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万人嫌囤货后全员火葬场   作者:宇宙第一红   简介: 乔栖跟江文煜临近结婚时,江文煜的白月光回来了。   他那时才知道,他不过是江文煜的第二选择,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不如白月光。   “乔栖不过是个孤儿,怎么跟林云比?”   “要不是林云坠海失踪,江文煜才不会跟乔栖订婚。”   “乔栖生日的时候,江文煜去找林云了呢——”   后来,长达三个月的暴雨到来时,江文煜为了白月光,放弃了乔栖。   ——   重生归来,乔栖第一时间囤物资,买粮油,备武器,应对台风天灾,理都不理江文煜,顺便给自己捡了一条小狼狗。   ——   听闻乔栖一个人提出分手后,所有人的反应不一。   朋友们蹙眉:“他又在闹什么?你就是太骄纵他了。”   同学们冷哼:“过两天还得回来跟你和好。”   亲戚们嗤笑:“他哪儿舍得离开你啊。”   江文煜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不甚在意的回道:“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只是他们等啊等,等啊等,却发现乔栖不仅没有灰溜溜的回来,反而等来了台风肆虐,他们所有人被搞的灰头土脸的时候,后悔不已的时候,乔栖带着他的新欢吃着火锅喝可乐!   温柔坚定受×为爱做三攻   ————   预收文:《被迫睡了龙傲天之后》   洛霜言是SSS医疗兵,十八岁那年飞船被星际海盗攻击,流落混乱的贫民窟,因为意外,选择了一个贱民过夜,失了清白的身子。   他醒来后,拼着最后一口气杀了贱民,然后花费半年时间,才重新联络上他的家人。   可是,在他失踪的这半年间,他的家人已经重新克隆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克隆人,并且将克隆人当成了他。   在他回去之后,家人明面上疼爱他,但是却处处维护那个克隆人。   “他虽然是你的替身,但是他也是你啊!你能接受他的对吧?”   “以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了。”   就连他的未婚夫,也喜欢上了那个替身。   后来他失贞的事情败露,一夕之间天塌地陷,未婚夫厌恶解约,父母嫌弃他丢人,将他被赶出家门,洛霜言悲怆流落街头,遭遇抢劫身亡。   这本该是他的一生,但在他杀贱民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   顾慎独是某本玄幻龙傲天赘婿文中的男主,靠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横行霸道,浑身叠加了八百个buff,他所到之处一片降智,只有他一人是智商巅峰。   与魔族圣尊同归于尽后,顾慎独一睁眼,发现自己与一个貌美小美人儿躺到了一张床上,小美人儿眼眸含泪,伸出把刀要杀他!   杀我?这剧本我熟,顾慎独眼眸中闪过三分讥笑两分薄凉五分漫不经心,一句“废物你已有取死之道”刚到嘴边,原主的记忆便窜上脑海。   异界,精神体,A0,贱奴,强迫,昨夜——男人跟男人?   顾·直男·慎独面色铁青。   他妈的有病吧?谁家龙傲天后宫开男人啊!   #当龙傲天穿成某江渣攻后#   #是后宫就行管他妈男人女人#   #什么?你睡了我还要杀了我?当我龙傲天好欺负?#   #谁敢在龙傲天面前装逼啊?胳膊给你卸下来#   #知道我是谁吗?来跟我大声念:龙!傲!天!Le ong long!#   #手握明月摘星辰世上无我这般人,做我的男人,是你的荣幸。#   #无碍,些许风霜罢了。#   龙傲天逼王直男攻×冷静傲娇受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重生 打脸   主角视角乔栖互动薛沧山配角《万人嫌真少爷重生了》   其它:《假少爷攻略指南》   一句话简介: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那个我!   立意:人要珍惜机会,不要仗势欺人 第1章 知三当三   九月底,暴雨。   深夜。   钢铁建造的建筑被冲垮,浑浊的洪水将现代文明吞没,滂沱大雨在檐下汇成一条条密集的雨线,紫电划破夜空,鸣雷紧随而至,尖叫与恐慌被淹没在雷声中,雨幕之下,是乘坐救生艇、仓惶奔逃的人群。   三月前,K市遭了一场台风,台风持续六日、摧毁大部分建筑后才停,台风过后便是持续长达三月的暴雨,将K市尽淹。   天灾之下,外市过来无数救生艇救援,在危险中抢救人命。   而在这片即将被大雨淹尽的老城中,还有一处被世间遗忘的小小房间。   水电已停,房间寂静,其中只有一处泛着潮湿冷意、霉锈斑斑的铁床,在床上蜷缩着一个脊背单薄的青年,青年人生了一张线条柔软的瓜子脸,瞧着便是一个脾气极好、极温和的人,微卷的半长头发落在他面颊间,为他添了一丝雌雄莫辨的媚色。   闪电亮起时,将他的面照的苍白极了,双眸也紧闭,正病沉沉的昏着,任凭窗外雨声怒嚎也未曾有任何动静。   他身上赤条,一件衣服都没有,唯有腹部缠着纱布,其下洇透着血液,白嫩的脚踝搭在床沿边沿上,在雨夜间闪过泠泠的润光。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踩着水渍的脚步声与拧动门锁的开门声,床上的乔栖才颤了颤眼皮,睁开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向门外。   “嘎吱”一声响,铁门被人推开,自门外走进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穿着一个黑色短袖和一件灰色运动裤,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单薄的衣料紧紧包裹他壮硕的身躯,在雨水下勾出泠泠的色泽,行动间能看到他紧绷的肌肉轮廓,透着男子火热的体温,其下似是隐着某种燃烧的野欲。   他手里拿着一包被塑料袋紧紧包裹的食物,推开门的瞬间,恰巧闪电炸响夜空,照亮了他的脸。   短寸浓眉,那是一张冷硬沉默的面。   他生了一双眼角上挑的丹凤眼,显得极为锐利,唇瓣紧紧地抿着,一副寡言冷语、不好相处的模样。   屋内没有灯,他走进来后,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走到乔栖床前——仔细看,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迟缓,右腿看起来是个跛子。   和乔栖对上目光的瞬间,他本能的将乔栖浑身都扫过一遍。   乔栖纤而柔,雪泠泠的白,像是一只美味羔羊,被扒光了扔在床上,任由人观赏。   将乔栖看了一遍,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屋内没有多余的椅子,他就坐在地上,将塑料袋层层拆开,露出里面的食物。   一个面包,一袋饼干。   他将饼干撕开,递给乔栖,薄唇一抿,吐出来一个字:“吃。”   乔栖费力的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垂眸看他。   昏暗的房屋里,高壮的男人湿淋淋的坐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将最后一点食物给他,见他没有动,对方眉头一拧,直接拿起饼干,塞进了他的唇瓣里。   他手指粗长,上还带着薄茧,力气极大,只上下一拨便将乔栖粉嫩的唇瓣撑开,顺势将饼干塞了进去。   乔栖的唇瓣柔软滑糯,饼干块太大,塞进去时,他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呜”的声音,微微昂头、费力的吞咽时,他的舌尖无意识的擦过对方的手指。   像是被猫舔过,湿漉漉的痒。   高大的男人呼吸更重了些,一双丹凤眼自乔栖的唇瓣上滑落,盯着他的锁骨、细腰、腿骨看了良久,又在他发现之前,缓缓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饼干。   各种坏心思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看了一眼乔栖虚弱的模样,就又收回了目光。   还没养好呢,他舍不得下手。   而乔栖浑然未觉,他白皙的喉结上下一滚,才勉强吞下,为了避免对方塞第二个,他匆忙问道:“薛沧山——你有没有看到我未婚夫来找我?”   坐在地上的薛沧山拆开饼干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随后自己吃了一个饼干,垂着头吞下后,闷声道:“没有。”   乔栖难掩失望。   “说不定,他死了呢。”薛沧山慢嚼口中的饼干,一字一顿道:“你就没未婚夫了。”   乔栖有些难过,轻声说:“他不会死的,他会活着来救我的。”   薛沧山坐在地上,用力嚼着口里的饼干,像是嚼着乔栖口里的未婚夫的肉一样,一双眼眸晦暗的扫了乔栖一眼。   他想,就算是那什么未婚夫真活着,他也不会把乔栖交出去的。   他救回来的人,就该跟他。   不过,乔栖现在还没养好,他不想吓到乔栖,所以他将这些欲念压下,只转而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暴雨连天。   乔栖也在看窗外。   三月前,K市遭遇台风暴雨,进而引发天灾,在短暂的被困之后,雨势不见变小,洪水越发滔天。   半个月前,所有人吃光了食物,只能匆忙逃生,但是救援人员有限,在轮到他们的时候,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逃生的游艇,必须要放弃一个人。   他的未婚夫便将他留下了。   在离开之前,他的未婚夫抱着他,和他掷地有声的保证,说一定会回来救他的。   所以他就在原处等。   但是很快,他所在的位置被淹了,他在水中也不知道被那里裸露的钢筋刮伤了腰腹,他本以为自己会死,但是没想到,他在死掉之前被同在洪水中的薛沧山捞了上来,带到了薛沧山的住处。   这半个月间,都由薛沧山在照顾他。   薛沧山善水,可以在洪水中寻找食物,可以出去求救,所以乔栖拜托他,希望他在寻找食物的时候顺便找一找他的未婚夫。   他的未婚夫一定会回来救他的。   可是现在,薛沧山说没有。   乔栖心里万般难过,一张温柔静美的面容难掩失落。   他想了想,便向张口谢谢薛沧山,这段时间,他未婚夫不在,多亏了薛沧山他才能活下来。   而在他刚刚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那一瞬,薛沧山将最后一块饼干塞进了他的口中,在乔栖被堵的“呜呜”乱哼时,薛沧山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你、你去哪?”乔栖吞咽饼干屑、模糊不清的问。   薛沧山要去找药,乔栖身上有很多落水撞击的暗伤,卧床根本起不来,且腰腹间的伤口快发炎了,需要一些消炎药,一旦他发炎高烧,在这种环境下是必死的。   只是现在整个城市都被淹了,他寻药的过程会很麻烦。   “出去找东西。”薛沧山头都没回,只是在离开房屋、关上门时,他微微偏过头,锋锐的眉眼在闪电中明明暗暗,正压重语气与门内的乔栖说:“不要乱出门,外面很危险。”   乔栖以为他说的是天气,看了一眼窗户后,又看向门口,道:“雨快停了,我们快得救了。”   但薛沧山说的不是天气,他说的是暴雨洪水下,等不来救援,饿到发疯的人。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K市中最高的一处楼层,这楼有三十层,他们在第十三层,十层以下都被淹了,幸存下来的人都在这栋楼的附近。   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有人争斗夺食了。   在天灾之下,想活下去,吃苦没用,得吃人。   但当他抬眸看向床边,看见那张瓷白透亮的面、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眼时,要说的话就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只冷着声线重复:“不要给任何人开门,我有钥匙。”   乔栖点头答应。   薛沧山这才离开房间,在薛沧山离开的前一秒,乔栖向门口的他笑了一瞬,轻声说:“谢谢你。”   躺在床上的青年生的温柔极了,眉长而细,虽然面颊苍白,但笑起来时,那双桃花眼里盛着盈盈秋水。   他像是一颗安静的木,树叶迎着风飒飒的响,艳绿绝姝,含笑而立。   他看过来时,薛沧山的手骤然一紧,将老旧生锈的门把都握出了一阵牙酸的嘎吱声响。   他那张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脸盯着乔栖看了两个瞬息,随后突然扭过头,意味不明的丢下一句:“要谢就好好活下来,以后出去了,我让你每天都“谢”我。”   乔栖没听懂他话中的深意,但听起来像是在鼓励他活下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乔栖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缓缓倒在了床上,望着头顶黑压压的天花板,想,薛沧山真是个好心人啊,随手捡来了他,都对他这么好。   薛沧山以前跟他说,薛沧山是骑车送外卖的,不小心伤了腿,本来都快治好了,但偏生来了水灾,疲于奔命,腿便又坏了。   他因为这件事,心里极心疼薛沧山,还几次请薛沧山上床睡,但薛沧山照顾他腰腹受伤了,不肯上来,只要他以后用别的回报他。   乔栖满口答应,不管薛沧山要什么他都会给的。   那时候乔栖就在心里发誓,若是能活着出去,一定要给薛沧山很多钱,帮着薛沧山治好他的腿。   他思索间,手指又忍不住伸到床下,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给他未婚夫打电话。   他的未婚夫名江文煜,是江氏集团的继承人,江家的大少爷,性子冷淡桀骜,对谁都是疏离漠然的模样。   而乔栖,是从孤儿院出身的孩子。   当初,乔栖受江家老爷子资助,在江家住过一段时间,江家老爷子很喜欢他,在临终前,江家老爷子安排了他和江文煜成婚。   乔栖自然是满心欢喜,他早在第一眼见到江文煜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那时候,江老爷子带着江文煜去孤儿院捐款,那样矜贵冷淡的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站在车前,像是一只高傲的鹤。   他远远望过来的时候,瞬间就俘获了乔栖的心。   后来,乔栖努力学习,考上高等学府,被江老爷子赏识,进了江氏集团的公司,再后来,江老爷子希望他和江文煜订婚。   他思考了一晚上,满脑子都是初见江文煜时,那个清冷高贵的男人。   第二天早上,他就忐忑的答应了江老爷子。   乔栖本以为江文煜会拒绝的,毕竟,江文煜是高高在上的云,而他只是个没有根基的普通人,但出乎意料的是,江文煜没有拒绝。   乔栖心想,也许,江文煜是出于尊敬江老爷子的想法,也许...江文煜也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最起码不讨厌。   他不是贪心的人,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而在他们接下来的相处之中,乔栖感觉到江文煜渐渐地喜欢上了他,他曾鼓起勇气问江文煜,和他结婚是因为江老爷子的吩咐,还是因为他。   江文煜那双清凌凌的黑眸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后,说:“是因为你。”   乔栖一直记得那一夜的感动,他几乎醉死在了那日的月光与晚风里。   后来,老爷子过世,他们过了守孝期后,便开始准备婚礼。   他们将婚事定在了七月二十一日,那是一个好日子,但是在七月二日,开始了一场暴风雨,长达三个月,一直未停。   若非是三个月前那一场暴雨,他们早已经办婚礼了。   想起来江文煜那张冷锐桀骜的面,他的心中涌起一阵阵思念,连看着手机屏幕的目光都逐渐放软。   但是因为洪水,信号早已停断,手机是打不通的。   银蓝色的光芒落到他精致的面颊上,照亮了他充满失落的脸。   手机电量只剩下最后的百分之五,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总要再试一试。   乔栖总是对这个世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幻想未婚夫会回来接他,幻想外面的雨快停了,幻想他一睁开眼,天下太平,一切都如同以前一样美好。   他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但是这一次,手机那边却没有传来忙音,而是传来了等待接通的声音。   打通了!   外面通信号了!   乔栖一时兴奋极了,一口气吸猛了,竟呛的他伏床直咳,因为太虚弱了,他咳一下,胸腔都泛起一阵牵扯的痛意,连带着眼前都跟着一阵阵泛黑。   但他不敢耽搁,只高高举着手,摇晃着手里的手机,希望信号更持久一些。   神明似是也听到了他的祈愿,在下一刻,他的手机接通了。   接通了!   乔栖激动地手指都在抖,他将手机贴在耳边,忍着身体的不舒适,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一句“文煜”才刚到喉咙边,还未曾来得及喊出来,他便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了一道轻柔愧疚的声音:“文煜哥哥,你一直这样照顾我,乔栖怎么办呀?他找到了吗?”   乔栖的心底里涌起一股疑惑。   这个声音是...林云。   林云跟江文煜是多年好友,他们都是豪门圈子的人,听说林云以前去海上玩,不小心落了水,失踪了一年,四个月前才恰好回来。   四个月前,他们即将办婚礼的时候,林云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江文煜与林云关系极好,他们经常出去一起出去玩。   当时逃生的座位少,必须要留下一个人的时候,江文煜便与他说:“林云身体不好,乔栖,你让让他,我送走林云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接你。”   乔栖不太喜欢林云,他总觉得林云太软弱,太依赖他的未婚夫,但是因为未婚夫的关系,他也将林云看做是自己的朋友对待。   未婚夫开了口,乔栖不疑有他,立刻答应了。   但现在,江文煜的手机,怎么在林云手里?   “乔栖有保镖去找。”江文煜冷淡的声音传来,他似乎不知道乔栖在手机的另一端听着,声线温柔的说道:“你好好休息,不要感冒。”   乔栖听到这话,不由得浑身发颤。   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在洪水滔天的地方差点死掉,而江文煜在另一个地方,关心他的朋友是否感冒。   他想问“乔栖”呢。   他想问江文煜为什么没有来找乔栖,他想要开口,却觉得嗓子眼被流动的淤泥堵住,发不出一个音节来,还让他一阵阵作呕,心里也跟着一阵抽痛。   下一瞬,他听见林云说:“文煜哥哥,你真的要和乔栖结婚吗?我知道的,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这一次你宁可放弃乔栖也要救我,我就知道,你其实根本没忘了我。”   “如果不是之前我落了海,失去了记忆,一年都没有回到K市,叫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你怎么会在爷爷的安排下跟乔栖结婚呢?”   “分明是乔栖破坏了我们,你心里分明也还是有我的,文煜哥哥,你在我和乔栖之间,选择留下他,不就是因为你还爱我吗——”   他似乎扑到了江文煜的身上,乔栖听见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以及江文煜的闷哼声。   然后他们俩极近的贴在一起说着什么。   乔栖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林云跟江文煜才不是什么朋友,他们之前是情侣。   林云回来之后,江文煜一直在骗着他,让他以为他们两个是朋友。   他们一直在骗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说过多少话,对过多少眼神,甚至,还让他交出了一个求生的位置给林云。   如果他知道林云的身份,他是绝不可能给林云这个位置的!   他们骗他!   该死的电流恰好在这时滋滋的响起来,让他们俩的声音不再清晰,乔栖只听见林云轻轻地、得意地笑了一下。   林云知道他在听。   林云故意在说这样的话!   那模糊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乔栖的耳朵里,像是死亡的钟声,乔栖手掌一松,手中的手机“啪”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乔栖下意识的去捞,但因为临近床边、身体失重,他竟然直接砸在了地上!   心脏涌起一阵剧痛,四肢百骸像是断了一样,乔栖眼前都一阵阵发黑。   他倒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冷,巨大的愤怒在他的胸口间盘旋,顶动着他的心脏,受伤的腰腹重新撕裂,开始漫出血迹,薄薄的纱布根本阻挡不住,冰冷的地面泛着潮寒的凉意,似乎要将他吞没。   他想要动一动,却再难喘息,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漏气的皮囊,一点点瘪下去,暗下去,鲜活的身体逐渐走向衰败,明媚的眸变成灰色,不甘空洞的望着窗外渐渐停下来的雨。   雨要停了,救援一定会来更多,薛沧山可以活下去了。   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好像...不能再帮薛沧山治好他的腿了。   ——   那时,薛沧山正在暴雨和洪水中翻找。   他生了一张轮廓冷厉的脸,瞧着就像是那种任性的刺头,极不好说话,所以一般求生者都不敢来招惹他,他看上去很像是能把别人打一顿、抢走对方食物的样子。   滔天的洪水中,他像是一只洑水的猎豹,矫健的跃入水底。   洪水将他整个人泡的通透,单薄的衣裳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露出其下紧绷结实的肌肉轮廓。   哪怕身处暴雨中,他依旧透着一股热腾腾的强壮雄性的旺盛气息。   他在水中捞了许久,终于从一个早就被淹没的药店里找到了一些药。   他从浑浊肮脏的水面下浮起来,高昂着一张锋锐的脸,喘出长长的一口气,随后一路向他临时的落脚地游去。   一想到房屋里面被他藏起来的那棵小树,想起来乔栖柔软的脖颈,细腻的手指,粉嫩的唇瓣,以及吞咽时的“呜呜”声,他便觉得心头滚热。   从他将乔栖从洪水里捞出来的那一天起,这个人,这条命,就都是他的。   至于什么未婚夫——   薛沧山的薄唇勾起了一丝不屑的弧度。   人是在他手里的,他才不管什么未婚夫。   他捏着手里的药瓶,像是捏着乔栖的下颌,慢慢的揉捻,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给乔栖喂药的画面。   粉嫩的唇瓣被掐开,露出亮晶晶的小舌——薛沧山浑身更燥。   但他并不知道,乔栖吃不到这药了。   他捡回来的绿木长眠在这一场暴雨里失去颜色,苍白成了一截朽木。   长眠于此,再无回音。 第2章 白月光出场   六月底,夏日午后。   K市正是一个艳阳天。   临海的庄园里,碧树汇聚成海浪,随着风飒飒的摇晃枝丫,微风卷起几片调皮的树叶片,在空中飞舞着,在这悠悠岁月里,撞动中式别墅二楼、卧室内半开的木质窗户,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卧室的中式双人大床上正睡着一个静美纤细的青年。   青年生了一张尖俏的瓜子脸,眉目秀丽,穿着的睡衣宽松,领口微微扯开,露出其下一截白皙的锁骨,柔软的裤腿卷上去,露出粉嫩的足腕。   他很美,像是玉雕出的美人,骨肉均亭,每一根发丝都泛着泠泠的润光,叫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屏住呼吸,不敢吵到他,让他在床间做一个美梦。   偏他睡得并不安稳,白皙的脸蛋上弥漫着痛苦,纤细的眉头蹙着,似是正在经受某种折磨。   纤细的青年不断在床褥间翻滚,雅岚色的真丝被褥与他白皙的脂肤形成强烈对比,在某一刻,床上的人猛地一脚踏空,“呼”的一下从床褥间坐起身来。   映入乔栖眼帘的是宽敞的卧室,干净的木地板,柔和的阳光和熟识的大床。   乔栖愣愣的坐在原处,身上的冷汗还黏糊糊的将衣服粘在他身上,他一动,便能感觉到健康的身体和温暖的触感。   这是...江家的庄园。   K市是临海城市,江家的庄园为了能看到最好的江景,在江边围建了一处园林,后来台风暴雨来后,第一个被淹了。   被洪水淹没的窒息、身体残破的痛楚似乎还挂在神经末梢上未曾剥离,乔栖手指发抖,向枕头下去摸。   长方形的手机被他捞在手中,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摁,便见屏幕一闪,亮出了屏保和其上的日期。   屏保是他与江文煜去拍的结婚照,因为照片太大,所以他只截取了江文煜的那部分。   照片上的男人眉目矜贵,周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骨相流畅优越,每一根头发丝上都飘着上等人的优越,就算是照相时,下颌也永远是高高昂着的,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模样。   而手机上的日期上显示为六月二十四日。   乔栖不可置信的看了片刻后,踉跄着从床上爬下来,一路奔到洗手间内,脱掉衣裳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洗手间点着清冷的熏香,头顶的琉璃瓦灯将一切照的分毫毕现,镜子里的青年白的像是一块烧瓷,光滑白洁的腹部瞧不见一丁点伤痕。   乔栖呆愣愣的摸着自己的小腹,看了半晌后,提起裤子来转头便往外面跑。   他住在江氏庄园别墅的二层卧室里,而在二层的最深处还有一个房间,他飞快跑过去,推开门,便瞧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在房间里偷吃辣条,瞧见他来了,惊慌的把辣条往自己的裤子里一塞,高声喊道:“哥哥别打我,我没吃辣条!”   哥哥虽然平时很温柔,但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哥哥从来不允许他偷吃零食,每次抓到都要打他屁股的!   他缺了一只左手,装上了一只义肢,瞧着虎头虎脑,胖嘟嘟的,行动倒是不受阻碍,拉开裤子塞辣条的动作简直行云流水。   乔栖看见那不过十一岁的小男孩时,只觉得一股酸涩从鼻梁上涌出来,眼眶瞬间潮红,几乎都要当场落下泪来。   这是他的弟弟,但不是亲生的,他当年是孤儿院出身的孤儿,后来长大后,进了江氏工作,有了能力,便回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小男孩,院长将这个小男孩给了他,他便取名为乔楠。   后来,他准备跟江文煜结婚,便将乔楠也带进了江家。   再后来,这孩子他也因为林云的关系没能保住。   那时候他只以为一切都是乔楠的错,但现在想来,这里面应该也有林云的手笔。   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没做好。   “乔楠——”他的声音都有些许哽咽。   乔楠吓坏了。   他就偷吃一个辣条而已呀,哥哥怎么都气哭啦?   他迟疑着又从裤子里把辣条拿出来了,扔到一旁垃圾桶里,昂着脑袋跟乔栖说:“哥哥,我以后不偷吃啦。”   见乔栖哭的更厉害了,乔楠一咬牙,一狠心,转过身去,把裤子脱了撅起来,高声喊道:“你打我吧!”   乔栖擦了擦眼泪,盯着地上那两瓣白屁股,心里终于相信了。   他重活了一次,从暴雨连天的的九月,回到了一切还未开始的六月。   今天是六月二十四日,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他的生日。   同时,今天也是林云回来的日子。   江文煜本来说好了要陪他过生日,但是在厨房做了很多菜,坐在餐桌前等了一整夜,江文煜也没有回来。   后来,江文煜跟他说是公司忙,现在想想,应该是去陪林云了。   兴许是在上辈子已经将这颗爱江文煜的心给伤透了,所以现在回想起这些事情来,没有悲伤和难过,只有愤怒。   他知道他和江文煜结婚是他高攀,也知道是他先喜欢江文煜的,但是如果江文煜不想和他结婚,可以直说,为什么要一边和前男友吊着,一边在他这里隐瞒真相呢?   他只要这么一想,便觉得心里有一股火焰在高涨。   他的愤怒在心口烧灼,但却又咬着牙忍了下去。   现在,不是和江文煜翻脸的好时机,因为在八天之后的七月二日,将有台风登陆,然后会开启长达三个月的洪水灾难。   他大可以立刻跟江文煜分手,然后买票离开这个城市,但是——但是,乔栖不想这样轻松的分手。   他想要报复他们。   凭什么他们上辈子害死了他,这辈子还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他偏要撕下他们俩的假面具,把他们俩搅和的鸡犬不宁,这样,才能平复他心底里对这两个人上辈子欺瞒他的恨意。   除了这件事以外,他还有一件事要办。   他还没有找到另一个人。   薛沧山。   想起薛沧山,乔栖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愧疚。   薛沧山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那半个月里,薛沧山找到什么吃的都要带回来先分给他,薛沧山对他的照顾,他铭记在心,而他最终也没能活下来,没能将薛沧山的腿治好。   这是他的错,他该弥补的。   只剩八天了,他要赶紧找到薛沧山。   乔栖脑子里反复的想,隐隐想起了薛沧山之前说过的话。   之前洪水大起时,薛沧山好像说过,他是在K市一处偏僻山路送外卖时候被车撞了的,按时间,应该就是这两天。   他要是现在去找找,应该也能找得到。   乔栖转身就想往外走,八天时间,很急迫了,台风即将登陆,他必须赶紧将所有东西筹备好。   他往外面走的时候,趴在地上等着被打的乔楠还没看见呢,这小屁孩撅着屁股撅了半天,发现没被打,努力往四周一看,发出了“哎?”的一声疑问。   哥哥怎么不见啦?   他才愣了一会儿,便见已经消失不见的哥哥突然又折返回来,将他拎起来,一张温柔的脸上带着几分罕见的冷:“以后不要离开哥哥视线。”   乔楠又是“哎?”一声,但已经被乔栖拎着去了乔栖房间,等乔栖换好了衣服,又拎着他下了楼。   乔栖下楼的时候,便瞧见一楼客厅里正忙成一团。   因为今天乔栖生日,江文煜也早早地定了要回来吃饭,所以家里的保姆正在准备一顿大餐。   在上辈子,乔栖醒来之后,便让保姆离开,自己亲手做了一顿饭,然后等待江文煜等了一夜。   一夜他都没有回来。   这一辈子,乔栖从楼上提着乔楠走下来时,厨房的保姆还和乔栖笑着说道:“乔少爷,去接江少爷下班呀?”   保姆瞧见乔栖的脸,一脸艳羡的说:“你们感情真好呦。”   乔栖和对方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带着他的弟弟走出了别墅里。   他不是要去接江少爷,江少爷有人接了,他是要去找薛沧山。   乔栖带着乔楠开走了江氏庄园里的一辆车,然后按着记忆中的方向,懵懵懂懂的,向薛沧山的方向找了过去。   ——   午后,一处郊区山间。   K市寸土寸金,郊区间的地皮也贵,说是郊区,不如说是一片依山而建的烂尾楼,原先被人盘下来做豪宅区的,但因为后续资金链不足,活生生断在这了,也没人能接手。   这地方荒凉,少有人烟,却又有一段完整的山路,所以常有一些富家少爷偶尔过来在山路间飙车。   薛沧山就是其中一员。   他很喜欢赛车,但父母并不允许,因此与父母产生矛盾,干脆离家,自己一个人出来打比赛。   但今天他流年不利,刚在山路上飙车时出了意外,腿受伤了,摩托车也废了,手机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薛沧山便一个人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嗅着道路上的土腥味儿与青草气。   身上很疼,他心里也很闷,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继续骑摩托。   他昂着头看天的时候,觉得整个天都压在他的身上,沉甸甸的,让他有一种永远也达不成自己梦想的感觉。   薛沧山那张锋锐的脸越发冷沉,眉宇间满是躁意,一眼望去就是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模样,   乔栖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SUV,远远看见他后,便停车、迎着阳光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薛沧山第一次见到乔栖。   乔栖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黑白相映间,露出他单薄又白皙的锁骨,他的背只有薄薄一片,腰也只有细细一臂,一张脸更是生的乖巧温柔极了,黑发微卷,唇红齿白,眉宇间满是温柔的光泽。   看上去很像是个贤夫良父,有一种在床上□□的落泪了都不敢喊出声、在桌子底下被人掐屁股都不敢反抗,只会偷偷求饶似的挠人袖子的柔顺感。   像是一颗叶片肥厚的君子兰,任人调戏,也只会脸红的看着他。   他躺在地上,看乔栖的时候都是逆着光的,薄薄的曦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浅浅的辉芒,他一步步走过来,行到他面前的时候似乎有些踟蹰,迟疑着问他:“你,你怎么了吗?”   唔,说话声音也很好听。   薛沧山看见他这张脸,心口的憋闷散了些,反倒有了几丝坏心眼荡漾起来。   他定定地瞧着乔栖看了两眼,见乔栖脸上的担忧不像是作假,便起了逗弄乔栖的心思,跟乔栖笑着说:“我送外卖的,摔坏了。”   乔栖不疑有他,只觉得心疼,赶忙与他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外卖小哥连这种地方都要送,受了伤也没人管,真是可怜死了。   顿了顿,乔栖那双桃花眼里又多了几分担忧,乔栖怕他不肯收自己的钱,便赶忙和他说道:“我...我给你掏医药费,算是我借你的。”   薛沧山挑眉看他,问:“我要是还不起呢?”   乔栖反倒松了一口气,说:“还不起也没关系,不要你还。”   顿了顿,他看着薛沧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面上浮起几分温和包容的笑意,柔声说道:“我叫乔栖,我路过看到你受伤,就想帮帮你,我可以救你的。”   就像是你上辈子救我一样。   乔栖说这些话的时候略微有些磕巴,一双桃花眼定定的望着薛沧山,亮晶晶的,像是看着什么珍宝一样。   薛沧山倒是头一次被人塞钱,他浓眉一挑,打量着去看乔栖。   半路上突然冒出来个人说要给他钱,不用还,还要照顾他——   他心想,这个乔栖...这语气,这眼神,该不会是想包/养他吧?   薛沧山想了想,竟然也不觉得排斥,他浓眉一挑,往自己腰腹间看了一眼,心想,也不是不行。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有足够的资本,一定能让这位乔少爷满意。   ——   薛沧山打量自己腰腹上的本钱的时候,乔栖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尊和防备而不肯答应他,所以赶忙蹲下身来,一句又一句的劝。   大意就是“你跟我走吧,我一定照顾好你”、“不要害怕,我真是个好人”、“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今天就轮到你了”之类的。   但乔栖越说,发现薛沧山越不看他,反而盯着自己的腰腹看的越认真。   这人在看什么呢?   乔栖不太明白,只好仔细去看薛沧山的脸。   薛沧山生了一张戾气过重的脸,轮廓冷硬极了,薄唇紧抿着,乔栖说了很久,他都不曾说一句话,只是审视一般盯着他。   乔栖根本不知道,他这张寡言冷漠的皮下,藏着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   大概过了又过了几句话,乔栖终于说动了薛沧山,这人肯与他一起上车了。   乔栖激动极了,赶忙动手搀扶他。   薛沧山个高人壮,整个人压在了乔栖身上的时候,乔栖甚至要喘粗气才能扛得动,薛沧山似是见他费力,想要自己蹦跳过去,还被乔栖牢牢的箍住了。   “不要动。”乔栖呵斥人的时候语气也是轻柔的,就算是沉下脸来时也没什么威慑力,像是个温柔的大哥哥板着脸吓唬小朋友一样说道:“不要不听话,我能扶的动。”   上辈子他受伤的时候,薛沧山甚至帮他擦过身子,这辈子薛沧山受伤了,他也一定要照顾薛沧山。   好兄弟,就是要十倍还恩!   一旁副驾驶座上的乔楠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他哥哥有点洁癖的,平时最不喜欢别的人碰他啦!就连江少爷都只是牵过哥哥的手,没有跟哥哥一起睡过,这个男人又是谁?凭什么能整个人揽着哥哥走啊?   “乔楠,帮哥哥开车门。”   乔栖好不容易扶着薛沧山到了后车上,将人半拖半抱的抬上车后,他才喘着气去开车,赶忙去了一趟医院。   薛沧山人还残着,只有乔楠一个人陪着,乔栖则在医院里跑上跑下的办手续,准备找人来给薛沧山治疗腿。   在等待的过程中,薛沧山坐在轮椅上,而十一岁的小乔楠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哥哥,你跟我哥哥认识吗?”   薛沧山那张凶戾的脸向下一扫,本想使坏吓吓他,但薛沧山盯着乔楠看了三秒,乔楠都没怕。   薛沧山便知道了,这孩子脑袋缺根弦,稍微正常点的孩子现在都该哭了。   “不认识。”他干脆利索的回道。   乔楠又问:“那我哥哥干嘛救你呢?”   他是真的疑惑。   乔楠知道,他哥哥虽然心善,但是从不会对陌生人那么好,薛沧山的血流在了他哥哥的身上,他哥哥不嫌弃,反而一脸心疼。   这种表情,哥哥只有在面对他和江哥哥的时候才会有。   听见乔楠的话,薛沧山的唇瓣微微勾起。   他生的凶,眉宇间总凝着一股煞气,不说话的时候更显得骇人,但他一笑起来,那眉便软下来,一双丹凤眼中荡漾出了几丝坏劲儿,又浪荡又招人。   知道乔楠好奇,所以他特意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乔楠有点着急了,他才慢悠悠的说道:“因为你哥喜欢我。”   “啊?”乔楠大惊失色:“可我哥有未婚夫啊!”   完啦!乔楠小小的脑袋现在大大的慌乱啦!他哥要给江少爷戴绿帽子啦!   薛沧山脸上的笑意也跟着一僵。   有未婚夫,还来救他干什么?   ——   午后、黄昏时。   金灿灿的夕阳添了一抹粘稠的红色,粘靠在大厦的尽头,即将下班的时候,江氏集团依旧忙碌不已,急匆匆行过的人群与键盘噼啪声充满整个大楼。   二十五层楼的高度,一间足有百平米大的宽敞办公室内,江文煜穿着一身手工定做西装坐在电脑之后,神色冷淡的查着今年的财政情况。   蓝银色的电脑光芒闪烁,落在他俊美冷淡的面颊上。   江文煜今年二十七,比乔栖大五岁,他眉眼冷冽,面上带着金丝眼镜,周身透着毋庸置疑、强势敏锐的商业精英气场。   这就是江文煜。   乔栖的未婚夫。   当江文煜处理完最后一个工作、扫了一眼手表时,拧紧的眉头微微松了些。   时间正好。   今天是乔栖的生日,他得回去陪乔栖。   他和乔栖相识已经有几年了,但订婚却是最近的事情。   他本是有男友的,名叫林云,他们自幼相识相知,本来他们该结婚的,但后来,他的男友消失在了一场游轮旅行里,落海失踪。   他找寻了林云很久,依旧找不到。   后来,爷爷不忍心见他难过,就给他介绍了另外一个男生——一个自幼接受他们家捐献的孤儿院孩子,叫乔栖。   他最开始与乔栖接触,也只是因为爷爷喜欢他,为了让病重的爷爷开心一些,他才会与乔栖多来往。   但是与乔栖相处越久,他心里就越软。   乔栖生了一张温柔的面,安静又敏锐,从不会与人大声说话,在公司里,乔栖又极聪明,很善于和一些人交际,大概是因为他性子好的缘故,他的人缘也极好。   他像是枝头上晾晒的月光,温柔且明亮,让人不自觉地会喜欢上他。   想到乔栖,江文煜一贯冷淡的面上竟浮起了一丝淡笑。   和乔栖结婚,应当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而在下一瞬,他的手机突然炸响。   他拧眉接通,顿时面色一变:“什么?林云找到了!” 第3章 你未婚夫不会不高兴吧   市中心医院,私人病房内,林云脸色惨白的躺在白色床褥上。   病房的窗户上摆放了一盆花香浓烈的栀子花,与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闻了想吐,头顶上的灯明晃晃的亮着,刺的林云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林云的父母围绕在病床旁边,三言两语的劝林云。   “小云,这次的事是你哥哥不好,但是说起来,你也是偷走了你哥哥二十二年的人生啊。”   “就让你们兄弟两个互相原谅好不好?”   “我们对外就宣扬是你落水失忆了,过了半年才想起来,才回到家里的,好吗?”   “你哥哥现在在外省读书呢,过段时间后才回来,放心,等他回来后,妈妈一定会骂他的。”   “以后,你们俩都是林家的亲生孩子,爸爸妈妈保证,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公平对待你们的。”   林云倒在病床上,看着爸爸妈妈背对着光时模糊的脸,只觉得心口一阵恨意在翻涌。   在半年以前,林家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一次体检中他得知,他其实并不是林家的亲生儿子,林家的真少爷另有其人,其中还牵扯到一些旧人——在二十多年前,林家的保姆与林夫人一同怀了孕。   后来,又一同生下了男孩。   林家的保姆动了坏心思,把两个孩子调换了,然后带着林家的真少爷走了,将林云这个假少爷留下了。   这件事情曝光了之后,林家既舍不得林云,又舍不得真少爷,便将真少爷接回到林家一起养,对外宣称是领养了一个养子。   但真少爷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这个假少爷抢了他的人生后,还能这样安然无恙的享受豪门的一切呢?   真少爷便找了机会,在游艇上命人将林云绑走了,还将林云送给了一户人家当儿子,让林云体会了一次被卖给别人当孩子的痛苦。   说是当儿子,其实就是当苦力,这户人家白捡了一个劳动力,便让林云天天在家里干活,稍有不满意就又打又骂。   真少爷就是要让林云体会到他在乡村里受苦的日子。   但是,这些被强加过来的痛苦,与林云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云想,换了他的是林家的保姆,又不是他做的,怎么能将这些事情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再者说,他做了林家十几年的孩子,这人突然回来,抢走他的一切后还要这么对他,又凭什么?   幸好这户人家的人不喜欢男人,不然林云怕是要遭到更多可怕的事情。   林云都这个岁数了,又不是三岁幼童,人家怕林云跑掉,每天都给林云身上拴着绳子,让林云寸步难行。   林云就这么被折磨了半年,一次机缘巧合下,才跑出来,回到了林家。   他本来是想找父母,让他的父母给他出气的,但是没想到,林家的人见到了他、知道了他在游轮上落水消失的真相之后,没有要替他平反的意思,反而开始劝他息事宁人。   林云的心底里有滔天的恨意,但是却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父母不爱他了。   或者说,他的父母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孩子,林家本来的亲生孩子,对于他,他的父母已经没有那么爱了。   要说爱,那应该也是爱的,但以前,父母给他的爱就像是一杯满满的水,而现在,这杯水的大部分已经倒到了真少爷的杯中,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杯底。   林云是个聪明人,他在父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翻脸了。   他垂下头,片刻后,抬起头来,因为被折磨了许久、过分消瘦的脸颊上浮起了一丝笑容,他轻声说道:“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从没生过哥哥的气。”   “本来就是我对不起哥哥的,哥哥想让我受一次这样的磨难,那我受了便是,只要哥哥能开心就好。”   说话间,他昂起脸,轻声说道:“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因为这件事跟哥哥吵架。”   林父林母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涌起几分喜意来。   他们便说嘛,林云自小脾气就好,怎么会生气呢?   林父林母又安抚了林云片刻后,门外的护士便回来给他们拿了体检报告来看。   林云的身体没有什么伤,四肢完好,只是有些营养不良,不需要住院。   林父林母便带着林云又回了林家。   林云渐渐又知道了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他的朋友们都开始跟他的哥哥玩儿了。   比如,家里的公司都开始移交到了哥哥的手里,甚至父母已经立下遗嘱,哥哥是唯一的继承人。   比如,他的未婚夫在他失踪的这半年里,跟另一个人订婚,马上要结婚了。   所有人都当他死了,开始遗忘他,然后开始选择另外的其他人,继续度过接下来的人生,而他再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而他不能生气,不能恼怒,甚至还要笑着原谅。   因为这段人生本来就是他偷来的。   林云回到自己曾经的卧室里,发现卧室也被换成了哥哥的卧室,父母临时给他找了一个客房让他居住。   林云含笑答应了。   当他走进房间,关上门板,一个人靠着门板站立的时候,他面上那浅浅的笑容便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了一张麻木的脸。   房屋寂静,他依靠门而站,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很久之后,他才拿出手机,颤抖着登录了一些社交软件,迟疑良久,只给一些好友发了消息,约出来喝酒。   他没有去主动联系江文煜。   因为他了解江文煜。   他听到的传言,都是江文煜因为江老爷子病重的关系,临时接受了江老爷子的安排,随便找了个男人结婚。   他的圈子里对那位孤儿院出来的男人都颇多不屑,言语间都说这人手段超凡,将江家老爷子和江文煜都哄得团团转,才能以一个孤儿的身份进江家。   但是林云知道,江文煜不会被人骗。   他是那样冷静的人,能让他答应婚事,一定是他自己想答应。   而江老爷子又是在人海里沉浮了多年的人,能让江老爷子开口,那就说明这个人人品一定没问题。   最起码,在江老爷子和江文煜眼里,这个人,是可以替代他林云的。   只这样一想,林云便觉得心口生疼,但除了疼以外,更多的却是不甘。   凭什么属于他的人生要被哥哥拿走?凭什么林家的财产一点都不给他?凭什么他的未婚夫就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该是他的,他都得一点点抢回来才行。   而这个突破口,就在江文煜身上。   只要他抢回了江文煜,只要他和江文煜成功结婚,那他在林家的地位会骤然拔高,林家就一定会掏出些银钱来给他,因为林家和江家联姻不是小事,林家不可能一毛不拔。   再然后,只要给他一些机会,他就能将过去哥哥压在他身上的痛苦,全都十倍还回去。   所有的一切,都从江文煜开始。   他要从那个孤儿手里,把江文煜抢回来。   ——   当夜,林云去了包厢里,跟几个朋友饮酒时,简单说了自己的遭遇。   他不打算将真相告知所有人,因为如果别人知道他是假少爷、在林家没地位、以后也没有继承权的话,可能会短暂的同情他一下,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将他踢出原先的社交圈子里。   没钱没地位的假少爷,和他们这群家族核心的人是玩不到一块去的。   他必须要隐藏下自己是假少爷这件事,顶着一个富二代的皮囊,借助这群朋友们的力量,壮大自己。   所以他跟朋友们说的也是假话,大概就是掉进海里,失忆了,被好心人救起来,最近才刚想起来,回到家里。   林家因为觉得“保姆偷换孩子”的事情是丑闻,所以将这件事情捂的十分严实,别人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所以林云说什么,他们就都信了,真的以为林云是失足落海失踪了,见林云回来,都兴高采烈的替林云高兴。   以为死掉了的朋友又回来了,多好啊!   有熟悉的朋友就问:“回来之后,有联系江文煜吗?”   林云便失落的摇摇头,道:“我听说...他有了新的男朋友,都要结婚了,算了,不要联系他了。”   朋友们见他消瘦的脸庞与落寞的姿态顿觉心疼,带着几分气,直接出了包厢,打了电话给江文煜——林云知道,但是只当自己不知道。   直到此时,江文煜才知道,林云已经回来了。   他的心头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甚至都没来得及多思考,便从公司出来,直奔朋友给的酒吧而去。   他出公司的时候,最后一抹夕阳光已经消失在了层层高楼大厦间,这座城市亮起了各色霓虹灯,五光十色,恍若不夜城。   江文煜开车冲向那酒吧,推开包厢的门,急迫的望过去时,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林云。   单薄,消瘦,但笑起来时极为可爱,抬起眼眸看人的时候,总能让人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林云与乔栖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乔栖安静,平和,就像是庄园里一棵树,用厚厚的枝叶遮盖焦躁的烈阳,在他忙不过来时,替他送来一抹清爽,不管什么时候,都坚定的站在他身后,给他各种支持与帮助,不管是商场还是生活,乔栖都能与他并肩,是能让他放出后背依靠的人。   而林云,却是一只爱撒娇的小狗,他会扭着尾巴靠近每一个喜欢他的人,不断的凑过去,张口咬住对方的裤腿汪汪叫,林云总是会犯一些小错误,然后跑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去处理,所以他习惯性的会照顾林云。   在此刻,林云坐在一群人当中,一张白净的脸蛋上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察觉到有人进来,林云抬头看了他一眼,惊得立刻站起身来,语无伦次的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江文煜也带着几分恼,他快步走上前,握住林云的手腕将他拖拽出了喧闹的包厢。   到了安静的走廊里,高大挺拔的男人第一次这样恼怒的吼他:“没死为什么不联系我?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林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他的吼声。   林云白着脸昂头看他,望着金丝眼镜后那双盛怒的眼,他声线轻的发飘,带着点颤音,在寂静的走廊中落下:“文煜哥哥,你都要跟别人结婚了,我该怎么找呢?”   江文煜的愤怒骤然一僵。   他似是突然意识到乔栖还在别墅里等着他,拉着林云的手骤然被烫了一瞬,下意识的收了回来。   林云面上浮起了一丝惨笑。   他就知道,江文煜心里果真进了另一个人。   他太了解江文煜了,如果他立刻追上去死缠烂打,反而会将江文煜越推越远,他只有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被抛弃的人,才能重新得到江文煜的目光。   他要像是一根针,一点点插/入江文煜和他男友之间,挤出一个间隙,然后将那个叫乔栖的孤儿挤走。   “文煜哥哥不要再来找我了。”林云抬起脸来,向着江文煜轻轻一笑,说道:“以后我们就当做是普通朋友一样相处吧,免得你的未婚夫不高兴。”   江文煜看着林云苍白虚弱、强颜欢笑的脸,只觉得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当初他跟林云在一起的时候,也许下过“一生一世”的誓言,只是一转头,他却爱上了乔栖,是他对不起林云。   “是我的错。”他喉结上下一滚,清凌凌的黑眸定定的望着林云,一双瑞凤眼里夹杂着几分痛苦,他说:“我补偿你。”   不管林云要什么,他都可以补偿,但他心里也知道,林云什么都不缺,他说这句话,不过是一句自欺欺人、让他自己心里好受点的空话罢了。   “文煜哥哥真想补偿我的话,就给我的公司投点钱吧。”林云抬头看向江文煜,艰难的挤出来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想开个小公司呢,文煜哥哥帮帮我就好啦。”   江文煜自然应下,他对不起林云,给点钱算什么?   “好啦,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了,我们进去喝酒吧。”林云笑着和江文煜说道。   江文煜本想说“今天是我男友的生日我得回去”,但是他一抬眸,就看到了林云的面。   他的林云虽然是笑着看着他,但那双下垂的狗狗眼里却带着几分化不掉的哀伤。   他要拒绝的话梗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落不下来。   和得到了他的人、会快乐的度过余生的乔栖不同,林云是受委屈的那个。   他已经将自己的婚姻都给了乔栖,那他就应该补偿给林云些别的——在这一刻,江文煜默认乔栖要为林云退让。   因为乔栖已经得到了他,得到了他的一切,而林云什么都没有。   让他陪林云待一晚上也好,反正乔栖那样爱他,又那样温和,只要他说他是在加班,乔栖一定不会闹的。   “好。”江文煜轻声道:“我们进去一起喝酒吧。”   林云跟江文煜一起回到包厢的时候,用眼角余光看向江文煜的身影,心底里闪过几分隐秘的得意。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乔栖的生日,但他还是成功的留下了江文煜。   在这一场无声的交锋里,他赢了那位还没见过面的乔栖一次。   林云不可避免的勾起唇瓣,想,江文煜的那个未婚夫现在应当在做什么呢?   应该是在熬着时间,苦等江文煜回去吧。   ——   此时,医院里。   薛沧山正在手术室里面做手术,乔栖等在手术室门外,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红彤彤的亮着,乔楠在一旁的椅子上吃零食,乔栖则自己翻动手机来看。   刚才医生和他说了,薛沧山的腿并不是十分严重,但是他的腿需要打石膏,三个月内拆掉,除此以外没有太多的伤需要处理,只要静养就行。   而距离台风只有——乔栖看了一眼手表。   他下午就出来找人,后又来医院做手术,现在已经是六月二十四号十一点多了,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十二点,到了二十五号。   距离那一场台风到来,只有七天。   这个时候,手机上面已经播报了几天后的台风,再过几天,所有飞机都会停运,到时候所有人都离不开这里。   但在此刻,手机上面播报的台风并没有影响多少人的生活。   K岛临海,空气氤氲潮湿,本就多台风多雨,所有人都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台风季,大家都会囤货,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但是谁都不知道,这场台风暴雨会持续三个月,会将这座岛大半都淹没,将这人世间变成人间炼狱。   乔栖挣扎了许久,还是想办法提醒了一些朋友们,或者在网上发帖,亦或者通报官方,但是都没什么用处。   灾难没发生之前,没人会相信,灾难发生之后,一切都完了。   所以乔栖连夜给他手机上认识的朋友租了一个三十层的高层,然后大批量的开始购买各种物资,要对方连夜送过去。   他要囤积足够多的东西,熬过这一场延绵的台风暴雨。   上辈子他临死前,看到窗外的雨已经结束了,由此推断,他只需要囤积足够三个月的东西就可以了。   但乔栖为了保证不出问题,一连囤了更多,他打算塞满整个高层,明天去取货。   临时购买大批量物资,还要租下一个很高的高层,需要花费很多钱,幸好,乔栖进了江氏集团多年,早已经赚了很多钱,能够买得起这些。   他租房的时候,临时和人打电话,约了明天见面,恰好被一旁的乔楠听见。   等乔栖挂了电话,乔楠就问乔栖:“哥哥租房是要干什么?”   乔栖头都不抬的说:“给薛沧山住。”   乔楠震惊后仰。   救命呀,哥哥要金屋藏娇养小三啦!   “回头我们也住过去。”乔栖又说。   救!命!呀!哥哥真要给江少爷戴绿帽子啦!   乔楠的一张小肥脸痛苦的皱在了一起。   他以前听说那些有钱的男人都特别坏,有可能会出轨,所以他一直以为,他哥哥和江文煜之间,是江文煜出轨的可能性更大。   结果今天他才知道什么叫真人不可貌相。   坏男人竟是我哥哥。   ——   薛沧山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   他只是局部麻醉,别的地方还好,在做手术的时候,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告诉他:“幸好你来的及时,这条腿还能治好,如果再晚一个小时,可就不好说了。”   那时手术里的灯刺着他的眼,有点像是今天下午乔栖找到他时候的阳光。   薛沧山脑子里又想到了乔栖。   他能这么快来,还是因为乔栖。   之前在听说乔栖有未婚夫的时候,薛沧山心里就一阵阵发沉,有点说不出的堵得慌。   他好歹也是薛家大少爷,怎么可能真去给人做小?   算了,出了手术室后他就跟乔栖明说,他们俩一拍两散,就算是乔栖对他一见钟情,他也受不了屈尊降纡给人当舔狗。   但后来医生推着他出手术室时,他看见乔栖眼巴巴的守着门口等着,瞧见他过来了,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走过来含笑看着他,先是仔细和医生询问过他的病情,听见他的腿没事后,就回过头来,笑眯眯的和他说:“好啦,我说了会治好你的。”   薛沧山到了喉咙口的话硬生生憋回去了,只定定地盯着乔栖的脸看。   那时医院的灯光温柔极了,乔栖和他一笑,薛沧山就觉得口干舌燥。   他不自觉的吞咽喉咙,薄薄的唇瓣微微抿起,在那一瞬间,薛沧山很想掐哭他。   转瞬间,薛沧山便改主意了,他觉得,当个小也不错。   小的受宠。   果不其然,乔栖接下来便对他说:“我给你租了个地方,今天你先住院,明天我把你搬过去。”   薛沧山盯着乔栖的脸,审视一般的盯着他看了良久后,突然问了一句:“我听你弟弟说你有未婚夫,你给我花钱,还要给我租房,这么晚还在陪我,你未婚夫不会不高兴吧?” 第4章 你在行什么东西啊!   薛沧山问这些的时候,乔栖并没有发现他那双丹凤眼里蕴含着的深意。   他从头至尾都没发现薛沧山已经误会了他的动机,还在勤勤恳恳的还恩,把薛沧山当成最好的兄弟看,听见薛沧山这么说,他还以为薛沧山是真的关心他。   “不用担心我。”乔栖和他微微一笑,道:“我和他之间...快分手了。”   乔栖毕竟是重生一次的人,知道后事,自然知道怎么利用这些事来报复林云和江文煜。   他选定的时间,估计就这几天了。   在台风到来之前,他一定会解决所有事的。   ——   听见乔栖的话,薛沧山微微闭眼,明白了乔栖的暗示。   