒出来, 那便是被困在其中的魂魄, 这些魂魄有的和尸体长得一致, 有的和尸体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灵魂有所残缺,而且身上有不少黑点。   这些黑点不代表他们作恶多端, 只是说明他们怨气缠身,随时都有可能从普通的游魂变成厉鬼。   送人送到底, 送佛送到西,他盘腿坐下,还特地取了一个蒲团, 为这些被困住的游魂念往生经,决定好好的送这些无辜游魂一程。   他还拿了个蒲团给秦槐:“阿槐, 你坐在这上面,要是愿意的话, 和我一起念。”   秦槐乖巧在蒲团上坐下, 嘴里一张一合,但是并不是在和江云霄一起念经超度, 只是为了配合自家夫君所以卖力表演,毕竟哪有鬼怪给其他鬼念往生经超度的。   他给鬼怪超度的方式,一般是把他们打成鬼珠形态,然后当小零食吃掉,纯粹是物理超度。   充满怨气的魂魄,在清朗且富有韵律的念经声中渐渐散了怨气,从冒着黑气慢慢的变成纯白颜色,露出他们原本的面貌。   他们自然无法顺利复生,可是魂魄没有消散,还是有希望能够再次转世轮回。   秦槐指引了这群鬼魂一把,开了通往鬼城的门,漆黑的大门打开,游魂们有希望成为鬼城的居民。   满心感激的游魂们,身上冒出点点金光,这些功德金光都悄悄的融入江云霄身上,让本就俊美的少年郎多了一层金光闪闪的滤镜。   有功德金光护体,江云霄的气运也会比普通人更强一些。   等到石岐赶到的时候,江云霄已经把在场的无辜游魂超度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的他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披隐身衣,自然也就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石岐赶到的时候,一眼就被从蒲团上站起来的江云霄吸引。   活了这么多年,身在高位的他见过美人无数,有皮相美,有骨相美,这个年轻人是他见过的容貌最为出众的存在,便是所谓的精神,第一美人也敌不过眼前这个身穿白衣修士,长身玉立的年轻人。   对方穿的衣服并不是多么华丽的衣物,白衣飘飘,衣袂宽大,款式十分素养,只在袖口和灵摆处有竹叶云纹,绣线用的似乎是银线,所以在白衣上并不显眼。   但是这等美人,却让石岐生不出任何邪念,反而多了几分警惕戒备之心,江云霄身上传来的,是那种令他会觉得很不舒服的仙气飘飘。   江云霄绝对是一名修士,而且是和他立场相反的正道修士。石岐作为邪道修士,本能的对这些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正派修士感到抵触。   普通的小门小派,寻常散修,绝对养不出这般气度,他脑海中冒出一个词:太虚宫!   太虚宫,是国师在忆往昔的时候时常提到的词,曾经被他看来十分厉害的国师,对太虚宫这一事例始终心怀忌惮,原本太子闻人白会死在国师手里,但是知道后者的亲娘,也就是当今皇后和太虚宫有旧之后,国师便及时收了手。   当时的石岐不理解,毕竟他见过的修士太少,最厉害的就是国师,而现在,他似乎能够理解国师的感觉。   石岐只觉得大脑发麻,也顾不上去查看地宫的情况。   地宫的火焰已经熄灭,但是那些和他联系在一起的丝线早就全部断裂,就算进去他也不能挽救那些傀儡,既然如此还不如赶紧跑。   救了他无数次的直觉,疯狂的告诉他:“逃,快逃!”   “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江云霄吸收了功德金光之后,感觉体内的修为都夯实了几分,灵台也越发清明。   他转过头看向不速之客,发现是一位衣着华丽,风度翩翩的年轻郎君。   对方头上盘踞的黑气格外浓郁,比他之前在地宫中看到的每一个都浓郁。   秦槐肆无忌惮的和自家夫君咬耳朵:“云霄,他的魂魄和这躯体不匹配,里头装的是个死了至少五十年的魂魄。”   哪怕身高样貌有几分相似,原装的和错版货就是不一样。   很显然这也是一个活死人,而且搞不好就是幕后黑手之一。   江云霄本来有怀疑过来的这个是不是国师,毕竟他能够看到这人身上的灵力团,比之前地宫里的那些人都要大,将近有三个脑袋那么大。   如果国师这么弱的话,那他当场就要斩国师了。   但是很显然对方不是,国师是控尸体的人,能有那种本事,不可能才死了50年。   江云霄难免有几分失望,不过也没关系,先斩断国师的臂膀,最后再解决国师这条大鱼。   跟在国师身边这么多年的石岐当然也有自己防身的手段,他转头就朝着江云霄所在的方位撒了一把药粉。   这药粉吸入的瞬间就能够让修士浑身麻痹,而且失去灵力。   倘若能够反杀最好,若是不能,这药粉也能够为他争取逃跑的时间。   江云霄怎么可能让他成功跑掉?   在药粉扬起来的瞬间,他就用疾风符往对方身上吹,而且还迅速的带上了口罩。   进山洞的时候,这个口罩是一直戴着的,只是之前为了那些幽魂念经超度,为表尊重,他才把口罩摘了下来。   本应该拿来麻痹江云霄的药粉,让石岐瞬间倒地。   跟着石岐来的还有其他人,但是他们的速度没有石岐快。   有些人虽然杀人,但只是遵从命令,就像是云小蝶,只是被利用的刀刃,本身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江云霄没想对这些外围小喽啰出手,直接用一根绳子捆了石岐,然后御出飞剑,带着自己的道侣和石岐转移了地方。   他将人转移到了无人的郊区,面对黑气浓郁成这样的石岐,江云霄并不打算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有些人的话听多了伤耳朵,而且也没那个必要。   江云霄直接动用了搜魂术,这种法术会让被搜魂的人有可能灵魂出现残缺,很大概率变成一个白痴。   但石岐是恶魂,对待非常擅长狡辩的恶魂,有时候就必须用一些强硬的手段。   搜魂术就像是电影那样开始放石岐的生平。   石岐,五十年前,当今皇帝还未曾登基,那个时候皇子争夺皇位,石家站错了队,在新帝上位之后,全家都被判处问斩,少部分女眷活了下来,但是被充入教坊司。   教坊司的罪臣之女,有的会选择自我了断,不堕家族清名,有的选择忍气吞声苟活,但是活得也非常艰难,运气不好,被昔日的政敌针对,那就是生不如死。   当然,石岐作为家族的嫡长子,能够光耀门楣的人物,自然是被判处午后处斩。   昔日的贵公子就这么人头落地,昔日的好友,要么和石家一起落难,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要么怕受到他们牵连,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更别说为他收敛尸骨。   这种无人在乎的尸骨都会被草席一裹,抛在城郊外的乱葬岗上。   江云霄从石岐的记忆里看到了国师的样貌,对方披着一件纯黑色的斗篷,脸色苍白虚弱,浑身阴气森森,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性格特别沉闷的宅男。   说实话,国师这副样子和他想的很有几分出入,仔细看,国师长得其实还可以,五官端正,甚至还有几分清秀。   在最开始的时候,国师就弄了二十个尸体出来,倒不是说国师有多喜欢二十这个数字,纯粹是因为二十是国师所能够同时控制的尸体的上限,如果数量再多一些,国师就会感到吃力,有些得不偿失。   数量少了,办事的人就少了,不利于国师迅速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20个人是国师独自一人辛辛苦苦从将近200具尸体里面挑出来的,毕竟那个时候的本朝国师还不是国师,只是一个被迫沦落到此处的鬼修。   拖着这些尸体,国师就到了江云霄所在的这个山洞,这个山洞的气温特别低,有天然的冰窖。   不过看山洞的规模,当时的国师还没有把这里扩建的像现在这么大。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实力不足,活死人的损耗率很高,国师也舍不得花大量灵力修补这些活死人,所以损坏一具,国师就扔一具。   大部分捡来的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死了之后又活过来,并不觉得惊喜,反而非常恐惧。   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国师的手艺也不太好,而且有些尸体也不够完整,他就拼凑的乱七八糟。   石岐就在这些活死人中脱颖而出,他不仅积极配合国师实验,还给对方出了许多个主意。   石岐生前就是出了名的才华出众,不是那种只会写诗作赋的文人,而是六艺皆精通,擅长谋略的门客。   可惜他就是运气不太好,因为家中站错了队伍,所以年纪轻轻便被连累惨死。   又因为外貌出众,尸体被国师捡回来,在这个洞穴里修修补补,变成了最初的十八。   最初的那段时间,称号并不是现在这样的代替制,一号之所以是一号,也不是说一号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是落魄鬼修第一个修补好的活死人。   一号没了,石岐这个十八就变成了十七,慢慢的变成第八,最后现在成为了一号,也是国师名下的四大护法之手,国师最为信任的大弟子。   没错,那个时候的国师其实并没有大家想的这么手腕通天。   作为一名鬼修,国师有着标准的鬼修性格,沉闷无趣,性格压抑,终日和尸体,鬼魂打交道,整个人就透着一股子鬼气森森的阴森气质。   这种蓬头垢面的形象落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从被其他人嫌弃的鬼修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石岐在背后出了大力气。   可以说完全是凭借他一己之力,一步步策划,将国师改头换面,推到了世家权贵,最后再推到了皇帝面前。   石岐野心勃勃,有了权势,第一时间就想到报仇。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沦落至此,又记得自己生前的仇人是谁。昔日石家的政敌被石岐除去,他试图找到自己石家后人,却发现亲妹妹早就死在教坊司。   人死后本就容易性情大变,石岐连五脏六腑都没有了,当然也没有心,作风就越是狠辣。   江云霄看这些画面的时候都忍不住咋舌,虽然说成王败寇,但是石岐这也太过了。还好他当初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选择了搜魂。   再后来那些事情,就是石岐学到了一些国师的本事,成为了国师之下,万人之上,国师实际的掌权人。   被捧得高高的国师,显然被蒙蔽了双眼,看不出国师府的危机感。假以时日,石岐说不定就能够取代那位国师鬼修。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剧情来,国师本来在京都呼风唤雨,后来却突然死亡,搞不好这其中就有石岐的手段。   再看到后来,就是石岐培养杀手,中途还换过五次尸体……   他迅速看完了石岐的过往,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接物理超度了石岐,这样的存在根本没有投胎的资格,还是直接魂飞魄散更好! 第64章 064   在尸身爆炸的时候, 石岐附着的那具尸体眼角滑落,落下一滴晶莹的眼泪。或许他在想,真的好不甘心, 又或许他在想,如果能重来,会不会不选择这个结局。   不过江云霄觉得,像石岐这种小心眼,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是不后悔做出这些事情来的。   毕竟对方可是面上恭恭敬敬的喊国师义父, 为对方劳心劳力的卖命, 背地里却各种辱骂国师, 把对方当成蠢货,他才不管这种野心勃勃的恶人到底怎么想的, 反正人都魂飞魄散了,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时, 在国师府,刚吐了一口血的, 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   国师虽然性格沉闷,却也不是傻子, 看起来被石岐捧得飘飘然,但是他一开始就藏了后手, 没有给石岐真正的信任,如果自己手底下的活死人胆敢背叛, 他第一时间就会让后者魂飞魄散, 尸体直接瓦解。   但是他没有想到短短时间之内,石岐竟然死了。   感觉到那种羁绊的断裂, 国师第一反应就是找人:“去围住石家,确保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来。”   许久未曾遭遇对手,他并不觉得石岐会死的如此轻易。说不定后者就是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算计了一连串反应,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个好用的傀儡这么轻易的脱离自己的掌控的。   江云霄可不知道国师的心理活动,要是知道了,他只会说出一句话,脑补太多,是病。   “阿槐,咱们去小蝶那儿看看。”   虽然国师没来,但是搜了石岐的魂,江云霄还是觉得收获颇丰。   石岐跟了国师很多年,对后者了若指掌,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算是自己在暗,国师在明,对方的底细,自己少说,也掌控了八成。   首胜大捷,江云霄也不急着立马就去把国师干掉,他要回去看看云小蝶的情况下,小小的庆贺一下。   江云霄给自己的灵剑使了一个清尘诀,虽然刚刚他是把石岐用绳子捆着吊在剑下,但总感觉肩上还是沾了那么隐隐约约的一点尸臭味。   为了隐藏这种味道,石岐之类的活死人都会往自己身上放各种特殊的香料,之前江云霄的嗅觉还没有那么敏锐,但是超度了那些亡魂,他总算是能够体会到自家道侣说的那种发臭的恶心感觉。   想到这里,他不由道:“阿槐,你今天真是辛苦了。”   秦槐愣了一下,温温柔柔道:“我也没做什么,是夫君指挥的好。”   他确实没有操心什么,计划是江云霄准备的,顾忌他的身体,凝结灵气,放符咒这些事情几乎也都是江云霄干的,要不是他坚持要跟上来帮忙,江云霄可能会让他一直在外面等着。   半个时辰之后,江云霄和秦槐回到了他们临时租的那个小院子里,之前爆炸的屋子,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外面拉了粗粗的麻绳,被一堆官兵围起来守着。   住在这附近的屋子里的人,这些官兵全部都审查过一遍。   江云霄推开院子的门,就感觉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带着血腥味和浓郁香料味的陌生面孔出现在他面前,对方手里举着一把菜刀:“恩公,自己人,我是云小蝶。”   看着面前胡子拉碴的肌肉壮汉,江云霄嘴角抽了抽:“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怪别致的。”   他抛了一枚解药给云小蝶:“吃了这个你就能解除易容状态。”   后者吞咽下丹药,立马就变回原本可爱的苹果脸,当然,身上的衣服没什么变化,还是云小蝶从往日的“师兄弟”那里偷的男子衣服。   她身上受了不小的伤,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多亏恩公你留下的东西,屋子爆炸炸伤了好多人,我一个人打了他们七个,还打赢了!”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说的也确实是个好消息,江云霄嘴角也跟着弯了弯,不过他稍微感受了一下,上翘的唇角又可以往下压:“你就只有这件事情要交代的吗?”   这个屋子里多出来的可不只是云小蝶,还有另外一个人。   云小蝶像是才想起来,有些心虚道:“恩公,十七他和我一样进来不久,我想能不能也唤醒他的记忆。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有些冒昧。若是他没有拯救的必要,还请让我来给十七一个痛快。”   如果击中命门,那就是身体兵解,魂飞魄散,但要是砍掉了脑袋,十七的魂魄还能保住。   江云霄看了眼秦槐:“阿槐,你觉得呢?”   十七,石岐,猛的一听,他还以为是刚刚被自己解决的石岐复活了呢,但是想起来云小蝶是十八,她指的应该不是高高在上的石家大公子,而是同样沦落为杀人工具的搭档。   秦槐能够感知到屋子里的那个魂魄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是个年龄和云小蝶差不多的年轻人,而且用的也是自己的躯体:“难得有情人,让她把人拉出来看看。”   横竖云小蝶愿意解决后续,给她这么一个机会倒也无妨。   受伤的十七被云小蝶拖了出来,为了避免两位恩公不高兴,她并没有用江云霄给的丹药为十七疗伤,只是简单的给对方做了一下包扎。   江云霄看了眼十七,少年郎和石岐是完全不同的长相,长得挺阳光的,单眼皮,高鼻梁,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流畅,手上有薄薄的茧子。说不上多俊俏,但是清秀有余,和云小蝶待在一起,确实挺般配。   云小蝶擅长用刀,十七擅长用剑,明明是男子,却比云小蝶这个女子更加心细。   江云霄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他给自己和秦槐倒了一壶茶,用的茶叶是太虚宫上山的灵茶,喝了能够平心静气,缓慢的提高灵力的上限。   回来的路上,江云霄顺手买了一些精巧的糕点,还在酒楼预定订了一桌席面,毕竟一些硬菜需要时间,等两个时辰去吃也来得及。   十七就是在这清淡的茶香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捆住他的是龟甲缚,轻易不能挣脱。   身处陌生的环境,还是这么个狼狈的姿态,他第一反应就是紧绷身体,然后试图逃脱束缚。   但是很快,十七的脸色一变,他身上藏着的那些暗器全部都被扒拉下来,包括嘴巴里,舌尖下含着的那枚刀片,也被云小蝶扣了出来。   “十七,你终于醒了!”   少年很快对上了一脸高兴的云小蝶。   小姑娘开心道:“你醒的真及时,要是再不醒,恩公他们就要去吃席了。”   “吃席,什么吃席?”难道是吃自己死了的白席   “十八,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想要背叛我们这个大家庭,背叛国师?!”   