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为何总心疼恶毒男配(快穿)》   作者:一只藜麦   文案:   你是星际文里顶替哥哥偷偷溜上飞船的恶毒继弟,是不知廉耻勾引主角攻的炮灰男配,是因嫉妒屡次陷害主角受的阴险反派,终将被主角攻手刃死不瞑目。   初来乍到的姜浅用被子蒙着脸,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脏咚咚直跳。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维持恶毒人设怎么办?”   系统:放心,你只要跟着剧情走就可以。你刚刚偷偷爬上联邦少将的床就已经很恶毒了,弹幕都在骂你呢。   姜浅探出头来:“真的吗?”   看见他的脸的那一刻,满屏的弹幕突然消失了,许久才飘过零星的一两句——   【退一万步讲,这个世界就没有错吗?】   【再看看吧,他长得像是有苦衷的样子。】   姜浅:?   不论如何,他还是尽力走完了剧情,最后刺杀主角受未遂被主角攻推倒在地。   系统:好了,只要他杀了你,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抬头望向主角攻,那人沉着脸,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却始终没有动手。   姜浅有些慌,他为什么不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打开弹幕,满屏的惊叹号掠过。   【把刀扔掉!他做这一切都是被逼的你看不出来吗!】   【天杀的!我宝贝要是少一根头发我跟你们拼了!】   【呜呜呜他只是想被人重视被人爱他有什么错!!】   姜浅:不要心疼我呀,我只是个恶毒男配而已。   小世界:   星际文里背刺主角的恶毒跟班【已完结】   末日文里抱大腿的自私绿茶【已完结】   西幻文里被献祭的绝色人鱼【已完结】   科幻文里以色侍人的赛博妲己【已完结】   主神攻 X 万人嫌转万人迷受,1v1 HE,攻在每个世界有一个切片,其他都是配角。   内容标签: 星际 系统 快穿 未来架空 万人迷   搜索关键词:主角:姜浅,主神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主角攻受又都爱上了我。   立意:向阳而生 第1章 抱大腿   整洁的休息舱内没有多余的摆设,但嵌在墙壁上的顶尖的通讯设备时刻彰显着房间主人的地位之高。   飞船快速行进,透过椭圆形的特制玻璃窗能够看到外面弥漫的褐色尘埃与远处变幻的星云。   不过现在房间里的人却没有心思欣赏美景,眼下他正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姜浅在脑海里不停地向系统确认:“这个情节真的没有错误吗,我只要在这里等着主角攻就可以了?”   系统知道他第一次做任务难免紧张,出言安慰道:【放心吧宿主,裴特最讨厌用这种方式接近自己的人,一定分分钟把你扔出去,你就可以离开了。】   姜浅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睡袍躺在陌生的房间,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脑海里有个自称是系统的东西告诉他这个世界必须遵从设定的剧情发展不然就会全面崩塌。这整个故事是围绕主角攻受进行的,而自己需要扮演的是一个试图勾搭主角攻未遂,后面因嫉妒坑害主角受被主角攻一刀刺死的恶毒炮灰。   纷杂的记忆涌入脑海中,姜浅好像走马灯一样看到了这个人物过去的十九年生活。   他的父亲掌管着一家庞大的医药公司,他的哥哥是个人人喜爱的天之骄子,继承了父母的A级精神力,现在已经进入联邦军校就读。   而他作为姜家的二儿子,姜浅从小就被打上了废物、拖油瓶的标签。   C级的精神力,不讨人喜欢的性格,瘦弱的身板,让他没少作为哥哥的对照组被人指指点点。   所有人提到他们兄弟两个时都在惋惜,这样的好苗子怎么会有如此不争气的弟弟 ,简直不像是一家人。   姜浅也觉得他们不像一家人,父母在面对哥哥时总是面带微笑,几乎每天都在告诉他他们有多为了他骄傲,这种欣慰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分给自己过,哪怕自己再怎么努力,再向他们解释自己的长处在其他方面,他们都是敷衍而过。   眼看自己到了可以进入联盟军校的年龄,他深知以自己的精神力不可能通过入学考核,恰逢父亲托关系为哥哥弄来了一张飞往罗萨星系的船票,他便不可抑制地动了歪心思。   事情的起因是机缘巧合下父亲打听到联盟未来之星,年轻的少将裴特因为视察也会在这艘船上,便想让哥哥借此机会与他结识,最好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这样毕业后的路也会更加好走。   为此,父亲不惜花费三成的家产也要弄来这张本来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拿到的船票。   如此费心费力,都是为了哥哥的大好前途。   可是他呢,一旦无法通过考核他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原地,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他趁哥哥睡觉时偷走了那张船票,偷偷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他怀里揣着自己设计的飞船图纸,想要让少将裴特看上一看,让他知道自己虽然精神力等级低了一些,但他仍然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飞船机械师。   只要他看到了自己的才能,他就有办法帮自己进入联盟军校,毕竟他可是那里的特约教官。   可是到了这里,他在向一位军人装扮的男子询问裴特在哪里时,对方却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   他将自己的图纸拿了过去,扫了两眼就扔在地上,“这种垃圾裴少将看都不会看,不过……你如果想得到他的帮助的话 ,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这也是他现在只穿了一件里衣躺在裴特的床上的缘故。   已经提前知道故事的姜浅自然明白裴特绝不会接受自己,开玩笑,那可是威名远扬的星际战神,除了打仗什么都不在乎,整日绷着脸让身边的人瑟瑟发抖,只有主角受能让这座万年老冰山融化。   姜浅在被窝里打了个哆嗦,“你说他不会一怒之下把我杀掉吧?”   忙碌了一天回到休息舱,却发现有个不知羞耻的陌生人试图爬上自己的床,放在谁身上都要生气的。   【宿主放心,他只会用精神力把你扔出去,你不用怕,我会为你开痛觉屏蔽的。】   姜浅还是觉得太羞耻了点 ,他把被子裹得更紧了,蒙着脸紧张地向系统确认:“一会儿要是我表现不好怎么办,你不是说我是恶毒男配吗,我需要怎么做?”   【裴特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人,这也是他之后被自强不息的主角受吸引的原因。你只要表现的软弱一点,不要脸一点,保准他厌恶你。而且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很让人不齿了,完全符合恶毒男配的角色设定 ,弹幕都在骂你呢。】   “弹幕?”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你可以把这当作一部实时电视剧,你是演员,他们是你的观众。】   不等姜浅继续询问,外面传来了越来越响的沉稳的脚步声。   最后,他感觉到有人站在了床边。   他屏住了呼吸。   “自己滚出来。”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像冰水浸透身体,带来彻骨的寒意。   回到休息区的时候,裴特就在光脑上接收到了副手的消息,他的老对头冯荣又在想方设法恶心自己,明知自己不想接近任何人还擅自往他床上送人,甚至动用权限让副手无法进入将人带走。   他冷冷地看着床上缩成一小团的人,似乎在被子底下微微发抖。   明明是自己闯入他的房间爬他的床,现在怎么又表现出一副身不由己的样子?   恐怕又是想要引起他注意的花样。   裴特心底厌恶更深,双眸好似平静的大海,看似毫无波澜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威压。   弹幕早已炸开了锅,不过这些裴特当然是看不到的。   【谁呀这么恶心,竟然妄想染指裴少将!】   【想用这种手段上位,真不要脸。】   【大家不必生气,以裴少将的性格 ,那个人可能会躺着进来躺着出去。】   【竟然还钻到被子里,我看可能是个丑八怪吧。】   【好好好,我家裴特又要施展弹手指把人震飞的绝技了,上次有人想勾搭他就是这么个下场。】   【我记得我记得,那个女的直接飞出了两条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大鸟呢!】   【裴特:我很高贵,你们不配。】   【我也来!裴特弹手. jpg:别来沾边。】   就在裴特逐渐不耐烦想要自己把人扔出去的时候,被子团动了动,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   肉乎乎的脸颊被枕头压出了红痕,小鹿般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略微有些凌乱的刘海柔软地贴在额头上,头顶还有一缕不听话的呆毛翘了起来。   少年轻轻歪着头,好像被丢入森林深处的小动物,还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只是又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弹幕好像卡住了一样集体消失,过了两秒才重新出现。   【咳,我收回之前的话,他不丑。】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好像确实有勾引人的资本。】   【我要是长成这个样子,我都要觉得是裴特在占我的便宜了。】   【不是我双标,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场误会呀,我看他的神情不像是那种恬不知耻抱大腿的人,会不会是不小心走错房间了?】   【开什么玩笑,联盟少将的房间是能随便进的吗?这摆明了就是计划好的!】   【再看看吧,万一是系统出了故障也说不定。】   【不是你们有病吧,都在这里找什么借口,你们什么三观呀,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爬人家的床吗?】   【就是,不管你是谁,离裴特远一点!】   【哪有真人长成这样,我看是整容了吧。】   两人四目相对,裴特莫名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专吃果子的星果兽,小小软软的一团,每次自己把它放在地上,它都会这样盯着自己要抱抱。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威胁的言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在我的房间做什么?”   【不是吧少将,你以前可是直接动手的,真动心了?】   【别的不说,这画面好养眼,一个帅气一个可爱,我先磕为敬!】   【我真服了你们这些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人,裴特明显是在压着怒气好吗。】   【我同意,有素质不代表可以随意被攀咬!】   【笑死,裴特有素质?这不是给联盟首席甩脸子的时候了。】   【甩脸子怎么了,人家有这个资本,联盟未来之星不是开玩笑的。】   【随便你们,你们要裴特,那这个小可爱我就抱走啦……】   姜浅虽然之前看过系统提供的影像,但真人带给他的冲击力还是让他不由地愣神。   他抬头看向高大的男人——银白的长发披在肩上,灰色的正装衬得身姿愈发笔挺,剑眉星目,微抿的薄唇让整张脸显得更加凌厉,深蓝色瞳孔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过了许久姜浅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问自己话,他吞咽了一下,时刻谨记自己不要脸的炮灰人设,梗着小脖子一咬牙直言不讳道:“我在这里,当然是要勾引你呀!” 第2章 精神力失控   此话一出,裴特感觉自己被噎住了,定定地望着大言不惭的少年。   以前妄图以这种方式接近自己的人,不论男女都会精心设计一个剧本。   有的会伪装成狂热的崇拜者,有的会制造偶遇,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他们拥有某些共同喜好,殊不知那些关于他的个人信息都是联盟为了将他塑造成一个亲民的形象胡编乱造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做出如此直白的举动之后,顶着一张纯真的脸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弹幕也被惊到了,多方各执一词。   【虽然已经明摆着想上位,但直接说出来也太不要脸了吧。】   【见过打直球的,没见过打直枪的。】   【他是怎么用最可爱的脸说最撩人的话的。】   【明人不说暗话,这性子我还挺喜欢的。】   【你喜欢就赶紧带着滚吧,让他别来招惹裴特,少将没空处理这些糟心事。】   裴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冷冷地开始赶人:“没兴趣,趁我还没发火,自己出去。”   姜浅听到这话心中一喜,这完全是按照剧情的走向在推进!   只要他再死缠烂打一会儿,让裴特忍不住出手把自己扔到外面,这个剧情点就走完了。   他由半躺改为跪坐,身上还披着白色的柔软棉被,只露出一个脑袋,像个三角饭团一样仰头和裴特对视:“不行,我今天必须傍上你,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   裴特有些被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气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吗?   一个C级精神力,手无寸铁的少年,竟敢屡次顶撞自己,换做平时早就废了招惹他的人一条腿了,可现在他看向少年破罐子破摔的表情竟然还能好声好气地说话,裴特差点都以为自己是被人下药了。   不过他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没空跟个小孩在这里浪费时间。   就在他正要手动把人从床上拎起来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却突然开始在全身流动。   裴特内心警铃大响,皱着眉开始感知自己的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中午刚注射过稳定剂,为什么精神力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S级的精神力能造成最高的伤害,为人体带来的副作用也最大。   而裴特作为屡战屡胜的联邦少将,他的精神力是S级只是因为探测仪最高只能检测出S级。   曾经有一次,他在药物的加持下直接利用精神力抑制住了一座火山的喷发。   不过这样的能力也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困扰——每隔一段时间,他的精神力都会变得不稳定,整个人会陷入医生所说的“狂暴期”,攻击能看到的任何活物。所以,每次出远门他都会定期注射稳定剂以防这种事情发生。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定是那个恶心的家伙冯荣想办法对他的抑制剂做了手脚,又把这个少年送到他的面前,是吃准了他会精神力爆发。   如果他失手杀死了少年,他就会用攻击平民这件事大肆在星网上诋毁自己。   虽然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麻烦事能规避还是尽量规避,他努力压制住暴乱的精神力,从牙齿中挤出两个字:“快滚!”   【啊啊啊我的裴少将这是怎么了,他的神色好像很不对劲,不会真的被气着了吧。】   【天哪他是要陷入狂暴期了,快来个人把他控制住!上次他发作的时候毁掉了三层禁锢室!】   【啊呀小美人快跑,不然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快跑快跑,他会把你撕碎的!这么好看的脸可不能是个龙套!】   姜浅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汗珠,知道剧情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但系统提醒他不能走,因为他必须让裴特忍无可忍出手伤了自己,这样飞船才会破格中途停船把他送往医疗救助站,才能接上后面的剧情。   虽然飞船上有医生,但裴特抓狂时留下的烙印伤痕需要特殊的仪器才能治愈,不然这样的视察飞船会一直开到目的地。   谁也想不到,从来没在任务中失过手的裴特会出现这种突发状况。   为了进一步激怒裴特,姜浅掀开被子下了床,一边提醒系统开痛觉屏蔽一边像个小兔子一样扑到了男人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   快打飞我,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快打飞我吧。   裴特每次进入狂暴期的时候都会几乎丧失意识,只感觉自己处于一片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火苗灼伤了他的皮肤,骨头在一点点碎裂,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这次也是一样,他感到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精神力在到处流窜像要把他的四肢百骸撕裂开来,炽热的感觉席卷全身。   突然,好像一片雪花落在他的心口,化作刚刚解冻的清泉熄灭了火种,一双温柔的冰凉的手抚平了骨头里的疼痛。   视力渐渐回来了,他低头向下看,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正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姜浅闭着眼睛准备承受冲击,但却慢慢感觉到空气里的威压在逐渐消散。   一双大手把八爪鱼一样的自己扯了下来,但显然控制了力度。   他有些害怕地望向裴特,对方正以一种复杂的目光审视自己。   智能系统探测到了裴特的精神力波动,整个区域已经被封锁,收到红色警报的应急人员正全副武装,拿着重型能源枪,如临大敌地守在舱外。   S级精神力的暴动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已经设置了三层防线,舰长随时准备疏散所有人员。   舱门从内部打开,众人紧盯着出口举起了枪。   仍旧穿戴整齐,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裴特扫了他们一眼:“刚才是假警报,回去吧。”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确实危机已经消除,便在行了个联邦军礼后回到各自的岗位。   【等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是我眼花了吗?】   【困扰裴特这么久的精神力失控问题,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这小美人做了什么?】   【我感觉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但看他的表情好像自己也很惊讶。】   刚才精神力的波动把房间内的物品扫荡在地,裴特站在倒下的自动桌边,打量着呆滞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姜……姜浅。”   毫无印象,不过能上这艘飞船,可能是哪个将军或者是贵族的孩子。   他释放了一点精神力威压,如此高的等级能打乱人的心神,让人忍不住说实话。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姜浅退后了两步,精神力的压制让他有些喘不过气,说话磕磕绊绊:“我……我想让你看看我的图纸……”   裴特挑眉:“图纸?”   当时在那人走后,姜浅又把图纸捡了回来,不管在别人眼里这些东西是不是垃圾,他都会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心血好好保护起来。   他在角落里的包裹中翻找了一通,将细心叠好的图纸掏出来递给裴特,眼睛瞟向别处。   其实现在的机械师更习惯电子绘图,但他的父母觉得专业的软件买给他他也不会用,便拒绝了。   反正不论他做什么,在他们的眼里都是瞎胡闹罢了。   裴特本以为少年又是一个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总以为自己怀才不遇的二流机械师,但在他看到上面的设计后神色却逐渐认真了起来。   穿梭舰的各部分配置被调整成更符合流体力学的样子,双层交叉材料覆盖表面也能让舰身承受更强的压力。   虽然过于理想化了一些,但有的思路却很有启发性。   他带着怀疑的目光问道:“这都是你自己设计的?”   姜浅点点头。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加以培养,这个少年很可能会成为新一代的顶尖机械师。   可惜他的精神力等级太低了,会限制他的发展。   “你既然是要给我看图纸,那跑到我床上又要干什么?还穿成这个样子。”   丝质的睡袍在移动时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轮廓,下摆只到膝盖,玉藕一般的两截小腿暴露在外面,发红的脚趾抓着地面。   裴特将目光移开,连个鞋子都不穿,成何体统。   还有他为什么能影响自己的精神力暴动,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必须调查清楚。   【没想到小美人这么年轻竟然能得到裴特的赏识,看来确实很有天分。】   【我记得裴少将作为教官时给出的最好评价也只是尚可,现在居然能把欣赏写在脸上,这个叫姜浅的绝对不简单。】   【小美人叫姜浅啊,好好听哦。】   【我就说他是有苦衷的吧,肯定是被人诓骗了,他只是想让裴特看看自己的图纸,之前的举动肯定是有人逼他做的。】   【就是,老婆都长成这样了一定是无辜的。】   【这就叫上老婆了?我也要叫。】   【你们能不能别什么奇怪的话都往外发,事情还不清楚呢。】   【不管不管,老婆就是最美的。】   姜浅已经被裴特的这几句话打懵了,他一开始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挨揍,只能做出最符合人设的举动把图纸拿了出去,没料到裴特居然看上去还挺欣赏的。   事到如今,只能通过踩雷让裴特赶紧出手教训自己看能不能将剧情掰回去了。   你不是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吗,我就用眼泪淹死你,看你揍不揍我。   裴特看着原本一直盯着脚尖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清澈的眼泪像珍珠一般沿着脸颊滚落,鼻尖发红,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的心脏突然一颤,好像被人捏了一下。 第3章 白帽子(修)   若是放在平时,裴特早就让用自身情绪浪费他时间的人滚开了,但他看着满脸泪痕的少年,觉得他像是一片投在水面上的月光,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破天荒的,他让少年坐在床边,以一种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语气说道:“没事,你慢慢告诉我。”   姜浅的情绪渐渐平复,断断续续地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他告诉他,自己是怎么盗用哥哥的身份溜上船,又是怎么被人诱导到这一步的。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举动太下作了,但是……但是我只是想和哥哥一样,我想让爸爸妈妈也看得到我,对不起……”   【该说不说,虽然他做错了事,但我完全能理解他。】   【他也不想这样的,他本来只是要展示自己的图纸,是冯荣为了和裴特作对诱导了他,真是太可恶了!】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老婆是个乖宝宝,一定是被坏人骗了!】   【这样的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精神力低了点就是他们一直忽视自己孩子的理由吗?】   【我要是有这样的宝宝,一定天天把他捧在手心里!】   【等等,你们都忘了不管他的图纸画的如何,他都是想让裴特为他开后门吗?这有点不道德吧。】   【宝宝只是太想证明自己了,他会想明白的,而且裴特也绝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沉默了许久,裴特将图纸叠起来还给了他。   “你在机械方面确实有天赋,但联盟军校的入学检测任何人都无法干预,包括我。”   少年没有看他,只是目光看向地板,点了点头,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一滴眼泪却紧接着猝不及防落下砸在床单上。   裴特清了清嗓子,补充道:“不过要是你通过了入学检测,如果有训练方面的问题,我可以给予你一定的帮助……把你的光脑给我。”   他往姜浅的光脑里输入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副官齐修的通讯方式,你可以通过他找到我。”   姜浅呆呆地接过光脑手环,不明白剧情为什么朝着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   裴特看着他清澈的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提出了自己给予帮助的前提条件。   他带着少年来到医疗舱,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虽然裴特的功绩广为人知,但他不近人情的性格也让他在外面有着“星际煞星”的称号。   他在任务之外向来独来独往,最多也只有副官跟随,而现在他的后面竟然跟着一个鹌鹑一样的少年,让人匪夷所思。   幸好出去之前姜浅将外套和鞋子穿上了,不然大家会更加好奇。   在医疗舱,这艘飞船的主任医疗师恭敬地接待了裴特,并按他所说对姜浅进行了全面检查。   结果证明,姜浅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C级精神力少年,除了有些营养不良没有其他问题。   裴特看着那些参数,嘱咐姜浅留在原地等他,然后进入了一个无人的休息室,在开启信息屏蔽器后接通了他在联邦的主治医疗师。   对方在听完他的描述之后,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少将,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精神力融合情况,简单来说,就是他的精神力与你的契合度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在特定的时刻通过接合能大大提高你的精神力稳定程度,可以有效抑制你的精神力暴动!”   他强烈建议裴特以后把人带在身边,如果有效,说不定今后都不会需要注射药物了。   对于这个提议,裴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如果你的推断是错误的,这次只是个巧合呢?下次我失控的时候,无意中杀死了他怎么办?而且他太年轻了,甚至没有经过联邦军校的训练,不适合跟在我身边。”   对方还想继续劝导,裴特不由分说结束了通讯。   【我天这是什么世界级浪漫呀,他是他的人型稳定剂!】   【别呀裴少将,把人送走你又进入狂暴期怎么办?一直用药早晚会出问题的!】   【果然我宝宝来这里是命中注定的,我就知道他不简单!】   【裴少将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文关怀了,上次为了胜利牺牲联邦数万军人的时候也没皱一下眉头。】   【别瞎说,军人和平民能一样吗?】   【就是,裴少将虽然凶了点,但从不滥杀无辜,别把战场上那套带过来。】   回到医疗室,姜浅还坐在检测仪上,压着胳膊上刚刚抽血的地方。   看见他过来,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齐的莹白细牙,眼睛弯弯的。   人们见到自己,一般不是尊敬就是畏惧,你怎么这么高兴,你知道我手上沾了多少血吗?   姜浅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对剧情感到迷惑。   自己哭也哭了,接触也接触了,为什么裴特不但没有打伤他,还给了他联系方式呢?   不过系统安慰他只要主线剧情不偏,这些细枝末节就可以忽略。   所以,他现在只需要让裴特把飞船停下,让他去赶上第一批的联邦军校招生就可以了。   每年军校招生有三次检测,只要通过一次即可入学,每次相隔十天,这样因为临时生病无法通过检测或者情绪过于紧张发挥失常的学员不会被埋没掉。   检测非常严格,而能力达不到的人给再多机会也是无济于事。   在原剧情中,在裴特这里碰壁后的姜浅回去接连参加了两次考核都失败了,最后一次才因为遇到主角受用作弊的方式侥幸通过。   在听完姜浅的诉求之后,裴特很快答应了。   飞船考察时间比较长,他若是到时再回去可能只能赶上最后一场考核,通过的几率大大减低。   正好也可以给飞船做一次例行检修,而姜浅……也算是对他平复了自己精神力的报答吧。   在中转站下船的时候,姜浅还感到不可思议。   传说中的冷面阎王主角攻居然这么好说话?不过现在剧情回归正轨,他应该开心才是。   他来的时间很巧,两小时后正好有回主星的飞船,因为这个中转站较为偏远,一个月只发一次船,再晚一会儿就真的赶不上了。   姜浅初来乍到,忍不住为各色各样的悬浮车和来自不同星球不同样貌的人感到惊奇。   在路边,一个笑容甜甜的小姑娘还热情地请他品尝托盘里的小蛋糕。   这里还真是民风淳朴呀,姜浅拿起一块吃掉,柠檬味的还算不错。   他说了句谢谢要继续往前走,小姑娘却拦住了他:“哥哥,你还没有付钱呢。”   “啊?”姜浅以为是免费的,但吃都吃了,一块蛋糕而已,也没有放在心上,“多少钱?我用光脑转给你。”   “一共八千星币。”   姜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块蛋糕八千星币?真是离谱!   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沉着脸想要离开,小姑娘后面挂着霓虹招牌的店铺内却走出了四个高大男子,将他围在了中间。   【他们想骗宝宝的钱,宝宝快跑!】   【这里太偏了,又处在灰色街区,巡警不会及时赶来,这些人一看就是惯犯了!】   “长得倒挺乖巧,居然想吃白食?”   姜浅不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再加上他需要赶飞船,不愿和他们纠缠,便妥协道:“我真的有急事,这样,我付你八十个星币如何?”   他的零花钱一直不少,但是这次偷跑出来父亲冻结了他的大部分资金,一时真的拿不出八千星币。   为首的络腮胡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拉着他的胳膊就把他往店内拽。   姜浅惊叫出声,身不由己被拖到了里面,带着鼓点的音乐声震耳欲聋,男男女女在舞池内尽情狂欢,到处都是香水与饮料的味道。   他被拉到无人的里间,还没等他站稳,一片柔软的布料就扔到了他的脸上。   扯下一看,是一件紧身白色小上衣,胸前只有两条带子,后背完全是空的。   “你要在这里当服务员打工还债,钱不还清别想踏出店门。”络腮胡顿了一下,油腔滑调地补充道:“不过如果你表现得好的话,说不定一单就赚够了。”   姜浅哪里肯留下,但他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只有一个出口,络腮胡等人正牢牢地守在那里等待下一个上钩的,根本跑不掉。   而且他们扣下了他的光脑手环,完全没办法求助。   他攥紧手中的衣服,安慰自己在这种环境下要能屈能伸,没准这里的消费真的很高,赶紧送完一单酒水就能走了。   他注意到另一个女性服务员也穿着类似的衣裳,现在正和一名客人聊得开心。   姜浅觉得布料实在太少了,便直接把它套在了自己的衣服外面,然后到前台询问自己的工作,那人逼着他戴上有配套兔耳朵的头箍,说这样小费会更高。   【感觉我老婆突然被拐卖了,气死我了!】   【虽然但是,老婆穿这身好好看……】   【这里治安一直不行,巡警不会管这些。最好尽快出点什么事故,让老婆趁乱逃走。】   送酒水其实很简单,但姜浅看着那远远不够的小费,觉得自己脱身无望了。   正当他思考对策时,门口的慌乱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名戴着白帽,衣服破烂的男子正试图进入酒吧,被络腮胡拦下来。   “我们这里是高档场所,回你的破桥洞吧!”   男子不同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要往里面闯,络腮胡抓起旁边的一杯便宜酒水从他头上倒下,男子没有移动,任凭红色的液体沿着面颊流下。   对于这一羞辱性的举动他也没气恼,而是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星币,“我说了我有钱,为什么不能进?”   络腮胡没料到他说的是实话,犹豫了一下放他进去了。   男子恰好在姜浅负责的桌位坐下,姜浅看他狼狈的模样,为他拿了一沓纸巾。   那人眯着眼睛朝他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多谢,给我来一杯罗贡星特产红酒。”   姜浅很快为他端来,男子一饮而尽,随即问道:“你也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配进来?”   我还想出去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姜浅接过空杯,“你把这里烧成灰,我都没有意见。”   男子被他逗笑了,在他转身后说道:“对了,我叫白帽子!”   这是什么名字,顶多算个代称罢了,他想。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自称白帽子的人已经消失了,桌上摆着一只纸巾折成的小白兔。   虽然很精致,但没什么用,姜浅果断地扔进了垃圾桶。   下一桌的客人似乎很有钱,点的都是昂贵的酒水,姜浅走上前时他还提出了一起吃蛋糕的提议。   姜浅本想拒绝,他现在听到蛋糕这两个字就心烦,但那人开口就是可以给他八千小费,他立马就动摇了。   好吧,吃点蛋糕就能走了,好像不算亏。   那人很是爽快,立马将小费单独打了过去,姜浅看着账户的余额瞪大了眼睛。   就这么简单?   他从老板那里赎回了手环,感觉不可思议。   客人将一块樱桃小蛋糕推了过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姜浅本来不饿,但收了钱自然要办事,他拿起叉子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几乎入口即化。   他用舌尖舔掉嘴角的奶油,注意到客人一直盯着自己。   【我天宝宝快跑,这可不是普通的吃蛋糕呀!】   【这是约定俗成的代称,他想吃的是你!】   【太可怕了,他的眼神真让我恶心!】   姜浅被他盯得发毛,逐渐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反正钱已经自动转给老板了,他放下叉子起身,拿起自己的包丢下一句“我吃好了”就飞速往外走。   出了店门,他立即注意到不止一个人跟着自己。   姜浅慌不择路地躲进一条小巷,却发现自己进退两难。   客人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旁,堵住了巷口。   “着什么急呀,小块儿的蛋糕吃完了,大块的还没有吃呢。”   突然,一个黑影呼啸而过,客人被撞飞了出去。   姜浅很快回过神来,立马窜出巷子飞跑,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这时一辆悬浮双人摩托一个急刹拦住了他的去路。   戴着头盔的人衣着好像有些眼熟,“快上来!”   姜浅来不及思考,跨上后座搂住那人的腰,悬浮车启动,空气在耳边呼啸而过。   他回过头,看着那些人停止了追击,扶着摔到腿的客人慢慢往回走。   姜浅心有余悸,“不管你是谁,谢谢你救了我。”   他低笑了一声,“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小白兔。”   是白帽子!   姜浅这才发现他穿的衣服正是客人丢掉的那件。   身后传来怒喝,他扭头看去,络腮胡正一路狂奔而来:“他妈的老子的车!混账东西!”   白帽子立即提速,登刻把人甩得远远的。   姜浅本以为自己脱离了危险,但很快独特的警笛声传来,几名联邦巡警正紧紧地咬在他们后面。   白帽子再次加速,姜浅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留神飞了出去。   他不停地提醒,“小心小心,那边有个柱子!”   白帽子一个漂移:“放心,大不了一起摔死。”   姜浅:!!!   这是能用大不了形容的吗!   【这是什么人,不会是个疯子吧?】   【虽然他救了浅浅,但我还是觉得他不怀好意。】   【他的气质太危险了,浅浅快走!】   【天哪,好美的精神状态。】   他还没来得及发话,悬浮车就猛地冲出横桥,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完美地落在一辆路过的飞行敞篷车上。   后面的巡警车辆无法升空,只能停下请求支援。   悬浮车一路刮蹭两边的围栏,最后竟然稳稳地停了下来。   白帽子摘下头盔,变戏法一样变出了那顶白帽戴上,然后看了一眼姜浅,开心地问:“怎么样,我的车技不错吧?”   姜浅深感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注意到旁边的动静,他转过身,和几位穿着高开叉连衣裙,妆容精致的美女面面相觑。   白帽子三两步上前,一把拉开边缘的紧急脱离舱门,“都滚上去!”   几人面如土色依言进入,白帽子熟练地操作分离,脱离舱缓缓从空中落下。   他退后两步,仰面躺在了绒毯上:“小白兔,你也来试试。”   这时,从下层楼梯上来了一个戴着墨镜,花衬衣敞开一半的年轻男子。   他头发染成彩色,手里拿着两瓶昂贵的红酒。   “你是什么人,我的宝贝们呢?”   白帽子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他冲上前,龇牙咧嘴:“现在,从我爸爸的车上滚下去,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帽子挑眉:“你爸爸的车?”   “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我告诉……”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因为白帽子直接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扔了出去。   “现在这是我的车了。”   只听一声惨叫,姜浅大惊失色,连忙趴在边缘往下看。   扑通一声,那人落在了下面的人工湖里。   白帽子重新躺回垫子上,打开从那人手中顺手抢到的红酒灌了一大口,然后悠哉游哉地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来呀小白兔,这里可软了。”   姜浅生怕下一个被扔下去的就是自己,只能壮着胆子走上前。   白帽子一把将他拉到一边,用胳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来,笑一个!”   咔嚓一声,挂在前方墙上的拍摄装置很快吐出一张相片来。   他评价道:“真好看,不过比本人差远了,你不上相。”   白帽子欣赏了两秒,然后收进了自己的衣服兜里。   他还想再来一张,开悬浮车的巡警却已经到来,把敞篷车团团围住。   白帽子丝毫没有被捕的慌张,他甚至整理了一下帽子下面的刘海,然后才举起双手向前投降。   一名巡警拿出手铐,“偷窃车辆,造成公众破坏……”   “慢着,”白帽子突然说道,“各位警官,我和我对象只是玩得过头了一点,能不能不抓我们呢?”   