原来乔栖是骑驴找马。   看见了一个他,觉得他不错,再把自己原先的男朋友踹了。   很好,那他也快上位了。   这么一想,薛沧山便觉得断腿的事儿也不大难熬了。   ——   等到再晚些时候,乔栖便独留薛沧山一人在医院休息,给他买了新手机,又留了一些钱后离开了。   因为薛沧山两辈子都跟他说自己是送外卖的,乔栖一直以为薛沧山和他以前一样,是个过的很贫穷的人,他怕薛沧山吃不好用不好,所以尽力替薛沧山处理好一些。   乔栖放下钱和手机离开之后,薛沧山将乔栖给他的钱拍了一张照,发了个朋友圈,配文:“第一天工资。”   转瞬间薛沧山的朋友圈便被很多朋友留言冲爆了。   “呦,薛大少一天能挣这么多钱啦?”   “薛大少找的什么工作啊?”   薛沧山发了朋友圈后没打算理睬那些人,只挂了电话自己躺着休息,结果转瞬间,他的电话就被人拨通了。   薛沧山低头一看,是他父亲的电话。   他跟他父亲关系不好。   他父亲端肃,冷漠,严厉,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一视同仁,对自己的子女要求极高,要求薛沧山做一个优秀稳重的继承人。   但偏生薛沧山生来就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他生了一张与父亲一样严肃冷冽的脸,但内里却是个十分放纵恣意的人,从不喜欢接触无趣的计算与商业上的利弊,他喜欢不受拘束的自由。   所以他与父亲争吵过很多次,后来他离家出走,父亲断了他的生活费,他活着基本全靠以前的一些资产,和后来他炒股的钱。   他离家都有半年了,这还是他父亲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薛沧山拧着眉看了片刻,手指一摁,接通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薛沧山听见父亲冷淡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   “找工作了?”   薛沧山听了个音调就知道了,他父亲这是来教育他了,便“嗯”了一声。   “我早就说过,你那赛车不靠谱。”父亲冷哼了一声,指责的话语立刻从手机那一头刺过来,道:“活不下去了,才知道正经找工作是吧?”   薛沧山还没答话,就听见他的父亲又道:“既然找了工作就踏踏实实的做好,你是我的儿子,不要给我丢人。”   薛沧山又“嗯”了一声,说:“知道了爸,我会做好这个工作的。”   竟然没顶嘴。   薛父一时有些惊讶,心想这小子在外面熬了半年,竟然学乖了,不由得问道:“你找了什么工作?”   薛沧山靠在床上,一张和薛父七分相似的脸上勾起了一丝笑。   他就等着他爹来问呢。   他生了一张端肃的冷脸,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性子刻板冷硬,难以接近,不像是那样任性肆意的人,但是他一笑起来,那种骨子里藏着的坏劲儿便像是水一样荡出来,和他那张脸反差极大。   “当小三。”薛沧山低低的哼笑着,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爸,我会努力的,不给你丢人。”   薛父疑心自己听错了:“当什么?”   “小三,卖那个。”薛沧山字正腔圆的回答:“人刚给我租了房,包吃包住,过几天就转正,爸,放心,你儿子卖的是前面,凭本事吃饭,挺光荣的。”   电话那头,薛父的脸骤然涨红,哆哆嗦嗦的道:“你,你——”   “别担心,你儿子行。”   说完,薛沧山挂了电话。   薛父盛怒的盯着挂断的手机破口大骂:“逆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在行什么东西!你在光荣什么东西!   死外面得了!   ——   而此时,乔栖还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丢下了以为自己即将上位的薛沧山,带着心事重重的小胖墩乔楠回了江家庄园。   他们回到江家庄园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多。   江家庄园独自包了一片临海的山群,这半座山都是江家的,平日里不会有任何人路过,所以一条宽阔的盘山道上,只有乔栖一辆车孤独且快速的行驶。   期间乔栖接到了江文煜的电话,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挂断静音了,没有接。   风声在窗外咻咻的刮过,转瞬间便到了江家庄园。   庄园大门口的开门保镖瞧见乔栖的车回来,便按动电子铁门,铁门慢悠悠的滑动开,乔栖开车进了庄园。   江家庄园极大,占地跟一个大学校园差不多,里面大部分的景色都是以苏州园林的规格建造的,处处都是墙院与树木。   这座园林有百年历史,是从祖辈上传下来的,那时候还没有别墅的说法,都是木头建造的厢房,算的上是江家的老宅,后来时代发展了,才在园林内又修建了中式别墅。   苏州园林建景就在一个妙字,将人造的墙院与天然的树景精巧的组在一起,合成一副画,常见的框景夹景光景,此处一应俱全,不管从什么角度、什么时间看过去,都能感觉到这种扑面而来的静美。   到了晚间,园林内便挂满了各种灯笼,很有古风,有些墙面上还贴了喜字——乔栖和江文煜的婚礼,将在这里举办。   乔栖的目光扫过那“喜”字时,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厌恶。   开车穿过园林区,行过了别墅前。   别墅是三层吊顶别墅,值得一提的是,进门的这栋墙却不是用墙制造的,而是用落地玻璃建造而成,一眼望去,能直接看见里面的人影与吊顶欧式大灯的光影。   其余的地板、阁楼都是用上好的木头所制,一眼望去,有一种现代科技与古代静美结合起来的震撼感。   这个设计是当初江文煜亲自设计的,建造成功后难度极大,这窗户每年都要专门请人来更换一次。   在靠近别墅的时候,乔栖特意叮嘱了乔楠:“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   他怕他奇怪的举动落到江文煜的眼里,引起江文煜警惕,如果被江文煜知道他已经知道林云的身份,并且还打算退婚的事情,会带来一些麻烦的。   在他成功报复这两个人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些。   但是这些话落到乔楠的耳朵里,就变味儿了。   哥哥不让楠楠乱说话,是怕江少爷知道自己给江少爷戴绿帽子戴的事儿吧。   乔楠:小小的耳朵,大大的八卦。   “放心吧哥哥。”乔楠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握紧了小拳头,说道:“我是你这边儿的。”   就算哥哥要给江少爷戴绿帽,他也会跟在哥哥身后,用力替哥哥把帽子摁实一点的!   江少爷,戴着吧你!   ——   乔栖完全不知道乔楠的心思飘到哪里去了,他正将车停到了别墅前。   曲线流畅的车子刚停下,一旁的佣人赶忙过来开车门,乔栖则带着乔楠回了别墅内。   他回到别墅内时,便看见江文煜正坐在别墅一楼的木质大沙发上。   他身量极高,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手作西装,衬得肩宽背挺,金丝镜片后的瑞凤眼中带着几分疲倦,兴许是因为累了,所以他周身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更浓。   看见乔栖回来,江文煜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拧眉看向他,问道:“你去了哪里?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今天不是说好了我陪你过生日吗?”   他在酒吧里陪着林云喝了半夜的酒,后又将林云送回了林家,然后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想要陪乔栖过生日。   但是他回来了之后,保姆居然说,乔栖早就出门去了,一个下午,半个晚上都没回来!   这怎么可能呢?乔栖早就跟他约定好了,今天晚上他要回来陪乔栖过生日,乔栖怎么可能一晚上不回来呢?   江文煜本想给乔栖打个电话问问,但乔栖一直没接他的电话。   乔栖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让江文煜有片刻的不安。   他准备订婚的时候,那群和林云的共同朋友也都引乔栖见过,该不会是有什么人告知了乔栖关于林云的事情吧?   如果乔栖知道了的话,怕是——   因为心底不安,所以江文煜质问的声量反倒更大了些。   江文煜站起身来质问乔栖的时候,一旁的乔楠艰难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一张肉肉的小脸蛋都拧巴起来了。   欧多尅——哥哥偷偷出门跟野男人约会被江少爷发现啦!   而比起来乔楠的惴惴不安,乔栖却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这一幕如此熟悉,只是在上辈子,是他等在这里问江文煜。   乔栖没有回答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去了哪里?”   江文煜微微一顿。   他去了哪里?   他的唇瓣微微紧抿,片刻后才回道:“我临时有事,去和朋友喝了两杯酒,忘了给你打电话说今天不回来吃了。”   江文煜不承认林云的身份,是有考量的。   他知道乔栖的脾气,乔栖平日里温柔和善,包容聪慧,对所有人都有耐心,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他都能谅解,但是偏偏在感情一事上却十分强横。   如果乔栖真的知道了林云是他前男友、刚失踪之后回来的事,一定会勒令他不准和林云过多来往。   他不能接受江文煜与任何别人有牵扯。   如果他知道江文煜今天是跟前男友一起出去喝酒而忽略了他的生日的话,乔栖一定会和他争吵不休的。   所以他不让乔栖知道林云的真实身份,是为了乔栖好。   因为他自己知道,他和林云之间是清白的,所以他做这些并不觉得对不起乔栖,反而觉得这是善意的谎言。   江文煜本来还想多解释两句,比如是什么朋友,为什么出去,但是乔栖似乎没有打探的意思。   “嗯。”乔栖白皙柔和的面庞上勾起了一丝笑,回道:“我也临时有事,去陪朋友去了一趟医院,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开车,就没有接通。”   乔栖的眉眼还是如同往日般温柔,回答的语气也那样自然,看起来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动怒。   江文煜不安的心渐渐稳了,看现在乔栖的反应,乔栖是真的不知道。   看来乔栖出去是真的临时有事。   一念至此,江文煜的脑子里闪过了个念头:他需要告知所有人,别在乔栖面前说漏嘴。   他不想跟乔栖争执林云的事情,他必须补偿林云,所以乔栖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是最好的。   “那我们明天晚上再补办吧。”兴许是因为陪了林云一夜,所以江文煜心里对乔栖隐隐有些愧疚,他一贯冷淡的眉眼在此时多了几分柔软,深情款款的看着乔栖。   “都可以。”乔栖还如同往常一样温柔包容,含笑看着他道:“太晚了,早点睡吧,明天你还有一次跨国会议呢。”   江文煜心底里的紧张这才卸下来,他本还想与乔栖说点贴心的话,但乔栖一转头,已经带着乔楠上了楼了。   乔栖和江文煜虽然已经订婚,但是江家家教森严,两人从来没有在婚前越轨,卧室也都是分开住的,乔栖住在二楼,江文煜住在一楼。   江文煜瞧着乔栖的背影,想,剩下的话只能留在明天说了,便远远地和乔栖说了一声“晚安”。   乔栖当时已经牵着乔楠的手走到了台阶上,听见江文煜的动静,他缓缓回过头,从楼梯上往下看。   江文煜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超大白亮的灯光将他的眉眼照的十分清晰,江文煜生的斯文俊美,金丝眼镜一戴,满身的请冷矜贵,他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引人注目。   乔栖曾经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   ——   重生之后,乔栖带着记忆,查了不少关于江文煜和林云的事情,越查越心冷。   他当初还不是江文煜未婚夫的时候,只是暗恋江文煜而已,但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孤儿,所以并没有掺和进江文煜的生活,也不知道江文煜和谁谈过恋爱,有过多少过男朋友,他根本不知道林云是谁。   但是其他人都知道。   江文煜和林云自小一起长大,江文煜的所有朋友都知道林云的真实身份,别墅内的保姆们给林云做过饭,公司的一些经理们还见过去公司找江文煜玩儿的林云,江家的亲戚们都知道林云的身份,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对乔栖表露出一丝异样。   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江文煜。   乔栖依靠着对江文煜的了解,推测出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关系。   江文煜落海失踪的男朋友回来之后,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不断游走,既不想和他分开、又想常常看见林云,所以,江文煜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他的爱人干脆让所有人陪着他演了一场戏。   他让每一个人,都告诉乔栖,林云是江文煜的好朋友。   每一个人都这样说,乔栖自然就相信了。   江文煜亲手织就了一个大网,把他蒙在鼓里,让他以为自己很幸福,让所有人看他被骗的模样。   那些人说不定在私下里怎么讨论他呢。   “好可怜啊,都不知道林云真正的身份。”   “他居然真的把林云当朋友哎。”   “真搞笑。”   “林云跟江文煜出去,他一点都不多想的吗?”   那些过去的事情,乔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比未婚夫和前男友偷偷暧昧更可恨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他不知道。   他还沉浸在即将结婚的幸福里,让所有人看着他那张蠢爆了的脸!   乔栖看着江文煜俊美冷淡的脸,就觉得心口里堵着一块巨石。   但是他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只是静静的向江文煜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道:“晚安。”   ——   说完后,乔栖带着捂着心口的乔楠回了二楼。   将乔楠送回到房间后,乔栖低声叮嘱他:“明天早上起来后,哥哥送你去学校,除了哥哥以外,不要跟江家庄园的任何人过多交流。”   这些人都认识林云,乔栖十分不放心。   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他今天就把乔楠丢到薛沧山那里去了。   薛沧山那样好的人,连洪水里的他都会救,也一定会带好小孩子的。   “好。”乔楠一脸“我背负了太多”的表情,深沉点头道:“哥哥放心,我明白的。”   他转身的时候,似乎因为背负着某种沉重的压力,他的小屁股都不翘了,蔫蔫儿的垂着,倒腾着两条小胖腿回了屋子。   乔栖有点惊讶于这孩子这一天的沉默和此刻的柔顺,他很想问问乔楠到底明白了什么,但是下一瞬,乔楠已经心事重重的关上了门。   乔栖看着门板,缓缓挑眉。   这孩子,辣条吃多了吧。   ——   从乔楠卧室回到自己卧室之后,乔栖整理了一下思绪,短暂的度过了一个沉重的夜晚,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先送乔楠去了学校,后又回到别墅里,在乔楠的卧室里找了个隐秘地方装了监控。   忙完了这些,他也没去公司,而是去外面运输他购置的大量食物。   他需要把他囤积的东西送到他租住的地方去,然后再去医院,将薛沧山也给接过去。   此时,距离台风,只有六天。 第5章 他是个坏东西   上午十点,江氏大厦。   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亮整座大厦,忙碌的键盘敲击声和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汇聚成了一支杂乱的钢琴曲,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白领匆忙处理各项文件,一张张文件最后汇集成了一个报表,送进了会议室中。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江文煜身穿一套大理石暗色手作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坐在办公桌的首位上,静静地等待着时间。   跨国会议即将开始。   在会议开始之前,江文煜的目光扫过他左侧的一个空位,顿时拧眉,看向一边的秘书问:“乔栖呢?”   乔栖自从进入江氏之后,一直在做他的副总裁,平日里他的一切都由乔栖来料理,不管是开会的流程还是对接的时间,平时不管是什么会议,乔栖都会陪在他身边。   乔栖就像是他的左右手,像是他的外置大脑,很多事情,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乔栖就会帮他去做,和他打配合。   但是,今天乔栖怎么会不在?   “乔副总请假了。”一旁的秘书也没想到江文煜不知道,赶忙说道:“他说是早上去送弟弟去学校了,请了个假,乔副总的工作由别的副总来顶替。”   乔栖请假的事情,江文煜竟然不知道。   江文煜有一瞬间的怔愣,那张一贯高高在上的脸上竟闪过些许的无措。   他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乔栖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孩的事儿,就不过来陪他呢?   而一旁的江副总也因此拧眉。   江副总是江文煜的叔叔,也是江家第二话事人,今年四十七,他十分不喜乔栖,一来是觉得乔栖出身不好,不能给江家助力,而是因为乔栖自从进了江氏之后,一直帮着江文煜夺权,打压他们这群亲戚——他们江家的事儿,轮得到一个后来的人管?现在没嫁进来就开始给他们使绊子,以后嫁进来了,不得骑在他们江家人头顶上打啊?   所以江副总不喜欢乔栖,经常找乔栖的麻烦。   此时,江副总听说乔栖没来,当即冷笑一声,对着江文煜说道:“文煜啊,你这未婚夫太不把公司当回事了,回去之后你要管教管教啊。”   江文煜先是向叔叔颔首道:“叔叔放心,我会管教好他的。”   后拿起手机,想要去给乔栖打电话。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跨国会议开始了。   ——   而于此同时,林云也进入了江氏大厦。   十点钟的江氏大厦忙碌极了,每个人都脚下生风,从一层到三十层,都是江氏的办公区域。   林云正行走在江氏集团中,有专门的人负责对接他。   江氏集团内有不少股东都是多年老人了,所以他们认得林云,认得这个在乔副总之前、跟江总谈过恋爱的男孩。   只是碍于江文煜早先下达的命令,所以都心照不宣的掩盖了这件事,但是林云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暗里目光。   “那就是林云?”   “听说是江总前男友。”   “长的一般,但是没有乔副总好看啊。”   没错,林云生的并没有乔栖好。   林云生了一张圆脸,瞧着顶多算是清秀可爱,他以前一直被当做一个富二代培养,没有进过公司实习,所以还不太习惯西装革履的做派,穿的也是宽松的卫衣加牛仔裤,因为脸长得嫩,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毕业的高中生。   而他们乔副总那副皮囊,男人看了心动,女人看了手痒,一副男女通杀样。   林云当时察觉到了众人暗地里的打量,但并未放在心上,只安静的坐在待客区等候接待他的经理——他从决定攀附江文煜的那天起,就知道一定会被人拿来和乔栖比较,所以他不在意。   昨天他跟江文煜说过想要开办个公司后,江文煜便直接要替他开办一个子公司,所有一切都由江文煜来做,他只需要躺着收钱便好。   这正是他现在需要的,一个不需要依靠林家就能得来的生钱的路子。   以前林家的东西都默认是他的,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就可以躺着享受一切。   但现在不行,林家多了一个哥哥,而且,父母已经将大部分东西都给了哥哥了,他不可能再从林家继承到任何财产了。   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增加自己的筹码,让自己变得比之前更有投资价值,这样才能有可能从哥哥的手里抢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有江文煜给他保驾护航,他只会越赚越多,他的哥哥现在在外面上学,他必须趁着哥哥回来之前,让自己多挣点钱,多一些保护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今天就来了,准备来签合同。   他甚至都不知道要签的是什么合同,他只知道,签了这个合同,他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一笔钱。   他并不会赚钱,但是他会搞定赚钱的人,那他就也能赚钱了——反正这是江文煜补偿给他的,是他该得来的,他为什么不要呢?   林云就抱着这样的心思来了江氏集团内,在待客区等候。   待客区是一片单独隔离出来的区域,江氏集团事情多,每天人流量都很大,会有各种各样的客人来拜访、谈生意,所以这一片待客区极大,以透明玻璃围了一层。   当时江文煜在管跨国会议的事情,也没有去管等着签合同的林云,是市场部的经理接待的林云。   江氏集团是专门做汽车生意的,其下有自己的加工工厂和零件供应商,因为江氏集团生意做得大,所以其下的零件供应商都是追着舔着伺候的,只要拿到江氏集团的一个订单,利润就高达百万数字,足够养活他们一个小公司。   江氏集团手底下也有不少自己的加工厂,专门负责生产一些公司需要的零件。   这些公司每一个都是有数的,什么时候出货,货品要求,每个季度的指标都有数,加了林云一个后,要赶快调整林云的进度。   林云合同签的很顺利,所有东西都做完之后也不肯走,只含笑等在公司里。   他要等江文煜出来,一起出去跟江文煜吃个饭,感谢一下江文煜对他的帮助。   ——   与此同时,乔栖正在囤货。   他在K岛最高的高层上包下来了一整栋楼,然后在其中不断地运输各种物资,忙活够了整整四个小时,他才简单处理好。   等到下午两点,他才去医院接薛沧山。   他到医院的时候,薛沧山一条腿打着石膏,靠在床上嚼苹果,见他来了,便远远和他挑眉,叫他:“乔栖。”   他念乔栖的名字时,总是把尾音拖得很长,听起来有一种慢慢品尝的感觉。   乔栖正向他走来。   乔栖清姝俊艳,似是一株叶片肥厚的君子兰,纤眉浓眸,一头黑色的天然卷发盖在眉眼间,一张脸是标准的瓜子脸,从轮廓到唇瓣都精巧极了,偏他还白,像是瓷器调釉般的白,骨节处又泛着粉,穿着一身浅卡其色手作剪裁西装,其下勾出细细的一抹腰线。   四月的春光打在他身上,为他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远远一望,便让人觉得他是从烟雨江南中走出来的雾,氤氲温润,每每他来医院时,医院的前台都要望穿眼。   乔栖和薛沧山说了一些什么,薛沧山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只嚼着那颗苹果,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乔栖那粉嫩嫩的唇,他一说话,还能隐隐看见一点水润润亮晶晶的舌尖。   这话一看就很好亲。   乔栖接薛沧山出医院的时候,薛沧山嚼苹果的动作更重了些,他大力的吮吸着苹果甜滋滋的汁水,目光在乔栖的身上打转,想,太着急了吧?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跟他同居啊。   一边的护士也跟着说:“太着急了,他的伤还没好呢。”   薛沧山也跟着看他打了石膏的腿,瞧了半晌,轻轻地“啧”了一声。   伤还没好呢,会不会耽误他转正啊?   一旁的乔栖却坚持要他出院。   因为乔栖知道,台风暴雨即将来临了,薛沧山留在这里,也是跟上辈子一个下场。   而且,他也请了住家护士定时定点上门查看,不会耽误薛沧山的腿。   而薛沧山瞧见乔栖这么坚持,不由得想:算了,实在不行硬着头皮上吧,既然乔栖这么着急,他就牺牲一下自己,反正他绝不会让乔栖的钱白花。   护士只好给他办出院。   乔栖临走之前,还没忘叮嘱护士注意台风,护士应了,但显然没放在心上。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突然和你说,接下来会卷三个月的台风,你会相信吗?   在灾难到来之前,没有人会相信。   乔栖只能先带着薛沧山离开。   薛沧山受了伤,所以坐在车后排,乔栖在前面开车。   ——   车辆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在经过一处西餐厅的时候,好巧不巧,乔栖看见了江文煜的车。   当时恰好是红绿灯,乔栖转过头,多看了一眼。   隔着西餐厅的透明玻璃,乔栖看见江文煜和林云正在往座位上走,他们两个看起来是要一起吃饭。   江文煜和林云都没有看到他,但在江文煜和林云不知道的时候,乔栖已经将他们看透了。   对于林云,乔栖在上辈子一直都极为照顾。   因为他一直以为林云是江文煜的好兄弟,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认为,林云就是他的半个朋友,林云的事情,他能帮一直都会帮。   林云在江氏集团挂了一个子公司赚钱,乔栖就给他分了一部分资源,林云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在暴雨来临时,林云一直生病,乔栖还将自己救命的逃生位置让给了林云。   当初他对林云有多好,后来知道林云和江文煜关系的时候就有多恨。   他倾尽力量去帮助的朋友,实际上是跟他未婚夫有暧昧关联的前男友。   而且他们两个还心知肚明,每日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演,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只这样一想,他就觉得腹腔里都翻滚着一股恨意。   上辈子林云和江文煜对不起他,那这辈子,他也绝不会让这两个人好过!   ——   兴许是乔栖盯着车窗外的时间太久,坐在车后的薛沧山也跟着扭头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见了江文煜和林云。   他看的时候,这两人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上。   他们俩生的好,江文煜凤眸薄唇,一身裁量合体的西装裹着他挺拔的骨,宽肩窄腰将黑色西装撑得极为漂亮,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冷静淡漠,往椅子上一坐,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力。   而他对面的林云模样可爱,穿着一身休闲衣,一张脸嫩的像是邻家弟弟,坐下时脚尖向前探,一双运动鞋贴着江文煜的黑皮鞋。   陌生的街头,安静的角落,无人知晓的桌子底下,运动鞋与黑皮鞋凑在一起,偶尔会有些许不经意的碰触,但一个不躲,一个不避,他们二人目光对视一眼,又都漫不经心的划开。   两人之间那种粘稠的,流淌的气氛几乎都能用肉眼瞧见,这餐厅的一角里似乎都流淌着蜜一样的甜蜜。   林云似乎犹觉不够,他喝着手里的奶茶,试探性的问江文煜,道:“今天我能去你家里吃饭吗?”   对面的江文煜点餐的手微微一僵。   他抬眸,颇有些不解的看向林云。   在他眼里,林云与乔栖应该是两条并行线,同时存在,但是永远不相交,他不明白林云为什么林云想去看看乔栖。   林云大概是看出了江文煜的疑惑,所以向江文煜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文煜哥哥,以后我就算不能和你在一起,也想和你做很好的朋友,用另一种方式陪着你,而乔栖是你爱的人,那以后,我也和乔栖做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想去你家吃个饭,转一转。”   “我不能再和文煜哥哥在一起,所以我想看看,文煜哥哥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轻柔,像是带着些遗憾,又带着些艳羡,似乎是十分怀念与江文煜在一起的时光。   因为怀念,但又得不到,所以想远远的看看。   他这样一说,简直可怜极了。   江文煜心底里顿时涌上一股子心疼,隐隐的愧疚又开始在血肉里作祟,原本坚固的底线都开始动摇。   林云想要什么呢?他不过是想要过来看看而已。   是他违背了之前的誓言,是他又爱上了别人,他又怎么能拒绝林云呢?   林云只是想和他重新做回朋友而已。   朋友来朋友家吃顿晚饭,不也很正常吗?   “好。”江文煜心软的应下了:“今晚过来,我亲自给你下厨。”   说话间,江文煜似乎又觉得单独只有他们俩不太好,他便又补了一句:“把之前的朋友也叫上。”   林云笑眯眯的坐在对面,点头说“好”。   ——   隔着百步远,薛沧山饶有兴致的看着。   他之所以能一眼注意到江文煜,是因为昨天乔栖来救他的时候,他瞥见了乔栖的手机屏保,江文煜那张脸,他化成灰都认得。   瞧着这模样,是乔栖的未婚夫找了别的男人,而乔栖也不甘示弱,直接找了他。   后座上坐着的坏种挑了挑眉,心想,刺激。   而前座的乔栖对此一无所知,转瞬间,前面的绿灯亮了,乔栖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开车。   上午十点钟的阳光正好,从车窗外落进来,照在乔栖的身上,为乔栖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辉。   乔栖生的好,一张面金相玉质,似是玉雕出来的人儿,转动方向盘的的时候,抬起的袖口间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其上戴着一只腕表。   他人清瘦,像是柳木般薄薄一片,剪裁得体的西装一衬,更显得他清艳。   几个转弯间,乔栖就带着薛沧山到了他租住的高层前。   路上一切顺利,但下车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   薛沧山的腿上还打着石膏,走路要靠拐杖撑着,他下车的时候尤为费力,乔栖怕他伤了腿,就亲自过来搀扶他。   今日乔栖穿了一套卡其色的西装,内里是雪色丝绸的衬衫,因灼夏炎热,所以衬衫的扣子只扣到上方第二颗,他一低下头搀扶薛沧山,薛沧山垂眸间就能瞧见里面的艳色。   白上点红,像是以前吃过的樱桃奶酪。   白白的奶酪上面放了一颗红色的奶酪,瞧着就很甜。   薛沧山呼吸更快了些,舔了舔唇瓣,心想,乔栖这是在勾引他。   小样,这么迫不及待?   他心里面那点坏心思都跟着一起晃荡,乔栖来搀扶他,他就整个人都往乔栖身上一压。   他骨架大,身量高,一压下来,乔栖都觉得呼吸不畅。   “我是不是太重了点?”薛沧山跟他贴的近极了,手臂作怪的环过他的脖颈,压在他的另一侧肩膀,看上去像是将乔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一样。   他常锻炼,赛车手是个很消耗体能的行业,所以他每天把蛋白粉当饭吃,手臂上是结实的肌肉,胸膛宽阔,后背高壮,从后面看像是个人猿泰山似的。   而乔栖身量单薄,从前胸到后背比薛沧山薄了一半,两只手白而细,淡淡的青筋蜿蜒在他的手背上,薛沧山压下来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不重。”都这样了,乔栖还在强撑着宽慰他,一边扶着他往前走,一边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你。”   上辈子薛沧山把他从水里面捞出来,给他拿吃的,给他找药,这些恩情加在一起,足够乔栖去十倍还给薛沧山。   这辈子,他一定让薛沧山舒舒服服的在这里躺着,熬过这个雨季。   但是乔栖高估自己了,他们不过走了十五步,乔栖就开始喘起来了。   薛沧山这个坏东西,故意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垂着眸看着他。   乔栖长得好,一张脸温柔静美,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些,不过走了几步路,面颊就微微泛起了粉,喘息声越来越大,好不容易撑到电梯门口,他额头上都带了一点细密的汗。   薛沧山的喉头发紧。   他忍不住靠乔栖更近了些。   乔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儿,闻起来像是松木的味道,清冽中带着几分令人安心的沉稳,贴靠过去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体温偏低,像是一块温玉。   这一次,薛沧山不止喉头发紧,他浑身的骨肉都跟着发紧,发燥,血液在拼命地涌动,让他想要做一些——   而此时,电梯终于到了。   乔栖让他扶着墙站好,微微松了一口气。   怀里的美人离去,只有淡淡的余香还绕在鼻尖,难免让薛沧山感到一阵失落。   他靠着墙站好,目光萦绕在乔栖四周,心里却早已想入非非。   不知道进了这屋子里,乔栖要和他做什么呢?   他腿可不太好,有些姿势——唔。   薛沧山轻舔薄唇,心想,他会努力让乔栖满意的,虽然他没有任何经验,但是他觉得他一定不比别人差。   他们薛家男人,顶天立地!   这份钱,他不白挣!   思索间,他们已经到了电梯房的高层。   高层第三十层,一梯三户,这三户都被乔栖包下来了,303给薛沧山住,另外302、301两个套房里面装满了各种食水衣物,他还安装了柴油发电机和净水器,甚至他还买了两艘游艇,停在了高层下面的地下室仓库里。   他做足了准备,一定要熬过这暴雨三个月。   他们一起到303时,乔栖掏钥匙领薛沧山进门。   这户房一共三百平,屋内五室三厅,还带一个书房,一个健身房,房屋的所有用具都被加固过,甚至电路都被改过,避免到时候没电。   他还在健身房里放了一些钢棍之类的武器。   薛沧山跟在乔栖身后进了门后,左右打量了一圈这房子。   房子是落地大窗,远远能看见一片商楼大厦,此时正是中午时候,外头的阳光正好,灿灿然得落进来,将整个高层照亮。   房子的装修风格偏暖色调,地板是褐色的,沙发是米色的,沙发下铺着圆形的纯白色的羊毛地毯,墙面上悬挂着向日葵的油画,处处都能瞧见恬静温暖的气息。   这是独属于乔栖的味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让人有家一样的眷恋。   乔栖走进门后,与薛沧山道:“你现在腿脚不好,住进这里之后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告诉我,今天下午后会有专门的护士过来照顾你,过几天我就也住过来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薛沧山跟在乔栖的身后,目光一直绕着乔栖的腰臀转。   乔栖对此尤未察觉,他领着薛沧山进来后,直接进了厨房就去给薛沧山做饭。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临着客厅,后方有一处密封的阳台,阳台上养满了花草。   花草此时都开得正盛,绿油油的叶,鲜嫩嫩的花,在阳光下散着耀眼的光泽,那样引人喜爱。   “你坐一会儿。”乔栖打开冰箱取食物,跟薛沧山道:“我先做饭。”   说话间,乔栖已经打开了油烟机。   薛沧山就坐在乔栖的身后看他。   乔栖这个人,好像长到了他的审美上,脸好看,腰好看,连手指上的青筋、做饭时候的姿势、阳台上养的花都那么好看。   乔栖就像是一颗松木,在他身边待着,就有一种岁月漫流、云卷云舒的感觉,让人忍不住靠他更近。   他想,那个男的错过了乔栖,真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轮到他来捡便宜了。   乔栖浑然不知道他身后的薛沧山在想什么,他正在切土豆。   今天他打算做个土豆牛腩,再炖个玉米排骨汤。   做饭向来是个慢活,乔栖享受这个过程。   食材在他的手里变成另一幅样子,汤汁被烧煮成了粘稠的汤色,泛着烂熟的肉香,叫人闻一下都觉得脾胃发暖。   乔栖做饭的时候,坐在乔栖身后看着他的薛沧山偷拍了一张乔栖的背影,然后发给了他那严厉刻板的亲爹,并且留言俩字:雇主。   隔着千山万水,薛沧山的老爹薛总被气到当场掀桌。   逆子!打死以正家风!   等乔栖做完饭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两个人坐在一起吃过了午饭,又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薛沧山手里拿着橘子,一边扒皮,一边慢悠悠的想,饭也吃过了,接下来就该吃点别的了。   唔,他还没去卧室看过呢。   身为被包/养的、身残志坚的外卖小哥,他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在某些时候,他得主动一点。   所以薛沧山不动声色的撩动了一下衣角,露出了他的八块腹肌。   乔栖果然有了动作!   只见乔栖转身,拿起一边的外套,说道:“我去隔壁两个房间看看,你先休息一会儿,专门照顾你的护士马上就到了。”   薛沧山愣了一下,问道:“隔壁还有男人吗?”   难不成乔栖一口气包了俩?这竞争的压力一下子拔高了!   乔栖摇头,道:“人就你一个,我存了点东西。”   天灾之下,他不信任任何人了。   薛沧山满意了,他含笑看着乔栖的背影,轻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   乔栖道:“今天晚上吧。”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天晚上他就可以从江家离开了。   薛沧山懂,他点头,说道:“晚上我等你。”   乔栖从303离开后,又去了一趟学校,把学校里的乔楠接回来,一起回了江家。   乔楠今天在学校一定偷吃辣条了,因为这小胖墩上来的时候嘴上都是油,一股子香辣的味儿绕在他身边,随着他一起填满了整个车厢,连香薰的味道都压不住。   乔栖握着方向盘,一点一点开回江家,一边开一边问:“乔楠,你今天是不是吃了辣条了?”   乔楠立刻挺起了胸膛,拍着圆鼓鼓的肚皮说道:“没有,都是同学吃的,但是我一口都没有吃!”   他是好孩子啦!   乔栖含笑点头,没有拆穿他。   他以前对这个孩子严厉,总觉得乔楠生来比别人少一只手,就应该更自强,更自律,才能跟别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但后来他死过一次就想通了,人活着就好,不需要太苛求别的。   乔楠爱吃就让他吃吧。   他思索间,踩动了油门,一路奔向了江家园林。   他们这次回到江家的时候,江家的保姆已经被提前遣下了,一楼的大厅里飘着一股饭香,远远一看,一大堆人在里面热热闹闹的喝酒。   乔栖带着乔楠推门进来,正瞧见一个模样很清秀可爱的男孩坐在客厅的长桌的一侧,含笑说着话。   “文煜哥哥胡说,我可没有这么贪嘴。”   说话间,听见乔栖进来,喝酒的客人们都愣住了,一双双眼含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挑剔,打量着、互相对视着、挤眉弄眼的看着,然后又落到乔栖身上。   客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第6章 他偷了手表   看到乔栖时,那坐在长桌一侧的男孩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惊讶、无措的表情。   一旁的朋友们看见林云露出这个表情,都觉得十分心疼。   林云才是江文煜的男朋友,乔栖不过是个卑劣的后来者,凭什么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   他们都因此而敌视乔栖。   与此同时,厨房里的江文煜端着一盘油焖大虾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从小就这么馋。”   端着大虾的江文煜与平日里不太一样,他脱下了西装,将系到最高的衬衣纽扣解开,又将衬袖挽到手臂上,冷峻的眉眼都浸润着几分暖意。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三分宠溺,与厨房里的油烟气、大虾的香辣气一起传出来,落在这前厅里,透着一种让人格外安心的气息。   做饭的男人,等着吃饭的男孩,客厅里笑闹着的朋友,看起来像是一家人一样。   乔栖才像是那个外来者。   但等他端着油焖大虾出来看见乔栖时,面上淡淡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乔栖。”他略有些僵硬,声线也有些发涩:“你回来了。”   今天林云说想看看乔栖,但是他们回来之后乔栖不在,他与林云两人一直谈天说地,如同过去一样,他进厨房里做饭,林云等着他,一群朋友们在客厅说话,他们所有人都将乔栖给忘了。   而这个时候,乔栖回来了,将所有人重新拉回了现实。   乔栖一回来,如同在优美的乐曲中插了一段噪音,方才融洽的一切似是突然有了裂痕,插入了一个乔栖,让江文煜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大厅里的客人们也没有一个人和乔栖打招呼——他们都自认为是林云的朋友,认为乔栖的存在阻碍了林云和江文煜的婚事,所以他们不肯和乔栖交往,之前乔栖只听过他们的名字,却没有见过他们。   “是啊。”乔栖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含笑看着他说道:“我回来了。”   说话间,乔栖像是第一次认识林云一样,看向他问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带朋友回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江文煜立刻反应过来了,他掩盖住眉眼间的那点失态,随后与乔栖道:“这是我——朋友,林云。”   说话间,江文煜又看向乔栖,低咳着说道:“这是我未婚夫,乔栖。”   他一开口介绍,这群朋友们才三三两两的和乔栖打招呼。   乔栖静静地看着他们演戏。   在上辈子,他们俩也是这样,在一个夜晚,江文煜突然将林云和一群朋友们带了回来。   那时候他没有多想,笑着欢迎了林云,然后就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毁了他的弟弟乔楠。   他那时候一直以为是他弟弟的错——   乔栖揉着乔楠头发的手微微用力,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散去。   林云似乎对乔栖的变化一无所知,正怯怯的看向乔栖说道:“你好。”   “你好。”乔栖定定地看了他三秒,点头后,如同上辈子一样,说道:“你们都是客人,继续坐着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说话间,乔栖抬脚就去往厨房。   江文煜的脚步迟疑了一瞬,在陪林云和陪乔栖之间,选择了陪乔栖。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乔栖的脸就觉得不安——大概是他自己心虚,所以怕乔栖多想,忍不住跟乔栖去看看,去厨房之前,他跟所有人说:“你们坐着,我们去做饭。”   其他朋友们都点头应下,只有一个林云咬紧了唇瓣。   乔栖这幅怡然自得的主人公的做派和江文煜下意识的跟随刺痛了林云的眼眸。   凭什么?   凭什么乔栖一回来,江文煜就跟在乔栖屁股后面走?   他看不了江文煜和乔栖之间站在一起的画面。   本来属于他的东西,突然间成了别人的所有物,他只能坐在这里当个客人,还要面带微笑的看着。   他人还坐在这里,但是魂魄却好像已经沉到了深水潭底,冰冷的潭水里涌动着嫉妒与愤恨,使他喘不上气,骨肉里烧着一股破坏欲,迫不及待的想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而这时候,乔栖那个傻乎乎的残疾弟弟跑到了他的面前,昂起头,笑得一脸蠢样,向他说:“林云哥哥好。”   林云垂头看乔楠。   他早在背地里把乔栖打探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乔栖有一个残疾弟弟,从孤儿院带出来的,是个学习很一般的胖小孩。   林云的满腔恶意对着乔栖和江文煜时不敢露出来一丝一毫,但是对着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时却瞬间滋生出来,如同喷涌的浓雾,瞬间吞没了林云的理智。   他看着乔楠那张胖乎乎的脸,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好主意来。   他听说,乔栖很宠爱这个弟弟,这小胖墩是乔栖的眼珠子,一直被乔栖好好保护娇养。   林云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嫉妒。   他过的这么不好,凭什么乔栖能好?凭什么乔楠能好?   他要让他们也过得不好,这样他才会觉得舒坦。   于是林云笑着和面前的乔楠说道:“你好啊小弟弟,带哥哥去你房间里转一转好不好?”   乔楠只是个上小学的孩子,脑子还没长全呢,无法从成年人的眉眼里看到喜怒,他只知道有人陪他玩儿了,立刻喜滋滋的应了,扭着屁股领着林云上了二楼。   ——   此时,厨房中。   江文煜跟着乔栖进厨房的时候,心里一直提着一根弦,他怕乔栖去询问林云,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可是他跟着乔栖进来之后,却发现乔栖什么都没问。   乔栖进厨房后,随意拿了一颗土豆在削,长长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玉一样的光泽,看上去清秀极了。   乔栖似乎只是在专注给林云做饭。   江文煜看着乔栖的侧脸,心口上提着的那口气终于一点点散下来了。   他想,乔栖完全没有怀疑他。   没错,乔栖那么喜欢他,怎么会怀疑他呢?   再者说,他和林云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他从没有越雷池一步,所以也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而这时,乔栖已经将菜扔进了锅里。   热锅烫油,顿时“滋哗”一声响起,热雾烟火翻涌间,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被热锅的声音吞没了。   一盘菜炒完,乔栖关火端菜,说道:“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江文煜自然跟在乔栖身后。   他们二人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林云和乔楠正在沙发上玩,其余朋友们在一起低声说话,全然没了刚才的热闹氛围,每个人都在玩手机——大概是在手机上偷偷说话,免得乔栖听见。   见乔栖和江文煜他们两个人从厨房出来后,他们所有人就到桌上坐下吃饭。   大人吃饭的时候还要聊天,说一说关于公司的事情、合作的事情,小孩儿吃饭就是单纯吃饭,所以乔楠吃饭很快,几筷子就吃完,然后扔下一句“我吃完啦”,就回到二楼去偷偷玩游戏了。   而饭桌上,一群大人还在聊工作的事,江文煜将林云介绍给乔栖后,还特意说道:“跟江氏有合作。”   江文煜说林云身份的时候,一群朋友们挤眉弄眼。   他们都知道林云的真实身份,见江文煜将乔栖唬的团团转,都忍不住发笑。   但乔栖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现异样,道:“原来林少爷跟江氏有合作。”   乔栖笑着说:“放心,都是朋友,以后你的公司我会多多照顾的。”   在做生意这一块上,乔栖并不比江文煜弱,他能从一个被资助的学生走到今天,就说明他并不缺少能力,只是少一个出身和人脉而已,现在有乔栖说了这句话,林云以后肯定不会吃什么苦。   林云一脸乖巧的点头。   一旁的朋友们暗地里在手机上翻出江文煜不在的小群里说话,替林云打抱不平。   “本来江氏集团都会是林云的,林云是江氏集团未来的少夫人,哪里用得着他照顾?”   “谁说不是呢,占了这么大便宜,他倒成好人了。”   林云看到了这些对话,却没开口反驳,只静静地看着,随后与乔栖继续说话。   他们当着乔栖的面儿糊弄乔栖,反正乔栖不知道。   而江文煜瞧着林云和乔栖共处这一幕,面上不说话,心底里却十分满意。   他知道,如果他早就跟乔栖挑明他跟林云的关系,乔栖一定不会这么听话的替林云去做事,说不定还会和他吵架。   而现在,他只是做了一个善意的小谎言,就能换来一个和平相处、彼此合作的结局,让他暗地里有些得意。   乔栖将他眉眼间那点隐秘的情绪窥探了个透彻,心底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上辈子真的把一颗心掏给江文煜,竟然都没发现这些细节。   一顿饭吃完后,林云就从这里道别,但是他离开前,突然间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哎?”他一脸惊讶的说道:“我的手表呢?”   林云来的时候,手腕上戴了一块表,价值大概十多万,结果一转头的功夫,手表找不到了。   一旁的江文煜下意识环顾四周,语气中也带着点不自觉的宠溺和无奈:“你又丢到哪里去了?性子这么毛手毛脚。”   林云摸着自己的兜,恍惚间想起来了,他说道:“我刚才随手放到沙发上了,好像,乔楠拿去玩儿了。”   “不会的。”一旁的乔栖听见林云的话,抬起脸来,一双桃花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说:“乔楠不会拿客人的东西的。”   但林云却坚持说道:“我好像看到乔楠拿上去了,不如我们去他房间里看看?小孩随手拿了,可能忘记了。”   他既然这样说了,而且四周真的找不到,那于情于理,都该上去找一找。   江文煜就接话道:“好,那我们上去看看,是不是乔楠拿着去玩儿了。”   乔栖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了,随后放下了手里的餐具,道:“那就去看看吧。”   上辈子也是这样。   在林云即将离开的时候,他的手表突然丢了,并且说见到了乔楠拿着玩儿。   在上辈子这个时候,乔栖也和之前一样,出口维护了他弟弟。   他知道,乔楠虽然贪吃,好玩,不好好学习,但是,他是不会拿别人手表的。   但是客人提出了,他们就要去一圈。   但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在乔楠的房间里搜到了林云的手表。   乔栖十分震惊,当场就要乔楠给林云赔礼道歉,但乔楠怎样都不肯承认,小孩儿脾气一倔起来,又哭又闹,满地打滚,后来就演变成了一场教育风波。   林云当时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小孩子可能就是喜欢,没事儿,他不是故意偷的,送给他玩儿吧。”   就这一个“偷”的字眼,刺激到了乔栖的神经。   他从孤儿院出来的,小时候条件不好,每次班级里丢了什么东西,别人都怀疑是他偷的,他深深记着这种耻辱,所以他对乔楠严加训斥,要乔楠马上道歉。   人赃并获了,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但乔楠死活不肯开口。   那天林云早早被江文煜送走,但乔栖教育乔楠教育了一整夜,乔楠第二天就跑了,去找他的别的孤儿院的叔叔,死活不肯再回来。   后来水灾突发,他死在了水灾里,就再也没找到乔楠了。   上辈子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乔栖并没有去在意过多的疑点,那时候,他想不出来林云陷害乔楠的原因,现在换个角度想,原来一切早有征兆。   以前他真是太蠢了。   一念至此时,他们已经起身,走上了台阶。   乔栖跟着他们的步伐往上走,想,就让一切,都从今天开始吧。   ——   乔楠房间门被打开的时候,乔楠正躺在床上偷偷玩游戏。   小屁孩打一款叫王者荣耀的手游,自信掏出猴子,打成一个0-16的成绩,被队友追着骂,在床上急的挠屁股。   正急着呢,门突然被打开了,乔楠紧急藏起手机,回头一看,就看到林云、江文煜、乔栖三人从房间内鱼贯而入,在他们身后,是一群看热闹的朋友们。   林云走在最前面,突然一把拉开他书桌下面的柜子,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手表,举高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找到了,在这呢。” 第7章 监控   当林云把手里的手表举起来时,江文煜的脸色顿时冷下来,他拧眉看向床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乔楠,呵斥道:“乔楠,你怎么能拿客人的手表?”   一群跟在后面的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议论纷纷。   “这小孩偷了手表?”   “啧啧,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手脚不干净。”   “真给江家丢人。”   乔楠听见这话,一张圆滚滚的脸蛋上写满了惊讶,他扭着肥嘟嘟的小屁股爬起来,局促不安的搅和着自己的胖手,一脸茫然的说道:“我没有拿。”   他刚才确实领着这位叫林云的哥哥到他的房间玩儿了一会儿,但是片刻后他们就下去吃饭了,他不知道什么手表。   “你没有拿,这手表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抽屉里?”   江文煜说到这里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恼羞。   乔楠是乔栖的弟弟,而乔栖是他的未婚夫,所以乔楠也能算作他半个弟弟,现在,他的这半个弟弟偷了林云的东西,还被一群朋友议论,让他觉得很丢脸面。   “我不知道,我没拿。”乔楠昂着一张白嫩嫩的脸,似乎也觉得事情不对,匆匆从床上爬下来,声音急躁的反驳:“我没拿!”   他本来就没拿!   而站在一旁的林云瞧见了这一幕后,一脸息事宁人的摆手说道:“哎呀,没事的,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偷,就是看了喜欢,拿了玩儿而已,没关系的,只是一个表而已,就算是我送给弟弟了吧。”   说话间,林云将手里的手表递给面前的乔楠,笑眯眯的说:“乔楠,这个手表就送给你啦,以后不要拿别人的东西咯。”   乔楠本来就没拿林云的东西,被林云这样冤枉,一时着急,脸都涨红了。   大人被冤枉,还能有理有据的反驳,让对方拿出证据来,小孩儿被冤枉,却会立刻失态,只会重复着喊:“不是我!”   乔楠一时急躁,一抬手用力挥过,将林云手里的表打飞了出去。   昂贵的手表被打飞、撞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刺耳的划进了江文煜的耳膜里。   江文煜顿时恼了,厉声呵斥道:“证据确凿,你这孩子不承认就算了,现在叔叔送给你手表,你还要打飞,你在孤儿院里就养出了这么一身坏脾气吗?马上把手表捡起来,给你林叔叔道歉!”   于此同时,一旁的朋友们也跟着开口:“没错,这孩子怎么教育的!太没规矩了。”   “这样的孩子,还不如丢回孤儿院里去呢。”   也有人阴阳怪气:“进了孤儿院,一辈子都是一身穷酸气,改不好的。”   乔楠听见这些话,哭闹着不道歉,跺着脚狂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江文煜拧眉,一张俊冷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孩子不听话时的躁戾,他声线也跟着放大,道:“把手表捡起来!”   说话间,江文煜走上前,似乎想抓着乔楠的脖颈,强迫乔楠低头道歉。   正在这时,一旁传来了一道带着几分冷意的声线:“江文煜,乔楠已经说了,不是他。”   江文煜回过头,正看见乔栖从门口方向走过来。   似是因为弟弟受了委屈,所以乔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看向江文煜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锐利。   江文煜被乔栖这幅不讲理的样子激怒了。   本来乔楠一直在顶嘴,就已经让他大感丢人了,现在乔栖也这么说,使他顿觉一阵恼意涌上来,对乔栖说道:“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乔楠拿的,手表为什么会放在他的抽屉里?你平日里对乔楠娇惯,我不说什么,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但现在,他拿了我的客人的手表,你不能还这样继续偏向他吧?”   一旁的林云也在这个时候好声好气的劝道:“一件小事而已,你们不要吵了,就这么算了吧。”   朋友们却不满意,一副替林云出头的样子说道:“这怎么是小事儿呢?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老话说得好,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必须得让他道歉!还有乔栖,这是你的弟弟,你教育不好,也得给个说法吧?”   林云听了这话,似乎有点急了,赶忙摆手道:“不用不用,真不用的。”   林云越是这么说,江文煜越是急,吼着乔楠让他道歉。   乔楠已经被吓坏了,小孩儿承受力本来就弱,突然被这样一件事压下来,乔楠早都说不出话了。   小胖墩绕开江文煜,一路小跑到乔栖的身前,抱着乔栖的腰,把脑袋埋在乔栖的腰上。   他受了委屈,但是没哭,只抓着乔栖不停的发抖。   乔栖看着乔楠此时的模样,心里半是愧疚半是生恼。   他上辈子也跟江文煜一个想法,没保护好他的弟弟,这辈子,他不会了。   他拍了拍乔楠的肩膀,让这孩子站到他身后去,然后看向江文煜,道:“我弟弟不会撒谎,他说没拿就没拿,如果这块手表是我弟弟拿的,那我和我弟弟一起向林云道歉,如果不是呢?”   见乔栖坚持给乔楠说话,江文煜顿时恼了。   “事实摆在眼前,你告诉我,怎么不是?”   看他们要吵起来了,一旁林云赶忙说道:“算了文煜哥哥,不要吵了,是我不好,就这样吧。”   林云在看到一群朋友们给他出头的时候,心底里难掩得意——你看,就算是你优秀、漂亮,但又能怎么样?   他只需要稍微做一点事,就能打倒乔栖。   看见林云这个委屈的姿态,江文煜瞬间暴怒,明明事实摆在眼前,偏偏乔栖不肯承认!逼得林云来道歉!   他跟乔栖大喊道:“那你说,林云的手表为什么在乔楠的抽屉里!”   一群朋友们也义愤填膺:“对啊!那你说,不是他偷的,为什么手表在他的抽屉里?”   “你就是看着林云好欺负是吧?”   “你为了呵护你弟弟,都睁眼说瞎话了!”   