十七知道云小蝶有几分小心思,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胆大妄为。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昏过去之前的记忆:“你为什么要对六哥他们出手,院子里的爆炸是不是你干的?”   一旁喝茶的江云霄给自己续了一杯茶,看秦槐的杯子里也空了,默默的把对方的杯子也给满上,听到这话,他冷不丁插了一句嘴:“那是我干的。”   十七便恶狠狠的看向江云霄,不过他的视线很快被云小蝶强行阻断:“十七,你不许对恩公无礼!”   “十八,你忘了国师对你恩重如山,你为什么要背叛国师大人?!”   和院子里那些兄弟反目也就算了,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心思,平日里相处的也不算很好,但是他们都是国师的信徒,十七不能容忍的是十八对国师的背叛。   云小蝶现在已经不担心组织毁了自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锃光瓦亮的菜刀,一边十分爱惜的摸着这把刀,一边和自己的搭档讲述了自己的过去。   “十七,你被骗了,国师是杀了你我的罪魁祸首,他害了我一条命,还害得我和曾祖父永远分离,他根本就不是我的恩人,是可恨的人贩子,是可恶的刽子手。”   云小蝶死死的盯着十七:“十七,哪有人的名字会叫十七,你忘了,十一死了,又来了新的十一,对我的曾祖父来说,我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云小蝶,但是对国师来说,十八只是一个毁坏了就可以被随便替换的代替品,我不是杀手十八,我是曾祖父最疼爱的曾孙女云小蝶。”   云小蝶在恢复了记忆的时候,当然也怨恨了自己,她恨自己当初天真少女情窦初开,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外人,为了所谓的自由,就那么抛下了疼爱自己的曾祖父,结果遇人不淑,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活死人。   “十七,你难道不好奇自己原本的名字叫什么吗?不好奇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家人,他们可能像我的曾祖父一样,苦苦的等待着你回家。”   云小蝶还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国师为了你的尸体,害死了你的全家。”   “不,这不可能!”之前还沉默冷静的十七,听到这个可能性,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   云小蝶反问说:“你要是真的觉得这不可能,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江云霄和秦槐在一旁吃瓜喝茶看戏,还别说,他觉得云小蝶的口才还挺好的,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才。   光是喝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是糕点有些甜腻,吃多了觉得腻歪。   对了,他想起来什么,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一包瓜子。   吃瓜看戏没有西瓜,不过有瓜子也是一样的。   江云霄咔嚓咔嚓把瓜子剥开,很快他面前堆起了一座瓜子仁小山。   他笑眯眯的分了一半给秦槐:“阿槐,你也吃。”   十七听到咔嚓咔嚓的磕瓜子声,情绪都受到了影响。有没有功德啊?他们这边这么悲惨,都在上演苦情戏码,这人竟然在这里嗑瓜子!   “十八,不……小蝶,你确定这两个家伙真的是你的恩人,他们该不会是什么骗子吧?”   云小蝶拍了十七一巴掌:“说什么胡话呢,恩人是蓬莱仙山的仙长,他们是来下山历练的,此次来京城。受到我外曾祖父的委托。”   她面不改色的,直接在自己的胸口来了一刀,露出空空荡荡的胸膛:“十七,你觉得哪个活人没有五脏六腑还能活着的,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活死人,身上没有任何价值让恩公费心图谋。”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把菜刀:“这把刀上有我小时候留下来的痕迹,托恩公的福,我已经恢复了记忆。”   云小蝶拿着刀在十七身上比划:“你要是不信的话,要不我让你也看看自己的,你告诉我你的命门在哪,免得我不小心伤到你的命门。”   十七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信,你说的我都信。”   他向来是个识时务的:“我改邪归正,我现在站在你这一边!”   他想抬手,赌咒发誓,可惜全身上下都被捆绑住,艰难动了动自己的手,也只是抬起一点点的弧度。   可能是因为见过的死人太多了,虽然没有回复记忆,但是十七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哭丧着一张脸:“小蝶,我没有自己过往的记忆,实在是记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死的,而且按照你说的话,我要是个活死人,命不还是掐在国师手里,到时候两边要是打起来,我怕身体会不受自己的控制。”   江云霄冷不丁补了一句:“你身上的傀儡线已经断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院子里的那些人,线连的一端不是国师,是石岐。”   云小蝶手一下子变得冰凉:“恩人,这和十七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十七才是幕后害她的罪魁祸首,云小蝶瞬间对自己昔日的同伴动了杀心。   “我说的不是十七,是石岐,石家大公子石岐,对了,他现在不叫石岐,叫石远山,是国师名义下的大红人,他的编号你们熟,他是现在的一号。”   “原来如此。”云小蝶松了一口气,架在十七脖子上的刀挪开。   她都没有见过国师手下的大红人,在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听了不少关于石远山的事情,曾经的她对后者相当向往羡慕。   十七忍不住向云小蝶投来一个有些哀怨的眼神,还是昔日的好搭档呢,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在哪里?   他忍不住追问:“那我身上的傀儡线怎么会断了?”   江云霄手上多了一个令牌,这是杀死石岐的战利品:“因为一个时辰前,他就已经被我顺利超度了。”   云小蝶在他这里有几分信用度,但是这个十七没有,江云霄说这么多,也是为了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就算对方心里有什么弯弯绕绕,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斤两,别蠢到给他找麻烦。   十七果然是个聪明的,当即就扬起大大的笑脸:“多谢恩公,多谢仙长。”   他为难的看了云小蝶一眼:“小蝶,要不然你给我解个绳子,我好给恩公磕两个头。”   云小蝶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解开绳子,要是十七蠢到执迷不悟,她也不会再顾及往日的情分。   她并不担心十七袭击江云霄,江云霄可是太虚宫的仙长,是真正有造化的大能。   江云霄说石岐死在他手里,云小蝶深信不疑,那可是国师手下最厉害的人之一,十七还差得远呢。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看向江云霄,征询后者的意见:“恩公,我能解开吗?”   “你想给他解就解吧,他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江云霄道,“当然,你要是再次看错了人,后果自己承担就是。”   绳子解开了,十七也显得安分守己,并没有任何搞事的迹象。   他说到做到,还当真跪下来,对着江云霄所在的方向,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恩公,感谢您救我性命,既然您是仙长,您知不知道我姓什么名什么?”   江云霄摇摇头:“我并不精通卦算之术,找不到你的真名。”   见十七那双虽然小但是炯炯有神的眼睛暗淡下来,他又添了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查,只要有痕迹,自然能查出来。”   他收费可是很贵的,要么就是讲缘分,云小蝶因为老东家的事情算是同他有几分缘分,十七可没有。   一穷二白的十七也给不出江云霄要的东西。   十七恍然大悟,既然原本的院子毁了,石岐也死了,现在的他就已经是个自由身,求人不如求己:“多谢您!”   江云霄把瓜子仁吃了,剩下那些收了起来:“阿槐,咱们该出去了,订的宴席差不多该摆上了。”   这酒楼在京城有很高的美誉,不仅仅是他们家厨子做菜特别好吃,更因为有国师为其扬名,价格昂贵,是京城达官贵人来往之地。   它还是石岐名下的产业,也是活死人产业链中重要的一环。 第65章 065   酒楼是吃饭的地方, 说话闲聊的时候,很多人会在无意之中透露一些自己的信息,要是喝了点小酒上了头, 一些九品的大嘴巴人士,甚至能把自己的祖宗八代都交代出去。   而石岐的人,除了从这些吃饭的客人中探听信息之外,更重要的是筛选客人的资质。   毕竟京城这种地方随便砸块砖,都有可能砸到皇亲国戚,活死人没有哪个是不可取代的存在, 没有亲眷, 非本地人, 没有背景的人最好下手。   这也是为什么酒楼虽然贵客诸多,但是也有相当多价格平民的美味饭菜, 当然了,贵客有专门的二三楼的雅间包厢, 没钱没势的普通人只能吃得起大厅的平价菜。   江云霄没有权势,定不到三楼贵客专用楼层, 选了二楼只要花足够多的钱就能定的雅间。   不过二楼对他而言也足够了,他现在的修为,坐在二楼就足以放出神识, 掌控整栋酒楼的情况。   酒楼里哪些人是负责监视的,厨房里的菜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所有的细节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能够听到所有人的讲话声,但是同时听全部的信息, 实在是太过嘈杂了, 他快速筛选了一下,只着重监听了明显的几个人。   “客人, 您点的金玉满堂,荷花酥、八宝鸭到了……”   江云霄到的时候,包厢里的冷盘都已经摆在了桌子上,热菜等两个人到了之后就相继都被店小二端了上来,很快就摆满了整张桌。   店小二还很灵动的表演了一段报菜名的才艺,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眼前两个大方的贵客。   江云霄丢了一锭五两的银子给他:“拿个洗碗筷的清水盆上来,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下去吧。”   店小二掂了掂分量,眉开眼笑的退了出去。   江云霄熟练的把自己和秦槐碗筷都端出来,自从有了储物袋,出门在外,他都习惯用自己配套的餐具,卫生也很好搞定,清水冲一冲,再掐个除尘决,什么灰尘油脂不小心粘上的脏东西,瞬间就能消失的干干净净。   秦槐已经习惯了自家道侣的流程,不过还是见缝插针的夸赞他:“这样就算在外头吃饭,也不用担心旁人下药在碗筷上。”   很多故事都这样,饭菜可能没什么问题,但是碗筷杯具有问题,他们用的都是自己的,自然就没了这方面的顾虑。   “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一些总没错嘛。”江云霄欣然接受夸赞,老婆给的情绪价值他接着,从来不会给对方泼凉水,“不过其实当初我也没想这么多,单纯就是习惯问题,顺带还能练习一下法术的熟练度。”   这种小法术刻意去练就很没有必要,但是平常潜移默化的多刷刷很快就能从生疏刷到熟练。   “那夫君就更厉害了,随便做些什么都能一举多得。”   江云霄夹了一块鸭子,自己吃的好吃,又挑选了没有骨头,全是肉的部位给秦槐:“阿槐,你尝尝这个,这个里面应该加了果酒腌制,带了一丝自然的果香,还有淡淡的甜味。”   “确实有点甜味,很好吃。”   “不过我觉得没有阿槐你的嘴甜。”江云霄说,“你总是这么夸我,我感觉都要被你夸上天了。”   “我可没有夸你,只是说的是实话罢了。”秦槐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到他这个地位根本就不用违心去做些什么。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自然看江云霄哪哪都好,再加上江云霄本来就对他很好,秦槐这么夸他,一点都不亏心:“再说了,我夸你也是在提醒自己,夫君做的确实很多,不能因为时间久了,就把这些当做理所当然。”   岁月太过漫长,起初的时候会为了好而感动,但是时间久了可能就会稀疏平常。人间的有情人时常如此,慢慢的就把别人的好给忘了,直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秦槐不想后悔,所以要时刻记得。   江云霄说:“对我来说你也是最好的。”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找的伴侣会是什么样,但是和秦槐成婚之后,他的日子确实过得比以前舒服多了。   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待在一起,修行的速度比之前更快,更重要的就是秦槐对他的肯定和支持。   虽然对方几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但是每一次做决定的时候,江云霄都会遵循对方的意见,他同样是在告诉自己,两个人是平等的伴侣关系,可以在生活细节上对恋人多加照顾,但是在做事方面,不能总替对方把一切都准备好,慢慢的就忽视掉对方的意见和表达。   就像他之前成婚的时候和秦槐说的,他也是第一次成婚,第一次做人家的道侣,没有经验,只能摸索着慢慢磨合。   而且两个人还不是简单从情侣走向婚姻的殿堂,而是从挚友到情人,这种不同寻常的路,一般来说会比普通人更加坎坷一点,但是他显然很幸运。   江云霄倒了一杯茶,他用的是自己带的餐具,茶叶是能够清心明目的灵茶。   其实喝酒似乎更能够抒发自己那种的情感,不过出门在外,又是要和国师斗的关键时期,自然应该时刻保持清醒,还是以茶代酒更好。   江云霄举杯:“今天这一餐,庆我的幸运,希望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能越来越好,永不褪色。”   他确实非常幸运,捡回了自己的一条命,拥有了修为,走上了不一样的路,还有了一个相知相爱相守,能够相互理解的知心人。   秦槐和他碰杯:“也庆贺我的幸运。” 第66章 066   江云霄把每个菜都尝过了一遍, 觉得很好吃的都推荐给秦槐。   因为这一次饭菜的份量准备的足够多,他提前拿出一个饭盒,用干净的筷子和勺子取出没有碰过的地方。   秦槐问:“云霄, 这些你打算带回去给云小蝶吗?”   江云霄摇头:“不是,是给闻人覆,咱们正好回去看看他。”   他挑的都是自己和秦槐没那么爱吃的菜,不是说不好吃,只是没有那么符合口味,秦槐很喜欢的, 江云霄一筷子都没夹。   活死人是不需要进食的, 不过之前在地宫那里碰到的小鬼还是个普通人, 对现在的他来说没有灵气的食物吃多了也不好,但是浪费了粮食也不行, 他打算带回去给那个小鬼尝尝鲜。   “差不多,他在客栈里待的时间也够了, 临走之前让他见云小蝶一面。”   国师藏着的那几个地方毁了,手下最信任的石岐也没了, 京城接下来肯定会不可避免的发生动荡。   “云小蝶那边,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打算把她送回蓬莱。”   秦槐问:“你要亲自送她回去蓬莱吗?”   江云霄摇头:“不用, 我可以发放委托,让人护送云小蝶回去, 她的曾祖父若是有心,自然会请修士出来接应。”   云小蝶的曾祖父没有任务牌, 但是蓬莱宫其他修士有, 已发布任务的形式,请人给对方的曾祖父带句话, 哪怕出的报酬不高,但下山吃饭的时候顺带的事情,想必会有不少弟子愿意去做。   江云霄因为秦槐是担心云小蝶的安危:“而且她现在也不是什么弱小无力的女子,阿槐你不用替她们担心。”   现在的云小蝶是个拥有杀人技的活死人,又没有傀儡丝线束缚,不用担心自己被国师的人拦下控制,安全性可以说是相当有保障。   现在云小蝶可不是柔弱无力娇滴滴的女郎,她的杀伤力一点都不比那些截道的匪盗差,到时候真要碰上拦路打劫的,还指不定是谁杀谁呢。   “那另外一个人呢?”   “他可能会跟着云小蝶走,也可能会自己去找自己的名字,咱们不用管他。”   至于十七会不会跟着云小蝶走,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江云霄可没那么爱管闲事。   毕竟他已经杀了石岐,给了这两个活死人真正的自由,他接受的委托在把刀送给云小蝶,并且把人从国师手上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顺利完成。   “我带你来这酒楼,也算是庆祝,咱们两个第一比任务圆满完成,后续我们可能还会接到很多任务,很多事,我们只要做完自己的那一份就够了,阿槐,你不要心太软,把他们都记挂在心上。”   红尘历练,重要的是历练,是过程,而不是给自己增加越来越多的羁绊。   秦槐没有再做声,他才不担心云小蝶如何,只是想知道那两具碍眼的尸体,什么时候从他们夫妇两人世界里滚出去。   不过江云霄心里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善良,他也不会多嘴辩解,就让自己维持这种美好形象就够了。   饭吃了大半,酒楼里突然就闹了起来,有人在酒楼里打滚:“啊,有毒,这酒楼里的饭菜有毒!”   