还不等姜浅解释二人没有关系,他突然从手指间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张金卡。   “这个,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巡警哼了一声,抽出金卡,当即查询起里面的额数。   一万星币。   他挥手让手下撤退,“一点公民间的纠纷而已,我们不用干预了。”   姜浅瞠目结舌,居然还能这样?   巡警离开,白帽子很快也找了个空位将车降下。   他打开门放姜浅下去,“小白兔,你最好跑快一点。”   “为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在他们发现那张卡是假的之前,你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第4章 反杀(修)   事实证明白帽子吸引了大部分警力,并没有人前来追自己。   可姜浅现在面临更严重的问题——他要赶不上飞船了。   狂奔了几分钟后,姜浅喘着气,看着自己本应乘上的飞船发出一阵轰鸣声,伴随着发动机的火光直冲向天空,呼啸而去。   他叹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系统,这下我该怎么办?”   【没事宿主,视察的飞船还在检修,你就跟着它走吧。虽然少了两次失败的检测,这个人物的心路历程变得没那么完整,但大家一般不会在意配角的,你只要及时遇到主角受就可以了。】   裴特在休息舱内处理着公事,突然收到了副官齐修的消息,说刚刚离开的那个少年在找他。   不是送他回去了吗,这么快又有什么事?   “他在哪里?”   “他……他说他在飞船入口。”   裴特一身正装,虽然没有用精神力压制仍然不怒自威,船舱入口的工作人员见他前来,连忙退后让出一条通道。   他停住脚步,隔着一段台阶看向地面上已经换回自己衣服的局促的少年:“你回来干什么?”   因为这艘飞船上有很多视察相关人员,为了安全就算中途停靠也不能下船,一旦下船就不允许返回,这是规定。   姜浅把自己的背包抱在胸前,眼光闪躲,懊恼地小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登上回主星的飞船,我能上去跟你们一起走吗?”   裴特下了一级台阶,居高临下地质问:“为什么不上,你不想回去?”   难道单纯的样子只是他的伪装,他出去一趟是为了去取危险物品,然后带到船上?   裴特开始用精神力探测姜浅怀里的布包,发现了一个圆柱状的物品。   它的眼睛微微眯起,周围温度骤降。   不知为什么,姜浅觉得把白帽子的事说出来好像更不可信,便随口说道:“我……我迷路了。”   裴特挑眉,“迷路?”   “中转站太大了,而且这些路长得一模一样……”姜浅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刚才还想出汗呢,怎么这时候又有点冷,是变天了吗。   裴特沉着脸,让他把背包拿过来检查。   副官齐修接过背包,拉开拉链翻看了一下,然后用探测仪二次检查。   “长官,没有问题。”   “那是什么?”裴特看了一眼开口处露出来的蓝色金属瓶子,这就是自己刚才探测到的东西。   “你说这个?”齐修将瓶子拿了出来,“长官,这是一瓶防晒喷雾。”   想到裴特不常接触底层公民可能不了解这些东西,他随即继续补充道:“有的精神力等级过低的公民会被紫外线灼伤皮肤,便会用这种喷雾保护自己。”   裴特看了看少年发红的脸颊,竟然连紫外线都受不了吗?   真是娇气。   他转身向船舱内走去:“让他进来。”   姜浅跟着齐修上了船,对方还为他安排了一个高级休息舱。   飞船很快完成检修重新启动,姜浅看着玻璃窗外越来越远的中转星,和它招了招手。   休息舱内配备有一小箱食物与普通网络,姜浅一边拆开一袋口味奇特的卡玛星特产小豆,一边登上星网冲浪。   能搜索出来的关于裴特的信息并不多,热度最高的是一个他在军校当教练的帖子。   题目是“少将裴特,教练还是魔鬼?”   正当他想点进去的时候,飞船突然晃动了一下,小豆洒了一地。   远程旅途出现波动跟正常,姜浅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随即休息舱内的人造日光突然变成了闪烁的红光,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姜浅冲出休息舱,飞船仍在摇晃,他紧紧抓住一旁的扶手才勉强站稳。   广播内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全体人员请注意,这里是飞鹰号舰长张勤,我们遇到了星盗突袭,请所有人员前往逃生舱撤离!重复一遍,请所有人员前往逃生舱撤离!”   飞船猛地震动,重力倾斜,姜浅感觉自己被甩飞了出去,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一个坚硬的平面上。   他陷入了昏迷。   ————   姜浅是被系统抓狂一般的声音叫醒的。   【宿主快起来,再不跑就没命了!】   他睁开眼,到处都是闪烁的红光,原本作为餐饮区的休息大厅遍地都是破碎的玻璃杯与损坏的装饰。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站起身,勉强看清不远处有一队人向出口处跑去,隐约记起那是逃生舱的方向。   姜浅快步跟上,却发现逃生舱只有十个,而他们至少有二十人。   他看着原本平和友善的星际公民开始像野兽一样争斗,默默退了出去。   他会找到其他逃走的办法。   走过一条寂静的走廊,姜浅跨过地上的尸体,心如擂鼓。   他们是被能源枪杀死的,说明星盗已经进入了飞船。   走出拐角,一双突然出现的大手抓住了他,姜浅拼命挣扎,但很快感觉到对方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他看着那人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的脸,终于辨认了出来:“齐副官?”   对方点点头:“是长官让我来找你的。”   他像拽着气球一样拽着姜浅飞速地穿越了十几个舱室,最后来到一艘独立的救生舱旁边。   “你会启动它对不对?”   姜浅点头。   “你立即启动,赶紧离开这里……”   说着,齐修便往回走去,姜浅叫住了他:“那你呢,你不走吗?”   对方目光坚定:“我要回去找长官。”   “他在哪里?”   “总控室,舰长牺牲了,哪儿已经被星盗占领了,长官正努力夺回控制权……”齐修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最后解下绑在左腿上的能源枪递给他,“注入能源芯后,一档眩晕,二档一般伤害,三档致命。逃生舱启动需要时间,你拿着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齐修把枪塞给他后飞速离开,姜浅也立即着手启动舱室。   这时他感觉到脑海里出现了对话框但没有语言输送,似乎系统正在欲言又止,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系统,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问题,宿主你抓紧离开,如果你在剧情规定的时间节点前死去,你就会真的消失的!】   “那裴特呢,要是主角出事了怎么办?”   【这段情节没有在框架剧情中出现,说明裴特会自己脱困的,宿主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至于那个小问题,系统不知道那些弹幕视角为什么跟着姜浅过来了,按理说他们应该始终围绕主角攻才是。   现在他们简直比姜浅还要着急。   【幸好有齐副官在,不然我老婆可能会真的交代在这里!】   【是裴特让他来的,这么危机的时候还记得浅浅呢……】   【老婆操作的动作好娴熟,我要变成智性恋了。】   【宝宝快跑,看的我紧张死了,千万不要被抓住啊!】   姜浅躺在了逃生舱内,舱门缓缓关闭,他的心逐渐放了下去。   自动驾驶程序已经设定好,他很快就会被投放到临近的危险系数较低的荒星,然后在原地等待救援就可以了。   在舱门合上的前一刻,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扒住了边缘。   因遇到阻力舱门重新自动打开,姜浅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扯了出去,然后撞到墙壁,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幸好系统为他开了百分之九十的痛觉屏蔽,让他还能迅速回神看清眼前的景象——   是那个骗他说裴特会对自己的图纸不屑一顾的军人!   姜浅咳嗽了一声,撑着身子站起来,看着那人捡起自己掉落的能源枪,然后躺进救生舱,启动弹出程序,转瞬间消失在太空中。   弹幕此刻已经气炸了。   【什么?又是冯荣这个狗东西!】   【太无耻了,临阵脱逃不说,还抢我老婆的救生舱,我祝他直接坠毁!】   【不要脸,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真是联邦的耻辱!】   【呜呜呜我老婆受伤了,枪还丢了,这下怎么办啊!】   【裴特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的宝宝!】   【星盗太多,裴少将都自顾不暇,可能抽不出身来了。】   【宝宝快跑,我们赶快找一个新的逃生舱!】   姜浅此刻正按照系统给出的路线图快速前往下层剩余的逃生舱所在地,电梯很可能会出故障,所以他选择走楼梯。   可到了下面,他发现门上插着一根断掉的栏杆。   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姜浅拔出栏杆打开门,正对上两个拿着重型武器,戴着黑色头盔的高大男子。   是星盗。   姜浅还没来得及懊悔,其中一人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抵在了墙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发话:“先别杀他,你看这小脸多漂亮,杀了真是可惜。”   力道松开,姜浅跌落在地,大口喘着气。   “你的意思是……献给首领?”   “当然,说不定首领玩腻了还会赏给咱么呢,怎么样?”   那人看了看姜浅,最后点点头,“那我去和队长汇合,你在这里等着二队过来,把人交给他们。”   【啊啊你们离我老婆远一点听到没有!】   【我可怜的老婆,这下怎么办呀……】   【这群人竟然敢肖想我的宝宝,等裴特来了一定会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姜浅被拎着不由分说进了旁边的一小间休息室,看守他的星盗把他扔在角落,连他的手都没有绑住,可能是觉得他手无缚鸡之力没必要绑。   姜浅看着堵住门口的人在光脑上发送着什么消息,知道拖得越久自己逃跑的可能性越小,必须抓住机会。   他调整情绪,用一种好奇但不害怕的语气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攻击星舰呀?”   星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还能说得出话?有意思。”   他走上前,黑色头盔靠近姜浅的脸,姜浅能在里面看到自己面部的反射。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联邦是一群败类,他们太软弱,不能建立新的秩序,明白了吗?”   姜浅转了转眼睛:“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星盗愕然,威胁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宝宝好聪明,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但是不会有救援了,宝宝只能自己想办法逃跑。】   【浅浅做的对,要顺着他们的意思,千万不要惹怒他们!】   星盗压着嗓音说道:“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姜浅自然地从地上拉起翻倒的椅子坐下,好像自己是游客而不是俘虏一样,“我说的是实话,我也不喜欢联邦。”   “哦?你那说说为什么?”   姜浅大脑飞速转动,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他们放逐了我爸爸,说他违反了联邦法则,我不明白……一条法则而已,为什么就能让他们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星盗冷笑了一声,“狗屁的联邦秩序……那我们要把你带给首领,你也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姜浅以一种疑惑的神情看着他,“首领一听地位就很高,我跟着他不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吗?”   星盗觉得他的天真万分可笑,但他没有戳破少年的幻梦,而是意味不明地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着,他继续收拾缴获来的一大包物品,他们杀了船上的一批贵族,现在手里有一堆价值连城的珠宝与高级光脑。   姜浅的注意力全在他顺手放到桌边的能源枪上,他走上前,一副懵懂的样子。   “这是什么,是枪吗?”   星盗正喜悦于手中的财富之多,好心情地回答了他:“新型能源枪,没见过吧?”   枪里根本没有装能源芯,所以当姜浅拿起它把玩的时候,他也没多在意。   收拾好东西,他从少年手里一把拿回枪,从包里掏出能源芯安上。   “二队马上到了,我们出去等。”   他伸手去抓姜浅的胳膊,对方却躲开了。   “想造反?”   刚才还十分配合的少年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看着他的眼里满是厌恶。   “我改变想法了,你们随便杀人还抢劫,我不跟你们走了。”   星盗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是你能决定的事?”   少年呸了一声,“你们还不如联邦,起码他们不会这么暴力,你们的首领一定也是个王八蛋!”   星盗压抑着怒火,羞辱首领的代价是死刑,但他已经通知了二队来要人,只能先留他一命。   他将能源枪调至眩晕档,“这可是你自找的。”   等你醒来,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了。   他指向少年,扣动扳机。   突然,一股电流击中了他,疼痛骤然袭来,整个人轰的一声摔倒在地。   原本躲在角落里的姜浅飞速冲上前,从他手里夺走了能源枪,把藏在手心的后枪头防护壳的下壁安了回去。   他举枪对准昏迷的星盗,想了想将其调成致命档,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他俯视着胸口被贯穿的尸体,抿了抿嘴唇:“这也是你自找的。”   【刚才发生什么了?】   【我没看错吧,我老婆反杀了?】   【宝宝你居然这么厉害,每次都在刷新我的认知!】   【宝宝开枪好帅,是和裴特不一样的帅!】   【裴特打你你会怕他打死你,老婆打你你会怕他爽死你。】   【这是能说的吗,我也说,没错,就是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我爱死!】   姜浅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疯狂跳动的心脏。   能源枪显然不是为了他这种低精神力的平民设计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臂发麻很久都没有缓过来,不过现在他无暇顾及这些。   刚才他虽然表面上很是冷静,但他的腿一直在微微颤抖,幸好幸运女神站在了他这一边。   此地不宜久留,姜浅紧握着能源枪出门继续寻找逃生装置。   好巧不巧,他刚进入走廊,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星盗。   他慌张地举起能源枪,却发现卡住了。   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星盗拿着一根电棍越走越近,姜浅听到来的路上也传出脚步声,退无可退。   突然,“滴滴”的电子声响起,星盗的头顶骤然落下一个一人高的巨大包裹,啪的一下把星盗压在下面没了动静。   姜浅看着上面缺了一块的隔板,想起上一层是储物室。   他往左看去,透过玻璃门,一个星盗松开按钮,面朝着他拿下面罩,棕色的头发松散地贴在额前,咧嘴笑着。   是白帽子。 第5章 逃生   灯光闪烁,等他再定睛看去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前面也亮起了灯光,姜浅在短短时间内第二次腹背受敌。   他疯狂地看向四周,发现角落里有一个推车,里面放的满满都是金银珠宝,贵族饰品与昂贵衣物。   姜浅当即立断翻身躺了进去,把自己埋在了一堆珍珠项链和柔软纱巾下面。   【不行我太紧张了,浅浅一定不要被发现啊!】   【那个白帽子去哪儿了?】   【星盗赶紧走,赶紧走!】   【完了我大气都不敢出……】   姜浅屏住呼吸,透过小小的缝隙看到外面路过了几个星盗。   “这么多值钱的东西?这下可赚大了!”   “走,运到主控室,让队长过目一下!”   姜浅感觉推车在前进,一动不敢动。   他想起齐副官说,裴特也在主控室。   在拐了好几个弯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一分钟已经过去了,想清楚了吗?”   另一个人回答他:“做梦。”   是齐副官,他被抓了!   姜浅偷偷向外看,齐副官正跪在地上,一个星盗坐在旁边的舰长椅上,深蓝色的防护服有别于其他星盗,应该是这伙人的头领。   那人站起来,拿起能源枪但没有指向齐修,而是平静地问道:“你知道我肩膀上这三条白杠是怎么来的吗?”   没有回应。   他自顾自说下去:“我能走到这个位置,就是因为杀了联邦的三个指挥官……这也是我知道为什么他永远不会识时务的原因。”   顺着他指的方向,姜浅才发现角落里有一个人被绑在柱子上。   是裴特。   他脖子上套着一个机械装置,或许是为了抑制他的精神力。   姜浅安慰自己,虽然裴特能力出众,但敌众我寡,对方又早有预谋,他被俘也是意料之中。   只要想办法帮他解开绳子,或许就能扭转局势。   头领蹲下身和齐修保持齐平,语气突然变得温和:“但你和他不一样,你会告诉我的。”   齐修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会背叛联邦?”   头领打开光脑手环,调出投影,一个缩小的影像浮现在空中,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   “作为一名军人,你当然会坚守自己的誓言,但作为一个父亲,你或许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齐修暴起,三个人同时用力才将他按住。   “你敢动她?”他目眦欲裂,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剁碎扔到外太空!我要……”   对方打断了他,“别着急,我不是要害她,我是要救她。”   齐修停止挣扎,甩开身后按着他的手,“你说什么?”   “尘埃辐射病,这是一种基因缺陷疾病,也就是说……很可能会遗传。有趣的是,这种病年轻时不会出现症状,过了三十岁才会慢慢影响人体,这也是你一年前才发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的原因。”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种病花费极其昂贵且无法治愈,只能靠着药物勉强维持生命。你检查得太晚,深知自己没救了,所以谁也没告诉,只想多留一些钱给老婆孩子,以免你的女儿会步你的后尘。”他调出资料界面,“过去的半年内频繁参加高强度任务,就是为了这个吧?”   齐修默不作声,发白的脸色默认了他的话。   头领给出了对一个父亲最为诱惑的提议:“只要你用你的身份卡帮我呼叫主星,让他们打开十一号运输门,就会有一比巨额财富打到你家人的账户上。我的名头你应该也听过,我从来说到做到。”   见齐修低着头不愿面对,他继续好言相劝:“你心里清楚,我们想要的只是主星,战火根本波及不到你的家人所在的偏远平民星球,他们会没事的。”   齐修面如土色,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哽咽:“你能保证,她们是安全的吗?”   头领收了能源枪,将右手搭在他的肩上:“我保证。”   姜浅用余光观察裴特,遭到背叛的少将没有露出任何情绪波动。   头领让手下的人放开齐修,他弓着身子站起来,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拖着步子来到控制台前,操作通讯仪连接了主星。   对面传来女声:“您好,这里是联邦主星十一号通讯台。”   齐修看了头领一眼,开口道:“这里是飞鹰号探索舰,我是裴特少将指定副官齐修。”   “收到,齐修身份已确认。”   齐修张开嘴,下唇有些颤抖。   他的眼里突然迸发出坚毅的光芒,用最快的语速喊道:“这里已经被星盗占领!不要打开运输门!请立即……”   他被一拳打倒在地,通讯中断。   头领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齐修从台阶滚落。   齐修吐出嘴里的血,然后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艰难地抬头看向头领,“死在这里,我对不起我的妻女,但背叛联邦,我就不配做她的父亲。”   头领怒不可遏,在原地转了两圈,泄愤地一脚踹向一边的推车。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姜浅猝不及防,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什么人!”   知道自己暴露了,他缓缓探出头来,肩膀上还挂着一条宝石项链。   头领看向将车推来的手下:“你把他放进来干什么?献给首领应该交到二队手中!”   手下诚惶诚恐,“对不起队长,我没见过他,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爬进去的!我这就让人解决掉!”   姜浅被提了出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又被扔了出去。   他眼前发昏,看着一名星盗对自己举起了能源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只听一声巨响,一道玻璃门骤然落下,恰好把他和裴特隔在了门内。   姜浅睁开眼,看着头领转身用能源枪击中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控制台边的齐修,他的头部被打出一个血洞,迸溅的血液洒在墙上。   一名星盗向头领报告:“门从内部锁上了,短时间内无法打开!”   头领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不用管他们了,这艘飞船马上就要坠毁,就让他们葬身于此吧。撤退!”   最后走的是那位扔自己的星盗,只见他将右手举在胸前,以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角度转了转手指,指间出现一张金卡。   是白帽子!   那人见姜浅认出了他,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所以这个白帽子其实是星盗?怪不得偷东西那么娴熟!】   【我觉得不像,星盗都是统一行动,很少会单独露面。】   【幸好刚才有他在,帮了浅浅一下。】   【齐副官太可惜了,那么好的人……】   【飞船就快坠毁了,浅浅和裴少将要想办法自救啊!】   姜浅一时有些愣神。   白帽子到底是不是星盗,他想做什么……   飞船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姜浅意识到自己还没脱离危险,飞速地来到裴特身边开始解绳子,却发现它是由一个银色的微型装置发出的,没有密码根本无法打开!   裴特咳嗽了一声,声音嘶哑,“我袖口里藏着刀片,你取出来把绳子割断。”   过程并不顺利,由于飞船的不稳定姜浅几次割伤了自己的手指,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了。   裴特三两下破坏了脖子上的机械装置,然后拉着姜浅往内舱跑。   恒温系统已经失效,这里的温度正在骤降,姜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们要怎么离开?”   裴特一边输密码一边冷静地回答:“探索室有两个用于近距离探测的发射舱,能把我们送到最近的星球。”   至于下去以后是什么情况,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临走的时候,裴特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墙边的齐副官。   到了探索室,命运似乎给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其中一个发射舱正在检修,根本无法使用。   【裴特不会要抛下我老婆自己走吧?不要啊!】   【这种发射舱需要内部手动操作,如果两个同时发射后一个还能设定自动追踪,但现在只剩一个,就算裴特让浅浅上去,没有他的指导浅浅也不可能完成的!】   【两个人坐一个不行吗?】   【这种老式发射舱设计成只能运载一人,如果一起上去很可能两个人都活不了。】   【两个人只能走一个。】   裴特打开舱门,自己先坐了进去,就在姜浅以为他要抛弃自己的时候,对方一把将他拉了过去。   “一会儿你紧紧贴着我,一切由我来操控,你什么都不要动,听懂了吗?”   姜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伸手紧紧抱住裴特,连连点头。   弹出程序启动,加速度让他感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裴特其实根本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们被发射到的星球是一个无人标记的荒星,这也就意味着安全系数待定。   穿过该星球的大气层时舱外的表层逐渐剥落,如果只有一个人是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还没通过大气层,就会连人带舱被烧得一干二净。   裴特屏住气,在控制发射舱的同时将精神力散发出去试图稳住飞船。   这一举动是十分危险而且不计后果的,但他顾不得这些。   只感到浑身在被烈火灼烧,裴特咽下一口淤血,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舱室坠地前启动了制动程序。   强烈的撞击感让姜浅觉得自己就快散架了,好在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后探索舱终于停了下来。   最后一刻似乎有一股力量包裹着他,让他免受冲击的伤害。   姜浅心有余悸,吐出一口气后终于敢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裴特。   他已经因为精神力损伤晕了过去,但系统告诉姜浅这种小伤对主角攻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程序显示外面的空气是可供呼吸的,姜浅正想出去,却透过透明的舱门看到了二人现在的情形——   整个舱室位于悬崖边缘,有一半已经探了出去,眼下正摇摇欲坠。 第6章 被抓   姜浅大气不敢出,生怕打破了舱室与悬崖间微妙的平衡。   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姜浅最后还是尽可能轻柔地打开了舱门,先自己钻了出去摔倒在地,粗粝的沙地摩擦着他的手掌。   他转身去拽昏迷的裴特,却发现他的体重实在为自己增添了不少困难。   一块碎石落下,舱室开始向下滑动。   不要啊!!   姜浅整个人趴在旁边,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一拽,终于在舱室坠下的同时将裴特拉了出来。   他像拖动麻袋一样把裴特往远离悬崖的方向挪动了一段距离才脱力一般跌倒在地。   腿好像抽筋了,他不顾形象地伸到空中甩了甩。   【吓死我了,我以为裴少将要摔下去了!】   【我还以为老婆也会被拽下去呢!】   【不得不说宝宝腰力挺好的,那个姿势可不容易使上力气。】   【浅浅蹬腿好可爱,累着了吧,快休息休息。】   姜浅环顾四周,除了沙砾和干枯的低矮植物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联系上救援,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光脑,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了,或许是下落过程中受到了损坏。   于是他转向裴特的手环,看上去仍然完好,但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姜浅询问系统:“我要怎么唤醒他呢?”   在系统提示可以用外力刺激之后,姜浅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抬手啪的一声对着裴特的左脸甩了个脆的。   没醒,可能是刺激程度不够。   落地时舱室内部也受到了损坏,幸好裴特用一条胳膊护住了姜浅的背才没让他被划开一个大口子。   但情势危急,只能暂且恩将仇报了。   姜浅对着裴特流血的伤口狠狠地拧了一把,效果显著,昏迷的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我去!我老婆竟然这么心狠手辣!】   【裴少将你就忍忍吧,浅浅也是为了救你们两个,时间拖得越久危险就越大。】   【好疼,忍不住感同身受了。】   【裴特:发生了什么?】   【浅浅:医疗奇迹罢了。】   姜浅没有浪费时间,立即问道:“裴少将,我们现在需要紧急救援,我的光脑坏了,需要打开你的光脑。”   裴特输入了密码,看着闪烁的屏幕皱着眉说:“不行,这里信号太差了。”   他这个样子也走不远,姜浅便提议自己拿着光脑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把信号发出去。   他搀扶着裴特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山洞,让他留在那里等自己回来。   临走的时候,裴特叫住了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尖朝向自己递了过去。   “注意安全。”   这个举动无疑风险巨大,现在他不仅把含有机密信息的光脑交给了一个刚刚认识的少年,还把自己剩下的唯一武器也送了出去。   他的教官曾告诉他,永远要确保自己的背后没有任何人,哪怕是你的队友。   可是看着少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地相信这个人不会背叛自己。   接过小刀时,他看见少年的手指上有几道细长的伤痕,应该是割绳子时被刀片划到了。   在战场上,断胳膊断腿都不是什么大事,可看到少年指尖的红色,他却觉得异常刺眼。   肯定是因为少年不是军人,他只是个被卷入纷争的平民,而自己有责任保护他,没错就是这样。   他想起齐副官说过如此低的精神力可能会让少年连紫外线都要隔开,但经历了这么多,他却一句也没有抱怨。   看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   他望着少年越走越远,内心浮现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齐副官牺牲自己换了他们两个的命,他们一定要活下去。   姜浅看着越来越强的信号标志,内心一阵欣喜。   看来这个方向没错,再走一段应该就能联系上救援站了。   举目四望,这里的植被也多了起来,他甚至看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口渴不已的姜浅用手掌舀起来喝了个痛快,溪水微凉,口感清甜。   他又洗了一下脏乎乎的脸,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发现水面上出现了一层一层的波纹。   起风了吗?   好像不对……   视线移向一边,溪边的小石子正在原地跳动,最后一个跟头栽进水里。   感觉越来越强烈——地面在震动。   姜浅猛地站了起来,抬头看向自己的位置,他正位于一个盆地的中心。   高处的树木似乎在异常地晃动,姜浅紧盯着那里,只见一个巨大的四条腿的蓝色鱼头怪物出现在边界线,迅速一路俯冲下来,粗壮的树干应声断折,它速度不减,直冲自己而来,巨大的尾巴扫来扫去。   姜浅僵住了一瞬,然后拔腿就跑。   听着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逃脱,周围又没有遮蔽物供他隐藏,姜浅脑子一热,面朝下啪唧一下扑向地面,和泥土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屏住呼吸,如果装死没有用,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他紧闭眼睛,不敢看周围的景象。   忽然,一个粘腻冰冷,湿乎乎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腰,姜浅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举了起来。   他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那个怪物正用自己长长的尾巴卷着他举到面前。   姜浅一瞥到它厚厚的嘴唇,白色的胡须,突出的额头和浑浊的瞳仁,立马重新闭上眼睛装死。   或许不用装,他马上就要被吓晕过去了。   他感到自己在移动,一晃一晃令他眩晕不已。   幸好最近没有吃很多食物,不然他真的要吐出来了。   略微冷静了一下,姜浅向系统求助:“这是个什么东西!它要抓我去哪里!”   【已查阅到相关资料:水型兽,濒临灭绝物种,两栖类动物,寿命可达十余年,四足,有尾,杂食。】   “杂食?!完了,它一定是要把我抓回去吃掉!”   【宿主别慌,水型兽更喜欢吃鱼类,资料库里并没有它们袭击人类的记录,而且它们没有储存食物的习惯,带你回去可能是另有所图。】   “我能干什么,帮它打扫洞府吗?”   【检测到这只水型兽的腹部有一道伤口,已经感染了,它现在的战斗力大大减低了。】   姜浅想起它刚才横冲直撞留下一片狼藉的样子,简直不敢想如果它处于全盛时期该有多恐怖。   他只希望不论是什么在等着自己,这种头顶悬剑的折磨能够赶快结束。   对于这场变故弹幕一时间拥堵不已。   【这什么东西!好可怕,它把浅浅抓走了!】   【大家不要担心,这是水型兽,虽然成年后体型巨大,但它们一般只吃鱼虾,不会把宝宝当成食物的!】   【我觉得它没有伤害浅浅的意思,你们注意到了吗,它一直在调整角度不让浅浅碰到树叶。】   【我也觉得,这个物种智商很高,我注意到它前进的姿势不大对劲,可能它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人类的帮助。】   【宝宝被举着的样子好软,好可爱!】   【宝宝你是一条小猫!】   不知过了多久,姜浅终于被放到了地上,而且这个过程出乎意料地温柔。   他现在正躺在一个巨大山洞的一块石头上,旁边挨着小溪,能清晰地听到流水声。   姜浅感觉自己再装死也没有用处,索性站了起来,和一张丑的有点好笑的大脸对视。   水型兽蹲在一边,尾巴盘在周围,蓝色的眼皮眨了眨,没有接近他。   姜浅清晰地看到了它腹部的伤口,几乎横切了全腹,正往外汩汩冒着蓝色的液体。   那是它的血吗?   姜浅不由地往地上看去,蓝色的痕迹滴滴答答拖了一路。   他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是需要我帮忙处理伤口吗?但我不是医生,也没有专业的药物和器材……”   水型兽歪了一下脑袋,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姜浅只能开始比划:“我说,我,不是,医生!”   还未说完,水型兽突然转身往洞内窜去,片刻后回来了,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它把东西往姜浅脚边一吐,然后缩回到三米开外。   姜浅看清了地上动来动去的小东西——是一个幼崽,皮肤是浅蓝色的,尾巴又秃又短,只有小臂那么长。   他理解了水型兽的意思:“你是……要把你的孩子托付给我吗?”   水型兽伸出前爪把幼崽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姜浅完全明白了,这只水型兽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想在临终前将幼崽交给能够抚养它的人。   可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养大水型兽,如果它长得太快,空间也会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地上的幼崽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慢吞吞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脚。   姜浅蹲下身将幼崽抱在怀里,它的皮肤凉凉的,非常湿润。   他感觉自己的掌心被舔了一下,小家伙抬起头,眨巴着黑豆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此时,系统忽然在耳边提醒道:【宿主,这种生物的雄性能通过一种特殊的分裂方式产生后代,幼崽渡过刚出生的危险期后,雄性会寻找雌性,利用雌性分泌的营养液共同抚养后代。】   “你是说……”   【宿主,它可能把你当成雌性了。】 第7章 救援   姜浅抱着幼崽陷入沉思,直到巨大的水型兽在他的面前轰然倒地。   他快步上前,水型兽浑浊的大眼睛始终盯着他。   他知道,它就要死了。   “系统,真的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抱歉宿主,你救不了他的。】   姜浅把头靠在水型兽突出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我会照顾你的孩子的,我保证。”   很长时间,他没有感受到水型兽的呼吸,幼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他低头看着这个蓝色的小东西:“以后我就是你的家长了……该给你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看它的样子,像一条长了四肢的蓝色小鲤鱼,就叫它蓝鲤吧。   他伸出指头,蓝鲤先是试探性地嗅了嗅,随即轻轻地舔舐着。   他的指尖一痛,姜浅猛地抽回手,有些不可思议:“你居然这么小就长尖牙了?咬人是不对的,以后不许这么做了!”   他正想擦掉冒出的血珠,小家伙却扑了上去,疯狂地将它舔掉了。   “系统,解释一下。”   【可能是因为雌性水型兽分泌的营养物质与人类的血液成分比较相似,所以幼崽才会试图从你的血里摄取营养。】   “你是说,我要用自己的血喂养它长大?”   一想到它未来的巨大体型,姜浅不得不承认十个自己都抽不出那么多血。   【这个不用担忧,水型兽只有前几个月需要这种营养,而且血液对它来说浓度很高,只要隔上几天喂一滴就可以了。】   姜浅点点头,这差不多可以接受。   蓝鲤似乎吃饱了,在他怀里翻了一下身子陷入了睡梦中。   姜浅回头看了一眼它的家长,巨型的身子像一座孤岛一样一动不动。   他把蓝鲤抱的更紧了一点,轻声说道:“我猜你只能跟着我了……不过你很幸运,你的爸爸爱你,哪怕耗尽最后的力气也要为你找到一个家。”   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没想到我老婆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普通丑的东西我不屑一顾,但像这样丑的离奇的我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虽然需要的量很少,还是心疼我老婆需要喂血。】   【浅浅说它很幸运的时候,肯定想到了自己不负责任的父母,他肯定是不想让它像自己一样无依无靠,才会选择收留它的!】   【我的浅浅……他跟裴特说自己的家庭的时候我都要难受死了,支持浅浅翻身打脸所有人!】   【支持!浅浅把小水型兽养大,放出来吓死他们!】   水型兽无意中又帮了姜浅一个忙,这里信号强了很多,他成功联系上了救助站,对方表示会尽快展开救援行动,但由于位置的偏远和雷暴的阻隔,可能需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   姜浅相信他们一定会尽力,就算自己不值得这么大动干戈,他们也会为了裴特这么做的。   