当一群人凑在一起、一条心的质问时,人群的压力铺面而来,很容易将受害者的情绪压倒,乔楠害怕极了,缩在乔栖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乔栖护着他的弟弟,静静地看着江文煜发火的样子。   以前江文煜很少有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向来是个理智聪慧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沾上了林云,江文煜就会变得格外较真。   大概因为,林云才是他一直舍弃不了的人吧。   乔栖讥诮的勾了勾唇瓣,看着这些朋友们,轻声道:“你想知道,我们就一起来看看。”   一起来看什么?   在场的其余人都愣了一下,茫然的看着乔栖。   乔栖也不和他们解释,而是自己拿起了遥控器,将乔楠房间里面的电视打开,随后拿出了手机,直接用手机APP操控,在屏幕上投放出了一段视频。   屏幕上赫然是林云与乔楠两人在房间里玩儿的画面。   乔栖重生的第一天,就在乔楠的房间里安装了监控,只是这件事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别说江文煜了,就连日日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乔楠都不知道。   他们俩不知道,林云更不可能知道了。   当林云知道这里有监控、亲眼看见电视屏幕的时候,林云的脸色骤然变了! 第8章 退婚   林云刚才那股子和善、温柔的模样立刻消失,他下意识的走向屏幕前,想关掉这段监控。   但是乔栖比他更快。   他挡在林云面前,看着林云那张可爱清秀的脸,一字一顿道:“你们刚才不是说,我弟弟偷了林云的手表吗?现在,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偷了手表。”   在电视屏幕上,是乔楠带着林云回来后、乔楠拿出各种玩具分享、林云趁着乔楠没看见,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拆解下来,放到柜子抽屉里面的画面。   见到这一幕,乔栖顺手暂停了录像,微微抬起下颌,指着屏幕上的录像。   “林先生,您说您的手表被我弟弟拿走了,但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乔栖的话音落下后,所有人都跟着看向了录像,他们的目光看向录像的时候,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看到录像的时候,江文煜直接怔住了,朋友们更是惊呼出声:“这,这是?”   这是林云自己将手表放到了抽屉里!   刚才还跟乔栖吵架的一群朋友们顿时哑火了,一个个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江文煜拧着眉看向林云,脸上写满了疑惑:“林云,你——”   他不明白,林云为什么这么做,他在这一刻,突然间觉得,他好像不认识林云了。   林云为什么要冤枉乔楠一个小孩儿呢?   林云的脸色此时已经一片煞白了,他站在一旁,白着脸,半晌才挤出来一句:“我,我,我忘了,当时我随手放在了这里,后来忘记了。”   他没想到乔栖会在乔楠的房间里装监控,导致他做的这点事情全都暴露了,他不肯承认自己那些卑劣的心思,只能强撑着那一张皮来否认。   “忘了,但是找的时候却能直接找到,拿出来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觉得是我弟弟偷了手表。”   乔栖听见了这些话,只觉得好笑,他摸着乔楠毛茸茸的头,语气冷淡的说道:“林先生,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和江文煜是好朋友,我亲自下厨给你吃,但你却要冤枉我的弟弟。”   “如果我们家里没有监控,这件事情就不明不白的冤枉到了我弟弟的头上,我弟弟今年不过十一岁,一个小孩,被你这么冤枉,以后背上小偷的罪名,又要吃多少白眼?”   “刚才你们说的话都记得吧?说我没有教育好,说我弟弟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手脚不干净,如果没有监控,你们恨不得逼死我弟弟,现在倒好,一句“忘了”,就都想带过去了?”   “林先生,是想针对我弟弟,还是想针对我呢?”   乔栖这几句话落下来时,整个卧室都静了几分。   林云像是被乔栖给吓到了,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退到江文煜身边,才站住脚步。   他含着泪看着江文煜,一脸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文煜哥哥,我——”   事情已经暴露了,他只能去求江文煜的原谅。   他知道,只要江文煜原谅了他,那乔栖怎么闹都没用,而他,最知道怎么拿捏江文煜,让江文煜站在他这一边了。   只见林云背对着乔栖,对着江文煜轻轻落下泪,撇着嘴,用口型说道:“我忘了。”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陷害乔栖的,他只咬着牙说自己忘了,反正文煜哥哥一定会偏向他的。   看到林云这张脸,江文煜瞬间明白了林云为什么这么做。   林云不喜欢乔栖。   因为有了乔栖,林云被迫离开了他的身边,林云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背地里却难以抑制住这种恨意,所以故意做出来一点事来报复乔栖。   就像是一只小猫儿,背地里偷偷在讨厌的人的拖鞋上撒尿,然后在一旁偷偷看着乔栖跳脚,被发现之后,做坏事的小猫儿只能抱着头躲起来。   见到林云哭的厉害,江文煜的心也一点点揪起来了。   林云是做错了,但是他没办法责怪林云,因为最开始,违背誓言的就是他。   如果不是他抛下了林云,转去和乔栖在一起,林云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是他对不起林云。   他这样一想,就再难以指责林云。   见林云躲在他身后,他暗地里叹息一声,转过身,正面乔栖,准备替林云扛起这件事。   他想,他亏欠林云,所以这些都是他该还的债,但这件事确实是林云做错了,所以,等到这件事情之后,他就试着让林云离他远一些吧。   但是,现在在人前,他并不想让林云丢脸,所以,乔栖身为他的伴侣,也理所应当的,对林云退让一些。   “林云只是一时忘了手表放在这里了。”江文煜转头,对乔栖用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道:“都是不小心,你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一群朋友们看见林云落泪,心里也跟着心疼,一个个拉偏架,开口劝道:“算了,都是误会,就这么过去吧。”   “没错,林云也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也没冤枉到那个小孩儿吗?乔栖也不要斤斤计较了。”   他们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林云做的,但是却还是难免站在林云的角度去——林云是做了一点错事,但是林云是他们的好朋友,他们当然不在乎林云伤害了谁,他们只想愿意保护林云。   至于乔栖——   既然不是他弟弟偷的,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他们都互相不计较了。   江文煜说这些的时候,乔栖只觉得心中泛起一股冷意:“林云被偷手表的时候,你义愤填膺的说要让乔楠赔礼道歉,现在证明一切都是林云故意做的,你却要我体谅他?林云的委屈是委屈,我的委屈、乔楠的委屈就不是委屈了?”   乔栖自重生后一直咬着牙留到现在,就是想戳穿林云的真面目,想让所有人知道林云的恶心之处,但是他发现他错了,因为就算他戳穿了林云的脸,江文煜也依旧偏袒林云。   在江文煜心里,乔栖是很重要,但林云永远凌驾在乔栖之上。   江文煜瞧见乔栖这幅死咬不放的模样就觉得一阵心烦。   “林云是我的朋友。”江文煜刻意强调道:“他不是故意的。”   “你朋友?”乔栖听见这几个字就觉得嘲讽,这种打着朋友旗号,互相越界、暧昧的事儿,只一听,就让他觉得恶心:“你的朋友原来这么重要。”   江文煜听见他的话,只觉得刺耳。   他认为自己没做错。   林云是客人,也是他们之间的外人,有什么话难道不能等林云走了之后再说吗?非要这样现在闹得不可开交,与林云彻底撕破脸皮吗?这么多朋友们看着呢,乔栖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些脸面?   林云为了他受了这么多委屈,乔栖忍让一些怎么了?   以前乔栖不是这样的,乔栖是个很识大局的人,从来不会伤害别人,他真是不明白,乔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斤斤计较的模样。   乔栖这样的脾气,以后如何与他的那些朋友们合作?难不成要因为一个乔栖,和他的所有朋友们都断了吗?   江文煜一时恼怒。   是他这段时间对乔栖太好了,让乔栖都开始骑在他的头上胡闹了!   他不能再纵容乔栖的脾气,否则日后,林云肯定会有很多委屈要受。   他急迫的想要压着乔栖低头,就冷声说道:“乔栖,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分明就是一件小事,你却非要闹大,你再这么胡闹下去,我们就退婚吧。”   江文煜提出“退婚”时,整个人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也不肯再说什么软话,只冷着脸,等乔栖服软。   因为江文煜知道,乔栖有多喜爱他,也知道乔栖有多期盼这一场婚事,乔栖憧憬嫁给他,做他的江家夫人,所以,他提出退婚,一定能震慑住乔栖,使乔栖服软。 第9章 我们退婚吧   当江文煜口中“退婚”这两个字落下时,四周的人都静下来了。   林云不说话了,也不哭了,只站在江文煜身后小心地打量这个场面。   江文煜的朋友们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又开始拿出手机,暗地里在群里面蛐蛐。   “乔栖肯定不敢继续闹了,他一个孤儿院出身的资助生,要是没有江家,现在能混这么好?说不定在哪儿端盘子勤工俭学呢,他不可能离开江家的。”   “就是,他以前还天天去给江文煜送他自己煲好的汤呢,这么讨好江文煜,怎么敢跟江文煜退婚?”   这群朋友们这么想,一旁抱着乔栖腿的乔楠也这么想。   他虽然小,但是他知道,现在江文煜和乔栖是在因为他而争吵,如果乔栖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被退了婚,那他这个做弟弟的会很难过。   乔楠抱着哥哥的腿,想,哥哥出身低,走到现在不容易,而他已经十一岁啦,是个大孩子了,是可以替哥哥承担一些委屈的。   所以他昂起头来,小声跟乔栖说:“哥哥,算了吧。”   乔栖当时正在跟一群人对峙,正是满身戾气的时候,突然听见乔楠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他低头一看,就看见乔楠惴惴的看着他,小孩儿面上还残留着害怕和恐慌,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另一只假肢只能抱住他的腿。   见他低头,乔楠很努力的挤出来一丝笑。   乔栖本以为,他上辈子死前已经伤透了心,不会再难过了,但现在看见乔楠为了他忍耐,心口就像是被人挤了柠檬汁儿一样酸。   他是哥哥,本来就该保护弟弟,结果到了现在,却是他的弟弟要跟他一起受委屈。   乔栖眨了眨泛酸的眼,低头揉了揉乔楠的头,随后抬起眼眸,冷淡的瞥了江文煜一眼。   这一眼中夹杂着几分锐利寒意,似是要将江文煜刺穿一般,他迎着江文煜的目光,迎着林云试探的眼,迎着那群朋友们的背后谈论,一字一顿道:“好,如你所说,我们退婚吧。”   乔栖说这些的时候,江文煜正等着乔栖软下脾气。   他说出了“退婚”之后,本以为乔栖会慌乱,会害怕,会认错,所以他好整以暇的等着乔栖服软。   他也不需要乔栖如何,只要乔栖低个头,顺着台阶下来,他们就可以继续万事大吉,但是他却发现,他话音落下后,乔栖脸色都没变一下,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冷冷的看着他。   江文煜一时有些恼,不知道为什么,乔栖摆出来这种姿态的时候,叫他觉得心口一阵发堵。   他是在说退婚!退婚!这么大的事儿,乔栖怎么能一点都不动容呢?难不成乔栖以为他是在吓他吗?   而下一刻,乔栖竟然同意了退婚!   乔栖同意退婚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乔栖居然敢真的退婚。   那些朋友们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一些话。   “乔栖怎么敢退婚啊?”   他不过就是个孤儿院出来的穷小子,就算是学历好又能怎么样?江家给他的钱,他一辈子都赚不来,江文煜动动嘴,就能让他在K市混不下去,他竟然要因为这点小事,跟江文煜退婚,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而一旁的林云却是暗自窃喜。   他虽然丢了一些脸面,但是如果他们两个能因为这件事退婚的话——   ——   不同于其他人的惊讶,江文煜反倒感到愤怒。   他认为乔栖说退婚,是在和他赌气,毕竟他知道乔栖有多喜欢他,他不会认为乔栖是因为不喜欢他了而和他退婚,他只会觉得乔栖是不懂事,闹脾气。   他因此而动怒。   在他看来,他们的婚事十分重要,只要提到婚事,别的都要退让,但是乔栖竟然同意退婚,都不肯顺着台阶走下来!   乔栖就非要这个杠起来吗?就因为这点小事,生这一口气,非要闹这么大吗?谁家的日子过的不是磕磕绊绊的,怎么落到了乔栖身上,就没个完了?   乔栖难道以为他会怕吗?笑话,他是江文煜,他是江氏集团的长子!他会缺男人吗?乔栖和他退婚,一定是乔栖后悔!   江文煜暴怒之下,全然失了平日里的风度,与乔栖厉声喊道:“你要退婚,就从江家园林里离开,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你都不准带走!以后,也休想再回到我的身边来!”   乔栖将他的暴怒、朋友们的讥笑、林云的喜悦都看在眼里,但是他没有看第二眼,而是转过身,拉着乔楠就往外走。   过了今天,这些人的仇,他会一点点还回去。   乔栖牵着乔楠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江文煜带着几分气、拧着眉盯着他的背影,却没有说一句阻拦的话。   一旁的林云瞧着江文煜这个姿态,心里知道江文煜舍不得,他眼珠子一转,就跟对面的乔栖要走的说道:“乔先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是不小心把手表忘在抽屉里了...你跟文煜哥哥都订婚了,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分手了。”   林云的语气放的很轻柔,像是真的道歉似的,但是如果乔栖回过头,就能看到他眼眸里闪耀着的得意。   就算是你是文煜哥哥未婚夫,又怎么样?   就算是你知道我陷害了你,又怎么样?   我只需要说几句话,文煜哥哥的心就会偏向我,你就算是他的未婚夫,他也绝不会呵护你。   他道歉的每一个字里,都浸润着优越感,就算是道歉,也并不会让乔栖息怒,反而会让乔栖更生气。   而江文煜听见林云道歉,只觉得林云懂事。   他想,林云都道歉了,如果乔栖这个时候肯停下脚步,顺着台阶下了,那他也就不计较那些事了。   但偏生,乔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带着他的弟弟直接走下了台阶。   看着乔栖离开二楼的背影,江文煜牙根都咬得“嘎吱”响。   乔栖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不信乔栖离开了他,还能找到什么比他更好的人!   ——   乔栖离开之后,整个江家别墅的气氛都冷下来了。   眼见着江文煜脸色不善,一旁的朋友们都没有走,他们坐在一起,三三两两的安慰江文煜。   “放心吧,乔栖离不开你的,你就是太骄纵乔栖了。”   “没错,过两天还得回来跟你和好。”   “他出去了就知道了,他一辈子碰不见比你还好的男人。”   “你俩就算真分手了,后悔的也是乔栖。”   朋友们说来说去,又拉着江文煜一起喝酒,江文煜胃不太好,本来很少喝酒的,但今天情绪大起大落,一时情绪低落,就纵容了一些,跟着他们喝了不少酒。   酒入愁肠,化作几分怒火,烧着江文煜的胃与胸腔,让他浑身难受。   他带着那几分恼意,想,没错,乔栖离了他还能做什么?他一声令下,乔栖工作都保不住,要不了多久,乔栖自己会灰溜溜的回来的。   思索间,他直接给公司里的秘书打了电话,让他们解雇乔栖。   他要让所有公司都拒绝乔栖,让乔栖无处可去。   电话那边的秘书大半夜接了个电话,听见自己顶头上司醉醺醺的说:“把乔栖给开了。”   秘书困顿的“啊”了一声:“把什么给开了?”   “乔栖!”电话那一头的江文煜拔高了声音,将秘书都给吓醒了:“把他开除掉!”   秘书哆哆嗦嗦的应了。   江文煜做完这些之后,饮了最后一瓶酒,靠在沙发上不动了——他似是要睡着了。   见江文煜如此困顿,一群朋友们也跟着三三两两的散了。   朋友们走了,林云却没走,他磨蹭到了最后,等所有人都走了,林云又折返回来,坐在沙发的旁边,看着喝醉酒的江文煜。   因为醉酒,江文煜后仰着靠在沙发上,似是随时都要昏睡过去似得,他平日里那张冷酷的、高傲的面上浮现出了一片酡红,眉头紧紧拧着,看上去十分难受。   林云忍不住贴近江文煜。   他太久没有和江文煜离得这么近了,江文煜的体温让他想起了他们之间过去的回忆,让他想要紧紧抱住江文煜。   之前有乔栖,他不能靠江文煜太近,但现在没了乔栖,他可以靠过来了吧?   林云一点一点,挪向江文煜的身边。   可就在林云微凉的手臂碰触到江文煜结实滚烫的手臂的瞬间,他听见江文煜喃喃的唤了一声:“乔栖——”   林云那点热起来的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他在一旁静默的坐了片刻,脑子里想的却是当初他们小时候的样子。   江文煜小时候就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偏宠他,人前人后也只对他好,每次他来江家园林,江文煜都板着脸给他做饭。   现在江家园林还是这个园林,做饭的还是这个人,可他嘴里念着的人却不是林云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林云有那么几秒钟,也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爱一个人就是明知道错也要做,他离不开文煜哥哥。   而乔栖那么优秀,那么要强,他可以离开文煜哥哥的。   再者说,文煜哥哥本来也应该是他的——他没错,他只是把一切都拉回了正轨而已。   林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片刻之后,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站起身来,轻声说道:“文煜哥哥,我送你回房休息。”   他将昏睡不醒、意识模糊的江文煜抬起来,送往卧室里。   艰难扶起江文煜的时候,林云想,他不怕和人抢。   文煜哥哥...一定会是他的。   ——   而此时,乔栖正带着乔楠开车,从江家离开,奔向他所租住的市中心大平层里。   此时,距离台风,只有五天。 第10章 孔雀开屏   K市,深夜。   乔栖的车刚刚驶出江家园林。   他全程冷静,今天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丢开江文煜这个垃圾之后,一切才刚刚开始。   夜深之下,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落到山间,将山间的树影映的影影绰绰,汽车在盘山道间飞速行驶,树影在窗边“哗哗”刮过,乔楠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自己哥哥开车。   车内昏暗,哥哥的脸隐在一片黑里,看的不怎么分明,但是乔楠能感觉到,哥哥没有很伤心。   哥哥伤心时候是没办法开车的,只会窝在一个地方哭,可是现在,哥哥看起来很冷静。   乔楠眨巴眨巴眼睛,晃着他的小脑袋,恍惚间想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哥哥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哥哥使用了分摊风险法,找了两个篮子,另一个篮子还在大平层里等着哥哥呢!   哥哥跟江文煜吵架了,分手了,还有另一个男人等着哥哥呢,这说明什么?   没事儿就得多找两个男朋友!这个吵完就去找那个,根本来不及伤心啦!   乔楠握拳,想,他以后要一口气找八个!小小的乔楠,大大的梦想!   此时乔栖正在开车,他本想趁这个时候跟乔楠说两句话,比如“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放在心上”之类的,但他还没开口,就看到乔楠一手握拳,低着头嘟囔着什么“八个篮子”,根本听不懂。   乔栖开口问“什么八个篮子”,就见这小屁孩眼睛骤然瞪大,然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掩耳盗铃一般尖叫回道:“没有,没有八个篮子!”   乔栖也不知道这小屁孩在想什么,看起来这小子根本没害怕。   恰在此时,乔栖突然听见手机响。   因为在开车,所以他没有接通,而是让坐在副驾驶上的乔楠接电话。   乔楠在乔栖西装口袋里翻了翻,拿出手机,小胖手戳戳戳,点击接通,开放免提。   接通的瞬间,电话那边传来了江文煜秘书的声音,担忧迟疑的落下:“乔副总,刚才我接到江总的电话,说是,江总要把您开除掉,您——您知道这件事吗?”   当时黑色SUV正平稳的行驶在盘山道上,汽车内的车载香薰淡淡的飘着,手机因为放免提而嗡振,里面的声音略显失真。   乔栖握着方向盘,淡淡的回了一个“嗯”,随后又道:“你这边走程序吧,我会配合离职。”   手机那边的秘书显然很好奇,但是又不敢问,只能回了一声“好”后,就挂断了电话。   因为江文煜说的是“立刻开除”,所以下面的秘书就得连夜走流程,也不管你睡没睡觉——上司一发癫,下属跑断腿,哪怕是大半夜,秘书也得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过去,让别人跟着干活。   所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整个江氏集团都知道乔栖被开除了。   公司群里都开始议论纷纷,一个个开始吃瓜,还真有人挖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听说乔总和江总吵架了,据说要退婚了!”   “什么?退婚?为什么吵架啊?他们感情不是特别好吗?”   “你们记不记得,公司突然加了一个子公司?据说那个子公司的老板,是江总以前的青梅竹马呢。”   也有些好事的人将这消息送到江文煜的二叔、江副总的耳朵里。   江副总当时听到这些,还冷哼一声,说道:“乔栖,那个小子不过是个孤儿,离了我们江家什么都不是,看他以后后悔去吧!”   ——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乔栖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开着车,直接向薛沧山所在的香云青山湖区而去。   之前折腾了一天,他到大平层的时候已近凌晨。   夜间的K市灯红酒绿,各色霓虹灯照亮半边天,恍若不夜城,凌晨的街头摆满各种小吃摊,人流拥挤。   乔楠趴在副驾驶上,抬着小脑袋往外面看,看见沿街的烤串,口水顿时不争气的顺着嘴角流下来,但乔栖从来不让他吃这些小摊,他急的在座位上直扣屁股,也不敢开口说要吃烤串。   乔栖看的好笑,就故意放下车速,将车窗打开。   混着嘈杂人声的烤肉香气瞬间冲散了车内的空调冷气,乔楠脑袋都快伸外面了。   “下去买喜欢的吧。”乔栖给他递了一百块钱现金,笑着说道:“想吃就吃。”   等过段时间台风来了,什么都吃不到了。   乔楠完全不知道未来三个月的命运,他欢呼着蹦出车,去买了一大堆烤串。   哥哥居然还允许他上车来吃,完全不嫌弃油香味儿!   乔楠美滋滋的抱着一大堆烤串在后座上吃了一路。   乔栖在前面看着他的弟弟,心底里渐渐升腾出几分暖意。   还好,他的弟弟还在。   SUV慢悠悠的行驶过人群,回到青山湖区附近。   青山湖区占地大概一百六十亩,多以湖景别墅,湖景高层为主,密度低,人流少,是乔栖精挑细选出来的地方。   因为高层占地高,不会被淹,且离人远,更安全。   乔栖的车到青山湖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乔楠已经吃完了,小孩儿吃饱了就困,他懂事的用一只手把所有签子收拢到垃圾袋里,不让油渍弄到椅套上,然后昂头就睡。   乔楠白胖白胖的脸蛋上沾了点油,他自己还不知道。   乔栖瞧见他,心口就又软了几分,下车去把他提下来,用湿纸巾擦了擦他的脸和手,又把垃圾丢掉,最后抱着乔楠上楼。   乔楠吃多了,白嫩嫩的小肚皮鼓起来,人都睡熟了,呼吸很沉,乔栖抱他他都不知道,整个人都赖在乔栖怀里,很像是个白白胖胖的迷你小香猪。   乔栖瞧见他吃饱饱的样子,方才的坏心情也跟着散了几分。   此时,正好两人到了第三十层。   乔栖带着乔楠,正打开三十层303的门。   与此同时,303房门内。   所有房间的灯都关着,卧室里,薛沧山正在借着月光对镜自照。   镜子里的人正二十六岁,他不笑时,那张脸冷峻寒肃,像是冻起来的冰川,但他一勾唇挑眉,冰川便化成三月春水,奔腾的流着,每一滴水里,都带着压不住的欢快。   薛沧山没忍住,对着镜子里的帅哥吹了个口哨。   他年轻力壮,手臂上的肌肉轮廓明显,腿上虽然有伤,但是也不影响发力。   他知道乔栖今天晚上要来,所以拄着拐杖给自己打扮。   上半身他就没穿衣服,下半身套了个灰色运动裤,里面连四角内衣都没穿,就那么套着,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能隐约瞧见其下形状。   就这,不得把乔栖掉成翘嘴儿?   薛沧山来回对着镜子看了两圈,满意的颔首。   他没谈过恋爱,也没伺候过人,但是他琢磨着自个儿天赋异禀,一定能让乔栖满意。   毕竟是他老薛家的人嘛,不能丢他爹的脸——不孝子薛沧山对着自己又拍了一张照,发给他老爹,并且配文:今日试岗。   过了两秒提示,发送失败。   老薛总给他拉黑了。   薛沧山低笑一声,少见的痛快。   他跟他爹交锋二十六年,还是头一回把他爹逼的拉黑呢。   但他并不会放过他的亲爹,他换了个手机把照片发给他爹了,并且配文:今日试岗。   他短信刚发出去,就听见房门被人从外面插钥匙拧开的动静。   薛沧山便缓缓从一旁拿起拐杖,撑着他的腿往门口走。   从穿衣镜前到卧室间,大概十几步的距离,薛沧山每走一步,脑子里都会窜出来各种奇妙的想法。   这镜子不错,不知道乔栖喜不喜欢,就是他现在瘸了条腿,可能抱不起来乔栖。   床也不错,他还可以靠着。   其实最好的姿势是他躺着,只是乔栖到底是雇主,让雇主太辛苦的话,他绩效考核成绩可能不太好,日后影响转正。   这可不行。   他可不能丢他爹的脸。   薛沧山满脑子期待,拉开卧室门的时候,心口都跟着紧绷,怦怦的撞着他的胸膛,手心都渗出了些许潮热的汗来。   他竟然有了一种上赛场的感觉。   恰好,此时门外的乔栖从门外走进来。   薛沧山深吸一口气,然后挺直胸膛,拉开了门。   来吧,这狂风暴雨的初次上岗!   而在薛沧山满脑子废料的的同时,乔栖已经抱着乔楠走进了房间里。   房间中一片昏暗,乔栖就以为薛沧山已经睡了。   他怀里还抱着乔楠,就没再顾得上多看四周,全凭着记忆,穿过黑乎乎的客厅,直接行进了卧室里,带着弟弟准备睡觉。   等薛沧山挺起胸膛,孔雀开屏的打开房门、漫不经心的摆了个倚门而靠、鼓出胸肌的姿势、缓慢抬头轻笑的时候,恰好听见乔栖关门的“啪嗒”一声响。   客厅里空无一人。   薛孔雀笑容还僵在脸上,他在卧室前滞住了片刻,缓缓环顾了一圈四周。   不是——人呢?   ——   乔栖对外面的事儿浑然不知,他抱着乔楠走到卧室里,给乔楠换了身衣服,然后直接跟乔楠在一张床上睡了。   等明天开始,他将要送江家一个大礼。   ——   次日,清晨。   手机铃声乍响,将江文煜从宿醉之中唤醒。   他醒来时,人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晨曦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昨日的记忆随之涌上脑海。   他缓缓睁开眼,随后拿起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秘书,问道:“喂?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要紧事,秘书不会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秘书果然说道:“江总,不好啦!昨天下发离职文件之后,乔副总——”   听到“乔副总”三个字,江文煜心口绷着的那根弦莫名的一松。   江文煜知道,乔栖不会随便离职的。   乔栖的位置可不是江文煜给的,而是老江总给的,当年老江总对乔栖十分器重,对于乔栖来说,这个公司的位置意义非凡。   乔栖肯定不会随便离开的,乔栖肯定还会继续和他纠缠。   他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他就知道,乔栖是不可能跟他立刻划清界限的,乔栖迟早还会回来。   “乔副总怎么了?”他好整以暇的问:“是不是不肯辞职,在公司要见我?”   然后,他就听见电话那头的秘书说道:“乔总投靠对头公司,把咱们客户给挖过去啦!” 第11章 薛孔雀上岗第一天   听到乔栖卖公司机密的时候,江文煜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乔栖是老江总从孤儿院里挑出来、亲手培养的孩子,以心血浇灌,几乎养成了半个江家人。   乔栖是个重情谊的人,别人给他滴水之恩,他能涌泉相报。   以前乔栖在江氏的时候,一些江氏的老股东也不喜欢乔栖,觉得乔栖年纪轻,又是个外人,经常为难乔栖,但乔栖从来不曾放在心上,他心里是真的把江氏当成他自己的家。   老江总的恩情压着乔栖,所以江文煜笃定,就算是他们之间闹成什么样,乔栖也不可能离开江家。   他要在江家干到死,才能还老江总的恩情。   就算是乔栖真的从江氏集团走了,也不可能去报复江氏的。   但电话那边的秘书却言之凿凿的说道:“我们的客户资料已经被对手公司拿到了,现在不少人正在挖我们的渠道,有准确消息,就是从乔副总那边出去的,据说,乔副总现在已经入职对手公司啦!就连我们的跨国合作都有对手公司的人在插手。”   江文煜听见这么一句话,只觉得一阵震惊。   乔栖怎么敢背叛他?   他们江家给乔栖资助,给乔栖读书,把乔栖从一个孤儿捧成了乔副总,他有什么对不起乔栖的地方!   震惊之后,又觉得胸口间坠了一块大石头,一种被背叛的愤怒萦绕在他的周身。   跨国合作这件工程整个江氏忙了半年有余,对于江文煜来说,这是他上任之后第一件首功,虽然对于整个江氏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天大的功劳,但对于江文煜来说,这是他能力的认可。   这场合作对江文煜很重要!   而乔栖,全程跟着这一场跨国合作,他对于这场合作的双方报价、彼此要求底线十分了解,如果他真的中途插手给江氏添麻烦的话,江文煜还真有可能翻船。   乔栖就算是因为退婚的事和他吵架,但也不至于这么报复他、把事做的这么绝吧?   他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匆忙洗漱过后,直接下楼准备回公司。   他下楼时,正看见林云还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吃早餐。   保姆给林云做了煎蛋吐司,林云正在喝热牛奶。   他今天换了一套天蓝色的运动衣,瞧着人又嫩了几岁,一头柔软的黑发在阳光下浸润着泠泠的光,听江文煜走下台阶的脚步声,林云回过头去,粉嫩的唇瓣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牛奶,见到江文煜,一双眼顿时亮起来,站起身来唤他:“文煜哥哥。”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亮晶晶的舌尖舔过唇瓣上的牛奶,捏着衣角道:“昨天太晚了,我就没走,睡在了以前我常住的客卧里。”   昨天同来的朋友们都走了,只有他一个没走,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江文煜正烦心,见到了林云,勉强压了压烦躁,向他笑了一下,轻声道:“你慢慢吃,我去一趟公司。”   林云立刻站起身来,软声说道:“这么早啊?我送你吧,你昨天喝太多了,现在还没醒酒吧?”   林云轻柔的语气与呵护的姿态,让江文煜烦躁的心绪渐渐放缓。   他想,乔栖如果有林云半分听话,他们之间有怎么会闹成这样?   “好。”江文煜感受着这难得的温暖,向他一笑,道:“我们去公司吧。”   林云开车比较慢,送江文煜去公司之后,已经是九点左右了,江文煜一进公司,就能感受到整个公司的紧绷,每一个人都忙的像是陀螺一样,高跟鞋与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文件翻阅的声音与打印机嗡嗡作响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合奏出独属于快节奏白领生活的乐章。   林云送他到了之后开车离开,离开前,和他约定了中午给他送饭来。   江文煜进办公室之前,秘书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微微屈膝弯腰,说道:“江总,江副总在办公室里面等您。”   江副总,也就是江文煜的叔叔,是他爷爷的二儿子,是江文煜的长辈,在江氏集团也是个副总。   江文煜和这位江二叔关系不错,他父母早亡,从小就将江二叔当亲生父亲来看,但是乔栖却不喜欢江二叔,乔栖背后与江文煜说过很多次,说江二叔手脚不干净,多次挪用公款不说,还贪污受贿,用尽法子挖江家那点钱,以后一定会害了江氏集团。   只是江文煜心中惦记着亲人情分,所以从不曾跟江二叔讲过这些,乔栖只好自己去防范江二叔,任何江二叔过手的项目工程他都去督查一遍,导致江二叔对乔栖意见很大。   现在江二叔在办公室里等他,恐怕跟乔栖的事情有关。   江文煜深吸一口气,随后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占地极广,落地大窗外,是一座座直顶云霄的高楼大厦,亮面反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此时,江二叔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江文煜前脚刚走进来,后脚就听见江二叔用呵斥的语气问道:“你跟乔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投靠到王氏集团了?”   江文煜微微抿唇,没有提林云的事,而是随口扯了个理由说道:“吵架了,他跟我闹别扭,想和我退婚。”   “退婚?”江二叔“啪”的把文件摔在桌上,道:“我就说那个乔栖不靠谱!孤儿出身,天天仗着你的威势狐假虎威,平日里在江氏里管东管西就算了,现在竟然因为吵架就退婚!退婚就算了,竟然还投靠到了别的集团里——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他的?”   江文煜听见了这些话,只觉得一阵烦躁。   就因为一点误会,乔栖不仅要退婚,还要这样背叛他,报复他!乔栖非要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乔栖的背叛就像是一根刺,刺在他的心口,让他也升腾出了报复之意。   他必须让乔栖知道错!搓一搓乔栖的骨头,让乔栖知道,离了江家,乔栖什么都不是。   于是,江文煜冷着脸对江二叔说道:“二叔放心,乔栖的本事我清楚,他就算是到了王氏集团,也不能骑到我们江家的头上,我会让他回来认错的。”   江二叔这才满意,他又说道:“我们江氏家大业大,就算是丢了一个合同也倒不了,倒是乔栖——”   他站起身来,教训道:“娶贤内助,要娶个听话懂事的回来,乔栖这脾气,日后你可要好好教。”   江文煜缓缓点头。   等到江二叔离开之后,江文煜立刻召开员工会议。   乔栖为了报复他,投靠了王氏集团,不过是想方设法在他面前张扬,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罢了。   他会用实力告诉乔栖,区区一个王氏集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乔栖离开他,是最大的错误。   他会打败乔栖,让乔栖一无所有的回来找他,向他低头认错的。   ——   江文煜召开员工会议的时候,乔栖正从卧室里苏醒。   清晨的阳光柔和的照在四周,乔楠躺在他身边睡得正香。   今天周六,小孩不上学,但乔栖要上班——他翻开手机,手机瞬间爆出来各种消息,其中包括王氏集团王总的消息。   乔栖翻着王总的消息,事无巨细的看。   这是他想到报复江文煜和林云的办法,利用早有吞并江氏之心的王总,挑起一场财阀争斗。   他们骗他一场,让他在别人眼里当了笑话,他也要报复他们一场,让他们也成一场笑话。   乔栖扫过两眼,回了一句“我马上到公司”,随后起身,就往卧室外走。   ——   此时,薛沧山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他认为昨天自己初次上岗失败的原因是他出门太慢了,没给乔栖欣赏到他美丽身体的机会,今天他特意早早出来摆pose,依旧赤着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围兜,然后在厨房前面准备弄个早餐。   薛孔雀又开屏了。   他弄着弄着,正听见乔栖出门。   薛沧山精神大震,摆了个完美的姿势回头,一句“吃早餐吗”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乔栖说“我去一趟公司,你照顾好乔楠”。   然后又是“砰”的一声。   人已经关门走了。   薛沧山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   包了他养了他不碰他,怎么回事呢?   薛沧山缓缓垂眸,盯着自己的吃饭家伙发呆。   不太对啊。   这玩意儿挺出色的啊,乔栖怎么不看呢?   沉默片刻后,薛沧山拿出手机,百度搜了搜,顺便摸进了一个小三论坛里,并虚心求学,发了人生中第一个求助帖。   “兄弟们,雇主不跟我上床,怎么办啊?” 第12章 道歉   清晨九点一十分,百度论坛某版块内。   一则帖子横空出世,惊醒广大网友。   “兄弟们,雇主不跟我上床,怎么办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兄弟们花招频出。   “练练肌肉整整容,温柔小意勤伺候。”   “雇主有老人孩子没?先从亲人下手。”   “记得示弱,让他疼惜你,你就赢了一半了!”   薛沧山挨个儿记牢,并将笔记发给他亲爹,并配文:试岗第二天,努力转正中。   短信没成功发出去,薛沧山喜提拉黑——他第二个号也被他爹拉黑了。   “啧。”薛沧山缓缓摇头,并搞出了第三个号。   老东西,职业歧视这毛病,你得改!   ——   此时,京城。   远在京城的老薛总收到了来自亲儿子的暴击。   第三个手机号的彩信刺痛了老薛总脆弱的自尊心,看着上面的图片,老薛总对着手机破口大骂。   “来人!”端正严肃了一辈子、大风大浪前都不变一下脸的老薛总气的直拍桌子,声嘶力竭的吼道:“找,现在就把这个逆子的住处给我找到!还有,查查他身边的男人!”   他是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瞎了一双眼,包上薛沧山这种狗东西!   ——   此时,乔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老薛总的调查名单,他正开车前往王氏公司。   清晨九点半,王氏公司。   王氏公司距离江氏公司不过百米距离,做的又都是汽车领域,所以两家公司在K市常年打擂台,早些年旗下门店互相给对方发财树浇热水的事例数不胜数,两家都十分敌视对方。   乔栖以前在江氏公司里面工作的时候,没少跟王总打对垒,两人虽然私下里没交集,但是对彼此却又有一部分的了解。   最起码,在公司竞争这个方位上,乔栖有把握把王总拉拢到他的阵营里。   昨天乔栖前脚刚离职,后脚就联系了王总,把王总乐坏了。   人家内斗,我捡便宜,这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啊!江氏倒霉,他敲锣打鼓!乔栖送上门来,王总这不张大嘴巴吃吃吃?   所以一大早,王总特意等在公司楼下,专门迎接乔栖。   乔栖刚到王氏公司门口,就看见王总笑呵呵的站着——王总时年四十五,二百来斤,胖的像是个弥勒佛,见了乔栖就立马迎上来,亲自把人带进了王氏公司里。   王总也大方,乔栖在江氏是有实权的副总,到了王氏之后,王总也给了他个“副总”的身份,专门负责这个跨国合作。   只要乔栖能够把江氏合作的跨国合作挖过来,别说副总了,股份王总都愿意给。   乔栖也不是吃软饭的,江老爷子当年一口气资助了百名孤儿,乔栖是从一百个人里面活生生杀出来的,他能站在江家,被江老爷子视为半个儿子,甚至替他和江文煜订婚,就足够说明他的能力。   他前脚到了王氏公司,后脚就在办公室里,轻车熟路的将跨国合作的具体事宜安排部署了一番。   这些事情他上辈子就做过一次,甚至比江文煜更加了解这个合作——这个时间点的江文煜还没有拿下这个合作,但是在上辈子,乔栖却已经拿下过一次了。   他带着走过一次的经验,带领王氏公司的团队,飞速打上自己老东家的脑袋。   以前的江氏集团和王氏集团互相拌脚也是暗地里的,不曾做的十分明显,但自从乔栖将“跨国合作”这一大饼抬出来后,两家公司的竞争就被丢到了明面上,双方竞争到了白热化。   而国外的这一家企业只是想在K市发展,却并不在乎是和江氏合作还是和王氏合作,商业合作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谁能带来的利润最高,谁最符合标准,谁就是赢家。   乔栖带领王氏集团的人迅速截停江氏的合作,利用王氏集团的资源,亲手开启了一场商战。   江氏和王氏的斗争就这么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业界内的都是熟人,圈子中也都互相认识,又因为这其中还夹杂了爱恨情仇,所以很多人都在关注。   不少人在背地里讨论,多是不看好乔栖,认为乔栖退婚太冲动了,又认为乔栖入职王氏集团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乔栖以前就是靠着江家起来的,站在风口上的猪都能被吹起来,何况是人呢?离了江氏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跟江文煜退婚?疯了吧!江家企业躺着赚钱,老老实实嫁过去不好吗?非要作什么妖?去王氏集团打工,能赚到几个钱啊?”   “江氏家大业大,就算是丢了一个合同,照样是大哥,乔栖现在看着威风,以后却没人保了,王氏又不会把他当亲老婆看,以后他有的是亏吃。”   “他肯定会后悔的,跟江总服个软就能躺着飞升,何必辛辛苦苦给人卖命呢?”   “挣不到钱就老实了!”   外人多是唱衰乔栖,而江文煜的朋友们则是幸灾乐祸。   “你就该给乔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谁才是大王,让他回来和你道歉。”   “一个孤儿,还能打的过你吗?你就是太惯着他,让他都跟跟你叫板置气了。”   而林云从不会这么说。   在知道乔栖和江文煜闹翻、乔栖入职对头公司的时候,一旁的林云摆出来一脸愧疚的模样,轻声说道:“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文煜哥哥,那天我看你们一起做饭,心里特别难受,才会欺负那个小孩...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你去跟乔栖哥哥说一声吧,我去给他道歉,不要再继续闹下去了。”   江文煜心里何尝不知道是林云的错呢?可林云就这么可怜委屈的站在他的面前,他没办法怪林云。   林云只是爱他而已,林云又能有什么错?   所以他的心偏向林云。   偏心,会遮盖事实的真相。   江文煜知道乔栖受了委屈,但他却无法容忍乔栖的报复。   因为他觉得,乔栖爱他,就应该为了他吃下这些委屈,这才是他的未婚夫,他说什么,乔栖都应该顺从,乔栖不应该因为这点事争吵,否则,日后乔栖又怎么会听话?   他爱乔栖,但又放不下林云,所以他要娶乔栖,还要让乔栖隐忍林云。   在别的事情上,他当然不会让乔栖受委屈,但是林云不行。   他不能接受乔栖针对林云,他要照顾林云一辈子的,所以乔栖碰上林云,一定要退让。   只要乔栖听话,他就会如以前一样和乔栖在一起,他依旧爱乔栖。   “放心吧。”江文煜对着林云说道:“我会让乔栖重新回来的。”   他有的是办法让王氏把乔栖辞退。   而林云听到江文煜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酸涩又微微涌起来些。   他以为,乔栖走了,江文煜就该考虑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乔栖走了,江文煜却依旧不曾考虑他,反而非要乔栖回来。   但他心知自己不能表露出来,只涌起了几丝笑意,安安静静的陪在江文煜身边。   江文煜正忙着去跟乔栖争斗。   江文煜最开始,也没将乔栖与王氏的合作放在眼里。   乔栖在江氏的时候,一直都是辅佐他的那个人,永远比他低半级,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认为,乔栖是斗不过他的。   在双方即将拉起战争之前,江文煜还给乔栖发了一条短信。   “你现在回来给林云道歉,你入职王氏集团的事情我就都不计较了,婚礼我们可以如期举行。” 第13章 独守空房   这条短信发到乔栖手上的时候,乔栖正坐在王氏集团给他划分的新办公室里归拢文件。   正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到办公长桌上,有一部分也落在了乔栖的脸上。   他生的好,一双桃花眼中晕着璀璨星光,仔细看,眼尾还生有一颗黑色的小痣,给那双本就漂亮的眼又添了几分媚色。   似是树头繁花,一枝春欲放。   人人都知道他生的好,但他自己从不肯露出来半分颜色,他在上班时,衬衫总是一板一眼的扣在最上方,一副事业精英的模样,可骨子里又是温柔的,会照顾好小组内每个人的情况和情绪,他柔声鼓励人的时候,总给组里人一种强大坚定的感觉,好像不管出了什么样的问题,他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   可偏偏,他越是这样没有弱点,越叫人想——欺负他。   一整个会议上,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绕过乔栖纤细的腰线。   这样的人,如果剥光了压在办公桌上,还能冷静的签下名字吗?   但乔栖对他们一无所觉——他对所有报价与市场的变化了如指掌,但对人细微的试探与隐藏在骨子里的恶意却并不敏锐,他总是天然的对大部分人抱有善意,迟钝而温柔。   所有人离开后,乔栖打开电脑,在线上与来自跨国合作的CEO约翰史密斯约了晚上八点半的饭局。   约翰史密斯对乔栖的报价很感兴趣。   乔栖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行字的时候,手机屏幕一亮,他随手拿过来一看,发现是江文煜的短信。   乔栖冷眼看了一眼短信,随后直接删除,顺便将这个人也拉黑掉。   随后,他拿起合同报价,放进随身的公文包里,起身出了王氏集团。   他要去跟约翰史密斯见面。   乔栖早就做过一次这件工作,现在再来一次,一切都信手拈来,把约翰史密斯忽悠的心动极了。   当天晚上,约翰史密斯就决定跟王氏集团合作——因为相比江氏,王氏集团的报价和方向更适合他们。   因此,约翰史密斯约了乔栖第二天拜访王氏集团。   乔栖当晚为了约翰史密斯要拜访的事情忙了很久,耽误了下班,当天晚上干脆直接睡办公室了。   这就导致费尽心思琢磨了一整天贴吧的薛沧山又一次独守空房。   不,不能算得上是独守空房,他还有一个乔楠呢。   十来岁的男孩,狗都嫌的年纪,每天在屋子里上蹦下跳,薛沧山为了哄他玩儿,就挪着废腿跟他出了门,两人去了最近的网吧,开了个包厢打游戏。   乔楠缺了一只手,打游戏也不灵敏,闷闷不乐的不知道怎么玩儿,薛沧山叼着烟、挑着眼扫了他一眼,把键盘往地上一放,说:“手没了不还有脚吗?上脚,人活着,没有不行的事。”   乔楠目瞪口呆,然后开始尝试。   以前乔栖从不让乔楠玩游戏,乔楠自己又缺了一只手,根本没玩儿过,班级里的同学也都不爱和他玩儿,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还能这么玩儿。   当天晚上,两人在包厢玩儿到半夜,乔楠困得躺网吧的沙发上睁不开眼,薛沧山就把人扛着,挪着一条废腿又回去了。   薛沧山这个人,身上就有一种烂命一条干就完了的洒脱,乔楠缺条胳膊,他也不把乔楠当残疾小孩看,大半夜的也不找人送他们回去,自己瘸了条腿也不在意,能走就行,晃晃悠悠抱着人、拄着拐棍就回了。   那时候天很黑,月亮悬在高高的云上,四周各种灯光落在他们俩的身上,乔楠半睡半醒的躺在薛沧山的怀里,想,薛沧山比江文煜好多了,江文煜会因为他缺了一只手,因为他出身不好而看不起他,但薛沧山会想办法让他变成正常人一样。   虽然薛沧山看上去没那么体面规整,但他跟薛沧山在一起的时候好快乐,好自由。   片刻后,小屁孩嗅着淡淡的烟草气,眼睛一闭,睡着了。   月光下,城市变得安静,只有薛沧山的拐杖声笃笃笃的落在地上,越走越远。   那天,距离台风,只有四天。   ——   次日,清晨。   乔栖带着王氏老总亲迎约翰史密斯。   约翰史密斯这次来,是瞒着江氏来的,他想在两家公司之间对比,所以肯定不会让江氏知道他在跟王氏暗地里勾连,王氏这边也就配合他,对外一点风声没放出去——商人逐利轻诺言,到了利益场上都没有什么道德可言,谁钱多,就找谁。   等到约翰史密斯在王氏上下转了一圈,惊觉乔栖这个人办事滴水不漏,每一处都十分合他的心意,甚至很多江氏没有做到的细节,王氏的一切都让约翰史密斯有一种相逢恨晚十分满意的感觉,所以约翰史密斯愉快的跟王氏签了单子。   王总乐疯了,这一路上嘴角就没下来过,送走约翰史密斯之后,拉着乔栖的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的上下摇。   短短一天时间,这合同竟然就签下来了!还是从江氏手里抢过来的合同,这怎么说怎么痛快!   乔栖含笑跟王总摆了摆手,道:“恭喜王总。”   王总一个劲儿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个合作全程都由你把控,我们的利润百分点再往上提十个点,公司股份我们也再签订一下,以后还要乔副总多多提携。”   他是看准了乔栖是个财神爷,死命想把人留下。   他们公司没人懂跨国业务,而乔栖三两下就拿下了约翰史密斯,说明乔栖是这方面专家,那就死活不能放人走了!   “谈不上提携,是王总信任我。”乔栖只道:“我们按合同办事——正好,今晚可以办个庆功宴,我们与约翰史密斯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王总自然点头。   而乔栖他们在筹备庆功宴的时候,江氏那边还不知道风声呢。   当时,江氏依旧在忙活签单的事情。   江文煜带着江家的族老股东们坐在会议室里商讨,怎样跟约翰史密斯互相压价。   十来个人西装革履的坐在会议室里,胜券在握的讨论约翰史密斯的低价。   一群人本来都在敲电脑、翻会议记录,讨论正热的时候,不知道谁嘴碎,带着点嘲笑的语气说道:“听说王氏集团那边现在也在研究这场跨国合作呢。”   他们对这场跨国合作已经研究了小半年了,王氏现在想临时来分一杯羹,简直是笑话,就算有乔栖又能怎么样?乔栖只是一个人,他们可是一群人,凭乔栖一个人,就能抨倒他们这么多人的努力吗?   所以江氏一群人都不把王氏放在眼里,同样,他们也不把乔栖放在眼里。   便有人笑着接话,说道:“他们能研究出来什么?乔栖在这待久了,咱们都看着江总的面子上让着他,他却真以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呢。”   “王氏也就风头上来跟我们斗一斗,等这股风过去,王氏也不会留着乔栖碍眼的,回头被开了,他都找不到地方要他。”   “汽车行业就这么几家,等他被业内封杀,就知道错了。”   一群人谈论着乔栖,坐在高位上的江二叔闻言还哼了一声,与江文煜道:“等乔栖回来认错时,你小子可不要心软。”   江文煜当时正在研究合同的其中一条条款,听到江二叔的话后,江文煜垂下眼眸,点头道:“二叔说的对,等他回来,我会让他辞了工作,老实在家里待着的。”   江文煜话音刚落,就听见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会议室里的人都以为是约翰史密斯来了,立刻站起身来,江文煜更是起身后快步走向门口,亲自开门相迎。   结果江文煜一打开会议室的门,就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约翰史密斯,而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秘书。   “史密斯先生呢?”江文煜拧眉道。   “史密斯先生不来了。”秘书一张脸都被汗浸透了,发丝黏在脸上,一脸惶惶的说道:“我打电话过去,史密斯先生不接,我用邮件询问,史密斯先生的助手回复我说,他们已经跟王氏集团签订合同了!”   这一语落下,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静了,一张张笑脸僵持在面上,每个人似乎都凝固在了原地,没有人能开一句口。   反倒是江文煜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从胸腔里挤出来一声笑,强撑着说:“怎么可能呢?我们筹备了这么久,史密斯凭什么不和我们合作?王氏知道什么,乔栖又知道什么?凭什么不是我们?”   秘书回答不了,她不敢迎着老板的盛怒开口,只能垂着头躲到一边去。   整个江氏企业的气压骤然压下来,使每个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江文煜的暴怒一声又一声的压下来。   乔栖凭什么能拿这个单子?   凭什么!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内,整个江氏里的人都跟着崩盘了!   他们筹备了这么久的事儿,突然被乔栖、被王氏摘了果子,他们如何能愿意?   一个合同虽然不会撼动江氏的地位,但是他们丢人啊!   整个董事会都因为这件事而闹起来,每个人都说不出什么办法来,江文煜气急了,从公司摔门而出,奔到门外去,在酒吧借酒浇愁喝了半个晚上。   当晚,林云特意来陪他,但江文煜根本顾不上他,江文煜一直在喝酒,喝的半昏半醉、偶尔翻开手机看群的时候,就能从一些共友的朋友圈里看见王氏集团在举办庆功宴的照片。   照片上,乔栖笑的温和,看的江文煜心口一阵阵说不出的愤怒、发堵。   他认为乔栖离开他后,应该卑微,可怜,混的一差再差,最好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求他,可是偏偏乔栖越混越好,让他心里生嫉,浑身都像是有虫子在爬。   乔栖...乔栖竟然真的愿意给王氏卖命!他明知道这个单子对江氏多重要,他是想逼死江氏吗?   就因为吵了几句嘴,乔栖就对江氏这么狠,他难道忘记了过去的恩情吗?   看见江文煜这样,林云心疼极了,叹息着说:“乔栖怎么这样?就算是和文煜哥哥吵架,也不该这样绝情啊,怎么突然间,你们就变成仇人了呢?”   “我要——”江文煜恨极了,呢喃着开口。   一旁的林云赶紧过来,扶着他说道:“文煜哥哥,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乔栖!”江文煜喊道。   一阵阵愤怒涌上心头,江文煜再也坐不住了,他强撑起身子,连夜开车去找乔栖。   他要去质问乔栖,到底为什么这么狠心的离开他、背叛他! 第14章 正室见外室   那一天晚上,王氏集团庆功宴办的很热闹。   乔栖理所当然的被簇拥在人群中。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半长的柔软黑发盖在眉眼间,立在一张张笑脸内,他依旧如同平日里一样平静温和。   宴上觥筹交错,杯中香槟晃着纸醉金迷的味道,人人都沉溺在巨大的快乐里无法挣脱,夏日的燥夜蒸腾出欢愉的气息,烧红人的面,迷离人的眼,唯有他,清清爽爽的站在人群里。   他亲手赢下了这一场盛大的胜利,但人群为他欢呼的时候,他也只是含笑看了一眼,用暖色调的香槟遥敬宾客,一阵夜风吹来,吹动他眉眼间的光华,他向着人群一笑,便使整个宴会都为之寂静。   他聪敏,温和,又美丽,像是天边的云鹤,拢着三根清羽,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每一个羽毛上似乎都沾染着矜贵的气息。   只要靠近他,就能靠近无尽的财富与机遇。   偏他并不在意这些,似乎并不在意那些泼天的财富。   他只在王总喝的酣畅时,笑着与王总说道:“全公司上下最近都辛苦了,又马上临近台风日,不如公司派发一些米油,再放三天假,让员工们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这样,大概能多活下来一些人,扛过这三个月。   乔栖现在就是王总的财神爷,乔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开口,王总立马答应:“都听你安排。”   说话间,一群人又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王总揽着乔栖的肩膀,非要跟乔栖拜把子。   乔栖含笑推辞,一次两次没推辞过,最后只能被王总强拉着喊了一声“王哥”。   王总这个人,别的不说,性子倒是十分爽朗,颇有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豪爽,乔栖上辈子倒是没在天灾里看到他,这辈子有了交情,乔栖就特意叮嘱了一遍关于台风的事。   王总满口应下,至于有没有放在心上,乔栖就不知道了。   当时樽中酒满,良夜尽欢,一场宴席走到尾声,乔栖才从宴会上散场。   他在席间并未饮酒,所以自己开车回了香云青山湖区。   离开绚丽多彩的水晶宫,行驶上安静的街道,乔栖将车窗放下来,夜间的凉风扑到面上,吹散了他身上缠绕的酒气与燥热,风落到人面上格外舒服。   紧绷了一整日,直到这时,他胸腔内的那一口郁气才随着风渐渐散开。   他憋着一口关于上辈子的气,直到今日,从江氏身上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来时,他才觉得痛快。   江文煜骗了他那么久,欠他一条命,一辈子也还不干净,而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从现在开始,才终于为上辈子的自己讨回来一部分公道。   复仇过后的心情美妙且放松,他看着夜色,想,此时,距离台风来临,只剩下三天。   ——   乔栖昂着头,吹了一路的风,回到了青山湖区的地下室里后,停车下楼。   宴会结束已经是十点多,这个时间点乔楠已经睡了,薛沧山倒还醒着,乔栖就在饭店里打包了一些刚出锅的新菜,放副驾驶上,到地下车库之后,他给薛沧山发了个短信,告知薛沧山他快到家了,随后就从副驾驶提起来打包回来的菜,起身下车,打算乘坐电梯直通家里。   他所在的车位距离电梯不过二百米左右,走过去很快。   