他一边打滚,一边往外口吐白沫,四肢像是被翻过身体的青蛙一样胡乱抽搐。   这种场景把人吓了一跳,大厅里一些吃饭的客人看着那一桌子人的菜色,发现有些和自己一样,当即被吓得直抠嗓子眼,想要把刚吃进的饭菜吐出来。   闹出这样的事情,原本在那里拨算盘珠子的掌柜亲自下场,疾声厉色的说:“哪里来的泼皮,竟然想要讹我们酒楼,我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饭菜,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这里有不少老顾客,闻言也点点头:“是啊是啊,我都来吃了这么多次了,酒楼里用的都是上好的鲜货,就算是对待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客人,也绝对不用劣质品冒充。”   一楼做的菜大部分都是简单的小炒,价格摆在那里,肯定不会用什么特别昂贵的菜品,但就是同样的材料从大厨手里炒出来的,就是好吃很多。   大多数食客可能说不出什么花样特别多的评语,也没有美食家品鉴各种原材料是什么,放了多少调料的本事,但这食材好不好,新不新鲜他们是能吃出来的。   既然是老顾客,肯定是愿意站在酒楼的这一边,他们纷纷鄙夷起楼下那个客人。   秦槐问:“他饭菜里的问题,是酒楼下的吗?”   用神识监控整个酒楼的江云霄摇了摇头:“不是他饭菜里的毒,是他自己带来的。”   他集中灵力,能够感知到那个打滚客人的身体状态,对方的身体就像是一根快要燃尽的残烛,烛火在风中摇曳,只剩下些许微光。   “他马上就要死了。”   几乎是江云霄话音刚落,被掌柜的定为刻意讹人的家伙,突然就双腿一瞪,然后脑袋一歪,直接咽了气。   有人大着胆子向前,把手指放在这人的鼻子面前,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这个人没呼吸了!   大堂里瞬间传来了尖叫声:“死人了,这里的饭菜吃死人了!”   一般人讹人就是为了钱财,为了过更好的生活,有些人会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比如说吃点泻药之类的,但是得到再多的钱,要是没有命花,那也没有任何意义。   风向再一次转变,这一次管家的辩解就显得很无力,受害者都死了,肯定是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来讹人的。   掌柜的脸色很难看,但是他们背后靠的可是石岐大人,而大人身后是国师府,所以就算是出了事,他们也不担心自己出问题。   但是在这个时候,接连着有几个人倒下,剩下来那些用餐的客人,就算是再心大,看面前的饭菜也像是砒霜,一口都吃不下去。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吃死的人,谁知道他们的饭菜里有没有毒,二楼有官差走下去:“大家都别动,所有人都带走!”   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大家想要,当看不见也不行。而且吃饭的客人中不乏达官贵人,虽然出事的暂时只有一楼的普通人,可万一他们也吃尽了有毒的东西呢!   京城石家家那是被扶起的新贵,就没有深厚的底蕴,所仰仗的存在也不过一个石岐,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石岐昨晚因为一些事情暴毙了,今天这事搞不好,就是一次试探或者报复。   算是国师大人来了,人命关天的事情,也要给他们一个说法,毕竟国师大人仁慈,总得给无辜的食客们一个交代。   官府的官兵很快包围了,整座酒楼,他们对待三楼的客人是最恭敬的,毕竟三楼非富即贵,哪怕是官兵也得罪不起。   三楼的客人下了楼,只是被询问了一下身份,很快就手持武器的官兵放了出去。   江云霄看到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客人说了句晦气,很轻易就被放走。   有些被强迫滞留在客栈里的外地来客不服气:“凭什么他们就可以走,我们就不能走,我的事情还多着呢,耽搁一刻钟,那就是耽搁一大笔钱!”   江云霄和秦槐坐在二楼的雅间,他们第一时间就可以离开,但还是没走。   很快官兵就上了二楼,一个一个包厢敲开,一个个雅间询问,这个时候的江云霄并没有在自己和秦槐身上施加什么遮掩面容的法术,他们两个人坐在那里,明明桌上摆的是用过了的饭菜,但两个人却像是深处仙境。   动作粗暴的官兵放轻了动作,说话声音也不自觉变得小了一些:“请问二位是?”   江云霄道:“到此处历练的方外之人罢了。”   官兵例行询问,语气显得很有几分客气:“不知二位可见过楼下出事的客人,同他们有什么关系?”   江云霄摇头:“并无关系。”   “打扰了。”官兵关上了房门,他身边的小兵不解,“这里不是二楼吗?那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权贵,干嘛这么客气?”   三楼的雅间未满,倘若是达官权贵,肯定会去三楼。   为首的官兵没好气地敲打了一下自己的手下:“长点眼力见,没听说他们两个是方外之人吗,我曾经在远处见过国师大人,就算是国师也没有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气度。”   他们之所以会轻易放走三楼的权贵,是因为对权贵来说,就算是当场弄死的人,被关进牢里也会被轻易的放出来,他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得罪。   这种间接下毒的手段,背后显然是有人在相斗,他们要查出来的就是这个相斗的人有没有足够硬的背景。   刚刚那个包厢里的那两个仙长,给他的感觉比国师还厉害一些,因你扶持国师,京城里道观香火旺盛,就算是普通的道长,他们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是这种有真本事的修士。   等到喝完茶,酒楼里做饭的厨子全都被带走,一楼的人也全部都做了登记,那些外地来的人,全都一律被官兵带走关押。   在本地有住处的,确认了户籍真假,可以由家人赎走,与此同时,他们还被勒令短时间内绝对不可以离开京城。   毕竟除了酒楼之外,每一个客人都有下毒作案的嫌疑。   江云霄其实有很多手段可以和秦槐轻易脱身,不过他直接在登记的地方填了太虚宫的名字,不过他填的不是江云霄,而是太子闻人白的名讳。   另外秦槐的名字,他填的是石岐。   他是故意的,要的就是幕后的国师自己找上来。   等到去了之前闻人覆的客栈,小孩在客栈里显然呆的还不错,这个时间点过去的时候,对方在和客栈东家一起吃饭,用易容丹变成女孩子模样的他还在陪客栈东家带小孩。   本来浑身戾气苦大仇深的黑瘦小孩,脸上好像都长了一点肉。   见到江云霄和秦槐走进来,闻人覆一下瞪大了眼睛,非常高兴的迎上来。   “仙……舅舅!”   几日不见,仙长给他的气质感觉变化好大,越发神圣出尘。   江云霄问他:“吃过了没?”   闻人覆摇摇头:“还没有到饭点。”   这几日他都跟着客栈的掌柜一家一起吃,客栈里的人会比那些客人吃得更晚一些,毕竟要先服务了客人,再吃一些厨房里剩下的东西。   江云霄道:“跟我们去客房,我给你带了饭菜。”   丰厚的饭菜摆上来,闻人覆感动的眼泪汪汪,没想到仙人在外还能惦记着自己,这一桌子菜看上去价格就不便宜。   看他吃的差不多,江云霄说:“这是天香楼的菜,今日天香楼出了事,有人吃着吃着便毒发身亡。”   闻人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突然感觉浑身不适,他震惊的看着江云霄:“仙人……仙人体为何要毒杀我?”   难怪这一顿这么丰盛,没想到是断头饭。   江云霄接着说:“不过他们应当是自带的毒,没在厨房里下药,不然今日可不止死这么点人。”   他道:“这饭菜是我们吃了带过来的,我可没在里面额外加料。”   闻人覆反应过来,竟然是江云霄吃过的那肯定没有毒。   他委屈巴巴的看着江云霄,后者忍俊不禁,他的饭菜可不是这么好吃的,这小鬼给自己添了麻烦,没心没肺的,也该长长记性。   “对了,我已经找到了云小蝶,今日就带你去见她。”   闻人覆露出万分欢喜的神色,至于云小蝶现在已经是个活死人这件事,江云霄不打算告诉闻人覆,如果云小蝶自己愿意说,那是她的自由。   他和秦槐办了退房的手续,带着已经变回原来面貌的闻人覆回了小院。   当天晚上,江云霄的小院子里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第67章 067   自从那日这条街道上的院子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 而且还死了不少人,这附近的区域就变得格外安静,尤其是晚上, 夜里更是没有什么人过来。   最近更是又有谣言,说是有冤魂作祟,一些有条件的人家,甚至都搬了出去。这也意味着江云霄的小院十分的好找。   国师就是在月明星稀的黑夜出现在小院外,他来之后,此处阴风阵阵, 整个小院都被纳入鬼域之中。   酒楼里出了事, 设计那一出的, 是石岐昔日的仇人。对方做事心狠手辣,和他有仇的人别说成千上万, 至少也有好几百,虽然大部分都被斩草除根埋进了地里, 但是总有那么些许漏网之鱼。   或者是和对方结了仇,又因为有些势力没有被石岐摁死, 苟延残喘的活着,但是日子过得和曾经大不如前。   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国师是不追求名利的方外之人, 而石岐仗着和国师交好,干了不少龌龊事。   石岐活着的时候还好, 但他要是死了,还是突然暴毙, 昔日的仇人肯定会抓住机会, 痛打落水狗。   虽然不能亲自手刃石岐,他们也没有觉得太过惋惜, 毕竟只要石岐活着,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高高的压在他们的头顶。   他们憎恶石岐,也心知对方是真的有些手段,同对方斗自己不一定能够斗得赢。   但是石家人就不一样,没了石岐的石家人,根本就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撑起来偌大家业。   趁他病要他命,若是等到石家人缓过劲来,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复仇机会了。   石岐死了的这个消息,石家人和他那群手下第一时间当然就是老老实实的捂着,但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京城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很多人都会第一时间打探消息。   更何况这背后还有一个十七,十七比云小蝶来的要早一些,对石岐的了解也更多一些,他深深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   所以第一时间他就把石岐突然暴毙这个消息,传递给了那些在他原本的暗杀名单上的人,也就是石岐的政敌。   这今天酒楼里闹出来的一场闹剧,显然就是幕后之人在试探,他们也怕石岐,只是假死,是特地放出来风声设计的圈套。   直接对上石岐,他们也不敢,所以就拿酒楼下手。   衙门的人看到闻人白和石岐的名字,第一时间就汇报上去。   闻人白可是太子,如果这事真的跟太子有关,底下的人什么都不敢做。   江云霄留下来的那张纸直接被送到了国师府上,一看那张纸,国师就冷了脸:“蠢货,这摆明了不是闻人白的字!”   但是上面用的墨,写出来的字都隐隐约约散发着些许灵气,留下字迹的人竟然是修士。   他的指尖触碰到这字,当场就被烫得一阵尖叫,只感觉指尖传来灼烧感,那张纸便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没错,用出这种手段的人绝对是修士,而且很可能知道他的底细小的,他是一名鬼修。   国师的胆子其实没有那么大,特别是对方,轻而易举的弄死了石岐,国师就不得不多高看一眼对方的实力。   但是这么多年,他在京都经营有方,哪怕失去了一个最能干的石岐,哦,还失去了那20个杀手,两处地宫,还是有无数人愿意为他效命。   不算不知道,一算国师的脸都扭曲起来:“这幕后之人真是好生恶毒,竟然毁了他这么多心血!”   甭管这几处地方是不是一伙人干的,国师都直接迁怒到了,留下这字迹的两个人身上。   他令人询问,却发现衙门里负责登记的人,对那两个人毫无印象,怎么问都是模糊面貌。   国师立马动用了搜魂之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使用了法术,所以就算是搜魂也找不到人。   他愤怒的一挥袖摆,负责来汇报的人,就立马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拖下去。”   伺候的傀儡们面不改色的熟练把人拖走,然后很快用干净的抹布把地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他们甚至还在留有血迹的地方喷了一些香水,瞬间让国师府内没了半点血腥气。   人家都把脚踩到自己脸上了,国师被尊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这么丢脸,如果再拖下去,搞不好自己还有其他产业会被一一毁掉。   这可是他辛苦经营了几十年的成果,原本不想亲自出手的国师纠结一二:“摆驾,本国师亲自去会会他们!”   他在自己的家里又布置了一番,确定如果有外来者闯入,定然是有来无回,就根据那张纸一番掐算,还算顺利的找到了那座被炸了的院子。   没想到这歹人真是胆大包天,犯下此等恶事,竟然还敢在事发现场待着。   穿着一身黑袍,面容消瘦的男人命令自己的傀儡:“你去敲门,敲不开就把门撞开。”   在不知道敌人底细的时候,国师也不敢正面扛,事实上他当初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成功逃走,就是依赖于这种谨慎,胆小怕死。   哪怕现在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这种性格和谨慎的作风也不会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产生任何改变。   江云霄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吩咐说:“十七,有客人上门,去开门。”   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就有闻人覆这个小孩和云小蝶的这个女眷,所以去开门的人,当然只剩下十七。   十七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袖子里的暗器上,那张清秀的脸绷得紧紧的,要是来者不善,他就第一时间把对方给弄死!   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过去,绝对不会轻易的死在这里。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一阵阴风就把开了一条门的门缝,直接吹的大敞,十七明明已经是个死人,却感觉阴风刺骨,身上的压力极大。   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仿佛摁住了他的双腿,逼着他朝着不远处坐在人力抬着的轿子上的人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就算是死了,十七骨子里也是极其高傲的人,他紧紧的咬住牙齿,握住暗器的手都爆出青筋,双臂和双腿都在这种巨力下打颤,但还是倔强的顶住压力,死活不肯下跪。   “十七,开了门就回来吧。”江云霄的话音落下,禁锢十七的那股无形力量瞬间消散了许多。   十七立马刷的一下后退,直接从门口退到了江云霄身后,他不仅自己退还拉着云小蝶一起退:“小蝶,咱们躲远一些。”   云小蝶不愿意:“我这条命是恩公救的,我不退。”   十七劝她说:“你傻呀,你这种小虾米站在前面那就是炮灰,有你没你区别不大,搞不好还要拖恩公的后腿。”   闻人覆这个小孩也跳出来说:“小蝶姐不退我也不退!”   十七忍不住瞪了闻人覆一眼,真是讨厌的小鬼,好好好,就他一个狼心狗肺做坏人是吧。   他摸出暗器,一副要站在江云霄面前做护卫的架势。   江云霄在眼前刻着棋盘的石桌桌面上放下一枚棋:“小蝶,你和十七退到屋子里去,护好闻人覆那个小鬼。”   他发了话,云小蝶立马动作迅速的退了下去,没忘记把闻人覆拉上。   十七狠狠的瞪了闻人覆一眼:“我都说了吧,你们两个就应该听我的。”   身后屋子里的门关上,江云霄头也不抬道:“客人登门造访,怎么不递上拜贴,当真无礼。”   他估摸着来的人应该就是那位坐镇京都的国师,不过对方是不是真身还不一定,毕竟是擅长搞活死人傀儡的家伙,第一次上门,来的很有可能还是傀儡。   国师造了那么多年,江云霄并不觉得对方会好心放过自己,同样的,他为了自己的修行,也为了那些无辜,肯定要铲除国师这颗扎在老百姓大动脉上吸血的毒瘤   两个人是敌人,属于不死不休的关系,江云霄当然没有必要对人太客气。   “嘴硬的小鬼,你也就剩这一张嘴了。”   阴风中传出来桀桀的笑声,因为太虚宫的缘故,他对江云霄还是几分很有忌惮的,但是一看到本人,国师的心放了一半。   江云霄的年纪太轻了,不是那种返老还童修炼的轻,是真正处在青春期的年轻。   他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太虚宫那些长老和出了名的弟子长什么样,国师非常清楚。   江云霄这个长相,这个年轻面貌,很显然就是太虚宫新收的弟子。闻人白那个家伙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更何况是这种没有什么背景的新弟子。   国师觉得自己实在是高估了敌人,他摆动手里的法器,几个傀儡便在他的操控下上前,这几具是国师连着的活死人。   后者手持利刃上前,然后才到门口,就被炸了个稀巴烂。   穿着黑袍子的青年国师面容一阵扭曲,得亏他及时切断了傀儡线,不然反噬又得让他当场吐一口血。   那个爆炸的服务并不是凡火,而是带灵力的符咒,果然,他谨慎是有用的。   