他沿着原路返回,裴特因为体力不支又失去了意识,姜浅坐在他身边,注意到他的脸上都是血迹,甚至流到了眼皮上。   你可是主角攻呀,一定要注意形象才是,不然怎么引起主角受的注意?   要知道,主剧情中主角受第一眼就被他的脸吸引了,然后才注意到他的实力与身份,一段纠葛就此开始。   他把裴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用从星盗衣服口袋里找到的一块手帕细细擦拭着他的脸颊。   污迹消失了,姜浅用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骨,像在描摹一件艺术品。   不愧是主角攻,每一处都完全符合大众的审美,主角受的眼光还算不错。   【老婆给少将擦脸好温柔,实名羡慕嫉妒恨了。】   【老婆从甩人巴掌的小辣椒变成了照顾伤员的温柔小医师,反差好大,我好爱。】   【手帕还叠成小豆腐块,老婆也给我擦擦吧。】   【浅浅在干什么,趁机摸少将的脸?】   【他不会真的喜欢裴特吧?】   【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可能是吊桥效应,两个人在荒星上只能依靠彼此,一时情绪波动也是正常的,】   姜浅盯着他的脸,睫羽微颤。   他想,现在的裴特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踏入爱情的陷阱,从令人闻之生惧的联邦上将变成拥有软肋的老婆奴。   趴在一边的蓝鲤醒了过来,顺着他的身子爬上了他的手臂,然后用爪子推了一下裴特的脑袋。   姜浅倒吸一口气,这小东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看着它努力挤开裴特的样子,姜浅有些慌乱。   难道蓝鲤又饿了?还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把裴特放下,蓝鲤立马钻进他臂弯里,舒舒服服地蜷着不再动弹了。   好吧,可能幼崽都是需要多抱抱的。   【它刚才是把裴少将挤兑走了吗?】   【不行笑死我了,裴少将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只小水型兽在自己头上字面意义上地撒野吧。】   【哈哈哈它还怪好嘞,免费给裴少将做了个发型。】   【这小东西心机得很,仗着自己年幼跟裴特抢位置。】   【我都不敢想象它在老婆怀里有多舒服……】   因为知道救援正在路上,姜浅逐渐放心下来。   不知是不是昼夜的交替有所不同,夜幕很快降临,外面下起了大雨。   好在山洞里仍然是干燥的,裴特醒了,他提议两人轮班守夜,自己值第一班。   姜浅同意了,他慢慢被疲惫侵蚀,闭上眼睛决定小睡一会儿。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像是要把整座山从星球上冲刷掉。   借着微弱的光亮,姜浅立马意识到裴特不见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连着叫了几声裴特的名字。   没有回答。   完了,他身上还有伤,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虽然他知道自己最明智的决定是留在山洞等待救援,但失去同伴的慌张控制了他,他冲出山洞,雨水打湿了衣裳,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一边呼唤裴特一边四处摸索,光线太暗了,他看不清路,只是感到自己踩到了一片柔软的地面上。   他想要继续往前走,却发现他的脚拔不出来了。   挣扎了几下,他发现自己动的越厉害下沉得越快,只能停止了移动。   跟着他的蓝鲤或许是因为脚掌有透明的蹼再加上体重很轻不会陷入,只能绕着他爬来爬去干着急。   四周的景象一片乌黑,姜浅只能大声喊着裴特的名字。   慢慢地,他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绝望笼罩了他。   还说什么拯救世界剧情线,他甚至蠢到把自己的命白白送掉。   也不知道救援到底出发了没有……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才明白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看见了一个人影,熟悉的声音传来:“姜浅,抓住树枝!”   他死死地抓着,两股力量像拔河一样把他架在中间。   “放松!听我说,你的腿部不要用力!”   姜浅六神无主,这个时候裴特说什么他都疯狂地照做。   在脱离的那一刻,他被轻柔地接住了,没有摔在地上。   他抱起他,快步走回了山洞。   裴特把少年放在巨石上,他似乎吓坏了,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下一刻,细白的手臂搂住了他,少年在他耳边一次次重复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少年的力气很小,他可以轻易地挣脱,但他没有动。   他的余光突然捕捉到有什么东西进来了,立刻摆出战斗的姿态,把少年护至身后。   姜浅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走上前抱起蓝鲤。   他把怎么遇到它的故事告诉了裴特,对方没有反对,只是告诫他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   “为什么?”   “外面有专门贩卖珍稀物种的组织,你要小心。”   姜浅点头,“裴少将,你是个好人。”   裴特还是第一次被发好人卡,但望着少年感激的眼睛,不由地开始暗暗享受这种赞誉。   说起来,他还没有见过水型兽呢,便想近距离观察一下,没想到它竟然伸出爪子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还对着他不断发出嘶嘶声。   裴特眼神逐渐冰冷,虽然他阅读到的资料上说水型兽一般不会攻击人类,但难免有个例出现,如果它未来会对姜浅不利……   自己的小兽对他的同伴敌意这么大也让姜浅有些尴尬,他轻轻弹了一下蓝鲤的小脑瓜:“裴少将是我的朋友,不能这么没礼貌呦。”   没想到蓝鲤瞬间转化了态度,在他怀里哼哼唧唧扭来扭曲,不停地蹭他的手掌,好像受了委屈在向大人哭诉的小朋友。   姜浅一下子就心软了,它这么小懂什么呢,可能是裴特精神力太强让他感受到危机才会那样做的。   他护着蓝鲤陪笑道:“不好意思裴少将,它可能有点认生。”   裴特看着用一双黑豆眼盯着自己的小东西,心里莫名烦躁,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啊嚯,我怎么感觉这个幼崽在恃宠而骄啊!】   【它绝对是在挑衅裴特!看它的表情,简直太欠揍了,我要是裴特都想把它扔出去。】   【哈哈哈裴特竟然有一天还要受一只小宠物的气。】   裴特在石块旁边坐下,“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   末了,他又补上了一句“有事我会叫醒你。”   刚才他出去找位置布下特殊的标志协助救援队尽快找到他们,走的时候见姜浅睡得正香就没有叫他,没料到自己一走他就醒了,还跑了出去。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回来……   虽然解释过了,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姜浅躺下,枕着胳膊没有看他:“裴少将?”   “我在。”   “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给你添麻烦了。”   沉默了一会儿,姜浅开始担忧自己的道歉没有被接受。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散在额前的碎发被轻轻拨了一下。   “睡吧,我不离开。” 第8章 失温   雨渐渐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怒嚎的阴风与湿冷的空气。   裴特坐在地上,本来和他隔着一段距离的少年慢慢贴了过来,像寻找热源一样蜷缩在他旁边。   他的视线移到少年的脸上,这么小的身板脸上居然还有点软肉。   他注意到姜浅的嘴唇似乎有些发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失温。   摸了下脖颈,少年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是他大意了,忘记精神力和体质是挂钩的,自己很难受到温度的影响,但姜浅就不一定了。   他摇了摇姜浅的肩膀,见少年没有立即醒来,立刻捧起他的脑袋将两人额头贴在一起,释放精神力将他强制唤醒。   姜浅迷糊中感到一阵头痛,睁开眼睛,裴特正皱着眉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无力。   裴特命令道:“把衣服脱掉。”   【什么?少将要干什么?】   【太冷了,少将是在救他。】   【宝宝身体太弱了,救援赶紧来呀!】   姜浅还是不大清醒,整个人如同陷入了迷雾里,能听到裴特的声音但无法辨认他在说些什么。   他好累,想要回到梦乡,却被一双大手拉着坐起来强行保持清醒。   他感觉到裴特在解自己的外衣,他想挣开,但他太疲惫了不能动弹。   裴特把湿衣服扔在一边,少年现在只穿着内衬与底裤,抱着双腿,小脸埋在膝盖中间。   他犹豫了一下,也脱掉了自己湿掉的外套,把少年抱在了怀中。   姜浅只觉得自己在一片雪地中行走,周围忽然变得温暖起来,他逐渐放松,坠入混沌中。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照进山洞的时候,裴特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他听到脚步声响起,抱起少年稳步向外走去。   搜救队很快辨认出了他的身份,医疗人员抬着担架上前,裴特想要松手但姜浅一直抓着他的胳膊,他便让他们退下,自己带着少年走上飞船,将他安置在了医疗舱内。   “他情况怎么样?”   随行医师语气乐观:“受的都是皮肉伤,很快就能恢复的。”   他平常医治的大都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的军人,比起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自然觉得这算不得什么,但他看着裴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一时感到自己说错了话,转而紧闭双唇继续操作医疗舱。   救援队的队长插话道:“少将,按照联邦规定您需要到联络点报告此次事故。”   “不急。”裴特用余光捕捉到角落里溜上来的蓝鲤,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意一溜烟跑进了暗处。   他重新看向舱内的少年,急救措施已经起效,他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的红润。   “先回主星,把他安置在联邦总医院。”   队长忍不住反驳:“少将,按惯例只有军人及家属才能收入总院,但他是个平民……”   “那就给他一个身份。”裴特打断了他,“从今天起,他是联邦特殊保护人员。”   队长知道裴特决定的事谁也无法干涉,便选择不再多嘴,只是例行询问道:“那上报理由如何填写呢?”   “就写此人精神力特殊,需要长期观测。”   ————   姜浅苏醒时,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   灯光晃眼,等他终于适应了光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病床上,身上穿着蓝色病号服,胸口贴着联盟标识。   手背上的输液管链接着一旁嗡嗡运转的机器,另一侧的平桌上放着他的光脑手环。   记忆回笼,他想起自己和裴特被困在了山洞里,外面一直在下雨,他又冷又累,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显然救援及时赶到了,他撑着胳膊坐起来靠在枕头上,与推门而入的医生打了个照面。   医生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有着和善的微笑和温柔又沉静的声线。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浅摇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平民不是不能进入联邦总医院吗?”   “你可不是平民,”医生将手中的平板翻转过来,上面显示着姜浅的基本信息,“系统显示,你是联邦一级保护人员。”   不难猜到这是裴特的手笔,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是因为自己之前奇怪地稳定了他的精神力,他想要监测自己?   不论如何,只要不妨碍他的日常生活,姜浅都选择忽略不计。   他看了一眼上面自动采集的照片,“这张相没照好,把我拍的像嗑药了一样。”   医生帮他调整了一下床的角度,“这是因为你太瘦了,回去以后一定要多吃营养食物……来,在这里签字,等护士拔完针,你就可以出院了。”   等其他人离开后,姜浅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蓝鲤,别藏了,出来吧。”   蓝色的小家伙从桌子下面窜了出来,爬上床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姜浅对它的热情有些吃不消:“好了,知道你想我了……”   他抱着蓝鲤,不禁开始规划起要把它养在哪里。   这种级别的巨型宠物可不好隐藏,姜浅不由得发愁。   罢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吧,现在他该接着走剧情了。   他一手摸着蓝鲤的小脑瓜,一手拿过桌上的光脑打开,有四个未接通讯,都是来自他的哥哥。   还有一条消息是来自父亲——   “赶紧滚回来。”   日期在二十天前。   想到荒星的遭遇,手环出了故障也说不定,姜浅刷新了几下界面,没有什么变化。   希望没有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吧,他随手关掉屏幕。   【不行我要气死了,宝宝失踪了这么久,飞船出事的消息肯定传出来了,那些所谓的家人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安危吗?】   【呜呜呜看着宝宝徒劳地刷新我都要哭了,他多想这个时候有人会询问自己的消息呀!】   【一想到浅浅差点就出事了,回去可能还要被指责,我就受不了。】   【宝宝拿光脑前一直在咬下嘴唇,心里肯定很忐忑,又希望打开通讯又害怕没人在意自己,看完之后立马把屏幕关了,我都不敢想他会有多伤心!】   既然能出院了,姜浅决定抓紧时间回去。   在整理物品时,他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只纸巾折成的小白兔。   又是白帽子。   一个疑似是星盗的危险分子,居然能随意地进出联邦医院,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在询问系统未果后,姜浅决定等有时间了自己调查一下。   姜浅收拾好东西,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裳,把蓝鲤放在医院赠送的背包里,搭悬浮车回到了他长大的地方。   整栋楼由红色与白色构成,是联邦特种部队的标志颜色,他的父亲姜贺故意漆成这个样子,为的是庆祝自己的长子成功进入联邦军校。   输入密码开了门,姜浅踩过大理石地板,朝着沙发上的背影走去。   听到动静,那人回过头来,看见他的脸时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   他把手里的平板往沙发上一摔,步步逼近姜浅:“你去哪里了,你知道爸妈有多担心吗?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   作为联邦军校的准学员,姜凌云接受过控制情绪的相关培训,但他一看见这个弟弟就忍不住自己的怒火。   姜浅面无表情地回答:“飞船出了事故,我受了点伤,刚刚出院。”   他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姜浅的衣服换了。   联邦为了不引起恐慌封锁了星盗袭击的消息,只是说飞船有故障要停下维修。   姜凌云想起这个瘦弱的弟弟从小就对一些小伤小题大做,哪怕磕到了手指头也要大呼小叫引人注意,这次恐怕是飞船不稳,自己摔了一跤,硬是赖在医院十几天才被赶出来的吧。   他绷起脸,下定决心这次不会给姜浅说好话了。   “爸爸很生气,他马上就回来了,你平时不争气也就算了,这次最好立马向他认错,我是不会帮你的。”   【什么玩意儿,听到弟弟住院了就这个反应?】   【他竟然敢用这种轻蔑的语气跟我老婆说话,不知道浅浅现在已经是一级保护人员了吗?】   【我感觉浅浅已经被伤透了心,才会这样淡漠,不想再跟他争辩了。】   姜浅没有理他,自顾自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放下东西,在安置好蓝鲤后回到客厅,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父母回来。   这一段情节很重要,原剧情中姜浅好不容易从裴特的震伤中恢复过来,回到家却和父母大吵一架,更加坚定了自己不择手段也要进入联邦军校的决心。   没过一会儿,父亲姜贺与母亲温如雅到了家,一看见他,姜贺就沉下脸,第一句话就是要他向哥哥道歉。   “凭什么?”他不屑一顾。   姜贺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整天不学好,学会偷你哥哥的东西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道歉!”   姜浅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他注意到二楼走廊的边缘居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正向这边张望!   蓝鲤,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说了我不要!”姜浅紧张起来,再加上为了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到自己身上提高了音量,“凭什么每次有好事都轮不到我,凭什么哥哥能得到的我得不到,我就是偷了怎么样,你有本事打死我!”   啪的一声,他的脸被扇到一边,面颊渐渐现出红痕。   他不可思议地慢慢扭头,眼里不由地蓄满了泪水,睫毛打着颤。   “爸,你……打我?也是,你忘记我的生日,不在乎我的意愿,我都已经习惯了,动手是早晚的事。”   他转身飞速地跑上楼,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姜凌云一眼。   他听到姜贺在后面气极地喊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回头。 第9章 无江   姜浅回到房间锁上门,一把抱起跟着他进来的蓝鲤:“你为什么要跑出去,要是他们发现了你,把你丢出去怎么办!”   蓝鲤耷拉着小脑袋,心虚地蹭他的手掌。   姜浅也不会真的责怪一个幼崽,只是埋怨自己为何没有关好门。   脸颊仍然疼痛,他刻意没有开痛觉屏蔽,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反应更真实。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听见姜贺在外面说要关他十天禁闭。   姜浅不想再和他吵架,这又不是主剧情,过多的冲突没有意义。   他在安置好蓝鲤后钻进了被窝里,用厚厚的被子蒙住脑袋。   为了进一步屏蔽姜贺的声音,他还让系统在自己的脑海里放点有意思的东西。   于是系统选择了星网上的一系列视频。   一位非常有才的剪辑大师把一段裴特在训练场上将学员一个接一个扔飞的视频进行了二次创作,还做成了模板。   视频的名字是——让裴少将做你生活里的癫公癫婆清理大师。   于是下面出现了众多剪辑视频,譬如有人插队,裴少将一个连环踢将人扔出星际,看得让人内心通畅。   裴特可能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种作用吧,姜浅联想到他无时无刻不摆出的严肃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姜贺有毛病吧,打了浅浅还追着他骂,有这么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吗?】   【他还说什么浅浅一出生就应该掐死他,气得我肝疼。】   【浅浅他妈妈就站在那里,也不管管?】   【好像每次浅浅害怕的时候就会钻到被子里,上次见裴少将也是这样。】   【宝宝只是想给自己建立一个保护套,这是很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浅浅是在哭吗?小被子一直在抖。】   姜浅看得正起劲,系统突然提示他不要憋笑了,弹幕都在担心他哭晕过去了。   他这才想起刚才姜贺好像在外面叽里呱啦骂了他很久,按照人设确实应该伤心。   想到这里,他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系统,如果我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原来的姜浅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他的名字跟我一样?”   【宿主,在你到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平面的设定而已,是你让世界开始流动的,从来没有什么原来的姜浅,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至于姓名,因为配角不大重要,索性自动适应采用了宿主的名字。】   姜浅突然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变得神圣,他让世界开始流动了欸!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任务结束后又会怎么样,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完成任务就是他的使命。   既然这样,就更要认真走剧情了。   只是……被关禁闭对这一点没有任何帮助。   姜浅起初还不屑一顾,以为自己能够偷偷跑出去,结果发现哥哥姜凌云一直死死地盯着他。   第六天了,他还是被困在这个房子中。   再这么下去,他就没法完成情节了,必须要想个法子。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姜凌云虽然瞧不起自己,但有时候也会注意到自己的需求,譬如把自己喜欢吃的菜放在更近的位置。   于是他决定利用这点微薄的感情。   早晨,他刻意穿了一件宽大的衣服,然后往脸上泼了点水,使劲揉了揉眼睛。   他走下楼梯,父母已经出门了,客厅只有姜凌云一个人。   “哥哥。”他轻声喊道,营造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姜凌云“嗯”了一声,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姜浅在他对面坐下,不停地用勺子摆弄着碗里的食物,与盘子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姜凌云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你就不能好好吃个饭?”   “可是哥哥,我头有点疼,没有胃口。”   姜凌云看向他,发现他眼睛发红,一层薄汗粘在额头上,衣服挂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怎么又瘦了。   他放下碗筷,摸了摸姜浅的额头。   没有发烧,可能又是装病想引起注意。   姜浅却一反常态,放下平日的抵触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哥哥,我的伤口疼。”   他想起姜浅确实说过自己受伤了,但这都过去了这么多天,那点磕碰早该好了,他又在耍什么把戏。   最终姜凌云还是妥协了:“好吧,让我看看。”   姜浅掀起衣服,露出身上消退了一半的瘀伤。   看着他肋骨上的伤痕,姜凌云愣住了。   这个弟弟,一点点不舒服就大吵大闹,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只是在回来时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如果他早告诉自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关心过弟弟了。   他评估着伤痕,语气轻柔了一些:“你的肋骨……”   “断掉的一根在医院治好了。”姜浅垂着眼睛说道,“只是今早起来还是有点疼。”   姜凌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家里没有止痛药了,我出去给你买点。”   话还没说完,他就仓促地转身离开,好像在躲避自己的愧疚。   看着他出了门,姜浅才开开心心地开始吃饭,还给自己加了两个煎蛋。   最近的医药采集点来回也要一个多小时,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为了应付军校的入学检测,他需要能在短暂时间内提升自己精神力的东西。   这种违禁品只有在黑市能够弄到,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主角受的地方。   为了不引人注目,姜浅披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搭悬浮车来到了分界线,这里是进入外城区的地方,那里治安非常差,住的大都是贫穷的公民与在逃的无名氏。   通过入口前,他刻意改造了自己的光脑,把“联邦一级保护人员”的标签隐藏了起来,这样检查人员就不会注意到他。   越往里走,见到的景色越是破败。   房屋从钢筋水泥变成了低矮的平方与简陋的帐篷,一路上他至少目睹了三次抢劫,这里的行人都视若无睹,或许是见怪不怪了。   这时,系统提醒他弹幕回来了。   弹幕一般只有靠近主剧情的时候才会出现,或许是因为他离主角受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姜浅在经过一家商店时,旁边的玻璃门突然碎裂,里面冲出一个灰衣男子,一把抓住他,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怎么走主路也会碰见这种事啊!   那人挟持者自己,面对后面追来的人恶狠狠说道:“别过来,再动一下我就割开他的喉咙!”   那群人对视了一眼,停住了脚步。   【什么人敢绑架我老婆?】   【宝宝真是多灾多难。】   【这里真是太乱了,宝宝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   【把刀子拿远一点啊,我宝宝伤到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姜浅被扯着穿过了几条小巷,最后来到了一间破旧的老房子内,他被推到角落,剥落的墙皮掉在他的外套上。   灰衣男拿出一条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这个时候姜浅注意到那人的手腕上深深的勒痕正不断渗出血迹,看来这条绳子本来是用来绑住他的。   再往上看,他的左脸上有一个圆形的烙痕,中间是执法者刀锋样的印记。   这是个下等公民。   触碰联邦终极法律的人在判处死刑外,他们的直系后代也会被打上烙印,成为低人一等的下等公民,这些人的权力被剥夺,经常像奴隶一样被人贩卖。   系统提醒他:【宿主你来的真巧,他正是你要找的保镖无江!】   姜浅睁大眼睛:“无江?那个被我带入军校做保镖,后来投靠主角受成为他的第一打手,甚至在后期能力和主角攻不相上下的那个无江?”   谁能想到眼前狼狈的像流浪汉一样的人,将来会一路崛起,为联邦新星保驾护航呢?   没想到自己晚了几天,没见到主角受却歪打正着纠正了一部分剧情。   无江靠在墙上警惕地向窗外看去,姜浅注意到他的腿上也有暴露的伤口,甚至连基本的包扎都没有做。   重要角色可不能出什么意外,姜浅出言提醒道:“你的腿需要处理一下,起码要止住流血,不然你会死的。”   无江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少年身上,他绑架的时候只是随手抓了一个人质,现在仔细看去,他的衣服简单却裁剪精致,皮肤白嫩,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是富人区来的。   “这关你什么事,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姜浅摇摇头,“你并不想伤害我,你只是要利用我摆脱那些追你的人,我能感觉到……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追你吗?”   “为什么追我?”无江冷笑一声,“这还用问吗?因为我是他们的奴隶,他们的所有物,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说明白了吗?”   他看着少年,期待着他说出“这都是你活该的”,“一个奴隶也想造反”,“一定是你行为不端”之类的话。   反正这些指责,他从小到大听得太多了。   少年的目光看向他流血的手腕,轻抿微红的嘴唇,认真地说:“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停滞了,无江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在翻涌。   从来没有人,哪怕是骗他也好,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第10章 黑面具   过去的经历让无江信奉这么一句话,任何人的接近都带着各自的目的,你要撕下他们的面具才能看到底下的第二张脸。   可是这个时候,或许是逃亡中肾上腺素起了作用,又或许这破败的老屋有什么魔力,他像被蛊惑了一样解开了人质的绳子,看着少年从衬衣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开始包扎自己的腿。   触碰到他的手指像小葱一样白嫩,指节泛着粉红色,让他想起装在玻璃罐里的水果糖,干干净净,又脆又甜。   他向上看,少年低垂着杏眼专注地包扎着,感到嘴唇有些干便用舌尖润了润,显得唇色更加鲜艳。   无江突然有点口渴,咳嗽了一声。   少年以为自己弄痛了他,连连道歉说他会更小心一些。   包扎好了,洁白的布料覆盖在他脏兮兮的腿上,还打了个整齐的蝴蝶结。   无江有点想笑,他向来认为只要死不了任何伤口都无所谓,但在少年问他是不是很疼的时候,他竟然犹豫了。   【老婆包扎的手法好熟练,未来完全可以当医师!】   【宝宝就是全能的!】   【浅浅也太善良了吧,居然还帮助绑架自己的人。】   【其实下等公民都挺可怜的,不能对自己的命运做主,还总是受到欺压,我看他确实也没有要伤害浅浅的意思,可能是逼不得已吧。】   好景不长,只听轰的一声窗玻璃和门被炸开,拿着激光枪的人鱼贯而入,无江来不及躲闪被按倒在地。   为首的一个秃头把姜浅扶了起来:“真是太抱歉了,您没受伤吧?”   这少年一看就是富人区跑出来的,说不定还是个迷路的贵族,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可就遭殃了。   见姜浅摇摇头,他转身一脸凶狠地踩在无江背上,用激光枪指着他的脑袋:“小畜生,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等一下!”姜浅慌忙阻止,重要人物可不能在这里出事故。   按照原时间线,两天前他就应该将人买走了,幸好现在还为时不晚。   “他的所有权在你手里是吗?我要买下他。”   秃头向来只认钱不认人,当即放下激光枪笑脸相迎,“好啊,这种货色两千星币。”   趴在地上的无江被扭转的局势弄懵了,少年竟然想买走自己?   这里的下等公民确实会发生转让,但一般被有钱人买走的都是长得好看或者能说会道讨人欢心的,像自己这种脾气倔强还不听管束的,只能做些最低等的粗活。   还有一部分精神力等级较高的下等公民会被卖到地下搏击场,他们的下场往往是惨死在台上。   为了避免这种命运,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等级,精神力提高难于登天,但隐藏起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真的有人愿意为了自己花费两千星币吗?他买下自己是要做什么?   无江胡乱地想着,甚至没有意识到双方已经完成了交易,直到他脖子上被戴上电击项圈拽了起来,才真正明白自己的所有权被更换了。   秃头对这一切并不意外,这个富人肯定是觉得直接死掉太便宜他了,想要自己留着慢慢折磨。   他十分好心地一项一项介绍着项圈如何使用,都有哪些折磨人的功能,最后把控制器交到了姜浅的手中,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无江看着姜浅开始摆弄控制器,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咔嚓一声,他感到脖颈处松了一下。   睁开眼,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打开锁扣,把项圈摘了下来。   两人对视,姜浅把项圈收起来,“抱歉我刚才纵容他给你戴这种东西,我只是想赶紧把他们打发走。”   无江摸了摸脖子,“你……不打算惩罚我?”   少年眯起眼睛,哼了一声,“那怎么可能,现在我是你的所有人了,你刚才可是拿刀对着我欸!”   他的心沉了下来,果然,解下项圈是因为他想到了其他更残忍的折磨方式吗?   是什么,溺水?苦工?还是……   少年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象:“我要罚你做我的保镖,在下城区,你要寸步不离跟着我,听明白了吗?”   他抬眸撞上了姜浅的目光,少年眼睛弯弯的,带着些得意狡黠地笑着,像一只得到了心爱玩具后转着圈圈炫耀的小猫。   他不可置信地问:“就……就是这样?”   姜浅转了转眼睛,补充道:“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哦对,你要完全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再有人攻击我,你要保护我,听明白了吗?”   无江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明白了。”   这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想,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如果有人想伤害你,我会扯掉他们的四肢,让他们看看来自下城区最肮脏街道的疯狗能做出什么事来。   【宝宝这是给自己买了个打手吗?】   【这样也好,下城区太不安全了。】   【他之前还绑架了浅浅呢,不会对浅浅不利吧,我好担心。】   【我觉得不会,浅浅救了他的命,我选择相信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姜浅带着无江往前走,要求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领到服装店为他置办衣服。   少年还让人送来了热水和毛巾,以及医用的纱布与绷带。   无江在里间清洗着自己,他刚刚和少年交换了名字,“姜浅”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滚来滚去,竟品出一丝甜味来。   他解开少年之前绑在自己腿上的白布,柔软的布料贴着他的掌心。   他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淡淡的香气进入了他的肺脏。   他将白布小心叠好,放在了内侧的口袋里。   处理好之后,他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少年立马站了起来,兴奋地围着他转了一个圈。   姜浅没想到刚才还灰头土脸的小子收拾了一下竟如此玉树临风,硬朗的五官配上带着些阴郁的双眼让他显出一种贵族气质,只是脸上的烙印有些破坏整体的风格。   姜浅将他拉到全身镜前,“你看看,还满意吗?”   无江从没想过自己也会穿上如此整洁干净又舒适的衣服,他看着镜中自己带着耻辱印迹的脸,莫名觉得他只是一只套上华美外壳的老鼠,从阴沟里溜了出来,误入了奢华盛大的宴会。   少年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要是不满意,也可以再试试其他衣服,或者我们回上城区再选一些。”   “不用,谢谢主人。”他内心的裂痕好像忽然消失了,少年贴的很近,他A级的精神力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的气体,这种感受如同新生。   少年可不想承受这个名头,“别了别了,你叫我姜浅就可以了。”   “那不行,”无江坚定地拒绝,“我不能分不清主次,如果您不喜欢主人,我叫您少爷可以吗?”   姜浅看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最后无奈地点点头。   无江跟着他走出店门,阳光洒在他身上,精致的袖扣闪着光,那块白布现在正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那里微微发烫。   两人沿着主路走下去,姜浅告诉他自己要去黑市找一个人。   “人们都叫他黑面具,你有听说过吗?”   无江点头,“他是地下搏击场的常客,几乎没有败绩,少爷是要在他身上下注吗?”   “我不看那种比赛,我找他是因为听说他门路很多,能弄来我需要的东西。”   无江虽然好奇也不再多问,他不想让姜浅对自己感到厌烦。   中途姜浅两次停下问他的腿需不需要休息,他都拒绝了。   开玩笑,这点伤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好吧,那你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姜浅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发现确实没有渗血才作罢,“我是认真的,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你的健康也是我的财产,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擅自把自己弄伤,听懂了吗?”   “听懂了。”   再走过一条街,两人来到一间隐蔽的木屋内。   或许是经过了雨水的侵蚀,木头已经有些腐朽了,整间屋子可以说是摇摇欲坠。   姜浅停下脚步打量着这个地方,按照系统的提示,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贴着海报的木门缺了一个角,姜浅抬手敲了两下,却发现门根本没有上锁。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好,有人在家吗?”   无人回应。   姜浅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有声音。   难道是出事了?他抬脚就要进去,却被无江拦住了。   “少爷,让我先进去探探情况。”   姜浅同意了,无江推开门,警惕地放轻脚步迈入屋子。   他一下就闻出了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他对这种味道太熟悉了。   内屋透出微弱的光亮,无江贴着墙向里走,感觉到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绕过一张用木架支起的临时单人床,借着头顶一闪一闪的照明灯,他看见了地上淌血的身体,身边是裂成几瓣的面具碎片。   一瞬间他以为那人已经死了,但当他用手指检查过之后,发现他仍然有脉搏。   他将姜浅喊了进来,少年一看见地上的人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姜浅简直要心脏骤停,这可是未来影响整个联邦命运的主角受啊,不会因为自己来晚了,造成蝴蝶效应栽在这里了吧!   他慌忙地跪在他身边,高声让无江去找医药箱,过了几秒发现身后的人没有动静,转头催促他快点他才动身。   无江直到翻出医药箱回来时还无法将刚才那一幕从自己脑海里抹去——少年焦急地扑到那人身边,害怕地快要哭出来了,地上的血迹染红了他昂贵的外套,他却丝毫不在意。   