地下停车库静而昏暗,只有头顶的射灯日夜不分的亮着、落下一条条光柱照亮前方的路。   乔栖正行走在消防通道的附近、转身要上电梯时,突然间,一道人影从消防通道扑出来,一把抓住了乔栖的手臂。   高大的男人身上裹挟着浓重的酒气,手掌极为用力,拉扯到乔栖时,将乔栖拉的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他受惊之下,还未曾来得及看清对方的眉眼,就听见了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乔栖,你就这么恨我吗?”   只听见声音,乔栖就知道是谁了。   他艳丽的眉眼间掠过几分冷意,缓缓抬起面来,迎向对方的脸。   昏暗的地下车库,灯光只浅浅几道,映亮了江文煜那张熟悉的面。   昔日里一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江总此时格外狼狈,那双眼因为醉酒而泛起血丝,凶狠的、恶劣的,直勾勾的看着乔栖,像是要在乔栖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愤恨的看着乔栖,满脑子都是乔栖将这跨国订单拉给了王氏的事。   他紧紧抓着乔栖的手臂,一字一顿的质问:“江氏把你从孤儿院带出来,给你吃,给你穿,供养你上最好的大学,让你进江氏企业,老爷子手把手的把你带出来,让你甩脱原先的身份,给了你不一样的人生!甚至,还让你我订婚。”   “现在呢?就为了我们争吵的一点小事,你竟然要这样报复我,这样报复江氏!”   江文煜越说越恨:“我们江家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而这个时候,在江文煜身后走出了一道单薄的身影。   是林云。   之前江文煜说要来找乔栖的时候,林云心里隐隐冒出来一股激动。   他能够感觉到,江文煜真的对乔栖动了怒。   以前江文煜都是想用各种手段逼乔栖回来,但是经过了这一遭,江文煜自尊受挫,如果再跟乔栖大吵一架——   他们会不会就此断绝关系呢?   如果就此断绝了,他是不是还有机会上位?   所以他一直做出来一个贴心朋友的姿态,跟在江文煜身边。   林云不知道在江文煜的身后待了多久,大概将方才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在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对着乔栖说道:“乔总,文煜哥哥今天因为你的事很伤心,喝了很多酒,你不应该这样对文煜哥哥,江氏和文煜哥哥对你来说,心里就没半点情谊吗?”   他这样一句话落下来,让乔栖听了想笑。   “我如何背叛江氏?我又如何对江文煜了?”他用力去挣江文煜的手,声线里满是嘲讽:“是你先开除了我,也是包庇偏向林云,现在打不过我,反倒成了我的错了?”   江文煜听见了这话,顿时恼羞成怒,他另一只手落到乔栖的肩上,掰过乔栖的肩膀,逼着乔栖正面对着他,向乔栖怒吼道:“我从来没想过逼死你!就那么一点事情,你来和我道个歉很难吗?你为什么非要闹这么大?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你不肯为了我忍耐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去帮着王氏对付江氏?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江氏要亏损多少钱!”   乔栖想甩开他,抗争之下,江文煜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   他因醉酒,早已完全丧失了理智,乔栖比他单薄,无法挣脱他的束缚,反倒被他掐的面色苍白。   而正是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自旁边扑过来,轮着手里的拐杖,“砰”的一声砸在了江文煜的后脑上!   这一砸,几乎就将江文煜直接砸晕了过去,他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一旁的林云尖叫着过来扶,而那道身影直接丢下江文煜,匆匆、艰难的行到乔栖身边,用力将乔栖抱在了怀里。   乔栖在薛沧山的怀里爆出一阵惊咳!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薛沧山满面煞气、怒拧着眉、用力揽着他,低声问他:“你还好吗?”   而于此同时,一旁的江文煜咬着牙在林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怔怔的看着薛沧山。   这人是谁?竟然敢这样抱着乔栖!   一种被戴绿帽子的愤怒瞬间蔓延了江文煜的全身。 第15章 江总打小三   在江文煜的面前,乔栖被这个男人搂抱在怀里,甚至鼻息相闻!这个男人看乔栖的目光温柔的几乎都要滴出水来!   在他的面前,这个男人竟然亲手去触摸乔栖脖颈上的伤痕!   看他们两人的亲昵程度,显然关系不一般,而这个男人身上还穿着睡衣——他们同居了!   乔栖居然敢和别的男人同居!   江文煜是拜托朋友查乔栖的住址,按着乔栖新买的楼层的地址跟过来的,他以为这里只有乔栖一个人住,但是他没想到,乔栖竟然是跟别人一起住的!   他跟乔栖退婚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两天三夜,乔栖就能跟另一个男人住到一起,显然是他们之间早有勾连。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不是在他们没退婚之前,这两个人就暗生情愫了?   乔栖原来早就出轨了!   江文煜被砸了一下的脑袋有些泛晕,近期的事情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面前来回的晃,从乔栖因为一点小事就分手退婚、不肯服软,到乔栖毫不留情的帮着王氏集团来打压江氏集团,绝情的对待他,其中种种,好像突然有了解释的理由。   因为乔栖变心了,乔栖爱上了别人,所以乔栖才变得这么狠毒,这么无情!   因为这个男人,所以乔栖可以迅速忘掉他们的情谊,碰见了一点小事直接就跟他退婚,所以乔栖可以忘记江氏给他的恩情,帮着王氏对付江氏。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乔栖跟别的男人搅和到了一起!   一想到这里,江文煜就觉得额头上的血管都突突的跳,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问题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过去的一切也都有了缘由。   原来,乔栖是因为爱上了别人,才会对他如此不留恋,对他如此残忍!   被戴绿帽的愤怒和对乔栖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江文煜指着他们,愤怒的喊道:“你就是为了这么个男人,才会跟我退婚的吗?乔栖,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毁了我们过去之间的所有!他,他到底哪里比我强?”   江文煜这般喊起来的时候,乔栖只觉得可笑。   有些人,自己不干净、做了错事,就觉得所有人都不干净,薛沧山上辈子救了他,是他最好的兄弟,过命的交情,他怎么可能为了薛沧山去跟江文煜退婚?   从始至终,他退婚,只是因为江文煜的左右摇摆让他恶心,因为江文煜的欺骗而愤怒。   ——   江文煜指着薛沧山吼起来的时候,薛沧山正抱着乔栖看乔栖身上的伤。   乔栖身子骨单薄,纤细,白嫩的脖颈上被掐出了一道狰狞的手痕,此时正歪靠在他怀中不断的磕,面颊都涨出了几分病粉,靠在薛沧山的怀中,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身体的压迫带给了乔栖生死一线的感觉,让他又想起来上辈子临死前的痛苦,嗓子里一阵火辣辣的疼,后背满是冷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所以他紧紧地贴着薛沧山的手臂。   只有薛沧山,只有上辈子救过他的薛沧山,才能让他感到安宁。   看见乔栖这样虚弱的样子,薛沧山心中生恼,暗恨刚才那一拐杖打的不够用力——残了一条腿,现在确实弱了不少。   之前乔栖说了要回来,他就拄着拐杖下来接,结果到了地下停车库,就看见乔栖被一个西装革履、喝的烂醉的男人掐着脖子,他自然不能容忍。   他要是没来,乔栖会不会被人活生生掐死?   而此时,听了江文煜的指责,薛沧山才意识到这人是谁,又为什么来车库里找乔栖麻烦。   原来是前夫哥。   薛沧山那双锐利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上下扫过江文煜。   穿着打扮能瞧出来,是个富家子,面色潮红,显然喝了很多酒,身后还站了个人扶着他,定睛一看,正是上次在西餐厅一起吃饭的那个。   显然,江文煜正在跟别人不清不楚,还来指责乔栖。   就这么一个男人,哪里比得过他?他可是一门心思伺候乔栖等上位的。   怪不得乔栖要养他呢。   薛沧山不屑的挺起了胸膛,眉宇间流淌着几分即将成功上位的得意,搂着乔栖,眼尾一扫,声线鄙夷,道:“你边儿上不也有一个吗?装什么正人君子呢,三天前你还带着这个人在西餐厅里吃饭呢,现在还有脸说乔栖?”   听到薛沧山的话,江文煜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看着乔栖道:“你监视我?”   乔栖嗓子里痛烧一片,一句话说不出来,听了这话都没力气骂人,只呛出一声笑来。   他借着薛沧山的手臂站稳,定了定神,冷眼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嗓间痛楚,冷声回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江文煜,林云的真实身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让所有人瞒着我,让所有人看我笑话,这样的你,这样的婚姻,你以为我还会要吗?”   乔栖的话戳穿了江文煜和林云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江文煜没想到乔栖早就知道了,他懵了一瞬,下意识回道:“我与林云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做过。”   怪不得乔栖会跟他闹这么大的别扭,怪不得乔栖会在外面找别的男人,原来是乔栖知道了林云的身份。   林云也在一边帮腔说道:“没错,我和文煜哥哥什么都没有,他隐瞒我的身份也是为了你好,避免吵架,他是为了我们着想。”   乔栖听见这话只觉得恶心。   欺骗他,隐瞒他,让他变成笑话,倒成了为他好了。   “我把江氏的单子抢给王氏,也是为了江氏好。”乔栖冷脸丢下一句:“我是怕累着你,江总。”   听见了乔栖的话,江文煜顿觉自尊心受挫,被乔栖抢了单子这件事,让他倍感丢人。   他一时失态,恼怒的吼道:“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江氏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我爷爷救了你的命!”   乔栖的脖子被他掐过,所以声音略微嘶哑,其中隐隐带着几分厌恶:“我和你退婚,只因为你骗我,与任何人都无关,至于江老爷子的恩情——”   提到江老爷子,乔栖摇了摇头,说了所有人都不懂的一句话,他道:“我已经还过了。”   他上辈子全心全意的相信江文煜,在江氏卖命,替江文煜照顾林云,关键时刻让出了救命的救援位置,这些种种,他都已经还过了。   但其余人听不懂。   乔栖也没有再解释的念头,只拉着薛沧山就走。   他不知道江文煜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来的,他也不想和江文煜再说任何话,只拉着薛沧山便走。   薛沧山缺了一条腿,需要人扶着,乔栖扶着他走的时候,薛沧山一只手摁在他的腰上,像是拥着人走似得。   这已经足够亲密了,但薛沧山还犹嫌不够。   薛沧山这人坏心思多得很,而且他特别擅长在暗地里刺人一下,他连他自己亲爹都刺,更何况是江文煜?   所以,在走出几步之后,薛沧山回过头去,给了江文煜一个挑衅的目光。   林云是小人得志暗里挑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恶心乔栖,而薛沧山却是恨不得跳到江文煜脸上舞。   薛沧山这样的姿态刺痛了江文煜的眼,江文煜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跟着冒出一阵剧痛来,让他站立不稳,但他还是踉跄着抬脚追上去。   他要把乔栖抓回来!   乔栖对不起他,他要让乔栖赎罪!他不可能让乔栖背叛了他,还去跟别的男人过上好日子!   “乔栖!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不同意,你就休想跟别的男人好!”江文煜厉声吼道:“你要去我爷爷的坟前谢罪!”   背叛了他的乔栖,要付出代价!   乔栖听见这话时被气的胸口发堵,究竟是谁背叛了这段感情,他们俩自己心里都明镜似得,但江文煜偏偏要发疯!   他和这种烂人纠缠的每一刻,都觉得恶心,所以头都不回的拉着薛沧山走,顺便拿出手机给青山湖区的管家发短信,让管家把江文煜领走。   江文煜当时头痛的厉害,站都站不稳,只能靠林云扶着,却还是指着薛沧山大骂:“你,你个下贱的小三!就是你这个奸夫,蛊惑了乔栖!你家人知道你在外面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儿吗?”   他追着走了两步,又从牙缝里对着薛沧山挤出来一句:“你是为了钱吧?说个数字!” 第16章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乔栖听见这话时,被气得面色涨红,刚想骂人,就觉得嗓子一阵刺痛。   而这时,一旁的薛沧山突然回过身来,对着江文煜说道:“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乔栖的,今晚上我俩还要一起睡呢。”   薛沧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将江文煜戳破防了。   乔栖和他订婚这么久,他们还是分房睡,现在居然跟另一个男人滚到了一起,乔栖竟如此不自爱!   江文煜只觉得热血直冲头顶,将他冲的头皮发麻,一大堆骂人的话到了喉咙口,但因醉酒、受伤,竟一句说不出来,只向前一扑,晕过去了!   一旁的林云匆匆抱住江文煜的身子,尖叫着喊江文煜的名字。   地下停车场本就空荡,林云的尖叫声回荡起来,似要刺穿耳膜。   乔栖听见了他们这些乱糟糟的动静,但是他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头都没回的拉着薛沧山进了电梯里。   电梯里日夜亮着薄冷的灯,冷气呼呼的往外吹,人一站进去,便觉得周身的温度都在往下降,电梯门一关,地下停车场里那些嘈杂的声音顿时被关在门外,电梯内只剩下一片寂静。   他们进了电梯之后,乔栖才松开薛沧山的手,低低的缓吐了一口气后,与薛沧山道:“太对不住你,凭白叫你挨了那么多难听的骂。”   薛沧山不甚在意,这难听什么?他爹骂他的才叫难听呢,更何况,这骂他也没白挨。   身为一个即将上位的三儿,还把前夫哥打了,这是他的荣耀——薛沧山觉得这案例可以给他爹发过去,顺便好好吹一吹。   想到乔栖现在已经“孑然一身”,没有未婚夫了,薛沧山浑身的血都跟着热乎呼呼的烧,手又不老实的往乔栖的肩上落,话里隐隐带着一点暗示:“刚才打他的时候,腿上的伤好像扯了,今天——你帮我洗一洗吧?”   把他包了都这么久了,也该碰一碰了吧?   他这一问,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美人柔荑。   说到此处,薛沧山的尾音都跟着微微上扬,声线里多了几丝暗哑,看他的目光里也浸了几分潮热。   偏乔栖此时还陷入在江文煜和林云两人上门找麻烦的恼怒中,所以未曾察觉到薛沧山的不对,只随口回道:“好。”   不就是帮洗澡嘛,他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每天都帮很多弟弟妹妹洗澡,薛沧山现在瘸了一条腿,需要帮忙很正常。   乔栖应下了之后,薛沧山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   此时,电梯正好到门口。   他们两人一起进门之后,乔栖去客用的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薛沧山一刻不停的往自己的卧室里走去,他的卧室里有单独洗手间,里面还有浴缸,正适合发生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一边走一边脱,先是将身上睡衣上半身扯掉,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六块腹肌块块分明,手臂上的肌肉明显,一边走还一边往下扯裤子。   他身上都冒着一股火烧火撩的劲儿,脱裤子的时候因为瘸了条腿还险些摔倒,等把裤子脱完后,他撑在卧室门口,看向客用洗手间。   乔栖大概还要一会儿时间,比如也顺便洗一洗,再换一件方便的衣服。   薛沧山浮想联翩,对着那扇关着的玻璃门道:“我先去洗澡,在洗手间里等你。”   客用洗手间里面传出来阵阵哗哗水流声,乔栖拔高声量,对外面回了一声“好”。   薛沧山靠在门边,一双眼隔着门板,直勾勾的盯着里面的乔栖的影子看。   他生的高壮,此时裤子都脱了,只剩下个短裤,裹着他强壮的腰与紧绷的腿,浑身的肌肉都绷着,他常年锻炼,肤色偏古铜色,但唇瓣却是暗粉色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探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唇瓣。   乔栖的影子映在门上,很细很薄的一片,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在颤,此时乔栖大概刚洗完脸,正对着镜子擦面。   薛沧山看着他的影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悸动。   他分明是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动的,但心却像是在机车里,他能够感受到血肉的轰鸣,能够感受到骨骼在颤栗,他像是行驶在一条不知去路的宽阔道路中,这世间空无一人,只有他与周遭的风景,乔栖身上的所有都使他迷恋。   他其实不缺什么男人,他如果想要,随时都能找来一大帮,但是很奇怪,他见了乔栖,就觉得是乔栖,没有缘由,他看乔栖一眼,就在被乔栖吸引。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站在乔栖身边,让乔栖知道,他比江文煜更好,哪怕是从个小三上位,他也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卧室里。   进了主卧里,给浴缸放水的时候,薛沧山迟疑着要不要脱掉身上这最后一个平角裤。   不脱吧,就差这一个,穿着平角裤坐浴缸里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脱了吧,好像有点太那个,有点猴急——虽然他确实很急,但这种时候应该稍微推拉一下。   薛沧山琢磨着这些,慢悠悠的抬着他打着石膏的腿,缓缓坐进了浴缸之中。   温热的水浸润着他的全身,薛沧山垂眸,盯着跟了自己二十来年、但从未上过战场的宝贝,轻轻吸了口气。   上岗第一天,能不能成功上位,就看你了,二哥!   二哥听了他的话,昂扬着冲他抖了抖。   必须的!烂命一根就是干!   ——   薛沧山的念头才转到这里,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响。   洗手间的门被拧开了,乔栖正从门外走进来。   他换了一身纯白的睡衣,手里拿着一个小板凳,肩膀上搭着毛巾,一张微肉瓜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从门外走进来道:“让你久等,我换了身衣服。”   见薛沧山已经躺好了,便快步走过来道:“先洗头吧。”   费尽心思在浴缸里拗了一个“帅哥出浴”的造型的薛沧山:?   除了头,你就没别的想洗的吗?我这六块腹肌你看不见吗?   薛沧山想了想,这大概就是“推拉”。   谁先忍不住,谁就落下风了。   他费劲的动了动身子,把头悬空在浴缸边缘,昂着头回道:“好。”   乔栖一路走到浴缸边,放下手里的小板凳,坐在浴缸前,低头就开始——勤勤恳恳的给薛沧山洗头。   薛沧山头发短,就一层刺手的发茬儿,用洗发水沾上去,立刻就起来一层绵密的泡沫。   以前薛沧山洗头,都是胡乱冲刷一阵就够了,但乔栖不是。   乔栖会细致的用手指将头皮的每一处都搓洗干净,包括薛沧山的耳朵。   他的手纤而柔,替薛沧山清洗头皮的时候,揉搓的薛沧山浑身发麻。   乔栖的触碰,让他浑身发软。   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脊背也弓起来,喉管一阵阵发紧,似是想喊出点动静来似得,逼得薛沧山自己牙关紧咬——他怕他被乔栖搓出声音来,那也太丢人了,连床都没上呢!   而这时候,乔栖突然开了口。   “薛沧山,今天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出意外。”江文煜当时的样子,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都觉得怕人。   “你放心。”乔栖语句里带了几分冷意:“我会让他还给我们的。”   但不是现在。   薛沧山呼吸急促,闻言舔着唇瓣,一边伸手去摸乔栖的手腕,一边声线嘶哑的回道:“我们俩不在乎这些,我们俩谁跟谁啊。”   都奸夫淫夫了,当然是夫夫相护。   然后,他就听见乔栖含笑说道:“没错,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薛沧山动作一僵。   他缓缓抬眸,看着乔栖认真的脸,只觉得心都随着沉入谷底。   不是...我裤子都要脱了,你说我俩是兄弟?怎么的?   二哥让你不满意吗? 第17章 你好,你兄弟还缺狗吗?   薛沧山维持着头脑倒悬在浴缸上的动作,喉头上下滚了两下,倒着看着近在咫尺的乔栖的面。   “什么兄弟?”薛沧山声线隐隐发紧,他问:“你带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当兄弟?”   薛沧山想,我这么好个人形打桩机,你倒是用起来啊!别客气啊!   乔栖当时垂头看着他的脸,笑着说道:“没错,咱俩是最好的兄弟,我会照顾好你的。”   上辈子薛沧山救了他一命,照顾他那么久,在外面翻到一包薯片回来都要喂他吃半包,这辈子他肯定会照顾薛沧山,直到薛沧山腿脚大好,洪水结束。   薛沧山定定地看着乔栖的脸。   他想从乔栖的眉眼间窥探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但他很快发现,乔栖是认真的。   乔栖那张面温柔而宽和,垂眸看着他时,目光跟看乔楠那个小屁孩没区别!   他的肱二头肌,他的六块腹肌,他引以为傲的二哥,乔栖竟然都不放在眼里!   他躁的都想吃人了,乔栖还在这玛卡巴卡呢!   谁家好兄弟还给人洗澡啊!   薛沧山当时人还倒在浴缸里,脑子里却一阵嗡嗡的转,跟进了水似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他身上涌动的期待,和满身燃烧的火儿瞬间被浇灭了,他躺在浴缸里,半死不活的冒出来一句:“你当初为什么救我呢?”   他不明白,乔栖要是对他没兴趣,干嘛花这么多钱在他身上,干嘛把他养起来?干嘛这么勤勤恳恳的照顾他?   乔栖总得图点什么吧?他除了这身子,还有什么玩意儿值得乔栖来图吗?   他理解不了,所以要问一问。   总要有个原因吧?   ——   乔栖当时正在给薛沧山揉耳朵。   他纤细的手指上沾了顺滑的肥皂沫,轻柔的捏过薛沧山的耳骨。   薛沧山耳骨比常人硬一些,用老话说,这是“耳根子硬”的人,不听人劝,满身反骨,脾气不会很好。   但乔栖觉得薛沧山很好。   原因嘛...就是因为薛沧山救过他,所以他救薛沧山,理所当然。   只是,“重生之前”的事情没法说,那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比未来的台风更让人难以相信,所以他打算随便编一个。   反正他救都救了,理由还不是他自己随便编?   乔栖坐在小板凳上,笑眯眯的低头和薛沧山说:“大概,是因为我们俩“合眼缘”吧,我那天见你,觉得你躺在那里很可怜,所以才想救你,我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也这样救过很多人。”   乔栖以前照顾孤儿院的孩子照顾多了,身上难免带着些男妈妈的味道,一照顾上人,语调都轻柔许多,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哄孩子一样。   “我很小的时候,有很多弟弟妹妹,他们多是一些天残,生下来就缺手缺脚,或者脑子不好,孤儿院收养了他们,但是根本顾不过来,我从小就会照顾一些人。”   “只是大家都有病,生活的很不好,就算是很辛苦,也不能把他们完全照顾好,那时候,我就想,我以后要很有钱——”   他要很有钱,就可以把自己身边的人都照顾好。   乔栖没有察觉到薛沧山那些藏在暗里的试探,他还真以为薛沧山想知道“为什么呢”,他讲着讲着,话题就歪到了其他地方去。   薛沧山倒在浴缸里,看着乔栖的脸。   乔栖脸上微肉,说话的时候,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亮晶晶的舌尖偶尔自唇瓣间探出来,一双眼里带着点笑,看着可爱极了。   薛沧山恍惚间,觉得自己很像是路边一条缺了腿儿的狗,被一位善良的主人捡回来,送去除虫打针,再带回来清理毛发,最后把他养起来——而这位主人帮助他的原因,只是觉得他可怜。   他一时间分外落寞,半天不说一句话。   他以为自己是个小三,后来发现自己是条狗。   妈的,他以前看不上小三这个身份,后来发现他还轮不上小三呢!   但薛沧山不信这世上真有人会善良成这样,没有任何缘由、随手就去救人!   乔栖一定图他点什么,只是他暂时没发现,而乔栖又不肯承认。   薛沧山一想到他连个小三都算不上,一时有些恼,哼笑着挤出来一句:“外面受苦受难的人多了,你怎么不都捡回来?”   乔栖当时正拿起一旁的水龙头,要给他冲掉泡沫,所以先说了一句“闭眼”。   薛沧山顺势闭上眼。   下一刻,水流缓缓流动,轻柔的落到他的面上,冲刷掉他头面上的泡沫。   乔栖很小心,水流没有流淌到他的口鼻处,所以薛沧山还能呼吸,他只听见乔栖语气轻柔的说:“我和别人没眼缘呗——你和别的人不一样,我觉得你很好。”   台风来之前,薛沧山大白天顶着太阳送外卖,多努力啊,台风来之后,薛沧山还尽力的照顾他,多善良啊。   别的人也没有救过乔栖,乔栖当然不会救别人,只是这个理由不能跟薛沧山说而已。   水流声在耳边哗哗的流过,薛沧山听见乔栖说:“乔楠也很喜欢你。”   薛沧山冷笑一声,他天天带乔楠偷跑去打游戏,乔楠能不喜欢他吗?小子现在都能使脚甩狙了。   薛沧山此时心里窝着一团火。   我裤子都脱了,你说跟我是兄弟?   可偏生乔栖还真是这么想的,叫薛沧山满身邪火都没去发,活生生忍着。   乔栖温柔的给他涂沐浴露,他忍着,乔栖扶他起来用毛巾擦干,他忍着,乔栖送他回卧室,他忍着,乔栖从房间离开,他——   他忍不了了!   薛沧山在床上翻来覆去两个小时,天边都破晓了,他还是睡不着,拿出手机百无聊赖的刷了刷后,最后登录上论坛。   论坛上的帖子已经被人顶了八百来回了,不少人在蹲后续。   [哥们今天上位了吗?]   [速回。]   [同蹲。]   薛沧山翻了一遍,回了一句:[我裤子都脱了,他说跟我是兄弟。]   [他说养我是看我可怜。]   [兄弟们,现在怎么办?]   论坛上面转瞬间刷出了一排问号,还有人在下面问:[你好,我也挺可怜的,你问问你兄弟还缺不缺狗。]   薛沧山也懒得看了,他把手机一丢,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像是有蚂蚁在骨头里爬,让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叮咚”一下子亮起来了。   薛沧山长手一捞,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他爹给他发了短信。   嗯?   他爹已经把他拉黑了啊,怎么突然给他发短信了?   薛沧山拧着眉拿过来,一打开,就看到他爹给他发了一份彩信照片。   赫然是他在论坛上的发言:[他说养我是看我可怜。]   后面,他爹还发了俩字:“可怜。”   极尽嘲讽。   薛沧山都让老小子给气笑了,他爹八百年都不玩手机个人,现在竟然还摸到论坛里去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一整夜没睡着。   ——   而与此同时,医院内。   江文煜正被医生包扎好头,江家人闻讯来到病房,才刚围上来,就听见江文煜咬牙切齿道:“去青山湖区,把乔栖给我抓回来。”   他今天,非要将乔栖带回到江氏祖坟里,去给他爷爷磕头认罪! 第18章 完咯,脑子坏了   在得知江文煜是被乔栖和乔栖的新情人给打了之后,江家人群雄激愤。   “乔栖居然敢出轨!”   “乔栖是老江总养大的,命都是我们江家给的,他居然敢背叛江氏!”   “我们不能这么放过乔栖,他对不起我们江氏!”   之前江氏人本就因为乔栖叛出江氏、去帮助王氏而暗恨乔栖,只是之前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发泄,现在江文煜说出他被乔栖和乔栖的奸夫打了,这群人的怒火立马高涨。   他们要去将乔栖抓回来,摁在江老爷子的墓碑前,问一问乔栖,还有没有良心!   江文煜头被砸了一个洞,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只能将这些事安排给江二叔。   江二叔本来就看不上乔栖,现在看到自己亲侄子倒病床上起不来,更是心生愤懑,他丢下一句“你躺着吧,剩下的交给二叔”,然后带着司机、保镖,气势汹汹的奔去了青山湖区内。   在他们出病房的时候,林云还跟出去送了一趟江二叔。   林云与乔栖的姿态向来不同,乔栖聪明,敏锐,且看不上江二叔在公司里偷税漏税、四处吃拿卡要的行径,对江二叔的态度一直梳理防备,让江二叔很不喜。   而林云却是个温顺柔和的模样,口口声声都是“劳烦江二叔安排”,一副听话懂事的模样,看的江二叔顺心极了。   在江二叔心里,林云不知道比乔栖强了多少倍。   他们家文煜以后是要做大做强,将江氏做成龙头企业的人,这样的人,就应该找一个贤内助,每天老实伺候文煜就够了,像是乔栖那样,天天争强好胜,一点小事就开始上纲上线,不合适。   所以江二叔上下打量了林云一眼,随后夸赞般点头说了一句:“你性子好,温良恭俭,以后跟在文煜身边,好好照顾文煜。”   林云点头应下,轻声道:“江二叔辛苦了,乔先生这样无理取闹,若是江老爷子在天有灵,不知道多伤心呢。”   林云这么一说,江二叔越发生气。   他也不知道他爹当初看上乔栖什么,辛辛苦苦养出来个白眼狼来!想到他爹临终前还让乔栖多看顾江家,他越发恼火。   乔栖看顾看顾,就将江家看顾成了这般模样吗?   江二叔话都没说,摆了摆手,带着一群人走了,他今天晚上非要将乔栖翻找出来不可!   而林云只在远远看着江二叔离去的背影,看着江二叔怒气冲冲的模样,他心底里雀跃起一点说不出的喜意。   江文煜骄傲,乔栖又认死理,他们俩吵架成这样,一定会分开,再也不会和好了。   他不在乎江文煜公司丢了一个大单子,也不在乎乔栖跟谁在一起,他只在乎,现在江文煜是他的了。   他丢掉的东西,正在被他一点点重新夺回来,他那一身冷寂的血又开始燃烧。   他因此而感到激动。   就算是他不是真少爷又能怎么样?江文煜还是他的,有了江文煜坐镇,他那位“亲哥哥”,也一定斗不过他。   想起这些,他又添了几分激动,在病房外站了片刻,冷静下来后,才又转进病房中去。   病房中,江文煜还躺在病床上。   当时已是天明,窗外有淡淡的曦光穿透玻璃,将病房照亮。   私人医院的病房都是单人的,一推开门就是大窗户,窗台放了一株花,左侧是病床,右侧是电视,江文煜此时正躺在左侧的病床上。   江文煜的头被层层的绷带缠绕,他一贯锋利的面庞此刻一片虚白,双眸也不聚焦,只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云凑近了一看,就能从他的面庞上看出来流淌的恨意。   他恨乔栖。   林云见到他满脸恨意,心里头更是舒坦,江文煜越是讨厌乔栖,他心里越高兴。   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拍着江文煜的手臂,低声安慰江文煜道:“文煜哥哥,别难过了,二叔已经过去了。”   江文煜渐渐回过神来,看到林云守在他床前,若是平常,他应该说两句话宽心的,但他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只想找到乔栖。   强烈的恨意与嫉妒催烧着他,让他一刻都停不下来。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要把乔栖抓回来,决不能让乔栖继续喝奸夫去逍遥快活。   见江文煜不说话,林云也不多嘴,只在一旁陪着江文煜。   他有的是时间。   ——   而此时,江二叔已经带着人,找到了香云青山湖区去。   乔栖所在的王氏集团提前三天就开始放假、发粮油,乔栖也在家里待着,并没有走出去,所以如果这个时候江二叔带人堵到了小区门口,那乔栖还真跑不了。   不过幸运的是,香云青山湖区是高档小区,别墅区和高层附近都有专门的保安巡逻,江二叔带着一群人要进小区里,自然要被盘查。   江二叔硬闯后,保安直接报警,江二叔硬闯无果,一狠心,直接带着人在青山湖区买了一套房,专门指在了乔栖楼下的29层买了一套。   这一下,保安也没法堵了。   但是买房过户办手续也要一整天的时间,总之,今天,江二叔是没能成功上到三十层去。   这一日,日头东升西落,距离台风到的日子,也就只剩下了两天。   这两天内,新闻开始播报,飞机开始停运,超市开始被抢购一空,乔楠的学校也开始停课,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缩在房间内,等待这漫长的台风季节开始。   乔栖开始长时间留在房间内,对于薛沧山来说,本该是个好事情。   毕竟他原先一直琢磨着该怎么上位来着——   但是自从乔栖说了把他当兄弟之后,薛沧山就浑身不舒服,他还在心里暗暗发誓,乔栖不喜欢他,他就不在这待着了,狗也是有尊严的,等腿好了他就走。   他心里堵着一股火,所以他一直不跟乔栖说话,莫名其妙的闹着别扭。   当然,乔栖也根本没发现,他忙着呢。   乔栖托人弄了两艘游艇,放在他的另外两间房里,顺便将自己其余朋友的地址都对了一下——暴雨只持续三个月,三个月内,会有很多人死,但是对于江氏来说,却不是伤筋动骨。   江氏在全国都有企业,这边的公司完了,别的地方的公司还能站起来。   他既然要做到报复江文煜,就要利用好这次重生归来的机会。   上一辈子死在天灾里的结局,他不可能再重演了。   想到上辈子受的那些骗,乔栖心底里越发生恨。   乔栖埋头算计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乔栖当时在书房,所以没听见,乔楠在偷偷拿薛沧山手机打游戏,时不时笑出猪叫,最后是薛沧山一瘸一拐的出来开门了。   他以为是一些外卖,所以开门的时候没有多加防范,结果一开门,迎面便被人捣了一拳,幸亏他反应快,“砰”的一下将门甩上了。   但凡慢上一秒,外面的人就要活生生打进来了!   但薛沧山到底是残了一条腿的,被打了一拳,“砰”的一下倒地上了。   乔栖听见动静,匆忙跑出来看,就看到薛沧山倒在地上,眉头紧拧,而门外的人开始砸门,大喊着“奸夫淫夫滚出来”之类的话。   乔栖顾不上去看门外的人,他先弯身跪在地上,轻柔的将薛沧山的头抱在怀里,低声询问:“伤到哪里了?”   薛沧山被打了一拳,本来是想站起来去厨房拿刀的,现下被乔栖满脸关切的一抱,满脑子只剩下了三个字:软软的。   他昨天晚上生了一晚上的无名业火顿时熄灭了,脑子一下子泡进了粉红泡沫里,一下子就给泡坏了。   被乔栖抱着的时候,他坏掉的脑子里突然窜出来个念头:兄弟怎么了?兄弟睡一睡,保不齐也能睡成小三啊。   小三睡一睡,保不齐就能上位呢?乔栖现在不喜欢他,说不定以后就喜欢了呢?   他就是换了个起点而已——薛沧山在做小三这一条路上狂奔,是回不了头了。   而乔栖根本没发现这些。   他将薛沧山扶起来,快步走向门口,顺着墙壁上的电子屏往外看。 第19章 台风天   电子屏幕上,赫然映着门外一张张狰狞的脸。   为首的是江二叔!   江二叔带着人砸门,一边砸一边骂道:“乔栖,你这个奸夫!竟然敢出轨,你给我滚出来!”   阵阵叫骂声穿透金属门,刺进乔栖的耳朵,将乔栖气的心口发堵。   他是真没想到,江二叔竟然敢带人砸上他的门!   他和江文煜之间,到底是谁出了轨?是谁把前男友放在身边,是谁让所有人隐瞒他?现在竟然敢倒打一耙!   门外的人将门砸的震天响,乔栖转头就去给小区保安打了电话,顺带报了警。   他是真没想到,江家人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这群人就像是一群苍蝇一样,绕着他经久不散,一副慷慨激昂的嘴脸,好像他乔栖对不起他们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他出轨呢!   江文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既能一边跟林云暧昧,一边又把锅甩在他身上。   乔栖叫了保安之后,不再看门外,而是转而将地上还没起来的薛沧山扶起来,关切的往卧室里扶,一边扶一边轻声道;“不好意思,又连累了你。”   他被江家人缠着,一层层的麻烦兜着他,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连累薛沧山也受伤。   乔栖说这些的时候,面上是毫不掩盖的关切和愧疚。   薛沧山任由他扶着,面上虚弱极了,脑子里却想着各种坏主意。   乔栖这个人吧...脑子里十分固执,认为谁不好,就严防死守绝不心软,认为谁好,就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别人。   这样的性子,倒不是不好,就是很容易被人伤害,难以辩他人的真心与假意,别人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心思,他还如同最开始一样什么都不变。   就像是他觉得薛沧山很可怜,他就不断地对薛沧山好,薛沧山做什么,他都不会怀疑。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卧室里。   薛沧山存了点“兄弟上位成小三”的心思,不想让乔栖走,但是又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恰好见乔栖一脸关切,他便作势往床上一倒,捂着肚子就开始哼哼。   “好疼——好像被人打伤了。”   乔栖惊得伸手去摸:“哪里受伤了?”   他一伸手,就摸到了薛沧山紧绷的腹肌。   乔栖手指白软,体温偏凉,但薛沧山浑身滚热,两人一贴上,薛沧山整个人都打了个颤。   乔栖急急地低头看他:“怎么了?是更疼了吗?我这边打个120。”   可别把薛沧山打坏了!   “不用。”薛沧山面色似乎都被疼红了,额头上逼渗出些许热汗来,他躺在床上,轻声说:“就是被踹的有点疼,你帮我揉揉就好了。”   乔栖真听话,他让乔栖帮着揉,乔栖就真的低头帮着揉。   纤细的手指擦过坚硬的小腹,认认真真的揉搓,乔栖似乎是一个围着围裙的男妈妈,正在给吃坏了肚子的小孩儿揉肚子,一边揉一边哄。   薛沧山被他哄了片刻,就觉得浑身都燥起来了,腰也不由自主的弓起来,再哄下去,他的二哥就要出来跟乔栖打招呼了。   他只能一点点拧过身去,低声说:“我没事了。”   乔栖这才肯离开,去处理江家的事。   等保安警察到了之后,一群人沟通,乔栖才知道,江家人竟然认为他出轨,认为他将大单子拉到了王氏,种种行迹对不住江家这么多年的培养,要他去江老爷子坟前磕头认罪。   简直可笑。   他报警后,将这群人驱离29层,折腾了这么一整天,这时候,距离台风日,只剩下一天了。   虽然这群人走了,但是看他们那样子,也是短暂离开,估计过段时间又会来找麻烦。   乔栖本来生出了临时搬走的想法,但是现在台风天将至,工人都停工了,他临时难以找到,而且搜集了这么久的物资也无法带走,只能先这样停留。   但让乔栖没想到的是,江文煜竟然包了29层楼,他带着几个保镖,日夜蹲守在29层楼上,一副要打长期战的样子——他们大概是想,台风天几天就过去,乔栖总要继续出门上班的,乔栖能报警一天,还能报警一辈子吗?他们总有机会堵到乔栖。   乔栖无法,只能用铁锁链将29楼通往30楼道之间的门封死了。   那一夜,薛沧山似乎被他们吓到了,晚上睡不着觉。   乔栖没办法,只能亲自跑到卧室里去哄薛沧山,像是哄乔楠一样,拍着薛沧山的胸膛入睡。   薛沧山睡着了,乔栖反倒睡不着了,他昂着头,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想,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台风,终于来了。   当夜,江文煜带着一些江家人、保镖,和林云,一起住在29楼。   他心里起了一股执念,一定要报复乔栖,要乔栖认错,用各种手段都可以。   这消息一出,所有人都觉得乔栖完了。   他一个孤儿,后面都没人的,江氏要是真要动真格的搞他,他能干什么?   江文煜跟乔栖翻了脸,在29楼停留的时候,江文煜的一群朋友们也来凑热闹,直接把28楼包了。   K市临海,多台风,那群朋友们也没把台风天当回事,笑嘻嘻的提着各种吃的在29楼、28楼来回逃窜,偶尔聚餐时候,还和江文煜说:“乔栖拿了江家这么多东西,还背刺江家,去给江老爷子赔罪是应当的!”   “等台风天过去,他们东西吃完了,肯定要出来,咱们就把那对奸夫□□抓去老爷子的坟前认错!”   一群人群雄激愤,哪怕他们被警察抓了也没关系,不过十五天拘留嘛,他们就算是要被拘留,也要狠狠教训乔栖!   所以他们愉快的等着,期待着台风过去。   直到一天一天又一天。   ——   “哗啦”一声响,暴雨砸在窗户上,将卧室里的林云惊醒。   林云本想开灯,却惊觉家中没电了,他走出卧室,就看见一群朋友们坐在沙发上,一脸为难的说着什么。   “停电了,家里也没吃的了,怎么办?”   “慌什么。”旁边的朋友说:“台风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去最近的邻居家里问问呗,要点回来就行,回头十倍还回去。” 第20章 台风下的温馨日常   江文煜的朋友们是这个想法, 其余人也都是这个想法。   现在没吃的没关系,管别人要一点嘛,反正台风天很快就过去了。   ——   因为台风的关系, 青山湖区的小区群里突然变的极为的活跃, 叮叮咚咚,全是各种求助的消息。   013室:[各位邻居们下午好, 想问问你们谁手里有多余的吃的啊?我们家的快吃完了,可以高价购买。]   014室:[我们家停电了, 请问,别人家也停电了吗?物业多久能修好啊?]   114室:[天啊, 我家漏水了, 这时候有人上来修吗?]   092室:[地下室已经完全被水淹了,车都给泡坏了!物业就不管一管?我们那么多物业费都是给你们交着玩儿的吗?]   江文煜和林云他们的房子是刚租到这里的,进群也没有两天, 对各个邻居完全不熟悉,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他们发了一些求助的消息, 转瞬间就被淹没了。   天灾之下人人自危,根本没有人管。   江文煜的朋友们肉眼可见的躁起来了。   他们来这,是想来找乔栖麻烦、让乔栖认错的!却被台风困在这里,连一口吃的都吃不上, 甚至水也没了。   江文煜的朋友七个人, 江文煜的保镖四个人,算上江文煜和林云, 一共十三个人, 十三张嘴,而江二叔在29楼, 他带着四个保镖,一个司机,一共六个人。   两边人加起来都够二十人了,每天的吃水用量都不少,台风又没有如同预期一样结束,之前买的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早都被吃空了。   肚子里一少粮,人就会变得躁动,28楼和29楼两拨人被饿的浑身发慌,但现在外面台风暴雨,根本找不到吃的啊!   在这群人饿的浑身发燥,连电都没有,只能生生熬日子的时候,在30层的乔栖和薛沧山正在做火锅吃。   ——   那时候台风正盛,薛沧山从午睡中醒来,走到窗台附近,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下午的时间,但是天色昏鸦鸦的沉着,这样的天气,已经叫人都分辨不清楚是什么时间,一觉醒来,还以为自己置身黑夜,只有看一看表,才知道是下午两点。   现在外头狂风大作,小区里的树木被刮的弯了腰,又刮着叶片向前飘过,地上卷积的物品中几乎能够看到流动的风的形状,一些体重不大的东西也被刮起、飞上半空。   这样的天气,体重稍微轻些的人都有被吹跑的可能。   太危险了,不能出门。   薛沧山拧眉又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冰箱里翻翻找找。   冰箱的食物也都告罄了,薛沧山就开柜子,去翻柜子里面的食水米面,盘点这些东西还能撑多久。   等乔栖睡醒、从卧室里出来,就看见薛沧山坐在地上,背对着他盘点物资。   薛沧山在屋里从来不穿上半身的衣裳,只套个顺滑的醋酸睡裤,他一坐下,乔栖从后面就能清晰的看见他身体隆起的肌肉曲线,看的乔栖暗暗赞叹。   他要是有这样的块头,上辈子也不会生病受伤,久养不好,活生生把自己给拖死。   听见脚步声,薛沧山回头看了一眼乔栖,道:“醒啦?”   要是平时,他肯定去乔栖面前卖卖好,能骚两下是两下,但现在他还有物资要看,就只和乔栖打了个招呼。   “在看什么?”乔栖似乎对这窘迫的环境并无察觉,他依靠在墙边,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慵懒,语调轻柔地问他。   薛沧山盘点着这些物资,也没瞒他,回头就说:“我看外面台风天比较大,想看看家里存了什么吃的。”   乔栖笑着逗他:“要是吃的不够怎么办?”   薛沧山头都不回的说:“我出去找。”   他说的轻松简单,但乔栖知道这四个字背后是多少艰辛。   薛沧山总是这样,看着漫不经心,却总是把所有重担都自己扛起来。   乔栖鼻尖一酸,就不说话了,等沉默了片刻、将眉眼间酸涩压下去后,他才轻声说道:“我囤了很多吃的,在隔壁,我们去搬回来,今天吃火锅吧。”   薛沧山惊讶回头道:“很多吗?”   他想起身,但是因为瘸腿,动作慢了点,乔栖就去一旁扶他起来。   一拉一扶间,薛沧山的身子莫名其妙的又挂在了乔栖身上,一副把乔栖当拐杖用的样子——知道有东西吃,他的心思就又收回来,全落到了乔栖身上。   乔栖今天穿了一套淡绿色的真丝睡衣,真丝料质垂悬,落在他身上,微微地晃,领口开着,能瞧见其内风光。   薛沧山看的眼热,忍不住舔了舔唇瓣。   好粉,再看亿眼。   乔栖扶着他走,对他那点小动作没有察觉,反而还在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我以前...就有点怕台风天,每次台风天一到,我都囤很多东西。”   他需要合理解释...他为什么囤了这么些东西。   薛沧山并不在意这些,只随口道:“囤就囤呗,个人有个人的爱好,不影响别人,随你怎么囤。”   他都下海当男模了,足以可见他的包容度有多高。   再说了,乔栖就囤点东西,又能囤多少啊?   说话间,他们俩往门外走,他们走的时候,乔楠还在屋里打游戏呢。   乔楠还是个小孩儿,没什么危机意识,不懂什么叫“台风”,没吃的没喝的袜子找不见了没电了没wifi了直接大嘴一张,嚎出来一声“哥”,这些问题就都会被解决,所以他不知道家里没东西吃了多可怕,依旧在床上偷偷看动漫,扭着白胖白胖的屁股在被窝里“嘎嘎”乐。   乔栖带着薛沧山出门的时候,他根本没抬头往外看,只顾着低头继续玩。   反正哥哥还会带着食物回来哒,饿到谁也不能饿到他。   乔栖和薛沧山出门时,走廊里十分寂静,透着一股长时间不通风后的闷潮气息,安静的能听见脚步回声。   乔栖趁着没人,将消防通道封死,又将电梯封死,然后去隔壁302开了电闸。   薛沧山本以为隔壁也是装修成房间的模样,但他没想到,一开门,屋里什么家电都没有,全都是各种大箱子。   他看着门口堆积的大箱子,往里一探身去看,发现是压缩饼干,不由得挑眉问:“这——”   乔栖点头:“这就是我爱囤的东西——之一。”   薛沧山思考了片刻,点头:“理解,抗饿。”   他们再往里走,靠墙摆了一面墙高的方便面桶和一整面墙的牛肉干,薛沧山缓缓拧眉,问:“这?”   乔栖回道:“也是我爱囤的东西之一。”   薛沧山默然,点头,回道:“理解。”   他们再往前走。   一桶桶纯净水,煤油,手电筒,一套套同一码数的衣服,潜水镜,角落里甚至还能找到氧气瓶,以及两艘充气小艇——小艇底下,还压着两把开了锋的大砍刀,和棒球棍。   薛沧山无法理解了。   这已经超出了他认知里的“囤货”,反正他是从来没见过谁囤货会囤氧气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海底呢。   乔栖也没解释的意思,只摆了摆手道:“我个人爱好。”   好吧。   薛沧山觉得,现在乔栖翻出来两个跳伞包说他喜欢“高空跳伞”,他都不会意外了。   但乔栖没有,乔栖只是指着不远处的墙边的两个大冰箱说道:“冰箱里面有一些新鲜的肉,正好拿出来吃,我们——煮个火锅吧。”   薛沧山自然应他,他对吃没什么要求,乔栖说什么都行,他就跟在乔栖的身后,慢悠悠的在这屋里转了一圈。   乔栖囤的新鲜东西不少,蔬菜瓜果,牛羊肉卷,他甚至还自己搞了一些土来种土豆,只是没有太阳,不知道能活多久。   薛沧山在屋里转了一圈,心想,有点秘密基地的感觉。   乔栖为了应对停水停电,特意在房间里留了发电机,还改装过电路,别人家里没电,但他们家是有电的,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他们家不通,他还专门安装了一种极为遮蔽光线的电动窗帘,一放下来,里外什么光都看不见。   狂风暴雨被阻拦在玻璃外,变得很遥远,屋内门窗紧闭,因为堆满了各种东西,似乎都带有回音,因为堆积着各种货物,人与人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乔栖搬运东西时候偶尔会碎碎念,说一些听起来无厘头的话。   “牛肉卷的纹路看起来好漂亮,这是一盒好吃的牛肉卷。”   “我听说土豆很能生长,它们只要一点土就能长大,在蔬菜界闻名已久。”   他碎碎念着低下头来,在靠墙的大冰柜前蹲下,弯着腰在里面翻翻找找,挖出来一大袋牛肉丸来,发出了一点小小的欢呼声。   薛沧山看着乔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正在无限的靠近乔栖。   在漫长的台风与日常的琐碎里,剥去了乔栖那一层美丽的皮囊,他开始看到乔栖其内的,可爱的灵魂。   乔栖对薛沧山那越来越烫的目光一无所知,此时,他带着鱼丸,牛羊肉,各种蔬菜,和薛沧山一起回了303,准备涮火锅。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有很多食物,他们只需要关上门窗,拉上厚厚的窗帘,便会将狂风和瓢泼般的冷雨都挡在外面,屋内只有融融的灯光,和翻腾的,温暖的火锅香气。   他可以放心的带着薛沧山和乔楠在这里待很久很久。   火锅煮起来的时候,乔楠美哒哒的扭着屁股过来吃,一顿饭吃完,因为外部断网,他们家电脑手机都连不上网了,最终三个人坐在沙发前决定开始玩斗地主。   在斗地主开始之前,乔楠喜滋滋的说:“抽屁股!谁输了,谁就被抽屁股!”   以前都是哥哥抽他屁股,今天,他乔楠,要抽哥哥屁股!   他,乔楠,直接倒反天罡!   乔栖一眼就看出来了乔楠那点小心思,他看破不说破,只笑眯眯的洗着牌,语气轻柔的回道:“好,我们就玩儿打屁股的,被打的人不要哭哦。”   乔楠兴奋地在地板上乱扑腾。   苏醒吧,猎杀时刻!   乔栖勾着唇,低头迅速洗牌。   我愚蠢的弟弟啊。   这对兄弟俩都没揣好心思,却都忽略了薛沧山。   真正没揣好心思的人在这呢!   一旁的薛沧山从乔楠说“抽屁股”开始就不说话了,只安静的坐着。   他不说话,但那一双眼却忍不住往乔栖的身上落。   乔栖当时正在洗牌。   乔栖的手骨纤细,洗牌时,能看见那只手灵活的捏过每一张牌,灵巧而细致,这手,要是拿来洗点什么别的——   薛沧山突然想起来那天乔栖给他洗澡的事儿,只洗了一个头,遗憾。   他才想到此处,乔栖已将牌洗好,从其中抽出三张牌倒扣做底牌,然后让乔楠第一个抓。   三个人,一人十七张牌。   乔栖鲜少玩儿这些,但他聪明,脑子活,薛沧山虽然重武轻文,但起码是个大人,比乔楠强,三个人里,就乔楠一个傻呵呵的。   抓牌时,乔楠缺一只手,干脆把两只脚都用上了,脚趾缝里插上几张牌,剩下一只手捏着自己圆滚滚的下颌,一脸斗志昂扬。   今夜,王者归来!   他气势昂扬的喊了一声:“叫地主!”   薛沧山扫了一眼乔栖,没争,乔栖笑眯眯的看着他,也没争。   不过两个来回,乔楠就被这俩心机阴沉的农民干翻了,乔栖让薛沧山洗牌,自己笑盈盈的跟乔楠说:“不想挨打也可以,回去写作业。”   乔楠哼了一声,一转身,跪地上把裤子脱了,顺带把屁股撅起来,喊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薛沧山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乔栖,乔栖根本没看他,只拿起一边格尺,“啪啪啪”抽了乔楠屁股三下。   再下一把,薛沧山叫了地主。   这一把,不是他打乔栖,就是乔栖打他。   他打乔栖,赚了,乔栖打他——赚翻了!   一把玩完,薛沧山输了。   他愿赌服输,往地上一趴,本来做好准备让乔栖打了,谁料一旁的乔楠怪笑着拿起格尺,大喊道:“屁股撅起来,裤子脱了!”   薛沧山脊背一僵。   妈的,忘了还有这小子呢。   他求助一般看向乔栖,低声道:“要不你来打?”   乔栖捡起来纸牌,只回道:“我洗牌,让他来——嗯,你趴下就行,不用脱。”   薛沧山咬牙趴下,乔楠也毫不客气,“啪啪啪”的照着他屁股抽,抽完之后仰天狂笑。   薛沧山趴在地上,给乔楠记了一笔。   小兔崽子!往死里抽啊!   他们那天打牌打了一个多小时,人都打累了,薛沧山惊觉自己一次没赢过乔栖——乔栖当地主赢,当农民也赢。   他和乔楠一直在输,他输了,乔楠打他,乔楠输了,他打乔楠,他们俩就没赢过。   乔栖这脑子,算计牌数倒是厉害,这种算力被压制的感觉让薛沧山想起了他爹——以后有机会可以拉乔栖跟他爹一起斗地主。   玩儿了一小时斗地主,乔楠屁股都是肿的,委委屈屈的被乔栖赶去写作业,薛沧山也被赶回卧室静养——现在停电了,没网,手机都看不了,电视倒是能投屏,但也只能放一些原先下载下来的电影,没什么太大意思。   但是在天灾之下,能活着就很好了。   乔栖回到他的书房中,翻开手机。   他的手机上早已被各种消息塞满,这个时候手机还有信号,一眼望去,全是触目惊心的求救消息,一个朋友圈,能看见许多人都已经被超大台风逼得走投无路。   大部分人都是按照原先的台风标准囤货,却没想到现在台风来的如此猛烈,他们招架不住了,有的人家里窗户玻璃都被刮走,警力根本不够用。   而现在,不过刚刚开始而已,这样的台风要持续七天左右,后续还要下三个月的暴雨。   七天之内,他是不可能出去了,等台风散了,只剩下暴雨时,他才可以出去。   乔栖孤儿出身,无父无母,身边的朋友也多是孤儿,被各个家庭领养,随后散落四方,在K市的本来就只有他和他弟弟,他原本经营的朋友圈都是江氏的人,和江氏断联之后,他在外面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人了。   他把消息挨个儿往下滑,还看到了王总给他的消息。   “老弟啊,你那边怎么样?今年这台风太邪乎了,吓人都。”   “得亏你之前说发点粮油米面,所以我家也囤积了一些,现在不至于没东西吃。”   “你那儿还有吃的吗?要是你那儿没有了,等台风天小点了,我给你送过去点。”   王总是个北方人,人高马大的,胆也大,台风天都敢说“出来”,虽然他事儿还没办,但这份心,乔栖已经收到了。   乔栖看着王总的消息,脑子里不由得开始回想,上辈子王总活到了最后吗?   他不知道,上辈子他都没能在最后碰见王总。   脑子里过了这些事,他手上回的却不慢:“我在青山湖区,囤积了一些东西,还准备了游艇,王总那边东西吃完了的话,我可以过去接你过来。”   王总显然那没把乔栖的话放在心上,他囤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就能吃完呢?他只客气的回道:“放心,兄弟,我这吃不完。”   乔栖客套了两句后,放下手机,拿起一旁的笔记本打开,翻开了一下他原先制订好的名单。   名单上,是他归拢出的一个个人名。   这些人,在K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此之前,乔栖和他们只是打了个照面、互相认识的关系。   在乔栖和江家决裂之后,他们自然会随着江家一起,与乔栖断掉联系。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人都愿意跟更厉害的人玩儿,这很正常,如果放在平时,乔栖将会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去重新站在这群人的面前,乔栖明白这个道理。   但现在,只需要一场天灾。   天灾之下,钱和权变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这群上等人突然被拉进了丛林法则中,他们会死很多人。   乔栖的打算也很简单。   天灾是会结束的,这漫无边际的雨只会持续三个月,他要在这三个月里,将这群人拉拢在他的身边。   他要将这群人都救回来,先施恩,等到天灾结束之后,这些人会反过来哺育他。   就算是江氏再怎么给他找麻烦,他也能凭借着这些人的脉络一步一步往上爬。   乔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这个计划,现在,正在一点点推进。   他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这个乌托邦只能让他安全三个月而已,三个月后,物资的稀缺性便会化为乌有,一直的龟缩虽然能换来短暂的安全,但是日后呢?   他总得走出去,为自己以后筹谋,他不愿意被人欺负,那就要变得强大起来。   他要在这些东西最值钱的时候,换来更值钱的东西,危机肯定有,但是危机往往伴随着机遇,而乔栖向来是最聪明的那个。   乔栖将所有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后开始给这些人发短信。   短信内容大概就是,台风天,我很关心您,不知道您需不需要帮助,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叫我之类的一些客套话。   这短信发过去,有人回了有人没回,乔栖也没在意。   现在台风刚开始,这些人当然不会把他的示好当回事,等到弹尽粮绝时,这些人就会像是抓到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来联系他。   人在临死之前,总会想遍办法自救的。   他将短信发完后,只觉得周身疲惫——比起来和乔楠打扑克,大人的游戏才是真正烧脑筋的,游戏输了的代价,也远不是格尺抽屁股能比的。   他也懒得起身再回卧室里休息,而是干脆在书房的沙发上躺下。   书房的窗户也紧紧地关着,盖着厚厚的窗帘,看不见外面,只能听到呼啸着的狂风。   隔着窗帘与玻璃,那些狂风也似乎变得遥远,沙发并不宽大,但这种“挤挤挨挨”的感觉,能给乔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他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羊绒小毯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会度过安全的七天,然后,迈入波澜壮阔的七月里。   ——   七月夏。   特大暴雨与台风席卷整个K市,大雨将城市淹没,台风持续的这七天里,K市地势低的地方已经都被淹没了,人群被迫转移,水涨没楼,浪花翻涌,人一掉下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没了,地面和车也早就看不见了,往下一望,只有滚滚洪流,很多人都只能骑在树上和屋顶上艰难求生。   现在已经不是有没有吃食的问题了,是他们连最后躲避台风的地方都没有了,房屋被淹没,他们连躺在床上熬日子都做不到,被那翻涌的、污浊的水逼迫着,艰难求生。   而在这七天里,乔栖和薛沧山都慢悠悠的躺着。   青山湖区地势高,水暂时蔓延不到这边,只有最下层的一二楼被淹了,往上的楼层还很安全,乔栖和薛沧山的三十层更是高枕无忧。   在这几天里,他们三个人不愁吃不愁喝,就是不能出门没得玩儿,每个人都被迫发展出了一点别的爱好。   薛沧山偶尔和乔楠一起打不需要联网的电动游戏,拿两个手柄一起打双人闯关小游戏,而乔栖则翻出来了一些侦探小说,在他们俩打游戏的时候,躺靠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看书。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就放下书本,慢悠悠去厨房做个饭。   他囤了不少新鲜食材,打算半个月内都吃完,所以每天都变花样的做饭,什么油焖大虾,清炒小青菜,每顿饭都做的香气扑鼻。   薛沧山这个时候就会丢下手柄,跑去跟乔栖一起做饭。   他做饭不怎么样,切土豆丝都能切出四根撑天柱来,但他就爱黏着乔栖,乔栖干什么他都要跟着,乔栖做饭,他就在一旁混日子。   洗洗菜,切切肉,反正就要在乔栖面前晃,偶尔乔栖看他烦了,就让他去磨一磨咖啡。   乔栖家里有个手磨咖啡机,那是他最喜欢的东西,闲暇时候喝一杯苦咖啡,宁神。   薛沧山因为乔栖喜欢,有事没事儿就去捣鼓那苦咖啡,捣鼓出来之后,还会在咖啡上拉花。   他学赛车的,一双手稳的要命,拉花竟拉的格外好看。   等他把一杯咖啡做完,乔栖的饭也做好了,再把正在打游戏的乔楠薅过来,三个人坐下就开吃。   灯光从头顶而落,他们三人对坐吃饭的时候,整个厨房里都透着淡淡的温馨气息。   于此同时,外面的台风渐渐停了。   嘶吼的狂风消散于天地间,只留下一片乌云,盖着整个K市,依旧日以继夜的落雨,梦到龙门听涧水,醒来檐下正潺潺。   但是,台风停了,人最起码可以不用担心被刮飞到天上了。   大部分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没有东西可吃了,为了填饱肚子,他们只能在这个天气下出门。   但整个城市都被淹成泽国,出门也很难。   ——   “我们必须出去了。”此刻,青山湖区一栋一单元291室,共十九个人聚集在此,江文煜和江二叔、林云坐在沙发上,剩下一群人坐在地上,都是一副愁眉苦脸、面色青白的样子。   “我们没吃的了。”江文煜疲惫的坐在沙发上,低声道:“得赶紧出去找。”   这段时间里停水停电,他们连日用水都只能打开窗户去阳台接,之前楼里还有一些人高价出食物,但随着暴雨的延续,已经没有人再继续售卖食物了。   他们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至于求救电话,根本打不通,整个市的人都沦陷了,谁又能去凭两个电话得来救援呢?   这个时候,还是只能靠他们自己。   “现在外面台风停了,正好出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店家开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青山湖区附近是高档小区,在青山湖区小区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生鲜超市,生鲜超市一共三层,里面卖各种蔬菜水果,还有很多高档零食,只要走到这里,就能找到吃的了。   问题是,怎么走过去。   “我们只能游过去了。”林云面上带着一点担忧,说:“我可以跟大家一起出去,我会游泳的。”   江文煜却不想林云出去,他道:“你身体不太好,在家里等着就行,我们出去找。”   林云心里一暖,缓缓点头。   他就知道,文煜哥哥会心疼他的,不管什么地步,文煜哥哥都不会抛下他。   江文煜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包括他在内,足足十五个人离开房屋,一起下去找吃的,只剩下四个人留下,这四个人包括很大岁数的江二叔、身体不好的林云,和两个不太擅长游泳的朋友。   他们下去的时候,林云因为不放心,还亲自去送他们下水。   当时正是七月十日的午后。   十二点的时间,天边却看不到一点太阳,云层昏沉沉的压着,大雨滂沱下,人的视野受限。   江文煜带着一群人出房间的时候,顺着消防通道往下走,走到二楼,就看到二楼的台阶处都是积水。   他们是不可能顺着台阶处出去了,但是楼道的窗户还开着,他们就从二楼的窗户上爬出去,站在楼道延伸出去的窗台往外一看,茫茫然一片水光。   他们像是站在大海里。   但是这水却远不如大海清澈,一眼望去,这些水都昏昏沉沉的,里面飘荡着很多东西,塑料袋,树木断枝,一些轻一些的家具,锅碗瓢盆之类的,还能看见城市里的大垃圾桶,飘在臭水上。   甚至,他们还能看见自己前段时间扔的垃圾——现在青山湖区已经完全停水了,每天的生活垃圾为了避免发臭,只能直接扔在外面,那些垃圾什么都有,现在也跟这些水混在一起了。   而他们马上要下水。   可以预见,这水跟恒河水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不管是什么水,他们现在都得下去。   一群人都做好了准备,挨个儿跳进了水里,林云看着脏兮兮的水,心里面难受极了。   江文煜平时喝的水都是进口水,现在竟然要亲自下去搜寻食物。   眼睁睁看着江文煜跳下水离去之后,林云才心事重重的往28层走去。   现在电梯已经停运了,他也只能从二楼爬到28层去,爬上去的时候,他看着走廊里的门,心想,乔栖现在怎么样呢?   他们都没吃的了,乔栖家里应该也没吃的才对。   他记得,乔栖带了两个人,一个瘸子,一个缺了一只手的小孩。   他们将近二十个成年男人,日子过的都艰难极了,乔栖带着两个残废,日子应该更难才对。   他们的人还能出去找吃的,带食物回来,乔栖带着那两个人,又怎么出去找吃的呢?   说不定,乔栖现在已经饿到不行了。   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林云爬到了30层的楼道里,想推开门,但是却惊觉门已经被人从里面锁上了,所以只能从缝隙往里面看。   楼道里面没有什么人,三扇门都静静地关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林云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好像闻到了很香的菜香。   但是怎么可能呢?   林云失笑着摇头,想,这楼里都停电停水许久了,更没有什么新鲜蔬菜,他是饿疯了吧,竟然觉得乔栖能吃上新鲜的菜。   他又从原处返回,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着,等江文煜他们回来。   ——   与此同时,301内。   乔栖他们三人刚吃完饭,洗过碗后,乔栖收到了第一条求救短信。   这条短信来自于王总。   王总前段时间还跟乔栖说他们家肯定没问题呢,结果一转头,别墅都让水淹了,没法子了,只能带着老婆孩子站房顶上。   眼看着这雨越来越大,他们一家人也得找出路,但是往远处一看,全都是暴雨,上哪儿找出路去?   他有俩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家四口,全都圆滚滚的,平时上车弯腰都费劲,现在更别提下海了,根本下不了。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被困死啊!   而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又有谁能来救他们呢?他的那群兄弟们也都是人人自危。   王总思索很久,最终一咬牙,给乔栖打了电话。   他记得乔栖说过,乔栖手上有游艇来着。   王总的电话一打过来,乔栖这边接通后立刻应下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台风已经停了,只有雨还在下,这样的天气,只要有足够多的工具,出门已经没问题了。   王总这边的电话一挂,乔栖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了。   他上辈子可是在这狂风暴雨中熬过来的,对雨天出门也早已做好了准备,说出门就出门,半点不打磕巴。   倒是薛沧山见他要出门,拧眉跟出来,问他:“你要去哪儿?外面还下雨呢。”   他们又不缺囤积的食物,不应当出去的。   而在他面前的温润青年正穿上雨靴,拿起钥匙踹进兜里,闻言含笑回道:“是,家里不缺东西吃,但是我要去接一个朋友,你和乔楠一起在家里好好等我回来。”   薛沧山一听这话,头皮都紧了。   乔栖外头还有别的狗吗?   有就算了,现在还要冒着大雨接回来!难不成他以后还得跟别人一起抢乔栖吗?这他可受不了!   他浓眉一拧,问道:“男的?乔栖,你是看谁可怜,就要把谁捡回来吗?外面那么大雨,你冒这么大雨接回来的人,一定很重要吧?要不我给他腾地方,以后你俩睡卧室,我睡卧室床底下。”   乔栖只当薛沧山在关心他,闻言回道:“王大哥还带着妻女呢,就算是危险,我也得去接啊。”   啊,还带着妻女——   “是得接。”薛沧山也跟着穿衣服,言辞恳切:“我们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乔栖见他提着个石膏腿就要走,连忙制止道:“你别动,你的腿还没好呢。”   上辈子薛沧山就是因为出去搜寻物资,彻底把腿拖坏了的,他是不会让薛沧山再下海的。   这漫长的雨季里,薛沧山都只能在家里待着!   他不让薛沧山动,薛沧山就不让他出去,乔栖怕薛沧山腿坏了,薛沧山也怕乔栖死外面。   两个人僵持起来,乔栖是很难斗得过薛沧山的,因为薛沧山这人不太要脸,乔栖要出门,他直接往地上一躺,抱着乔栖的腿不松开。   他手臂长而结实,自下而上圈住乔栖大腿,真有一种“难以拔腿”的感觉,乔栖一时被气笑了,居高临下的站着看他,说道:“乔楠五岁起,就不抱着我的腿满地打滚了。”   薛沧山不为所动。   乔栖要走,他就去抓,反正乔栖的力气没他大,乔栖想走也走不了。   两人这么一拉扯,乔栖一时不察,竟然被他拽倒,直接往地上摔,薛沧山怕摔伤他,忙挪动身子去接,乔栖竟然一屁股坐在了他腰上。   他重量不轻,这一坐,薛沧山闷哼一声,不说话了。   乔栖真以为把他砸伤了,赶忙用双膝撑在两侧,低头问他:“薛沧山,你没事吧?”   薛沧山本来就被乔栖坐的心猿意马,现在乔栖这个姿态问他,问的他闭上了眼,低声道:“下来。”   他承受不住,二哥也受不住。   见薛沧山脖颈上都有青筋鼓起,乔栖赶忙小心下来,一边下来一边拧眉埋怨他:“叫你非拴着我,以后不准这么弄我。”   也不知道乔栖那个字眼儿没说对,薛沧山本来闭着眼的脸越发古怪,竟然一言不发的抬起手臂挡在了自己的眼上,像是没眼听似得。   稀奇了,这人还要上脸了。   乔栖低声骂了一句:“以后老实点。”   说话间,他起身准备往门外走,谁料薛沧山竟一骨碌的也跟着爬了起来,还顺手拿起了拐杖,道:“我也去。”   方才折腾了那么久,都没用,薛沧山说要去,就要去。   硬的是来不了了,乔栖只能换个软的,他像是哄乔楠一样,语气轻柔的跟薛沧山说道:“你的伤口不能沾水,你瘸了一条腿,攀翻也不方便,乖一点,薛沧山,回来了之后我再陪你。”   薛沧山不说话,只定定地盯着乔栖看。   还是没用。   “那你跟着吧。”乔栖叹了口气,道:“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薛沧山这才满意,他动作僵硬的爬起来,顺便拧了拧腰,怕乔栖看出来什么不妥——乔栖根本没看他,只琢磨着一会儿要带的东西,拉着薛沧山出门。   薛沧山眼看着乔栖带他走到了302套房里,打开门,拉着他走了进去。   才一进门,乔栖就和他说:“脱光了。”   薛沧山/二哥:?   现在吗? 第21章 暴雨第一天   惊闻如此要求, 薛沧山抬眸,目光灼灼的看向乔栖。   乔栖已经走进了302室中。   302室内放着两艘充气艇,并不大, 坐两个人正好, 充气艇旁边放了两套防水的衣服,乔栖拿出了一套丢给薛沧山, 道:“我们都得穿上这些。”   薛沧山单手接住,心想, 二哥白高兴了。   乔栖拿起衣服,走向另一个房间里更换, 薛沧山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他直接原地开脱。   他瘸了一条腿,虽然他自认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实际上行动还有些迟缓, 毕竟石膏还打在腿上呢,上半身的衣服穿脱方便, 下半身的裤子却费力, 偏这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资,让他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他只能依靠在墙上,自己慢慢的穿裤子。   这衣服是防水的, 很贴身, 本来就是卡着尺寸做的,薛沧山腿上那么大一块石膏, 穿不上, 干脆往地上一坐,费力的穿。   乔栖换好了衣裳出来一看, 就看见薛沧山只穿着短裤,用力的往里面蹬,腿部肌肉的轮廓都紧紧绷起来,乔栖怕伤到他还没养好的筋肉,所以赶忙过来,帮他一起穿。   薛沧山侧头看乔栖。   乔栖已经换好了那套衣裳。   防水的衣裳做的是连体衣,通身都是黑的,鞋是专门的防水靴子,这身衣裳紧绷绷的裹着乔栖的身子。   乔栖一蹲身,薛沧山就能看到他纤细的腰和紧绷的臀线。   乔栖人生的纤细,哪儿哪儿都长得精巧,臀形是标准的蜜桃臀,饱满而挺翘,看上去手感好极了。   薛沧山才瞟上两眼,就见一旁的乔栖已经帮他把裤子穿上了,又扶着他起来,起来的时候,乔栖难免碎碎念:“你脚上还有石膏,穿不上鞋,就只能这么不穿鞋,回头进了水,说不准会感染,感染了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治好,以后要是变成个瘸子——”   他念叨这些的时候,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能隐隐窥探见一点亮晶晶的舌尖。   薛沧山看见了就觉得喉头发痒,忍不住跟乔栖犯贱,问他:“我要是真瘸了呢?你能不能养我一辈子啊?”   乔栖当时正好把他扶起来,闻言丝毫不犹豫的回答:“你放心,咱们俩铁打的好兄弟,以后你要是真养不好,我养你一辈子。”   薛沧山被他一记直球打的心口发麻,浑身骨头都痒,很想扑上去咬乔栖一口,但一听见“好兄弟”,又活生生忍下了。   好事:乔栖愿意养他一辈子。   坏事:好兄弟的养。   说话间,乔栖已经将他扶起来,又去一旁拿了两个充气艇,说道:“走吧。”   薛沧山扫了一眼那个充气艇,道:“这么个小玩意儿,出不了多远,咱们俩肯定会翻的。”   充气艇平时在海边玩玩可以,但是在现在这种洪涝水里,不靠谱。   “放心。”乔栖笑眯眯的和他道:“你一会儿就知道啦。”   说话间,乔栖又给薛沧山披上雨衣,自己也穿了一层,顺带拿了一些必要的装备,比如防身用的棍棒——他可没忘记楼下那一拨人,顺带再拿了一些干净的食水。   他们两人一起从楼道里轻手轻脚的下来,就见29楼和28楼都静悄悄的。   这两层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没有发现乔栖和薛沧山已经出来了。   他们也来到了二层,两人也选择从窗户翻出去,然后坐上充气小艇,往外走。   四周一片汪洋,乔栖凭着记忆,带着薛沧山穿过小区,一路行到了他租赁下来的仓库前。   青山湖小区这边有一片地,因为太偏远,做车库没人要,所以做了仓库,专门用来囤积一些小区里用的东西,是小区的仓库,后来被乔栖租下来了。   仓库很大,足够放下很多东西。   仓库一共两层,此时下面那层已经被淹了一半,乔栖带着薛沧山从外面开了仓库的门,薛沧山就知道乔栖为什么敢在暴雨天出门接人了。   在这仓库里,竟然放着两艘游艇。   这种游艇类似观光游艇,还带玻璃的,平时在海上都能穿行几天,足够装下十七八个人同时在游艇上,接回来王总一家也不难——乔栖为了保证游艇的续航,还存了很多煤油在二楼。   因为一楼已经被水淹了一半了,所以这游艇现在也是悬在水面上的,他们直接攀爬上去、开出仓库,再锁好仓库的门锁、收好手里的充气艇,一系列准备工作做完之后,乔栖才发动游艇。   游艇上有玻璃挡雨,里面没有座位,但是人可以站在玻璃里面看见外面的一切。   游艇的发动机发出阵阵嗡鸣声,乔栖转动方向盘,将游艇开去找王总。   时隔多日,这是乔栖和薛沧山第一次站在这个城市里。   雨水淹没了大量房屋,路面更是看不清楚,有时候开船开过来后,都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幸好乔栖在K市生活了很多年,还可以用一些其他物件做地标,才不至于迷路。   他们开着游艇在水面上行驶而过时,雨还在哗哗的下,偶尔能够碰见一些同样出来搜寻食物的人,他们多数都是泡在水里的,也有一些人是坐在大浴桶里飘的,他们看到游艇的时候,都忍不住向游艇求助。   有游艇,在这一片汪洋里,一定能活下去。   乔栖看了他们一眼,让薛沧山在水面上丢下一些囤下来的压缩饼干。   他的能力也有限,只能这样帮一帮他们,希望他们能活的久一点吧。   薛沧山听到乔栖的话的时候,迟疑了一瞬,还是没有开口,而是顺从乔栖的话,扔下去了一些饼干。   其实在他心底里,认为不该扔这些饼干。   现在是天灾时候,人吃不饱饭,就会变成畜生,这个时候扔下食物,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乔栖有时候很聪明,他知道防范坏人,也知道要保护自己,但是有时候他又十分天真,除非是伤害过他的人,否则他都会对别人抱有一丝善意。   而这种善意,在关键时刻很要命。   薛沧山思考良久,最后还是没有发声。   他不怀疑这群人会做坏事,今天这一趟走完,一定会有有心人盯上他们,但是没关系,他想,他在乔栖身边,他会保护好乔栖的。   乔栖可以善良,他愿意做不善良的那个人。   ——   彼时,王家别墅的屋顶上。   王家四个人已经将仅剩的食物都吃光了,四个人带着伞,站在屋顶上,浑身都被淋湿了,被冻的瑟瑟发抖。   汪洋大雨马上就要使洪水涨到他们的房顶了,到时候他们将无处可去。   他们夫妻俩就算了,他们是大人,在水面上也能游一游,但是两个孩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的。   “老公。”王夫人坐在冰冷的屋顶上,怀里还抱着发烧的女儿,神色疲惫的说:“我们是不是就要死在这了。”   “胡说什么呢。”王总先是反驳了一句,却又找不出活下去的办法,他强撑了三秒,最后挤出来一句:“我刚拜的把兄弟马上就到了。”   王夫人抱着孩子,冷笑了一声,回道:“刚拜的把兄弟?你四处拜兄弟,平时大把大把的给钱,那些兄弟们都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活着的,你天天兄弟兄弟的叫他们,他们有真的把你当兄弟吗?天灾之下,谁接你电话了?”   王总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只能低着脑袋重复道:“哎呀,真的马上就到了。”   他们就这么在雨里等。   因为别墅区和别墅区之间距离都拉的比较大,为了保障隐私性,所以他们这儿连个邻居都没有,关键时刻也没有个助力。   再等不到人,他们就得想办法了,王夫人把家里的泡脚木桶翻出来,想把女儿和儿子放进去,她和王总泡在水里面没关系,孩子总不能泡,万一发烧了,孩子就真没了。   可家里都被淹了,现在下去找药,也根本找不到。   俩夫妻正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轮船轰鸣声,王总探头一看,远远就看见了游轮的影子从远处行驶过来。   游轮啊!   这种时候看到游轮,就跟看到救命的宝贝没区别,王总不知道是那路神仙开船过来了,还以为是救援队呢,蹦高了嗷嗷喊,就看见那游轮停在附近,然后乔栖带着充气艇从游轮上跑下来,划着充气艇过来接人。   “王总。”当时大雨滂沱,乔栖穿着雨衣,雨衣下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走啦,上船。”   王总感动得热泪盈眶,先把老婆和女儿放上去,等乔栖运完一趟,又带着儿子上了船。   他们上了游艇后,薛沧山开船就往青山湖区走,回去的路上,薛沧山把油门踩到底,一路上都没有理睬那些洪水中的人。   游艇一路重新回到仓库前,薛沧山和乔栖将游艇重新放好后,又将仓库锁上,两拨人驾驶着充气艇回青山湖区。   他们一行人为了避免翻船,都行驶的很小心,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之前翻出来的二楼窗户后,他们发现,这水位又涨了一些。   乔栖带着众人翻阅过去,然后带着他们上三十层。   今日疲惫一天,所有人的小腿都跟灌了铅似的沉,绝处逢生,大家都想吃点好的,赶紧休息,乔栖带着王总上楼时,脚步都很急迫。   他们一行人上楼上的快,却没有发现,在青山湖区二楼附近的水域暗处,有一伙儿人正盯着他们。   “文煜。”暗处里、泡在水中的朋友们狐疑着和一旁的江文煜说:“那是乔栖吧?他居然有充气艇,而且还带人回来了,他们家是不是还有吃的啊?” 第22章 暴雨第二天   在不远处的昏暗水域里, 江文煜也拧眉看着他们的身影。   他们刚才去了一趟青山湖区附近的大超市,超市已经被完全淹没,而且超市的窗户已经被人砸了, 里面的食物已经被搬空了很多, 他们费了很多力气,也只找到了一些带有包装、没被水泡坏的食物。   也不知道这些食物能坚持几天。   等他们艰难地背着东西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乔栖带着人、坐着充气艇回来。   他们没有看见乔栖的游艇,但两个充气艇也足够他们眼热的了——他们下了一次水, 才知道有个能在水上行动的工具有多重要。   “他居然有充气艇。”旁边的朋友们从臭水中浮出来,艳羡的说道:“我们也有就好了。”   朋友说完后, 四周陷入了一片长久的寂静里。   他们都知道, 江文煜和乔栖之间的关系有多恶劣,他们这趟来就是找乔栖麻烦的,结果因为超长台风天被困在这里, 乔栖的充气艇,肯定不会借给他们用的。   最后, 还是江文煜打断了所有人的沉默。   “他们有什么东西, 和我们没关系。”江文煜冷着脸说道:“没有充气艇,我们也能找到吃的,走吧,回去。”   他们就跟在乔栖的身后回到了28层楼里。   28层楼的人都饿疯了, 一见到他们背着吃的回来, 立刻就开始吃,江文煜却不肯休息, 依旧要带着别人继续出去找吃的。   “超市里面剩下的、能吃的东西本来就很少, 现在很多人都在外面找,我们应该今早搜罗出足够的东西来储备。”   江文煜的脑子向来聪明, 且作风进取,他不会因为找到一点食物就回去坐以待毙的,他需要继续找食物。   别的保镖和朋友们习惯性听从江文煜的话,唯有林云心疼的递给了他一个面包,劝了一句:“先吃点东西再走吧。”   江文煜心底里一暖。   不管什么时候,只有林云会心疼他。   当时人多眼杂,他没有当着人面和林云多亲热,而是给了林云一个眼神。   林云低下头不说话,只渐渐红了耳垂——他们俩还很小的时候,如果想要私下里亲近,就这样互相给对方一个眼神。   有时候是上课,有时候是和朋友们出去玩儿,他们俩都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   不过两三分钟,江文煜就从房间中出来了。   再过半分钟,林云就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外头白日里就没有太阳,现在天一黑,更是乌沉沉的,停了电,只有他们的手机还能亮。   一些人为了保持手机电量,已经把手机关了,林云和江文煜的手机也关了,他们俩走到走廊里的时候,走廊里都是没有光的。   昏暗里,他们俩互相贴近,不知道是谁多走了一步,反正彼此撞上了。   林云的脑袋埋在江文煜的肩膀上,试探性的蹭了蹭。   而江文煜僵了一瞬。   在之前,乔栖因为一点小事和他退婚分手,甚至转投王氏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和乔栖分开,他知道乔栖有多爱他,而他心里也确实有乔栖的位置。   虽然林云回来了,但是他只把林云当弟弟看而已。   只要乔栖肯认个错,肯接纳林云,他依旧愿意和乔栖结婚。   可偏偏,乔栖竟然在外养了别的男人!   他在乔栖那里把一颗心都伤透了,也不会再和乔栖重归于好了,断了和乔栖结婚的心思后,林云在他面前又这般温柔小意,他难免动心。   当失去的珍宝又一次出现在自己怀抱中的时候,江文煜情不自禁的拥抱住了林云。   他用力地将林云紧紧摁向自己怀抱中,低声与林云说道:“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他非要跟乔栖作对,结果被困在台风里,连带着林云都跟着一起吃苦。   “别这么说。”林云在黑暗里抱紧他的手臂,只觉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终于轮到他来了,该是他的,还得是他的,乔栖抢不走。   他抱紧江文煜的腰,低声与江文煜道:“能跟你在一起就是好事,天灾我也不怕。”   有江文煜,他就什么都不怕,不怕他偏心的父母,不怕欺负他的哥哥,不怕这混乱的天灾。   江文煜反手抱紧怀里的林云,低声道:“等台风过去后,我们就结婚。”   之前他捧给乔栖的,乔栖不肯要,现在他会捧给林云,这都是乔栖自己错过的。   林云的心口“砰砰”的跳。   他带着几分羞意,低低的应道:“好。”   那时候,他们俩之间流动着甜蜜的爱意,仿佛过去的“另寻他人”的事从不曾出现,他们依旧是从头到尾,爱的纯粹的那一对。   当天晚上对于林云和江文煜来说,这暴雨下的夜晚竟然有些美妙,因为多了爱人的担忧和呵护,连外头的水都没那么臭了。   但是,那一天对于别人来说,却并不是美妙的一天。   当时所有人都在忍饥挨饿,之前没有人敢出来找吃的,现在看到江文煜他们出来找吃的了,就有一些人也跟着出来找吃的。   K市临海,很多人都会游泳,下水并不是难事。   这超市里面被水泡了,很多东西都被泡坏了,能吃的东西本来就少,现在又多了许多人开始搬运,导致超市物资越来越少。   东西越少,人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就越少,导致彼此出了不少矛盾。   江文煜人多,且都是外来的,这青山湖区里的邻里就集结在一起来与他争,两拨人就此,在超市水里还打起来了呢。   人一多,场面就很难控制住,不知道是谁在水下先动了刀,血红一片。   最后江文煜匆忙带人离开了这一片地方,回到了28层里。   ——   江文煜跟青山湖本小区住宅人闹起来的事情,并没有瞒过乔栖的眼。   因为当时整栋楼都闹起来了,在楼下面的水域里,能看到很多人拿着手电筒当光,最开始水面上还只有争执声,但是一到了后来,就是一群人在水里打斗。   那时候乔栖、王总、王夫人、王家俩孩子、薛沧山和乔楠加起来一共七个人,做好了饭,正大快朵颐呢,突然听见动静,四个大人就凑过去看。   人在陆地上打斗的时候,手脚通常都不知道怎么配合,到了水底下更是惨不忍睹,人在水底下连动弹都费劲,经常是被人在水底下捅了一刀,呛出来一血雾,然后人就没了。   乔栖从楼层上往下看,看见这一幕幕的时候,心里面也有些胆寒。   他上辈子其实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上辈子他最开始跟着江文煜是在江氏集团里一直等救援,那时候江氏人很多,但是有囤积的物资,而且江氏集团是江文煜的天下,他很少碰见这些。   后来到了薛沧山手上也只是隐隐听说过。   薛沧山是自己瘸了一条腿都要给他下去找食物的人,他也很少有机会见到外面。   他那时候听说过的,和现在直面的,让他心口骤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囤了这么多东西,似乎还是囤少了,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似乎不够。   “别看了。”   乔栖盯着下面看、后背冒冷汗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一只宽大的手把他从窗户旁边拉开,低声和他说道:“那是他们,我们不会的。”   是薛沧山。   乔栖面色还是不大好。   一旁的王总笑着说:“没错,我们只要不出去,不会有问题的。”   顿了顿,王总又说道:“如果咱们这的东西吃完了,以后就有我下去找吃的,乔栖老弟,你不用害怕。”   王总和薛沧山都能看出来,乔栖其实不适合这些,他聪明敏锐,在做生意的时候有天然的加成,但是落到原始丛林,与野兽为伍时,他又少了几分野气与凶蛮。   他下不去手杀人的。   乔栖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我不害怕,我们这里不缺吃的,但是我——我过几天还要去接几个人。”   他的计划,还要继续实施。   薛沧山没问他要去接谁,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道:“我的伤过几天就要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下去。”   王总也赶忙道:“乔老弟,你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你要再下去,我一定跟你一起。”   乔栖混乱的思绪终于渐渐安稳下来了,他向薛沧山和王总道:“没事,我们这两天不出去。”   他们先安安稳稳的躲两日吧。   ——   乔栖这边躲着,青山湖区民众却和江文煜打了个热火朝天,江文煜出去的时候是十五个,回来的时候只有八个了,直接折损了一半的人手。   与此同时,江文煜的内部管理也出了问题。   和江文煜同来的保镖里,有两个保镖一直在担心自己的父母。   他们也是有家有室的人,本来跟着江文煜就是为了挣钱,台风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没当回事,现在台风越演越烈,甚至开始互相斗殴了,他们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更别提挣钱了。   钱没用了,他们商量了一下,想去找自己的父母。   但是,他们也担心手里没有食物,所以当天晚上,他们偷了江文煜辛苦收集来的食物,一起结伴趁着夜色跑了!   第二天早上,江文煜一起来发现,他们只剩下十个人了,东西还都被偷走了!   江文煜这个队伍大受打击,人死了一半,还出了叛徒,他们辛辛苦苦搜集了的食物还没了!   这十个人正是颓废、恼火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来敲门,对方格外凶狠。   江文煜凑过去一看,发现是昨天打架的青山湖区的那帮人。   他们在门外喊:“你们昨天杀了我们的人,今天得赔给我们食物!”   他们也是来要食物的!   可这家里哪里还有吃的了?   江文煜和林云不开门,这些人就开始踹门,他们只能苦苦的熬着。   ——   28、29层混乱起来的时候,30层正是清晨。   今天外面的雨小了一些,人在昏睡时,裹着蓬松的被子听雨声,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因为多了王家人,所以他们把房子分了一下,王家人夫妻一个屋子,薛沧山和乔栖一个屋子,三个孩子一个屋子,所有人都紧巴巴的。   清晨醒来时,薛沧山能看见乔栖昏睡的面。   薛沧山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目光一直往乔栖的身上落。   乔栖已经睡着了,无意识的往他身边靠,薄薄的背往薛沧山怀里一贴,二哥就要抬头say hi。   薛沧山沉沉的吸了一口气。   妈的,弄死我得了。   而乔栖也在这时候醒来,大概是29层动静太大,他呢喃着问了一句:“好吵,什么声音——什么东西这么硬?” 第23章 暴雨第三天   说话间, 乔栖困顿着回身。   薛沧山像是让人抽了一耳光似得匆忙从床上爬起来,声线都因此而发紧:“石膏——29楼被堵门了。”   听到堵门,乔栖骤然清醒, 从床上坐起身来, 早起时声线带着些许嘶哑,偏过头来问薛沧山:“被谁堵门了?”   他早上脑子有点蒙, 完全忘记了薛沧山的石膏是打在腿上,不是打在腰上这回事, 爬起来的时候还先跪在床上缓了一会儿。   当时正是清晨时候。   外面依旧下着雨,天地浑浊, 让人分不清是什么时间, 只能依靠手机来看,乔栖坐起身、跪着压在自己的腿上,正拿出手机来看时间。   房间昏暗, 手机的光亮照亮了乔栖的一张脸——他生的好,一张面温润尖俏, 睡久了, 一头柔软的头发便蓬乱起来,面颊上也多了几分睡痕,揉着眼睛看手机的时候,格外可爱。   薛沧山看着他, 觉得他像是一只长毛猫, 浑身的毛发蓬松的惹人喜爱。   他很想上前去掐一掐乔栖的脸,但又怕惊到乔栖, 只能忍了又忍。   乔栖没意识到这些, 他还在看手机。   相比于之前的消息爆炸,现在他的手机安静的过分, 已经很少能看到各种消息了,偶尔能刷到一两条,都是很阴郁的、认为自己要死了的消息。   现在别人的手机都停电了,或者为了省电被迫关机,倒是乔栖家里有电,各种电器都运用自如,窗台上专门摆了净水器,收集外面的雨水用,生活上不耽误,心态一直能好好放平。   但那些没有电、没有手机、没有足够的物资的人,在这场雨里却无法维持一个良好的心态,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都被颠覆了,人长期处在昏暗潮湿的环境下,难免会变得阴郁暴躁,这个时候,只要出现一丁点矛盾,都会立刻演变成一场灾难。   比如昨天晚上在水面上的争斗——看到这些的一定不止乔栖一家,还有很多人家也看到了,这对别的人家来说,也是一种刺激。   乔栖并不在乎江家人如何,他心底里就没把江家人的死活放在自己眼中,但江家人现在就在他们家楼下,他怕殃及池鱼。   “是昨天和他们打架那帮人。”薛沧山简单将双方恩怨讲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其实就是青山湖区这帮人昨天在洪水里没抢到多少食物,现在干脆直接找上门来,打算借着仇怨的名号来抢。”   这群人是想,他们在水下面打不过,难道上了水上面还打不过吗?   “江家人少。”薛沧山说:“整个青山湖区的人只会越聚越多,但江家本身就只有这么一点人,双方一旦对冲,江家肯定会很狼狈。”   乔栖沉默的听着薛沧山的分析。   薛沧山继续说道:“如果我是江文煜,我现在会选择拿出来一部分食物来给这群人,将这场矛盾压下去,因为如果要闹下去的话,青山湖区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今天这场矛盾发生,本质还是物资不够,如果青山湖区的人物资够,根本不会上门来找麻烦。   只要先服个软,把这一关混过去,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文煜就是不肯给食物,大概是不想服软吧。   这场矛盾其实已经开始两个小时了,之前乔栖没醒的时候,薛沧山就出去看过一次,但是也只贴在三十层的走廊门旁偷听过一点儿,具体情况也没有了解,就重新回来了。   乔栖听了这话,微微拧眉,思索了半晌后,才说道:“算了,别管这些,我们做饭吃吧。”   薛沧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有些担忧乔栖打开门将自己的物资分出去给别人,毕竟乔栖看起来就很像是那种把别人想的很善良的滥好人。   “好。”薛沧山起身,道:“早上吃面吧,做个炸酱面垫垫肚子。”   他们俩起身后,就开始在厨房忙活做饭。   王总夫妇听着声音就起来帮忙了,受了这么大恩,总不能叫人家俩主人给做饭,他们就等着吃,四个大人就一边说话,一边拿面拿肉,淡淡的烟火气随着人声逸散而开,暴雨声被隔离在外,处处都是温暖的气息。   厨房里吵闹,却没吵到那三个小孩儿。   小孩儿们睡得熟,一个都没出来——昨晚上他们在房间里一起睡,乔楠给他们分享了心爱的漫画书、游戏机,和哥哥囤下来的半箱子辣条,三个小孩掉进了天堂里,偷偷摸摸玩儿到半夜才睡,现在还起不来。   乔栖把肉做成浇头,在锅里来回翻炒的时候,王总偷偷给薛沧山使了个眼色。   他们俩一个提着菜刀,一个轮着拐杖,慢悠悠的打开门,一起去了走廊,顺势听外面的争吵声。   29层和28层都是一片混乱,很多人堵在外面,幸好青山湖小区是高等住宅,这里的房门用料都是真材实料的,外面的人拿菜刀什么的一时半会儿也劈不开,里面的人暂时还算安全。   王总和薛沧山默契的站在门边儿听着,谁都不发出声响。   走廊寂静,又隔着一层楼道,是上好的偷听地方,趁着屋里的乔栖和王夫人注意力不在这里,王总跟薛沧山轻声问:“江文煜的人为什么会在这呢?”   他记得江文煜跟乔栖分手了啊。   之前那段狗血历程也不好讲,薛沧山简单的概括了一下,随后低声道:“他们现在这样,很麻烦。”   王总缓缓点头,他岁数大些,人也更市侩,隐隐还有几分生意人的毒辣,他很快就意识到,江家的人和青山湖区的人对于他们都是威胁,所以这群人怎么打都没关系,他们打的狠,对于三十层的人来说,反倒是好事。   “让他们打吧。”王总慢悠悠的说:“咱们藏好了——还有那两艘游艇。”   “明天我们得搬到仓库去。”薛沧山在一旁低声道:“那两艘游艇,没人看着不行。”   仓库的铁门虽然是被钥匙锁着的,但是耐不住有心人盯着,万一来个会撬锁的呢?那两艘游艇是他们未来的基石,要时时刻刻看着。   “你说得对。”王总也跟着点头,顺带叮嘱他:“乔老弟啊——还是太善良了,心太软了,关键时刻,你得帮着他点啊。”   薛沧山明白王总的意思,他们俩低低说了几句话,下面突然没动静了。   他们俩又听了一会儿,原来是青山湖区那帮人见江文煜实在是不开门,也熬不动了,就走了。   江文煜不出来,他们总不能继续这么蹲下去,他们的家人还饿着呢,有这个时间,不如出去再找点吃的回来。   眼看着这一群人提着刀走,王总轻声跟薛沧山说:“这架势,离吃人都不远了。”   薛沧山缓缓点头。   恰好屋里的面快好了,他们俩都听见王夫人抽孩子的动静了,便赶忙转身回去。   301室里面果然一片闹腾。   三个小孩儿赖床不肯起来,王夫人一手抽三个,抽的他们哇哇叫着跑,利利索索的跑去洗脸刷牙,坐在饭桌前面等吃饭。   等一顿饭吃完,王总主动提出,想上31层去看看,问问他们有没有人在家。   他的思路简单,就是多探听探听周遭都有什么人,万一出什么事儿了,能拉到一点助力,现在30下面都是江家人,跟30楼有仇,只能往上面走走,去看看了。   王总很会主动出击。   薛沧山和乔栖都赞同,王总还特意统一口径,所有人都说家里没食物了,王总往31楼层上去,是以约上面的人一起去外面搜寻食物为理由而去的。   王总一个人去,乔栖也不放心,他就跟王总一起出去,薛沧山负责留下保护一家子的女眷孩子。   乔栖走的时候,薛沧山也不闲着,他站在三十楼和二十九楼的走廊中间站岗,免得突然发生什么事,上了31层的乔栖和王总不知道。   王夫人则把三个小孩儿都紧紧看住。   这些孩子太小,还不大懂事,虽然知道外面很危险,但是对人的防范意识还是不够,在这种时候,需要人管着他们。   王总和乔栖两个人去上面敲门,没有收到任何回应,有的门里是有人的,但是他们选择不出来、不回应,乔栖和王总也没有继续敲。   31层也是三户人家,最终有一户人家开了门,门里面只有一对母女,女儿只是个一岁的婴儿,母亲已经饿的都脱相了,她是个女人,又要带孩子,肯定难以出去寻找吃的,乔栖心软,回家里拿了大概十天的口粮给她们。   王总拧眉在一旁看着,等乔栖走了,王总特意叮嘱这个母亲,说道:“你不要说是我们给的吃的,千万把食物藏好。”   这位母亲千恩万谢的点头,王总和乔栖才离开。   经此一问,王总也估算好了,这31层没什么危险,暂时可以排除影响。   他们回到房间后,短暂的度过了一个安稳的夜晚。   当夜,薛沧山洗过澡后,就看见乔栖躺在床上玩手机。   乔栖已经洗完澡了,白白嫩嫩往床上一躺——   他低咳一声,故意不经意的脱掉身上的睡衣,嘴里嘟囔着:“最近不太爱穿着睡衣睡觉——”   他露出八块腹肌,又凹着姿势,一点点爬上床,然后缓缓躺下,躺下之前,还很心机的摆了个姿势。   一切准备就绪,薛沧山小心地瞟向一旁的乔栖。   噢,乔栖在玩手机根本没看他。   啧。   薛沧山正想转身睡觉,突然听见一旁的乔栖说道:“沧山,我明天得出去一趟。”   乔栖头一回这么喊他的名字,把薛沧山喊的后背一麻,他动了动肩膀,侧过头,慢慢的“嗯”了一声,顺带拿过被子盖在了自己腰上。   要是以后,乔栖喘着气这么喊他的名字——   乔栖无知无觉的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和薛沧山说:“是我一个朋友叫我,我得去接一趟。”   乔栖提到这件事,薛沧山便回过头来和他说正事了。   “我们得在仓库安排一个人。”薛沧山道:“仓库不能——”   他们说话时,走廊外面突然有人剧烈敲门,他们的楼道门从里面被锁上了,外面的人进不来,但是敲门声隔着两道防盗门,都能传到他们所在的房间里来。   是谁大半夜敲他们家的门?   薛沧山、乔栖、王总都匆忙起身,王夫人则护住了三个孩子。   等他们三个男人赶到走廊里一看,就看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挤在门缝里,露出半张脸,冲他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说道:“我们家没吃的了,你们是好心人,能不能,给我们家点吃的啊?” 第24章 暴雨第四天   走廊的门是从里面用手动栓的铁链锁上的, 能够左右活动,缝隙比较大,外面的人能将半张脸挤进来。   门外这人三十岁左右, 因为多日没有洗漱, 头发油腻,身上也脏, 他本来还试图将手臂伸进门缝里面从里面开门,但是因为太粗而伸不进去。   等乔栖他们到的时候, 他才匆忙收回手,站在门外, 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他笑的并不好看, 僵硬的肌肉向上提起,眼底里还有血丝,盯着人看的时候, 目光都不会偏移,直勾勾的盯着乔栖看, 像是要将乔栖身上的肉都吞吃掉一样。   乔栖迎着他那饥渴的目光, 心口微微紧了几分。   “你们这里有食物,对不对?”他一见到这三个人来,便急迫的说道:“我好久没吃饭了,你们给我点吃的吧。”   这人这急迫的模样, 使乔栖感觉到一种本能的排斥, 好似如果没有这道门拦着,他就要扑到乔栖身上, 在乔栖身上翻找食物。   这种排斥感才刚刚冒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一边的王总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兄弟, 你有手有脚,想要吃的直接下去自己找嘛。”   门外的人脸色狰狞了一瞬,随后挤出了一丝苦笑,说道:“我不会游泳,没办法下水。”   王总“嗨呀”一声,又说道:“不会游泳也有不会游泳的法子啊,你可以想办法嘛,这水里多鱼,楼道里面都会有几条,想办法找呗,总能找到吃的呀,我们这儿吃的也不多,这鬼天气不知道持续多久呢,我们没办法一直给你吃的,你还是得自己找啊。”   王总这话说的在理,乔栖和薛沧山都觉得没问题——乔栖之前发善心给那妈妈东西,是因为一个带着婴儿的母亲根本没有能力找到任何吃的,她的孩子都根本抛不下,乔栖带过孩子,他知道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就够要命了,将心比心,虽然乔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是如果他母亲有一天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也希望有人能给自己母亲一点东西吃。   而这个男人三十多岁,正是强壮时候,就算是不会水,他也能想点别的办法,比如现在停电,没有光,晚上人看不见只能自己烧蜡烛,蜡烛没了就烧木头,他可以把自家沙发砍了,换成木柴引火、跟人换食物,或者想办法跟人搭伙,甚至,乔栖这两天还看见有人直接坐阳台上甩杆儿钓鱼,还有人拿塑料瓶做成简易的游艇下去捞东西,这都是办法。   只要肯用心钻研,总能找到的。   但这个人听到王总的话的时候,竟然怒吼道:“你们能给那个女人吃的,为什么不能给我吃的?”   他这一声喊在整个走廊中回荡,十分刺耳。   乔栖的脸色冷下来,道:“我自己的食物,爱给谁给谁。”   他心善,但并不是见谁都可怜,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他不愿意搭理。   见乔栖不肯给他吃的,这男人竟开始大力推搡这道门,甚至从身后拿出一把菜刀来,用力的砍门栓。   大力劈开下,竟有细小的火光四溅。   门栓是铁做的,平时很牢靠,但是这人这样的砍法,很快就会砍断。   一见这场面,乔栖还没反应过来,王总已经跑回去拿武器了,薛沧山速度更快,拉着乔栖就回了房间里。   乔栖被推搡进屋里后,只觉得后背冷汗津津,手指都跟着隐隐发麻。   乔栖以前囤积过很多东西,包括武器,薛沧山先去拿了一把精铁的棒球棍,而王总更简单,他拿了个油锯,一拉起来“嗡嗡嗡”的响。   这响声一冒出来,门外砍门的人迟疑了两秒,转头就跑了。   普通的菜刀砍两下都卷刃,哪里比得过油锯。   见这人走了,王总松了口气,随后转头,与乔栖道:“乔老弟,没吓到吧?”   乔栖站在原地,微微抿着唇,过了两秒才回:“我没被吓到,只是,刚才那人的刀上有血。”   王总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却听见一旁的薛沧山补了一句:“他的刀上有血,来之前,他就已经砍过人了,看他这胆量,应该是不敢砍别的强壮男人的,再加上他提到了楼上的宝妈,他有可能——”   后面的话薛沧山没说,但是王总隐隐猜到了。   之前王总叮嘱了宝妈不要将有食物的事儿告诉别人,这男人可能是见那宝妈突然有了东西吃,去抢去逼问,最后问到了他们这里。   那宝妈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   “我上去看看吧。”王总有点不安心,他说道:“你们歇着。”   乔栖不放心,还是要跟着去,薛沧山更不放心,最后干脆三个人都上去。   他们上去之后,发现宝妈那户门大开着,里面确实有血迹,吃的都被洗劫一空,宝妈和孩子都不见了,王总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后,叹了口气,看着还没关的窗户说道:“可能是被扔下去了。”   乔栖抿唇,不说话。   一边的薛沧山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道:“跟你没关系。”   作恶的人总有作恶的理由,该被指责的是恶人,而不是好心人。   “走吧。”乔栖调整过来状态之后,对薛沧山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我们回去吧。”   三个人结伴回去,路上没人说话,彼此沉默,氤氲潮湿的水蒸气里似乎带着血腥的气息,扑到乔栖的身上,让乔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气息像是要钻进他的骨头里,在他的骨头里长出霉斑,遍布全身。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乔栖心情憋闷,他一整天什么都没做,只在床上沉沉的睡觉。   薛沧山一直以为他心情不好,没有怎么打扰他,到了晚上,薛沧山想叫乔栖出来吃饭,才发现乔栖竟然发烧了。   他原本白嫩的脸蛋被烧成粉色,双眼紧闭,人窝在被子里的时候,面上还带着薄薄的汗,白嫩的脸蛋时不时的拧在一起,显得格外可怜。   薛沧山匆忙去隔壁拿了退烧药回来,又拿毛巾浸凉,给乔栖擦额头。   乔栖混混沌沌的烧着,半睡半醒间,还记挂着要去洗澡,人睡觉之前就是要洗澡的,他最爱干净。   薛沧山只能把人摁下,哄着说:“明天再洗,你生病了。”   说话间,薛沧山又拿出来退烧药,要喂给乔栖。   乔栖当时已经被烧糊涂了。   他像是突然间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孤儿院里,照顾他们的阿姨语气温柔的哄他们吃药,抱着他们唱歌,和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不听话的小孩要被大灰狼吃掉。   阿姨很老了,大概四五十岁,有长辈的宽厚与温和,身上还有一种甜香的味道,他很喜欢。   乔栖被烧的糊里糊涂的,往阿姨的怀里钻过去。   “阿姨”似乎僵了一瞬,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抱他,乔栖也不介意,只抱着阿姨的腰拱来拱去。   记忆里的阿姨应该是胖胖的,肉很软和,蹭起来很舒服,但是他现在蹭的很瘦,肉很硬。   他蹭的不大舒服,就把脸埋下去,躺在腿上张嘴,等着阿姨喂药。   阿姨迟疑了很久,才慢慢把药丸塞进他的嘴里,他连水都不喝,自己干干巴巴的就咽了,然后继续在阿姨腿上蹭。   ——   乔栖面白,纤细,一头软发奶呼呼的炸起来,面颊被烧的滚热,迷迷糊糊地埋在薛沧山的腿上乱蹭。   薛沧山被蹭的头皮发麻,动弹不得,偏偏此时乔栖又说了什么话,他低下头去听,就听见乔栖呢喃着说:“大灰狼不吃我,大灰狼吃乔楠。”   薛沧山听得好笑,问他:“大灰狼为什么吃乔楠?”   乔栖发着烧呢,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听见这话,还能字正腔圆的回道:“他是小肥猪。”   大灰狼就吃小肥猪。   薛沧山闷笑了两声后,将乔栖抱到床上,用被子给他裹好,最后关灯睡觉。   乔栖发着烧,总想找“阿姨”,找来找去,就蹭到了薛沧山怀里,整个人都塞进去,像是小孩儿回到了妈妈的怀里一样。   薛沧山被他拱的浑身发麻,声线嘶哑的说:“大灰狼要吃掉你了。”   乔栖人都快睡着了,但还是在半睡半醒间回:“大灰狼吃乔楠。”   薛沧山低笑一声,不再言语,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卷在一起,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乔栖醒来时,整个人脑子还有些发懵。   他身上高烧已经退了,但是人还有些懒倦,大病初愈,醒过来的时候都有些分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茫然地在薛沧山的怀里挤了一下。   昨夜混乱的记忆已经被彻底遗忘,他浑然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一醒来,就看见了薛沧山的脸。   薛沧山也睡着了,睡梦中安静极了。   但是薛沧山觉浅,乔栖动了一下,薛沧山便立刻醒了,他才一睁眼,正对上乔栖困顿的目光。   “石膏。”乔栖说:“又硌着我了。”   薛沧山脊背一僵。   乔栖说完之后,也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等一会儿,什么石膏?   他缓缓垂下头,只觉得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处。   哪儿有什么石膏啊!   他人傻在了当场。   一旁的薛沧山已经睁眼了,这个时候,应当说点什么话缓解尴尬的,但是他偏生一句都说不出来,最后,薛沧山选择了一个很窝囊但很有效的方式。   他闭上眼,假装自己没醒过来。   乔栖沉默了片刻,转过头,慢悠悠下床,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乔栖离开之后,薛沧山把头埋进枕头里,闷叫出一声:“操!” 第25章 暴雨第五天   乔栖从床上逃走之后, 许久都没敢再正眼看薛沧山。   薛沧山也许久都没有正眼看乔栖,做什么事都避着乔栖,只要一和乔栖对视, 他就觉得浑身的骨肉都在烧——他从来不知道, 他的脸皮有这么薄。   他们俩明明生活在同一个空间内,却好像是两条平行线, 互相能看到对方,但绝不肯相交。   窗外狂风暴雨, 屋内孩童吵闹,一片喧嚣间, 他们俩静默的像是两尊雕塑。   暴雨下的日子悠悠的过着, 两尊雕塑都尴尬的坐着,不管是做饭还是打扫卫生,只要有他们俩在的地方, 气氛都怪怪的。   毕竟,两个拼命不想看对方的人, 下意识都会看向对方。   最终, 这种尴尬的氛围被乔栖的电话铃声打破了。   天灾之下,信号时好时坏,有时候能收到一些消息,有时候收不到, 有些人的电话能打进来也是运气。   乔栖接通后, 是一位以前的合作伙伴的求助。   这位合作伙伴姓钱,独自一人被困在了一处写字楼里, 也是遍寻机会无果,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给乔栖打电话。   恰好乔栖这里有信号, 就这么接通了。   乔栖当即就决定过去接。   王总和薛沧山都熟悉这个流程,他们一个被接过,一个接过人,乔栖现在要出去,他们自然也要跟着。   王总是被乔栖救过一次,表面上不说,背地里一直想报恩,乔栖的话他基本都不反驳——他儿女在乔栖家里吃乔栖的东西,一家几口的命都是乔栖救回来的,他也不是畜生,当然知道感恩。   薛沧山纯是馋乔栖这块肉的狗,乔栖往哪儿指他往哪儿走,乔栖的话他也没异议。   出门的流程和以前一样,他们仨去隔壁换上防水的衣服和雨靴,然后带着充气艇出门,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坐在电视前面打游戏。   这一次出门时,王总带上了油锯,薛沧山依旧拎了一把刀,乔栖琢磨了片刻,从一堆囤积下来的武器里面挑了个顺手的锤子。   王总出门的时候,还调侃着问他:“乔老弟没被上次那个人吓到啊?”   乔栖只含笑摇头。   乔栖要是被一个人就这么吓退了,那他何必折腾这么多呢?他不如买张飞机票直接跑了,当个缩头乌龟得了。   他们做生意的人,怎么会害怕“争”呢?   乔栖虽然性子善良,底色温柔,但骨子里却并不是任人宰割的个性,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敢留下来,就不会怕这些。   说话间,他们已经从30层走出来了。   第二次离开30层,乔栖比上次更紧绷,行走的时候都会观察左右有没有人,地上有什么痕迹。   距离上次出门,不过两天时间而已,但走廊里已经大变样了。   原先规整干净的白墙上布满了各种痕迹,刀砍的,血溅的,地上有干涸掉的污浊水渍,能清晰的看见各种脚印。   三个人都没说话,而是缓缓走下去。   现在,水面已经涨到了四层里,已经有很多原本住在低层的人被迫往楼上爬,找没人的房子住了——他们这楼里有人会开锁,还靠这个本事赚了不少口粮。   而乔栖记得,当初涨的最高时,是十层。   他们到了四层之后,翻窗上去,三人乘坐两个充气艇,用船桨划着走。   城市被淹没的地方更多了,人漂浮在水面上,行走都十分困难,天上还下着雨,道路都看不大清楚,水深,有时候根本看不见其下的东西,有些人游着游着,不知道撞上什么,就再也没能冒头了。   他们这次出来,明显能够感受到下来搜寻食物的人更多了,大概是因为家里面的屯粮都被耗尽了,必须出来找的缘故——现在天外面还落雨,水源勉强有个来源,但吃的是真没有了,总要出来找。   且,很少有人落单,基本上都三五个人一起,男女都有,彼此互相之间都有防备。   乔栖他们坐充气艇出来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四周的人在打量他们。   所有人都在水里,只有他们在充气艇上,肯定会惹人眼热。   他们的脑海里大概都闪过了那些走廊里的痕迹,三个人都默不作声的加快了划船的动作。   一行人快速来到仓库的时候,仓库已经被淹了一大半了。   游艇和一些燃油还在,但是薛沧山进去一看,就说:“游艇已经不能留在这里了。”   水涨得太快,再留下去,游艇就要被淹了。   这玩意儿一旦被淹了,把里面的发动机弄坏了,以后就再也开不了了,损失太大。   乔栖点头。   这个仓库本来也是临时租过来、搁置这个游艇的,现在仓库都快被淹没了,游艇肯定也不能继续存放了。   他们三人就将仓库里的油桶都搬上游艇,三个人驾驶两个游艇出仓库。   从仓库出去的时候,王总一辆游艇,乔栖和薛沧山一辆游艇,王总还和他们两个人叹道:“以后咱们得专门留两个人在这看游艇了。”   这城市已经被淹城了海,茫茫泽城,游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这游艇要有人看着才行。   以后他们可能要分成两拨人,一拨回去三十层休息、看守物资,另一波专门在这守着游艇,出去救人。   乔栖也这么想,现在哪里都不安全,三十层外面有人虎视眈眈,水面上也都是人,要一直小心才行。   他们上次在水面上行驶,大部分人都只是远远看着,但是这一次,三个人在水面上行驶,很多人都试图游上来,甚至,还有人想要爬上船。   乔栖看见他们手里都拿了武器,所以没有停船,在他们的船擦过这些人的附近水域时,乔栖还听见有人拿手里的武器用力凿他们的游艇。   王总毫不留情的开船撞过去。   小人畏威不畏德,他们凶,他想震慑他们,只能变得更凶。   而乔栖迟疑了一瞬,那些人已经匆忙游走了,乔栖也就没有追过去继续撞,只是继续开过去。   “他们想咱们沉船。”当时乔栖在开船,薛沧山站在一边,语调里带着几分厌恶:“咱们有,他们没有。”   所以他们想将乔栖的船砸了,让乔栖也掉下来。   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十分不易,但人与人的恶意不需要理由,有些看起来很可笑的行为背后,是深深地恶意。   乔栖的游艇十分结实,并不是薄薄的一层,一刀砍下来不会漏水,但是这一刀却让乔栖警醒起来。   他暗暗想,下一回,如果有人来砍他的船,他也要撞过去。   他们开船过去这一路上,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到地方的时候,钱总人都快活生生饿死了。   见到了乔栖,钱总像是见到了亲爹一样激动,乔栖划着充气艇过去的时候,钱总抱着乔栖都快哭出来了。   充气艇不大,坐下两个成年男人刚刚好,再多一个人都坐不下了,钱总一抱乔栖,乔栖还需要小心地稳住充气艇。   薛沧山因为腿上打了石膏,乔栖不愿意让他沾水,所以没有下去,只在船上看,看见钱总抱着乔栖哭的时候,薛沧山轻轻“啧”了一声。   而就在充气艇快到游艇旁边时,薛沧山突然看见水下有一道阴影划过。   他反应很快,在看到有阴影的时候,就已经单手提起一旁的刀,直接顺着游艇的台阶往下跑。   他猜测,阴影是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水下就有两道人影直接飞扑出来,将充气艇上的两个人一起扑倒,与此同时,薛沧山下水时也看见水下有两个人爬上台阶,想直接爬上游艇。   他们一共四个人,是想抢游艇。   薛沧山手里有刀,又在上方,占尽优势,一刀砍下去,那两人都“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他这时才来得及下水!   而乔栖已经被那两道人影压进了水里!   薛沧山匆忙游过去,下水去捞乔栖。   水下浑浊腥臭,人一浸进去,一股类似于夏天发酵了的垃圾桶的臭味儿就直顶上头来,薛沧山却顾不得这些,匆忙在水下寻找。   他不知道乔栖水性好不好,如果,如果——   下一刻,“哗”的一声水花响中,乔栖已经翻出了水面。   他刚才被扑进水里,第一反应是挥手里的锤子打人,不知道打没打中,匆忙中呛进了几口水,恶心的要命,正是想呕时,突然被人一把抱住了。   抱着他的人十分用力,硬拖着他往游艇方向走,他定睛一看,才看到薛沧山的脸。   薛沧山似是被惊到了,紧紧抱着他不肯松,一直喘着粗气把他往游艇上拖。   薛沧山力气好大,爬游艇的时候,乔栖直接被他单手揽着腰提上了游艇,乔栖惊得抱紧他的脖颈。   等爬上了游艇,薛沧山一个翻身,两个人一起倒在游艇上,这时候,薛沧山才来得及细细看乔栖。   乔栖身上什么伤都没有,浑身湿淋淋的坐在游艇的板子上,面上有些白,似是被吓到了,正怔怔的看着薛沧山。   