但是符咒已经爆炸,他还不信了,这院子到处都是符咒。   有其他傀儡没有走正门,直接试图从院子上翻墙过去,然后院子上就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草!国师定睛一看,发现院子上每一处都贴了符咒,哪里来的这么财大气族的冤大头!   他做国师多年,都不敢像这个臭小子一样这么浪费。   江云霄表示:这些都是他自己画的,不稳定的残次品而已!   既然物理的活死人不行,那就出动厉鬼,国师是掏出了自己的权杖,那是一个顶着骷髅头的人头杖,骷髅头一体两面,一面为男,一面为女,两张脸俱是鬼火森森,在风里发出不男不女桀桀怪笑的,就是这两张鬼脸。   黑袍青年念念有词,直接召唤了大量厉鬼!   鬼风对着院子一吹,那些散落的符咒直接在空中爆炸却没有对他召唤出来的厉鬼产生伤害。   见符咒都爆炸完了,国师再一次驱使自己的傀儡:“上,把他们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第68章 068   “上!”   眼见的那些傀儡要冲进来, 这次云小蝶按捺不住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恩人受伤。   尽管她心里知道,可能江云霄并不会出什么事, 可让她这么眼睁睁看着危险而来,她实在是做不到。   “小蝶。”十七拿云小蝶没办法,他一只手将个子矮小的闻人覆摁在地上,“小鬼头,你哪里都别去,就在这屋子里躲着, 别给我们添乱, 听到没有。”   被迫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闻人覆下意识点点头:“知道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 前者就冲了出去,十七还十分贴心的顺手关上了房门。   但是没等云小蝶冲出去, 那些傀儡又炸了。   因为江云霄掏出了一大把符咒,直接往那些傀儡身上一扔, 剧烈的爆炸波及了国师所在的轿子,但是对于屋内的江云霄却没有什么影响, 以国师打开的那扇门为起点,江云霄和秦槐坐的位置,包括他们身后的那个屋子, 全都被一道淡淡金光笼罩在起来。   爆炸时候飞溅的碎石,落在金光上, 全都被弹了回去。   这金光不仅防物理攻击,还防法术攻击, 那些趁机跑过来的鬼魂, 全都被金光罩弹开。   鬼魂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被金光罩灼烧出了一个明显的大洞。   鬼魂和人类不一样, 厉鬼可以随时变换虚实,同时利用物理和虚幻来攻击人,但是她们比起江云霄拿出来的防护法器还是差一些。   云小蝶在冲到边缘的时候,被十七拉了一把,后者一脸复杂地戳了戳她:“好像这里真的用不到咱们两个,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总感觉有点丢脸呢。   江云霄倒是对冲出来的云小蝶露出一个微笑,能不能起到作用另说,对方愿意在极其危险的时候冲出来,护在他前面,说明态度摆在这里。   他又说了一遍:“你们两个退下去吧,待在屋子里干点什么都行,接下来就不要随便出来了。”   云小蝶一脸羞愧,她对恩公还是不够信任:“是,我不会再给恩公添乱的!”   “要用到你们两个的时候,我会喊你们的。”   反正要是他都在国师手里活不下来,这三个人也不可能留活口。   不过之前他炸了那么多地方,又弄死了石岐,国师现在本身就处于虚弱状态。   自己不一定能够成功在这一次干得了国师,但也不至于死在对方手下。   国师脸色变得很难看:该死的太虚宫,这个年轻修士怎么这么富?   皇宫也很富有,作为深受皇帝信任的国师,他享受无数供奉,私下里还可以利用相当多的傀儡进行修炼。   但是那些只能增长自己的修为,别的东西比如说灵符、防御法器等等材料,都不是凡界能够产出来的好东西。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用当年发现的异火炼制人丹,搜罗了很多材料来炼制法器和傀儡,但是后面练出来的东西都比不过他当初傍身的法器。   国师对江云霄羡慕嫉妒恨的同时,杀心又比之前更深了几分。对方能够拥有这么多宝物,说明是宗门里非常受看重的好苗子。   这样子的人,如果魂魄能够被抽出来,被自己变成鬼,那绝对是杀伤力极大的厉鬼。   江云霄的身体也不会被他浪费,到时候他把对方的身体也变成活死人,肯定是要比那个时期强上千八百遍的傀儡,说不定自己还能练出一具金尸。   至于收缴的这些法宝,除了自用之外,用不着的还可以熔炼变成鬼器,那样自己的实力就会大幅度上升,说不定能够提前突破,成功飞升。   国师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贪婪和野心,前头只是开胃小菜,他压箱底的手段还没使出来。   这一次国师的手帐一挥,两具浑身散发着银光的傀儡,就突然出现在江云霄面前。   这两具傀儡才是国师压箱底的好东西,他对石岐这些有意识,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活死人一直都有提防,当初他教石岐时期驾驭活死人的手段,却没有教对方怎么炼尸。   毕竟有意识的人,一定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哪怕拿捏住了命门,他们也有可能背叛。   被他控制的这两具活尸和活死人很不一样,他们的眼神呆滞,看上去并没有自我意识。   活尸的思维是可以被完全操控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国师控制的范围内。   这两具浑身散发着银光的活尸是一男一女,他们接收到国师的命令,非常凶残的撞了进来。   爆炸符带来的威力没有在银尸身上留下,哪怕是一个小坑,他们咆哮着拍着胸膛,然后恶狠狠的冲向江云霄和秦槐。   这一次他们冲击到防护罩,还是被弹了开来,但是不像之前那样直接把人弹飞,金光防护罩只在活尸手上稍微留下了一点点灼烧的痕迹。   这些活尸像是不知道任何疼痛,用自己的指甲努力的抓挠着无形的防护罩。   他们那泛着绿色的带毒指甲显然杀伤力巨大,抓挠之下,浑然一体的防护罩,竟然有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国师手里的人头杖继续发出桀桀的笑声:“可恶的小鬼,就在那里乖乖的等死吧,你把身上的宝物都交出来,本尊考虑给你留一具全尸。”   这话当然是哄骗江云霄的,就算对方顽强抵抗,他也会尽可能的给对后者留全尸,毕竟他很想要这具看起来很优秀的修士躯体。   破碎的尸体缝起来肯定是没有原装的更好用,当然,要是能够省时省力,他肯定愿意更轻松的获胜。毕竟想要驾驭银尸,也不是完全不付出代价的。   在两具尸体不停的撞护罩的时候,在那里扒着门缝的闻人覆突然像炮弹一样,直接推开门冲出来。   他的声音凄厉:“爹,娘!”   这一对夫妻活尸不是别人,正是闻人覆死去的爹娘。   其实他已经快要记不得自己的亲爹亲娘长什么样了,毕竟他们死的实在是太早了,但是一看到那张脸,一看到那张和自己有八成相似的脸,那些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就立马浮现在脑海之中。   闻人覆整个人都疯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冲上去和自己的爹娘团聚。   这也很正常,想要在凡界找一句,能够练成银尸的躯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玩炼尸的对材料的要求很高,闻人家因为有特殊血脉,。   不过在他冲出防护罩之前,江云霄一甩袖子,让后者直接趴在了地上。   “小蝶,让这个小鬼冷静一点。”   云小蝶已经第一时间冲了出来,一个手刀就要把闻人覆给砍晕过去,不过她的手被十七及时摁住了,后者递出一截粗麻绳:“用这个更好。”   如果小鬼真的是这两具尸体的孩子,说不定能够唤醒那么一点父母之爱,他也不指望就这么让活尸反过来去攻击国师,好歹影响一下前者的行动力。   十七迅速的把闻人赋捆成了一个茧:“臭小鬼,他们现在是活尸,不是真人,没有意识的,也不记得你,冲上去你就会被弄死,然后真的是一家三口齐齐整整的变成活尸了。”   这个家真是多亏了有他,不然云小蝶虽然有几分武力值,但是性格还是过于冲动,太鲁莽,这个小鬼头么,完全就是拖后腿的废物。   但是主家愿意养着他,也没办法提什么意见。好在现在善因结善果,好人有好报,现在小鬼头还能废物利用一下。   闻人覆眼泪汪汪的,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动,被十七拎在半空中晃了几下,总算冷静了下来。   江云霄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叫,你继续叫,声音喊得凄厉一点。”   他心中对闻人赋生出了几分同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然自己的命运有些糟糕,但是别人好像也没好那里去,看看闻人一家三口,简直悲惨到不行。   闻人覆果然开始努力的表演,他扯着嗓子喊自己的爹娘。但是这似乎没有什么用,那两具尸体还是在拼命的冲击防护罩。   他们似乎把防护罩敲出了更大的裂缝,见到有效果国师更加卖力的摧动活尸。   玩远程的大部分都是脆皮,在国师看来,江云霄应该和他自己差不多,都属于远程法师,不能随便让人近身。   自己仰仗的是活尸活死人,还有厉鬼,江云霄作为正道修士,仰仗的就是他师父给的那些法器,还有这些威力较大的符咒。   一旦防御法器被攻破,江云霄和那个闻人家跑出去的小鬼头都会成为他的收藏品。   国师心想,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夫妻两个就炼制成银尸,如果再加上一个小鬼头,说不定有望练成金尸,越强大的傀儡当然是越多越好。   眼看着裂缝越来越大,防护罩似乎摇摇欲坠,江云霄对闻人覆说:“别光喊呀,你说一点带回忆的东西。”   他这个反应更加让国师笃定了猜测:“加大力度冲刺!”   江云霄在防护罩的裂纹增多的时候,抛了一把灵石修补,他特地皱着眉,佯装成没了防护罩,自己就要完蛋的样子。   这一把灵石拖延了防护罩碎裂的时间,闻人覆立马红着眼睛开始想一家三口的回忆。   “爹,你还记得你给我做过的小木马吗?”“娘……”   他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胸口里拽出一个小木马:“爹……”   在不断诉说的回忆中,那两具银尸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们的眼睛散发着红光,突然身体一顿。   紧张的不得了的十七用力拍了一下闻人覆:“好小子,有用,继续!” 第69章 069   闻人覆哭的更加卖力了, 那张黑瘦的脸涕泪横流,甚至夸张的冒了一个鼻涕泡泡,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他嗓子哭的都有些哑了, 说话也有些不太能够顺利的发出声来,更别说是扯着嗓子继续用力嘶吼。   江云霄又抛过来一枚丹药:“把这个让他吃了,继续。”   云小蝶稳稳当当的接住丹药,动作利落的往闻人覆的嘴巴里一塞,后者只感觉撕裂的嗓子里流过一阵清凉的水,声带撕裂的伤口被抚平, 嗓子变得舒服了许多。   他试着重新开口, 发现自己又能够用清亮的嗓音喊爹娘。   防护罩摇摇欲坠, 但是又在快要碎裂的时候被灵石和江云霄往外输出的灵气修补好,补一补, 勉勉强强又能继续使用。   国师的心情就被吊上吊下,看到那破罩子被临时修补好的时候, 他气的直拍自己身下的轿子:“什么玩意儿啊,暴殄天物!”   江云霄消耗的资源越多, 他就越发心痛,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将来属于自己的财物。   感人的事情发生了, 两具被操控的银尸,似乎成功回想起了自己作为人的记忆, 他们脸上流出两道血泪,看上去格外凄惨可怜。   任由谁死了, 变成尸体还不得安宁, 都会十分痛苦。但是现在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他们要被把自己练成尸体的家伙, 控制着去杀死自己唯一的孩子。   这种人间惨剧让他们短暂的恢复了理智,但他们也非常清楚,自己没有办法真正的控制这具身体,意识被磨灭,完全没有办法压制自己的主人,更别说伤害自己的主人。   虽然做不到伤害自己的主人,但是至少他们可以选择摧毁自己,免得让自己伤害到孩子。   夫妻两个趁着意识恢复的短暂时间,毫不犹豫的对彼此伸出了手,他们知道彼此的要害,然后双双倒下,砰的一声落地。   “爹,娘!”这一次的喊叫声响彻天际,凄厉非常。   云小蝶默默的用手挡住了闻人覆的眼睛,她的眼睛也不受控制的,变得红彤彤的,这一幕让她想到了疼爱自己的曾祖父:“他们两个都很爱你,一定希望你能够健康的好好的活下来,等我们胜利,你就帮他们收点尸骨。”   闻人覆刚被丹药治好的嗓子立马哽咽起来:“小蝶姐姐,是不是是不是没有我的话,他们两个就不会死?我是不是个扫把星!”   十七没忍住,狠狠的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什么扫把星不扫把星的,净说些胡话,你爹娘早就死了,他们两个人现在只是被人控制的一具尸体,现在他们选择自我了断,这是一种解脱。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然后给你的爹娘报仇!”   等这个小鬼头亲自复仇,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但是这种关键时候,他必须要给对方足够的安慰,让后者能够支楞起来,不要心生死志。   毕竟活着真的很不容易,不像自己现在只能做个活死人,想要活着慢慢长大都不行。   远处国师的脸色也非常难看,毕竟两句活尸强行摧毁了那一缕意识,现在就处于强制性挂机状态,想要重新把他们唤醒,或者塞入其他灵魂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这短短时间内他做不到。   而且就因为刚刚银尸的状态发生了变化,他又感觉自己的喉结一腥,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淤血。   太可恨了,实在是太可恨了,都是这些人逼自己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国师已经彻底红了眼睛,决定不再留手。   弄死就弄死,哪怕是尸体弄成了碎片,他也能修补缝起来,今日他不将这年轻修士千刀万剐,实在是难解他心头之恨。   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物,万鬼幡。   通常情况下,他不会轻易的动用这个东西,因为杀伤力巨大,而且要吸走的灵魂也很多:“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真是满身罪孽,害了无数无辜。”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邪修,但是这种狠毒的邪修,显然很会把过错推在别人身上。   江云霄这种比较温和讲礼貌的人,听到这种话都恨不得朝对方吐口水,呸,真是不要脸,这么厚颜无耻的话都能说出口。   国师掏出了一面黑色的旗帜,这个旗帜并不完整,上面的小旗子是国师自己想办法用材料配出来的,旗杆是他所得到的宝物。   他折腾出来的,这活死人大法,更是通过旗杆得到的灵感。   江云霄在对方拿出来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那邪气的不对劲,这肯定就是书中描写的万鬼幡。   对方还没有来得及施展法术,他就已经听到了万鬼嚎哭阴风阵阵,周边的温度直线下降,这院子里没有被防护罩罩的花草,甚至都凝结了冰霜。   这样下去不行,尽管之前这里已经清过一次场,但是万鬼幡波及的范围实在是太大,很可能会殃及无辜。   江云霄也不在这地方守着了,他必须要主动出击。   “阿槐,你就在这里呆着,守着他们三个。”   他也要确保秦槐的安危,所以毫不犹豫的把防护的法器留给了秦槐。   “好。”秦槐一口答应下来,他在看到那面旗帜的时候,就认出了那是谁的东西,所以他并不担心江云霄的安全。   “万剑归一!”   江云霄直接在空中腾飞,他唤出自己的法剑,一开始就使出了杀招。   比起不那么稳定的符咒,江云霄最强的其实是剑法,毕竟他师从灵虚子,后者是个练剑的天才,而江云霄的天赋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段时间内,他早就将数百年的修为化为己用,灵力如大海一般磅礴。   这剑光朝着国师而去,但是万鬼幡的黑雾太厉害了,不愧是在书中让男主江云飞实力大幅度增长的神级鬼器,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它还是转瞬吞噬掉了那些见光。   “太弱了小鬼,你太弱了,等你再修炼个几百年,再来和我们斗吧。”   万鬼幡用特殊的声音呼唤江云霄:“进来吧,到我们这里来,和我们融为一体吧,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江云霄经历过好些幻境,这种程度的蛊惑,只是让他分成了一瞬,他很快清醒下来,然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这个鲜血的味道让万鬼幡变得格外兴奋:“纯阳之体,他竟然是纯阳之体,一定要得到他,吃了他!”   不仅是万鬼幡兴奋,国师也非常兴奋,纯阳之体炼制成金尸的成功率简直是百分之百。   难怪江云霄这么富,这样的资质就算是去了太虚宫,想必也能够至少换个内门。   想到太虚宫,他的大脑中有一丝的畏惧,如果弄死了江云霄自己肯定会遭到太学宫的报复。不过贪婪立马战胜了那一缕恐惧。   他获得了这么厉害的法器,如果把江云霄弄死,到时候太虚宫的人来报复他,就来一个杀一个,来十个杀十个,通通把他们变成宝贝万鬼幡的养料。   “去吧万鬼幡!”   国师兴奋的挥动旗帜,但是这一次他感觉到万鬼幡失控了。   