姜浅认识这个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们是什么关系? 第11章 冲突   姜浅在处理好他身上的划伤后,累得腰都开始发酸。   无江也一直忙前忙后替他递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让他休息一下。   自从见到这个人,姜浅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就连自己同他说话时也是如此。   “已经消过毒包扎好了,剩下的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他们把人扶到了床上,姜浅在内心祈祷主角受千万不要有事。   他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有些烫,纠结要不要对他用点药,系统提醒他主角受的精神力等级过高,一般药物很难对他起作用,眼下只能等他自己愈合。   姜浅坐在床边,靠在旁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恢复意识:“卓清羽?”   无江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们果然认识。   憋了许久,他还是开口问道:“少爷,你和他……是朋友吗?”   姜浅总不能说是系统告诉自己的,只是应付说他在暗网上看过黑面具的视频,因为要找他帮忙就做了点调查,他并不认识自己。   无江点点头,表面上面不改色继续整理医药箱,但动作似乎轻快了一些,收起带子时还有样学样打了个蝴蝶结。   【浅浅怎么一直在救人呀,今天已经救了两个了。】   【这个叫卓清羽的肯定是在搏击场上受的伤,对手使用的应该是带钩子的武器,我看着都痛。】   【为什么会有这种运动啊,太危险了!】   【有的时候可能是为了赚钱吧。】   【我怎么感觉无江对他有敌意,一直瞪着他,扶起人的时候动作也不轻柔。】   经过物理降温,卓清羽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姜浅到简陋的厨房转了一圈,感觉自己误入了饥荒之地,只有一口把手断裂的铁锅,粮食是一粒不剩,调味品的盖子上也落了不少灰,应该有一段时间没用了。   看来主角受不经常自己做饭呀,不过这可是未来的一个糖点,主角攻会用他高超的厨艺一步步征服他的胃。   鉴于现在裴特不在这里,自己就代为操劳一下吧。   这些主角,真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他嘱托无江去买一些能煮粥的食物,还有替换的纱布。   卓清羽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真是命大,居然又活下来了。   他被搏击场的老板坑了,本来说好的胜一场就能拿钱走人,上台之后才发现是车轮战。   他只记得自己浑身伤痕,腹部被撕裂,满目猩红一拳一拳发疯般打着身下的对手,直到裁判把他们拉开,举着他的手宣布他获胜,铁笼外的观众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拿了钱之后,他视线模糊,摇摇晃晃走回了家,很快失去了意识。   等等,他的钱……   穿在身上的外套不见了,他骤然慌张起来,这可是他拿命换来的钱,是他攒了好久终于赚够的军校报名费,不能出任何意外!   他扶着床爬起来,不顾眼前发黑,拖着步子来到客厅,发现大门敞开着。   他好像是没有锁门,难道……是有窃贼闯进来把他的钱拿走了?   卓清羽不知所措,绝望感从他的头顶开始蔓延。   背后传来响动,他转过身,与一个从厨房里走出的少年对视。   他在下城区见过很多年纪很小就出来盗窃的小偷,他们往往还有自己的组织,行动灵活,很难被抓住。   他当即冲上前掐住了他的脖子:“我的钱呢?你把我的钱放在哪里了?”   少年的脸一下就红了,皱眉推着他的胳膊,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难道自己真的弄疼他了?可他根本没有用力啊,他只想找回那些钱,并不想伤人。   就在他打算放松力气的时候,他的腰部忽然挨了一脚,力道并不是不能承受的,但这一脚让他的伤口裂开了,一时吃痛,松手向后倒去,后背砸在矮桌上把它砸散架了。   紧接着又有人扑上来猛击他的脸,刚刚苏醒的卓清羽力气不济无法反抗,嘴里弥漫着血腥味。   出去丢垃圾的无江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姜浅被抵在墙上,那人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他脑子里什么也不剩了,只想发疯般把眼前的人打倒。   直到少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无江,够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听命令,只能趁机发狠给了他一个黑眼圈才起身。   一切发生得太快,姜浅还没反应过来,主角受就已经伤上加伤了。   虽然是他先攻击自己的,但卓清羽刚刚苏醒,又发现有个陌生人在自己房间里,一时做出过激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推开挡在前面的无江,蹲在卓清羽旁边,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但你要相信我不是威胁。”   少年的嗓音有些沙哑,无江看着他脖颈慢慢浮现出的青红痕迹与发红的眼眶,恨不得再补上几脚。   姜浅救了他,他怎么敢……   如果自己再晚来一分钟,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可即便如此,少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完全不顾自己差点出事,还把一切注意力放在卓清羽身上,好像他是什么世界中心似的。   无江咬紧了牙齿,死死盯着地上的人。   你要是再敢有什么动作,就不只是揍几拳这么简单了。   【他叫卓清羽是吧?他这人怎么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呀!】   【呜呜我老婆的脖子,看着好疼!】   【我觉得可能是长期混迹搏击场的缘故,他把突然出现的浅浅当成了对手,感觉不是有意的。】   【他说什么把钱放在哪儿了,应该是把宝宝当成小偷了吧,毕竟宝宝确实自己进了他的屋子。】   【真是瞎了他的眼,我老婆貌美如花,给他砸钱都来不及,他怎么可能去偷钱呢?】   挨了几下,卓清羽也完全清醒过来,搏击场的记忆逐渐消退,他喘着气,看着警惕的少年。   “我的……外套呢?”   “你是说那件灰色的夹克吗?我帮你包扎的时候脱下来放在衣柜里了。”   卓清羽咳嗽着起身往内屋走去,路过刚才揍自己的人时,对方像是要用眼神捅死他,但最后还是没有出手让他过去了。   迅速检查了一下,钱币还在夹层里,卓清羽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这些钱,这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他的母亲,跑出去做工,结果出了意外从架子上摔了下来,自己甚至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那些人还不承认是设备出了问题,咬死说是母亲自己腿脚不便,还翻出了她多年前小腿骨折的记录做掩盖,就是不给他赔偿。   母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自己送进联邦军校,让他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所以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钱还没凑够,他就戴上面具走进搏击场,好不容易在截止日期前快要凑够,但老板却告诉他车轮战其实只算一场,他拿到同样的钱却受了这么重的伤,短期内无法再上场……   不行,就差这么一步了,明年他就超过二十二岁,不能再参加了,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就算带伤他也要上。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了起来,还敷了药,冰冰凉凉减轻了疼痛,是那个少年做的吗?   如果真是他救了自己,那他刚才的举动真是太过分了。   卓清羽回到客厅,少年见他靠近退后了一步,好像有些怕他。   谁让自己刚才那么冲动,还掐人家脖子呢……   在他控制了力道的前提下,还能在少年身上留下痕迹,说明他的精神力在B级甚至更低,这种等级在下城区太容易受伤了,这可能是他带了个保镖的缘故吧。   他清清嗓子:“请问……是你帮我处理了伤口吗?”   那个脸上有烙印的保镖抢先答道:“废话,难道是你梦游去了趟医疗站吗?”   “无江!”少年呵斥了一声,他便低下头不再言语,看来他的所有权在少年手里。   姜浅见他冷静下来,开始解释:“其实我是来找你办事的,结果发现你没有锁门,就自作主张进来看看,发现你倒在地上,索性帮忙包了下伤口。”   卓清羽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刚才的暴力嗜血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说话温和,内心愧疚的伤员。   “实在抱歉我攻击了你,你……想要什么赔偿?”   “赔偿就不必了,我只需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   “你知道……能短期提升精神力的药剂吗?”   卓清羽收了微笑,脸色凝重起来。   不难推测少年是要做什么,他这个年纪,肯定是想报名参加军校的考核,但精神力等级又不够,所以想用药物助力。   考核不是完全按照等级筛选,而是需要考生承受一定的精神力威压,所以这种方法理论上是可行的。   这种药剂名叫“苏醒”,在市面上是禁止流通的,但自己作为搏击场的常胜者,曾经被狂热的下注者私下赠予了几支。   以前也有报考军校的人来找过他,他起初很纠结,但还是为了钱同意了。   后来他因为好奇打听过那些人的现状,要么因为副作用常年生病,要么侥幸进入军校,却因受不了训练强度主动退学。   更有一人,在军校的测验中直接丧命,这让卓清羽觉得自己当时做错了事。   他看着少年,如此单纯的眼睛,细嫩的皮肤,对人毫不戒备,应该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   他是缺钱,但他如果把药剂拿出去,就等于送少年去死。   他下定决心,面对少年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我没听说过这样的药剂。” 第12章 药剂   姜浅起初以为卓清羽是想高价卖给其他人,但他都加价到足够支付剩下的报名费了,卓清羽依旧不松口。   怎么回事,原剧情不是这么说的啊……   看来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姜浅绷起小脸,眯着眼睛威胁道:“我知道药剂就在房子里,你要是不拿给我,我就让无江按住你然后自己去找,反正你受伤了打不过他。”   卓清羽没想到他的执念竟如此深,但他不能看着少年一头栽进深渊:“其实除了进军校,还有其他路可以走,一些技术学院是不限制精神力的……”   “那不一样,我一定要进联邦军校。”   姜浅想起自己原剧情中裴特迷弟的人设,决定在主角受面前刷一拨主角攻的存在感:“等我成功了,裴少将会单独指导我,我会成为联盟最优秀的机械师,谁也别想瞧不起我!”   卓清羽回忆起自己在星网上看到的新闻:“你是说……裴特?”   原来主角受已经对主角攻有印象了,不错,剧情发展非常顺利!   他顺势补充:“就是他!我告诉你,他是我最崇拜的人,曾经以一敌百力退反抗组织的攻击,没人比他更优秀了!”   【原来浅浅这么崇拜裴少将,这话应该录下来发给他!】   【也算是生死与共过了,有特殊的感情是正常的。】   【我觉得浅浅夸裴少将的本质是慕强,他太想摆脱家人的轻视,成为和裴少将一样受人尊重的人了。】   【原生家庭对浅浅的影响太大了,为了能和他哥哥相比,浅浅哪怕不择手段也要进军校。】   【那什么药剂听着不太靠谱,不会出事吧。】   卓清羽看着少年一提到那个名字就一脸兴奋,恨不得把那人的丰功伟绩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一遍,看来裴特确实对他很重要。   沉迷于对两个主角未来感情线做铺垫的姜浅看他没什么反应,有些着急:“除了战斗力,他长得也非常帅,没有人能拒绝他!”   你不是颜控吗?赶快去找点你未来男朋友的照片看看吧!   一想到剧情中期卓清羽明明对裴特动了心,却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只能半夜偷偷翻看他的相片的情节,姜浅就有些绷不住笑。   你们两个真是太甜了。   卓清羽扑捉到了少年脸上泛起的红晕,很快把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他之所以要进军校,就是为了见到裴特?他就如此爱慕他,甚至赌上自己的安危,也要见他一面?   虽然不忍心打破少年的幻想,卓清羽还是如实说道:“就算你通过了考核,可能也不会见到裴特的,他只是军校的特约教官,偶尔给指挥系的人上课,很可能一年也不会出现超过两次。”   你这样飞蛾扑火,又能换来什么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一句话,你给不给药剂?不给我就把你绑起来自己搜了!”姜浅叉着腰,露出自己最霸道的神态,落在卓清羽眼里却成了被感情蒙蔽双眼的失足少年的形象。   他记得母亲曾与自己说过,有些时候我们的情感会压过理智,你知道这么做没有好处,但就是无法控制。   少年也是如此吗?或许他早已反复想象过未来的困难,但还是坚持要踏上这注定脱轨的旅程。   一瞬间,他对裴特升起了一股怒气,作为一个少将,立功不是分内之事吗?为什么要大肆宣扬,把自己打造成闪闪发光的完美形象引人崇拜?   星网上甚至有专门的裴特研究组,里面都是他的狂热追随者,这一切没有幕后推手在操控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看过裴特的视频,他或许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但他眼里的漠然是掩盖不了的。   他才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他在乎的只有输赢。   他或许成功把更多的热血青年引向了联邦,但对于少年来说,这条道路终会把他毁掉。   姜浅看出他不打算松口,便吩咐无江将人看住,然后随意地到处翻找。   其实剧情已经告诉他药剂在哪里了,他只是做个样子就将注射器从床板与墙面的夹层里拿了出来。   他晃了晃管中透明的蓝色液体,来到卓清羽旁边:“反正这药剂我是一定要拿走的,不如你告诉我要怎么用,我还愿意给你多加点钱。”   事已至此,卓清羽无奈道:“这种药物名叫‘苏醒’,只能用一次,效果能维持六个小时,所以你只能在检测前使用。”   接下来他每说出一个可能出现的副作用,姜浅倒没什么反应,后面的无江听得心惊肉跳。   什么高热,视物模糊,咳血,精神力反复波动,每一个都骇人无比。   离考核还有几天,虽然他知道以自己的位置不好说什么,但他还是打算劝劝姜浅。   哪怕他要惩罚自己,他也不能让他随意使用这种不合规的药剂。   姜浅听完后,从善如流地包好注射剂收了起来,然后和卓清羽在光脑上加了通讯。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保持礼貌:“钱已经转过去了,谢谢你的药剂!”   很快他的光脑就收到了一笔转账,卓清羽看着上面的数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报名费就这么交齐了。   紧接着,他又收到了一条消息,来源姜浅。   “你之前昏迷的时候我想着你醒来可能会饿,就煮了燕麦粥放在厨房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后面跟着一个猫猫眨眼的表情包。   卓清羽盛了一碗,煮的软糯的燕麦配上白糖,甜丝丝的感觉在口腔中蔓延。   他不是一个喜甜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的胃被这甜粥奇怪地驯服了,他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   少年在煮好粥之后还顺手擦了灶台,旁边的擦桌布也叠成了小豆腐块,按照颜色整齐地摞在角落。   虽然总体变化不大,但他觉得这个屋子里仿佛来了一个小精灵,在留下自己的痕迹之后砰的一下消失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道谢,慌忙打开手环,输入了一长串文字后又不断删删减减,最后留下一句“谢谢你的粥,我很喜欢”,点击了发送。   几乎没有时间间隔,他就收到了回复。   “不客气,以后有机会给你做点别的,煮粥展现不出我的厨艺。”   他可以想象出姜浅说这句话的语气,开心中带着点傲娇。   他紧接着说到时候药剂出了问题也可以找自己,以防万一两人可以一起去参加测验。   姜浅回了他一个OK的表情包。   有人在敲门,他起身迎接,是搏击场的同事。   对方一看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卓清羽,你没死呀?”   他心情很好地接下了这个玩笑:“怎么,不能给我收尸你很失望?”   对方打量着他,怀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每天苦大仇深,独来独往的卓清羽居然脸上挂着微笑?   太可怕了,跟阎王索命似的。   “发生了什么这么开心?”他上前扒他的眼皮,“等等,你不会是嗑药了吧?”   “起开,”他打开他的手,“我只是……遇到了一个小精灵。”   “完了,绝对嗑药了,这都出现幻觉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其实我是你爹……”   “许十家,你给我滚!”   ————   姜浅回复消息时丝毫没有避着无江,还有意把界面展示给他,为的就是加深他对主角受的印象。   看看,这可是你今后的老大,你会为了他出生入死,将他当作唯一的信仰。   无江看出了姜浅有意在和卓清羽套关系,对此他想要提醒那人可是差点就要掐死你,但还是忍住了。   最后,他斟酌着试探道:“少爷,你觉得……卓清羽这个人怎么样?”   姜浅收了光脑,对他的提问非常欣慰。   很好,已经开始注意到主角了。   “我觉得他太辛苦了,为了凑报名费做那么多危险的工作,所以我想帮帮他,就多转给了他一些钱,希望他不要再回到搏击场了。”   无江想说你不能帮到每一个人,但转念一想自己就是被少年的一时心软救下的,这句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还想问,那你自己呢?你是帮到了他,又有谁来帮你呢?如果用了药剂出了事怎么办?就算进了军校,有精神力等级高的欺负你怎么办?   姜浅望着他回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转过身面对他,背后的阳光勾勒出他发丝的形状,“这不是有你在吗?我知道你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我身上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他后面跟了主角受,但前期还是认真负责地做了一段时间自己的保镖,所以姜浅觉得完全可以相信他。   在无江的记忆里,他曾经被转手过几次。   那些人有的轻视他,有的厌恶他,有的以欺辱他为乐,这是第一次有人信任他。   胸腔被奇异的感觉充满了,虽然很想做出保证,但他还是说道:“可是少爷,如果你进了军校,我就无法保护你了。”   “这有什么,你跟我一起进不就行了?”   “什……什么?”   “你以为我把你买回来就是为了扔下你自己入校?我已经用我的小金库给我们两个交过报名费了,我知道你的等级足够,而且军校不太在乎学员是不是下等公民,你在学校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平等的。”   姜浅替他整了整之前打架时歪掉的领子,抬眼笑着看他:“以后在外面我罩着你,在里面你罩着我,好吗?” 第13章 身世   等配备上新的光脑手环,接收了一大堆入校注意事项后,无江才终于意识到姜浅是真的想把他带进军校。   下等公民进入军校的事情不是没有过,一些贵族害怕自己的孩子在学校生活不便,就会购买精神力等级高的下等公民陪同进入,身份是学员,做的却都是仆人的活。   可姜浅不这么想,他兴致勃勃地询问无江想要选什么专业,字里行间都表示他可以为自己做主。   “我打算报机械系,不管你要选什么,我们都可以住在一起,那里的宿舍能自由选择,非常人性化。”   无江从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更没打算做出什么惊天地的事,他只想一直跟在姜浅身边,做他的护身符。   “那我也去机械系,总之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姜浅本想劝说他选一个更适合自己的,但没说几句就见到无江被他的话激得火急火燎,以为他是在测试自己的忠诚,甚至当场赌咒发誓说如果自己离开他就不得好死。   他忙上前捂住无江的嘴巴,半是告诫半是埋怨:“呸呸呸,不可以说这种话!听我说,你以后会找到自己毕生的追求,越走越高风光无限,听到没有?”   系统曾告诉他,如果剧情出现了剧烈的变动,世界规则可能会进行自动纠正,他可不希望无江的无心之言被那什么规则听到了影响他的未来。   少年的掌心微热,松开手后无江的嘴唇仍有些发痒。   他点点头接下了少年的祝愿,心里想的却是我追求的目标已经找到了。   姜浅看他恢复了乖巧,便继续向他倾诉未来生活的畅想。   “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上课,如果允许旁听一定要去指挥系转转,说不定能见到裴特……宿舍也要好好收拾一番,尽量把东西都收进柜子里,免得蓝鲤乱动……我跟你说过蓝鲤吗,它是我的宠物,大部分时候还是很乖巧的……”   不管他说什么,无江都默默点头,只觉得他口中的日子像是镀金的哪里都好,如同进入世外桃源生活一般。   “对了,军校的宿舍是三人间,我打算邀请卓清羽跟我们一起住,你觉得怎么样?”   烦死,脏东西来了。   他就是看不惯卓清羽那股装无辜的劲,明明出手攻击的是他,事后还一副受害人的样子。   搏击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久,还分不清谁是对手吗?   但他见姜浅似乎很喜欢他,害怕自己的拒绝惹他不快,便淡淡道:“少爷决定就好。”   【笑死,无江脸都要绿了,浅浅还当他是脚不方便疼的呢。】   【我看见浅浅说卓清羽的时候无江在背后翻白眼了。】   【我老婆竟然这么喜欢卓清羽,刚认识的人就想邀请他住一个宿舍?戒心有点低呀。】   【可能是他怕用了药剂以后出现副作用,有卓清羽在旁边能帮衬着些吧。】   两人搭上悬浮车回到中心区,这还是无江第一次离开下城区,这里高耸的建筑,多彩的投影和衣着光鲜的行人无不让他感到新奇。   姜浅注意到他在到处打量,便将窗子放了下来方便他观看。   “那个尖尖的房子是这里最大的商场,我经常在里面挑衣服,加上地下有三十多层呢!”   透过闪着金光的玻璃,无江看见了商场里面拎着大包小包的顾客,他们梳着时髦的发型,自如地穿梭在各个高档店铺间,好像这里就是他们的主场一样。   姜浅很适合这里,他想,只有最精致最高雅的东西才配得上他。   姜浅以为他来了兴趣,便和他说起自己有一次与哥哥打赌输了,去那里当人体模特的事。   “我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像个娃娃一样站在橱窗里,最过分的是因为我懒得动,竟然有人过来捏我的脸看是不是真人!”   很容易在脑海中描绘出那样的场景,无江想象着姜浅隔着玻璃门摆动作的样子,有些遗憾自己没能看到。   车子向前走,高楼的阴影打了下来,他在路边的镜子里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张带着烙印,虽然换了穿着仍然改变不了低微气质的脸。   他忽然想到,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买一件那种衣裳送给姜浅,他从他那里得到了这么多,自己却什么也拿不出手。   他的笑容淡了下来,不动声色往暗处靠了靠。   姜浅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无江把他的故事当成了炫耀,便生硬地转变话题,问他回去以后介不介意住在他隔壁的一个小隔间里。   那里现在堆着些杂物,不过收拾收拾还是蛮舒服的。   这时候的姜浅自然想不到,不仅隔间没得住,自己的房间也回不去了。   两人下车进了房子,在客厅里和姜贺打了个照面。   眯着眼上下扫视着无江,姜贺出口就是责备:“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把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   想起自己用计支开哥哥的方式,姜浅预感到这一关注定不好过,便让无江先出去等他一会儿,处理好了就会叫他进来。   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姜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平静了下来,还邀请姜浅坐下。   这是什么先礼后兵吗?   姜浅狐疑地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的脸想看出他在打什么算盘。   “妈妈和哥哥呢?”   “你知道军校快开学了,你妈妈正好要在学校附近办点事,就和他一起提前过去了,这会儿列车应该已经到了。”   这就意味着,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姜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把背包给我。”   “什么?”   姜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听到了,把背包给我。”   药剂还在里面,姜浅默不作声。   谁知道姜贺竟突然动手,A级精神力的压制让姜浅措手不及。   把抢过来的背包暴力地扯开,姜贺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桌子上。   除了日用品,那蓝色的透明注射器在中央格外显眼。   姜贺把它拿起,冷冷的目光看向他:“这是什么?”   就在姜浅想编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搪塞过去的时候,姜浅把注射器放了回去,显得有些疲惫,“算了,我不想听你的谎话,我累了。”   他绕到姜浅背后,双手放在他肩上,“你大费周章把凌云支出去,又带着这种东西回来,我打赌它一定是违禁品。”   他捏着姜浅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你说,如果我举报了你,会发生什么呢?”   姜贺是一个商人,常年游走在各类谈判间,和一众老狐狸打交道,姜浅自知说不过他,沉默着摇摇头。   他弯下腰,凑在他耳边说道:“你会被关进监狱里,做着无穷无尽的繁琐工作。我的儿子,你是想过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还是想我放过你呢?”   图穷匕见,姜浅直言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他笑着起身,打了个响指,“我要你离开这里,再也别回来。”   【浅浅一进门只有他一个人,我就感觉出不对了,果然这王八蛋没安好心!】   【哪有把自己儿子赶出家门的,这么多年就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他刚才抢包的时候浅浅差点摔倒他看都没看,他根本不在乎浅浅!】   【第一次见父亲威胁儿子的,真是愧为人父!】   姜浅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他知道父亲一直不喜欢自己,但他没想过他是真的想抛弃自己。   姜贺笑了一下,“儿子,别那样看着我,这一套对我没用。”   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姜浅这次的擅自离开算是一个契机,让他下定决心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麻烦。   他又倒了一杯茶,坐下推到了姜浅面前。   “你知道……为什么我和你妈妈都是A级,你是C级吗?”   早有怀疑的姜浅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猜测,“所以……其实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对吗?”   “只对了一半。”姜贺回想起过去,不由地有些感慨,“那个时候我太年轻气盛了,和你妈妈的感情也没有现在这么好,但谁能想到一次的放纵居然搞出来了一个孩子,你能想象我们早上起床发现门口放着个襁褓有多惊讶吗?”   姜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妈妈温如雅对自己忽冷忽热。   明面上,她从没亏待过自己,买东西向来都是双份,但这些物品总是更贴合哥哥的喜好。   有的时候,自己和父亲吵架她也会在看不下去时出言相劝,甚至会说几句自己的好话。   但她永远不会亲近自己,有次他学着哥哥的样子在她回家时给了她一个拥抱,她却僵硬地推开了他。   事后她说自己当时只是有些惊讶,但姜浅再也没有尝试过。   现在看来,她的那些冷漠都是情有可原,她那不多的善意却是一种奢侈。   对一个丈夫出轨得来的孩子都能勉强露出笑容,她已经做到最好了。   姜贺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打转,“起初我打算把你送到福利院去,但你妈妈善心大发,说可以把你留下,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你长大后越来越不听话了,我不能让你影响到凌云的前途,只能送你离开。”   一张发旧的名片被递了过来,姜浅伸手接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我还没有那么绝情,你的光脑已经收到了一笔钱,你带着钱去找你的亲生母亲吧,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她的消息,她会收留你的。” 第14章 梅子   收拾东西的时候,姜浅才真正感觉到要和这里说再见了。   往常调皮捣蛋的蓝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乖乖地钻进背包里,它最喜欢的小玩具就在一旁也没有去动。   “没关系的,我会给我们找一个新家。”姜浅摸摸它的脑袋,不知是在安慰它还是在安慰自己。   需要打包的东西并不多,他整理好拎着两个包裹下楼的时候,发现姜贺正在开一瓶陈年红酒。   这是……为了他的离开在庆祝吗?   【我真服了,姜贺把自己儿子赶走就这么开心?装都不装一下了?】   【一下子落差这么大,我都不敢想浅浅现在有多难过。】   【早点离开也好,这个爹太不是东西了。】   他径直走了过去,路过姜贺时忽略了他假仁假义喝一杯再走的邀请,出了大门找到了坐在花坛边的无江。   他的装扮很容易让人猜到发生了什么,略加解释后无江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姜浅身上。   回想起自己进屋时遭到的排斥,他感觉自己的胃在下沉,情绪由愤怒变成了内疚。   沉默了几秒,他开口问道:“是因为我来了,你父亲才不让你回去吗?”   姜浅止住了他的念头:“跟你没关系,我怀疑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他还故意送走了妈妈和哥哥,让事情进行的更顺利。”   无江看向禁闭的大门,恨不得砸烂它冲进去把那个抛弃自己孩子的人渣揍一顿,姜浅看出了他的想法,拉着他往外走。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又没人能劝阻他,我暂时回不去了。”   他想了想,考虑到今后还有假期回家和哥哥吵架的剧情,决定过几天再尝试一下,“不过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过几天我再过来看看,说不定她有办法让我留下。”   到时候自己使劲求求她,再掉几滴眼泪,没准她会心软。   既然当初她选择收留自己一次,现在就有可能做第二次。   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虽然我知道在妈妈心里我比不上哥哥,但我觉得她这次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为了走剧情,他必须要试一试。   【呜呜呜浅浅不想走,他不想离开他的家,姜贺王八蛋我要刀了你……】   【宝宝不要强颜欢笑了,想哭就哭吧。】   【呸,这死爹怎么不自己搬出去呢。】   "这几天我们先住在旅店吧,本来我的小金库交完报名费没剩多少了,但刚才爸……姜贺给我打了一些,我还带了不少日用品,凑合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他准备的还是不够全,刚走出一段路就开始下雨,他又没有带防雨罩,只能和无江在街边的棚子下避雨。   他的衣角被打湿,姜浅把名片掏了出来,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   他展示给了无江,“这是我的亲生母亲住的地方,姜贺让我去找她。”   短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多变故,他越是表现得平静无江越是担心。   “所以……你要去找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想了想又语速急促地补充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姜浅有些不确定,他们或许是有血缘关系,但她对自己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她这么多年从没来看过我,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要是她不想要我怎么办……”他苦笑了一下,“我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妈妈不是妈妈,不知道她以后还允许不允许我这么喊她。”   无江安慰地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莫名让他有些安心。   【我有预感浅浅的亲生母亲也不算好,谁会把孩子扔在别人家门口呢?】   【呜呜宝宝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我也要我也要……】   姜浅本来还计划着往哪里走,面前呼啸而过的悬浮车却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猛然站了起来,无江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是妈妈和哥哥,他们回来了!”   他紧急询问系统,“怎么回事,姜贺不是把他们送走了吗?”   【宿主,这边查询到他们搭乘的列车因为天气缘故要延后六个小时发车,他们可能就先回来了。】   机会来了,如果把握住的话他就可以留下,不会错过任何剧情了!   姜浅不顾无江的阻拦跑进了雨里,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几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   姜浅喘着气,在灌木后面透过玻璃看见昏黄的灯光下三人围桌而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哥哥姜凌云正向姜贺展示自己的新校徽,姜贺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点头说着什么,可能是类似我真为你骄傲的话。   母亲温如雅端着果盘前来坐到了中间,散下的头发冲淡了她略显凌厉的五官的攻击性,让她变得更加温和。   她在餐桌上不怎么说话,只是始终认真地听着姜凌云的夸夸其谈,时不时还替他夹一些喜欢吃的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们……看上去很幸福。   现在人回来了,由于被收走了钥匙,姜浅正要上前敲门,系统却突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检测到支线剧情,为宿主发布新任务——寻找亲生母亲梅子,请宿主立即接受。】   姜浅顿住了脚步,“支线剧情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还要完成任务?”   【由于细节的变动,世界意识会检测到主剧情外的设定,这时候就需要宿主完成剧情,补全相关世界观。】   姜浅有些无语,他都跑到门口了又来这么一出。   “我可以拒绝吗?而且梅子算个什么名字……”   【不可以,此为强制任务,请宿主立即动身。】   “但是如果我不回来,后面和姜凌云吵架的剧情怎么办,不管了吗?这可是加深这个人物对卓清羽妒忌情绪的重要因素!”   【因剧情变动,后面的情节也会自行调整,请宿主不用担心。】   姜浅吐出一口气,后悔一时冲动跑回来,还白淋了一身雨。   雨水打在他的睫毛上有点不舒服,姜浅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被揉得发红。   跟在后面的无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防雨罩,打开开关,透明的光罩将二人隔在其中。   但因为是单人的空间有些拥挤,无江搂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才完全把雨水隔绝在外。   不知是淋了雨还是被系统的新任务弄得烦心,姜浅的声音略微沙哑,“我们走吧。”   无江扶着他的手指紧了紧,“你不去进去了?”   姜浅摇摇头,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   他不能告诉无江自己是要去完成支线任务,便随口说道,“他们不需要我,我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吧。”   无江抬头看向窗户里其乐融融的三人,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下。   他侧过身子,把自己挡在姜浅和房屋中间,像是徒劳地为他建起一道屏障。   “好,我们离开这里。”   【我老婆肯定是害怕了,他害怕进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不如留个念想。】   【浅浅本来还想再争取一下的,但看见他们这样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才不敢敲门,啊啊啊我可怜的老婆……】   【他们几个在里面好吃好喝,我的宝贝浅浅在外面淋雨,气的我想给桌子掀了!】   【他们两个回来没看到小儿子也不问问吗?】   【气死我了,浅浅赶紧离开这个家吧。】   雨很快停了,在无江把临时借的防雨罩还回去并且拿回抵押在那里的光脑后,两人便乘上了开往分界线的公共列车。   或许是天气不好,这个时间点车厢里几乎没什么人。   姜浅坐在角落里,身上披着无江硬给他搭上的外套,指尖轻轻擦过手中名片上的字迹。   这个地址在中心区边缘,那里远没有这里繁华,只能说比下城区稍微好那么一点。   系统说他的亲生母亲叫梅子,但当他询问关于她的其他信息时系统却一问三不知,说具体支线内容需要宿主自己发掘。   “她的名字是梅子。”沉默了许久的姜浅轻声说道,慢慢把目光转向无江,“你觉得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经历了方才那一幕,无江真的理解他为什么想要去找如此不确定的答案。   即使再想给他安慰的答复,他都无法做到欺骗姜浅。   在下城区,他见过太多的母子互相伤害的事情了,血缘关系对有些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于是,他只能摇摇头,“我说不好。”   姜浅有些失望地撇撇嘴,他只希望支线剧情不要太麻烦,最好这个梅子是个人设不错的角色,总之不要影响他进入军校就行。   “虽然她没来看过我,但我觉得有可能是姜贺在一直阻拦她,其实她是想来的,没准她会很开心见到我……是有这种可能的,你说对吗?”   