薛沧山手里的刀在跳入水、抱上乔栖的时候就丢了,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只跪在他面前,喘着粗气看着他。   粗重的呼吸落下来,烫而重,喷在乔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温度在雨中湿漉漉的烧了起来。   “薛沧山?”乔栖被他的目光吓到了,他的目光很凶,像是要将乔栖扒皮拆骨,看遍每一处。   暴雨打在他的脸上,他似乎也觉得阻碍视线,低头用手把面上的水向后狠狠抹了一把,过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略显嘶哑的说道:“没事。”   他没事,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乔栖这才记起来钱总,他往水边一看,钱总正自己往游艇上爬呢,边爬上来边说:“哎呀,那几个人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太吓人了!”   太吓人了。   说话间,钱总小心看了一眼薛沧山。   刚才乔栖没看见,他看见了,薛沧山下来的时候砍了两个人,下水捞乔栖的时候砍了另外两个人,那么大的刀,在水底下面一挥,就刮出来一道道血雾,在水底下蔓延,太吓人了。   薛沧山依旧没说话,只沉默的站起身,去开船离开这里。   另一搜游轮上的王总离得太远,连看见事情发展经过的机会都没有,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薛沧山开游艇走的时候,钱总和乔栖说了两句话,大意就是感谢,乔栖还拿出船上的东西给钱总吃。   钱总饿得要死,吃上东西后就顾不得乔栖了,乔栖则走到薛沧山的旁边看薛沧山。   薛沧山把他捞上来之后状态就不太好,格外沉闷,他觉得,薛沧山可能是被吓到了。   薛沧山又没死过,他也没重生过,突然被人这样追上来,肯定会害怕。   他过去的时候,薛沧山听见脚步声,回头望了他一眼,他则笑着对薛沧山说:“今天谢谢你——那些人吓到了你了,没事,下回你在家里等着就行。”   薛沧山抬起眼眸,深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我今天如果在家里等着,你就已经死了。”他一开口,声音不像是平日里那般带着调笑的语调,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冷,隐隐透着一点指责的意味。   乔栖要是就这么死了——   薛沧山心里的冷意更浓,隐隐还夹杂着一股子戾气,像是要翻出来,将下面那几个人再砍几刀。   乔栖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这场意外来得太突然,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而他下一句就听到薛沧山说:“以后要接人,也应该是我们出来,你在家里等着。”   乔栖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你把我当成乔楠啦?”   他可不是小肥猪,他当时在水下也锤了那人一锤子呢。   见乔栖笑,薛沧山更生气了。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他父亲不愿意让他去赛车,当你有了在意的人的时候,你就不想让他涉险,可偏偏,这个人他自己不在乎。   他罕见的动了怒,一口火无处发泄,便也不肯和乔栖继续说话,只在水上一个劲儿的开游艇,把游艇当车飚,将水面都激出一圈涟漪。   正在他心含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一旁突然勾出来一只手,慢悠悠的抓着他湿漉漉的袖口晃了晃,用一种小孩儿犯错之后,跟大人撒娇的语气轻声说道:“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会小心的。”   暴雨之中,软绵绵的声音湿漉漉的落过来,薛沧山后背一紧,二哥就抬头了。   他恨的直咬牙。   妈的,有没有点出息了!废物玩意,阉了得了! 第26章 暴雨第六天   当时雨幕沉沉, 没有星光,水面漂浮不定,游艇的光芒穿透雨帘, 照亮了前方浑浊的水域, 远处水昏昏,天昏昏, 恍若一线,给人一种找不到边际的感觉。   就在这样昏暗的天气里, 乔栖掏出了自己的必胜法宝——道歉撒娇。   他以前做错事的时候也这么跟阿姨撒娇的,阿姨每次都会原谅他。   但他和薛沧山说完之后, 却见薛沧山的脸更臭了, 眉眼似是跟谁置气一般拧起来,连呼吸都更重了几分。   看起来...并不像是原谅他的样子。   这人脾气还怪大的。   乔栖默默的走开了一点,跑去跟钱总一起坐着吃东西。   钱总二十来岁, 瘦的跟一把子竹竿一样,他不是K市本地人, 是来K市做生意的, 他本是东津人呢,家里富养的富二代,胆小,刚才一惊一吓, 魂儿都要飞了, 缩在那儿瑟瑟发抖,现在坐下吃了东西, 才又把魂儿压下来, 见乔栖过来,一抹嘴就是谢。   这暴雨连天的, 乔栖为了救他差点涉陷,是个人就该知道谢。   这种情况,乔栖在心底里不知道预演过了多少次,他就是为了拉拢人才来这么一趟,他的诚意一定得摆够。   钱总谢过他后,他立马说了两句漂亮话,大意就是咱们俩好兄弟,就应该互相扶持,我家里有很多吃的,你只管来我家,有我一口饭,就绝对饿不着你。   钱总感动得眼泪哗哗的,抱着乔栖就开始拍乔栖后背,哽咽着说:“乔总,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是东津人,哭起来的时候,语气跟唱调似得:“以后,您就是我的亲掰掰。”   乔栖想了想,这个“掰掰”,应该是伯伯叔叔的意思。   见钱总哭的眼泪鼻涕一把落,乔栖只能耐心安慰:“钱总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薛沧山当时在开船,听见后面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正见着这一幕,更气了。   刚才那四个人怎么没把这细狗扑死呢?   乔栖哄了钱总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好,等钱总稳定下来,乔栖他们就开始商量谁留在船上。   这两艘游艇十分馋人,刚才都有人扑强了,要是随随便便留下,一定会被别人惦记,虽然这群人没钥匙,但是,说不准这群人抱着“我没有你也别想有”的心思,来把发动机弄坏,让他们有钥匙也开不了。   所以一定要有人留着看着才行。   他们四个人简单商量一下后,最终决定,薛沧山带着钱总回去休息,他们俩一个腿脚没好,一个哭个没完,最适合回去休息一下。   至于乔栖和王总,大概要一直守这个游艇守一夜,以后,他们日日都要轮班,换人来守着这游艇。   这个时候,倒是显出来人少的坏处了——要是多来两个人,他们就能轮着巡班了。   只不过,乔栖的名单上的其余人,都没有再给乔栖打过电话。   可能是因为没信号,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打不了了,总之,乔栖没有再接到过。   他的名单上足足有十来号人,可是最终接回来的只有两个。   天灾愈演愈烈,有些人连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而他连回头看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是有车轮碾在他的脚后跟上,逼着他往前快跑。   他就只能往前跑,没法再回头找了,什么计划不计划的,想的时候好好的,执行起来全都被打乱了,就像是很小时候写下来的“我的一天计划表”,计划早上六点起床读书,其实从来没有完成过。   算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乔栖想。   但是他们没想到,他们接人不顺,回去的时候也不顺。   等他们开着游艇回到青山湖区的时候,惊觉湖面上不大对。   他们的设想是,等到开游艇走到高层附近,将充气艇放下去,让薛沧山带着钱总回去,但是,他们开游艇到高层楼附近的时候,却能看见水面四周都是人。   有的人站在走廊的窗户里看他们,有的飘在水里看他们,一眼望去,起码十几个。   游艇不过三米多高,这群人站在游艇外看着他们,似乎蠢蠢欲动,想上来争抢的样子——这些人基本都是青山湖区的人,反正乔栖一个都不认识。   不,也有一个认识的。   乔栖眯着眼睛,透过雨帘,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站在高层楼道的走廊里,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乔栖认出来了,是之前在他们楼道门外、探半张脸进来,管他们要食物的男人。   而这个中年男人,显然是将乔栖他们有食物的消息传递给了青山湖区的人,青山湖区的人饿疯了,在外面找不到,干脆就来堵乔栖。   现在乔栖一回来,居然还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游艇,这群人更是两眼发烫。   现在这整栋高层楼里的人都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青山湖区内部的,早就相识的人,另一部分是江文煜为首的外来人。   乔栖的队伍游离在这两拨人之外,属于人更少,但肉更肥的第三拨人。   天灾开始后,规则崩裂,道德就被迫压在了淤泥之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从以前的陌生人、路人、邻居、朋友,变成了敌人,猎物,食物,和同伙。   谁那一边的人更少、武力值更低,谁就要被欺负,这是不可避免的丛林法则。   天灾固然可怕,但守在你隔壁的邻居也不是吃素的,所有人都被困在泥淖里,想尽办法爬上去——在被杀死之前。   ——   雨幕之下,两拨人陷入了对峙,谁都没有动作。   这个时候,绝不能放充气艇下去,他们只能站在游艇上面——在水面之下,都是青山湖区的人,只有随时能开走的游艇,才是他们的底气。   而青山湖区的人在水面上,或者被困在楼道里,他们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爬上游艇,游艇这种地方,只要有一个人守在楼梯上,一刀的事儿,还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青山湖区的人先走出来了,出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为首,手里提了个大喇叭,拿着手电筒,对着乔栖他们喊:“30层的朋友们,我们也没恶意,现在外面下暴雨,大家都吃不饱,想出去找东西吃,又实在是游不动,想管你们借一借这游艇,你们有俩游艇,只要将游艇借给我们一个就够了,以后,我们出去找到的食物都分给你们一部分!”   这段话听起来还算是顺耳,比乔栖想象之中的剑拔弩张要好很多。   天灾之下,只要对方不是仗势欺人、上来就抢,那乔栖都能和对方谈一谈。   但乔栖的念头刚转到这里,就听薛沧山低声说了一句:“你先别答应,先说[考虑一下],然后我们退出去,去别的地方商量商量。”   这两艘游艇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对方说两句他们就借出去的,而且,说是借,但是一旦撒开了手,这些人根本不会还,而他们现在,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要”回来。   对方毕竟人多。   乔栖缓缓点头,让钱总喊了两声后,就跟王总一起,把游轮开走了。   游轮在水面上缓缓驶过,离开了这一片水域,青山湖区人手里的手电筒范围越来越小,最后模糊成一点小点,消失在了雨幕里。   他们最后停在了距离青山湖区高层楼一百多米的地方,这个距离,谁游过来他们都会发现的。   四个人将游轮贴的很近,几乎就是彼此差一个手臂的地方,四个人隔着两个扶手商讨。   “我觉得我们可以和他们试一试。”最先说话的王总投赞成票:“咱们的物资在这里,以后肯定也要常回青山湖区,能跟他们和谐相处,最好和谐相处。”   钱总对这些人都不了解,就没开口,只听着。   薛沧山心里知道王总说的是对的,他们人少,在这种时候不占便宜,能合作,最好还是合作,但他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白白给出去,肯定要收点东西做抵押。”   乔栖也这么想。   万一他们占着游艇不还呢?曹操借荆州的时候还说得好好的呢,后来不也照样不还吗?他要是变脸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他们正说着话,钱总突然往远处一看,指着说:“有人来了。”   其余三人往水面上一看,果然看到一道人影从水面上洑水而来,他们不知道是谁,自然防备。   而就在距离他们十米左右时,对方停下了。   他从水中向上一昂身,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   当时夜间雨势见小,游艇的灯光落在对方的脸上,能看见对方锋锐的眉眼。   竟然是江文煜。   乔栖见到江文煜的时候,眉头顿时紧拧起来。   他跟江文煜之间旧仇还没算完呢,两人相看两厌,不说见面就打吧,背地里肯定没少骂,乔栖就算是有游轮也不会借给他,他自然也知道自己跟乔栖是什么情况,这个时候,江文煜跑来做什么?   乔栖只是疑惑,一旁的薛沧山却一下子支棱起来了,立马跟在乔栖身边,寸步不离。   而水面上的江文煜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他也不多费口舌,钻出来后,就冲着乔栖的方向喊道:“青山湖区的人骗你们,他们没打算和你们合作,他们只想假借合作的名义,接近你们,然后抓了你们,去30层逼里面的人开门,今天你们出门之后,青山湖区的人就把30层走廊的门都给卸了,还找人开门锁——只是没打开而已!” 第27章 暴雨第七天   那时水面波浪滚滚, 江文煜的声音在水面上荡开,每一个字上似乎都浸泡了无尽的寒意,随着他的话在四周散开。   “台风七天, 暴雨七天, 所有人家里都断水断电,只有你们三十层, 一直都有光,就算是你们用了厚厚的窗帘, 也挡不住所有的缝隙和发电机嗡鸣的声音,三十层不缺吃的,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三十层的门被打开了, 里面的人会遭遇什么,你们应该清楚。”   江文煜这一声喊,将游轮上的几个人都惊住了。   钱总和薛沧山还没反应过来, 乔栖和王总却都是出了一层冷汗。   他们俩的孩子都在30层楼上,一旦楼上失守, 丢了物资是小, 家人没了,他们直接生不如死了。   事关家人,就算是他们跟江文煜有仇,此刻也不敢忽视江文煜的话。   见他们都不说话了, 江文煜乘胜追击, 道:“这段时间,我在外发展了一些人——青山湖区也不是铁板一块, 也有些人愿意跟我干, 他们给我带来的消息是,青山湖区的人根本就不打算出去找食物。”   “现在的食物越来越难找, 出去一趟就会少几个人,且,外面已经有了国家救援,等到救援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不想再冒险,只想找到吃的来吃,所以他们集结了一部人后,已经不再出去找了,而是挨家挨户的抢。”   “他们之前去打三十层的门,因为里面有人反锁,所以没能成功,但他们一直想办法开,你们同意,他们会抓了你们,用你们威逼三十层开门,只要上了三十层,你们人少,根本打不过他们,你们不同意和他们合作,他们根本不会让你们上去。”   江文煜几句话间,已经将局势分辨个明明白白。   王总和乔栖两人关心则乱,现在都抿着唇不说话,反倒是一旁的薛沧山先开口,他抬眸道:“江总怎么能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呢?”   万一人家青山湖区的居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是江文煜在其中挑拨呢?   毕竟,江文煜跟青山湖区的人早就有矛盾,青山湖区的人本来也砸过他们家的门,他们之间也是有仇的,见乔栖和青山湖区的人即将可能达成合作,江文煜也有可能特意来陷害他们。   虽然天灾改变了一部分问题,但是在大部分时候,人类与人类之间的生存法则是可以共通的——比如天灾之前,乔栖可以通过跳槽抢单的方式拉走跨国合作,给江文煜一嘴巴子,现在天灾之时,江文煜也可以通过中途加塞的方式来拉走乔栖,给青山湖区一个嘴巴子。   人和人之间,就是你打我我打你,只不过有些人放在明面上打,有些人放在水面下面打,真真假假,都得自己去看才行。   “我可以带你们上去——不需要走楼梯,从外面的阳台走,青山湖区的人比我们的人更多,自从那一次冲突之后,他们一直把守着楼梯,我们出不去,为了出去找食物,我们只能从阳台上翻出去,这楼外有很多放置空调外机的地方,比较好攀爬,而且有很多人家是没人的,进出很方便。”   江文煜说道:“等你们翻到三十层的阳台上,亲口去问一问里面的人,你们自己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们。”   江文煜虽然身处在水面下,但是姿态中却透着一股笃定。   成熟的总裁不止会提出问题,还会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并且,他确定自己的方案一定会被采纳。   因为乔栖他们承担不了输的代价,在三十层里的,不止是物资。   “江总特意跑来一趟,总不可能是来好心提醒我们的——你想要什么?”   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薛沧山缓缓走向游艇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江文煜,开口问道。   江文煜毫不示弱的抬头看回去,一双黑漆漆的瑞凤眼带着几分锋芒,直直的看向薛沧山。   两个男人的目光碰撞时,似乎要对撞出火花,那种敌视根本不需要掩盖。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天灾之下,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但是青山湖区的人现在见人就动刀子,他们根本不想去外面找食物,甚至连水里的鱼都懒得捞,只想从别人手里抢,这种作风,简直就和土匪强到无异。”   江文煜的话倒没有夸大,甚至,他都说简单了。   因为乔栖他们三个见过31层上面那个被杀掉的母亲,连她的孩子也遭了毒手。   而杀掉这个母亲和孩子的人——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们都认为是那一天去砍他们走廊的门的人做的。   而现在,这个人就在青山湖区的人里面。   如果他们和青山湖区合作,难保会发生同样类似的事。   见乔栖这边的人略有动摇,江文煜继续说:“我跟你们以前是有些矛盾,但是那都是一些不要命的事情,等天灾过后,我们可以再去谈,我也不会因为一点食物追着你们杀,但是现在,我们跟青山湖区的矛盾不可调和,他们见了我们就动刀子,所以,我们希望能和你们达成合作,一起把青山湖区的人赶出去。”   江文煜这段时间在暴雨台风中泡久了,终于接受了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江总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也需要在水里艰难求生的事实,而他这个人一贯聪明,就算是把他丢到完全不适应、没有预想过的地方,他也依旧可以凭借着自身的本事站稳。   这也是江文煜为什么要来找乔栖合作的原因。   他可以在求生面前,放下自己的面子,而乔栖,是他认为的,目前,最合适的合作伙伴,最起码,乔栖一定做不出来为了几口吃的捅人的事情。   而江文煜说完之后,乔栖则和其余人商量了几句。   钱总是对青山湖区里的一切都不知道,初来乍到,干脆就不说话,王总和乔栖则倾向于先去跟江文煜看看。   “我们得想办法先回三十层。”王总焦躁的不像样,很怕自己老婆孩子出事。   而乔栖则点头道:“江文煜比他们更可信些。”   说来也奇怪,乔栖留在暴雨中的K市,是为了报复江文煜,江文煜来到青山湖区,是为了抓乔栖泄愤,但是当走到绝境的时候,他们两个之间却又都有一种奇怪的默契,那就是都认为对方比别人更值得信任。   像是想到对方的时候,刺痛里还带着对过去的记忆,厌恶中还残留着对彼此的认可,这种感觉让一旁的薛沧山气的脸色铁青。   他牙关都咬的嘎吱响,心里像是打翻了老坛醋,一股股酸劲儿顺着他的血肉游走,让他整个人都跟着难受,骨头都咔吱咔吱响。   妈的,这么大雨,怎么就没给江文煜淹死呢?   薛沧山这人天生就生了一张冷脸,平时不说话的时候就一副很不好招惹的模样,现在更是如此,一旁的钱总看他的样儿就觉得心慌,一个劲儿往乔栖旁边蹭。   乔栖这头没注意到薛沧山,他跟王总商量了,最终决定,钱总和薛沧山留下,一人看着一辆游艇,乔栖和王总跟着江文煜走。   钱总明显胆小,一路上一直在哭,看着挺大个个子,其实一哭起来哽个没完,这种性格,没办法跟人正面产生冲突,薛沧山腿还没好,虽然行走没问题,但是现在也不方便跑跳攀爬,他们俩留下最合适。   最后决定,乔栖、王总,跟江文煜一起下水。   游轮目标太大,如果开轮船过去,一定会被发现,所以江文煜要带着他们潜在水下,趁夜色直接游过去——这件事,江文煜最近常干。   青山湖区的人现在对他们实行绞杀,一旦江文煜这边的人出现,青山湖区的人就会扑上来打,所以他们被迫藏匿在水面下,只偶尔出去换气。   幸好这水面浑浊,下面过去个人影,虽然能看见影子,却无法分辨出是谁,给了他们天然的庇佑,不然江文煜他们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他们三个人都会水,王总K市本地人,年轻的时候叫浪里小白龙,现在是浪里大野猪,虽然体积变了,但还是一样的快,乔栖和江文煜则是年轻,体力都快,他们三个人组合,是最合适的。   在乔栖和王总下水之前,薛沧山捞到机会,单独走到乔栖前面,想说了两句话。   当时王总已经下了游轮的爬梯了,乔栖正在背身下去,他半个身子已经下到了游轮的爬梯上,薛沧山则正在这时蹲下身看他,似乎要跟他说话。   乔栖下意识抬起头来。   那时天色暗淡,大雨之下,头顶都是一片昏暗压抑的乌云,大雨如将士攻城的箭矢,汇聚在一起,噼里啪啦的打在他们这些蝼蚁身上,给每个人沉重的脊梁再添一丝佝偻。   在这片昏暗之中,薛沧山蹲在他面前,尽量与他平视。   他们俩目光对上,彼此都没说话,但是却又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放心。”乔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薛沧山的石膏,说道:“我会没事的。”   薛沧山也知道他跟不上——他现在的腿没办法爬楼跳跃,所以他也没死缠烂打的跟着,拖后腿的事情他从来不干,所以只缓缓点了点头。   他们俩静默的这几秒钟里,江文煜正浮在水面上,神色冷漠的看着他们。   江文煜在知道了乔栖出轨了之后,其实暗地里查过薛沧山的身份,只是没能查出来。   虽然不知道薛沧山是什么来路,但是,他想,既然都能做小三了,想必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家,这种下贱东西,一定是用尽了手段,才爬上乔栖的床!   等到他发展了足够多的势力,一定会让薛沧山付出代价。   思及至此,江文煜冷冷收回视线。   而这时,乔栖也和薛沧山分开了。   他对薛沧山笑了一下,随后如同游鱼一般入了水。   三道身影在水下泛起点点涟漪,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薛沧山站在游艇旁,忍着心底里的焦躁,目送着他们离开。   ——   与此同时,京城。   老薛总坐在别墅书房里,焦躁的等着下面的管家汇报。   “整个K市都被雨淹了,现在国家已经前去抗洪救援了,但是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管家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资料放上来,说道:“人倒是查出来了,小薛总就在K市里,包了小薛总的男人叫乔栖,听说,听说——听说乔栖还有未婚夫呢,硬是被小薛总撬走了,那乔栖的未婚夫姓江,天灾来临之前,还被小薛总打进医院了。”   老薛总面无表情的听着。   你以为他不动声色?   嗨呀,他已经被气的说不出来话啦!   怎么生的畜生东西啊!当小三还敢打人?什么东西啊!   “找人去把他们救出来。”老薛总捏了捏眉心,道:“国家这边来不及,就去私下里找安保公司,花大价钱,把我儿子——和他金主一起带出来。”   管家应了一声“是”,赶忙下去安排,临时找安保公司。   一些安保公司专门接这种活儿,花个几百万,就能带个人出来,据说以前这些安保公司都去战前里找人,天灾里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等到管家走了,老薛总才拿起桌上的文件来看。   文件上第一页就是乔栖的各种资料。   老薛总翻开了两眼,目光最后定焦在乔栖的面上。   乔栖生的好,微肉的瓜子脸,头发自然卷,垂散在眉眼间,一双桃花眼里似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脊背笔挺,像是松木挺拔。   再一看成绩,优秀极了。   看上去就是个好孩子。   再一看,是乔栖和薛沧山相识的过程。   看到薛沧山飙车伤了腿——老薛总冷笑一声。   他这狗儿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玩儿赛车成绩没玩儿出来,命快玩儿没了,还不让人说,批评两句像是要他的命一样。   再往下看,乔栖竟然救了他儿子,还一直仔细照顾,估计是把薛沧山当好兄弟对待。   老薛总心底里缓和了两分,他想,单看这里,乔栖还是个好孩子。   再往下一看,是乔栖的身份,孤儿出身,竟然还能有这种成绩,又看到了乔栖谈成的各种合作,简直是人中龙凤,这里的所有东西全都堆积在一起,每一项都让老薛总满意。   这要是他儿子多好啊,他这偌大家产交出去了也放心。   老薛总越看越觉得乔栖优秀,正喜欢着呢,然后猝不及防的往下一翻,就是他儿子那张臭脸。   老薛总“啪”的一下把资料摔了。   废物东西。   人家乔栖把你当兄弟,你呢?你就想给人家当小三!   还没当上!   死外面得了!   ——   K市沿海,是夹在陆地与高山之间的城市,距离陆地很远,常年饱受台风侵扰。   这里的人都早已习惯台风,外界的人更是不曾多关注这里,直到天灾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求救消息传送到外界,才被广为人知。   华国接到消息后,迅速展开救援。   整个国家如同高大的巨人,缓缓从四面八方输送物资与救援人数,向遥远的同胞送去力量,来自华国的呼声越来越高,渐渐重叠,汇聚成一道震耳发聩的声音,回荡在血脉心中。   山川异域,日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无数双手隔着山川湖海伸往K市,尽绵薄之力,试图将这座摇摇欲坠的城市扶起来,抗灾物资变成一条条蛇一样的长线,用各自的方式去绵延火种。   而K市的人,困守在洪流之中,互相挣扎着,试图重新站起来。   人心中的火焰为何而燃烧?是为了天灾之下,求生的每一个平凡的人而燃烧,命定的死亡尽可以如期降临,众神降下黄昏,袍泽却会为你撑起火苗。   活下去,在火苗熄灭之前,熬过去,在诸神黄昏之后。   ——   夜色下,青山湖区水域中。   江文煜游鱼一样穿过晦暗,混乱的水面,带着人在楼道正面、面向阳台的地方浮出了水面。   离阳台近了,能清晰看到有人专门用绳子在每层的阳台上绑紧,并且缠绕在空调外机的托架上,墙面上还能看见很多攀爬痕迹,一看就知道,确实有很多人每天从这上面攀爬。   而且,绳子还不止一条,28、29层都有,但别人家窗口上也有。   江文煜冒出水面,拿起绳子的时候,语气平淡的说道:“最开始,只有我们这些人顺着窗户走,垂下这么多条绳子,是因为青山湖区的人十分霸道,经常在走廊门口堵着,谁带着食物回来,他们都会卡要,这些单个出行的人根本打不过这群人,久而久之,别人为了一口吃的,也学我们一样下水。”   反正这群人不可能天天泡在水里面等他们下水,所以水域这边还算安全。   现在的水面已经涨到了四层,他们的路程就是抓着绳子往上爬,从四楼一路爬到三十楼,期间以各家的阳台、空调外机等可以落脚的地方暂缓,歇息片刻。   这样的攀爬很危险,要是摔下去,直接人就没了,但是他们往上爬的时候,乔栖能够看见很多人家都拴着绳子。   28、29层拴着绳子,还能解释为是江文煜与青山湖区里的人的私仇,但是几乎家家都栓,这就说明,青山湖区的人确实在外面堵着。   最起码这部分,江文煜没撒谎。   他们三十层没有绳子,只能先攀爬到三十一层,然后一点点挪,再挪到三十层去。   青山湖区的阳台都不是封闭的,但是后续业主可以自己请人封上,乔栖家的阳台就是用厚玻璃封上了,人不能直接跳进去,只能悬在外面,不断地敲阳台的窗户。   这个过程需要一直吊着身体,王总太胖了,他一百八十多斤,吊不动,乔栖只能自己上,悬在窗户外面敲窗户。   当时暴雨天气,偶尔天上还有惊雷闪过,本就不算安静,窗户的敲砸声响起来,很快就被淹没到了一片混沌中。   与此同时,301室内。   王夫人用厚厚的沙发堵住了门,她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把菜刀,偶尔看着外面的动静。   三个小孩儿躲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一些话。   这三个小孩儿里,乔楠岁数最大,隐隐有点孩子王的架势,这两个孩子就追着他问东问西。   “外面的人走了吗?”王总女儿问。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王总儿子问。   一旁的乔楠也不知道。   今天哥哥和王叔叔、薛沧山一起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而在他们走了没多久之后,家门外面就来了人。   来门外的人说,他们是国家派来救援的,说要开门带他们走,离开这个下雨的城市。   听到这话,三个小孩儿都兴奋极了,每天在暴雨之下的日子他们真的过够了,天天憋在家里,什么也干不了,打游戏都只能打单机游戏,他们早都憋坏啦!   所以这群小孩儿差点就开了门。   幸好王夫人及时赶到,一人抽了一屁股,将三个孩子都抽回了房中,然后从门内往外看。   门内安装了可视猫眼,但是她看向外面的时候,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对方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不想被她看到。   王夫人可不是那三个蠢兮兮的小孩儿,她都四十多岁了,有脑子去分辨是非。   台风刚停几天,救援再快也要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来呢?而且现在外面的暴雨没停,就算是有救援,也一定供不应求,忙碌的不行,救援队所在的地方,一定会聚集很多人,吵闹的很,他们会拿着大喇叭叫所有人去集合,而不会挨家挨户的叫。   而现在,门外静悄悄的。   如果是一些被饿到发昏,都快饿死了的人,可能听见这一消息,就不管不顾的开了门了,但是王夫人不是,他们30层有的是吃的,食物储备丰富极了,足够十几个人一口气连着吃三个月的,他们肚子不饿,脑子就不昏,不会铤而走险。   所以王夫人站在门内,不动声色的听着,顺带检查了一下门锁。   是反锁着的。   门外的人见里面的人没动静,又换了些别的话术来说。   大概就是那么几句。   “我们是救援队的,快开门,我们来救你们出去。”   “我们有食物和水,可以留给你。”   “你不开门的话,我们默认里面没人,不给你们了。”   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了半天,里面的人还是不开门。   门沉默的关着,像是某种嘲讽,使门外的人恼羞成怒。   妈的,怎么就不上当呢? 第28章 暴雨第八天   里面的人一直不开门, 外面的人便不再劝说里面的人开门,而是不断地开始砸门。   他们手上有工具,应该是锤子或者凿子之类的东西, 用尽力气砸下来, 将门都砸的嗡嗡的震。   门是很厚的精铁门,一时半会儿根本砸不开, 之前他们砸江文煜的门,那么久都没砸开, 现在轮到乔栖这也是一样的。   所以门外的人气愤地发泄了半天后,试图撬锁。   但是里面的人用钥匙插上了锁孔, 外面的人撬锁的没办法撬开, 最终失败。   外面的人进门失败之后,竟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在门外破口大骂, 说尽了各种威胁的词语。   “等我把门砸开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外面的咆哮声隔着一道门钻进来, 让王夫人心惊胆战, 她强撑着胆子对着门外喊:“我们家的男人马上回来了,你还不走,等他们回来了,你们死定了!”   外面的人听了这话, 冷笑着说道:“他们一个人都回不来!我们大哥在楼外面堵着呢, 你们等着吧!我迟早把你们都杀了!”   王夫人听的心口骤疼,险些晕过去。   她觉得站在门外的都不是人了, 而是成了精的豺狼虎豹, 要活吃人心肝。   经历了这么一趟之后,王夫人直接搬来了一个沙发顶在门上, 自己躺在沙发上观察外面的动静,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去厨房里提了一把刀来。   三个小孩不明白,追着王夫人问为什么不开门,王夫人就给他们讲“大灰狼骗小白兔开门”的故事。   如果开门了,小白兔就要被大灰狼吃掉了!   三个小白兔被吓坏了,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他们尝试过给乔栖打电话,但是根本打不通。   王阿姨说,是信号塔坏掉了,他们才打不出去电话的。   电话打不出去就算了,外头还有人在堵着,他们三个小孩陷入了恐慌,只能回到房间里躲着。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乔楠坐在地上,安抚比他还小的弟弟妹妹,说:“他们不会丢下我们的。”   说话间,乔楠准备起身去外面冰箱里拿三瓶肥宅快乐水出来喝。   他这孩子,心还挺大,别的人说怕,半天都不敢说话,他说怕,还能爬起来去拿点吃的——大概是自小缺一只手的缘故,他比别人更抗压。   乔楠起身出房间的时候,隐约间听见阳台有奇怪的动静,他探身去看,豁!   蜘蛛侠!   乔楠快步走到阳台,看到暴雨里的哥哥后,立刻转头去喊王夫人。   我就说嘛,哥哥会回来的!   ——   王夫人听见乔楠的话,人都打了一个机灵,赶忙跑到阳台上,把乔栖拉进来。   乔栖进了阳台之后,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缓了一口气,才来得及跟王夫人说上话。   之前信号断断续续的,两拨人都断联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处境什么样,只能咬着牙自己熬,现在一见了面,彼此简单对了几句话,就把对方的处境都说明白了。   他们迅速统一了一个敌人。   “青山湖区这帮人,真是毒瘤!”王夫人气的直拍大腿:“王八蛋,太畜生了!这都是要坐牢的!”   说到此处时,王夫人想了想外面的状况——所有地方都被水淹没了,监控说不准都不好使了,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天灾里面发生的冲突,甚至连个证据都没有,上哪儿提什么坐牢不坐牢呢。   她只能换个说法:“也不怕以后下阴曹地府!”   天灾之下,不想办法出去找吃的就算了,他们居然用这种人多欺少的方式来抢别人的东西!他们自己是活下来的,却不想想自己害死了多少人!   乔栖用手擦了一把脸,将雨水擦掉,声线压的很低,与王夫人道:“你们在家里留着,一个都不要出去,也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我回来过,我要去见王总,把消息带给王总。”   王夫人当然懂得轻重,她说了两句话后,又扶着乔栖往阳台走。   乔栖又顺着阳台翻出去,临翻出去之前,他摸了摸乔楠的脑袋,叮嘱了一句“听王夫人的话”,然后就抬腿往外翻。   乔栖翻出去的时候,王总正站在另一家的空调外机上,隔着阳台的玻璃,跟王夫人隔着玻璃相对,一对夫妻都是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   一场大雨,将人分成了许多各部分,一部分在水上,一部分在水下,一部分在玻璃里,一部分在玻璃外,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向自己想靠近的人靠近,但很多时候,又被迫离开。   双方挥了挥手后,江文煜又带着乔栖和王总下了三十层。   三十层距离水面大概六十多米,远远一望,人腿肚子都发软。   这风雨雷暴从头顶上落下来,乔栖从楼上一点点往下落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早些年看见过的一个新闻,说是史上最高跳水的游泳跳台有五十二米,现在好了,他直接干出六十多米来了。   他们缓慢从楼上下来,然后沉默的入了水,最后又原路返回,一路回到了游艇上。   薛沧山和钱总两个人正等在游艇上,都是一副翘首盼望的样子,见乔栖他们回来,薛沧山便站在游艇旁边去拉乔栖。   乔栖爬上来时,见到他在一旁,手臂下意识向上一伸。   两只手在半空中交握,薛沧山用力向上一提,直接将乔栖从爬架上提起来,带到了游艇上。   在水面上游了太久,乔栖身上的骨头都泛出一阵阵酸麻之意,之前在下面都硬撑,现在站到了游艇上、站到了值得信任的好兄弟身旁,只觉得心里面都跟着松了几分。   薛沧山也知道他一定累坏了,就撑着他的人,把他往后面带。   至于后面爬上来的王总和江文煜就没人管了。   王总跟江文煜关系也不好,以前天灾没来的时候他们两人打生打死的,现在到了天灾里,被迫合作,但是一句话都不说,王总上来了之后进了窗户里,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翻出来水就喝。   江文煜则是神色冷淡的跟在他们身后,顺带将游艇里的一切都扫视了一遍。   有桶装水,有食物,甚至还有药品,能看出来,乔栖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他的目光又冷冷的落到了乔栖和薛沧山的身上。   游艇里面没有什么凳子,人要休息只能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透明的游艇厚玻璃来休息,游艇内的灯关将厚玻璃映照出昏黄模糊的光泽,这游艇内短暂形成了一个安静的区域。   乔栖就坐在这里。   他浑身上下都被冷雨打湿,防水的衣服也早已被浸透,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勾出其下紧绷的曲线。   他骨架比一般男人更纤细,不强壮,倚靠在玻璃墙上的时候,眉眼间带着疲惫,看上去像是一只易碎的琉璃瓶子,正低着头,和薛沧山说一些他看到的情况。   薛沧山蹲坐在他面前。   薛沧山知道他累坏了,所以蹲坐在他面前之后,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伸手帮他按腿。   乔栖在水里游了太久,骨头僵硬到隐隐抽筋,薛沧山用力一摁,皮肉就泛出酸麻的舒爽之意,乔栖缓了两下,才继续说剩下的话。   薛沧山人高而壮,坐着也比乔栖高一截出来,他耐心地听着乔栖说完所有之后,低声跟乔栖商量。   对于乔栖来说,在这天灾里,乔楠太小,不能依靠,只有薛沧山是乔栖完全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人,不管什么时候,薛沧山都不会背叛他,所以当他遇到棘手的事情,他只会下意识的来找薛沧山。   薛沧山也是一样的信任他,他们俩都把对方放在一个最中心,最安全的位置上,所以当他们俩凑到一起时,总给人一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当时暴雨连天,所有人都像是漂泊不定的船,在黑暗与波浪中挣扎,唯有他们俩所在的地方是有温度的,安稳又温馨。   江文煜看了他们一眼,就被他们之间这暖烘烘的氛围刺到了。   他来之前,曾做足了心理准备,既然他来了,那就要摒弃之前的个人感情,但是看到这一幕时,他还是被气的胸口发堵。   他勉强压了压,才将这股愤怒压下去。   等——等熬过了这段时间,他一定要让薛沧山付出代价!   而薛沧山跟乔栖商量好了之后,一群人又重新坐下,薛沧山问道:“江总认为,应该怎么对青山湖区这些人呢?”   江文煜显然早就有打算,他说道:“我之前在距离这里两千米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仓库,里面有很多物资,目前还没被发现,你们只需要告诉他们,里面有吃的,等他们把人引进去就行。”   江文煜跟这群人也有仇,他们恨不得弄死青山湖区这群人,乔栖只需要搭一把手,他们自己就扑上去生吃了。   薛沧山和乔栖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江文煜跟青山湖区的人打起来,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说干就干,江文煜商议好后就离开了这里,而乔栖和薛沧山、王总和钱总分去两条船上,各自开船,重新回到青山湖区附近。   他们已经统一了口径——他们可以将游轮借给青山湖区的人,于此同时,他们也有件事希望青山湖区的人能来帮忙。   他们在外面发现了一处仓库,仓库里面有很多食物,他们一个人搬运不回来,所以想要邀请青山湖区的人跟他们一起去。   为此,他们可以舍出来一个游轮来给青山湖区的人用。   青山湖区的人听闻此事,也没多怀疑——他们一是没想到乔栖已经暗地里跟江文煜联系上了,二是觉得他们人多,乔栖就这么几个人,从骨子里就不怕乔栖动手,三是贪图乔栖所说的“物资”,所以没多思考,喜滋滋的跟着乔栖就走了。   乔栖、薛沧山、王总、钱总四个人在一艘游轮上,青山湖区的人在另一搜游轮上。   两拨人驾驶两艘游轮,往既定的方向而去。   ——   与此同时,江文煜已经带着所有人,先一步去往仓库的地方。   他要埋伏设陷阱,今天去的青山湖区的人,一个都别想回来。   江文煜走的时候,将所有人都带走了,28层只留下了一个林云,一来是因为林云不会水,二来是他不想告诉林云。   林云担心的拉着江文煜的手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文煜要和乔栖合作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林云——他是为了林云好。   当时他跟乔栖在一起,给林云带去了很多伤害,林云一提到乔栖就不高兴。   如果林云知道了他跟乔栖有合作,那林云肯定会更难受,所以他为了让林云好受一点,没有将这件事告知林云,他这都是为林云好。   林云就成了唯一一个被留下的那个。   他也不傻,江文煜将所有人都带走了,就连受过伤的一些人都给带走了,只把他一个人留下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但他也不敢跟出去,他怕耽误江文煜的事情,只能忍耐着江文煜的隐瞒,强挤出来一个笑脸,说道:“你去吧。”   江文煜没察觉到林云的些许变化,而是匆忙的带着所有人从28楼顺着墙面又滑下去了。   林云只站在窗边,看着他们所有人离开。   暴雨模糊了他们之间的一切,林云看着江文煜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底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落。   他不知道,江文煜在这时候,开始用对待乔栖的方式来对待他了。   当初江文煜隐瞒乔栖,现在江文煜来隐瞒他,他从乔栖的手里将江文煜抢了过来,然后把自己困进了笼子里。   ——   乔栖开着游轮,带着青山湖区的人到仓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左右。   天色无光,雨幕低垂,一片暗淡之中,他们到了仓库所在的位置。   江文煜没有骗他们,他是真的找到了一个仓库,仓库里面也是真的有东西,他其实大可以靠着这些东西在别的地方苟活,但是江文煜不肯走。   他是个十分记仇的人,甚至记仇到失去理智,一旦被他记上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找麻烦,甚至有些时候让人看起来都觉得他太过——疯狂。   就像是他觉得乔栖背叛了他,他就要来青山湖区日日守着乔栖,要抓着乔栖去给他爷爷跪下磕头认罪一样,他觉得青山湖区的人欺负了他,他就要想方设法的弄死青山湖区这群人。   所以他要用这仓库做计划,去将青山湖区的人骗进来杀。   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   而乔栖,就是请他们进来的引子。   彼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仓库附近。   仓库已经变成了一片水域,二层楼高的仓库,只有最上面冒出来了一个三角形的尖棚顶和半扇窗户的高度,想要进仓库里面,就得让人都潜下去。   这对人的体能要求很大。   下仓库之前,乔栖和他们说:“仓库里的东西就那么一点,咱们各搬各的,谁搬出来多少,都算谁的,以后我们互帮互助,共同抵抗天灾。”   青山湖区的人闻言笑呵呵的点头说道:“是,是,我们共同抵抗天灾。”   乔栖看着对方的笑脸,过了两秒,也笑了一下。   两拨人就像是披着面具的狼和狐狸,互相都想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但是一旦跟对方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又都笑的一脸和善。   随后,一群人开始准备下去搬运。   乔栖这边一共就四个人,而对面来了将近二十个人,真要是搬运起来,肯定是对面更快更多,所以对面的人以为自己占便宜,都很赞同。   乔栖就带着人下仓库。   他们四个人,钱总胆小不敢下,薛沧山还有伤,就只有乔栖和王总下去往返,青山湖区也试探性的跟着下去了两个。   最开始,青山湖区的人下去了两个,真的捧上来了一些物资,将青山湖区里的人都激的兴奋起来,一个个下饺子似得往水底里跳。   他们都怕自己拿不到,怕别人拿到,这种感觉使他们都红了眼,一个接一个的往下跳,甚至有些人直接就在水底下打起来。   乔栖他们就在一旁的看着——他们都知道下面有诈,所以只有最开始的两趟下去了,后面就借口累了,在水面上休息。   现在,对面的游轮上几乎所有人都下去了。   钱总缩在游轮上往下看,居然看见有人在水面下就动起了刀子,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吓得人都开始哆嗦。   他去挤在乔栖身边,才一贴过去,薛沧山的手就拉过来,抓着他胳膊把他丢到了一边,他只能缩在一边,隔着一个薛沧山问乔栖:“我们,还,还下去吗?”   “不下去了。”乔栖看了一眼仓库那边,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低声道:“江文煜和青山湖区的人快打起来了。”   江文煜的人本身就在仓库里面藏着守株待兔,他们只是一个中间的引路人,肯定不会继续留在这里。   这两拨人打起来,他肯定不管。   “一会儿他们打起来了,我们就走。”乔栖看着人群道:“我们要尽早走。”   说话间,四周突然寂静了不少,刚才还喧闹的、不断闹出水花的水面上突然寂静下来,没有人再冒出来,他们等了片刻后,只有一股股暗红的血喷涌而出。   对面的游艇上此时只剩下了两个人,都是看着物资的,现在水下出了血色,将对面游艇上的人吓坏了。   “这是怎么回事?”青山湖区的人尖叫道:“为什么会有血?”   之前下去的人上不来了!   而游艇上的另一个人反应更快,他转头就想开游艇跑掉。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江文煜突然带着人从水面下面浮起来,直接抓上游艇的把手爬梯就开始往上爬。   他们要攻占这艘船,像是古代里,一座城池的士兵,攻上另一个城池的城墙一样。   而乔栖他们,是看客,也是参与者。   在这一场生命的乐章中,谁都不可能一直端坐在观众席上。   最终,对面船上的两个人弃船逃走,江文煜攻城成功——青山湖区的人要么在水下负伤逃走,要么跳船逃走,只留下了满船的物资给江文煜。   这对江文煜来说,是大获全胜,而对乔栖来说,是合作共赢。   两边都是赢的,只是他们两边也并不会齐心协力的在一起,不过有了这一场合作之后,他们之间的氛围短暂的变得融洽了一下。   当夜,双方一起从青山湖区外驾驶轮船回来。   两座游轮一起从小区外回来时,林云正站在窗口往外看。   他清晰的看到了江文煜和乔栖一起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的那一刻,林云的心里像是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江文煜跟乔栖私下里见面了,甚至乔栖还将自己的游轮分给了江文煜一艘,但是,这件事,江文煜没有和他说过一次。   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为什么单单把他一个人留下呢?   为什么呢? 第29章 暴雨第九天   林云想不通,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密封的透明罐子一样,喘不上来气,要晕过去了似得。   他甚至想要跑出去找江文煜, 但是又怕把场面搞得很难看, 只能咬着牙忍着。   他从窗口走到门口,最后安静的站在房门之前, 等着江文煜回来。   而当时的人都不知道林云在看着,他们都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能够从楼道走,一群人都疲惫至极的带着各自的物资回了家。   江文煜和乔栖分开之前, 还谈论了关于游艇的归属问题。   “游艇借我。”江文煜说的掷地有声:“我保证在青山湖区, 以后不会有人骚扰你。”   青山湖区那帮人偷抢打砸,坏事做绝,但是江文煜不会, 江文煜最起码干不出来抢弱者食物的烂事儿。   这是双赢的事儿,乔栖自然不会拒绝, 他只道:“不白借, 我每天要一定的食物。”   江文煜理所应当的点头。   他也不爱白借乔栖东西,有些账,他肯定算的明明白白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二十八层, 乔栖他们继续往上走, 江文煜则打开门准备回去休息。   他推开门,就看见林云站在客厅里面, 不知道在做什么, 听见开门的动静,林云回过头来, 对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你回来啦。”林云站在原地,可爱的圆脸上带着几分关心,声线轻柔的问:“今天怎么样?”   江文煜快步走过来,一把将林云抱在怀中,说道:“今天很好。”   “青山湖区的人被我们赶出去了,他们短时间内都回不来。”   “我们找到了很多食物,以后,就都有东西吃了。”   这些话每一句都是好事,林云听起来应该高兴的,但是他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些话里,字字句句都没有乔栖。   江文煜分明跟乔栖在一起,为什么一直不肯明说?   他心里发堵,有一种自己被所有人排斥在外的感觉,但是他又不想跟江文煜吵架、翻脸,因为他心里还有江文煜。   所以,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勉强笑着说道:“那,明天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想帮你做点什么事儿。”   江文煜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你在家里待着。”他说:“外面太危险了。”   江文煜确实是担心林云,他就不喜欢让自己的爱人出去遭遇危险,当然,不想让林云知道他跟乔栖在一起合作,也是一个原因。   总之,两个原因叠加在一起,还是让林云老老实实留在家里最好。   林云听了这么一句话,心里越发酸涩。   他觉得江文煜看不起他,所有人都能出去,只有他不能出去,又觉得江文煜和乔栖可能是旧情复燃,心里难受极了。   江文煜却对此恍若未觉。   他沉浸在接下来的布局之中,既然从青山湖区人的手里将地盘抢过来了,接下来,他就应该继续多发展些点人,牢牢将整个青山湖区把控住。   他的目光放在前面,浑然没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林云早已生出了很多其他的心思。   ——   于此同时,乔栖也回了家。   乔栖和薛沧山、王总钱总回到三十层之后,先安抚了一通王夫人和小孩,然后王总和钱总在隔壁302开了个地方用来睡觉——隔壁实在是睡不下了,钱总要睡303,只能打地铺了,时不时还要被路过的人踩一脚,还不如把他放在302,虽然跟一群物资睡在一起有点冷清,但起码有床可躺。   乔栖和薛沧山则疲惫的准备去洗澡,然后出来吃饭,再好好睡上一觉。   他们俩都太累了。   先去洗澡的是薛沧山,等他从洗手间里洗干净了出来之后,就看见乔栖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   他爱干净,觉得外面的水脏,人还没洗澡呢,所以不肯上床,只是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只穿着一个平角裤坐在地上等,结果等着等着,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   他白而嫩,躺地上的样子也格外可爱,两只手老老实实地交叠在小腹前,睡得很沉。   薛沧山看的好笑,缓缓走过去,弯腰想把乔栖直接抱到床上让他继续睡。   结果他低下身子的时候,一捞乔栖的胳膊,将睡得极沉的乔栖惊醒了。   乔栖最近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短暂睡着之后突然被触碰,不知道梦到什么不好的了,竟是一抬手,一把打到了二哥上!   薛沧山本来是想把他抱到床上的,这一过程中柔情蜜意,防不胜防,乔栖突然一抬手,打的薛沧山闷哼一声,疼都没喊出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鸡飞蛋打!   他听见了薛家龙脉碎裂的声音。   完了,老薛家命脉今日尽断,以后他要成个太监了,也不知道他家那老东西还能不能生。   而乔栖也在此时惊醒。   他一醒来,就看到薛沧山痛不欲生的跪在自己面前,他恍惚间记起了自己做什么,顿时大惊失色,惊恐的问:“你怎么样?”   乔栖记得他们孤儿院以前有个小孩,就是小时候被人家一不小心打碎了蛋,那东西直接不能用了,变成了废人,那伙人家也是坏,直接把这小孩给丢掉了,这孩子后来在孤儿院活的也不怎么好,因为大部分人领养男孩都是想要一个传宗接代的香火,一旦不能生孩子,他们就不愿意要了。   所以,哪怕一些手残脚残的孩子被领养走了,他这个看上去肉身没问题的还是都没被领走。   乔栖生怕自己把薛沧山也给打废了,抬手就去抓薛沧山的裤子往下脱。   薛沧山也刚洗完澡,身上只有一个短裤,古铜色的皮肤上还泛着氤氲的水汽,潮湿顺滑,乔栖一摸上去,薛沧山整个人都打了个颤。   他本来就是跪着的,乔栖爬起来后,他顺势便坐下了,满头大汗的看乔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神询问他“干什么”。   乔栖真怕给他打坏了,顺手就往下拽他的裤子,道:“让我看看,是不是打坏了。”   薛沧山疼的都说不出话来了,骨头都僵在原地,半晌不言语。   乔栖上手就去抓。   “让我看看。”他说。   薛沧山咬着牙说:“不用。”   他无法想象让乔栖看他屁股是什么画面,最起码关个灯啊!   乔栖只当他害羞,上去就扒,一边扒一边说道:“没事,我们是好兄弟,看一看怎么了?”   薛沧山疼的浑身使不上劲儿——这是男人的命脉,一下子就给他打倒了,他半条命都没了一半,乔栖上来拖他裤子,他竟然都没力气反抗。   乔栖顺利的扒下了他的短裤,仔细看了两眼。   薛沧山长的高壮,比寻常人更高,他的二哥也是如此,再往下看,好像也没什么大碍。   乔栖正低头看——他看着二哥的时候,像是上课时候在读书的好学生,每个头发丝儿里都透着一股子认真。   薛沧山根本受不了这个画面,乔栖把他...在看...他经受不住,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   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够下流了,但乔栖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坦坦荡荡的做出来比他还下流的事。   但乔栖还理直气壮,自认为一切都没问题。   薛沧山本想闭上眼逃避这一切,但他闭上了眼,一切反而更清晰了。   失去了视觉之后,触感和听觉被放到最大。   乔栖的手指微凉,纤细,贴在皮肉上时有奇异的触感,他的呼吸是暖的,轻的,气体缓缓落到身上,引起一阵战栗,而他的目光却是灼热的,烧在薛沧山的身上。   那股疼意渐渐褪下,涌上来是更让人难自控的东西。   这时候,乔栖上下看过一遍之后,觉得没什么事,就顺手把他的裤子往上提,一边提一边说:“看样子没什么问题。”   薛沧山心底里闪过一丝庆幸。   这得亏提的早,不然二哥就要告诉你什么叫“问题来了”。   他慢慢睁开眼,从地上坐起来,因为心里面塞着一股子奇怪的别扭感,所以他面色有些古怪,没有跟乔栖说话。   反倒是乔栖,一脸的理所应当。   恰在此时,见他没事,就进去自己洗澡了。   薛沧山盯着他的背影看,瞧着这人毫无心理负担的进了洗手间,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   好兄弟。   标了个好兄弟的名号,就能又摸又看了是吧?   乔栖是真觉着好兄弟干什么都行是不是?   他一时生出了些意味不明的报复心思,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洗手间门上乔栖的背影之后,转头就去了床上。   好兄弟——   呵,他让乔栖以后再也不敢提着三个字!   ——   浴室里,乔栖洗漱过后从里面走出来,正看见薛沧山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他未曾多想,自己也跟着上了床,准备睡觉。   这一整天,他接了钱总回来,又跟青山湖区的人内斗,还跟江文煜虚与委蛇,太困了。   等他一躺到床上,浑身的骨头都跟着放松,紧绷的肌肉终于得到舒缓,正是将睡未睡的时候,身旁突然一热。   一条大腿紧绷绷的压到了他的小腹上。   这腿是沉甸甸的肌肉腿,一压上来,让乔栖整个人都跟着沉了一瞬,他甚至觉得喘息都有些费劲了,他动了两下,把薛沧山推开。   谁料,过了一会儿,薛沧山又转过身来,又抱着他。   乔栖正要推开他,就听见薛沧山说:“好兄弟嘛,抱一抱怎么了?”   乔栖微微拧眉——好兄弟抱一下确实没关系,但是总感觉好像是哪里不太对哎。   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一闭眼,转头就睡过去了。   薛沧山震惊的瞧着他。   这都睡得着?   不是,你真把我当兄弟啊? 第30章 暴雨第十天   暴雨之下, 昏暗的房间中,乔栖的侧脸安静的像是画中人一般。   薛沧山滚热的大腿还压在他单薄的小腹上,薛沧山本意是想让他觉得冒犯, 从而推开的, 但是现在,乔栖睡着了。   薛沧山自导自演的这一场“好兄弟大戏”都没人搭理。   乔栖有时候聪明的很, 但有时候又有一种莫名的迟钝。   薛沧山看的咬牙,半晌, 冷笑一声,将乔栖揽得更紧。   他就不信了!   