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秦槐催动了自己的鬼力,轻而易举地夺回了自己法器的操控权。   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沦落到国师手中,实际上是万鬼幡操控了国师。   他握着万鬼幡的那只手,被拼命的吸取生命力,原本红润的气色,迅速的苍老,不仅失去所有的血色,脸颊还深深凹陷下去,光洁的脸蛋布满沟壑出现了七八十岁老人才会拥有的皱纹。   修士的外貌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寿元将近的时候就会迅速衰老。   万鬼幡根本就不听他的操控,在攻击江云霄之前,竟然反过来伤害他这个主人。   “不!”   国师被彻底吸干,风一吹,他的骨架就化为了烟尘,没有了握住万鬼幡的手,它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出现在这里的国师其实是傀儡,但是在发现江云霄竟然是纯阳之体的时候,国师和宫内的真身进行了交换。   在他死亡的一瞬间,宫内的那具傀儡也迅速的当场爆裂开。   江云霄如临大敌的看着掉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万鬼幡:国师竟然都被万鬼幡吸干了,不过这也很正常,在书里国师本身就是个送道具的炮灰,没能够驾驭住这邪门的法器也很正常。   毕竟炮灰不像男主,有男主光环。   只是万鬼幡里面那些鬼怎么突然不叫了,那种阴森森的黑气也消失了不少,它下一个不会想碰瓷他吧? 第70章 070   江云霄小心试探, 盯着那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手杖一动不动。   原本在一旁的秦槐却突然向前,主动捡起了丢在地上的万鬼幡旗杆。   “阿槐小心。”   江云霄手中捏好了清心符,见状先给秦槐贴了一张, 生怕自家道侣被这强大的鬼器蛊惑。   万鬼幡回到它原本的主人手中,察觉到熟悉鬼力,浑身激动得不行,江云霄更是紧张:“阿槐松手,把它给我!”   他当然不可能对秦槐下重手,对后者开口也是试探对方是否理智尚在。   秦槐用鬼力荡平万鬼幡里躁动不安的气息, 没有丝毫不舍的把它递给江云霄。   躺在江云小手上的万鬼幡, 安静的就像是一根普通的漆黑木棍。   它浑身其实是冰冰凉凉的, 但是江云霄却觉得拿的有些烫手。   他把它存放进储物袋,然后对秦槐说:“这东西是鬼王的宝物, 不过你我都用不上,看来咱们得先回一趟太虚宫。”   这种东西放在他手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尽管江云霄是纯阳之体,心思也比较正, 不会想着做鬼修,却也担心自己被蛊惑。   “好,那就回去。”   万鬼幡之所以被那么多人推崇看重, 是因为它是鬼王使用的法器,沾了鬼王的气息, 所以能够号令天下万鬼。   不过没了万鬼幡,秦槐还是那个鬼王, 所以他并不介意江云霄把东西丢到太虚宫。   真要用了这个东西, 哪怕太虚宫的人把它封在镇妖塔,他照样能够轻松顺利的拿回来。   这些时日以来, 他日夜和江云霄双修,昔日的执念已了,意念通达,实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比起万鬼幡的添砖加瓦,显然和江云霄双修才是更重要的。   江云霄收好了宝物,想了想,还是决定善个后。   “算了,咱们先不回去,我给师父他老人家传个讯息。”   禹城的事情,的确不能轻易的叫太虚宫掌门出手。毕竟书里面的那些剧情,江云霄没办法说出来,没有证据,灵虚子自然也不信。   但是“鬼王”的法器在手上就不一样了,而且涉及到皇室隐私,还有闻人白的身世问题,他想太虚宫肯定会安排人来一趟。   一来一回耽搁时间,他还是在这里等太虚宫的人过来,速度更快一些。   发出讯息之后,江云霄果然收到了灵虚子回应。   “你且在京都等候,为师这就过来。”   灵虚子这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徒弟才出了一次山,怎么就把国师解决了,关键是对方体内才多少修为,竟然能够扛得过拥有万鬼幡法器的存在。   因为传讯只有文字信息没有图像,在灵虚子心中,自己这个天赋异禀的关门弟子,很有可能被国师困住,借机引自己出蓬莱。   但不管对方是不是有阴谋,江云霄终归是他的徒弟,对方求救,他这个做师傅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灵虚子不仅自己下了山,他这一次出行还带了大徒弟观山月,以及记名弟子闻人白。   做师父的赶路速度比江云霄要快的很多,消息发出去不过一日,江云霄的院子里就多了一艘灵舟。   “师父!”   江云霄欢喜上前,却被前者定住,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灵虚子确定自己的徒弟身上没有多出什么捆着的傀儡线,一挥拂尘,把定身术解开。   “你在传讯中说的可为真?”   江云霄连忙点头:“当然是真的,我特地拿了一个单独的储物袋把它隔开。”   他掏出一枚造型,看起来比较古朴的储物戒,这个戒指本身是品质比较高的法器,里面的东西都被他全部都倾倒出来,除了万鬼帆的杆子之外,他什么都没装。   江云霄就是怕万鬼幡的鬼气沾染上里面的宝物,导致自己遭殃。   漆黑的法器一到灵虚子手中,就下意识的剧烈颤动,想要挣脱这个讨厌的道士用灵力制造的牢笼。   一旁的江云霄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看起来还是自家师尊厉害,竟然能够让装死的法器焕发出新的力量。   要知道这棍子从昨天晚上躺在他手里,后面又躺在他储物袋里,一直安安分分的一动不动。   这也是灵虚子没有读心术,要是对方有读心术的话,肯定要对江云霄这个小辈骂骂咧咧:他是灵修,才不需要这个鬼器乱动!   这种强烈的波动,让灵虚子确认了万鬼幡的真假,他接下来又开始算皇室相关,再算那位神出鬼没,很有些手段的国师。   然后他惊讶的得出了结论:江云霄之前对他说的每一句话竟然都是真的,让他感到有些困扰和危机感的国师,既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扼杀在了谈笑手里! 第71章 071   这怎么可能?灵虚子要应付国师, 都不敢打包票,说这么轻易。   一方面是因为国师诡计多端,手下牵涉的百姓众多, 他投鼠忌器,怕结下太多因果。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国师手中那特殊的鬼器,灵虚子修行的道和鬼修修行的道完全是两种道,他是没有办法驱使对方的鬼器。   不过鬼王的法器落到了国师手中,因为沾染了太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和灵魂,纯正的鬼力也被扭曲成了怨气冲天的存在。   这种污秽的存在非常克制灵虚子这种纯净的修道之人, 所以他如果打国师, 胜率才三成。   准确的说, 灵虚子赢的概率是八成,但是想要不造成巨大伤害的胜率, 确实才三成。   “你把手给我!”   江云霄听话伸手,他刚有动作, 自己抬起来的胳膊就被后者迫不及待的抓住。   “三百年……不对,你已经消化了那三百年修为, 如今你体内有五百年修为!”   灵虚子震惊道:“你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又多出了两百年修为?”   这才过去多久的时间,纵然江云霄是不世出的天才, 这个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关键是这两百年的修为像是凭空掉下来的一样,离江云霄下山, 过去了有两个月吗?   蓬莱山又不是真的仙山,什么天上一天, 凡界一年, 两界的时间流速并没有任何区别,区别就在于凡界灵气真的极为稀薄, 而且还容易产生因果。   江云霄的脸颊顿时一红,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道侣,小声的说:“徒弟,可能是徒弟不曾忘记师尊的教导日夜,孜孜不倦的勤恳修炼。”   他之前体内多三百年修为就是因为和秦槐双修,初次的时候一次就有三百年,后面日夜修炼,双修那么多次,效率比不上第一次,但是积少成多,量变产生质变嘛。   灵虚子作为活了几千年的单身修士,神情十分复杂,江云霄口里的这个勤恳修炼,它正经吗?   或许他这个弟子不应该到太虚宫修炼,应该去欢喜宗,修欢喜禅。   还是说自己也应该去找一个道侣双修?可是正常来说,修士如果破身,没了贞洁,可能修为还会倒退。   他都清修数千年,真要找个道侣,想来只是便宜了别人。   江云霄很是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的脑袋:“其实徒儿也觉得自己胜的太过轻易,就怕这里面出什么问题,所以特地请了师父您过来。”   他说的是真心话,打国师的那几个下属,他算是游刃有余,毕竟能够感知到这些人修为确实不强。   而且他这边成功的收买了云小蝶,相当于有了对敌人十分了解的内应,可以说是里应外合,逐个击破,趁其不备,奇攻之下才有了这样的成果。   但是国师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他一直都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阴谋,深藏功与名的秦槐仍然保持沉默。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道侣,他能跳出来说,事情这么顺利是因为自己是万鬼幡的原主人吗?   现在的万鬼幡也不是完整的法器,他暂时也不想收回来,不如顺手送到太虚宫,正好让这些道士将其净化一二。   灵虚子给了江云霄一个爆栗:“你这臭小子,为师就是少叮嘱你几句,你就闹出这样大的祸来。”   江云霄顿时变了脸色:“啊?”   “不过……”灵虚子话锋一转,“不过你成功解决了国师,还让这么多无辜怨魂得以安息,期间还没有祸及无辜,功劳更大,足以抵你这冒失的过失。”   江云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我会将这万鬼幡收回去,放在镇妖塔之中净化,你大师兄和闻人白留下,暂时在京都处理后续事宜。”   这个事态发展在江云霄的计划之中,他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   不过比起京都,他还有自己的目的地要去。   “师父,我打算回一趟禹城,你要和我一同前去吗?”   太虚子道:“为师要处理你惹出来的这个麻烦,得尽快回一趟蓬莱。”   好吧,他还是自己回去,确实自己的仇自己报更好,这本身就是属于他的因果。   而且国师都败在了自己手里,现阶段的江云飞应该没有那么厉害,或许会败得更轻易。   江云霄有了信心,他招呼秦槐:“阿槐,咱们走,去禹城。”   这次他没有顾及什么区域,直接驱动灵舟,飞在高空之上,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禹城。   按照他当初从禹城逃跑的速度,这条路应该要走个半年。   因为禹城和京都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期间有崇山峻岭,大江大河。   但是搭乘灵舟,这么远的距离,他却只用了不到两日,毕竟天空上可以直线飞,就是凡界灵气稀薄,赶两日的路,极其的消耗灵石。   只是想到早一日到,早一日解决江云飞,或许就能少一个人受害,这多花的灵石也值得。   从高处望着底下熟悉的城池,江云霄让灵舟降速,他找了个相对偏远的郊外,直接让两个人落在了禹州城外的林子里。   他在梦里心心念念了一年多的禹州城,终于到了。 第72章 072   近乡情更怯, 江云霄感觉到了久违的紧张,他忐忑不安的看着远处的城门,多次深呼吸, 可那双轻盈的双腿在这个时候却好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沉重。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个噩梦,这实际上自己什么都没忘。   “云霄?”秦槐拽了拽姜云下的衣袖,他发现自己的恋人脸色十分苍白,心跳也有些失衡。   “我没事。”江云霄这样说着,可实际上他的声音听上去都有些颤抖。   将近两年了, 他终于回来了, 拥有两世记忆的他, 并没有单纯的把自己当成现代社会的江云霄。毕竟这辈子他是胎穿,哪怕那个过分真实的梦告诉他, 这本来是一个书的世界。   可是记忆里那些鲜活的角色,日常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让他觉得身边的人并不是被剧情操控的纸片人。所以当初在发现兄长的算计之后, 他才会觉得难过和伤心。   他害怕,也是害怕剧情的不可抗力, 害怕自己眼睛一睁一闭,眼前熟悉的场景就变成了鬼气森森的鬼城。   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栗,尽管不知道江云霄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但秦槐还是很贴心的握住了江云霄的手。   他没有拆穿道侣的脆弱, 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在呢。”   熟悉的声音传到江云霄耳中,他成功恢复了力量:是了, 有秦槐在呢, 原本死去的秦槐因为自己的缘故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必死局面能改, 那些作为背景板的城民的命同样能挽救。   他来的这么早,眼前的禹城还是鲜活热闹的很。   就算这原本是一本书,但是已经改变得面目全非的剧情说明书里的小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   哪怕江云飞是男主,他也并非不可战胜的存在。如今的自己在短短时间内就拥有了几百年的修为,实在没有什么可怕的。   江云霄站定,那颗紧张的心重新稳了下来,他看向身边人,十分郑重的开口:“谢谢你,秦槐。”   秦槐温柔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是江云霄的道侣,站在对方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管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管有理没理,他都无条件的站在江云霄这一边。   江云霄再次重复了一边:“但是我还是想说谢谢,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   秦槐翘起唇角:“只有感激,没有喜欢吗?”   “当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再不进去的话,所有人都要看着咱们了。”   的确,他们两个都是男子,而且容貌极其俊秀,禹城虽然是十分繁华的城池,不过还不至于到天子脚下随便砸块石头都是权贵的地步,至少秦槐和江云霄这种程度的,说一句世间罕见也不为过。   美人谁都爱看,更何况还是两个。再加上这两个人姿态亲密,实在是惹人瞩目。   江云霄知道秦槐只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含笑的握紧秦槐的手:“咱们进去吧。”   两年多时间没变,城门里的士兵换了一批人,江云霄扫了一眼,在其中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自己变化和几年前应该不小,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故人认出来。   尽管认出来也没有关系,毕竟凡夫俗子和会法术的修真者是两个世界的人,凡人的武器也无法上伤到他这个级别的修行者。   只是有些事情毕竟是他们的家事,江云霄并不打算惊动太多人,他在自己和秦槐身上加了一个可以模糊面貌、降低存在感的法术,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进了城门。   “喂,老丁,你看什么呢?”年轻的守卫用手肘捅了捅和自己一起值班的老兵。   老丁问:“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特别俊俏的美郎君。”   守卫顺着老兵的视线看过去:“美郎君,哪呢,没看到,而且为什么是美郎君,不是漂亮的小娘子?”   小兵一脸紧张的往后退了几步:“老丁,你喜欢的原来不是美娇娘,难怪你到现在都没娶妻?”   守城的老兵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去你的,我就是好像看到了二公子。”   城主府的大公子是城里出了名的君子,但比起容貌,还是那位二公子更胜,他老丁活了几十年,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二公子那么漂亮的孩子。   这么说吧,其实他和二公子一点都不熟,可要是对方站在人群中,他一定能够一眼把人认出来,因为这人就和发光体一样,鹤立鸡群,特别明显。   “什么二公子?”年轻守卫以前家里住在城郊,是去年入的职,自然对江云霄没有什么了解。   老丁摇摇头,并不打算和小兵说城主的家事:“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他刚刚无意间扫了外面一眼,确实看到了二公子,还看到对方和一个长得特别貌美的年轻男人在一起。   但是再仔细看,人就没有了。   两年前,二公子在城里失踪,城主府调动了所有的兵力去找二公子,两年多了,现在还没找到。   大家都猜二公子估计是出事死掉了,如果真的是二公子回来了,总不至于连一封信都不给家里传一个,所以那肯定不是二公子。   兴许是他真的花了眼,老丁保持了安静,也没有去传递信息给城主府的人。虽然当初的大公子,现在的禹城城主吩咐过,如果江云霄出现,一定要及时抓住他,把对方带到城主府。   