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询问,无江艰难地点点头,“有可能的。”   列车很快到站,两人步行了一小段就找到了名片上的地址。   远远看见一栋红色的居民房,姜浅有些兴奋地加快了步伐。   在看清了眼前景象后他放慢了步子,笑容从脸上消退。   房门紧闭,上面贴着两个巨大的封条。 第15章 红灯区   最后,姜浅敲开了旁边平板房的门。   里面的人是一个络腮胡大叔,右眼戴着眼罩,满脸横肉显得凶神恶煞。   “干什么的?”他瓮声瓮气地问。   姜浅闭住气,尽量不去管扑面而来的酒气。   “您好,我想问一下隔壁房子的主人去哪里了?”   大叔皱眉,略带嫌弃地说:“你说那个疯婆娘?搬到红灯区了。”   不等姜浅再问,他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扬起一阵灰尘。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这个人长得像一堵墙一样,不但穿的不伦不类,还留着灰色的长指甲,要是他都这么说……】   【感觉这里的人都很奇怪,浅浅来这儿像是羊入虎口。】   【红灯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犯罪丛生,老婆别去了……】   姜浅咳嗽了两声,和无江面面相觑。   好吧,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果在这个看上去就不太正常的人的标准里,梅子仍然是个“疯婆娘”,她很可能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但任务还是要完成,两人便一路问路逐渐接近了红灯区。   看着周围景物的变化,姜浅越来越觉得这里的景象和下城区相像。   红灯区是边界线以内最为混乱的地方,破败程度与下城区相比不遑多让。   这里的人一个个都面黄肌瘦,到处都充斥着沉闷的感觉,世界像是被套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整个地方灰扑扑的。   姜浅不动声色地裹紧了外套,低下头快步行进,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但就算如此,他姣好的面容和格格不入的气质还是引来了探究的目光,姜浅能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猛地一回头,果然瞥见了拐角处的一个黑瘦的十几岁男孩。   一撞上他的目光,男孩就迅速缩了回去,他便让无江不要管这件事了。   起初他还在苦恼没有详细地址可能找不到梅子,但在他询问了一家零售店老板后,发现梅子好像在这一代很出名。   不过老板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从货架上拿下一袋营养液扔在桌面上,双手支着台子暗示道:“两个星币,买东西的客户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介意和朋友聊聊天。”   反正也不算贵,姜浅从善如流付了钱,老板告知他一直往西走,就能见到梅子了。   这个说法太笼统,但不管姜浅如何追问,老板都不愿意再透露一丝半点,反而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既然知道来找她,就应该了解我说的已经足够多了。”   感觉到他话里有话,姜浅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梅子或许从事着什么特殊的职业,而对于自己来说最好不要暴露他们的关系。   于是他点点头,带着无江朝西走去,顺便尝了一下刚才购买的营养液。   刚刚入口姜浅就愣住了,一股劣质果味像是在侵袭着他的口腔,以至于他的牙齿都在打颤,更加过分的是里面好像放了大量的增稠剂,黏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姜浅连连咳嗽,眼泪都要出来了。   原来便宜的营养液是这个味道啊,他实在不想再折磨自己,但扔掉又太浪费了,好在他纠结的时候无江主动询问如果他不想要能不能给自己,姜浅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喝完一整袋,不禁心里有些闷闷的。   或许无江在过去的日子里,能够得到的食物连这个都不如吧。   像是能读懂他的心,无江主动解释道:“这种加稠的营养液口感是差了点,但有提神的功效,像是短期兴奋剂,一般搏击场的选手会在上场前喝上一些。”   这里治安如此之差,如果自己的注意力能更集中,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也会反应得更快一些。   姜浅点点头,两人沿着街边继续前进,最后停在了一个老旧的木屋门口。   门外遍地都是垃圾,姜浅踢开了一个空易拉罐,皱着眉躲避着地上的呕吐物。   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这里就是红灯区的尽头,如果老板没有骗他,梅子应该就在此处。   木门上贴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画报和广告,什么“红灯区大夜场,给你一夜暴富的机会”,还有什么“纵情享乐,尽在飘香佳人馆”,一听就不正经。   最高处悬挂着一个闪烁的老旧灯泡,诡异的红光映照在木门上。   姜浅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刻意不去看海报上袒胸露乳的男男女女。   【这里好恐怖啊,浅浅赶紧走吧。】   【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我敢打赌他们一定在嗑药。】   【如果浅浅的亲生母亲是个对药物上瘾的疯子,我真的要哭了,宝宝为什么这么坎坷呀……】   门没有锁,开着一条缝,但姜浅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先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后又问了句“有人在吗”,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里面的人出去了?   他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门,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借着内部昏暗的灯光,他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行装各异的人,有的一动不动不知是在睡觉还是陷入了昏迷,有的睁着眼睛但没有焦距,只是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只有墙边一个年轻的女孩是清醒的,拿着红色的蜡笔在墙上涂涂画画,整个房间包括天花板都被她涂上了杂乱无章的线条。   无江想劝说姜浅离开这里,但还未开口姜浅就迈步走入了屋子,他只能亦步亦趋紧随其后,中间还因为光线太弱被地上的腿绊了几下。   姜浅也看不太清楚,在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后才低头往下看,见自己正踩在一个人的手指上连忙慌张地收回了脚。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他蹲下身看向昏睡的男子,对方完全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如果是普通的沉睡,遇到这种疼痛早该醒来了,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说明他的状态绝对不正常。如果不是他的胸膛正在上下起伏,姜浅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没气了。   【太恐怖了,感觉我老婆进了毒窝。】   【他绝对磕了诱导精神力兴奋的药剂,现在是陷入了药效退去后的疲惫期,大概要昏迷十几个小时才能醒来。】   【老婆快走吧,别和这种人有接触。】   姜浅检查了一下他被自己踩到的那只手,发现除了皮肤发红没有其他问题,便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终于磕磕绊绊来到墙边的女孩旁边,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好,请问梅子在这里吗?”   女孩的头发散乱着,好像几周都没有清洗了,一缕一缕黏在一起。   她面向墙壁,对姜浅的询问置若罔闻,只是拿着画笔机械地涂抹着。   难道她耳朵听不见?想到这里,姜浅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女孩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地扭头转过来,动作僵硬,像是关节生了锈的机器人。   看到她的面容,姜浅不由得浑身一震。   或许是宽松的衣服遮掩了她瘦削的身形,这时他才发现她究竟有多瘦弱。   颧骨高高突出像是要刺破皮肤,眼窝凹陷,眼下泛着不健康的青色,瞳仁却是极黑的,直勾勾盯着姜浅,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遇到了索命的恶鬼。   他吞咽了一下,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请问……梅子在这里吗?”   女孩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像是要说什么但没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她缓缓抬起胳膊往屋子更深的地方指了一下,然后移开目光继续专注于她的画作。   【这种情况是服用药剂过多损伤了声带,如果不及时治疗,她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说话了。】   【虽然她看上去有点可怜但我一点也不同情她,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只能说是自作自受罢了。】   【我估计梅子也跟她差不多,浅浅别找了,这种人不值得你接近。】   【我就知道,能抛弃自己的孩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姜浅顺着她指的方向继续往里走,发现内部还有一个隔间。   门同样没有锁,他径直走了进去。   空间很小,空气中飘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姜浅踩过地上散落的零食包装,借着透过小窗照进来的一方光亮,看见角落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女子。   她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棕色外套,闭着眼睛,头靠在墙壁上,双臂交叉,手里紧紧捏着什么东西,指间露出一个白色的角,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小纸包。   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支线人物——梅子,女性,四十五岁,职业不详,具体信息不详。】   就是她了。   如果说不忐忑是假的,姜浅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句“你好”。   椅子上的人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似乎陷入了几秒的迷茫,不过很快回到了现实世界,她看向姜浅,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药片没有了,而且老三已经走了,明天再来吧。”   正对着她,姜浅看出了她和自己的相似之处。   他们的眼睛形状很像,只是梅子的双眼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姜浅确认道:“你……是叫梅子吗?”   “我都说药片没有了,你找我也没用,我又不卖,只是帮老三传个话。”   “我不是来买药片的,”姜浅局促地将重心从左脚挪到右脚,“我叫姜浅,你……是我的妈妈。” 第16章 住下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梅子的脸色登刻变了,眼神似乎一瞬间由浑浊化为清明。   她慢慢站起来,手里的东西落在地上,纸包散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不等姜浅再说什么,他就被拉入了一个用力的怀抱。   梅子的手不停地在他背上摸来摸去,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孩子,我的孩子……”   许久,她才松开姜浅,但仍然握着他的双臂。   原本干枯的脸有了表情变得鲜活了一些,她眼睛发红,又哭又笑地问:“我的浅浅都这么大了……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你父亲呢?”   姜浅简化了事情的经过,只是简单地告诉他姜贺把自己赶出来了。   梅子的脸一下子就冷下来了,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就调整好了态度,温柔地说:“没有关系,现在你和我在一起这就够了……你的行李呢,妈妈帮你拎着,我们回家。”   说着,她就伸手想要拿过无江手中的包裹被拒绝了,梅子眼光闪了闪,搓着手似乎有些尴尬,“还没介绍,这位是……”   不等无江说话,姜浅抢先一步介绍了他,“这是我的朋友,他和我是一起的。”   梅子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带着他们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个梅子看上去还可以欸,比我预想的情况要好。】   【虽然她好像对见到自己的孩子很是兴奋,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如果他真的爱浅浅,就算姜贺不让她见面她也会偷偷去看的,但她居然不知道浅浅长什么样子,这就……】   【可能她是怕打扰到浅浅的生活吧,与其远远看一眼不如留个念想。】   【不是,你们都忘了她嗑药的事情了?就算她确实喜欢浅浅也改变不了她是个瘾君子的事实。】   【还有她可是当了小三才有的浅浅,生下孩子又丢掉,一点也不负责任。】   【你们觉不觉得她对拉近和浅浅的关系有点太迫切了?明明无江拎着包好好地站在后面,她非要凑上去帮忙。】   【再看看吧,多年没见自己的小孩一时失态也是有可能的。】   似乎是在阴暗的环境停留了太久,梅子被阳光刺得完全睁不开眼,便捂着眼睛扶着墙蹲下休息了十几秒。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在姜浅扶起她后,她顺势拉上他的手。   姜浅感觉到她的手很是粗糙,磨得他有点痛,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梅子低头看着他的手,“我还记得你刚刚出生的时候,小手一直抓着我的手指,怎么样都不肯松开……”   她的大拇指拂过他的手背,动作有些大撞到了他的光脑手环,“真的很抱歉,当年我实在是没有能力抚养你才把你送到你父亲身边,我知道你只有跟着他才能得到最好的生活,你……会不会记恨我?”   面对这样的询问,姜浅摇摇头。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又怎么会记恨你呢?   梅子又笑起来,嘴角的梨涡和姜浅的一模一样,在阳光下她似乎显得更年轻了,“那就好,那就好。”   梅子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一路上她告诉姜浅自己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不得已才把原来的房子底价抵押出去,和她的男朋友搬到了红灯区。   “他叫王七,是个很好的人,他会喜欢你的。”   姜浅不置可否。   最后,梅子犹豫再三还是同他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停住了脚步面对姜浅,表情似乎很是诚恳,“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是太糟糕了,我们丢了房子,我的病还没有好全,我真的是太沮丧了,才一时被那些卖药片的迷惑,后来想想真是太蠢了……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妈妈保证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了,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是紧张,似乎生怕姜浅不答应扭头就走一样,在姜浅点头后才长呼一口气。   【我不信她会这么简单就放弃嗑药,上瘾的人为了继续拿到药物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她看起来没有其他人那么恐怖,接触时间还短,没有真正成瘾也说不定。】   【我感觉浅浅已经完全相信她了,她说什么浅浅都点头,一定是太害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母爱了……】   很快,几人来到一个临时塑料棚外,门大开着,梅子回过头,拉起姜浅的手不由分说把他带了进去。   姜浅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地上的三个空酒瓶。   屋子很小,墙边放着一张简易折叠椅,上面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中年男子,啤酒肚,头发有些长显得很是油腻,正仰面打着呼噜,垂下的手还握着半瓶酒。   梅子面色变了变,上前摇了那人几下,却没能成功把人唤醒。   她看向姜浅,想起自己在门外对这个人夸耀的话,面上有些挂不住,“其实……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昨天我们两个大吵了一架,他气不过才喝了这么多酒。”   姜浅本来就没报什么期待,来找梅子也是为了补全支线,便表示自己不在意。   梅子找出两张老旧的椅子让他们坐下,开始着手收拾屋子。   这里看上去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垃圾桶溢了出来,脏兮兮的衣服散落在各个角落,姜浅甚至在墙角看到了蜘蛛网。   见梅子的动作完全和麻利不沾边反而显得有些笨拙,姜浅便着手拿起扫帚帮忙,无江见他动身也连忙加入了进来。   【梅子绝对撒谎了,能一口气喝这么多酒,平时肯定喝的也不少。】   【不是,这真的不会酒精中毒吗?】   【我天这里也太脏了,两个人都这么邋遢,我真看不下去。】   【老婆真懂事,主动干了这么多活。】   【他们生活习惯这么差,浅浅真的适合住在这里吗?】   梅子告诉姜浅这三个连着的棚子都可以住,旁边两间他们原本当成了杂物间,现在可以收拾收拾给他和无江住下。   姜浅现在已经完全了解到了他们的经济状况,只能说是勉强生存而已。   他想起了姜贺打给自己的那笔钱,其实他并不介意分一些给梅子改善她的生活,毕竟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这一定要在他确定梅子能够把药物戒得干干净净之后,还有那个男人,他也要再观望观望。   晚上,梅子给他们做了一锅面条,味道有些奇怪但还可以忍受。   此外,她还专门给姜浅熬了一碗瘦肉粥,说他太瘦了给他补补营养。   看着她献宝一样的眼神,姜浅虽然不太喜欢喝咸粥还是笑着端起来尝了一口。   舌尖触碰到粥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这世间竟有如此难吃的东西!   不香也就算了,一碗粥为什么会又腥又苦呢?   最要命的是,梅子还睁着大眼睛投来期盼的目光,姜浅一时心软,便违心地说出一句“好喝”。   梅子对他的夸奖兴奋不已,“我们浅浅喜欢就好,那就都喝完吧!”   姜浅:……   话已经放出去了,姜浅一个狠心灌了进去,幸好梅子的食材不多,一小碗很快就喝完了。   只感觉那苦味从喉咙弥漫到胃里,姜浅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却让那味道更加呛人。   这下好了,他眼泪都冒出来了,落在空空的碗里。   梅子见状有些慌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浅浅,跟妈妈说说……”   “没什么。”姜浅抹了一把眼泪,编了个借口,“只是……我之前的妈妈,从来没亲手给我做过粥。”   梅子听闻,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的老婆,一碗粥都能掉小珍珠,可见之前受了多少委屈……】   【都怪姜贺,养了小孩又不给他公正的待遇。】   夜幕降临,姜浅躺在刚收拾出来的板床上,觉得这里虽然条件差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过活。   自己走了,也不知道姜贺是怎么跟温如雅他们说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开光脑看了看,发现什么消息也没收到。   或许是姜贺替他编了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吧,总之别节外生枝才好。   就在他翻看光脑的时候,突然发现母亲温如雅的上面有一个陌生的通讯人,自己给他的备注是“老公”。   这是什么东西?自己从来没备注过这样的名字。   他又看了一下通讯号,仍然非常陌生,一点印象也没有。   于是,他忍不住拨了过去,打算看看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通讯那边响了大概有十秒才接通,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啦小白兔,想我啦?”   是白帽子!   那个家伙,一定是在自己住院期间偷偷动了他的光脑!   还给他备注成这样,真是不知羞耻……   姜浅正想说什么,对面却传来了异常的响动。   等等……那是枪声吗?   “白帽子,你……在做什么?”   白帽子的声音显得有些仓促,“你先等一下,我去杀个人,马上就回来。”   姜浅:!!!   他愣愣地没有挂掉光脑,直到过了约莫一分钟白帽子重新上线,“好啦都解决啦,现在我打算去喝杯马提尼庆祝一下,真可惜你不在这儿……”   见姜浅没有说话,他笑了一声,“怎么,吓着了?如果我告诉你老公杀的都是大恶人,这是替天行道呢,还怕吗?”   姜浅的心脏越跳越快,他啪的一声挂断了通讯。   完了,惹到真的疯子了。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过头,发现梅子正抱着被子站在门口。   “晚上温度会下降,我给你找了一床厚一点的被子……”   姜浅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着道谢。   送走了梅子后,他裹在被褥里,思来想去,最后打开光脑把联系人“老公”给拉黑了。 第17章 失利   接下来的两天,姜浅的生活意外得平静。   本来以为拉黑了白帽子他会换个号码继续骚扰自己,没想到几天过去了仍然无事发生。   原本担心的梅子的男朋友清醒后也表现出了友好,甚至把家里剩下的酒都收了起来,在听闻他要报考军校后还表示了支持。   不得不说,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感觉还挺好。   只是他发现梅子时不时会盯着自己看,等他转头又会把目光移开。   可能多年未见,便想多看两眼吧。   再过五天就是考核的日子了,姜浅觉得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他通过光脑询问了卓清羽,两人约定到时在边界线汇合然后一起前往,不过无江对这个消息不太兴奋,只是点点头,开始疯狂地洗碗。   晚上,梅子破天荒煮了些味道还不错的茶汤,姜浅一口气全给喝了,甜丝丝的,远超出梅子的做饭水平。   进步真大。   入夜,无江从梦中惊醒。   鞭子落在背上的感觉如此真实,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些人手中。   这一切真的是一场梦吗?他真的遇到了姜浅,还是在脑海中虚构出了这样一个角色?   他翻身下床,迫切地想要去看一眼姜浅。   就一眼,自己不会打扰到他休息的。   他披上衣服放轻脚步,走到了隔壁棚前,却发现门敞开着。   里面不只有姜浅一个人。   只见梅子坐在床边,拉着姜浅的手,神色不明。   他终究引起了梅子的注意,对方扭头看见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慌,然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把姜浅的手放了下去。   她走出房间带上门,拉着无江往前走了十几步才停下。   无江扫视着她,试图解读她的表情。   梅子拽住他的手恳求道:“你叫无江是吗,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浅浅?”   无江不为所动:“你刚才在做什么?”   梅子深吸一口气,颇有些懊恼:“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但我就是忍不住……浅浅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我太害怕失去他了,只要他不在我的视线里我就心慌……”   梅子眼睛转了转,“我怕他觉得我的控制欲太强,但我刚才半夜醒来,真的害怕他不见了,所以才想来看看他。”   无江在她脸上寻找撒谎的迹象,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终于意识到无江这个时间点也在外面,梅子问道:“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无江应对自如:“我起来上个厕所,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梅子闻言点点头,有点忐忑地问:“你……不会告诉他的对吗?我怕吓着他……”   无江内心挣扎了一翻,最后点点头。   他太明白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了,自己甚至是因为同一个原因走出房门的。   而且……他能感觉到姜浅这两天真的很开心,他终于找到了关心自己的家人,无江希望这一切能持续下去。   第二天,他一觉睡到大亮,通常这个时候梅子和他男朋友已经在门口转悠了,今天却没看见他们。   难道还没睡醒?   无江走近他们的房间,诡异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脊柱。   不对,太安静了。   梅子的男朋友睡觉从来都是全程打鼾,现在屋里却丝毫没有动静。   他看见了棚门上面的锁,是挂在外侧的,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出门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无江冲进了姜浅的房间,在看到少年仍在床上沉睡后咚咚直跳的心脏才缓过劲来。   刚才他真的以为梅子两人拐走了姜浅,差点就精神力爆发把房子拆了。   往常他会让姜浅睡得更久一点,但直觉告诉他梅子不说一声就走很不对劲。   他喊了一声“少爷”,姜浅还是没有醒来,便轻轻碰了碰他搭在外面的胳膊。   床上的人仍旧毫无反应。   无江注意到他的呼吸似乎比平常更重了一些,面颊上也泛起了潮红。   怎么回事……   无江开始不停地尝试唤醒他,就在他差点要发疯之前姜浅终于皱了皱眉头,转醒过来。   仍旧很是困倦的姜浅一睁眼就看到无江紧张地蹲在他旁边,面色发白。   “发……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头有些痛,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还是靠着无江的帮助才坐了起来。   无江这个时候已经明白出了什么事,“你被下药了。”   “下药?”姜浅甩了甩脑袋,想起来昨晚喝的茶汤,梅子说那是专门给自己煮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药呢?   随着他的醒来,弹幕也重新回归。   【浅浅被下药了?是梅子干的吗?】   【没道理啊,她想做什么……】   【我老婆脸色很不好,肯定是药物让他不舒服了。】   无江告诉他两人已经锁了门离开了,姜浅想不明白,爬起来打算亲眼看一看。   望见挂在门边的老旧的锁,他看向无江,“你有办法打开吗?”   无江点点头,“有。”   说着他在周围转了一圈,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朝着锁砸去,果然应声而开。   好吧,这也是一种开锁方式。   打开门,姜浅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房间被搬空了,除了一些老旧得不行的家具和地上的垃圾什么也不剩。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走?”   如果想要摆脱自己,不应该把他赶出去吗?自己又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们……而且再怎么样也没必要给自己下药啊。   无江思索片刻,突然想起昨天半夜发生的事。   听他说完,姜浅脸色一变,抬起胳膊便开始查看光脑。   片刻后,他目光有些呆滞,再加上药效没有完全过去头脑发晕,直接扶着墙边蹲了下来,抱着胳膊,把头埋在了手臂里。   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他抬起头,看见无江半跪在旁边,双手停在空中似乎想要触碰他又不敢上前。   “少爷,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姜浅鼻子一酸,感觉眼泪就要冒出来了,但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我的钱没有了。”   无江听闻一怔,“什么?”   姜浅跌坐在地,“我的钱……被转出去了。”   【我的妈……比姜贺还混蛋的人出现了!】   【我就知道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我一看见他们就犯恶心……】   【居然能对自己的孩子干出这种事来,简直不配做人!】   【梅子绝对拿浅浅的钱去买药片了,这种人能不能去死啊!】   【我真服了我真服了我真服了……】   【浅浅是太容易相信人了才会被骗。】   【这不能怪浅浅啊,他只是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抱有幻想而已,他怎么知道她的手段这么下作!】   无江面对噙着泪的少年不知如何安慰,现在他只想找到那两个骗子打断他们浑身的骨头,让他们把钱还回来。   姜浅叹了一口气,感到有些委屈。   简直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被赶出家门也就算了,现在钱也没有了,他们连旅店都住不成。   他想起自己和白帽子通话的时候梅子就出现在了门口,她可能就是那时看见自己操作光脑了。   迷晕自己,用指纹转账然后连夜跑路,策划的还真好。   对这件事无江很是自责,觉得如果昨夜自己没有轻信梅子,说不定就能挽回这一切了。   姜浅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的警惕性太低了……”   “少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姜浅不想就这么善罢甘休,他打算尝试着把钱追回来。   如果我是梅子,我拿了钱会去哪里呢……   两人先来到了那个聚众嗑药的地方,愤怒让姜浅的胆子大了很多,那些人不回答他他就一直逼问,一个瘦鬼实在不耐烦告诉他梅子今早来过,一口气买了十几包药片离开了。   该死,晚了一步。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呢?”   “我怎么知道那个疯子回去哪儿……”   姜浅沉默了片刻,抱着包裹转头就走。   无江连忙跟上,“现在我们怎么找人?”   “或许……我知道她去了哪里。”   如果他推测的没错,梅子有了钱除了买药会第一时间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两人又一次来到红色的居民房前,和上一次兴奋忐忑的心情不同,姜浅现在只能感觉到生气,还有一丝的悲凉。   他本来就没打算从梅子这里得到什么,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做了窃贼。   难道之前的那些关切都是假的吗?从一开始她就只是盯上了自己的钱,一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揭了下来丢在一边,看来有人来过了。   门铃似乎坏了,姜浅转而用拳头咚咚咚地砸门。   他清晰地听见屋内响起了脚步声,可是大门却迟迟不开。   这是透过猫眼看到了自己,故意不开门是吗?   他高声喊道:“梅子!我知道你在里面!”   片刻的寂静过后,梅子回应道:“浅浅,你回家吧,好好求求你爸爸,他会让你回去的。”   “别扯这些,把我的钱还给我!”   她不说话了,接下来响起的是梅子男朋友的声音,“这是我们凭本事赚来的钱,凭什么还给你们?”   姜浅被他气笑了,可不管他再说什么,对方都不作回应。   这下怎么办……   天气阴沉,眼看着又要下雨,一直站在这里不是办法。   他无奈地打开光脑,想来想去最后给卓清羽发了一条消息。   “打扰了,发生了紧急状况,我们能去找你吗?” 第18章 不速之客   消息发出后,姜浅立马收到了回复。   “可以。”   接下来,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这卓清羽究竟写了多少字呀。   过来好半天终于发了过来,只有一句话。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姜浅说不用,他和无江自己过去就可以。   半个小时后,他们拎着包裹来到了卓清羽的门外。   卓清羽看着逃难一般的二人,脸色变了变,把他们带进房间,里面比上次整洁数倍,显然是刚刚收拾过的。   在姜浅说明事情后,卓清羽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上次见到姜浅,他还是富人区锦衣玉食的小少爷,短短几天内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   他看着姜浅窝在沙发上,抱着胳膊显得格外小。   他就像一个失去了保护壳的河蚌,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太容易受伤了。   卓清羽记得自己的母亲,虽然生活为他带来了诸多苦难,她却总是温柔地包容着这个世界。   最重要的是,她非常爱他的孩子。   之前他一直以为姜浅过得很是幸福,似乎拥有了一切,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坐在他身边,斟酌着语句,“没事,我会帮你把钱要回来的。”   他见过别人追债,似乎只要态度够强硬不是什么难事。   姜浅拒绝了他,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主角的剧情发生什么变故。   而且再有几天就要考核了,当务之急是通过测试,其它的可以先放放。   好在卓清羽的家虽然简陋但空间够大,还真的腾出地方让他们暂住在了这里。   这也让姜浅发现卓清羽的作息真是健康——每天天不亮便起来跑步,吃的食物从来不计口感只在乎营养,怪不得是主角。   姜浅每每睡足了觉醒来发现卓清羽已经训练了一半,总是自愧不如。   令他欣喜的是,在他吃饭的时候无意中说出卓清羽很是自律之后,无江也开始跟着他锻炼了。   现在,两个人正竞赛似地绕着场地跑步,姜浅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为他们计时。   终究是卓清羽更胜一筹,他把毛巾递过去,问他要不要喝水。   卓清羽笑着摇摇头,紧身衣将他的肌肉完全暴露出来,他用毛巾擦去汗珠,表示这算不了什么。   姜浅看着他马不停蹄地开始打扫屋外的垃圾,目光不由自主被他活动时绷起的肌肉吸引。   身材真好啊。   身后的无江盯着他们,在板凳上休息了一会儿后自己回屋倒水。   他的挫败感从没这么强过,卓清羽不愧是常年在搏击场摸爬滚打的人,在任何方面都比自己要强。   无江对于强者通常是崇拜的态度,但这个卓清羽真是越看越讨厌。   上次训练完后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居然故意装作胳膊抬不起来骗姜浅给他擦汗,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搏击场混了那么久,也只有姜浅会把他当成人畜无害的小白花。   一想到进了军校还是要跟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住在一起,无江心里就堵着一口气,手上收拾碗盘的动作不由得重了些。   因为能买到的食材不多,他们晚上一般只吃燕麦小豆粥和一些小菜。   因为姜浅不信任卓清羽的手艺,这粥是他亲自煮的。   他掀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扭头想告诉他们可以吃饭了,却发现两个人正抢着扫地,跟二人转一样。   他盛好粥,鬼使神差地往卓清羽碗里加了两大勺盐。   不是不要喝水吗,那就多吃点咸味的东西好了。   【无江往碗里加了什么?是盐吗?】   【无江已经自己气了好几天了,就让让他吧……】   【不过浅浅绕着卓清羽转也是正常的,他是客人,是卓清羽收留了自己。】   【他们两个比赛跑步我差点笑死了,无江在后面快累成狗,卓清羽还是春风拂面,我以为他是什么超强体质,结果浅浅一转头他就开始大喘气哈哈哈……】   【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哈哈哈……】   三人围桌而坐,卓清羽第一口就尝出了不对劲。   他看看低头放盘子的无江又看看挑小青菜的姜浅,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无江一直在排斥自己,但这种行为也太幼稚了些。   他拿起勺子,堂而皇之地伸进了无江的碗里。   “你这碗好像更好喝一些欸……能跟你换换吗?”   姜浅停止了咀嚼看向他们,不是从一锅盛出来的吗?   卓清羽这么讲,可能是更想要无江那个有花边的碗吧。   这种优秀到一骑绝尘的人一般都会有些小怪癖,正常。   “无江,你就跟他换换吧。”   无江面颊抽搐了一下,最后黑着脸看着那碗加了料的燕麦粥放在了自己前面。   饭后,姜浅看着无江连着喝了两壶水,不由得大为震惊。   事实证明,盐放多了半夜真的会渴醒,无江骂骂咧咧起来找水壶的时候,发现卓清羽居然跟在自己后面出来了。   他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你怎么起来了?也要喝水吗?”   卓清羽直言不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无江背对着他,把水壶端端正正地放好之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   “你说的对。”   卓清羽没料到他这么爽快地承认了,挑眉看着他。   夜晚温度下降,无江的大脑异常清醒,想起自己白天的所作所为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其实我知道你很久了。”他缓缓说道,“我看过你的不少视频,黑面具是怎么在搏击场上死死压制住对手的……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我很佩服你。”   他不去看卓清羽的反应,继续说道,“但这些经历也让你变得很危险,搏击场其实是另一种战场,从上面下来的人几乎没有不受影响的……我只是害怕,你会伤害到少爷。”   他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我多虑了。以后我不会再针对你,你放心。”   卓清羽似乎对他别扭的道歉欣然接受,点点头让出了回房间的路。   在他走出几步后,卓清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除了这些,其实你真正在意的是比起你姜浅更愿意亲近我吧?”   