他倒要看看, 要是他把裤子全脱了跟乔栖睡, 乔栖还能不能跟他睡一个床!   从那一天开始,薛沧山开始坚决贯彻“颠翻好兄弟人设”的行为。   他洗澡要乔栖帮着洗,睡觉要不断挂在乔栖身上,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着乔栖,恨不得脱裤子都让乔栖帮忙。   他不断擦边越界, 可每次, 乔栖都会理所应当的来帮他做这些。   有时候二哥抬着头跟乔栖打招呼,乔栖都能忽视,一脸“男人都这样我们好兄弟没关系”的样子。   这有什么的!不就是洗个澡拿个短裤一起睡嘛?他以前还给乔楠换过尿布呢!   薛沧山坚持了几天,乔栖没怎么样, 他自己把自己搞得内火虚高, 二哥更是天天抗议,抗议到已经隐隐发疼了。   干什么!多少天了!   没有这么欺负二哥的!   薛沧山见完全不见成效, 一时恼羞成怒, 躺床上半天起不来生闷气,也不招惹乔栖了。   乔栖这边已经不打算出去了, 名单上的人没有再也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估摸着以后也不会再来了,所以乔栖就带着他们这群人慢悠悠的活着。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他们过的安稳宁静,青山湖区这几天却是热火朝天。   江文煜占下这块地盘之后,开始搜罗起所有人翻找食物,一群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得干活,要是找不到食物,就直接开始在河里翻鱼,反正这水里不会少鱼。   男的下水摸鱼,女的收集雨水,老的打扫卫生做饭,小的把木柴劈了烧火,一群人忙的井井有条。   这本来是好事。   但是林云却一日比一日更落寞。   因为林云发现,每天江文煜都在跟乔栖见面,不管是送还游艇,还是送食物,都要去见乔栖,而且,他还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比如,下面那些干活的人都说,江总每次见到乔栖都更高兴。   林云难过极了。   这日复一日,人人都觉得自己的日子好,只有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差。   他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排除在外。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他唯一能倾诉的江文煜还不断的在外面忙来忙去,根本不见他。   他好不容易跟江文煜凑到一起,问一问江文煜在做什么,江文煜隐隐还有些不耐烦。   “现在外面很多事,我们原先赶出去的青山湖区的人并不老实,还天天琢磨着怎么往回跑,最近就有人在附近水域里遭他们毒手了。”   “我很忙,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再来照顾你。”   “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就行,不要出去,不要给我添麻烦,吃的喝的都随便你用。”   一句句话压下来,几乎要把林云的脊梁都给压断了。   他明明什么也不用干,所有人都羡慕他能被江文煜保护的那么好,但是他就是很难过,很不开心。   他只能偷偷站在窗口上往下看,试图看到江文煜在做什么。   他果然又看到了江文煜和乔栖在一起说话,他们总是在一起说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云不明白,江文煜那么讨厌乔栖,为什么还要跟乔栖天天见面?   他们是不是又重新旧情复燃了呢?   当林云撬乔栖墙角的时候,最爱的就是不断地跟江文煜贴在一起,时不时做一点暧昧的小事,用以宣告特权。   所以当他看到乔栖和江文煜在一起的时候,就感觉这两人之间也不正常,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在他身上蔓延。   如果,他是说如果...   再这样下去的话,江文煜跟乔栖重新好了怎么办?   他就要失去一切了。   林云在这种恐慌中度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当别人在忙碌的时候,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走动。   像是一个被困住了的小动物,只能按照固定的路线来来回回,刻板的重复着之前的路,却不知道自己走动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茫无边际的走。   这样的生活让他自己都觉得无趣,他宁可回到之前,江文煜和他们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青山湖区的人在外面砸门的时候。   那时候,江文煜还会抱着他安慰。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   他一时难过,站在楼道的走廊中独自落泪。   他正哭着,突然觉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林云害怕被人撞见他自己哭的样子,赶忙躲进了楼道的角落里。   侧方角落更偏僻,这里鲜少有人来,他本想等对方走了再出来的,但谁料,在外面的两个人竟然点了两根烟,开始聊上天了。   “我们今晚就动手吧。”其中一个人说。   “好。”另一个人说:“这回保准把江文煜和乔栖都赶出去。”   “乔栖那艘游艇,顺手也给砸漏了。”另一个人说:“今天晚上,我去潜下水底下砸。”   外面的人商量了半天,林云也听明白了。   外面这两个人,是青山湖区的人。   原本青山湖区的人,混进了现在的江文煜的人手中,密谋着想要将这块地盘再度抢回去。   他听的后背冒汗,等这两个人都跑了,他才快步跑回到房间内。   房间内依旧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在空落落的房间中待着。   他咬着下唇,左右转了一圈后,想,他应该把这件事告知给江文煜的。   他在这个房间中辗转反侧,等着江文煜回来。   但是江文煜一直不回来,不知道在外面忙什么——也许又跟乔栖在一起。   他只需要这么一想,心里就难受极了,与此同时,他又升腾出了一点报复心理。   江文煜一直瞒着他和乔栖的事情,甚至还天天和乔栖在一起,而且对他的态度还很不耐烦,江文煜这样对待他,他又凭什么事事把江文煜放在最前头呢?   江文煜对他不好,他也没必要为江文煜担忧这些。   再者说了,这群人要害的可不只是江文煜,还有乔栖,要是这群人直接把乔栖害死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和他抢江文煜了,他还高兴呢。   他就抱着这样的念头,一直等到晚上。   晚上江文煜忙完了,才拖着一身疲累回来,但是他也休息不了多久,因为过一会儿他还要下去守夜。   这和他公司加班是一样的,只有他亲自盯着,才能知道一切事情的进度。   林云看见江文煜这么疲累,心里面那点怨恨又散了一点,他拉着江文煜的手撒娇,几次想说出来自己偷听到的话,但是最后又咽了回去。   有时候,做男朋友,做丈夫,很奇怪,你不希望他过的特别好,怕被抛下,也不能过的太不好,怕被拖后腿,所以人只能在“好”和“不好”之间来回横跳,做出来眼下最合适的选择。   他想让江文煜在外面吃点亏,好好龟缩回来陪他,但是他也舍不得让江文煜死,就算是他们之间有矛盾,他还是希望江文煜活着,所以他换了个法子,想方设法的把江文煜留下了。   今天晚上外面有危险,他不想让江文煜出去。   ——   与此同时,水面上。   今天的游轮,是薛沧山和乔栖在看管。   虽然青山湖区现在很安全,但是还是难保一些人有什么别的心思,他们肯定还是要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的船。   他们现在为了防止唯一游轮被偷走,一群人都是轮班倒,还在船上放了被褥,专门用来给守夜的人睡觉。   今天,就是薛沧山和乔栖守夜。   两个人都是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今天薛沧山先守着,乔栖睡了。   船在水面上是左右摇晃的,人睡在上面也觉得摇晃,乔栖转瞬间就睡着了,而薛沧山守着守着,突然间觉得船下似乎有什么动静。   似乎有人在凿船!   薛沧山瞬间蹦起来,开船就往外跑。   他不知道水下有什么人,但是他知道,只要船开起来了,没人能跳出来伤害他们。   船开起来的时候,乔栖正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船下面正努力的向上爬!   竟然有人爬上来!   他瞬间惊醒,想都没想,反手从一旁捞出来一个棒球棍,冲上去给对方一棍子,将对方砸下去了。   期间对方反手砸了一下他的手臂和头,他痛的闷哼了一声。   水花“噗通”溅起,乔栖看见好几个人都在船后面跟着,一片昏暗中,乔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认出了这些人是谁,是短暂的和他打过交道的,青山湖区的那群人!   这群人又回来了!   他们想干什么?   之前江文煜驱逐了他们,现在,他们卷土重来了。   他匆忙后退,退到了薛沧山的附近,本想与薛沧山说两句话,但走到薛沧山面前后,他竟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眼前一黑,直接扑倒在地。   他脑子里最后留下的,是薛沧山惊慌的眼。   ——   薛沧山匆忙将游艇开到没有人的地方,随后俯身去看乔栖的脸。   乔栖脑袋都被砸出血来了,他自己还不知道,那血淌了一脸,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像是命都没了一半似得。   薛沧山僵立在原处,半天,才敢伸手去摸他的鼻子,看他还有没有呼吸。   乔栖如果死了,他该怎么办?   薛沧山不知道。   幸好,乔栖没死,他还有呼吸。   薛沧山僵了大概十几秒,匆忙转身去找医药包,给乔栖擦药,包扎,一切忙完了又把乔栖放进被子里紧紧裹着。   被窝里的男生安静纤细,像是睡着了似得,薛沧山看着他的脸,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放在了油锅里煎熬。   煎熬,煎熬,煎熬。   每一刻都是煎熬。   心像是被切成两半,疼痛使他变得麻木,他听不见风雨怒嚎,甚至不想管那些重回来的青山湖区的人,他只想抱着怀里的乔栖。   他看着昏迷过去的乔栖,半天,缓缓低下头,去亲吻了一下乔栖的面颊。   酸涩瞬间逼上眼眶,他低下头,在乔栖的脸上一下又一下的亲吻。   如果他今天仔细一点,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乔栖死了,他宁愿...跟着乔栖一起死。   乔栖被砸的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有人哽咽着在旁边说什么。   他听不清,头脑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睁开眼看了一眼,就看见薛沧山哭的跟大雨滂沱里的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坐着。   他正要开口,下一刻,薛沧山突然自暴自弃一样,低下头,对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上来!   乔栖:!!!   干什么!! 第31章 暴雨第十一天   薛沧山并没有察觉到乔栖醒了。   他沉溺在乔栖可能昏死过去的悲拗中, 久久不能回过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乔栖的面似乎都比方才更凉了一些。   薛沧山心里更痛,人的□□与魂魄像是被撕裂成了两部分, 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么一个人了。   薛沧山是不信神佛的,但当所有办法都用尽了, 在没有任何希望的这一刻里,他开始向神佛祈求, 如果可以,他希望死的是他, 而不是乔栖。   但他没办法。   雨是无形帷幕, 遮住苍天,水为患祸灾殃,挡了行路, 他的声音传不出这苍天,他也逃不出这行路, 四面八方, 好像没有任何助力。   他只能拿着浸了消毒液的毛巾去摁住乔栖的脸,将那伤口一并摁住,在心里一遍遍祈祷,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   夜色之下, 雨幕之中, 游艇上一点昏黄的光芒映照着薛沧山的脸。   那张一贯带着调笑、不羁的面庞上沾了一点乔栖的血,那双锋锐的丹凤眼里含着淡淡的泪光, 在昏黄的光芒中摇曳。   他缓缓垂下头, 将脑袋顶在乔栖的面颊侧方,他脸上的泪流到了乔栖的身上, 让乔栖整个人都绷起来了。   乔栖刚刚睁开的那条眼骤然闭上了。   做梦,是做梦,一定是——   下一刻,薛沧山的吻依旧落在他的面上,期间还伴随着滚热的眼泪。   “是我不好。”他因为哽咽,声音变得囫囵,在乔栖耳畔响起的时候,隐隐还带有一点哭腔:“你要是死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乔栖浑身都绷起来了。   这点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薛沧山的眼睛。   他低下头,正看见乔栖的面上闪过一点细微的表情。   薛沧山眼底的泪还挂着,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随后又被这个念头震住了,僵在原地不动了。   他不动了,闭着眼睛躺着的乔栖更不敢动。   薛沧山沉默的时间越长,乔栖心里越慌。   薛沧山猝不及防的亲吻将他打的手足无措,他不明白薛沧山怎么突然亲他了,在他眼里,他跟薛沧山是铁打的好兄弟,薛沧山上辈子救了他,他这辈子救了薛沧山,他们俩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兄弟,但是——   但是薛沧山亲了他!   亲了他之后,薛沧山又不动了,没有一点声量传出来了。   乔栖不由自主的想,薛沧山现在在做什么?   他难熬的不行,最终选择偷偷看一眼,小心看一眼。   结果,乔栖缓缓睁开眼时,正跟悬在他上方的薛沧山对上目光。   薛沧山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那双丹凤眼里的泪光早已消失殆尽,现在只剩下了浓浓的恼,似是一把火,蹭蹭的在烧,见乔栖睁了眼,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来了一句:“你刚才在装晕?”   他又哭又求,恨不得把自己心挖出来让乔栖吃下去续命,乔栖醒过来了,居然在这里装晕!   乔栖被他的目光所慑,磕磕巴巴的回:“我,我,我就是——”   他就是因为薛沧山亲了他,一时无措,所以才装昏迷的。   谁料一醒过来,薛沧山怎么比他还横啊!   “你刚才亲了我,我——”   薛沧山还没说话,乔栖自己就开始为他辩解了:“你是不是,太激动了,我们,嗯...吓到你了?我们好兄弟之间,是,是——”   是一时情急没掌控好分寸吧!   乔栖语无伦次的时候,薛沧山突然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他压了这么久的情绪突然爆缸,没有跟乔栖大喊大叫,而是手臂一放,整个人突然向下压下来。   他身量高,一米八多高,浑身都是沉甸甸腱子肉,整个人一压下来,让乔栖的胸膛都跟着发闷,乔栖下意识的昂起头想躲,却被薛沧山一只手掐住了腰。   “我刚才怎么了?”薛沧山咬牙切齿的问他:“让你不敢睁眼,不敢相信?”   乔栖因为还没反应过来,所以有些不能接受,薛沧山问这些的时候,他都不敢看薛沧山的脸。   因为难以接受,所以乔栖不断回避他的目光,薛沧山被惹急了,另一只手狠狠抓过他的脸,乔栖被迫看向薛沧山。   灯光融融之下,乔栖白嫩的脸蛋被掐起来,一双桃花眼里带着淡淡的泠光,粉嫩的唇都被掐的有些许变形,他看上去很慌乱,白嫩的手指抬起,略有些艰难地握着薛沧山的手臂。   看上去很排斥。   心绪大起大落间,人也变得失去理智,薛沧山那双丹凤眼里都被逼起了赤色的血丝,他紧紧卡着乔栖的腰,一字一顿道:“我亲你一下,你就这么恶心?”   薛沧山这一问,给乔栖问懵了。   而薛沧山还犹觉不够,他一肚子的火儿无处发泄,掐着乔栖肉嘟嘟的脸,愤懑的逼问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江文煜?”   提到江文煜,乔栖骤然打了个颤,如同冬日里的冷水泼下来,一下子把他的脑子泼清醒了。   薛沧山是...薛沧山居然是...   喜欢他吗?   乔栖还在这边如梦初醒,薛沧山这头已经破防了。   “江文煜在外面找小三,跟林云都住到一起去了,你还愿意跟他合作,你跟他说话不恶心吗?”   “我到底哪里!哪里比不过他!”   “我跟你天天睡在一起,你真以为我愿意当你的好兄弟?”   “谁家他妈的好兄弟天天睡一起?”   那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变成了一句句酸溜溜的话,没有任何理智的落下来,把薛沧山那点不曾跟人道也得阴暗心思全都剖白出来,一声一声的砸在乔栖的脑袋上。   乔栖突兀的想起来之前薛沧山之前做的事,说的话,每天早上抱着他时的石膏——他一直以为薛沧山是身体太健康了。   想起来之前薛沧山早上醒来时候的模样,乔栖顿觉面上一阵阵烧红。   原来不是太健康了,是——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水润的眼眸望着薛沧山,眼底里带着几分羞意,和薛沧山一对视,又忍不住躲。   他的“躲避”又一次刺激到了薛沧山。   已经图穷匕见了,反正什么老底儿都被抖出来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掐着乔栖的脸就往下亲!   乔栖的下颌被他紧紧掐着,根本躲不开,他只需要一用力,那张粉嫩的唇瓣便被掐开,露出里面柔软的、泛着水润泠光的小舌。   这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强吻。   薛沧山的气息很强,呼啸着卷进乔栖的唇瓣中,掠夺,索取,钳制,乔栖推不开他,只能从唇舌间溢出来小动物求饶时的“嗯嗯”声。   他从没被强吻过。   以前他和江文煜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浅尝即止,最多亲一亲面颊,像是薛沧山这种狂热的,像是要把他吞掉的亲吻,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的。   他纤细的手指抵在薛沧山的肩膀上,推蹭了两下后完全没用,只能颓然的搭在他的肩上。   雨声更大。   这一场吻持续了大概三十秒。   对于乔栖来说,这每一秒都无比刺激,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呼啸而来,他像是在水涧里玩漂流游戏,上一秒还在水涧漂流,下一秒直接坠落瀑布,高大的落差和水流击打在面上,让他甚至不能呼吸。   吻完之后,薛沧山过热的cpu终于缓下来了。   他缓慢地睁开眼,就看到乔栖那双桃花眼里噙着水光,带着点羞意,不敢直视他,却又因为被掐住了脸挪不开目光,只能用一种怯生生的、局促的目光望着他。   游轮里的灯光暖融融的亮着,照着乔栖的脸,那张白嫩的面在灯光下泛出柔软的光泽,他这样的目光看着薛沧山,将薛沧山的心口都烧烫了。   薛沧山心口更烫,不止心口烫,二哥也跟着烫起来了。   他今天是真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这样了,干脆就让二哥往乔栖身上一压,把他的所有感官都挪给乔栖来看。   他要让乔栖知道——   他他妈的,就没把乔栖当过兄弟!   乔栖本来就害臊,现在薛沧山这样,他更觉得两眼发昏。   他觉得这整个游轮都因此燥起来了,像是有人在他身边烤火,将他的脸烤的发干发烫,甚至嗓子眼儿里也塞进了一把干柴,猛猛的烧,让他浑身难受。   他不敢看薛沧山那双黑沉沉的眼,只能语无伦次的岔开话题,试图将这诡异的气氛打破,他磕磕巴巴的说道:“不,不知道青山湖区那群人怎么样了,我们,我们这是跑到了那里?”   乔栖想,给我个台阶吧,顺着我的话说吧,我们把这件事情冷却一下吧——   薛沧山偏不。   薛沧山单手撑在他上方,目光紧紧的跟着他,驴唇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你跟江文煜亲过吧?”   乔栖哪里听得了这种话!他觉得自己耳朵都收到了污染!   他试图把话题重新掰回正轨,他说:“青山湖区现在一定很危险,他们不会只找我们两个人麻烦的,剩下的人也有很多问题,你知道的——王总他们现在还在青山湖区里呢。”   薛沧山的手划过他喋喋不休的小嘴,说:“次数一定比我多吧?”   乔栖:!!!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气急了,也有点恼了,竟也能豁出去这一层薄面皮,大声喊道:“薛沧山,你有完没完!”   怎么能有人如此厚脸皮啊!   见乔栖真的急了,薛沧山不说话了,他只低下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乔栖的脖颈旁边,在乔栖涨红了脸的时候,低声说道:“我没完...喜欢你,没完。” 第32章 暴雨十五天   他的声音暗哑中带着几丝疲惫, 似乎自己也认输了一般。   他跟乔栖拉扯了这么久,从没有在乔栖面前引起过乔栖的注意一次,像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终于把他唱崩盘了。   爱谁谁吧, 可怜就可怜,丢脸就丢脸, 反正他再也不想跟乔栖当好兄弟。   如果乔栖不愿意,讨厌他, 那他们就这辈子也别见了——这也比天天看着吃不着、抓心挠肝的难受好。   他说到这里时,硬了许久的骨头终于软下来了, 也不撑在乔栖身上了, 只埋首在乔栖脖颈间,半晌不抬起头来。   他潮热的呼吸落到乔栖的脖颈间,让乔栖有一种奇怪的酥麻感。   “喜欢你”这三个字落下来, 他像是又过了一遍漂流,人的魂魄暂时失守, 只留下了一个僵硬迟缓的身体。   过了好几秒, 乔栖才勉强从这种氛围中挣脱出来。   薛沧山喜欢他...太让人猝不及防了,他以前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确实不讨厌薛沧山,但是...之前当成兄弟一样的人突然说喜欢他,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最起码, 让他先想一想啊!   他缓缓偏过头, 低声道:“先...先把青山湖区的事情处理完吧。”   等处理完了那些乱事,他们再来说谁喜欢谁的问题。   乔栖的声线轻细而软, 落下来的时候带着一点说不出的青涩, 薛沧山抬头看他,就见他面上红的滴血。   刚才被他强吻过的唇泛着柔润的光泽, 看上去很像是某种果冻一样的色泽。   兴许是薛沧山的目光太过滚烫,乔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被烧了一瞬,抬腿蹬了薛沧山一脚不说,还抬起一只手,粗暴的盖到了薛沧山的下半张脸上,恼羞的喊:“下去!”   看上去很像是什么张牙舞爪的小动物,但实际上没什么杀伤力,就算是张大了嘴,也只能在薛沧山的手臂上留下两颗浅浅的牙印。   不疼,那涨红的脸还很可爱。   不过薛沧山知道乔栖急了,所以没有继续逗他,而是转身翻下了乔栖的身上,直接躺在了乔栖的身侧。   他也累坏了,干脆闭眼睛一躺,道:“青山湖区那边现在应该打的正厉害,但打不到我们三十层——王总他们都知道外面危险,看见了吵闹,不会轻易下来的。”   “这个时候我们回去不会帮上什么忙,我们只有两个人,还带着一个财产游轮,我们施展不开手脚,只会被他们拖累死——那群人你也见到了,他们是想把我们游轮都砸穿,一旦游轮被砸穿了,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薛沧山简单分析了一下局势后,道:“我们不应该回去,也不应该介入到青山湖区和江文煜之间的争斗里去,现在真正操心的应该是江文煜。”   最开始,矛盾的主题就是江文煜这边和青山湖区那边,他们两边为了争夺青山湖区,才会打成这样。   简而言之,薛沧山不建议现在回去,不然他们俩肯定送菜。   说话间,薛沧山坐起身来,将轮船上的所有东西都排查了一通。   因为他们长期要在轮船上住,所以轮船上放了很多吃的东西和淡水,足够他们吃上几天。   这几天之后,青山湖区那边肯定也该出结果了。   ——   如薛沧山所言,青山湖区这边果然打的很厉害。   江文煜本来在28层睡觉呢,听见动静后匆匆下楼,一下楼,就见青山湖区的人如蝗虫过境一般往楼上钻。   这群青山湖区的人用塑料瓶和塑料桶简单的做了个漂浮的游艇筏子,站在筏子上,想要重登上楼。   不过,得益于江文煜最近管理有方,他手底下的人都勤勤恳恳给他卖命,所以青山湖区这帮人没有第一时间上来。   值得一提的事儿,江文煜的船没有保护好,他们的船被砸漏了,所有人都匆忙上了楼,成了瓮中之鳖,被围上了。   但是,暂时青山湖区的人也冲不上去,两拨人在对峙僵持之后,青山湖区的人见冲不上去,砸了船还不算,他们还干了个损事儿。   他们这段时间出去找食物,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些剧毒的农药,类似于百草枯的类型,全都打开盖子浇在了青山湖区的附近水域中,浇完了就走,这青山湖区的水域里都泛着一股子农药味儿,之前还能钓鱼呢,现在里面连鱼都看不到了。   青山湖区的人浇完农药就跑了,只留下江文煜他们继续坚持。   江文煜气急败坏,在家里破口大骂,每天都愁的要死。   农药剧毒,以前总有那些新闻,说是喝了几口就死,送医院洗胃都来不及,现在融到水里,虽说不会直接让人毒死,但是长时间泡着,难免喝进去两口,身体也受不了。   水是流动的,虽然要不了几天这农药的毒性就会散去,但是这几天里他们怎么办?他们的食物很少,都是卡着每天口粮的,一天不干活就要活生生饿一天。   而且青山湖区这群人不是一次性倒完,他们是时不时地过来倒一次,抓又抓不到,让人无可奈何。   而一旁的林云看见江文煜这般生气,也不敢说自己早就知道这些事,只问江文煜道:“他们闹这么大,乔栖去哪儿了呢?”   江文煜摇头,道:“据说乔栖他们在遇到危险后,开船跑了。”   如果乔栖不跑,现在船估计也被凿漏了。   一旁的林云眼珠子转了转,轻声跟江文煜道:“既然我们都没办法出去找食物,能不能让三十层的人给我们一些呢?你知道的,三十层的人一定有很多吃的。”   人能不能吃饱饭,是根本瞒不住的,其余所有人都是面黄肌瘦,但是三十层的每一个人站在那里都是红光满面,一看就知道,他们家油水足。   台风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天了,所有人家都断水断粮,谁不是一直掉肉?偏生他们家每个人都气色红润。   江文煜也动了些心思。   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上楼求助。   他也不是要特别多的东西,只要三十楼的人肯给他们一群人几天的吃食过渡一下就行了。   乔栖和薛沧山当时不在,三十层的门由王总牢牢把控着,见江文煜来了,王总直接不开门。   听到江文煜要借食物,王总直接三个拒绝,怎么都不肯给,江文煜气急了离开。   青山湖区就此陷入僵局。   ——   而乔栖和薛沧山在外面乱飘着。   这个时候水深已经有五层楼高,大部分城市都给淹没了,他们随着水波四处飘,天暗着,他们就一人一个被褥,躺在游轮的地面上说话。   乔栖最开始是不想理薛沧山的,薛沧山强吻他的事情还记挂在他心里呢,他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所以薛沧山和他说话,他就转过身去背对薛沧山,顺道拿被子把自己牢牢地裹起来。   薛沧山也不急着去扒拉乔栖,只自顾自的说自己的童年。   薛沧山的童年十分凄惨。   他们家很穷,父亲早死,母亲一个人拉扯他到长大,他为了操持这个家,只能出去打工,但是他没读过什么书,找工作一直被人欺负,出去送外卖还伤了腿,如果不是乔栖,他可能死在那里都没人知道。   乔栖听见这些,心里微微有些可怜薛沧山,连带着原先坚定地不跟他说话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薛沧山说到最后,唉声叹气的道了一句:“你如果不喜欢我,我走了算了,反正在外面我也能活下来。”   说话间,薛沧山自己爬起来,直接往游艇外面走,一副要直接从游艇上跳下去,要自己游走的样子。   乔栖听着那脚步声一步步走远,揪着被子的手都渐渐使力。   直到那动静一路到了船边,眼看着薛沧山真的要跳下去了,乔栖深吸一口气,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回来。”   薛沧山又屁颠屁颠回来了。   他出去溜达了一圈,身上已经沾了雨水,他自己也不介意,跑到乔栖被褥旁边,隔着被褥压下来,将乔栖抱在怀里,把头埋在乔栖的脖颈间,在乔栖拧眉时,低声说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乔栖闭了闭眼,道:“我只是——”   他只是看在上辈子薛沧山救过他一次的份儿上!   但是剩下那几个字没有说完,就被薛沧山的蹭蹭给打断了。   他像是一只淋湿了毛发的狗,在乔栖身上拱来拱去,乔栖实在是受不了了,丢下了一句“走开”,薛沧山又从这走开,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他身上湿了,回去的时候毫不避讳的把自己扒了个精光,顺带扫了一眼乔栖。   乔栖闭上眼,不去看。   薛沧山慢悠悠的爬进去之后,用厚厚的被子裹着自己,低声道:“遇见你,是很好的事。”   外面的天还是暗的,风还在刮,雨还在下,好像分不出时间的边界,没有早晚,不管什么时候醒来,天都是暗的,和刚才没什么不同,但乔栖却已经放平了身子,开始和薛沧山说话。   他们俩能聊的很多,台风来之前的一些普通生活,乔栖的出身,乔楠的作业,聊来聊去,薛沧山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副象棋来,两个人就坐起来,一起裹着被子下象棋,一起想暴雨结束之后,他们应该有什么样的人生。   不管外面是如何,在此刻的游艇里,一切都是平和的,温暖的。   乔栖和薛沧山在外面飘了大概三天左右。   他们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到青山湖区里去,看看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第33章 暴雨第不知道多少天   乔栖和薛沧山的船回到青山湖区的时候, 青山湖区内的两拨人弹尽粮绝了。   青山湖区的人也开始四散,不再时时刻刻围着青山湖,只是偶尔过来倒一次农药, 力求把青山湖区这边变成一片死水。   既然他们没得到, 也不让江文煜这群人好过。   江文煜跟青山湖区的人杠上了,死守在这里不肯离开, 两拨人拉扯的筋疲力尽,但是谁都不肯撒手。   乔栖回来的时候运气还算好, 没有撞上青山湖区的人,但是他们准备上楼的时候, 却被江文煜的人给拦住了。   江文煜的人要求乔栖他们让三十层开门, 掏出来食物,才让他们上去,否则他们不允许乔栖上去。   “这青山湖区是我们辛辛苦苦守下来的, 你什么都没付出,凭什么你想上就上?”   “我们每天都在干活, 你们什么都不干, 你们对这个青山湖区有什么贡献?”   “你们要上去,得交出食物来!”   “对,你们得交出食物来!”   一群人群雄激愤,看起来像是饿极了的狼, 要从乔栖身上挖下来一块肉来吃。   正在这时, 江文煜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他挥挥手,示意人群退开。   几天不见, 江文煜看上去比之前更消瘦了些, 眉头紧紧拧起来,站在他们面前后, 与乔栖他们说道:“这几天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现在缺少食物,大家都是统一战线上的人,大家辛辛苦苦,守下了这个地方,你们也应该为青山湖区的人来做点什么。”   乔栖当时站在游轮上,听完江文煜的话,神色都渐渐冷下来,他道:“我们怎么没做呢?我的游轮分了你一艘,比你们所有人贡献都大,你们没食物,我们也损失了一艘游轮,所有人都平等的收到了损失,凭什么我要为青山湖区的人来做出牺牲?”   他们三十层的食物根本就不够这么多人吃,一旦全都拿出来,他们会立刻被吃空,乔栖当然不愿意。   江文煜听见乔栖的话,顿时拧眉道:“大家又不会白吃你的东西,以后我们都会还给你的,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排斥?只要你掏出来一点吃的,我们就能多活一个人,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乔栖听了这话,顿觉一阵愤怒。   就因为他们有食物,他们就得分给别人吗?   以前路边上还那么多穷人呢,医院里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治不起病去死呢,怎么没见江文煜散尽家财挨个儿去给别人啊!   慨他人之慷的话,江文煜倒是说的挺顺嘴的!   “我们三十层的食物也不够多,我不可能分给你。”乔栖道:“就算是不让我上去,我也不会分给你的。”   乔栖跟江文煜就在这里谈崩了。   江文煜死守在青山湖区上,不让乔栖他们上去,乔栖也硬气,直接开着轮船离开了。   他有船有食物,还怕跟江文煜拖下去吗?   反正三十层不缺食物,那群人也不可能破门而入,他不担心三十层有事。   他们离开的时候,江文煜被气了个半死。   他为了稳定青山湖区的情况,为了让所有人吃上一顿饭,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每天晚上干睁着眼都睡不着,现在人人自危,乔栖怎么这么自私,就不能为了这栋楼里的所有人牺牲一下呢?   ——   而乔栖从青山湖区里离开之后,并没有靠得太近,他跟薛沧山两人顺着水面飘出来,换了个干净的水域待着。   远离了青山湖区和江文煜手里这帮人,乔栖和薛沧山两人闲来无事,干脆开始钓鱼。   轮船上有发电机,还有电器,甚至都能用做饭的微波炉,所以其实不少吃的,薛沧山在轮船下面钓上来一条鱼,乔栖顺手就给做了,煮成了一锅鱼汤。   两个人凑在一起,一人捧着一碗鱼汤喝。   期间他们还碰见了一些其他人,互相警惕而小心的兑换了一些物资。   临走之前,对方笑着和他们说:“祝你们多找到点吃的。”   这已经是最美好的祝福了。   乔栖因为江文煜而生恼的心松快了些,他和他们含笑分别,回来继续和薛沧山一起喝鱼汤。   在无尽的雨幕之中,也有人在靠自己的努力活着嘛。   ——   乔栖和薛沧山离开之后,江文煜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   他记仇,想跟青山湖区的人死磕,但是他手底下的人吃不到东西,干脆逃跑了——天灾之下,人们渐渐走出了高楼,开始在各自的水域中挣扎,有一些人死掉了,但是也有一些人活下来了,活下来的人各自占了其余的地方,也欢迎别人来投奔。   有些时候吧,生存的规则是一样的,以前工作的时候,这个公司不行,那就直接跳槽到下一个公司去,现在也一样,青山湖区不行,那就去别的区,反正总有别的人活着。   所以,江文煜手底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跑了,江文煜变成了光杆司令。   江文煜更气了。   现在,他倒是不往出跑了,每天就在房中思索办法,林云则在一旁陪着他,时不时的出一点什么主意。   虽然那些主意都没用,但是林云对江文煜的温柔让江文煜很是受用,他抱着林云的肩膀,低声说道:“林云,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在危难之中,只有林云对他不离不弃,他也一定不会抛弃林云。   林云也抱紧了江文煜。   他低声道:“你陪着我就好了。”   什么都不用做,陪着他就好了。   他们都觉得,只要熬过去就好了,但是越熬越熬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农药打多了,这水里一点吃的都找不到了,一条鱼都没有,甚至一泡下去,就让人觉得浑身那层皮都烧的疼。   就二舅而知,没有人愿意留下。   等到最后一个人逃出了青山湖区,就连江二叔都动摇了。   林云和江文煜也没办法,被迫离开了这里,开始向别的地方求助。   他们都被迫跑掉了,最开始往青山湖区倒农药的那一批人也没有回来——这里的水域都被破坏了,留下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江文煜跑了之后,他们也跑了。   两拨人争来争去,反而留下了一滩死水,然后谁也不要了。   乔栖和薛沧山在水面上飘了大概四五天左右,期间,他们又回了一趟青山湖区,意外得知,青山湖区竟然一个人都没了,等他们回到三十层后,王总含泪开门,抱了他们好一会儿后,才说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个地方活生生被两拨人斗成死水了。   真应了那句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越是人多的地方,矛盾越大。   不过,这事儿倒是便宜了乔栖他们。   乔栖他们本来就不需要出去四处找食,这地方没人来了,他们反倒自在,一群人每天吃吃喝喝,偶尔开船去四周逛一下。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房间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王总就带着老婆孩子搬到了301去,303突然间就变成了乔栖和薛沧山、带着个乔楠居住的地方。   如果是以前,乔栖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但是自从那一日之后...   反正,同居的生活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乔栖不管做什么,薛沧山都要凑过去,乔栖洗个碗,他要挤过去,乔栖写点东西,他要挤过去,乔栖开单机游戏,他要挤过去,乔栖要去洗澡——   “我真的不能帮你搓后背吗?”浴室门外,薛沧山拿着沐浴露,一脸诚恳的隔着门说道:“我保证不睁眼。” 第34章 亲亲   隔着一层磨砂门, 乔栖咬牙切齿的对着门外的人影道:“滚远点。”   门框外的高大人影晃来晃去,见真的进不去,只能慢悠悠离开。   乔栖沐浴过后, 把自己擦干净, 吹好头发,穿着浴袍从浴室里面走出来, 准备回房间睡觉。   自从王总夫妇带着孩子搬走之后,他跟薛沧山现在已经分房睡了, 他所在的房间里没有洗手间,只能在客厅自带的卫生间洗完之后, 再回到卧室去睡。   他的卧室里没开灯, 昏暗一片,他按着记忆回到床上,才刚往床上一倒, 便察觉到柔软的被子下面藏了个硬邦邦的人,他掀开被子一看, 就看见了薛沧山闭着眼睛躺在他的床上, 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乔栖都给气笑了。   这人,以前天天想方设法往他面前凑,凑就算了,现在直接扒光了躺他床上了, 以为他瞎了看不见吗?   他隔着一层被褥骑在薛沧山的身上, 问薛沧山:“你躺我卧室里做什么?”   薛沧山眼睛都不睁开,假装自己睡着了, 乔栖毫不示弱, “啪啪”照着他胸口抽了两记,将薛沧山的胸口都抽的发红。   薛沧山眼看着装不下去了, “惊讶”的睁开眼,坐起来说道:“哎呀,我怎么走到这个屋里睡着了,太奇怪了。”   乔栖懒得看他演,一脚蹬在了他的后背上,道:“出去。”   他刚洗完澡,脚上也滑滑嫩嫩的,蹬在薛沧山的背上,薛沧山也不觉得疼,反而被他蹬的心痒痒,只道:“都是好兄弟嘛——”   一起睡怎么了?   但他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乔栖拎起枕头,从屋里一路打出去了。   ——   日子一天天往后溜走,房屋里的存货渐渐变少,暴雨也不再持续性的下,偶尔会有半天停下,甚至有一天,乌云还被阳光刺破。   金黄的颜色重新降落在这座城市,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小时,转瞬间就又被乌云盖住,但是这也是一个信号。   暴雨即将结束了。   与此同时,国家的救援已经逐渐到位,开始将需要帮助的人挨个捞出去。   乔栖和薛沧山就带着所有人,一起坐上游轮,去配合国家救援,从这里离开。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正好撞上了江文煜他们。   江文煜带着林云、江二叔在艰难求生,每个人看上去都比之前更憔悴,显然是因为外面的日子没那么好过。   恰好,这次轮到他们的时候,救生艇又缺了一个位置。   江文煜、林云、江二叔之间,必须要抛下一个人,才能上去,离开这里。   在得知要抛下一个人的时候,江文煜的神情很难看。   因为现在救生艇很少,基本每隔三天才会碰见一趟,而且中途位置不定,他们能撞上是运气,留下的人下一次不一定会撞上。   如果被留下的人后来撞不上救援队怎么办?   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全都留下不走,放着这两个位置不用,所以...他们要留谁下来呢?   风雨之下,三个人有了短暂的争吵。   江文煜想让江二叔留下,因为林云身体不好,留下一定会死,林云一直在哭不说话,听见江文煜让他留下,他就转过头去,跟江二叔说:“谢谢江二叔。”   江二叔勃然大怒。   “你谢什么东西?”江二叔大声喊道:“我说了要让你了吗?你们年轻人,就该让一让老人,你们怕死,我不怕死吗?我身体更不好,丢谁也不该把我丢下!”   他又看向林云,训斥道:“你想进我们家门,就该学会尊敬我这个长辈,你怎么能让我一个长辈留在外面?要留也应该是你留!林云啊林云,你平时装模作样的还挺孝顺,现在到了证明你自己的关键时刻,你就原形毕露了!你到底想不想进我们江家的门?”   这一番指责落下来,林云也很委屈,他是真的身体不好,如果他身体壮如牛,又怎么会不让位置呢?   林云跟江二叔都不肯让,江文煜只能道:“算了,我留下吧。”   林云又舍不得江文煜,万一江文煜在水中出了什么事儿呢?江文煜可是江老爷子留下来的独苗,是江家未来的继承人,江文煜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江二叔对得起坟墓里的江老爷子吗?   但是江二叔也不肯让,他岁数真大了,四十多岁的人,在水里泡一会儿脚都抽筋,真要让他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他说不准直接沉了呢!   最终,林云和江二叔两个人都含着点怒气,各自上了船。   江文煜留在大雨中的一处屋顶上,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离开,在所有人离开的时候,江文煜的目光恰好落到了一旁的乔栖的身上。   乔栖当时远远坐在救生艇上,看都没看他,而是在和一旁的薛沧山说话。   两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薛沧山突然往乔栖旁边贴了一下,唇瓣从乔栖的耳畔擦过,看上去暧昧极了。   乔栖没什么反应,只是随手推了一下,瞧这个样子,两个人之间十分亲密   江文煜看他们的时候,恰恰好好,薛沧山抬起眼眸来,远远地跟江文煜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对上时,薛沧山抬起下颌,一张脸上摆出来了几分胜利的姿态,得意洋洋的往乔栖旁边一靠,冲着江文煜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他在炫耀什么!   江文煜心里含着一股愤怒,想,是他先跟乔栖提的退婚,这个人是他不要了的!薛沧山捡了他不要的东西,还在这耀武扬威,真让人觉得可笑!   他恨恨的看着救助艇离开的背影,想,乔栖离开了他,跟了一个瘸了腿的废物东西,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他会让乔栖后悔的!   ——   登上救助艇之后,一群人被辗转送到了运输工具上,然后乘坐轮船和火车,离开了K市。   等到K市的洪水停下之后,他们还可以选择回去。   除了K市后,王总立刻开始着手他公司里的事情——王总在别的地方也有公司,只是K市的被淹了,但别的地方的公司还能转,王总带着夫人离开之后,钱总邀请薛沧山和乔栖去东津玩儿。   他们俩反正也没什么事儿,K市的雨水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那些城市建筑修复也需要时间,既然能出来,不如在外面玩儿一玩儿。   钱总老家在东津,他是东津富二代圈子里的,之前在K市差点死了,在富二代圈子里引起了不少波澜,后来回了东津后,一天三顿酒局。   他喝酒还会把乔栖和薛沧山一起拉上——他们可是过命的交情,现在乔栖要是坏了一个肾,钱总都愿意把自己的挖了给乔栖,这么重要的兄弟,肯定要一起出来喝嘛!   那时候薛沧山到了东津,腿脚也养好了,能喝酒了,他们仨大难不死,就凑到一起去喝酒。   乔栖其实不太喜欢跟陌生人一起坐在包厢中喝酒,他不太适应包厢里面吵闹的动静,特别是一群人拿着麦克风喊起来的时候,很吵,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脸上,看什么都模糊不清。   乔栖为了应付场面,喝了两杯酒下肚,就开始觉得晕了。   他再一看钱总——钱总早都晕了,正站在台上拿着话筒说相声呢,他听的头更疼。   一旁的薛沧山把他往怀抱里摁,一边摁一边和他说:“靠一会儿。”   乔栖本来没有那么想睡,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靠上薛沧山的肩膀,他整个人就觉得发昏,发晕,贴靠在他身上,渐渐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里,他重新回到了上辈子暴雨之下的那个小房间里,他漂浮在半空中,看见自己倒在地上,变成干硬的尸体。   他不喜欢那时候死掉的自己,那是被骗的,讨厌的自己,所以他不肯去看,只狐疑的想,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他期盼这场梦快点结束,但是偏偏,梦境不肯结束。   他看见门被推开,薛沧山从门外拖着一条残废掉的腿走进来。   薛沧山见到地上的他,立刻扑过来想把他扶起来,但是却根本扶不起来,薛沧山抱着他的尸体,仓惶的跪着哭。   薛沧山不肯相信他死了,一直带着他的尸体,等到救援队来的时候,也坚决地带着他的尸体。   那时候他都烂了。   但薛沧山就像是魔怔了一样,非要医生抢救他,医生把他当成神经病,薛沧山绝望之下,竟然带着他的尸体开始求神拜佛。   他抱着他的尸身,找到了一个很老很老的山里,听信了一个山里老和尚的话,竟然用血在地上放了一个阵法,老和尚说,这可以让乔栖重生。   薛沧山真的信,也真的去放血。   他在放血的时候,乔栖就在一旁看着,他伸手去摸薛沧山的脸,薛沧山并不能看到他,只有鲜红的血在飘。   乔栖看见那么多血的时候,心里痛极了,他到现在才知道,他能重生,是因为有人用命替他再来了一回。   薛沧山原来这么爱他。   乔栖在梦中大喊,挣扎,直到某一刻,有人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他一醒来,四周还是明晃晃的彩灯与喧闹的响声动静,薛沧山的脸悬在他上方,挑着眉问他:“怎么哭了?”   他伸手一摸,才摸到自己满脸泪水。   乔栖怔怔的看着薛沧山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轻声说:“只是做了个梦。”   薛沧山听不清,这四周吵极了,他低下头,把耳朵往乔栖的旁边凑,想听一听乔栖的话。   但下一刻,乔栖昂起头,在他的耳廓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第35章 见亲爹啦   那吻轻而柔, 湿漉漉的贴在薛沧山的面颊上,像是一场春雨,润湿了薛沧山心中的旷野。   他不由自主的摁紧了乔栖的后背, 将乔栖整个人都塞进了他的怀抱里。   乔栖没有反抗。   此刻, 乔栖的心像是柔软的云朵,任由薛沧山怎么磋磨触碰, 他都不会反抗,只会软软的倒在薛沧山的怀抱里, 落下两滴雨。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上辈子薛沧山在荒山里放血的时候,就觉得鼻眼都酸酸的。   如果他早知道这些, 他一定对薛沧山更好些。   现在的薛沧山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乔栖在吻他。   他浑身的血肉都因此而发烫,发热, 他甚至一刻都等不了,提着乔栖的腰就把人抱起来, 直接往包厢外面拖。   当时钱总喝醉了, 在台上唱贯口呢,瞧见薛沧山走的时候嚎了一嗓子“你们去哪儿啊”,薛沧山头都没回,匆匆抱着乔栖离开了。   他们出了嘈杂的包厢, 外面是混乱的酒吧一楼卡座。   台上的DJ在摇晃, 酒吧的彩灯在旋转,这个空间好像变成了一手劲酷有力的歌, 所有人都随着节奏摇摆, 他们走到角落里时,薛沧山将乔栖摁在墙上来亲。   这附近没什么人, 就算是有,也都是醉醺醺的酒鬼,没人发现,在这个角落里,他们俩在抵死缠绵。   这是他们之间第二次亲吻。   好绵长的吻,细致又凶猛,乔栖招架不住,轻轻用手指抠挖他的手臂,呢喃着说:“别在这。”   别在这里亲。   酒吧里处处都是人,虽然不一定有人看见他们,但是乔栖还是觉得羞涩。   薛沧山抱着他便往外走。   他们出了酒吧后,直接上了外面的车。   两人都喝了酒,要走也只能叫代驾,但是薛沧山也没打算走——他把防窥车窗拉起来,就和乔栖一起摔到了后车座上,摁住乔栖就开始亲。   车厢是个封闭的空间,空调吹着凉风,外面的声音似乎都被隔绝掉,只有一点点喘息声蔓延。   乔栖以前对薛沧山严防死守的时候,都冷不丁被薛沧山沾上一点便宜,现下他一松开防守,薛沧山就跟疯了一样攻城掠地。   乔栖有点怕。   他以前跟江文煜没有做到这一步过,所以显得青涩,其中又带了一丝畏惧。   薛沧山也一样,他也没做过,但是他勤奋好学,自从把自己打上小三标签后,他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都一一用到乔栖身上。   他去扯下乔栖的腰带时,乔栖弓着腰躲了一瞬,又被薛沧山摁下。   乔栖不想这么快的,他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传统,觉得这种事儿就该放到结婚之后才能行,但是他一想到薛沧山当初为他死过一次,他又觉得,薛沧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舍不得拒绝薛沧山。   薛沧山就像是弹簧,敌弱他就强,他这一边一软下来,薛沧山一下子硬起来了。   “别怕。”薛沧山低声说:“我很厉害的。”   乔栖本来只是有点抖,听见了这话,还跟着恼了一瞬:“你很厉害?你跟谁练的这么厉害?”   薛沧山头都没抬的回道:“跟小视频上练的。”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眉眼间闪过几分得意,低头蹭着乔栖道:“你看着吧,我很厉害的。”   那时的夜那么美。   ——   车子在路边摇摇晃晃停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安稳下来,两个人一起挤在车后座里休息,呼吸相闻间,薛沧山低头看乔栖的脸。   乔栖被他挤在胸膛与后座之间,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怀里,一张白嫩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粉,贴靠在他怀抱中,正沉甸甸的睡着。   他这样可爱,这样惹人怜。   薛沧山的心底里涌起了几分疼惜,他贴着乔栖的脸,低声道:“以后我天天伺候你,好不好?”   乔栖当时累的不行了,被他这一句话从梦中惊醒,一张粉色的脸迅速涨红,气急败坏的抬起手,捂着薛沧山的嘴,道:“你少胡说八代!”   到底是谁在伺候谁!   他们俩在后车座上黏黏糊糊腻了半个晚上,薛沧山才恋恋不舍的爬起来,两人开窗通风,然后薛沧山叫了代驾,双双回了钱总给他们俩住的别墅里。   一连三天,他们两个人连门都没出去。   等三天之后,乔栖的腿都软了,下床都下不去,他是发现了,他只要给薛沧山一点好脸色,薛沧山就像是个吃不饱的狼,每天都在磨着他,非要把他的骨头都一点点嚼碎了啃才行。   乔栖对他那点柔情活生生被磨没了,一脚把他蹬床底下,才换来了一个安静的晚上。   ——   此时的K市救援还在收尾之中,他们俩留在别墅里无聊,薛沧山的腿也好了,乔栖不让他弄,他闲不住,就出去玩儿赛车,乔栖知道他喜欢玩儿赛车之后直接大力支持——说真话,玩儿赛车从比玩儿他好吧?玩儿赛车也就花一点钱,玩儿他他是真下不了床。   薛沧山出去玩儿赛车,他一个人闲的没事,干脆开始在东津开展商业版图。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钱总和王总的重要性了,他们俩给了乔栖无限的经济支持,乔栖本来就聪明,现在一碰见贵人扶持,立马扶云直上。   他的生意照样先从汽车配件开始做起,先开一个小公司,然后四处拉单子。   钱总的好朋友们都是一群富二代,都爱玩儿汽车,乔栖这边圈子打的很顺利,因为薛沧山爱玩儿赛车,他还特意去接触了一些赛车。   乔栖发觉,赛车其实比普通车更赚钱,只是以前没有门路,现在薛沧山去玩儿了,他就也跟着一起去看薛沧山比赛。   薛沧山的比赛开在一个室内连接室外的的赛车场地上,场地很大,一楼可以比赛,二楼三楼能吃饭,外面还接了很大的室外赛车场地,比赛时候是从室内开跑,直接跑到室外去,然后在规定时间内,谁先回来谁就是第一,期间还有全程转播,十分热血。   薛沧山还以为乔栖是为了他来的,激动地拿了个第一,然后从赛车场上下来,上看台上去找乔栖,准备和乔栖一起回比赛车手的房间,来一场血与肉的灵魂碰撞,结果乔栖一直在和主办方聊天,根本不管他。   薛沧山不甘心的围着乔栖转了两圈,就看见乔栖给他比划了一个“下去”的手势。   薛沧山想蹭上去,乔栖回过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听话是不是?晚上还想上床睡觉吗?]   薛沧山一下子怂了,摸了摸鼻子走了。   乔栖这才回过头来,跟面前的主办方继续聊天——他想要将汽车配件供给的单子谈下来,如果能说动主办方,他就能签一个大合同了。   主办方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是笑呵呵的邀请乔栖去楼上吃饭,说要来坐下谈一谈。   乔栖含笑答应。   他不怕人家开条件,只怕人家拒绝,只要有的谈,他都愿意试试。   主办方立马带着乔栖去了二楼,等乔栖到了二楼的时候,才发现二楼的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看上去五六十来岁的老先生。   老先生看起来精神烁烁,一张脸棱角分明,虽然已上了年岁,但气势依旧强盛,站直了身形一点也不佝偻,比乔栖还要高上一个头来。   主办方介绍,说这位老先生姓薛,对乔栖的汽车配件很感兴趣,有一笔生意想和乔栖来谈。   乔栖立马来精神了,落座后先敬酒,然后跟这位薛老先生谈公司的事。   薛老先生问了他几个问题,越问越满意,乔栖这个人十分优秀,浑身都透着三好学生、最佳儿子的劲儿,一眼望去出类拔萃,十分适合继承公司,要是他有这么个儿子,大半夜睡觉都能乐醒。   薛老先生最后觉得问的差不多了,指着二楼包厢里面的实时转播电视机,点着上面的薛沧山的脸问:“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乔栖含笑回答:“是我的男朋友。”   薛老先生缓缓点头,问:“你觉得,你男朋友这个人怎么样?”   乔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人家问了,他肯定答,他道:“薛沧山是个很好的人,他很优秀,有朝一日一定能在赛场上做出成绩。”   薛老先生带着几分得意的哼了一声,随后又不屑的说道:“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说话间,薛老先生放下手里的酒杯,带着几分即将揭晓谜底的自得,道:“既然都是男朋友了,他有没有和你提过他的父亲?”   乔栖乖巧点头,道:“提过,他父亲早亡。”   薛老先生:? 第36章 见父母   提起来薛沧山的家世, 乔栖还有些心疼。   “您不知道,我男朋友小时候吃了很多苦,他爸爸死的早, 他妈妈身体不好, 这个家都靠他一个人撑着,他——”   乔栖将之前薛沧山跟他提过的出身和家世简单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他吃了很多苦。”   坐在一旁的薛老先生面色由青转红, 被气得手指打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瞧瞧, 这都是什么话啊?为了往人家床上爬, 亲爹都能说死是吧?   薛沧山吃过什么苦?   薛沧山吃个屁苦!小兔崽子这一辈子就没吃过苦,都是他这个当爹的在吃苦!   他这辈子吃的最大的苦,就是生了这么个畜生东西!   薛老先生因为太生气, 所以坐在原地一直没说话,直到一顿饭结束之后, 都没有再开口。   乔栖心里有点忐忑, 他隐约间觉得薛老先生有点奇怪,但是他并没有多问,依旧安静的坐在一旁。   生意嘛,就算是现在做不成, 以后也能做, 买卖不成仁义在,他也不会因为一次生意做不成就沮丧, 所以哪怕这位薛老先生一直不说话, 他也陪着。   等一顿饭吃完,三人一起往楼下走。   乔栖和主办方一直在聊天, 话题多围绕赛车,乔栖因为薛沧山的关系,对赛车恶补了一番知识,倒也能跟主办方聊上几回。   他们走到楼下的时候,三人准备告别。   薛沧山老远就看见乔栖了,立马快步走过来,准备跟乔栖一起回家。   等他走到乔栖面前后,乔栖笑着和主办方、薛老先生来介绍他男朋友,随后准备介绍完了之后就告别。   只见他一转身,拉着薛沧山的手,和薛老先生、主办方说道:“这位是我男朋友薛沧山,这位是刚认识的薛老先生——”   他话音落下后,却没听见薛沧山开口打招呼,他有点恼,暗地里掐了薛沧山一把。   跟老先生说话要讲礼貌!   但一旁的薛沧山被掐了一下,也硬是一声没吭。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薛老先生冷眼盯着薛沧山上下扫了一圈。   之前听说K市暴雨的时候,他就安排了人去救,但是K市很大,他安排去的人没找到薛沧山,等再听到这小子的消息时,薛沧山已经跑到东津来开赛车了。   而且,薛沧山已经跟乔栖同居了。   薛老先生心里对这个儿子是又看不上又惦记,好歹也是自己生出来的,总不能真扔外面不管,再加上K市暴雨一事,让他这个当爹的多少有点心软,所以特意跑到东津来看一场。   他本来还打算亲爹降临,光芒普照呢,他儿子他是不指望了,但是乔栖还能指望一下,这个儿媳夫看上去还是很靠谱的,他本来想让乔栖看一看他这个亲爹的风采,谁料一落地,就听说自己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薛老先生多生气就不提了,反正现在看见薛沧山,就跟看见路边一条癞皮狗一样。   这玩意儿竟然是他生出来的!他们老薛家基因变异了!   薛老先生生气,薛沧山则是有点微微地慌乱。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跟乔栖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时口嗨,说自己家境贫困父亲早亡之类的瞎话来哄乔栖来着。   他倒不是怕他爹生气,他爹跟他生了一辈子的气了,真不差这两三天,他是怕乔栖生气。   