可人已经不见了,老丁不打算多管闲事,就像是他心里想的那样,这是人家的家事,兄弟之间要是闹了矛盾,到时候和好了,还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背锅。   如果二公子真的进城,守门的士兵肯定也会把人拦下来,大家没反应,那就是他看错了。   江云霄和秦槐进了城,他没有用什么瞬移的法术,而是牵着后者的手,按照普通人的速度在城里慢慢的走。   两年多的时间未见,他也想要知道这座城池有多大的变化?曾经的故人又是否健在?   秦槐一脸好奇的张望城内的风景:“夫君,这便是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吗”   江云霄点点头:“是。”   “你还记得咱们进来的地方吗,那片郊区以前是一座跑马场,我当初学会了骑马,便经常同好友一起跑马,我还有一匹很漂亮的小马,叫追风,它是一匹特别俊的小白马。”   提到追风,他的脸上有些许怅然,当初他骑着追风跑路,当场就把追风放生。虽然追风很聪明,但是山野间的日子并不好过,也不知道追风有没有落到其他人手上。   “我还未曾看过夫君骑马,想来是令无数女子心折的风流少年郎。”   秦槐语带遗憾,他是真的想见证江云霄的过去。   他们两个人相遇的时候,江云霄骑的是一头灰毛驴,身上穿的是道士服,嘴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虽然也是个潇洒的小道士,但是当时毕竟是逃命。   就算有了力量,江云霄也回不到过去纯粹无瑕的时候。   “等结束了,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去骑马。”   他们还会有很漫长的以后,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两个人到了城主府,这座宅子是江云霄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逃离的时候,他对这里没有半分情谊。   这座宅子从外观来看,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是修行了的江云霄可以看到,整座宅子都被黑雾所笼罩。   和黑山上的黑色雾气不一样,这一片人类看不见的黑雾是阴沉沉的鬼气,浓郁的快要具象化。   这说明这座大宅院内有鬼,而且还是有很恐怖的厉鬼。   在城门外的时候江云霄忐忑,真到了这里,他的那一颗不安的心反倒平静下来:江云飞果然得了大造化,成为了厉鬼级别的存在。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男主光环,哪怕没有了自己,对方也是修为大增,短短时间内拥有了相当强大的力量。   他们两兄弟还未曾见面,但是江云霄不怕。   他在宅子门口站定,然后拉响了门口的铜环。   “谁呀?”   门房也换过了,是江云霄不认识的生面孔。   对方打开门,一脸疑惑的问:“请问您找谁?”   因为看江云霄的容貌和气度,门房还是客客气气的,不存在说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事。   江云霄还没开口,就有人叫破了他的身份。   刚刚门开的时候,家里的管家就在这附近。年迈的管家已经去世,现任管家是前任管家之子,属于家生子。   后者看到江云霄那张脸的时候,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云霄少爷,云霄少爷回来了!” 第73章 073   阴沉的宅子里一下子涌出来很多人, 他们从宅子里的各个院子走出来,有不少都是江云霄的熟面孔。   过去两年的时间,这些普通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云霄少爷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这些人说着高兴的话, 嘴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似乎非常欢迎江云霄的到来。   他们两个人之后,那扇朱红大门被重新关上,一群人簇拥着江云霄,把他往城主住的那个小院子里引。   管家喋喋不休的说着江云霄不在的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您离开之后,城主和夫人就气病了, 推选了大公子担任城主。”   “哦。”   江云霄时不时的冷淡的应一句, 证明自己有在听管家说话。   江云飞继任城主很正常, 江家是地方豪强,江家嫡系一脉就他们两个, 以前江云飞这个颇有盛名的君子就一直在帮忙打理政务,禹州城落到江云飞手里在外人看来是很自然的事情。   在外面看到这个宅子鬼气森森的时候, 江云霄很确定,江云飞绝对鬼化了, 只是他不知道没了自己的身体,江云飞是不是夺舍了别人。   他和秦槐手牵着手,管家絮絮叨叨老半天, 似乎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这位郎君不知是谁?”   江云霄语气相当淡定的说:“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们可以称呼他为秦公子。”   管家那张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或许是太惊讶了, 这表情看起来很是夸张:“二公子, 您怎么娶了个男人为妻?当初您留下的信中不是说您接受不了男子吗?”   当年江云霄逃跑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说自己不能接受男人做妻子, 里面每一句内容都被某个人翻来覆去咬牙切齿的念着。   江云霄不以为意道:“那是娘和父亲选的,这是我自己选的,遇到了秦郎,我才知道什么叫老天注定的姻缘。”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不过反正江家人又不知道内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槐羞涩一笑,一副我家夫君说什么都对的做派。   管家脸色一变,神情看起来有些微的扭曲,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他只是这个宅子的管家,还管不到江云霄这个做主子的头上。   而且曾经在这座府上,虽然大少爷和家主掌握更多的权力,但是江云霄这个小儿子也是很受宠的,他就不是那种行事懦弱的人。   当初答应替兄长冲喜,也是为了兄弟之间的感情。可惜后来觉醒了记忆,江云霄才迟钝的发现,所谓的兄弟情都是塑料兄弟情,而且还是那种薄薄的,被风化了好几年的塑料,轻轻一碰就碎了。   他先在管家的引导下去了父母在的院子里,毕竟不孝子回来,理应先拜访父母。   虽然江云飞接管了这座城,但是大家住的地方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在踏入熟悉的院落的时候,江云霄的手越发用力的握住了秦槐的手。   后者温柔的说了一句:“我在呢。”   看到卧病在床的父母,江云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管家口中听到自己的父母生病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预感。   成了恶鬼的江云飞六亲不认,除了他心爱的主角受,连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都能狠心伤害。   在自己逃跑的过程中,江云霄也不是没想过,江云飞可能会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手。毕竟他的父亲是一城之主,而且人虽然到中年,不管是容貌还是体态都维持的很好,自己跑路的时候,他爹也才30来岁,换做是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三十多岁,有的人甚至还没成婚。   但是他又想,如果是一本纯爱文的世界,主角受会被配更好的东西。主角攻要是夺了他爹的身体,那他娘怎么办,总不能休了他娘另取。   还好,主角攻到底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的夺舍亲爹。但看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从门口进来到现在,江云霄就看出来了:那些面带笑容欢迎他的仆从,不管是管家还是花匠,还是侍女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已经丧命。   江云霄不知道他们死了多久,但也确定自己进来之后到现在,看到的活物就只有他一世的亲生父母二人。   他们不是活人,而是被恶鬼操控的鬼奴。   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由幕后那个操纵者控制。   所以当他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娶了男妻的时候,管家的面容才会如此的扭曲,毕竟幕后守着的,可是对他恨的要死的江云飞啊。   至于他的父母,尽管还活着,可是身体被夺取了大量生机,只能瘫痪卧病在床,离死也不远了。 第74章 074   比起两年前, 江家内部的情况和之前有了不小变化,当家主母的财政大权全部都丢给了府上的管家,原本沉溺于权力的城主也因为精力不足, 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了自己的长子江云飞。   原本江云飞才是个病秧子,现在做了恶鬼的江云飞精力充沛,能够二十四小时干活,倒是完全和自己的爹娘反了过来。   江云霄拉着秦槐进来的时候,这对夫妻病殃殃的坐在房间里,夫妻两个没有靠在一块, 一个坐在榻上, 一个坐在床上。   两个人刚开始的时候是卧病在床, 至少还能正常吃饭喝水,只是没了精气神, 干什么都觉得疲惫。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能躺着就不愿意坐着。   他们现在坐着, 也是因为江云霄回来了,当爹娘的要面子, 要权威,坐着还能有点压迫感,躺着就显得未免过于虚弱。   不过他们坐得并不端正, 因为身体瘫痪无力的缘故,腰板子没办法一直挺着, 身后还塞了靠枕,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墙上。   尽管努力的维持自己的仪态, 江云霄还是能够看出这两个人的虚弱。   其实这个事实有眼睛都能看出来, 毕竟这夫妻两,一个四十出头, 一个还不到四十,因为几十年的养尊处优,本应该比实际年龄还显得小几分,可现在他们面白如纸,像是两个纸扎人。   “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江云霄拉了把椅子出来,他让秦槐坐下,自己到生母床前蹲下:“娘亲,孩儿回来了。”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男人和自己的子嗣都不会太过亲近,特别是像他们这种讲规矩的大家族,做父亲的平日更是严苛。   但是江云霄的亲生母亲向来都是很疼爱他的,哪怕在原本的故事里,她为了家族,为了另外一个儿子,还是选择放弃了他这个儿子。   但是往日的疼爱和照顾都是真的,血脉之情也是真的。毕竟他是这辈子的娘亲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这种血脉亲情也不是随便几句言语能够轻易斩断的。   打扮的很是素净的女人,费劲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那张疲惫的面孔因为情绪激动现在有几分狰狞,她瘦骨嶙峋的手牢牢的抓住了江云霄:“霄儿,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江云霄点点头,拥有了几百年修为的他虽然还是肉体凡胎,但是运转灵力护着自己的手,就算女人的力气再大,也伤不了他分毫。   他任由后者这么攥着自己的手,神态温柔,语气平和:“是啊,我回来了。”他回来对付江云飞了。   江云霄把秦槐拉过来,握着后者的手介绍:“娘亲,这是秦槐,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伴侣,我们一年前已经拜过天地,成了亲。”   他之前在管家面前说秦槐是妻子,主要是为了刺激背后的江云飞,但是在自己的亲娘面前,他更愿意用伴侣这个词。   他们一开始是相互结伴的旅友,后来又成了共同修炼共同进步的同门。   秦槐很给面子,跟着江云霄唤了一声:“娘亲。”   女人的表情有些痛苦,她生了两个儿子,本来应该感到骄傲,可是大儿子娶了个男人,现在小儿子又和男人搅和在一起。   秦槐再好看,那也不是个女人,不能生孩子。   “我只生了两个儿子,不要叫我娘亲。”   她抓住江云霄的手更用力了一些:“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什么夫妻。你哥娶了男妻,你应该娶个大家闺秀,为江家延续香火。”   江云霄不爱听什么香火论,他已经修炼了,能够活很长时间,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有子孙后代。   他把女人的手拉开,塞进被子里,还给对方掖了掖被角:“娘亲,我只是在告诉你消息,不是同你商量,也不是要征得你的同意,而且男人没什么不好的,当初您让我替兄长娶亲,给我定的不也是个男子吗?”   江云霄这个时候可顾不得给自己的父母留面子:“反正都是要娶男妻,我为什么要娶一个心里没有我的,还要给自己戴帽子的,秦槐对我一心一意,我也很是喜爱他,他比您给我选的妻子强千百倍。”   他说的话,在一旁的江父也听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没力气,他这会儿都气的要从榻上翻下去。   “胡说八道什么,你污蔑兄长,不孝子!”   “对对对,我是不够孝顺。”江云霄当初离家的时候早就看透了这一点,现在这个局面也算是他意料之中,分别两年不见,他同这辈子父母的亲子感情并没有变得更加亲密,反而更加疏离。   对拥有两世记忆的他来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他灵魂的羁绊,人生中最重要的锚点,并不是江家,而是他的伴侣秦槐。   因为有秦槐在,江云霄并不为此伤心难过。   不过他也不会白白挨骂:“虽然我不够孝顺,但是江云飞也没好到哪去,娘,您之前身体那么好,这才两年,就卧病在床,您不觉得奇怪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自然还是江父说的,毕竟比起妻子和儿子,他更加看重的是自己。   江云霄道:“您二位之所以变成这样,自然是因为府上有恶鬼作祟,至于那恶鬼,不是旁人,正是江云飞。”   “这不可能!”江夫人脱口而出,“云飞怎么会做这种事?”   江云霄没有在这个时候同两个人辩解,他只是从自己袖中的口袋取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母亲,这是我云游途中求来的神药,您吃了吧。”   丹药它塞入对方口中,因为是入口即化,倒也不用担心后者吐出来。   江母吃了药,只感觉身体里的阴寒之气被驱散许多,一股暖流流向她的四肢百骸,她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整个人有了戾气,气色也是肉眼可见的红润。   江父顾不上和不孝子争执,颤颤巍巍的朝着他的这个方向伸出手来:“药,给我药!”   江云霄到底还是希望父母活着,起身又给江父倒了一颗药,后者迫不及待的吞咽下去,感觉瘫痪了,没有什么知觉的,两条腿又有了力气。   “药,我还要!”   这药显然是好东西,但是只有一颗,显然并不能让他痊愈。   江云霄却道:“这补药药性太大,短时间内不能服用太多,明天我再给药。”   他看着自己的父母:“若是江云飞不抽走你们体内的生机,再吃一颗药,好生调养,你们慢慢自然会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江云霄意念通达,心里还是有几分痛快。他的父母当初选择了牺牲了他的利益,结果现在报应到他们头上。   因为那药,江父半信半疑:“你说你兄长是恶鬼,是什么意思?”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泄露的天机,哪怕江云飞就在暗处听着,江云霄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兄长在我离开之前身体就一直不好,身子即将大限。我在梦中梦到原本他定的我成婚的日子,就是兄长咽气的日子。在那一日,兄长成了恶鬼,罔顾我们的手足之情,杀了我。”   江云霄说:“当初我愿意为兄长冲喜,可他却做出如此举动,实在令我齿寒,不得已,我才离府。”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少怒意,毕竟江云飞失败了,他死了,而且没能在成婚的那一夜夺舍他。   他没有说在原本的剧情里,这一家还是维持了和睦。不过仔细想想,后面多过了些岁月,整座城池都变成了一座鬼城,他的亲爹妈应该也死了,不过是比现在多过几年好日子。   江父脸色大变,显然对江云霄的话信了八成。   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来鼓掌的声音。   “江云霄说的不错,事情就是如此。”   江云霄记忆里那个体弱多病的兄长站在了房间门口,后者的体态很好,因为变成厉鬼的缘故,容貌多了几分阴柔诡谲。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江母瞪大了眼睛,她一脸痛心疾首的问:“云飞,你这是为什么啊?你们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啊?”   江云飞却怨恨的看了她一眼:“要怪就怪母亲将我生得如此体弱多病,却将他生得如此健壮。