咔嚓一声,无江手中的杯子被压出了缝隙。   他没有回答,自顾自继续往前走。   不过虽然最后出了点插曲,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改善了不少。   第二天姜浅起床的时候,看见他们一起修理着漏水的屋顶,配合默契,内心还高兴剧情似乎正在朝正轨靠拢。   但好景不长,没过半天意外就出现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姜浅还以为是无江跟卓清羽提前回来了。   他们用一些随身物品换了点钱,去采购考核需要的东西了。   “这么快?是不是……”   一拉开门,他对上了一张扯着大大笑容的脸。   是白帽子。   他二话不说就要把门关上,那人却用手指抵住门边,轻而易举挤了进来。   白帽子像个神经病一样自然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儿说他们的家具需要更换,一会儿又抱怨地方太偏害他找了好久。   最后,他往沙发上一躺,双腿交叉搭在椅子上,一手用食指转着他的帽子,一手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苹果,毫无预兆地朝着姜浅丢过来。   姜浅双手接住,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尝尝吧,可甜了。”   已经被下过一次药的姜浅可不敢随意吃他的东西,他一把拉开椅子,“你怎么找到我的?”   白帽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姜浅连连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白帽子没理他,拿起桌上的苹果开始削皮,“我呢,自然有我的办法。说说吧小白兔,为什么把我拉黑?”   就因为这个,他就亲自跑过来质问自己?   早知道就不这么做了,引来这么个煞星。   见他不说话白帽子也不开口追问,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直到窗户那边突然发出声响,两人同时望去,只见一个少年一只脚迈了进来,整个人跨在上面。   等一下,他的面相好像有些眼熟……   这不是那个自己第一次来下城区在后面盯着自己看的小子吗?他怎么在这儿?   少年本来算好了他们都应该出门了才是,发现屋子里有人大惊失色,立马想把腿抽回去。   不过白帽子动作比他更快,冲上去一把将他拽了进来。   “干什么的?”   “抱歉抱歉,我走错了……”   “走错了需要翻窗户?偷东西就直说。”   少年快被吓哭了,连连求饶,“我实在是鬼迷心窍了,求求大哥饶了我吧。”   “饶了你?可以啊。”   白帽子在手上转着小刀,“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啊?”行窃多年的少年还是第一次被抢劫,见他没动作白帽子直接上前去翻他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卷纸币。   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当啊!少年肉痛地不行,弱弱地争辩,“那……那是我的钱……”   白帽子切了一下,“什么你的钱,在我老婆家里就是我老婆的钱!”   说完,他把少年往门口方向一推,再在他背上狠狠踹了一脚,少年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白帽子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坐下削苹果,削好后笑着递给愣愣的姜浅,“喏,现在可以吃了吧?” 第19章 回旋   见姜浅还是无动于衷,白帽子无奈道:“还不乐意?非要我雕个兔子你才肯吃吗?”   姜浅按耐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来找我?”   白帽子闻言眼神一变,将苹果放下,一步一步向姜浅走去,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感觉。   姜浅不由自主往后退去,背部撞上柜子才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了。   白帽子倾身上前,两人的距离拉进,他甚至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   他也不说话,眼神在姜浅身上移来移去。   从他睁大的圆眼,到他因为紧张微抿的嘴唇,再到他白皙的脖颈。   “你在紧张。”   废话,有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和他共处一室,他能不紧张吗。   姜浅轻轻翻了个白眼,尽量不让自己显出不屑,“好眼力。”   “我不是看出来的。”白帽子盯着他的眼睛,瞳孔有些扩大,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一般,“我能感觉得到。”   姜浅的一部分告诉自己白帽子有失心疯绝对不能相信他,另一部分却又让他觉得此刻他说的是实话。   他有一种感觉,白帽子这句话背后有着什么更深刻,更黑暗的东西。   好像空气在流动,他呼吸时感到很是奇妙,那些气流仿佛小鱼儿一样轻触他的皮肤。   这是……白帽子的精神力吗?   通常精神力实体化是用于攻击抑或者操控武器,但此刻姜浅并没有感觉到恶意,那种感觉包裹着他,他就像落入洋流中的一片嫩叶,马上就要被携裹着前进。   他吞咽了一下,小巧的喉结微微滚动。   “什……什么意思?”   白帽子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他的招牌露齿笑,耸了耸肩往后走去,那种奇特的感觉消失了。   “只是一种比喻罢了,小白兔……”   姜浅知道自己的机会过去了,白帽子什么也不会说了。   白帽子似乎有意岔开话题,“好吧,我就直说了——你只要把我的通讯拉回来,我就许你一个愿望,怎么样?”   一个愿望?似乎太笼统了些,而且姜浅感觉到如果自己的愿望是他不要再接近自己,白帽子是不会接受的。   他叹了口气,“如果我不同意,你会一直缠着我对吗?”   “真聪明!”白帽子打了个响指,也不知是在夸赞还是在讽刺。   他见姜浅仍然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也感到有些挫败,开始力荐自己,“我跟你说,你和我走得近绝对不吃亏,你看,我才刚来几分钟,你已经有一笔收入进账了……”   他把那卷钱币拿起来数了数,“还不少,将近五十星币呢!这小子怕不是偷了一路才攒来的……”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姜浅直言不讳,语气里并没有贬低的意思,“你经常干这种事吗?反过来打劫小偷?”   “分情况喽。”白帽子抽出一张纸币叠了朵花,不得不说他的手真是巧,“在下城区,自然要用下城区的方法。”   姜浅默念了一下这句话,随即点点头,“你说得对。”   “如果在其他……等等你说什么?”白帽子对他的认同感到不可思议,他还以为姜浅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呢。   “你方才说我把你的通讯拉回来就许我一个愿望,还作数吗?”   “作数,当然作数。”白帽子优雅地转了个圈走到他面前,“说吧,你想要什么?”   姜浅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半小时后   白帽子站在红房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高仰着头,每个细节都透着一股趾高气扬的做派。   “人口普查,开门。”他咚咚地敲了两下,故意压低声音显得更低沉。   姜浅躲在十步开外的树木后面,透过缝隙观察门前的情况。   老实说他的心里很是忐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在他刚说完自己的需求后,白帽子就满口答应,然后在路上猝不及防打晕了一个过路的巡警,还把人拖进了巷子里扒了外套。   姜浅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你……我……他……”结巴了半天。   巡警可不是好招惹的,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白帽子显然和“普通”二字不沾边,他拿了衣服不说,还取了人家的□□。   面对着姜浅控诉的目光,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看我干什么,他是个变态,只是打晕算便宜他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变态,别是为了应付我胡扯的吧?”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白帽子把一张从晕倒巡警兜里翻出来的金色卡片递给姜浅。   卡片上什么字也没有,只画着一朵玫瑰,姜浅摇摇头。   白帽子拿了回去,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那是飘香佳人馆的贵宾卡。”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想起来了,他在梅子嗑药的地方见过海报!   回忆起那些暴露的画面,他立马认为那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你知道那里提供特殊服务的都是什么人吗?”白帽子穿上巡警的衣服,这一身衬得他身姿笔挺,气质不凡。“走投无路的,被拐卖去的,因为下等公民身份无法离开的……”   他不知从哪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后嫌弃地拍了拍肩上的灰尘。   “总之,那是个一定要远离的地方。”   说着,他自来熟地捏了一把姜浅的脸颊,“像你这样的小白兔,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姜浅看向地上巡警的眼神多了些厌恶,但他仍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可是他的卡片一直放在口袋里,你打晕他之前怎么可能看见呢?”   白帽子停下手里收袖口的动作,盯着姜浅看了两秒,看得他心里发毛。   接着,他二话不说拉过姜浅的手臂把他拽出了巷子,然后弓着身子,两个人的脑袋靠在一起。   “你看见街对面那个拎包的女人吗?她今天过得十分开心,可能是赶上了菜市场打折。那个玻璃门里的小男孩,看见了吗?虽然他穿的整齐,但他一定是从小在街上招摇撞骗的,而且他马上就要偷那个女人的东西了……”   正如他所言,小男孩走出店门,快步往前跑去,撞了一下拎包的女人。   女人对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喊了一声,又过了十几秒才大叫“小偷”,然后提着裙子狂追不已。   不得不说姜浅有些惊叹,“你能看出这些……是因为观察力很强吗?”   白帽子笑了一声,“你这么想也没错。”   不过他用来“看”的不是眼睛,而是感觉。   从小时起,他就能“看”到其他人的精神力。   直到偶然间读到了一张关于精神力的宣传画册,他才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每个人的精神力都不一样,有的像是一阵风,有的像是一片云,有的甚至会化作小动物的样子围绕在主人身边。   这些和人的情绪与性格也有关系——不苟言笑的人是清冷的,有点像冰刀,而热情的人精神力好似火苗,时刻跳动着。   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他们的精神力是绕着他们打转的,像是行星围绕着恒星。   白帽子看向一边的姜浅,他想,只有他是不同的。   他的精神力是纯白色的,如同温柔的光,从他的骨头里渗透出来,浸润着他乳白色的皮肤,和他融为了一体,他本身就像一个发光的小星星。   他身上有一种香味,别人闻不到,但自己总能一下子就捕捉到。   这让白帽子想起一种罗子星的特产果子,只长在最高的果树上,沐浴着罗子星永不离去的阳光,圆润可爱,因为自从联邦统一那里的人民安居乐业后才开始种植,被人们称为“幸福之果”。   剥开青色的外壳,里面是软软的白色果肉,甜而不腻,汁水丰富,总有回甘。   姜浅被他扯着久了不太舒服,推开了他的手。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了,我们可以去做正事了吗?”   不得不说,在他看见白帽子在门前学着某些巡警用鼻孔看人的时候,内心涌现出一丝赞叹。   简直是一模一样。   过了将近半分钟,大门才被打开。   他看见梅子的男朋友探出头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警官,不是年初才统计过吗?”   白帽子才不吃这一套,直接推门进去。   听到花瓶碎裂的声音和尖叫声,姜浅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才走上前进了门。   他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缩着的两个面如土色的人。   或许是直觉的作用,他很快注意到了没有关紧的橱柜,不顾梅子的高声阻拦大步向前,一下子拉开柜门,里面装药片的瓶子掉了出来。   他晃了晃,药片哗哗作响。   这个数量,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他的钱。   他拿着药片走近梅子,将瓶子扔了过去。   梅子慌忙伸手去接,她的头发凌乱,眼眶乌青,衣服上都是污渍,看上去比几天前糟糕数十倍。   她有些疯魔地将药片倒在掌心数来数去,最后发现没有少才颤抖着长出一口气。   听到一声响动,她抬起头来,正对上姜浅举起的光脑。   姜浅看了一眼拍下的照片,不动感情地问道,“现在,把我的钱都还给我,不然我就举报你磕违禁药物,让你一辈子被关在监狱里。我想……你应该不愿意过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吧?” 第20章 大获全胜   不得不说,照搬姜贺的威胁还挺管用,梅子立马变脸,转而开始和姜浅攀交情。   她换上一副悔过的模样,“浅浅……妈妈现在一想,我真是太糊涂了,居然做出这种事……”   她看向一边的男朋友,怒目圆睁,指着他鼻子骂道:“都是他!都是他这个狗东西逼我的!浅浅你要相信我,妈妈真的从来没想过伤害你……这样,我们把他赶出去好不好?你跟着妈妈住在这里,你不是马上就要去军校考核了吗?这几天一定要休息好……”   她变卦得实在太快,不但出乎姜浅的意料,弹幕也看惊了。   【这什么啊,我刚才还生气呢,现在居然有点想笑……】   【她男朋友惊呆了,笑死我了。】   【男朋友:我为什么突然变成了狗东西?想不明白。】   【你们感觉好笑,但我只是心疼浅浅,好不容易以为找到了疼爱自己的母亲结果对方是这么一个无耻的人。】   【浅浅千万不要心软啊,这种人说的话一句也不能相信!】   看着刚才还站在同一战线的两个人大吵起来,脏话横飞,恨不得把对方眼睛挖出来,姜浅也不作声,放任他们互相揭老底。   有这种大戏可以看,应该配上点瓜子。   “你他妈个死女人说什么?老子的钱他妈的都给你花了你这样对我!”   “你还好意思说我?天天跟个猪头一样,鼾声要把主星都震塌了!走在大街上小心被人抓去屠宰场!”   “嗑药的贱人,老子要杀了你!”   “你一天好几瓶酒臭得要死,我还没说你呢你敢管我?”   那些天伪装出来的相敬如宾全线崩塌,两个人都露出了各自最丑恶的面孔。   见他们吵个没完没了,姜浅最后还是出言制止:“你们的事我管不着,现在把我的钱还给我!”   一提到还钱,梅子就像个被扎破了的皮球,一下子蔫了下去。   她不敢和姜浅对视,心虚地说:“那个……我花完了。”   姜浅有如五雷轰顶,“花……花完了?”   他不相信,逼着梅子交出了光脑,一查看发现余额真的所剩无几。   这才几天啊,他的金库就这么蒸发了?   姜浅简直要两眼一黑,“说,你把钱都花在哪儿了?”   说不定买的东西还能退。   梅子被逼无奈,只好老实交代他们拿回抵押的房子后又买了一大堆药片和昂贵的酒,就没剩什么钱了。   【我服了,这下要怎么办。】   【两个疯子,真是天生一对。】   【梅子这么干良心真的不会收到谴责吗?他花钱的时候不会想到那是他亲生儿子的全部财产吗?】   【她就没有良心,我看要不是浅浅找上门来,她还很自豪呢,觉得自己大赚了一笔。】   姜浅现在对这两个人越来越理解,显然他们只贪图眼前的欢乐,一点计划都不做。   这么大手大脚,姜浅只觉得肉痛。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这样,我要请你们离开这里。”   梅子仍然试图用她那套卖惨的说辞打动他,被姜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我没兴趣再听你说你的人生经历,你用我的钱赎回房子,这房子就是我的了,请你们马上离开。”   说着,他还在光脑上调处了举报的页面,梅子两人见实在没有回旋余地,灰溜溜地站起身往门外走。   等他们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姜浅叫住了他们。   梅子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兴奋地回头,“怎么了浅浅?”   【别呀别呀别呀,宝宝不是要心软了吧!】   【浅浅千万别原谅她!她只会一次又一次背叛你!】   【老婆,这个时候要坚定一点啊!】   姜浅走上前,仰了仰下巴,“你脖子上戴的什么东西?”   梅子低头,看见自己挂在胸前的珍珠项链。   他想到了姜浅要做什么,嘴唇发白。   “那……那是我的好友多年前送我的纪念品,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她美目低垂,下唇微微颤抖,不得不说,她真的有一套惹人生怜的把戏。   看着她那双仿佛闪着泪光的和姜浅相似的杏眼,很少有人能把持得住,这也是她不工作也在边界线活了这么多年的重要原因。   看透了梅子这个人之后,姜浅说话像切水果一样毫不留情,很快把她的伪装切得一瓣一瓣的。   “瞎说,我都看见后面的标签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梅子忘记自己还没拆标签,咳嗽了一声想要挽尊,却支支吾吾什么也编不出来了。   姜浅伸手,“解下来给我。”   “那个……浅浅啊,只是妈妈的一条项链而已,能不能……”   “什么你的项链?在我的房子里自然就是我的!”姜浅此刻像一只霸道的小猫,昂着头亮出他的利爪。   坐在后面的白帽子听到相似的语句,抬起手遮掩上扬的嘴角。   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哈哈哈我看得好爽!就应该这样!】   【天道好轮回,苍天逃过谁,这次净身出户的变成梅子了!】   【浅浅,咱们把她的外套也扣下来,一看就是新买的!给她留件衬衣拉倒……】   【梅子解项链的时候脸黑得跟个烧饼似的!】   【可能第一次有人不吃她这一套吧,没办法,我们浅浅长得比她美多了,照镜子都比她演苦情剧要养眼。】   送走了两人,姜浅关门时听到身后传来啪啪啪的响声,一回头白帽子正举起胳膊鼓掌。   一副开心得帽子都要笑掉了的神情。   “学得真快啊小白兔,我很欣慰。”   “这只是逼不得已,是他们先惹我的……”   “别嘴硬啦,”白帽子从酒架上取了一瓶酒打开,“承认吧,你和我比你预想的要相似得多。”   看着他自如地倒酒的样子,姜浅忍不住问道:“你跟谁都这么自来熟吗?”   每进一间房就跟到自己的家似的。   “瞎说,我只对我老婆这样。”   姜浅打开了他想要捏自己的脸的手,“别这样,我对你没兴趣。”   面对他的拒绝白帽子也不恼,还作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我懂我懂,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   就像种果子一样,要不停地浇水,看护土壤,时机到了才能结果。   像这样又圆又甜的果子,他不介意多点耐心。   为了打消他的念头以免给自己添麻烦,姜浅决定给他一剂猛药。   “我是认真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白帽子举杯子的手顿了一下,“若果你这么说……介意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说不出来,肯定是搪塞自己的。   姜浅回忆起自己的人设,哼了一声,“他呀,可是联邦最优秀的少将,是谁都比不了的!”   抱歉了裴特,先拿你当一下挡箭牌。   “他?”白帽子好像吃了苦药一样,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你认真的?那个老古板?”   他恨铁不成钢地劝说道:“你真不觉得他像个机器人吗?成天拉着个脸,跟面瘫一样,我敢说他在床上都要先编程一下自己才知道怎么做!”   眼看话题朝着诡异的方向狂奔,姜浅连忙制止了他,“好了,你别说了,你是动摇不了他在我心里的地位的……”   白帽子放下酒杯,“你放心,我理解的,上次你一个人和他在荒星,对他产生崇拜也是正常的……”   敲门声响起,应该是无江他们来了。   姜浅在过来前给他们发了消息,以免白帽子对自己不利。   白帽子往门口看了一眼,轻轻转了一下头,“看来……你的跟班到了。”   他灵巧地翻过沙发,站在了姜浅的面前,“我要走啦,走之前再送你一个礼物吧……等等,你头发上这是什么东西?”   他抬起手,不由分说在他耳边摸了一下,手里出现了那条梅子的珍珠项链。   姜浅摸摸自己的口袋,果然不见了。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白帽子拉起他的手,把项链放在了他的手中,“小白兔,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外面的人又敲了一次门。   “姜浅,你在里面吗?”   是卓清羽,他也跟着来了。   姜浅扭头应了一声,等他回头的时候白帽子已经不见了,屋子后面的窗户开了一条缝。   走得还挺快。   他开了门,无江见他安然无恙长出一口气,随即苦口婆心道:“少爷,下次你做事还是带着我一起吧,这里太乱了,我怕出现意外……”   姜浅欣然接受他的好意,表示这次是特殊情况。   在叙述怎么把梅子他们赶走时,他有意略去了白帽子的部分,为此赢得了卓清羽佩服的目光,对着他好大一通赞叹,把他说得都有些脸红。   无江看看他又看看卓清羽,半天憋出了一句:“少爷自然是最优秀的。”   【哈哈哈卓清羽夸人的成语一大堆,无江一句就没了。】   【无江:我说不过这个死绿茶,太可恨了!】   最后,姜浅还为二人展示了那条项链。   无江仔细看了看,指着一颗珍珠说道,“少爷,这上面的字是自带的吗?”   “什么字?”   姜浅定睛看去,发现最中间的那颗最大的珍珠上面刻了一个“白”字。   白帽子这讨厌鬼……   这下退不了了呀!!! 第21章 药剂没了   最后,姜浅还是把那条项链留了下来。   而对于白帽子拿的那瓶酒……既然开都开了,索性喝掉吧,权当庆祝得了一套房子。   在姜浅的盛情劝说下,卓清羽也同意搬了过来。   一到地方,蓝鲤就迫不及待地从包里跑了出来,开始左看看又看看,一刻不停地满屋子乱窜。   它好像长大了一点,后腿也更有力量了,时不时一个扑腾蹦到姜浅的怀里求摸摸。   不过对于无江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收拾包裹的时候一抬头蓝鲤就从桌上跳到了他的头上,他慌乱去抓,一人一兽在客厅里跳了一段踢踏舞。   这场闹剧最终以姜浅把蓝鲤扯下来,指着它的鼻子教育了一通为告终。   【我发现无江真的是食物链底端,就连蓝鲤都能骑在他头上哈哈哈……】   【蓝鲤:我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最好欺负的!】   【无江可不好欺负,他当时揍卓清羽那个狠劲儿简直吓人,他只是见姜浅在旁边才对他的宠物格外纵容。】   【姜浅训了几句蓝鲤立马乖巧,已经端坐了快十分钟了。】   【教育之前的蓝鲤:我妈已经三天没打我喽,我要上房子揭瓦!教育之后的蓝鲤:卖个萌试图唤醒母爱。】   晚上,几人坐在圆桌旁,吃着新鲜烹饪的食物,酒杯撞在一起。   其实姜浅不太会喝酒,但这种奇特的酒入口香甜,几乎没有辛辣感,有点像果汁,他一口气喝了好几杯。   酒瓶子上写的也不知道是哪颗星球的语言,一长串他也懒得看。   反正是梅子男朋友那个多年酒鬼挑选的,质量一定不会差。   几杯下肚,姜浅的意识有些飘忽,整个人如坠云端。   他撑起胳膊,发现天花板居然在转,他伸手想要够到,世界却一下颠倒了,柔软的毯子贴在了他的脸上。   他感到自己被举了起来,像是滑翔一样在空中自由地飘动。   只是没有持续太久,一阵头晕目眩,他好像坠机了。   【这什么酒,劲这么大,三个全给放倒了!】   【我知道,这种酒是罗子星的特产,味道很香醇但度数特别高,一般聚会只能喝一两口,他们几个直接灌了一瓶,不醉才怪呢。】   【笑死了,宝宝先摔一次,卓清羽去抱他,两个人又摔一次。】   【还好有厚地毯,不然浅浅就该磕到头了。】   【两个人摔倒的样子差别好大呀!卓清羽跟个石像一样直挺挺的,我宝宝就像一瘫水,哗啦一下流到了一边。】   【猫猫实锤了。】   【没人说吗?那我说了,老婆好腰嘶哈嘶哈……】   【哈哈哈真的没人在意无江的感受吗,他的头都快掉到垃圾桶里了,蓝鲤还在他胸口蹦迪。】   如果让姜浅再选择一次,他绝对不会碰那瓶酒了。   宿醉的头痛迟迟无法消散,好像有人在拿锤子狠狠敲他的头骨。   好在卓清羽端来了醒酒汤,喝完之后好受了一些。   看着屋里的一地狼藉,姜浅叹了一口气。   昨晚饭后的记忆消失得一点也不剩,他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那个……卓清羽,我昨天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卓清羽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摇了摇头,“我也喝醉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姜浅这才放下心来,出丑事小,但他若是一个不留神把系统说出来就坏事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卓清羽背对着他走向厨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确实醉了,但仍保留有部分意识。   现在他的光脑里多了一段视频,里面的姜浅拿了个空碗扣在头上,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联邦首席机械师,那是联邦赠予他的王冠。   如果他没有把自己当成裴特大诉衷肠,说自己有多崇拜他就更美妙了。   至于无江,他的酒量甚至比姜浅还要差,自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无江醒来时,卓清羽已经把屋子收拾了一半了。   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但他的大脑告诉他面对卓清羽时刻都不能落后,便强撑着去找自动清洁机。   走到一半,脚底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低头一看,发现了一片裂成两半的药片。   瓶子就在一旁,盖子已经不翼而飞,无江捡起来看了看,里面所剩无几。   是洒在旁边了吗?   无江在周围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药片,触碰到地板的手指却感到一种凉凉滑滑的感觉。   这是蓝鲤经过时留下的。   无江瞬间清醒了,站起身大声呼唤姜浅。   姜浅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忙地从厨房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水珠。   “发生什么了?”   在无江告诉他蓝鲤可能把药片吃了之后,姜浅脑子嗡的一声,开始满屋子寻找蓝鲤。   这可不是能随便吃的,万一中毒了怎么办?成瘾了怎么办?   姜浅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火速找寻,最后在置物间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蓝色的小小身影。   堆放在这里的物品散落开来,多半也是蓝鲤弄的,但姜浅可没工夫关注这些,他冲上前把缩成一团的蓝鲤抱在怀里,感受到它平稳的呼气,咚咚直跳的心脏才略微平缓。   “系统,它怎么样了?”   【报告宿主,经扫描水型兽无明显异常。】   姜浅轻轻地呼唤着它,蓝鲤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   面对姜浅关切的目光,他张开嘴巴……打了个饱嗝。   姜浅:……   看来它是真的没事。   在目睹了它又在周围蹦来蹦去之后,姜浅才开始严厉地教训他。   蓝鲤听到自己要被关禁闭后,不断地哼哼唧唧对他撒娇,但乱吃东西不是闹着玩的,姜浅知道他完全能听懂自己的话,丝毫不松口。   他故意把蓝鲤晾在一边不理他,自顾自和卓清羽与无江一起收拾被它弄乱的行李。   收拾到一半,他听到旁边的无江忐忑的声音:“少……少爷。”   他扭头看去,只见无江手中拿着那个装有“苏醒”药剂的注射器。   针管上被咬了一排小洞,里面的蓝色液体不翼而飞。   姜浅瞬间闭上了眼睛。   一定是自己的酒还是没醒,他是在做梦。   可深吸了一口气后睁眼,看到的仍然是残破的针管。   他唯一的一支药剂,就这么没有了。   他死死按住自己想要揍蓝鲤一顿的冲动,它还太小了,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那就禁闭时间翻倍!不,翻三倍!   蓝鲤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面对他锐利的目光躲躲闪闪,低头刨着地板,装作很忙的样子。   【啊?这下浅浅的军校考核怎么办?】   【蓝鲤你是真虎啊,浅浅没把你揍晕脾气也太好了。】   【其实我觉得这也不是坏事,这种药物副作用太强了,我之前一直提心吊胆老婆用了会出问题。】   【可是没有药物,浅浅是不是就进不去军校了啊?】   【只能说C级精神力想要通过考核只有等奇迹出现吧。】   姜浅握着药剂,感觉碎的不是针管,而是自己脆弱的心脏。   再三跟卓清羽确认这是最后一支后,他坐在地上,有如五雷轰顶。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如果没法进入军校,里面的任何剧情他都别想沾边……   连系统都沉默了,只是说着一些空洞的安慰的话。   他抬头看向卓清羽,就像看向自己的救世主,“你说,以我的精神力真的没有可能通过考核吗?”   你可是主角,分我一点点光环成不成?   卓清羽本来想实话实说,但看着姜浅拼命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样子,打击的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只能说机会渺茫。”   姜浅顿时眼睛一亮,“那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对不对?”   他爬起来拉住卓清羽的手,“那你能教教我吗?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在进行过慎重的思考后,卓清羽点了点头。   既然这是他的梦想,自己就应该给他一丝希望,哪怕最后失败了也能说自己曾经拼尽全力尝试过。   距离考核只剩三天,急速特训就这么紧锣密鼓地开启了。   姜浅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卓清羽将提前画好的图像投在了墙上,是军校考核的详细流程图。   “其他的都好说,唯一对精神力要求高的就是最后一项考核——精神域压力测试。”   姜浅点点头,基本的知识他还是清楚的。   “要想准备这项测试,口头说说是没有用的,必须要通过实践……而实现这一点,你需要让我进入你的精神域。”   姜浅只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域,但他没想到竟然还能让别人进来。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卓清羽搬了个凳子在他对面,两人相对而坐,距离远小于正常的社交距离。   他抬手轻轻按在姜浅的后颈上,闭上眼睛和他额头相贴。   “你感受到了吗?”   卓清羽的声音仿佛在姜浅周围打转,他感到自己置身于一股旋风的中心。   原来这就是他的精神力。   卓清羽的话语不断扩散,在他耳边回响。   “放松,把你自己交给我。”   他闭上了眼睛。 第22章 训练   姜浅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很奇妙,他正漂浮在半空中,如同置身于星云中间。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面前一粒发着光的尘埃,那尘埃融在了他的指尖,有一点凉,触感像一片雪花。   这时,卓清羽的声音响起,“姜浅,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在哪里?”姜浅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现在你处于精神域的最初形态中,你需要构想一个具体的场景我才能出现。”   “具体的场景……”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为什么我做不到……”   “没事的,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卓清羽温柔地诱导,“放松下来,让感觉带着你走,它会把你带到一个让你最舒适的地方。”   姜浅闭上眼,试图放空自己的大脑。   有一股轻柔的力量托起了他,浸润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在无形的波涛中起起伏伏,节奏和他的心跳持平。   蓦地,他感到自己踩到了坚硬的地面,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光脚踩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他跺了两下脚,连声音都和外面的世界一模一样。   好真实啊……   【你们注意到浅浅的衣服变了吗?这件白色长袍好好看,衬得他整个人在发光欸,像天使一样!】   【我也发现了!初来精神域个体会显示出自己理想中的形态,一般想要立功的军人会穿军装,喜欢打扮的贵妇会满身珠宝,我老婆果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素净又纯真,我爱死。】   【老婆甚至没有穿鞋子,小脚好白啊,趾头还圆圆的,能不能踹我一下……】   【这不就是大自然天生天养的小鹿精灵么,快到我这里来嘿嘿嘿嘿……】   听到背后有动静,姜浅回过头,看见了笑着望向他的卓清羽。   他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做到啦!”   “我就知道你能成功的。”   虽然这只是第一步,但他就是忍不住鼓励姜浅。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一般人的精神域都有一定的范围,精神力越弱能构建出的范围越小,如果是C级的话大概只有几十平方米,但姜浅的精神域却一眼望不到边,这远远超过了他的等级。   嫩绿的青草中还夹杂着黄色的小花,如此细节的构造往往需要A级或以上的精神力才能做到。   或许……姜浅真的是特别的,可以靠他自己通过军校的考核。   既然有了目标,进度就要加快了。   他和姜浅相对而立,正色说道:“现在,你需要学习的是如何抵御外部对你的精神域的攻击。”   “攻击?”姜浅有些忐忑,“这里不会突然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攻击有很多种表现形式。”   话音未落,卓清羽旁边就掀起了一阵风,卷着几朵零碎的小花不断向上盘旋。   几乎在同一瞬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光线消散,一道闪电照亮了姜浅略微发白的脸颊。   “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释放了一部分我的精神力,现在你的精神域正在排斥我。”   姜浅吞咽了一下,“所以……排斥就是打雷下雨是吗?”   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荒郊野外遇上变天而已。   卓清羽和他对视,“这只是个开始。”   地面开始震动,姜浅几乎站立不稳。   突然,地面裂开了一条缝隙,伴随着一声尖叫,他整个人坠落了下去。   【我去吓死我了,这训练这么恐怖的吗?】   【天,我老婆没事吧?】   【这种程度顶多引起一点焦虑,大家放心。】   【看出来浅浅怕下雨了,可能是之前和裴特在荒星的经历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他睁开眼,大口喘着气,过了两三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里。   无江给他倒了一杯水,拿着纸巾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   现在的姜浅整个人像从河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浸湿,过了好一会儿面颊上才重新出现血色。   无江担心道,“少爷,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精神域无法容纳第三个人,谁知道卓清羽在里面对他做了什么。   姜浅摇头,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进入精神域这么耗费体力。”   卓清羽给他拿了一块糖让他含在嘴里,“你是第一次,已经做的很好了……熟练之后会轻松很多。”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姜浅赌气一般把水果糖咬碎了,“到时候考核的压力会比这次大得多,对不对?”   卓清羽没有否认,军校的专业装置自然比自己随手释放一丝精神力要厉害得多。   “没事,我会教你的。你先休息一下,我们下午……”   “我休息好了。”姜浅放下水杯,“时间这么短,必须抓紧一切时间练习。”   本想再劝他歇一段时间的卓清羽改变主意点了点头。   既然姜浅想要进入军校的愿望这么强烈,自己就要在最大程度上帮助他。   他们第二次来到草地上时,姜浅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股孤立无援的感觉从脚下升起,直到卓清羽的声音让他安下心来。   “我在。”   还好还好,他不是一个人。   “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   “因为考核时你需要一个人进去,所以我隐藏了自己让你提前适应一下。”   顿了几秒,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里也不会去。”   接下来,他指导着姜浅改变自己的衣服。   “为了应对各种情况,一套作战服是最合适的。这整个地方都是你精神力的投影,包括你自己,所以你可以通过大脑控制任何东西,在这里,你就是唯一的造物主。”   姜浅低下头,看向自己像睡衣一样的白色袍子,心念一动,一套军装和黑靴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没想到他学得这么快,卓清羽正想夸赞,却发现了姜浅衣服上的金色徽章,在胸口格外显眼。   那是联邦为了肯定裴特的功绩专门为他定制的。   所以,姜浅是把裴特的衣服小一号照搬过来了吗?   他对他已经仰慕到这种程度,以至于下意识复刻出他的衣物?   换好之后,由于没听到卓清羽的声音,姜浅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卓清羽?”   “我在。”   “是这样吗?我做的对吗?”   沉默了几秒,卓清羽才回答道:“没什么问题,只是徽章可能会划伤你,最好把它去掉。”   姜浅这才发现这套衣服原来是裴特的,不禁有些脸红,怎么把人家的标志也复刻过来了。   一定是那次困在荒星对他的衣服印象比较深,才会套用了他的模板。   他用大脑控制着去掉了徽章。   【怎么回事啊卓清羽,看见裴特的徽章这么不开心。】   【还可能会划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吗?吃味就是吃味,大家不会嘲笑你的。】   【老婆时刻惦记着少将,我哭死……】   “这里太空旷了不易控制,我需要你想象一个稍小一些的空间,我们一点一点慢慢来。”   