乔栖平时脾气好,从来不因为一些小矛盾生气,也很善解人意,不会叫别人为难,但是一旦碰到原则上的问题,乔栖真的会发火的。   而乔栖发火的方式,就是让薛沧山半个月不准上床睡觉。   薛沧山哪里受得了啊!他一天都受不了!   所以薛沧山跟薛老先生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一狠心,冲着薛老先生露出了一个不孝子的笑容,然后跟乔栖一起喊道:“薛老先生好。”   薛老先生忍了一天了,真的忍不了了!他爆喝一声“孽畜”,本想对薛沧山使家法,结果一声爆喝出来后,薛老先生眼前一黑,直接转头晕过去了。   啊呀!   气晕过去了!   薛沧山愣了一下,匆忙冲上去,在薛老先生身上翻找有没有速效救心丸,乔栖则立刻联系医院,一旁的主办方被吓晕了,愣了十几秒,才匆忙安排车准备去医院。   等他们都上了医院的救护车,乔栖才来得及问一声薛沧山:“刚才薛老先生指着你喊了一声什么?”   他都没听清,薛老先生一下子晕过去了。   薛沧山当时额头上都是冷汗,支支吾吾的回道:“他,他好像喊了一声...孽畜?嗯...西游记看多了可能。”   乔栖瞧着薛沧山那张满是冷汗的脸,神色一点点冷下来。   他又不是傻子,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了,但是因为当时人多,所以他没说话,只是冷着脸坐着。   等到了医院后,医生替薛老先生诊治后才说,薛老先生没事,只是一时高血压晕了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被气晕了。   薛沧山和主办方一起匆忙处理这件事,乔栖则在一旁等着。   薛沧山回到病房前时,都不太敢看乔栖的脸,乔栖也不理他,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和主办方告了个别,准备离开。   薛沧山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他走,等他们到了走廊里后,乔栖一转身,冷眼看着薛沧山道:“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薛沧山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道:“撒谎的话,事情可就更严重了。”   薛沧山沉默了半天,然后和乔栖挤出来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低声说道:“就是...其实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家的事,有一点偏差,我父亲其实没早死,就是...跟我关系不太好,我很少主动去跟他说话,对外就都说他死了,我家,咳,我家也没那么穷,当时就是随口胡说的。”   他这人有时候就是嘴贱得慌,满嘴跑火车的说,别人都不一定信,但奈何乔栖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他说什么都信,搞得真相来临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说什么。   谁能想到他爹不仅没死,有朝一日还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呢?   乔栖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他们之间的关系,听见薛沧山这么支支吾吾的说,他就主动说道:“里面那个...是你父亲?”   怪不得。   怪不得薛老先生听见乔栖说“薛沧山父亲早死”的时候,脸色就青成了那个样子。   乔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到薛老先生现在还在病房里面躺着,他忍了忍,没有当场和薛沧山发火,只道:“我现在进去看看薛老先生,我们的事回去再说。”   薛沧山摸着鼻子应了。   乔栖则重新回了房间内。   薛老先生现在还在昏迷,躺在床上睡觉,乔栖在一旁的床上陪坐。   薛沧山也不敢说话,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不过片刻功夫,薛老先生就睁眼了,先瞧见床旁边的乔栖的时候,薛老先生的表情还算温和,但看到对面的薛沧山的时候,薛老先生的脸骤然拧在了一起。   薛沧山跟他亲爹关系不好,现在见了薛老先生,也把脸扭一边去,不打算跟薛老先生叙旧说话——续什么旧?没死就行了。   薛老先生见他这个样子,气的冷哼一声,转头看着乔栖,说道:“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眼瞎了,找了这么个东西。”   乔栖还没来得及说话,沙发上的薛沧山也冷哼了一声,道:“你生的。”   薛老先生大喝:“孽畜!”   薛沧山毫不示弱:“你是孽爹!”   乔栖缓缓闭眼。   算了...自己找的男朋友,硬着头皮也得陪护。   他们父子俩的这场争斗最后终结于薛沧山的母亲。   薛沧山的母亲是个温婉的江南美人,年过四十依旧貌美如花,一到了病房里,他们这对父子都歇火了,谁都不敢说话,就眼巴巴的看着薛沧山的母亲哭。   薛母哭了半天,还是乔栖给哄好的。   薛母之前隐约听过乔栖,现在一眼看见消息,顿觉这孩子招人喜欢,比他们家薛沧山招人喜欢多了,要是乔栖生在他们家多好,他们家里保证不会出一点麻烦。   “你这孩子——”薛母拉着乔栖的手上下看了半天后,直接从自己的手腕上拿下来一个玉镯子,戴在乔栖的手上,低声道:“哪里都好,就是眼睛瞎了些,我家这畜生东西,不懂事的,落到了你边儿上,怕是要给你添很多麻烦了。”   乔栖缓缓抿唇。   别的不说,薛父和薛母对薛沧山的评论...倒是十分如一啊。 第37章 结婚   薛沧山跟薛父天天吵, 跟薛母却没那个胆量,他怕把薛母气哭,只能在一边不甘不愿的补一句:“妈, 乔栖才不瞎呢, 他是看见了我的闪光点,被我迷得要死要活, 他可喜欢我了,他就喜欢我这样有男人味儿的人, 他非我不可,我俩是天生一对。”   薛母惊疑不定的看向乔栖, 道:“你品味倒是特殊。”   乔栖缓缓闭眼。   他真是...上辈子欠了薛沧山的。   ——   自打薛母和薛父一道儿来了之后, 薛沧山连家都不爱回了。   他父母见到他就来气,他也不愿意天天被他父母骂,所以两拨人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而乔栖,就成了两拨人之间的沟通桥梁。   乔栖生来就是个讨长辈喜欢的, 温和知礼, 上进勤奋,懂事还聪明,这不知道是多少父母心底里期盼的孩子,简直就是别人家孩子的模板, 薛沧山不爱干的事儿, 乔栖都含笑给干了。   在家照顾两位长辈,去公司能将公司安排的妥帖明白, 带出去有面子, 带回来有底子,长的还好看!   薛家父母不过三天时间, 就几乎将他当成亲儿子看了。   偶尔薛父也瞧一眼他们生下来的那个——薛沧山还在比赛呢,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破赛车较劲!开也开不出来个什么名堂,家里这么大企业也不管,父母俩人摆在这他也不伺候,不孝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宁可生的是乔栖,乔栖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儿媳夫,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儿子能找到乔栖这么好的男朋友,也不知道乔栖到底看上了他们儿子什么。   薛家父母一商量,立刻就开始催乔栖和薛沧山结婚。   赶紧结吧!万一乔栖不瞎了,跑了可怎么办呢?   乔栖其实...本来计划也是今年结婚的,但是人突然换了一个,就把所有计划都给打乱了,现在临时换了个人,接着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薛沧山对此表示欣喜若狂,立马结婚,然后开启新婚蜜月模式,他们可以出去旅游一个月再回来,希望到时候他的父母已经走了。   天知道,他那对父母到底有多耽误事儿,自从他们俩来了,薛沧山每天都不想回家,更没法跟乔栖亲热!   他们三方都有意结婚,做起事来也不耽误,钱总在这边订了酒席,薛沧山那头喜滋滋的开始给自己的朋友们广发请帖。   薛父是个大方人,大手一挥,直接给乔栖的公司注资,做他们老薛家的聘礼,乔栖要是不想开公司了,他就将乔栖带到自己公司里去,当成接班人培养。   薛沧山扶不起来了,但他们总得扶起来一个吧!他们薛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   因为贵人扶持,乔栖纵身一跃,直接成了个富二代。   人一旦有了钱,做什么都顺风顺水,不过短短数日,乔栖的公司就做的红红火火,婚礼也即将举办,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   而与此同时,被丢在K市洪水里的江文煜才刚被救援出来。   他被救出来后,好巧不巧,也到了东津里。   江二叔与林云也同在东津,但是他们俩的日子过的可并不怎么好。   一来是因为他们的根基都在K市,出了K市,外面谁都不认识,租房过渡什么都得自己来,二来,是他们还在K市的洪水闹心。   他们的家业几乎都要被这一场暴雨台风给毁了,厂房估计也都完蛋了,购买来的车床估计也都用不了了,损失巨大,之前签下来的一些单子还因为台风而一直往后拖延,超出了合同时间,还要赔款,桩桩件件压下来,直接一朝回到解放前。   江氏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钱溜走,这事儿放在谁身上不窝火呢?   而且,江二叔和林云之间因为之前在洪水里面争夺最后一个位置而翻了脸,两个人相处也不好,日常里互相摩擦,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等到江文煜千辛万苦从危险里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么两个一脸不满的人。   他也刚经历一场生死,心情也很沉重,九死一生回来,却没能从亲人脸上见到些许开心的痕迹,他心里也不高兴。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一件让他更不高兴的事。   那个背叛了他、在水域里自私自利的前未婚夫,乔栖,在离开了他之后,竟然开了一家公司,生意红红火火,阶级跳跃,成了成功人士了!   同是从K市水域里面回来的,为什么乔栖突然扶云直上?   乔栖离开了他,怎么能过的那么好?   前男友的成功,能让人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江文煜因为乔栖走上人生巅峰的事,晚上做梦都恨得直咬牙。   他晚上睡觉,白天还要努力来做公司的事情——公司损失惨重,员工可以撒手不管,他不能,他得对公司的订单负责,该赔偿赔偿,该退单退单。   这样一折腾,前前后后,不知道赔了多少钱过去。   眼看着K市现在城镇建设还没建好,但公司的事情不能耽误了,江文煜只能在东津寻求合作,用身上的一些固定资金来贷款,做厂房,继续出单。   只要将订单做好,他还能东山再起。   到了东津后,为了打进东津的圈子,江文煜费了不少力气。   他聪明,有钱,且本来就有一定的底子,进东津圈子并不费事,但是,乔栖现在也在这个圈子里,并且炙手可热,这就导致,江文煜总是能听见关于乔栖的事情。   他听见一回,心里就难受一回,堵得慌。   直到他听说乔栖要跟薛沧山结婚的时候,这种愤怒到达了巅峰。   凭什么背叛了他的人能过得这么好?   他心里不爽,也想恶心一把乔栖,干脆也跟着一起结婚,甚至还把结婚的日子跟乔栖定在了同一天,结婚的场所还和乔栖对门!   乔栖在街道左边的五星级酒店结婚,他包下了街道右边的高档饭店结婚,两拨人面对面的结婚!非要置这一口气!   这场婚事里面最高兴的反而是林云,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江文煜结婚,高兴的根本睡不着,一脸好几天都在看结婚时候的场地,他还给很多认识的朋友都发了请帖。   这些人有的是K市人,有的不是,至于他的家人——   当时天灾开始之前,他的父母就在跟真少爷一起去京城了,根本不在K市,后来他出事后,他的父母关怀了一通,给他打了点钱,也就没有什么别的表示了。   林云知道他父母没那么疼爱他了,也知道那个真少爷一直看不起他,所以他想争这一口气。   他一定要好好嫁给江文煜,让所有人知道,他是最幸福的人!他过的很好!   抱着这样的念头,日子嗖一下划过,划到了两拨人结婚当天。 第38章 结婚1   乔栖结婚当天, 才知道江文煜跟自己一同结婚,甚至结婚场地都选了面对面的地方的事情。   这样结婚,两拨人的婚车都能打个照面。   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 像是专门给人添堵似得。   这事儿还是钱总先知道的, 钱总掂量了一下,跟乔栖打了个电话, 说了说这件事。   乔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婚礼都已经马上开始了, 宾客也都到了,他也在宾馆的婚礼房间内, 只能就这么咬着牙忍着了。   “算了。”他说:“先这么结吧。”   临时换地方根本来不及啊!   而这时候的薛沧山对这事儿还一无所知呢——乔栖也没打算告诉他, 薛沧山这狗脑子,知道了这些破事儿之后定会闹出来点动静。   而今天,是他们结婚的好日子, 他不希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过片刻功夫,薛沧山的迎亲队伍就已经到了楼下了。   他们俩办婚礼, 乔栖的朋友就来了那么几个, 他本身就出身孤儿院,亲缘微薄,也找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兄弟来,所以就王总一家、钱总一个, 和他的小弟弟乔楠, 这么几个人来,但是薛沧山那边却是乌央乌央一大堆。   他富二代的身份暴露之后, 干脆也不装了, 在京城的圈子里满世界宣扬自己要结婚了,惹来一众狐朋狗友过来, 都想来瞧瞧这位乔栖是何方神圣,能把薛沧山迷成这个狗德行。   期间还有不少人暗地里讨论,说是薛沧山遇见乔栖的时候,乔栖还是有未婚夫的,薛沧山还是小三上位,把乔栖给抢过来的,这说法来的没头没尾,但是广为流传,只是大部分人都不敢当面蛐蛐,只敢背后偷偷拉讨论组说而已。   “薛沧山真是小三吗?”   “他确实干得出来。”   “这个乔栖长得真好,要是我也愿意为爱当三。”   “乔栖把薛沧山压的头都抬不起来。”   “说起来,我以前总听说过砸婚礼场子的事儿,要是乔栖真是被薛沧山抢过来的,乔栖之前的未婚夫会不会来砸场子啊?”   “兄弟们,如果有的话,一定记得录像,我要品味二十年。”   “我品味三十年。”   这群人背后蛐蛐的事儿,薛沧山知道,这群人是误会了一点,但是这些事儿也没法解释,且也不一定解释的干净,毕竟他亲爹都以为他是小三上位呢,所以他干脆假装不知道,省了解释的麻烦。   而乔栖是真的不知道,他本来就和这群人不熟,对这群人背后的讨论组是一无所知,他只是偶尔能察觉到薛沧山的朋友们的目光怪怪的,但是仔细去看时,这群人又都眼神清澈的对他露出一张傻笑的脸,让他怀疑是自己多想了。   因为薛沧山朋友多,所以进门的过程十分顺利,薛沧山轻而易举的将乔栖抱起来,一路带到了汽车上。   开车的是薛沧山朋友,乔栖和薛沧山坐在后排,薛沧山好不容易即将跟乔栖结婚了,坐在后车位上嘿嘿直乐,乔栖嫌他样子傻,懒得搭理他,只坐在一旁,看怀里的捧花。   捧花是炽热的红玫瑰,花瓣艳丽极了,他抱着的时候,心底里一阵阵发软,发暖。   这就是他以后的人生。   他正想着,突然听见前排的人“卧槽”了一声,随后车子就一阵急刹车。   乔栖惊得抬头去看,就看见车窗外,有一辆婚车从路边行驶过来,似乎要撞上他们的婚车,幸好驾驶员反应快急刹,不然刚才就撞上了!   而在另一辆婚车上,正好能看见,开车的人是江文煜。   看到对面婚车上开车的江文煜时,乔栖还没怎么样,薛沧山当场变脸了。   “他怎么在这!”薛沧山直接从后排强行窜到前排去,将正在开车的兄弟从驾驶座上薅下来,自己去开车。   敢撞他的车?江文煜活得不耐烦了!   开车的兄弟被丢到后排去,跌坐片刻后,第一时间竟然是掏出手机,点开了录像!   兄弟们,录上了!   而薛沧山到了驾驶座位上后,立刻把油门轰起来,毫不示弱去别江文煜的车。   别管江文煜为什么来这儿,反正这人来了,他就绝不能示弱!   乔栖在一旁瞧着这一幕,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今天没完。   他这一场婚礼怕是要闹得很难看了。   ——   而在另一辆婚车上,江文煜开车,林云坐在后排中。   林云最开始也不知道今天是乔栖结婚的日子,他以为江文煜跟自己结婚,就是想给他一个家而已,却没想到,江文煜和他结婚,只是为了给乔栖置气。   林云心底里有些难受,有些酸涩。   他的婚礼,应该是风风光光的,只有他和他的丈夫,这是他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要跟另外一个人掺和在一起呢?   这个人还是江文煜的前男友。   林云不高兴,但是当时江文煜和薛沧山已经开始别车了,他也没法说什么,只能咬着牙忍回去——他想,过了今天就好了。   过了今天,他就是江文煜的丈夫了,只要一切尘埃落定,江文煜也会渐渐忘掉乔栖的。   他依旧是最终的赢家。   就抱着这样的念头,林云端坐在了后座,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是下一刻,江文煜和薛沧山玩儿脱了,两个互相别车的人都别出了火气,竟然一头互相撞上了!   驾驶座上的江文煜因为撞车的缘故,也一头撞到了方向盘上,安全气囊弹出,将他弹晕过去了。   江文煜晕过去的时候,人处于一个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他认为自己在做梦,也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他醒不过来。   他还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   他梦见,乔栖没有和他分手,梦见乔楠因为被林云陷害,自己跑出去,不肯和乔栖和好,梦见大水之下,乔栖被他要求给林云让位置,梦见乔栖被薛沧山救走,最后气若游丝的时候,也撑着一口气给他打电话,却在电话时听见了林云和他之间的对话,因为误摔下床,断了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充满愤怒和悲怆的死去,再然后,乔栖重生了。   重生之后,乔栖才会选择救下薛沧山,才会选择因为林云而和他反目。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最开始迷茫极了,到最后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乔栖的上一世。   乔栖从没有背叛过他,乔栖救薛沧山,只是因为薛沧山上辈子救过他,乔栖对林云不好,是因为上辈子被林云在电话里挑拨活生生气死,原来如此——   他正沉浸在这一场梦中,突然有人在他耳畔大喊,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了林云关切的面,混乱的街道,和另一辆车上的乔栖。   他在生死之间,窥探见了时空的一角,然后又快速的回到了现实之中。   在那一瞬间,巨大的后悔淹没了他,原来是因为林云上辈子的挑拨,乔栖这辈子才会这样冷漠的对待他,才会果断地和他分手,原来如此。   林云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这么多坏事!如果不是林云,他是不会和乔栖分开的!   之前的所有恨意和不甘都在此刻消散,重新涌上来的,是他的愧疚,和迟来的,排山倒海一般的爱意。   他立刻解开了安全带,要从驾驶座上下来。   他要去找乔栖!   他要去告诉乔栖,那一天在救援后,他和林云什么都没做,只是林云贴着他说了一些暧昧的话而已,他转头就走掉了,这都是林云故意挑拨的结果,他上辈子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乔栖的救援!   ——   此时的林云并不知道江文煜在想什么。   江文煜在挣扎的时候,一旁的林云也跟着匆忙帮他,想要将他从驾驶室里救出来。 第39章 婚礼2   他一边帮着江文煜从驾驶座上出来, 一边在一旁关怀的说道:“文煜哥哥,我们快去医院吧——乔栖也真是的,他怎么能看着薛沧山撞你呢?”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 正低头努力将江文煜从车里拽出来, 他没注意到江文煜的目光。   江文煜正冷冷的盯着他。   林云此时此刻的话,让江文煜想起来上辈子林云故意在乔栖拨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如果不是林云, 乔栖当时还能撑住那一口气,乔栖就不会死!   恨意涌上心头, 江文煜才刚在原地站稳,便一抬手, 用力推开了林云。   林云被推的踉跄了两下, 一脸惊异的看着江文煜,道:“文煜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文煜哥哥怎么能推他呢?   但江文煜看都没看他, 只快速擦过了他的身边,飞快奔向了乔栖和薛沧山的车。   刚才碰撞之后, 两车迅速分开, 薛沧山的车撞上了一旁的绿化带,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前车门变形了,薛沧山被堵在驾驶座里出不来, 后面的人倒是能自由出入。   乔栖瞧见他们俩别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好了, 但是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挡, 等到车祸之后, 他匆忙一边打120急救,一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并告诉薛沧山:“你从驾驶座里爬出来,从后面出来。”   谁料,他刚打开车门,便看见江文煜站在车门旁,面上还带着几丝伤痕,金丝眼镜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正用一脸后悔、遗憾、庆幸的复杂表情看着他。   一见到刚下车的乔栖,江文煜突然上前两步,用力地将乔栖抱在了怀里!   乔栖猝不及防,躲都没躲开。   驾驶座上的薛沧山本来正在努力的往外跑——车门变形了,车头也扭曲了,他那么大个个子被挤在里面,虽然没受伤,但是一时半会儿爬不出来。   他就眼睁睁看着江文煜把乔栖抱上了!   薛沧山暴怒,一张脸都跟着涨红,在驾驶座上高声咆哮:“放开!江文煜你个狗屎东西,放开乔栖!那是我的新郎,你抱个什么?你自己没男人吗?林云,你个窝囊玩意,自己男人看不住吗?”   他一边骂,一边疯狂大力的往外爬。   他妈的,当着他的面儿抱他的新郎,江文煜胳膊不用要了!   后车座上还没来得及下车的伴郎举起手机就拍,看!之前我们就说过吧,当小三是会有报应的!每一个小三都会被砸婚礼的!   与此同时,站在车前的乔栖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抬起手,去推江文煜的胸膛,语气冷淡中带着几分嫌恶:“江总这是在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的婚礼,你的新郎在那边等着你。”   而抱着他的江文煜死死的勒着胳膊,让乔栖挣脱不开,在乔栖说这些的时候,他垂下头,埋首在乔栖的脖颈间,哽咽着说道:“乔乔,都是我不好,我记起来了,都是我不好。”   乔栖脊背一僵。   记起来了...   他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江文煜的面。   江文煜说记起来了,是指——   “那一通电话,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那张俊美的面上满是后悔,抱着乔栖,一字一顿道:“之前,我真的当林云是朋友,我在那天也拒绝了他,我后来还亲自去找你,但是——”   乔栖听到了这里,便明白了。   江文煜也记起来那些烂事儿了。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想去说这些了,只冷声道:“松手吧。”   “我真的知道错了。”江文煜不肯松手,他死死抓着乔栖的手臂,说道:“我都是被林云蒙骗了,我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挑拨离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曾经害死过你,从今天开始,我会弥补过去这些错误,我会对你好的,你原谅我,不要因为和我赌气就和薛沧山在一起,我们过去那么多年的情谊,你难道都忘了吗?”   薛沧山当时刚从车里爬出来,正听见最后一句话,气的都快打鸣了,直接窜出去,一拳砸在了江文煜的脸上!   这一拳下去,江文煜鼻血立刻流出来了。   鲜血迸溅中,两个男人纠缠着打在一起,一边打一边骂。   “乔栖爱的是我!他不是赌气,他就是爱我!看看我这张脸,看看我这腹肌,你哪里比得过我?出轨的贱男人!”   “你?分明是你勾/引他,你别有用心!你个小三!”   乔栖上前拦了两下,没用,听他们喊那些话又觉得丢人,涨红着脸躲远了。   乔栖这两个字,今天不知道要落进多少人的耳朵里。   太丢人了,他改名算了。   ——   两个新郎官打起来的时候,两个婚宴上的宾客都过来看热闹了。   他们最开始只是讨论、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打起来了?”   “抢新郎官啦!”   便有人热心的科普。   从薛沧山的当小三科普到江文煜抢婚,甚至还有视频为证,一时之间整个婚宴上的人都跟着吃瓜。   而当这两人打到白热化的时候,总有些亲友看不过去,上前帮忙。   这上来了一个,立马就来了第二个,最后两拨人混乱的打在一起,场面极为壮观。   乔栖看到这阵仗,早已默默的躲远了。   他真的受不了别人指着他的脑袋说他就是被抢的那个。   直到警察和120来了之后,这一场闹剧才被中止,薛沧山和江文煜都被送到了医院去,薛沧山被打的后背青肿,江文煜被砸的两眼乌黑,乔栖和林云则负责跑手续。   他们都送到了一家医院,难免上下碰见,甚至因为一起送来的,病床还都在对面两间——之前结婚的时候,江文煜非要把结婚的地点选择乔栖结婚地点的对面,诺,现在进病房了,也是对面。   这世上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尴尬的事情了。   因为两个新郎官打起来了,婚礼也没有继续,乔栖照顾薛沧山的时候,薛沧山还试图爬起来打江文煜,被乔栖抽了一嘴巴子,又不情不愿的老实躺下了。   “他刚才抱你。”薛沧山是真委屈:“凭什么抱你啊,他是不是神经病啊,他为什么今天出现?”   乔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上辈子的事,只能挑一点能说的说了。   “他...跟林云也定了今天结婚,恰好跟我们面对面,至于他抱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乔栖摸着薛沧山的脑袋,低声道:“放心,我只和你好。”   薛沧山依旧不高兴,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身上好疼,打死我算了。”   乔栖也知道薛沧山今天收了委屈,他摸了摸薛沧山手上的地方,柔声问:“那怎么才能不疼呢?”   薛沧山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决定给二哥谋点福利。   “那你晚上——”他贴近乔栖,说了几个字。   乔栖面色微红,抿唇,半晌,点头道:“好,晚上弄。”   薛沧山一下子不生气了,甚至还觉得江文煜可以再砸他两拳。   嘿嘿,二哥,嘿嘿,晚上,嘿嘿——   他们的病房中一片和谐的时候,对面的病房却闹得十分难看。   “文煜哥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啊?”病防治中,林云委委屈屈的看着病床上的江文煜,难过的喊道:“我们不是要结婚吗?你不是说要娶我,要照顾我的吗?为什么你要去找乔栖和好!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呢?”   他不明白,今天本应该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40章 婚礼3   病床之上, 江文煜冷冷的看着林云。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上辈子是林云害死了乔栖!   他一直以为林云是个乖巧听话的人,偶尔有点小任性, 但是他都能包容, 但他没想到,林云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坏事, 如果不是林云,乔栖怎么会死?   他又怎么能与林云继续在一起?   恨意翻涌而上, 他挣扎着从病床上走下来,一把推开林云, 大声喊道:“你自己做了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会和你这样的人结婚的!”   喊完之后,江文煜转身走开, 头都不曾回一下。   林云更委屈了,他做了什么?他跟江文煜在一起这么久, 一直都把江文煜放在第一位的, 而乔栖都跑出去跟别人成婚了,为什么江文煜还是放不下乔栖,还要对他这样?   他不明白!   但他不能放任江文煜就这么离开,江文煜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人, 如果江文煜抛弃了他, 他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不能接受!   所以他一直跟着江文煜,他想要为自己辩驳, 但是又不知道该辩驳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毕竟, 他上辈子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当他们走到走廊里的时候, 江文煜对他的耐心似乎降到了极点,他第一次对林云动了手——他重重的将林云推倒到了地面上!   林云瞬间摔倒,跌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茫然地喊着:“文煜哥哥。”   而江文煜踩着他的声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云这一回是真的不懂了,他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今天应该是他的婚礼的,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而正在这时候,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林云一回头,就看见了他们家的真少爷,他那个哥哥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看着他,说道:“这就是你的婚礼啊?新婚之日新郎跑了,追前男友去了...倒也是别开生面,亏我还特意来参加了,真丢人啊。”   林云的脸立刻涨红。   当时他以为自己要结婚了,以为自己能靠着江文煜的一切来扳回一城,所以邀请父母和那个真少爷一起来看,他带着几分报复的心思,想让这群人见证他的婚事。   结果,结果...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没有风光起来,反而被江文煜踩在了脚底下!   这究竟是为什么!   而真少爷却懒得再看,转身直接走了,只留下了林云一个人,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林云无处可去,惶惶的站着,开始恐慌。   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   病房的那一头,乔栖却不曾在意这些。   他直接把江文煜拉黑了,等到薛沧山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他就带着薛沧山离开了这个医院,带人筹备了第二场婚礼。   江文煜和林云接下来如何,他没有任何兴趣知道,这群乱事放在一边,他的婚礼不能中断。   不过,他这回特意将婚礼的地方换了个位置,没有在东津办,而是回了京城。   他们之前本来就打算办两场,东津的朋友这边办一场,京城、薛沧山的老家那边儿再办一场,现在东津这边显然是办不成了,他们就打算直接回薛沧山的老家,婚礼便在薛家名下的酒店去办。   之前乔栖并不知道薛沧山家里是做什么,只知道薛老爷子白手起家,打拼下了不少家业,但等到了才知道,薛老爷子的公司大到离谱。   老爷子早些年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后来转型,做进出口贸易,并且添置了很多的不动产,比如楼盘、高档写字楼、五星级酒店之类的。   这种不动产是放着也能挣钱的东西,摆着每年也有很多进项,薛家的钱是实打实的流水。   怪不得之前随手就能给乔栖注资。   乔栖到了薛家之后,还接到了不少江文煜的消息。   之前因为江文煜和薛沧山在外面打了一通,所以四周的一些朋友们都眼熟他们了,偶尔会把一些八卦消息发给他们看。   乔栖后来听说,江文煜和林云的婚礼取消了,据说,林云百般恳求,江文煜都没搭理他。   林云本来就是个依附旁人而活的人,林家不要他了,他垮台了一半儿,江文煜不要他了,他彻底垮台了,原本的富二代生活一去不复返,穷的都不知道能住在哪里。   而江文煜,则不断地想办法联系乔栖。   他还是没办法放下乔栖,他要找到乔栖才行。   薛沧山为了防止婚礼上再出意外,特意雇了二十来个保镖,二十四小时巡逻,看见江文煜就一个字——打!   这一通组合拳走下来,婚礼才算是正常走下去。   婚礼举办地点是酒店的宴会厅,整个酒店上面都挂满了他们成婚时候的照片,婚礼上宾客满座,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间,香槟碰出绚烂的泡沫,所有人都笑呵呵的恭贺他们百年好合,   乔栖挽着薛沧山的手,和他穿着同款的小西装,站在大门前,等着音乐响起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走进去了。   过了这扇门,他们就是永远的夫夫。   大概还有三分钟。   而就在这三分钟里,乔栖的手机突然被打响,是一个陌生号码,他随手接通,就听见了那头传来江文煜的声音。   “乔乔——”电话那边的江文煜十分疲惫,低声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被林云蒙蔽了,我在你们酒店门口进不去,你出来见一下我好不好?”   当时乔栖站在原地,背对兴奋的薛沧山,听着大门里面的音乐声和欢笑声,乔栖向一旁走了两步,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轻声道:“你被林云蒙蔽了?你觉得,一切都是林云的错吗?”   “江文煜,林云是做了很多错事不假,但是真正错的那个人是你,如果不是你一直给林云特权,林云也不会骑到我的头上来,如果不是你让所有人蒙蔽我,我也不会落了个那样的下场,林云是很贱,但更贱的人是你。”   “林云只是单纯的坏,而你,是利用我对你的爱,对你的理解,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耍,我是讨厌林云,但是真正把我放置到一个孤立无援的处境的人,是你。”   “如果当初林云没有害我死亡,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用这种方式来恶心我们俩呢?跟前面的前男友暧昧不清,然后和我这个现男友结婚,本质上就是你两个都不想放下,你想要维持这种关系,拉着一个,然后去爱着另一个。”   “你这种行为,更让人作呕。”   “和你说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离开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而且,江文煜,别以为你知道错了,我就会放过你,你的未来一辈子,都要被我报复。”   乔栖如果要一个人的爱,那一定是完全的,干净的爱,他不能允许着爱里面掺杂杂质。   电话那边的江文煜几次想要辩解,但乔栖都没管,直接挂断了。   乔栖挂断电话,把这个未知号码也给拉黑。   而这时候,音乐也快到结尾了,他们该走过去了。   站在门口的薛沧山面色涨红地向他伸出手来。   他望着他的脸,缓缓走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大门缓缓从里面被人拉开,人群欢呼着为他们故障,他们走过花瓣飘舞的花路,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这是他选择的另一条路,是由薛沧山的骨血铺成的大道,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幸福,平安。 第41章 婚后日常   乔栖和薛沧山结婚之后, 薛沧山突然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他以前还绷着一个“猛男”形象,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一切都交给我我什么都能干我最疼老婆了我超无敌”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靠谱。   但是跟乔栖结婚后不过三天, 薛沧山整个人都开始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他锻炼的时候不小心擦破了一点皮, 会立刻跑到乔栖面前嘤嘤唧唧、假模假样的哭,说自己站不起来了, 乔栖当时在工作,还要抽出时间来哄他。   有时候早上薛沧山起床了, 发现乔栖已经走了,顿觉失落, 会给乔栖打电话, 说乔栖现在不爱他了,走的时候都没有叫醒他,也没有给他“亲亲”再走。   乔栖被他磨得没办法, 人都到了半路了,只能回过头去, 回家亲他一口再走。   等到吃饭的时候更离谱了, 他会亲自带着一大堆吃的去乔栖的办公室里跟乔栖一起吃,吃完了之后他再走,偶尔瞧见了一些长得漂亮的男性职员,他还会阴阳怪气的哼两声, 说什么: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职员我也愿意天天来上班, 把人家小职员吓得转身就跑。   他活像是一个死盯着丈夫的怨夫,每时每刻都在作妖, 每天对着乔栖卖萌撒娇。   那时候, 乔栖的公司刚接到薛父的注资,每天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安排, 把他忙的如同陀螺一样转不过来,对薛沧山的安慰也不够多,偶尔被薛沧山闹烦了,还会瞪薛沧山一眼,道:“别胡闹了。”   薛沧山委屈的要死,背地里没事儿就跟薛父吵架。   “你给乔栖这么多注资干什么?你是不是想累死他?我们俩离婚了你是不是就高兴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俩多久没躺在一张床上了?足足有十八个小时了!”   薛父不想知道。   什么畜生东西啊!什么屁话都要过来放一下吗?   之前薛沧山不肯接手家里的公司,把薛父气的头皮发麻,现在有了乔栖,他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管薛沧山如何,乔栖能干,他高兴地很,看见自己儿子在发癫,他直接回了一句:“今晚我带乔栖参加宴会,很多公司老总都很欣赏他,你可要小心了,像你这样的无能之辈,保不齐要被乔栖甩掉。”   薛沧山当场头皮乍起,立刻给薛沧山电话连环轰炸,表示自己今晚也要出席宴会。   乔栖茫然地回了一句:“我今天没有宴会,我要在公司加班。”   薛沧山沉默片刻,道:“我也要去公司加班。”   然后,他挂断电话后,给亲妈发了一句:“妈妈我前几天看见我爹跟别的女人一起吃饭了,哎呀,不知道是谁哦,您查一下吧。”   让薛父享受一下来自亲儿子的脏水吧!   薛母当场暴怒,大发雷霆,薛沧山挂断电话,直接关机,然后悄咪咪从厨房提了一些养胃的粥,去找了乔栖。   薛沧山到的时候,乔栖正在看一些合同。   漂亮温和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看见薛沧山来了之后,就对薛沧山挥了挥手,示意薛沧山过去。   薛沧山的目光灼灼的落到他的身上。   办公桌,西装男,高椅,很适合做一点别的事情。   他慢悠悠的走过去,在乔栖拿出粥准备喝的时候,缓缓蹲下去,往他办公桌底下钻。   乔栖被他吓到了,惊叫:“薛沧山,这里是办公室!”   薛沧山又一脸委屈的回答:“你不让我亲,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不爱我了,我不活了。”   乔栖迟疑的这么一秒,他已经美滋滋的吃上了。   老话说得好啦,撒娇男人最好命哒。 第42章 婚后日常常   乔栖和薛沧山结婚的半年后, 薛沧山准备出国参加一场赛车比赛。   赛程大概十五天左右,而且因为要出国参加,所以前前后后起码要一个月在外面, 且, 赛车比赛十分危险,保不齐会出什么意外, 乔栖想了想,便推掉了所有工作, 跟着薛沧山一起去参加了。   这种极限运动,还是得时刻跟着, 才能让人放心。   乔栖很少出国, 他只有以前跟江文煜一起去国外谈合作的经历,但是也是忙完就回了,未曾多待, 对外国根本不怎么了解。   而且,这次要去的是D国, 乔栖也根本不怎么会D国话, 临出门之前,还拿着一些常用语的翻译来听,希望过去的时候不是两眼一抹黑。   乔栖筹备这个筹备那个,出行时候要带几条袜子都要仔细算一遍, 而薛沧山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跟乔栖出去根本就不带脑子,袜子没了, 转头喊“宝贝”, 内裤没了,转头喊“宝贝”, 一天宝贝宝贝宝贝喊个八百声没完。   换个别人,估计早都翻脸了。   但乔栖性子好,他身上就有一种独属于大哥哥的包容感,温和又坚定,不管薛沧山突然冒出来什么“灵机一动”的想法,他都不着急。   他总是迁就,且隐隐带着一点溺爱。   薛沧山上辈子可是为了他死过一次,现在只是胡闹些而已,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他从来不会说薛沧山。   所以薛沧山被他养的变本加厉。   从国内坐飞机去国外参加比赛的前一天晚上,薛沧山还拉着乔栖没完没了。   乔栖累的抬脚去踢他,薛沧山便可怜兮兮的道:“等我去比赛了,十几天都见不到你了,你就不能疼疼我吗?”   乔栖心里又软了几分。   结果就是两个人放纵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乔栖险些都没爬起来,到了机场之后,乔栖在头等舱一睡就是一整天。   飞机飞了一整天,终于到了D国。   他们落地后,乔栖已经联络好了在这里的专门的导游翻译来接他们,导游翻译是个精明能干的华人姑娘,留学在D国,专门做这种在两国之间给别人引路、介绍的导游工作,两国语言交流十分流利,乔栖这一趟花了大概一万华币聘用她,她也很厉害,早早地将乔栖和薛沧山的所有旅途都做好了攻略。   导游姑娘先将他们带到了酒店里,三个人现在酒店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逛一逛这D国。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三天,所以他们还有三天的时间来四处走一走转一转,游玩一通。   D国是个很老的国家,建筑也多用沉闷的色调,建造的庄严肃穆,大片大片的石墙上,爬满了各种藤蔓植物,绿油油的翠着,走近了,就能嗅到一种淡淡的草木清香。   这大片大片的绿植很适合拍照,乔栖和薛沧山两人站在墙面前,由导游拍了几张照片。   后,三人又开始沿街吃了不少东西。   D国的食物,乔栖和薛沧山都不是很能吃得惯,但吃个新鲜也可以,三个人还逛到了首饰街,买了不少首饰。   乔栖长的好看,卖首饰的老板还给乔栖打了折,并且赠送了一枚戒指给乔栖,说是这枚戒指很适合乔栖。   戒指就是普通的银托,上面镶嵌了一枚温绿色的玉石,玉石润润,看上去确实很适合乔栖。   薛沧山在一旁看着,呵呵冷笑了好一会儿。   当天,回到酒店之后,薛沧山果然开始耍脾气,又开始阴阳怪气的说那些话。   “哎呀,人长得好看就是好,出门都有人送首饰。”   “我没有啦,我长得丑,我人老珠黄。”   “出去戴别人送的首饰吧,不用戴我们的钻戒了,我也不配有钻戒,像是我这样的老男人,就该黯然退场。”   乔栖半天没搭理他,薛沧山越说越气,一回头,就看到乔栖已经换好了浴袍,问他:“要不要一起泡澡?”   薛沧山立马不生气了。   能跟漂亮宝贝一起泡澡,是他八百年修来的福气!   D国的浴室很大,浴缸也很大,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的地面没有做防水,如果把水弄到地面上,可能会渗透到楼下去,所以薛沧山和乔栖两人都要很小心。   乔栖还好,薛沧山一进了浴缸就起坏心思,实在是忍不了,又把人匆忙抱出浴缸,两个人一道儿,晃晃悠悠砸到了床上去。   正是情浓时,乔栖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的乔楠俩字晃啊晃,等着乔栖来接。   但是不能。   薛沧山平日里在床下面撒娇卖萌,到了床上却是霸道得很,绝不肯中途停下来。   乔栖根本没法腾出手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话亮了又挂。   ——   彼时,京城。   乔楠躺在大沙发上,看着挂断电话的手机,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臭哥哥,不接电话!   不跟哥哥好啦! 第43章 小乔楠的上学日常   自从乔栖和薛沧山结婚之后, 两个人几乎就定居在了京城,连带着乔楠也跟着转到了京城读书。   以前在K市的时候,乔楠学习起来就很费力。   小肥猪这辈子就只知道吃啦!他每日三问, 就是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在K市时候,全靠乔栖督促他, 他才能勉强保持一个中等水平。   等K市水灾之后,乔栖忙这个忙那个, 短暂的放松了都对他的教导,乔楠的成绩立马直线下降, 等到了转学到新学校的时候, 他的成绩已经到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地步。   但乔楠对此一无所知。   第一次去京城学校里读书的时候,老师把他安排到了一个空座位上,给他介绍他的同桌:“他是班级里的小班长哦, 以后有什么问题,乔楠可以问小班长。”   乔楠乖巧点头, 抬起肉嘟嘟的小屁股, 听话的坐在了椅子上。   乔楠坐下、老师走了后,他的同桌想和他聊天,就问他对阿基米德的看法是什么,他瞪圆了眼睛问:“什么基米德?是德克士吗?好吃吗?”   同桌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后, 想起了老师说的话。   之前, 在新同学转过来之前,老师和他说过, 新同学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出身很不好,而且手臂还有残疾, 估计也没有好好读过书,如果有什么问题,他这个做小班长的,要照顾一下新来的同学。   小班长同桌扫了一眼乔楠僵硬的硅胶左手,摇摇头,说道:“是我家附近的一家店,有机会带你一起去吃。”   他身为班长,要关照新同学。   小班长同桌是个冷白皮的小男生,长的很漂亮,一双大眼睛,瓜子脸,板着一张脸,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但乔楠知道,这个小班长同桌很热情。   因为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这个小班长同桌就要请他出去吃好吃的啦!   乔·馋的要死·楠两眼冒金星的望着小班长同桌,一脸感激的点头:“你真好,明天我也请你回我们家吃饭。”   小班长同桌看着乔楠这高兴的样子,心里一阵怜悯。   听说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没吃过好东西的...所以一听到“吃的”,才这么高兴吧?   再一脸想到乔楠的家——那些孤儿的家,应该都是破破烂烂的,家里连一分钱都掏不出、学费都交不起的样子。   他去他们家里吃饭,一定会给他们家造成麻烦和负担的。   小班长迟疑了一会儿后,说道:“我不爱出门玩儿,我只喜欢待在我自己家里,不如,你去我们家吃吧?”   “好。”乔楠开开心心点头。   哥哥,他在学校里交到第一个朋友啦!   等到开始上课的时候,乔楠一天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他怎么什么东西都学不会呀!   上数学语文还勉强能听懂,但是等到上英语的时候,乔楠是真抓瞎了。   怎么一个看不懂啊!   怎么肥四啊!   比自己看不懂更可怕的事,是旁边的所有同学们都听懂了!他们所有人把书立起来,立刻开始读,用的都是标准的英语腔调,听的乔楠头皮发麻。   他抱着自己手里的英语书,满脑子都开始转圈圈。   怎么一个都读不懂啊!   怎么!一个都读不懂啊!   怎么!一个!都!读不懂!啊!   乔楠两眼冒金星。   这种一个都看不懂还被迫跟着一起读的生活真是让我爱的神魂颠倒!   他被打击的一整个上午都抬不起来脑袋,只有等到中午结束后,小班长同桌邀请他去吃饭的时候,他才能重新快乐起来。   他们出校门的时候,小班长同桌的司机来接,带着乔楠去了一家很好吃的中餐店,小班长同桌让乔楠点菜,乔楠咣咣点了四个肉菜,又要了三碗饭。   小班长同桌觉得他点多了,说:“我吃一碗就够了。”   乔楠这才发现还有小班长同桌的份,转头跟人家说:“来四碗。”   小班长同桌:“哎?”   等饭菜上来后,乔楠化悲愤为食欲,一个人干掉了三碗饭,看的小班长同桌心生怜悯。   他的新同桌真是可怜,应该一辈子没吃过好东西吧?他要好好帮助新同学才行。   小班长同桌其实不知道,我们可爱的乔楠只是...吃得多而已啦!   ——   接下来的日子,小班长同桌每天都给乔楠带各种好吃的投喂,并且假装是自己吃不下了,乔楠全都张嘴吃吃吃吃吃,半个学期过去了,人活生生胖了一圈,坐在椅子上白嘟嘟的,真成了个小肥猪。   小肥猪学习成绩不好,总是拉胯,上课怎么听也听不会,眼睛一闭就是睡,考试摸底考,小肥猪排在倒数第二名。   乔楠大惊失色。   什么!   他竟然是倒数第二名!   再一看,倒数第一名居然只和他差了0.5分!   乔楠顿觉压力山大,惊慌失措的拿起课本开始读书。   “abandon,abandon,abandon!”   这样的成绩,下一次考试他一定会倒数第一的!   更可怕的是,期末考试之后就要请家长啦!   他这个成绩,要是把乔栖请回来,他肯定会挨乔栖打的!   乔栖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成绩都是名列前茅一骑绝尘,现在轮到了乔楠,条件好了,成绩却差成这样,哥哥一定会打人的!   乔楠当场落泪。   哥哥打人好痛痛,会把他裤子扒了,然后把小屁股打红的!好可怕!   眼看着小同桌哭成了这样,一旁的小班长急了,拍了拍乔楠肉嘟嘟的后背,说道:“别哭了,我给你补习,肯定让你前进二十名。”   “你给我补习吗?”乔楠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好同桌,眼泪流的更快了:“你真好。”   呜呜呜屁股保住了。   乔楠的屁股保住了,好同桌的苦难生活却来了。   小班长同桌惊讶的发现,他的同桌是什么都不会,补习只能从最基础的开始补,每次学习,小班长都觉得自己的血压在一遍又一遍的高升。   他自己学习都没有这么痛苦过。   乔楠学习特别费力,他一开始学习,整个人都消瘦下去了,之前小班长同桌喂出来的肉肉转瞬间就全都瘦下去了,与此同时,他的期末成绩提升到了——倒数第五名。   怎么说呢...也算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进步吧!   乔楠得到成绩单的时候满含眼泪,伸手揉了揉即将遭受灾难的屁股。   而一旁的小班长同桌充满了愧疚,他之前打下了包票说要给乔楠提升二十名,结果只提升了三名,是他对不起他的好同学,于是拉着乔楠的手说道:“放心,我明天跟你一起去你家,我去替你求情。”   一不小心,还把乔楠的左手给拉下来了。   “谢谢你。”乔楠泪眼朦胧,一边把自己的左手重新组装上,一边回过来说:“你真是个好人。”   他愿意把珍藏的辣条全都拿出来给他的好班长一起吃呜呜呜呜。   等到当天晚上,小班长同桌郑重的带了一些礼物登门。   他早就有做好了去见到一个贫困户人家的心理准备,结果一下车,他惊觉自己居然站在一个超大别墅面前。   小班长同桌惊讶的看向乔楠,问道:“这是你家?”   那我每天投喂你的那么多零食算什么!   我以为你吃不起饭的呀!   “是呀。”乔楠笑嘻嘻回头说道:“走,我们进去吃饭。”   小班长同桌第一次登门拜访乔楠的家,眼睁睁看着乔楠吃了三碗饭两个大鸡腿一盘红烧肉喝了一罐冰可乐后又拿出来了一个苹果咔嚓咔嚓的啃掉,最后缓缓闭上了眼。   好啦,确诊啦,乔楠每天吃个没完不是因为吃不饱饭,是饕餮投胎啦! 第44章 永远爱你   薛沧山比赛开始的那一天, 乔栖和导游姑娘一起去现场给薛沧山加油。   这一场比赛在全球范围内都算是顶尖的赛车比赛,并且全球直播,很多关注赛事的人可以直接在手机上看转播。   而且, 这一场比赛并不是室内的, 而是室外的比赛,所有参加比赛的人要穿过半座山, 才能抵达比赛地点,每一个参赛选手都有一个专门的航拍器跟拍。   这半座山里, 虽然有跑道,但是山间的跑道, 并不像是传统赛车跑道那样用专门的建材浇筑, 山间的跑道,几乎就是普通的山路,凹凸不平, 甚至还可能有大坑,最夸张的是, 有些路是很陡峭的, 几乎接近七十多度,车子与其说是行驶下去,不如说是飞下去。   一旦赛车高速开上这样的路,尘土飞扬颠簸不平都是轻的, 很可能一不小心, 直接翻了车。   而且,这山中还不止是路难。   这一处地方是个山脉, 山脉中就有动物, 且,D国的土地地广人稀, 动物植物都养的十分好,甚至十分巨大,这里并不是全面城镇化,有些地方直接连着荒野,乔栖跟薛沧山到比赛场地的时候,还看见路边的树上盘绕着一条大蛇。   乔栖惊得魂飞魄散,一旁的导游妹妹则解释道:“这个地方动物就是这样的,很多,我的宿舍里经常有跟人手掌大小、色彩斑斓的蜘蛛爬过,我都习惯了。”   乔栖缓缓叹息。   “那,他们比赛的时候,会不会也遇到各种野生动物?”   “肯定会的。”导游妹妹掷地有声的回道:“我这段时间看了不少比赛锦集,很多参赛选手都会遇到,运气好的是遇到一些落单的动物,人在车里,也不用太害怕,但倒霉点的,是遇到一些羊群马群,就只能避开,会耽误不少时间,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大了。”   乔栖听的直捏眉心。   这什么地方啊!   薛沧山和他的领航员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就一直泡在比赛场地,直到比赛开始的两个小时,乔栖才来得及见到他们。   薛沧山的领航员比薛沧山大十岁,十分沉稳,跟薛沧山合作了好几年,只是因为薛沧山到了K市后,断了一段时间,不然他们俩是天天在一起训练的。   据说,领航员以前就跑过这座山——这座山在本地是一个很知名的赛车场地,经常有一些人来山里跑赛车,久而久之,这群人就认了路。   现在比赛场地被划分到了这座山里,很多本地人都比较熟悉这里,像是薛沧山他们这些外来的人员很吃亏。   乔栖对这些也不了解,只能一直等着看。   薛沧山上台之前,特意跑到乔栖这里讨要了一个“老婆的幸运亲亲”。   “跟老婆亲亲之后,一定能得第一名。”某个一米九大壮汉穿着赛车服拧着腰扭着屁股撒娇卖萌道。   乔栖真的受不了他撒娇,特别是当着别人的面儿,半是丢脸半是害臊,但这个人不亲就不肯走,他只能低下头,在薛沧山的脸上落下一个轻轻地吻。   薛沧山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到他们入场的时候,乔栖就和导游妹妹坐在演播厅里看着。   演播厅里有三块很大的屏幕,随机播放参赛选手的所有情况,全都是实时转播出来,按着序号来播放,到了谁的序号就播放谁,从上镜率这一块来看比较公平。   至于后面的排名,如果想要看,就要自己拿出来笔记本,通过实时航拍的直播去看,而且还是要钱的。   乔栖跟导游妹妹一起坐在一起看笔记本。   所有选手们都不是一同上路,他们要按照不同的路线,不同的时间段来出发,大部分都是要分隔开半个小时,然后走不同的山路,最后通往目的地。   谁的时间最少,谁就获胜。   薛沧山的排号是89,所以他是第89个出发的,乔栖一直在看航拍。   航拍的距离拉的很远,而且飞行中的航拍其实只能看到一个车子的画面,看不清楚具体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的细节,但是乔栖看着那画面,也能感受到和薛沧山一样的紧绷。   他知道薛沧山的梦想,也知道薛沧山一直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他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告知所有人,他并不弱于旁人,就算是没有他的父亲,他依旧可以站在最顶端。   正因为乔栖知道薛沧山需要这一口气撑着,所以他才会跟薛沧山一起来参加这场比赛。   他希望薛沧山能够获胜。   他的沧山——乔栖的手指摩擦着笔记本的鼠标,在心底里无声地为他加油。   而屏幕上的薛沧山似乎也真的感受到了这种无声地支持,他短暂的抬起头来,向着头顶上的航拍器望了一眼。   他知道,他的乔栖在看着他。   “认真。”副驾驶的领航员说道。   薛沧山回过神来,继续安稳开车。   车子穿过坑洼的路,穿过陡峭的坡,甚至还撞上过一只不开眼的山羊,车头凹进去,薛沧山没有选择停车求救,而是继续往前开。   他浑身的血肉都烧起来,一双眼灼灼的盯着前方。   他并不害怕,挑战和危险使他越来越兴奋,肾上腺素冲着他的头脑,他正在一步一步,攀登上他想要的方向。   往前开,坦途就在这里,往前看,乔栖就在终点!   ——   车子冲过终点线时,薛沧山觉得他的耳廓有短暂的嗡鸣。   从出发点到终点,历时一小时十二分钟三十七秒。   他从驾驶座上下来,身体因为高度紧绷而有些发软,人像是被抽离出了这个世界,站在原位的时候,有一种不认识四周的感觉,他慢慢摘下头盔,感受着冷风吹到面上来,然后一步一步,从赛道上走下来。   走出赛道,走到后方场地后,乔栖早就等在哪里,见他来了,就扑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温柔的身躯拥抱着他,将他的魂魄又缓缓拉回到了人世间。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就算是不是第一名也无所谓了,乔栖在终点等他就够了。   “比赛还没有结束,但是你是目前用时最短的。”乔栖抱着他,和他分析了很久的局势,将其余几个还没到位的人都说了一遍后,最后,终于敢掷地有声的在薛沧山耳边说:“你很可能是第一名。”   薛沧山听着乔栖那些碎碎念,又紧紧地抱着他,低下头,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我爱你。”乔栖抱着他回道。   我也永远爱你,不管你是不是第一名,永远在终点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