我只是想活着,又有什么错?”   恶鬼在自己的地盘,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努力隐瞒身份,毕竟现在江云霄已经回来了。   江云飞当然怨恨当初江云霄的逃跑,毕竟也是后者的离开,才导致他的完美计划出了意外,但好在,不等他找到江云霄,他这个蠢弟弟就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江云霄,不会再让对方有机会活着离开禹城。 第75章 075   眼泪从江母眼眶滚落:“云飞, 他是你亲弟弟啊!”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大儿子是恶鬼,江母这次选择站在了江云霄这一边。   一向沉默不管事的江父在面容扭曲了一阵后,也努力的劝慰:“是啊, 你们两个是同父同母的手足兄弟,应该相互扶持才是,怎么能自相残杀,江云飞,看在我和你娘的份上,放过你弟弟吧。”   他刚刚吃了江云霄给的药, 好不容易有点好转, 肯定不乐意让自己的一线生机就这么断在大儿子手里。   江云飞嗤笑道:“让你们能活到现在, 已经是我看在你和娘往日的情分上。”   换做是江云霄,早在两年多之前, 他和玉郎成婚的那一日,就被困在他的身体里, 然后埋进永无天日的地下,锁住魂魄, 成为他源源不断怨气的养料。   而他还让江父江母活了两年,已经是极其仁善。毕竟做了恶鬼的他就已经死了,和以前的人生切割开来, 并不会被人间的孝道规矩束缚。   真正能够束缚住他,让他不忍下手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宋知玉,他心爱的玉郎, 也是他的怨念所在。   江云霄并没有和江云飞上演什么尴尬的喊话戏码, 他也没有什么要和江云飞说的,确定对方已经变成恶鬼之后, 他朝着这偌大江家剩下的两个活人贴了两张瞬移的符咒,将江父江母传送到城外。   不,其实宅子里还有第三个人,那就是江云飞的心上人,也是这本书中的主角,只是想到原书主角明明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恶鬼,却还是纵容对方,甚至助纣为虐,他并不打算管对方。   横竖江云飞和对方是真爱,宋家玉郎的安危自然有江云飞去管。   他握了握秦槐的手:“阿槐,你去找我爹娘,把他们安顿好,我要处理家事。”   这段时间培养起来的默契足够让他相信秦槐一定会把他的后方安顿好。   秦槐点点头,转瞬消失在宅子里。   黑气萦绕整个江府,江云霄同一时间抛出阵盘,将整座江家大宅和那些黑气一起笼罩在其中:“起!”   金光隔绝了黑雾,这是要将斗法的范围笼罩在阵内,免得殃及了外城的那些无辜。   江云飞顿时变了脸色:“你竟然学了法术,难怪你敢回来!”   之前他听到江云霄说做的那个梦的时候就感觉心态扭曲,现在看到江云霄用出的带着金光的法术,自然是知道对方得了正统的资源。   凭什么?这世道竟然如此不公平,出生的时候,江云霄就比他健康千万倍,明明人生得比他蠢笨,却有一副人人喜欢的漂亮皮囊。   他得到了鬼修的功法,不过是想要一副能见人的好身躯,处处都谋划好了,上天却让他这个不听话的弟弟跑了出去,而且在他派了那么多人追查的情况下,对方硬是毫无音讯。   好不容易上天垂怜,让他有了强大的力量,却让江云霄也获得奇遇,习得正统法术。凭什么他要做见不得阳光的恶鬼,江云霄却可以正大光明行走阳光底下,成为人人艳羡的仙人。   江云飞本就是心思扭曲之人,如今见到这场景,那张和江云霄有几分相似的容颜更加狰狞,周身的黑气翻腾。   正常情况下,江云飞其实更擅长近战,但头一次碰到有法术的敌人,他反而退了一步,浓郁鬼气化作利刃直冲江云霄而来。   这些利刃瞄准了江云霄的心脏、喉咙还有那张脸,就是冲着最短时间内取走江云霄的性命,顺便再毁了那张令他羡慕嫉妒的脸。   倘若江云霄如今还是只童子鸡,江云飞倒是愿意留下这副躯壳,毕竟江云霄的命好,如今对方又修了道,是修行之人,对他这种至阴之物来说属于大补之物。   可谁让对方已经娶了妻,脏了身体,那他就不打算夺舍,只把江云飞炼成尸体,将对方的魂魄困在他得到的宝物之中,没办法投胎转世,饱受折磨。   他没有留情,江云霄反击同样毫不手软,他唤出自己的法器宝剑,金色的剑光化作剑雨和那些鬼气组成的利刃碰撞。   剑气精准的撞散鬼气,江云霄毫发无损。   江云霄再次挥剑,反过来主动攻击江云飞,对方同样用鬼气打散这些剑光。   因为笼罩这座宅子的罩子已经笼罩好,江云霄也顾不得会不会损伤自己曾经住过的家,直接就动用了那些颇具有杀伤性的符咒:什么爆炎符,寒冰符。   但是江云飞竟然也有类似的传承,他成功的化解了这些符咒的攻击,而且看上去躲避的不算特别狼狈。   要知道当初应对国师的时候,对方手下那些人都没这个本事,江云飞不愧是书中主角,哪怕剧情改变他所得到的机遇一点也不差。   江云霄手里的符咒用的差不多,又近身和江云飞缠斗起来,两个人剑光相击。   在这个节骨眼上,府里其他人又冲出来,之前放江云霄进来的那个老管家扑上来护住江云飞:“大少爷小心!”   江云飞还在这个时候用言语刺激他:“你不是修行之人吗,我看也是草菅人命之徒。”   他从自己收到的传承中知道名门正派很是忌讳因果,不能随意杀人,所以才命管家来刺激江云霄。   少年却非常果断的出了手,直接将管家斩首在面前。   他的动作非常利落,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像极了冷酷无情的杀手。   江云霄并没有被江云飞所左右:“他们早就死了,不过是作为你的傀儡存留在这世上,杀了他们,才能让他们的灵魂真正得到安息。”   江云飞冷哼一声:“爹娘还说你心软,我看你心狠手辣的很,一点也不比我这个做兄长的差。”   管家的尸身倒下,困在里面的魂魄却被江云飞抽了出来。   后者不断的刺激他:“本来他们还能投胎,现在魂飞魄散都是你害的,亏得他那般照顾你,临死前都心心念念着你在外面的安危。”   江云霄手里的剑一顿,随机出手更加果决。   在相互对战的时候,道德标准高的人容易吃亏,因为要保护无辜,还容易会产生愧疚感。   比起直接动用手脚战斗,恶鬼其实最擅长的就是精神攻击。江云霄为了这一天,其实准备了很久,他绝对不会轻易的被江云飞动摇。   人不是他杀的,是江云飞这个恶徒为了一己私欲啥的,他不是割肉喂鹰的佛祖,也做不了自身入地狱的地藏,做不了牺牲自己去成全恶人的事情。   更何况江云飞为恶,是他自己嫉妒心强,心是扭曲,而不是他这个无辜者的错。哪怕自己引颈就戮,江云飞照样会杀害更多无辜。   无数剑光和鬼气落在院子里,江云飞为自己的恋人保留的那些花草树木全部都零落或者枯萎。   有一些花木因为底下埋着死尸,长得尤为艳丽,但是他们也承受不了剧毒鬼气的侵蚀。   宅院里仅剩的那个活人出现在江云霄和江云飞面前:“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江云飞脸色陡然一变:“玉郎,你出来做什么?!”   宋知玉显然是江云飞的软肋,若是拿捏住他,江云霄轻易就能占据上风。   但是江云霄在这一点上和江云飞不一样,主角受虽然是受益者,而且也知情,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是个活人,而且也没有主动害过人,也没有帮江云霄害过人。   作为旁观者,他的双手一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染上罪孽。   这样的一个人,江云霄不会对他动手,毕竟他不会轻易杀了无辜之人。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主角受才是原著书中的真正主角,江云飞没了就没了,主角受兴许不能轻易死亡。   江云霄并没有攻击自己这个曾经的未婚妻,而是道:“宋知玉,我兄长早就死了,如今不过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杀生无数,放下无数罪孽,你没有胆子害人,却也不可助纣为虐。”   “可是,可是。”柔弱的主角受像是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仿佛摇摇欲坠,他纵然知道这一点,可是这恶鬼是他的恋人爱他护他对他极好。   大家都追求公正,可是有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帮理不帮亲呢。   谁的男人谁心疼,到底还是江云飞心疼,用鬼气化作一个茧,将他的恋人包裹其中。   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江云霄忍不住讥讽:“没见你对爹娘和手足心软,一个男人受点打击你倒是爱护上了。”   他并没有去攻击那个黑茧,只专注攻击江云飞一个。   江云飞逐渐狼狈,身上的鬼气也被削弱消散,眼见着他越来越弱,他终于祭出自己的保命底牌:“这是你逼我的,魂来!”   他手中多了一面看上去非常诡谲的黑色小旗,普通人光是看一眼都要被勾了魂,哪怕是修士也会被这法器震得心神荡漾,弱一点的甚至会魂魄离体。   小区里飘出无数魂魄,虚影叠加在一起,一个个脸色苍白,青面獠牙。这当中有许多江云霄熟悉的面孔,一部分是江家府上伺候的人,有的是看着江云霄长大的长辈,有的是陪他一起长大的玩伴。   还有一部分是他曾经交往过的友人,当初给他卖过小红马又出卖了他的那个人,就混在这些鬼魂之中。   一张张恐怖的面孔齐刷刷的看着江云霄,在这两年之内他们早被江云飞杀了,魂魄困在鬼器里,成了供江云飞驱使的鬼奴!   而现在他们听从主人的命令,全部涌上来向江云霄索命!   江云飞满怀恶意的声音在江云霄耳边响起:“云霄,他们可都是你的熟人,你也要害他们一起魂飞魄散,永无来生吗?” 第76章 076   江云霄是人, 不是机器,江云飞这一招实在诛心,确实在一瞬间动摇了江云霄的道心。   他当初修道的时候, 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求生,为博得一线生机,一是改变书里鬼城的结局,改变江云飞作乱的,让禹城无辜百姓丧命的结局。   如果是陌生人, 他可能不会有多少动摇, 可是朝着他袭来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他们和他相处多年,江云霄的心又不是铁打的, 怎么可能对这些人没有感情。   江云霄心神动摇的时候,人便陷入重重幻境之中。   他一会儿看到旧人们流着血泪控诉说:“你既然早就学得仙法, 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救救我们?”   一会儿又看到幼年玩伴变成小时候的样子,像小时候的记忆里那样, 朝着江云霄伸出细白的小手:“二少爷,你不是说要小的陪玩吗,来呀, 陪我们一起玩。”   江云霄伸出手去,然后反手用握在手中的剑砍掉了那只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的手, 手落在地上,从气血红润, 肤色正常的人手变成了肤色青白、指甲漆黑的狰狞鬼手。   “少爷, 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要跑, 要是你不跑,我能活的!既然要死的话,大家就一起死吧!”   江云霄面前的场景从普通的小院瞬间变成血气翻腾的血海地狱,从地狱里伸出无数只鬼手试图把他往下面拉。   江云霄有法器护体,又习得一手好剑法,第一时间就打散了这些朝着他伸出来的鬼手。但令人感到绝望的是,这些被打散的鬼物变成一个个碎块,没多久,这些碎掉的尸块又缓缓合拢,然后从四面八方来拉拽江云霄。   江云霄有修为撑着,也有补充气血的丹药,可是在这种环境下,他的气血消化的特别快,而且阴冷的鬼气侵袭,为了保证自己的正常行动能力,他必须做好防御。   尽管说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可是不断的攻击同样会消耗大量的体力。人的身体和虚拟的数据是不一样的,游戏里的小人只要补血补蓝,就可以一直维持在最好的状态,人的精神却会感觉到疲惫,而且吃药还是有上限的。   但现在是这些已经死去的鬼魂却不知道疲惫,不畏惧死亡,不会觉得疼痛,他们简直就是不断复活的怪物,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恐惧之心:这么恐怖的怪物,真的能战胜吗,要不然放弃吧,反正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要不然就放弃抵抗好了。   在他冒出这样念头的时候,江云霄的胸口忽然猛地发烫,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幻境,受了这些鬼怪带来负面情绪的影响。   自己是来消灭恶鬼的,怎么能如此轻易放弃。只是现在他确实处在被不断消耗体力的状态,当成他立下来的那个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被江云飞篡改,对方利用他这边法器提供的力量反过来伤害他。   这破剧情,江云飞绝对是有男主光环,明明都没有离开过禹城,可他却能够得到如此传承!老天爷真是铁了心的要保江云飞这条命。   江云霄心里一口气堵得慌,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想轻易放弃,怎么能轻易认输!如果他早就认了自己做炮灰的这条命,当初干嘛千里迢迢去辛苦求仙?这些日子以来从来都不懈怠的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江云霄服下一颗丹药,再次挥剑消灭了那些向他伸出来的鬼手。   他撤了那个反过来资敌的帐,自己遭受的压力果然小了不少。   可是江云飞见帐撤去,反而脸色大喜,没了帐的约束,他确实不能从法器中汲取能量,可是城主府那些活人,就是源源不断的资材!   鬼怪要夺人性命,也是要讲究距离原则的,江云霄要对付鬼怪,自然不会选择鬼怪力量最强的黑夜,而是选择白天,白天大街小巷就会有人走动。   江云飞长袖一挥,一个强壮的成年男人立马就被当场吸干,然后成为了被前者控制的鬼怪之一。   “江云霄!这个人可是因为你而死的!要是你不放开帐,他就不会死!”   这个世界上做好人要比做坏人难太多,因为坏人只要破坏而好人还要顾忌重重要保护普通无辜者的性命。   已经成了恶鬼的江云飞,当然不可能会突然良心发现心慈手软的放过这些普通人,   “可恶!”   江云霄看到这样子的画面,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要知道除了那个成年男人之外,这附近还有一些懵懵懂懂,十分无辜的幼童。   他不可能容忍江云飞继续源源不断的抓取那些还活着的城民,他一边抛出那些专门针对妖魔鬼怪的符咒来打断江云飞,一边抛出法器,要让金色的帐重新笼罩这片区域。   但是帐打开之后,想要合拢并没有那么容易,毕竟江云飞有了提防心,他能离开。   江云霄眼看着好几个人失了性命,他一心要用作己用,又要困住江云飞,又要阻挡对方的攻击,还要保护那些无辜者,实在是有些应对不来。   好在救兵及时赶到,一道光芒略过,金色大帐重新合拢。   “阿槐!”   江云霄松了口气,之前把江父江母送出去并且及时安顿好的秦槐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并且在紧要关头用另外一个防御法器重新把他们三个笼罩其中。   现在局势逆转,是二打一了。不,准确的说是他们夫夫两个,打对方一大堆。   江云霄又叹了口气:“阿槐,我把你送出帐外去。”   他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他就和江云飞玉石俱焚。其实他有压箱底的手段,自己死了,还能拉江云飞垫背,顺便送那些冤魂一起去超度,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他立下如此功德的份上,兴许还能让他多一次机会投胎转世,要是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把他送回去。   当然了,这只是江云霄的心理安慰,但是这也说明他已经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圈住他们两个的帐能够让爆炸危害被锁定在这个范围内,不会危及到无辜的普通人。   至于秦槐,对方能在这个时候赶到现场,对他伸出援手,江云霄已经很感动了。只是他内心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个炮灰,秦槐这个在原著剧情中都没有出现过的角色,和他这个炮灰加起来,气运也是抵不过江云飞这个男主。   他纵然要死,也不想拉着秦槐一起死。   江云霄传音入密:“秦槐,听话,我待会送你离开帐内。”   毕竟两个人一起历练的时候,江云霄都是那个主要的攻击力,而且他体内有好几百年的修为,秦槐却只有一点。两个人同时间修炼,自己算得上是修炼天才,又有奇特机缘,秦槐却是没有办法修炼的体质,哪怕双修得了一些好处,实力却差很多。   而且他还记得秦槐是纯阴之体,对江云飞这个恶鬼来说,秦槐是大补之物。   秦槐向前一步,一向好脾气的他突然用力拧了江云霄一把:“你说什么胡话?你想干什么?”   秦槐是鬼身,便是江云霄死了,他也有办法保住对方的魂魄,让对方做个鬼修。但是他不能容忍江云霄把自己撇下,一心想着赴死。   “你是不是想自己独自去寻死,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贪生怕死,撇下自己的道侣不管的人吗?”   江云霄脸上露出了苦笑:“我当然没有这么想,我也从未这样想过。你若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助我,可正因为如此,我希望你活着。这是我和他的私仇,与你没有干系。”   他硬起心肠:“我不一定会死,再说了,你要留着精力收拾后续的烂摊子。”   他觉得这样还不够,硬着头皮说了几句难听话:“再说了,如果是你被他吃了,不是反过来资敌,别留下来拖我的后腿!我这就送你出去!”   当然,江云霄并没有成功,因为秦槐根本不肯走。   “你再说这种话,在他杀了你之前,我就先把这个帐子给撤了!然后把你打晕了带走!”   