稍小一点……   转瞬间,姜浅就来到了他从前的房间中。   不得不说,离开这些天他还挺怀念这里的。   还没等他看够,原本大开的窗户和房门突然砰的一下关上了。   姜浅浑身一颤,“卓清羽,是你吗?”   “是我。不过你要记住,精神域里的所有改变其实都是你自己的意识做出的应激反应,在精神域遭到攻击时,它会用尽一切手段将你逼入现实世界。”   “也就是说,它可能会用你最恐惧的事物对付你。”   最可怕的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敌人知道你的所有弱点。   姜浅看着门缝里渗进来的水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没事没事,这些都是假的。   但话虽如此,他还是匆忙地站在了床上,看着越来越高的水位线不断寻找着出路。   窗户和门都被封死了,怎么也扯不开。   身体几乎传瞬间被淹没,姜浅深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   即使知道自己并不在这里,但这感觉太过真实,姜浅慌乱起来,徒劳地拍打着窗户。   “动用想象力,我知道你可以脱困的。”   对,想象力想象力……   姜浅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凭空出现了一把锤子。   他用力向窗户砸去,砸出的裂纹越来越多。   终于,玻璃哗啦一声碎裂开来,姜浅被水流直接冲出了窗户,从二楼摔在了地上。   姜浅咳嗽着站起身,锤子已经不见了,他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很好,就是这样。”   姜浅这才发现自己虽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但身上居然一点伤也没有。   他的勇气一瞬间冒了出来,反正死不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正这么想着,一声低吼从身后传来。   姜浅回头,和一只足有两米高,长着三只眼睛,巨尾甩来甩去的星兽打了个照面。   该死,当初不应该在星网上乱翻罕见星兽的照片的。   它长长的尖利牙齿露了出来,红色的眼珠居高临下盯着姜浅。   “试着建造一个笼子一样的庇护所躲进去……”   “不。”姜浅摇头,“单纯的抵挡效率太低了。”   说着,他怀中出现了一把巨型能源枪。   随着一声轰响,亮光闪过,星兽瞬间被蒸发,在原地留下一道长长的的黑色凹痕,又宽又深。   没想到这么顺利,姜浅笑得灿烂,“解决啦,这么做对吗?”   一阵沉默。   许久,卓清羽才回答道,“答应我,以后提醒我不要惹你生气好吗?” 第23章 考核   虽然来这么一下内心很是舒畅,但姜浅为此头疼了好几个时辰。   卓清羽在旁边不停地告诫他:“以后可不要再这么干了,你要知道那里可是你自己的精神域,这相当于你自己攻击了自己,很容易受伤的。”   好了好了,我现在知道了。   从这以后,每次的训练中姜浅都只是想办法抵挡,不得不说他学得真的很快,表现超乎了卓清羽的意料。   待到考核那天,三人收拾好东西,一起乘上了前往军校的列车。   不过在这之前发生了一个插曲,那就是姜浅接到了姜贺打来的通讯。   起初他不想接听,但以防这家伙还想找自己的麻烦,便决定听听他想要说什么。   姜贺只说了一句有用的话:“你妈妈这些天可能会联系你,你不要回应她,不然我仍然会举报你。”   他甚至懒得寒暄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不行,一看到这个渣爹我就来气,他什么时候下线啊。】   【服了,浅浅都走了还要威胁他。】   【不过他举报也没用,浅浅的药剂流掉了,是凭真本事去考核。】   【刚才还在生气呢,看见浅浅给姜贺的备注改成“多事的老头”我又想笑了。】   【呦呦呦,这不举报哥么,又在窝里横了……】   姜浅懒得搭理他,既然已经脱离了出来,就算姜贺改变主意他也不打算回去了。   不过他说妈妈温如雅可能会联系自己,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当天下午,他就接到了温如雅的通讯申请,但他没有接受。   不管她和姜贺之间发生了什么,都让他们自己解决吧,现在他要抓紧时间训练,没时间趟浑水。   但温如雅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   “浅浅,这些天离开家还习惯吗?”   “既然当了学徒,我们就好好学本事,现在机械师竞争压力很大,报名的人越来越多,工作的名额却是不变的。”   “不过妈妈相信你能做到,你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爸爸给你的钱还够吗?我又给你转了一些,不够一定要跟家里说。”   “你也别再生你爸爸的气了,虽然他有时候态度强硬了点,但你也不能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啊。”   “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看到消息给妈妈回个电话。”   姜浅面无表情地看完了,然后关闭了通讯的界面。   看来姜贺告诉她自己去做学徒了,指不定还编了一个两人大吵一架,自己愤而离开的故事。   当时自己乘的飞船出事的时候温如雅没有关心过自己,他刚刚被姜贺赶出来的时候她也没问过自己一句,现在却回心转意一般说这么多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还给他打了不少的一笔钱。   他对这个妈妈的感情很奇怪,小的时候他全心全意爱着她,即使她偏心哥哥自己也不会真正生她的气,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会在自己难过的时候给予一点安慰的人。   可后来他发现,这些安慰只会在无人处发生,每当姜贺或者姜凌云在场时,温如雅便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   而现在……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孩子,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她主观上对私生子的厌恶和她内心良善的一面一直在作斗争,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割裂。   同样纠结的还有姜浅,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   以前还能理直气壮地控诉她偏向姜凌云,现如今却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了。   再者姜贺不允许自己联系她,那就索性把她屏蔽好了。   直到坐在去往军校的车上,他感到无聊翻看光脑,才注意到那多了好多条消息的对话框。   出于好奇他点开了界面,发现温如雅每隔几个小时都会给他发几条消息。   开始的时候还在劝他回个通讯,后来却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邻居家的宠物又把他们房子弄塌了还引来了巡警,自己又学了什么什么菜味道很好,还有姜贺出差她一个人住大房子又买了一个清洁机之类的云云。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浅浅,你生妈妈的气了对吗?”   姜浅忽然鼻子一酸,坦白来讲温如雅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当初收留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在输入界面打打删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有姜贺横在中间,他们这段没有血缘的母子关系是不会有结果的,索性尽早断干净吧。   【经过梅子的事,我都害怕这个温如雅也是来坑浅浅的。】   【那应该不至于,她至少还给浅浅转了账,比姜贺强多了。】   【感觉她是被姜贺骗了,不知道浅浅是被赶出来的。】   【呜呜呜浅浅还是好想联系妈妈,但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可能真的怕姜贺再从中作梗吧。】   【别联系挺好的,我不信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温如雅不知道姜贺是个什么样的人渣。】   车辆平缓穿过中心区繁华的地带,来到了军校的考核中心。   看着在外面排成长龙的参加考核的学院,姜浅不由得有些紧张。   在登记信息时,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表情是又是一个送钱的。   姜浅懒得搭理他,他现在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如果这次不通过……   不会的,卓清羽说他的精神力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来自主角受的肯定含金量一定不会低。   前面几项测试没有什么特别的,笔试的题目他早已牢记于心,甚至不需要系统的提醒。   到了最后一关——精神力压力测试,姜浅听到自己的名字,和旁边的卓清羽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起身走了进去。   经过白色的长廊,姜浅来到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内。   玻璃门内,他看见了那连接着各种仪器的装置,一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即将上解剖台的小白鼠。   他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躺了上去,一个半球形的装置安在了他的头上。   操作仪器的姐姐看出他在紧张,笑着安慰他,“放心,我们的仪器很安全的,超过危险数值会自动把你拉回来。”   姜浅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景物变换,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片茫茫的雪原中。   虽然感觉不到寒冷,他还是下意识地搓了搓手。   好吧,我准备好大干一场了。 第24章 抵抗   对于场景的掌控姜浅现在已经比较娴熟了,几乎在转瞬间便来到了一个简易的木屋中。   这是他和卓清羽商量之后的结果,因为反正只是精神力的具体体现,钢筋水泥并不比木材更加坚硬,索性选择让自己更舒适的。   不知为什么,比起城里的那些高楼大厦,像这样普通的木屋更能让姜浅心安。   他看了一眼壁炉,那里立马窜起了火苗,照亮了他有些发白的脸颊。   他抱着胳膊坐在角落,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头顶传来动静,姜浅抬头望去,有灰尘簌簌掉了下来。   外面有东西在不停地撞击着屋顶。   他时刻记着卓清羽的交代,最好的度过考核的方式就是加强防卫,而他现在已经尽了全力让木屋变得坚固,其他并没有什么能做的。   可头上越来越激烈的动静还是让他的心越跳越快,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昂着头开始放狠话:“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要以为我怕你,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说完,他手里出现了一副耳罩,姜浅从善如流地戴上,世界安静了。   【……老婆刚刚放狠话我还以为他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结果是掩耳盗铃吗?】   【哈哈哈只要我不听就不会有危险,没错就是这样!】   【浅浅的耳罩粉粉的好可爱……】   【老婆加油,等成功了吃顿好的,这几天真是太累了,脸上的肉都没有了。】   【虽然但是,你们好像都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浅浅在精神域里自己的投影好像要比他本人高一些,我盯着他那双腿看了半天,绝对拉过。】   【哈哈哈哈你不要拆穿人家呀!浅浅还小,这两年还能再窜一窜呢!】   【这样好像更好看了,吸溜吸溜……】   【没事,大家放心说,浅浅戴着耳罩听不到。】   姜浅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看似一副懈怠的样子,内心其实紧张得不行。   很快,一种奇怪的感觉袭击了他。   他猛地站起来向后退去,一支箭从他的面前掠过,最后插在了挂钟上。   钟面碎裂,但里面的时针和分针丝毫不受影响。   这是考核的机器在他们的精神力里植入的一个“锚点”,不会真正损坏,可以让考生自己把握时间,不得不说还挺人性化的。   姜浅看了一眼墙上的窟窿,又看向仍扎在钟上的箭支。   压力增加了么……   幸好卓清羽教过他如何调动自己的感官在一定程度上预知危险,要不然以他的精神力等级说不定刚才那一箭能直接把他送出去。   姜浅搬了个凳子,站在上面将箭支拔了下来,然后看着仍哒哒哒走着的圆形时钟,一个用力将其从墙上拆了下来。   【等等等等,浅浅要干什么?这个点不是不能动的吗?】   【其实……没有明确的要求说时间装置不能碰,只是考生习惯避开它,以免耽误自己看时间。】   【我老婆又在拆家,大家担待一下。】   姜浅摸了摸那完好无损的底部,十分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拿一根绳子将钟绑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样就安全多了。   “锚点”会根据精神域的不同展现出不同的形式,而在一个木屋中,它很可能会化成近似风格的复古挂钟,这也是姜浅另一个选择木屋作为庇护所的原因。   反正没有明文规定,这可算不得作弊。   【我去,还能这样?】   【浅浅这bug卡的妙啊,直接给自己做了个护身服!】   【不过精神力压力还有其他形式,这样防不了所有。】   果然,又飞进来几支箭之后,木门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音。   姜浅循声望去,紧紧盯着木板。   几秒的寂静后,门下挤进来了什么东西,姜浅定睛一看,是一条黑蛇,身上还带着木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因为不好攻击自己的精神域,姜浅决定拿个罩子把它困在里面。   可当那蛇竟然原地立了起来,对着他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的时候,他又退缩了。   虽然没告诉过任何人,但他最害怕的就是没有脚和有很多脚的生物,而那些“攻击”知道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他现在没有晕过去已经算好的了。   就是犹豫的这么一瞬,黑蛇扑了过来,一口咬在姜浅抬起抵挡的胳膊上。   姜浅吃痛用力一甩,那蛇竟被他甩了出去,撞到墙壁又落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还好,没怎么流血。   姜浅转念又觉得不对劲,这种压力程度化成的蛇攻击力也太弱了点,怎么被他甩了一下就没动静了呢?   不,本来就不该被他甩开,应该会绕着他缠上来才是。   于是他大着胆子朝着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黑蛇走去,用脚尖小心翼翼碰了碰它,还是没动静。   怎么回事,真的死了?   “系统,帮我扫描一下这条蛇,看出了什么问题。”   【正在扫描。   扫描结束,宿主,如果我对数据的判断没错,它应该是……中毒身亡。】   姜浅:???   “什么东西,它还能被自己的毒给毒着?也太离谱了吧!”   【不是它自己的毒,这条蛇……是被宿主的血给毒死的。】   姜浅:!!!   “我……它……怎么会……”   他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干脆接受了事实。   反正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体构造和其他人不同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看着黑蛇的尸体,还是不免有些膈应。   好吧,原来我才是最大的毒蛇。   幸好现实世界他的血液是无毒的,不然蓝鲤可就惨了……   正这么想着,他感觉到地面开始震动,木板发出越来越大的吱呀声响。   压力增大了。   姜浅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   只要再坚持一下,他就成功了……   地震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头顶的横梁竟然有快要断折的迹象,整个屋子摇摇欲坠。   姜浅额头浸出一层薄汗,捏了捏自己有些抽筋的右手。   这是……撑不住了的迹象。   随着声音的加大,木屋终于崩塌,姜浅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他也没有被弹出精神域,他睁开眼,看见自己被一层发光的半球形罩子罩在了中间,外面全是碎裂的木条。   风雪大作,木屋被撕得粉碎。   这不应该啊,按理说自己失败了才是,那这光罩……   似乎是一层流动的发光尘埃构成的,他低下头,看见了这些东西的源头。   自己胳膊上被蛇咬出的那个伤口,正不断往外淌着光粒。 第25章 成功   姜浅瞪大眼睛,紧盯着自己的伤口。   他轻轻拿手碰了碰,不疼,只是有些痒。   想起被毒死的那条蛇,姜浅再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系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宿主,我也不清楚,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不过宿主也不用担心,目前来看你的血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你免受精神力冲击,只要你不要再轻举妄动,应该……】   姜浅突然大笑出声,像是听得了什么天大的高兴事,把弹幕都惊了一跳。   【浅浅怎么了?】   【宝贝的血好像有点不对劲,按理说在精神域内身体状况应该和外界基本同步,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   姜浅指着自己,高声喊道:“我就知道我是天选之人!怪不得卓清羽说我卓尔不凡,果然没有说错!”   说着,切了一声,抿了抿嘴唇,“什么军校考核,也不过如此……”   【……】   【……】   【宝贝啊,这个时候就先别关注这些事了,你的罩子快要碎了。】   【吓我一跳,刚才还以为浅浅得了失心疯……】   【瞎说什么呢,浅浅又没说错,他的精神力就是与众不同啊!】   就连系统也带着点小心翼翼地问道:【宿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浅顾不得他说了什么,只觉得随着光粒的流动,他浑身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包裹着,似乎很安全,任何事都伤害不到他。   他的思绪开始飘飘然,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画面——什么卓清羽把那条蛇炖成了蛇羹,无江抢着要吃第一碗,他焦急地想要阻止说那是毒蛇不能吃,无江却咬牙切齿地喊着卓清羽有的他也要有。   他好不容易把碗抢过来,却发现碗里竟然是一条会动的完整小蛇,正瞪着黑豆眼盯着他,还口吐人言:“妈妈,我是蓝鲤呀,你怎么把我生到碗里了?”   姜浅使劲晃了晃脑袋,把画面赶了出去,这都什么乱七八槽的。   这一动不要紧,他竟然一时间没有站稳,踉跄着挪了两步,天旋地转中跌倒在地。   什么情况……   【我怎么觉得……浅浅这样子好像喝醉了呢?】   【不对,在精神域里意识模糊可不是好事,有可能真的会损伤到现实世界的身体的。】   【难道浅浅的精神力能够以特殊的方式抵御攻击,但是不持久,所以才会眩晕?】   【还有一分钟,宝宝再坚持一下……】   姜浅只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直叫,好在系统最终唤回了他的思绪。   【宿主快醒醒!不知道为什么测试的仪器没有探测到你的异常状况,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它可能无法把你及时拉出来!千万不要晕啊!】   一阵疼痛袭击了姜浅的全身,他瞬间完全清醒了。   只是那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快到好像是他的错觉。   “什么情况……系统是你吗?”   【抱歉宿主,为了不让你晕过去我刚给你通了一点电,不过请放心,完全在安全范围之内,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让宿主肢体更柔软,身体更健康呢!】   “走开!”   不过随着眩晕再度来袭,姜浅稳住心神,飞速地念了一段绕口令,终于保持住了清醒。   【浅浅方才……我是幻听了吗?】   【你没听错,浅浅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口才真好,我都能看到火星字了。】   【这是缓解心理压力让精神域趋于稳定,我的宝宝就是厉害!】   感受到异常的响动,姜浅看着光罩一点一点扩大的裂痕,知道只靠这个是撑不住的。   时间还有三十秒。   如果想要通过,除非他能加强这个光罩。   看穿了他的想法,系统提示道:【宿主,如果你这个时候划伤自己的话,可能真的会受伤的。】   “不用划,我能感觉到。”   那股力量似乎在他的身体里乱窜,越来越清晰。   姜浅抬起右手,手心逐渐出现了一个逐渐变大的光团。   他轻抬胳膊,那光团就像是萤火虫一样越飘越高,在碰到光罩的那一刻溶解开来,光罩变得更亮了,裂纹也不再扩散。   【!!!】   【这和小花仙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浅浅能扛巨型能源枪崩飞一屋子的人。】   【之前缓解裴特精神力暴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一般了,现在看来浅浅的特殊性远超我的想象。】   【精神力实体化防御,如果这样的能力可以在现实世界运用……那真的是星际头一份了。】   倒计时结束,姜浅深吸了一口气,在椅子上转醒。   操作仪器的小姐姐见他一直喘气,还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是不是太紧张啦?不要担心,你通过了!”   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评级为C级的学员通过考核,中间检查了好几次机器确认数据没有出错。   看少年仍然在冒冷汗,小姐姐问他要不要到旁边的医务室看看,毕竟确实有一小部分人会在检测后出现轻微的头疼头晕等症状。   姜浅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拿回自己的手环后便迈步出了考场,转过几个弯到了一个没人的走廊终于忍不住靠在墙上,右手抓着胸口。   不知为什么,出精神域后他就浑身开始隐痛,本来以为是一时间不适应,但这状况一直没有减轻,现在竟然是连心脏都开始抽痛。   他知道,一定是他用自己那奇怪的力量抵抗了攻击的副作用。   他不能去医务室,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精神力的不同,谁知道会牵扯出什么麻烦。   【宿主,经过分析你的身体突然衰竭了百分之十五……】   “有生命危险吗?”   【那倒没有。】   “那我怕什么,把痛觉屏蔽给我打开。”   【这个……宿主,屏蔽现在开不了……】   “什么?你是系统你还开不了一个屏蔽?”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对你的身体只能监测不能干涉……】   姜浅把头往后重重地磕了一下,这都什么事啊,一定又是他那“特异功能”搞的鬼。   算了,等找到卓清羽给他要点止疼药吃吧,反正他以前打拳可是天天随身携带。   正这么想着,姜浅扶着墙挪动步子,却只感到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意识。 第26章 医疗系   迷迷糊糊中,姜浅感觉自己被人抱着,他想要睁开眼睛,那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   好像从水下冒了出来,他终于听清了耳边的话——   “没事没事,医疗站就要到了……”   是卓清羽。   虽然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痛,姜浅还是保留了一丝神智。   按照系统所说,他现在的情况只能靠自己慢慢恢复,去了也没用,没准还会让他们发现自己和常人不同。   他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不能去……”   “什么?”   “不能去……带……回家……”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支撑不住,意识重新陷入了混沌之中。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小床上。   无江正坐在他身边,见他醒了连忙凑上前问他感觉怎么样。   姜浅在无江的帮助下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   “还好,就是浑身没力气。”   无江轻轻把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松了一口气,“烧终于退下来了。”   “我发烧了?”   卓清羽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粥,“你烧到将近四十度,刚刚才降下来。”   【卓清羽你这话说的这么平静,刚刚还发大疯跟无江吵架呢。】   【无江也是担心浅浅,想要叫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   【但卓清羽有其他顾虑,他知道浅浅的精神力不一般,再加上浅浅快要昏迷时还要撑着交代不能去医疗站,他怕害了浅浅。】   【生气归生气,怎么还把无江的光脑给砸了呀,他又赔不起,还不是浅浅出钱……】   【别看他们现在一副和平相处的样子,刚才可是打到差点把房子拆了。】   【一个二个都这么败家,老婆真心累。】   卓清羽放下粥,在姜浅后面垫了一个软垫。   “昏睡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见姜浅似乎有些犹豫,他心领神会,补充道:“放心,这是叫的外送,不是我做的。”   姜浅长舒一口气,伸手接碗。   这下不用担心被主角受毒死了。   刚刚转醒姜浅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喝了小半碗就表示喝不下了。   卓清羽问是不是不够甜,要不要再放点糖,姜浅却只是摇头。   这胃口,跟小猫一样,怪不得这么瘦。   “我睡了多久?”   “将近一天了。”   这么久?怪不得他浑身没劲。   卓清羽看着他发白的唇色,正色问道:“当时你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去医疗站?”   姜浅又开始头疼,他自己都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随口胡扯道:“我从小就有这种毛病,一累着就生病,医疗站什么也查不出来,只能靠自己转好……现在我发现我的精神力也有问题,军校那边的医疗站点仪器精密,要是发现我不是正常人怎么办?他们万一拿我做实验怎么办?”   卓清羽本想辩驳说军校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勾当,但直觉告诉他暴露特殊性不是一件好事,便没再说什么。   至于无江,他想的是另外的事——既然累着就会生病,以后可一定要多加注意,绝对不能让他干半点活。   他确实是这么做的,在开学前的这几天里,他恨不得在姜浅手边放个铃铛,让他只要动动手指他就能第一时间赶到为他端茶送水。   姜浅对他的举动有些无奈,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残废了,没必要吃完甜点就马上拿来热毛巾让他不用去厨房就能洗手吧?   他要是真那么弱,以后入校的训练可怎么办。   对于这种质疑,无江完全不为所动,还一个反手把爬到姜浅床上的蓝鲤反手扔出了房间。   “有我照顾少爷,什么都不用怕。”   看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姜浅终究是被逗笑了,正想说什么,却听到窗外一阵躁乱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无江不由分说把他的手拉过来,用毛巾细细擦着,“是巡警,他们最近在搜捕一个小偷,已经地毯式转了好几圈了。”   “一个小偷需要这么大阵仗?”   这怕不是偷了什么联邦机密文件。   “少爷,你知道尼曼德海之心吗?”   姜浅睁大了眼睛,“它它……它被偷了?”   那可是全星系绝无仅有的一块天然流光宝石,传说星辰银河在它面前都为之逊色,一直以来都被联邦博物院看管着。   曾经有不少贵族想要以几亿星币的价格将其买走,都被联邦管理局驳回了,说这种稀世珍宝不应该被个人占有,直到现在,它只有在庆祝日才会被允许供游客观赏。   谁这么大胆,赶在联邦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无江点头,“昨天被偷了,窃贼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宝石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姜浅便也不再管,反正这种大事和他没关系,他还是先操心三天后的入学吧。   第二天,通知书如期而至,唯一的变故是姜浅因为精神力等级低被调剂到了医疗系,因为课程特殊还无法转系。   毕竟想入军校的大多以加入联邦军队为目标,而医疗兵未来的发展会比较受限。   无江和卓清羽看到后变着法子地想要安慰他,无江还说自己入学以后也可以想办法转系,医疗系报的人少,不能转出去但可以转进去。   “不用,你就读你的就好了,这样以后联赛的时候我们正好可以配合着组队……而且医疗系也挺好的,正好可以看看我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卓清羽仔细在他脸上找着失望或者是强颜欢笑的痕迹,发现他确实没有受到打击才放心了一些。   这时,门铃响起,卓清羽去开了门,发现是快件外送,收件人是姜浅,没有寄出人的信息。   他关上门,把四四方方的小箱子抱了进来,“浅浅,你是在网上订了什么东西吗?”   姜浅满脑子问号,“没有啊,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就是其他人给你寄的,但不知道是谁。”   姜浅思索了一下,温如雅倒是仍旧坚持不懈地给他发消息,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住在这里。   至于姜贺更不可能管他,唯一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难道是梅子?   姜浅立马警惕了起来,这不会是梅子在报复自己吧,寄来一个炸弹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系统,扫描一下有没有炸弹。”   【扫描已完成,未发现危险物品。】   那就好。   姜浅披着毛毯从躺椅上下来,哒哒哒小步跑了过去,“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   无江在后面拎着拖鞋追上来,说他不能这样总是在家里光着脚到处跑,会着凉的。   卓清羽难得没有帮腔,因为家里开着恒温器,着凉应该不至于,而且……他承认姜浅的脚确实好看,薄薄的软肉包裹着完美的骨骼,脚掌又白又小,脚趾圆润,指节泛着淡粉色……   他不动声色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这样真的太像个变态了。   姜浅打开了箱子,发现里面是一层厚厚的防震垫,最中间躺着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子。   什么东西这么金贵,要包装这么多层……   他把盒子拿起来掂量着,有些分量,好像是什么首饰。   打开盖子,姜浅一下子愣住了。   他在星网上看过图片,他认得这东西。   那颗无数人发疯一般寻找的尼曼德海之心,正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流光溢彩。 第27章 终于见面了   捧着价值连城的宝石,姜浅却只觉得五雷轰顶。   “系……系统,告诉我这是个假货。”   【抱歉宿主,扫描显示这真的是雕琢后的尼曼德海之心。】   圆形的粉蓝色宝石被改成了心形,还上了一圈金边,做成了项链,真是暴殄天物!   等等,现在关注的不是这些,如果有人发现宝石在自己这里……那他不就成了那个被整个星系追捕的小偷?   想到这里,姜浅眼前一黑。   如果真被发现了,他可是百口莫辩。   一旁的无江起初看到宝石还很高兴的样子,“嘿,你别说仿的还挺像,这两天我看到有不少人在卖仿品,这算是质量很高的……他们也真行,宝石一丢,商机就出现了,说不定一堆假货里会混上一个真的呢。”   他在姜浅旁边蹲下,“不过这造型真的一般,金边属实是多余了……”   他注意到了姜浅变了又变的脸色,“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姜浅深吸了一口气,狂跳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   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   他站起来苦笑了一下,“我没事……至于这仿造的宝石,可能是以前的朋友听说我落魄了,特意寄过来打趣我的,我要好好问问他们。”   说着,就把两人甩在身后,飞速回了房间锁上门,然后打开光脑,找到白帽子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过了将近半分钟那边才接通,还不等他询问,对方便供认不讳。   “老婆你终于主动联系我了,我心甚慰啊!怎么样,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我特意选的,很衬你的眼睛。”   姜浅简直要晕过去,他扶着床沿慢慢坐下,“你你你……你为什么要给我寄这种东西?”   你这是要害死我!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看你挺喜欢项链的,但你那条质量太差了,配不上你……正好你不是通过考核了吗,我就寻思着送你一个礼物,思来想去,只有这东西才能代表我的心意。”   你的心意?我看你是要置我于死地!   “可这宝石又不是你的,你……”   “怎么不是我的了?这宝石可是大自然的造物,本来也就不属于联邦!而且他们能把东西弄丢,是他们本事不济,既然我能拿到,当然就是我的了!”   姜浅被他这通歪理弄得无言以对,只想赶紧把这烫手山芋出手,“我不管,我不要这东西,你赶紧回来把它取走!”   “你不喜欢?真是可惜了……但我也没办法,你只能先自己收着了,因为我暂时回不去。”   “为什么?你现在在哪儿?”   耳边传来一阵杂音,几秒后白帽子才重新上线,语速快了一些。   “啊,我在联邦监狱里呢。”   姜浅惊得差点把光脑给摔了,“你……你说你在哪儿?”   “联邦监狱啊,好久没来了,居然有点怀念,你别说这里重新装修以后路都不好走了呢。”   难道已经有人发现他是宝石盗窃者了?不会下一秒就有特警闯进自己的房子把他当作同谋抓走吧!   “等等……你怎么进监狱了?你被发现了?”   “不是因为宝石,放心,没人会查到你那里。我只是闲得无聊顺走了几份机密文件。”   白帽子每说一句话,姜浅都想要吐血。   “等一下等一下,你进了监狱怎么还能和我通话?”   “我这不是正在越狱吗……他们追到隔壁了,我先不和你说了,要抓紧破解这个密道,晚点再联系,爱你!”   听着对面传来的忙音,姜浅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   【刚才这一段……也太跌宕起伏了点吧。】   【白帽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宝石盗走,还能随意进出联邦监狱!】   【我感觉就算明天传出他把整个联邦炸了的消息,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他太危险了,虽然他表面上很喜欢浅浅,我还是担心他会威胁到浅浅的安全。】   【就是,宝石要是被发现了,他让浅浅怎么做?】   【虽然但是,他的精神状态也太美妙了点。】   姜浅捏着宝石,最后想来想去还是把它收进了最底层的柜子里,上了两层锁。   最好谁也不要告诉,问就是仿品。   他看着光脑上白帽子的联系方式,气不打一处来,想把他拉黑又怕他再找自己麻烦,只能作罢。   好在接下来的两天还算平静,到了报到的日子,姜浅不由得有些兴奋。   三人一同来到军校,依次领取了校服、校规手册等物品。   唯一的意外是宿舍重修了,现在都是单人单间,按照专业划分,也就是说他们几个无法做室友了。   无江看上去颇为失望,姜浅安慰他反正宿舍楼都挨在一起,走两步就见到了。   这次翻修应该是花了不少钱,姜浅有些好奇为什么以前都是合住,今年突然改变了,便上星网搜了搜,还真翻到了一堆讨论帖。   原来是军校的学生基本上都有自己应对训练的生活节奏,合住免不了发生矛盾,事情多了学校也就重视起来,索性大手一挥多建了几栋楼。   姜浅刷到了不少奇葩例子,还有个因为室友打呼噜,一气之下闯入人家的精神域把那里炸了个粉碎,造成永久性创伤的,这都什么事啊。   总体上,姜浅对这里的生活条件很满意,蓝鲤也很喜欢新宿舍,兴奋得不行,一下地就蹦得老高,跟个窜天猴似的,还赖在床上不愿意下去,姜浅把它丢下去它又蹦上来。   过了半个小时,姜浅才发现是自己进门时不会调房间内的装置,本来想调个灯光却一不小心把地板温度调到了最高,而他穿着厚底鞋又没感觉出来。   他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作为补偿多给蓝鲤喂了两滴血。   不好意思啊,烫着你了。   【我要笑倒了,宝宝好可爱!】   【真的没人关心蓝鲤的感受吗哈哈哈哈……】   【蓝鲤:妈,妈,烫jio!】   刚刚开学,课程相对比较宽松,姜浅在星网上飞速冲浪,这也是他第一时间知道裴特要来军校授课的原因。   看到这个消息,他一个鲤鱼打挺飞速起床,连着给无江打了好几个夺命连环电话把人从浴室里催出来。   “裴特要来给指挥系上课了!我们赶紧去,说不定还能占个好位子!”   这节课是实战课,裴特与指挥系的新生站在台子上,而他们这些旁听的只能站在台下。   姜浅拉着无江的手一路狂奔,终于挤到了前排。   过了不到两分钟,得知消息的大部队也闻讯前来,乌泱泱站了一大堆人,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指挥系招的人最少,只有最顶尖的学生才能进入,而卓清羽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指挥系的学生已经来到了台上,到底还年轻,对裴少将要来给他们上课是既兴奋又紧张,大都在窃窃私语或是不自在地四处乱飘。   放眼望去,只有卓清羽一个人背着手挺立在原地,镇静自若,不动如山。   不愧是主角受,这个气质就是出类拔萃!   卓清羽看到了他,姜浅笑着和他挥挥手,他的表情立即柔和了下来,向他点头示意。   看他这么高兴见到自己,姜浅不由得有些感慨。   要是这段友好的关系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可惜自己是个嫉妒主角的恶毒男配,就算开始时把主角当作朋友,未来也会扭曲这种情感转为愤恨。   而这节公开授课,就是这一切的开始。   到时候裴特会在学生中看中卓清羽,对他单独辅导,虽然卓清羽不知道,但这位冷面少将其实是一见钟情了。   一想到这可是世纪性的会面,姜浅就更加兴奋了。   这种关键性的情节,一定很精彩!   看见姜浅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卓清羽联想到他以前说过自己有多崇拜裴特的话,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嘴唇。   他就……这么期待见到他吗?   终于,裴特少将准时到来,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似乎被他周身生人勿近的气质给震住了。   