秦槐用一种冷酷的语气说:“你赶我走若是出了事,我才不给你收拾烂摊子。江云霄,你应该知道的,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善人,是因为你,我才留在山上的。”   他其实没有仁心,作为厉鬼,他对人类能有多少善心。   江云霄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想留就留下,不要枉自出手。”   他把秦槐护在身后,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倘若自己真的要死,临死之前一定会想办法将秦槐传送出安全地带,当然有机会的话,他也想活着,他也不想死。   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江云霄也不再藏着掖着,用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手段。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确实比一个人要好太多,他想着护着秦槐,出手越发狠厉?   新的帐被江云霄动了手脚,江云飞想要像之前那样转化力量没那么容易。   局势开始调转,眼看着自己要落败,江云飞终于被逼的用了绝招:“这是你逼我的!”   他其实并不轻易想用这个招数,因为他还没有办法完全操控那个法器,要是反过来被那个法器操控,他的鬼身便算是为法器作了嫁衣。   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不得不如此。   江云飞嘴上说着,突然召唤出一面很是诡异的黑色旗帜,那旗帜上有无数骷髅,隐隐约约有万鬼哭嚎。   他现在的力量不足以驾驭这面旗帜,但是他现在想极了让江云霄死!他要让江云霄的血肉之躯被万鬼撕碎,然后成为这些鬼怪中的一份子。   几乎是旗帜刚刚出现,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金光所笼罩的范围之内,突然升腾起黑色漩涡,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江云霄脸色骤然一变,他想起来了,江云飞在原书的传承中似乎得到了万鬼幡,国师那里是一部分,是旗杆,江云飞拿到的是分量更重的旗帜。残缺的神器,那也是神器,目前这东西不是他能抵御的东西。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鬼气一冒出来,之前能够扛住那么多攻击的帐,立马就化作一块块金色碎片,哐哐的一下就碎了。   乌云笼罩了整座禹州城,准确的说那不是乌云,而是鬼化成的阴云。   “鬼有鬼!”人们惊慌恐惧的声音被吓到的孩童的啼哭声瞬间在禹城的各个角落响起。   毕竟突然昏暗了的天空实在是惹人瞩目,大家一抬头就能看到阴云中那些翻腾的狰狞鬼脸。   人类身上诞生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会是这面旗帜的养料,恶鬼笑得更加猖狂。   眼见局势急转直下,禹城的百姓就要走向目标中的结局,江云霄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他不能逃,趁着这旗帜还没有害死大家,他要毁了他,为此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足惜。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压箱底的东西,但是还没等他用一只手就强行把他的手压了回去。   “来。”   秦槐朝着江云飞的方向招招手,他用的是像是叫小猫小狗那样的语气和姿态。   这个节骨眼上,秦槐干什么呢?!江云霄心急如焚,但是一向力气很大的他手就好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死活动弹不了。   真不是他说一套做一套,他真的不知道秦槐干了什么。   他急的汗都冒了出来,然后那面被江云飞紧紧握在手里的鬼旗突然就飞了过来,落到了秦槐手上。   “秦槐!赶紧把它丢了!这东西是你能碰得了的吗?!”   江云霄也顾不得上这么多了,他另一只手连忙去抢那面蛊惑人心的坏旗,自己好歹是纯阳之体,应该对这种鬼旗有一点抵抗力。   “不!”   他在这个时候听到江云飞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刚刚还得意洋洋的江云飞身体却开始消散。   因为不像原著中有江云霄这个冤大头提供血肉之躯,现在的江云飞只是鬼体,为了驱使旗帜,他耗费了大量的鬼力,可是刚刚旗帜强行脱离反过来直接抽空了江云飞。   原本能够获让一整座城池生灵涂炭的厉鬼就这么魂飞魄散,以一种非常儿戏的姿态彻底消散在人间。   江云霄无比紧张的看着那面旗帜,但是令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面江云飞现在这个阶段还根本控制不了的旗子到了秦槐手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上面桀桀怪笑的骷髅头,全都变成了哑巴,比江云霄曾经养过的小马都要乖。   秦槐以一种相当轻松惬意的姿态对着天空一挥,那些在阴云中露头的各种厉鬼全部都从狰狞面貌变成了乖巧的鹌鹑,千军万马齐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安,鬼运兴隆,鬼道永昌!”   江云霄神情呆呆的:似乎有什么超出他认知的事情发生了! 第77章 077   江云霄抬起头看着那些狰狞的恶鬼, 再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秦槐,突然有一种枕边人面目全非,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清楚对方模样的恍惚感。   秦槐柔和唤了一声, 他习惯性的要挽江云霄的手:“夫君……”   “等等,你先别过来!”   江云霄条件反射一般的往后退了几大步。   他露出这般避之不及的姿态,秦槐立马浮现出十分受伤的神色:“夫君,我做错什么了?”   “秦槐,你先别这么叫我,让我缓缓!”   秦槐在原地僵住, 但还是听话没有前进。   江云霄反复深呼吸, 然后没忍住用力拧了自己一把, 勤勤恳恳修炼,他早就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大少爷, 可是自己掐自己掐的这么用力,还是在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嘶, 好痛,大脑清醒过来, 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江云霄看着江云飞原本站着的地方,之前还在对他放狠话的兄长已经灰飞烟灭,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漆黑焦痕。   至于原本在宅子里的其他仆从下人, 比如管家,比如说丫鬟, 这会儿全部都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没了江云飞控制,他们的魂魄自然无法在躯体内久留, 只能化作尸体, 而且迅速腐烂,散发着尸体独有的恶臭味。   “哕……”   即便江云霄其实也和妖物打过交道, 闻到这个味道还是觉得恶心反胃。江云飞杀人无数是真的,江云飞死了也是真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他都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江云飞却死得如此轻易。而且为什么那面鬼旗能被秦槐轻易驾驭,那些恶鬼为什么又会高呼秦槐殿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法器是万鬼幡,万鬼幡乃是鬼王的法器,还有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本来强大的国师却败得那么轻易,鬼王……陛下,江云霄的脑海中浮现一个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所有线索都指向的可能——他的道侣,纯阴之体的秦槐,是书中没有戏份的背景板鬼王!   江云霄喉结滚动,心中万般情绪想要发作,很想找一个地方让自己静一静,不过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些惊恐的面容。   那是禹城的百姓,他们显然是被今天云层中的恐怖场景吓破了胆。尽管他已经提前做了避免战场扩散的措施,但是鬼王用的法器是神器,不是他手里的普通法器能比拟的,在它被江云飞用出来的时候,帐就被打破了。   要知道现在的时代可不是他记忆里科技高度发展的时代,大家不相信有鬼,就算有影像出现,也可以用3D立体投影糊弄过去。   可这是书里的世界,而且这个世界是真的有妖魔鬼怪。江云霄头疼起来:“得解决他们对恶鬼的记忆才行。”   入了宗门之后,江云霄就知道,普通人和修士的生活其实隔得很远,而且为了这些普通人的安宁,避免他们被吓飞魂魄,八字变轻招脏东西,宗门都会及时处理掉涉事的普通人的记忆。   要是几个人也就算了,偏偏现在是白天,之前闹的动静那么大,禹城这片区域少说也有三分之一的百姓看到了那可怕场景,要处理这么多人的记忆,就算他分出一千只手也做不到。   “云霄,我可以帮你解决他们记忆的问题,作为交换,你不要逃避,给我一个机会,咱们好好聊聊怎么样?”并非秦槐想趁火打劫,就算江云霄不答应,他也会帮自己的道侣解决麻烦的,但是自己也不能白做工,要是江云霄愿意答应的话,那自然再好不过。   江云霄深深看了秦槐一眼,然后吐出两个字:“成交。”   秦槐一摆手,那些狰狞的鬼物就一起被收了起来,天空重新恢复澄净,但禹城的百姓却当着江云霄的面全部倒了下去。   “放心,等他们醒过来,关于今天的记忆都会消散。”   江云霄看着秦槐,表情有些微妙:“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是这已经是脱离正常秘密的范围了。如果秦槐一开始就骗了他,那就说明他们的感情是建立在虚浮的泡沫上。   哪怕这建筑看起来再华美,可地基是泡沫,一戳就倒了。   “不是的。”秦槐说,“一开始我也不记得,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是真的失忆了的。”   “夫君,我从来都没有骗你,那些是我的过去,我只是觉得它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像你离开禹城,有自己的秘密,这些不是也没有同我说过吗?”   人总是会美化自己的形象的,作为一只过去不堪回首的恶鬼,秦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说自己的过去。   他委屈巴巴的说:“夫君你说过的,如果我不愿意,我就可以不说,我从未想过要隐瞒你一辈子,你不肯信我?”   “我真的没想一直瞒着你的,只是怕你因为我是鬼,畏惧我的死人身份……”   “我信你。”   秦槐本来以为自己要像话本子里发生误会的有情人,一个说,“你信我”,一个说,“我不信”,然后“你听我解释,我不听”反复拉扯许久,没想到江云霄却说了一句“我信你”   他看到江云飞折腾的时候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这会儿却无比惊诧,仿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因为太过激动,他也顾不上先前江云霄让他保持距离的事情了,一下就紧紧抓住了江云霄的手,不可置信的问:“夫君,我没有听错吧,你说你信我?是真的,你不骗我,你不生我的气了”   江云霄冷哼一声:“我就说我信你,可没有说不生你的气。”   他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想了想,秦槐这个人虽然伪装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他对自己的照顾是真的,他们同床共枕的日子也是真的,两个人向天地结为道侣,同生共死也是真的。   虽然秦槐是鬼王,可是他们的婚契是天地认证,做不了假的。秦槐高高在上,拥有这样大的本事,若不是真的喜欢,他何至于这么卑微。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成婚以来,自己得到的似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秦槐是那种明明非常富有,但是还硬要装穷,生怕别人贪钱,那江云霄说什么都要想办法解决掉这婚事,让秦槐滚蛋。   但是秦槐隐瞒的原因,是因为他是鬼,自己是人,人鬼殊途。这不就和白蛇报恩的故事差不多嘛,这种鬼怪故事里,非人的那一方,是因为想要“正常的爱”,所以才小心翼翼,他要是因为这个缘故和秦槐一刀两断,那岂不是狼心狗肺。   不过理解该理解,生气也是生气:“你瞒了我这么大的事情,还不知道要瞒多久,我想稍微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吧?”   秦槐小心翼翼:“你想静一静当然是可以的,要多久?”   江云霄举起一根手指。   秦槐脸上露出柔软的笑容,得亏是那些厉鬼被收了起来,不然看到这种场景,眼珠子都要掉一地,万鬼幡上没办法收起来的鬼脸已经难受得快想戳瞎它们自己的眼珠子了。   “一炷香的时间,那可以。”   “想什么呢,一炷香。”江云霄没好气的说,“一个月。”   其实他本来想说一年的,毕竟对他这种修士来说,解决了心头大患之后,心念通达,一年时光很快就能过去,但是想了想,一年太久了,还是一个月吧。   “一个月太久了!我……”秦槐在江云霄的注视下消声,“好吧,一个月,一个月后,我绝对不和你分开。”   江云霄让秦槐带万鬼幡先离开,既然本来就是秦槐的东西,他也不担心秦槐会被法器反噬,他留下来,是要处理江家大宅的事情,还要把江母江父接过来,然后把之前被江云飞打晕控制的大嫂处理好。   “云飞……”一醒过来,宋知玉就找自己的情郎,然后他就被江云飞敲晕,采取了失忆大法,不管作为主角的他日后会不会想起来,他都一律按照宗门的流程办事。   至于他的父母,江云霄虽然给他们治疗了伤口,但是他们到底损失了本源,想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江云飞造孽太多,江云霄觉得子不教父之过,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父同样也是受害者,但是曾经给出去不少权利的江父有必要为江云飞赎罪。   “爹,娘,你们日后不会再有孩子,孩儿也不会再回禹城。”他治疗了两个人破败的身体,让父母的身体只是恢复到他离开的时候,而不是最好的状态,尽管他也能让江父江母恢复生育能力,可是生下第三个孩子来,难道让他们教歪吗?   说到底,江云霄还是有些记仇的,至于禹城城主的事情,这属于政治内容,江云霄不打算干涉太多。江家是本地大族,宗族势力摆在那里,江云飞没了,江父可以从江家过继其他子嗣来继承家业。   江家若是倒下,瓜分了这个家族的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人。说到底,这些属于凡俗琐事,江云霄不想也不会插手。   面对江父的挽留,他只留了一句:“若是父亲觉得心中有愧的话,便多做善事,行善积德,你和阿娘行善积德,才能长命百岁,兄长兴许也有机会投胎。”   他没有消除江父和江母的记忆,但给他们下了封禁的法术,关于鬼怪的事情都说不出口,用文字也无法传递信息。   就像是江云霄说的那样,江父江母余生最大的意义应该是为子女留下的孽赎罪,他留下那句才能长命百岁,兄长兴许也有机会投胎,想来这两个人为了后半生,也能做个对禹城百姓而言的好人吧。   处理完这些事情,江云霄在禹城耽搁了也就十天左右的时间。   他动身离开的时候,特地选择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不惊动其他人。   这一次,他还是骑马,虽然不是曾经的那一匹马,但不是狼狈的逃窜离开,而是卸下一身重担,没有对未来的恐惧,不需要想尽办法伪装自己,轻轻松松的离开。   临出城门的时候,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忽然一回眸:“出来吧。”   他话音落下,凭空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影,那人,不,应该说那十分貌美,唇红齿白的男鬼解除了隐身法术,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脸如白玉,明明是高高在上的鬼王,神色还有几分怯怯:“那个……其实”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江云霄又不是傻子,夜里睡觉的时候,秦槐每夜都会溜进来,静悄悄的陪着他。他一直都这样,悄悄的注视着自己,爱意如平静时的大海,沉默却磅礴。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太多,感情反而却没有秦槐那么纯粹,可是他知道,自己对秦槐是喜欢的,不是一点点的喜欢,而是很深很深的喜欢,一点点累积成爱。   江云霄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已经从云层中露出半张脸,霞光满天,给眼前的禹城也镀上了一层金色,鸡鸣声、挑夫的吆喝声,刚刚苏醒的城池变得鲜活起来……   马上的少年郎朝着自己的道侣伸出了手,就像之前那段艰难而漫长路途中的许多次那一样:“我们走。”   秦槐露出灿烂的笑意,冰冰凉凉的手用力握紧了江云霄滚铁炽热的手。   阳光将照耀在骏马上,两道影子交织在一起,不管往生,不管未来如何,他们都会相伴相依,一直这样亲密无间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