姜浅上下打量着他,这合身的制服,这刀削般硬朗的面庞,这从容不迫的动作,这蔑视一切的眼神,主角攻出场就是不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卓清羽也不例外。   不过与其他人或崇拜或惧怕的心情不同,他想的却是这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绷着个脸,架子还不小。   这是节实战课,开头裴特便让他们做两百个俯卧撑热一下身。   姜浅一直看着卓清羽,见他做的又快又好,内心不禁浮现出一种骄傲感。   就是这样,快点吸引裴特的注意!   为了帮他一把,他还在边上喊了几句卓清羽加油,然后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抬头一看,竟然和裴特对视了一眼。   好在裴特没有做其他动作就走开了,这种高精神力的威慑他可仍然心有余悸。   这是……认出他了?   不管,可能就是因为荒星的事多看了他一眼吧。   和主剧情相同,裴特说要挑选一名学生进行射击演练教学。   姜浅内心的小人开始尖叫,没错,快选卓清羽,这样亲密接触公开撒糖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指挥系的学生个个都把腰板挺得笔直,希望这机会能落在自己身上。   裴特的目光在他们中间扫来扫去,最后竟然移到了台下。   他抬手一指,“你,上来。”   姜浅目瞪口呆,一下子成了全场的中心。   他吞咽了一下,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指着自己弱弱地确认:“我……我吗?” 第28章 加练   姜浅脚底发麻, 硬着头皮往台上走去,旁边的学生还自动给他让了一条路。   这和上刑有什么区别!   站到了裴特对面,对方朝他走了一步, 姜浅却下意识也后退了一步, 两人都怔住了。   面对脱缰一样的剧情,姜浅挣扎着试图将其掰正。   “裴……少将,我不是指挥系的,没什么基础, 要不你再挑一位学生吧。”   说着, 他看向一旁的卓清羽:“我看这位卓同学就不错, 他可优秀了,而且眼神跃跃欲试,要不让他参与一下吧!”   卓清羽懵了, 我怎么就跃跃欲试了?   【宝宝你不要推辞, 裴特就是专门点的你!】   【裴少将的指导肯定很有作用, 浅浅别错过了。】   【浅浅放心,他的严厉用不到你的身上。】   【卓清羽的表情好好笑, 积极分子竟是我自己。】   传言裴少将在训练方面极为严苛,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 他竟然好脾气地解释了起来。   “既然是公开课,就应该让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学到点东西。这次的内容是最基本的射击,不需要什么基础, 没事的, 过来。”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觉得传言有误, 魔鬼教练怕不是谣言,人家明明看上去这么有耐心。   都如此说了, 姜浅也只好生无可恋地走了过去,从裴特手里拿过来了小型能源枪。   这枪似乎比当时自己在飞船上用的要沉一些,外观也有点不一样。   裴特托住了他的胳膊,“这里伸直,这里弯曲一点。”   说着,他还握住了他手帮他调整了一下位置。   裴特的双手指节修长,像包果子一样包住了他的手,磨出的茧子咯了他一下。   “脚分开一点,重心放在前脚掌上……训练的枪只有一个低档位,瞄准,开枪。”   姜浅依言开枪,虽然没有脱靶但错得着实有些远。   他的耳根发红,怎么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了呢……   “可以,很好。”   姜浅惊讶地转向裴特,很好?再远点说不定就打到外面的同学身上了!   全场一片哗然,裴特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又拔高了一个阶层,原来他还是鼓励型的教官,这可太难得了!   看见姜浅瞪得圆圆的眼睛,裴特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然后清了一下嗓子补充道:“第一次开枪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放松一下胳膊,手腕稳一些,视线保持平行,再来一次。”   姜浅暗自想着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真正的第一次开枪杀了一个星盗,怕是再也不敢接近自己以防走火吧。   他又开了一枪,进步了一点,但不多。   就在他以为裴特的耐心耗尽的时候,对方却指导他又试了好几次,后面姜浅竟然真的开始找到感觉了。   最后,他把能源枪递出去的时候手臂已经有些发麻,下台时还收获了一片掌声,他只能不自然地笑了笑。   终于结束了。   紧接着,裴特进入了下一个项目的训练,仍然要求以一名学生为示范。   他在台上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卓清羽的前面,两人平视,鞋尖几乎顶在一起。   裴特面无表情,吐出一句“你很优秀?”   姜浅内心激动地简直想要鼓掌,剧情回来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刚才在台上提到卓清羽真是太正确了!   旁边的一个同学小声说着:“这个距离,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接吻”引起了一小片笑声,姜浅暗暗赞同。   面对威压,卓清羽竟然毫不退缩,而是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我入学考核的成绩在指挥系上游。”   姜浅恨不得替他上去说,你不要这么谦虚,第一名就是第一名!   裴特哼了一声,丢下一句“就你了”,转身就往场地中央走,卓清羽紧随其后。   裴特活动了一下手腕,两人相对而立。   “下面我要教的,是你们在联赛时最重要的一项技能,那就是——自由搏击,没有规矩,一切只看成败。”   姜浅本来毫不担心,毕竟卓清羽可是常年在地下场所混迹的,肯定能惊艳到裴特,让他对这个优秀的同学念念不忘。   可当他看到卓清羽第三次被毫不留情地甩飞出去的时候,渐渐感觉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又是一个过肩摔,姜浅皱着眉头倒抽一口冷气。   “没有防御意识,重心不稳,你就只有这点本事?”   面对裴特的挑衅,卓清羽发了狠一般不断攻击想要把他打倒在地,对方却总能预判他的行动,找到他的弱点瞬间击破。   他们的差距,竟然这么大吗……   卓清羽趴在地上看了一眼姜浅,怪不得他说裴特是最优秀的,自己果然比不上。   不过看到姜浅目光中的担心,他的火气突然下去了。   没关系,总有一天能比上的。   迎接他的又是一次擒拿。   “还敢分心?如果这是战场,你的脑袋已经丢掉了。”   姜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是,裴少将你有必要对自己未来的老婆下这么重的手吗?   到最后,卓清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一次次摔回去,裴特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说:“就这水平,也配称得上优秀?”   说完,他看了一下手环,“到时间了,这节课就上到这里。”   经过刚才那单方面殴打一般的示范,下面的学生个个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被抽到的就是自己,听到课程结束后长出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那些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下次还是不要再凑这个热闹了。   随着裴特的离开,众人作鸟兽散,姜浅逆流而上,焦急地跑到了卓清羽旁边把人扶了起来,“你没事吧,他也真是的,下手这么狠。”   见卓清羽不说话,他以为是真的伤到了哪里,对着他一通询问。   许久,卓清羽才看向他:“浅浅,我刚刚的表现是不是特别差劲?”   姜浅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担心自己的面子呀,为了不让主角受的信心受挫,姜浅拉着他的手对他一通赞扬,把人夸得天花乱坠。   “……再说了,裴少将都上过多少次战场了,你才多大?”   卓清羽点点头,目光坚定,“对,我还有时间……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   一旁的无江也难得没有和他唱反调。   姜浅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我们先去一趟医务室处理一下,把伤养好才能再参加训练不是吗?”   卓清羽没有拒绝,三人走到半路上还遇到了一个寸头新生,对方一看见卓清羽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卓同学,真的是你!”   卓清羽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我们认识?”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是指挥系的第一名,入学考核从来没有出过这么高的分数,你是我的偶像!”   这时他才意识到卓清羽状况不对,“你……这是怎么了?”   姜浅着急着把人送到医务室,便替他回答了,“训练的时候受伤了,麻烦让一让,他需要赶紧去看医生。”   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审视一般扫视着他,最后换上了一副不屑的表情,“我也认识你。”   姜浅:???   那人绕着姜浅转了一圈,“联邦军校可是为全星系培养人才的重地,像你这样的C级精神力居然也能进入军校,怕不是走了什么不该走的路子吧。”   最后,他看着姜浅的脸挑了下眉,“长得像个女人似的,也就这点本事了。”   姜浅按住了想要上前打人的无江,又用眼神安抚了卓清羽,上前两步,仰着下巴问道:“你对我有意见?”   “那是当然!”对方音量陡然增高,把他吓了一跳。   他满脸愤恨,“你这种人混进军校,简直就是对联邦的不敬!”   面对他想要跳脚的激动情绪,姜浅就显得淡然多了。   “我问你,你真的觉得我站在这里是对联邦不敬?”   “废话,我刚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他眼睛一眯,指着他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个时候你还敢这样看我,怎么,还想勾引我?我告诉你,这套对我没用,作为军校的一员,我是不可能对你这种毁坏军校名声的人心软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姜浅从鼻子出了一口气,“你知道负责军校招生的都是谁吗?”   “你别转移话题!”   “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负责招生的自然是联邦将领!”   姜浅啪的猛拍了一下手,退后了一步,“你这个同学真是大胆,竟然敢诬告联邦将领以权谋私,你安的什么心!”   对方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你别瞎说啊!我可没有!”   姜浅步步紧逼,摆出一副痛彻心扉的表情,“联邦将领为了培养人才费心费力,最后竟然落得个乱开后门的坏名声,我光是想想都心寒呀!作为军校的一员,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   “公开诋毁联邦将领,你这是对联邦的不敬!我要上教育处告发你,决不能让你毁坏军校的名声!”   寸头的脸憋得通红,支吾了半天,最后见他大有现在就跑到教育处的架势,只得丢下一句“我下次再收拾你”,然后落荒而逃。   看着他气恼的背影,姜浅高声喊着:“别以为逃跑了就能转移话题,我不会放过你的!”   对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然后欲盖弥彰地骂了一句“哪儿来的石头”,随即匆忙地离开了。   大获全胜的姜浅笑着转过头,发现后面的两人都怔怔地看着自己。   “好了,傻子一个,已经解决了。”   【不愧是我老婆,这下我看谁还敢惹我们小辣椒!】   【用魔法打败魔法,浅浅真厉害!】   【我刚才还在生气那个人往浅浅身上泼脏水呢,没想到浅浅用盆接住,加了点料又泼回去了。】   【谁懂刚才浅浅说“傻子一个”时候的轻笑啊,有种一切尽在掌控的火辣!】   【可怜的寸头哥被浅浅玩弄于股掌之中。】   到了医疗室,在医师详细询问是怎么受的伤后,卓清羽说了裴特的名字,对方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越是这样姜浅越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上去的时候裴特又是另外一副面孔呢?   难道他还记着荒星的事,觉得自己也算是帮了忙,便想给一点优待?   这可不行,剧情就是剧情,自己可不能打乱!   以后还是少去裴特的公开课吧,免得影响他和卓清羽的发展。   这念头刚一出现,他的手环就显示收到了一条信息。   来源不明,只有一句话,“后山训练场,加练,速来。”   “——裴特。”   姜浅闭上眼睛,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这都什么事啊,裴特为什么要盯着他不放!   卓清羽虽然都是一些浅表的擦伤瘀伤,但还是需要留下观察几个小时,姜浅便让无江在这儿陪他,自己去见裴特。   临走时卓清羽拽住了他的袖子,神色不明,“浅浅你如实告诉我,你之前和裴特到底有什么交集?”   姜浅没有撒谎,只是略去了荒星发生的事,简单地说自己曾经和他同乘一艘飞船,裴特说他的图纸画得不错。   听到这话,卓清羽的脸上才重新出现了血色。   如果真的出类拔萃,获得裴特的赏识进而给予优待也是可能的。   刚才来的那一路他都在想裴特到底为什么对姜浅如此特殊,如果……   最好没有这种事,不然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看他担心的模样,姜浅以为他是被裴特揍怕了,刚入学就公开被少将摔了几十次还进了医院,怪可怜的。   于是,他上前抱了一下坐在矮腿床上的卓清羽,像哄小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好啦,我很快就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卓清羽笑出声来,“我怎么记得,那是你喜欢的呢?”   姜浅哼了一声,“都一样。”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卓清羽的笑容慢慢冷了下去。   裴特,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浅刚才在卓清羽面前表现得很是自如,真到了训练场,心里仍有些犯怵。   这个时间点训练场一般不开放,现在却大门敞开,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裴特吩咐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背着自己站立的裴特。   听到脚步声,对方转过身来,“过来了?”   姜浅低着头,目光闪烁,“我能问一句,裴少将为什么要给我加练吗?”   裴特倒是直言不讳:“之前答应过你,如果你靠自己进入军校,我就给你一定的帮助,怎么,你是觉得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姜浅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少将这么德高望重,一定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听到“德高望重”这几个字,裴特内心有一丝不快,自己有那么老吗?   对着他就害怕得不行,对着那个指挥系学生就是喜笑颜开,真不明白,难道自己真有那么可怕?   他带着姜浅往里走去,又把那把能源枪递了出来。   姜浅的胳膊已经开始发疼了,“又要练射击呀……”   裴特看向他,“你是觉得你的射击练好了?”   说完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是说,你想练自由搏击?”   脑海里浮现出卓清羽狼狈的身影,姜浅简直不敢想要是换了自己怕是会被直接扔出军校。   “射击好射击好,我就爱射击,我天生就适合射击,能得到裴少将的指导我是三生有幸!”   他念念有词双手接过了能源枪,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浅浅这夸人的本事怕不是跟卓清羽学的吧。】   【哈哈哈全家就只有无江一个人不会说场面话。】   【可以了可以了,瞅瞅都给裴少将钓成翘嘴了。】   【浅浅放心,就算是自由搏击裴少将也会轻拿轻放的!】   裴特压下嘴角的笑意,正色说道:“虽然你是医疗系,但基本的技能还是要有的,不然将来连联赛的门槛都摸不到。”   他想起当初少年拿图纸给自己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说:“你……还想去机械系吗?”   按理说医疗系不能外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要他打个招呼……   姜浅摇头,“不用了,我现在挺喜欢医疗系的,而且我也可以上机械系的选修课,这样我以后就是个全能人才了。”   裴特点点头,他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片刻后,他又突然来了句“你喷香水了?”   姜浅一走近,他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清新自然,甜而不腻。   “啊?没有啊,是医务室的消毒水吧。”   消毒水都能闻成香水,裴特果然是上战场的料!   裴特没再多问,而是仰头用下巴指着一下靶子,“好了,现在来一次给我看看,全能人才姜同学。”   【少将你懂什么,那是我们浅浅自带的香气,自带的!】   【浅浅就是甜甜软软的,不接受反驳!】   【这个小甜甜可是第一次开枪就杀了个星盗呢,别小瞧人家。】   【同学你好香……】   不得不说,裴特还是很有教学水平的,这一趟下来虽然累了点,姜浅却肉眼可见地在进步,到最后那几枪他甚至有些飘飘然。   哼,赶紧来个敌人,我现在强的可怕。   裴特见他额头开始出汗,便贴心地让他休息十分钟再继续。   “还来?”姜浅苦着脸,他以为结束了呢!   “刚才只是单纯的射击,你还没用精神力呢,怎么就结束了?”   这么一会儿就累成这样,看来身体素质不行啊,要多加锻炼才是。   姜浅仰面躺在地上摆成一个大字,毫不在意衣服会被弄脏。   训练太可怕了,现在想想之前卓清羽教他怎么控制精神域真是太温柔了。   时间一到,裴特就不由分说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现在,动用你的精神力,试着跟着能源弹走,把它推得更快,推得更远。”   姜浅点头,依言调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毫无作用。   裴特又教了他不少实用的技巧,两个人翻来覆去试了将近半个小时,仍然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裴特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了,就算是C级也不应该毫无水花啊。   姜浅也开始着急,但不管他再如何努力仍旧不得其法。   为了找出问题,裴特询问能不能进入他的精神域看一看,神色有些不自然。   姜浅看他这副做派有点奇怪,“当然可以啊,你放心,卓清羽已经教过我怎么做了。”   “卓清羽?”裴特想起这是那个做示范的学生的名字,从一开课姜浅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很是崇拜,所以他便试了试他的水平,也就一般,瘸子里挑将军罢了。   见他记得主角受的姓名,姜浅连连点头,“没错就是他,他教了我很多东西!”   看看,你老婆厉害着呢。   裴特眨了一下眼睛,“他进过你的精神域?”   “对啊,不进去怎么教我?”   裴特皱眉,进入精神域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次数多了甚至有可能产生精神力共振把二人的五感绑在一起,所以就算是教学也不应该频繁使用,而看姜浅这随便的样子,似乎对这种行为习以为常了。   姜浅自然不知道这弯弯绕绕,而是坦荡地凑近,闭上眼睛,“我们开始吧,我给你看看我的小屋。”   画面一转,裴特站在了坚硬的木制地面上,姜浅就在他旁边,展开双臂笑着说道:“当当!欢迎来到我家!”   裴特的目光扫过屋里的设施,如此程度的还原,甚至不像是C级精神力,那为什么射击时用不上呢?   姜浅有种向客人炫耀的骄傲感,带着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喏,这一间是卓清羽的,就在我隔壁!”   裴特突然转向他:“你们住在一起?”   姜浅笑了一下,“对啊,但绝对不能让他接近厨房,他会炸了整栋房子的。”   听清楚没,以后就由你来给你老婆做饭了。   裴特本以为他们两个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有更紧密的联系。   同吃同住,姜浅话里话外还都是对他的夸耀,这个卓清羽……难道是他的对象?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就跑上自己的床扬言要勾搭自己,想来这本事恐怕也不只用在自己身上吧。   见裴特脸黑得像锅盖,姜浅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   难道……裴特像主剧情一样对卓清羽一见钟情,看他和自己住在一起所以吃醋了?   他急忙解释道:“这里不只我们两个的,还有第三个人,我们三个是一起的。”   裴特难得情绪外露,语气震惊:“还有第三个人?!”   “不是不是!”眼看越描越黑,姜浅慌忙解释道:“我们是朋友,之前在一起合租。”   只是他们两个不用交房租罢了。   听到朋友这两个字,裴特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表情。   原来只是朋友,他还以为……   【浅浅小傻瓜,还没看出来裴少将为什么不高兴吗?】   【明明是跟他在一起,却一直提另外一个人,裴特就差点把嫌弃写在脸上了。】   【宝宝啊,咱就别给卓清羽拉仇恨了,我怕他没出医疗室又被揍进去了。】   【哈哈哈哈裴特说三个人的表情太好笑了,少将你也有今天!】   【裴特:少说这些让人误会的,你可长点心吧!浅浅:点心?什么点心?】   在精神域做了一些测试,仍旧没有发现异样。   裴特感到奇怪,姜浅的精神力虽然等级低攻击性弱但其他方面都很优秀,为什么就是用不上呢?   他想了又想,用一块布蒙住了姜浅的眼睛。   “有的时候视觉会干扰精神力的使用,这次你不用你的眼睛试一试,把重点放在精神力上。”   姜浅举着枪,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不开始?”   姜浅有些不自在地说:“裴少将,你……你能先别看我吗,你盯着我我有点紧张。”   蒙上眼睛,这种被窥视的感觉更强烈了。   听到这话裴特神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的?”   姜浅感到莫名其妙,“当然是用精神力感觉到的呀。”   下一秒,他眼前的布被摘了下来,裴特双手握住他的胳膊,死死看着他,“你是说,你能用精神力‘看’到周围的景象?”   姜浅被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弄得紧张起来,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可以啊,比用眼睛更清楚呢。”   【天,老婆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精神力向来只能用于攻击,从来没有出现过有感知能力的!】   【我都不敢想这能力要是能在实战里运用会有多恐怖!】   【我的老天爷,这和开天眼有什么区别?】   经过裴特的一番解释,姜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精神力到底有多特别了。   自从考核过后,他的精神力变得更加敏感了,能探测到各种微小的细节,就是用多了有些累,他还以为大家都一样呢,现在看来这居然是一种超能力!   裴特拉着他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坐下,问他想不想探测一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姜浅点头,依言闭上眼睛,放出的精神力铺散开来,像一阵清风席卷了训练场。   裴特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抬手问道:“你知道我现在伸的是几根手指吗?”   “三根。”   “现在呢?”   “一根……而且裴少将,伸中指是不礼貌的。”   裴特怔了一下,“为什么?”   姜浅嘴角抽了抽,这个少将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没什么,我瞎说的,少将威风八面。”   【裴特我该怎么说你呢,没见过伸一根手指是伸中指的。】   【这不能怪他,他的食指受过伤留了疤,可能不想让姜浅看到。】   【这有什么,战场上的疤痕是男人最好的勋章。】   【别人我不管,浅浅这完美的白皮肤可不能有任何瑕疵,不然我会发疯的!】   “现在你的精神力范围到了哪里?”   姜浅轻轻偏了偏头,“到靶子那里,上面有十二个弹孔,板子有些老化,都翘边了。”   因为感知得过于清晰,姜浅恨不得冲上去把边边压下去。   裴特没料到他能精细到这种程度,愈发重视起来。   “现在,试着扩大一下范围,往外面走。”   精神力慢慢铺开,漫过了板子,姜浅感到后面树木的每一根树枝每一片叶子,等等,这里还有个松鼠?   姜浅甚至能感觉到它柔软的皮毛,他忍不住轻轻用精神力摸了摸,把松鼠惊得跳了以来,一溜烟跑走了。   姜浅表情有些尴尬,换位思考一下确实非常恐怖了,对不住啊小松鼠,你没撞鬼。   裴特的声音在他耳边荡来荡去:“不要一下子就尝试接受全部的信息,那会限制你的力量,先把注意力集中在一条小道上慢慢往外走。”   跟随着铺满石子的小路,姜浅清晰地感觉到了每一个坑洼,每一处冒出的杂草。   欸,旁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张纸……   谁把考卷丢在这种地方了?真是太不细心了,一会儿给他捡回去吧。   等等,好像没及格,可能是故意的,那算了。   “现在到哪里了?”   “大门口……翻过了围栏,外面有两个同学在聊天。”   居然还能携带听觉?裴特急切地问道:“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姜浅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隐隐约约传进了他的耳朵。   “听说了吗,今天裴少将在公开课上把一个同学揍得好惨,都进医务室了!”   “太可怕了,他不是教练,是来索命的吧!”   “我看星网上还说裴特长得奇丑无比,面如凶兽,上了战场都不用打,直接把对手给吓死了!”   姜浅噎了一下,决定为了这两个学生的未来,还是不要如实转告了。   “他们在说关于课程的一些事,没什么重要的。”   裴特感觉姜浅正不断挑战着自己的认知,现在看来他的精神力未来或许能成为联邦的一大助力。   “现在继续往前走,看还能走多远。”   姜浅一鼓作气,从门外的临时存放屋蜿蜒而过,像流水一样自如向前,畅通无阻。   就是……怎么感觉有点晕呢,画面也开始模糊了。   姜浅闭着眼睛,只感到自己像是沉入了水下,好像有人在旁边说着什么,但那声音太遥远了,他听不真切。   有什么东西从鼻子流了下来,是血吗?   他想抬手擦一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裴特接住瘫倒的姜浅,少年正皱着眉,紧闭双眼靠在他的胸口,浑身的血液像被一瞬间抽干了一样,面色惨白,鲜红的血从口鼻中流出沾到他的衣服上。   “姜浅,姜浅!醒醒,绝对不能睡!” 第29章 探视   在战场上, 裴特曾经多次面对孤立无援腹背受敌的状况,但他从来没有退缩过,背水一战甚至能让他感到畅快, 别人都说他的骨子里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可是当姜浅昏迷在他怀里时, 那鲜红的血迹太过刺目,裴特好像心脏被人狠狠揪住了,二话不说抱起人就往医疗室跑。   顾不得路过学生异样的眼光,他只是胡乱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般在没有外力攻击的情况下过度使用精神力顶多造成劳累, 绝不可能伤成这样, 可他能感受到姜浅呼吸紊乱,皮肤发烫,这都不是好的征兆, 必须马上进行治疗。   幸好医疗室距离不远, 他一脚踹开大门高声喊着, 几位治疗师看到他先是一怔,然后迅速推来了仪器将人团团围住。   恰巧卓清羽也在同一个诊室, 他本来在角落里休息, 在看到裴特抱着的人时瞳孔骤缩, 冲了上来:“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明明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被裴特带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他死死瞪着裴特, 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你对他做了什么, 说啊!”   为了不干扰治疗,好几个医务人员上前把他拉走了, 而裴特甚至没有回头,也没有听到他的话, 只是一直透过玻璃罩看着医疗舱里的人。   见他如此紧张,一位医疗师出言安慰道:“裴少将放心,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看着比较吓人,检测结果显示他的脏器受损,现在胃黏膜的出血已经止住了。”   裴特仍旧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位同学……是不是从高处摔下来过?”   “摔?他没有摔倒……只是放出精神力的时间长了一些。”   与裴特的想法相同,医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面对威名远扬的上将,他紧张地以自己的职业生涯保证虽然从未见过类似的病情,但他一定会尽全力弄明白。   因为原因没有明确,只能进行一些对症治疗,好在姜浅的情况还算平稳。   裴特本来想把他带回去请更专业的治疗师检查一番,但就在他喊人来接之前,被转到单人病房的姜浅睫羽轻轻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迷茫,应当是刚刚醒来意识涣散的缘故。   裴特想起有人说自己冷着脸很是吓人,为了不让转醒的少年受到刺激,他不自然地扯起嘴角,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最温柔的表情:“你醒了?”   姜浅看见他,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裴特立即抬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别害怕,是我,别害怕……”   看见他恢复正常的面容姜浅终于放松下来,方才他一睁眼就看到总是绷着面容的少将像被偷了脸一样对自己假笑,着实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裴特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姜浅敲了敲发痛的脑袋,他不是在训练场加练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哦对,裴特好像是在测试他的精神力来着,那种掌握全局的感觉可真奇妙!   额角又开始跳痛,姜浅皱着眉把被子抱在怀里,这副作用有点不奇妙了。   突然意识到这里好像是医疗室,他蹭的一下抬起头看向裴特:“我……刚才是不是晕过去了?”   点头。   “那……是你送我过来的?”   点头。   姜浅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完蛋了,这下他可能要在军校出名了……   【浅浅啊,别光顾着不好意思了,你知道你刚才把所有人吓了个半死吗?】   【裴特差点把医疗室给轰了,还有卓清羽,拉走的时候跟抓狂一样。】   【这次恐怕又是和考核的时候一样,精神力消耗过大了。】   【我怎么觉得更严重了,咳血真的吓死人了……】   【愁人呀,又只能靠自己慢慢自愈。】   【裴特也真是的,上来就上这么大的强度,测试极限也不急于一时吧。】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换了其他人都是比较安全的,但浅浅体质特殊就不好说了。】   裴特以为他又不舒服了要叫医生,被姜浅拦了下来。   “没事的,我这毛病打小就有,一累就生病,这次可能是消耗过大了,下次注意一点就行了。”   一累就生病?还会一瞬间把脏器都伤到了?裴特仍然持怀疑态度,但他看姜浅精神状态不佳,便想让他再休息休息。   “先歇一会儿吧,我现在通知我的医疗团队来接人,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   姜浅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等一下,你要带我走?去哪里?我不走。”   裴特不明白他的抵触情绪从何而来,生病了就要治疗,一直拖着算什么事。   更何况,他出状况还是自己造成的,自然要负责到底。   难道……姜浅以前在医院有不好的经历,所以害怕前往?   想到这儿,他耐心地解释道:“去医疗中心,我会让我的团队接手,他们都是医疗师中的佼佼者,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   没想到这话没有打消姜浅的疑虑,反而让他更抗拒了。   少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去不去,没有用的。”   说着,他还掀起被子钻了进去,试图以此逃避裴特审视的目光,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除非你打晕我,不然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他已经向系统再三确认治疗对他无效了,系统告诉他他就像是一个自行运转自行修理的机器,严丝合缝到任何措施都无法干预。   他可不想明知没有作用还要被插一堆管子绑在床上,   “系统,所以我的身体是可以自己慢慢恢复的对吗?”   【检测显示修复已经开始了,不过速度比上次慢了一些,可能是宿主这回消耗更高的缘故。】   “能恢复就好……就像桶自洁一样,省事。”   【请宿主不要把自己比作洗衣机,洗衣机可不会把自己给烧短路了。】   明明是一样的语气,姜浅却从这句话里感到了一丝的不快。   “系统,你生气了?”   【宿主哪里话,我只是一个系统,是不会有“生气”的情绪的。只是想再提醒宿主一句,我现在只能探测无法干预,如果宿主再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损害程度超出了危急值,我也无能为力。】   “诶呦,这不是个意外么,而且有裴特看着,能出什么事……”   突然察觉裴特过了许久都没有说话,联想到他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以及多次收拾课堂上不听话的学生的丰功伟绩,姜浅慢慢把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一张煞白的小脸。   “你……不会真的要打晕我吧?”   看他要是被带走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裴特叹了口气:“你当真不愿意跟我走?”   姜浅眼睛转了转,抱住了床边的护栏:“我喜欢这里的医疗室,条件已经很好了,我的朋友还能照顾我。”   说完,还握了一下拳:“联邦军校是我家,医疗信任靠大家!”   见裴特还想劝说他,姜浅搬出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再说了,学生受伤如果不是危及生命向来都是在学校里救治,那么多人看见是你把我带进来的,你要是再把我带走给我优待,我倒是没什么,但我怕有人说你违反校规,败坏你的名声呀!”   裴特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校规算什么?一堆废纸而已。”   如果他愿意,那些老家伙完全不会反对他改写。   即使知道裴特有这个资本,姜浅还是在内心咋舌,幸好这话没有传出去,不然会有大把的人来骂他。   裴特坐在他床边:“你就这么不想被人看见和我在一起?”   难道他很丢人?好歹也是个少将,长得也不是不堪入目,不至于吧。   “哪有!只是你的时间宝贵,我不好浪费的……”   裴特沉默了几秒,手指轻轻敲了敲床沿,最后说道:“你知道……你的精神力有多特殊吗?”   “我……现在大概知道了,万中无一对吗?”   “不只,怕是整个星系,你都是独一无二的。”裴特拿过他的光脑,输入了一个号码,“这次你不想跟我去就算了,但我这段时间会着手建立一个以你为中心的医疗小组,准备好了会用这个号码联系你,到时候给你做一个系统的检查。”   说完,他不容置疑地补充道:“你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受伤是因为使用了精神力,如果不弄明白以后可能会出大事。   见他态度强硬,姜浅蔫蔫地点了点头,看来是躲不过了。   “好吧,谢谢少将……那个,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就不耽误少将的时间了。”   这是……要赶人?   裴特还是第一次被下逐客令,但他确实有不少工作要忙,便起身收拾东西,临走时嘱托姜浅注意营养,医生都说他太瘦了。   一打开门,裴特就看到了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的卓清羽。   他脸上被自己打青的印子还没有消下去,这个时候却敢直瞪着他,要不是自己的人守在门外,他怕不是要闯进病房跟他打一架。   面对他刀子一样的目光,裴特释放出了精神力,强大的威压骤然降下,卓清羽开始呼吸困难,面色发白,最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裴特嗤笑了一声,不再搭理他,转身向外面走去。   威压消失,卓清羽喘着气,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那些看门的也走了,他抬手敲了敲门。   “浅浅,我能进来吗?”   “进。”   一推门,他就看到姜浅坐在床上,头发有些凌乱,虽然脸色不好仍然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现在好了,我们也是难兄难弟了。”   这个时候卓清羽完全笑不出来,他快步走上前,抬起胳膊想要碰一碰他,又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伤口,那手便悬在了半空中。   姜浅笑了一声:“怎么,你要对我发功呀?”   卓清羽:……   他在床边坐下:“你感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有意让他不要担心的姜浅随意地摆了摆手:“不是受伤,只是累着了,你知道的,像我这么尊贵的人一累着就会出问题,歇歇就好了。”   卓清羽哪能善罢甘休,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姜浅也自知瞒不过他,便将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卓清羽沉默了许久,最后正色说道:“你以后再也不要这样用你的精神力了。”   “怕我偷窥你?”   “姜浅!”   拿枕头拍了他一下,姜浅坐直了身子:“好啦,我又不是傻子,哪有自己往火坑里跳的?”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感觉到喉咙一阵血腥味,糟糕,这症状还没完全消失。   看着卓清羽愁眉不展仿佛他得了什么绝症的模样,姜浅知道这口血吐出来定要吓着他,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卓清羽时刻关注着他,见他喉结动了动,唇色似乎更惨白了,立即凑上前:“把嘴张开。”   姜浅不同意他就要捏他的下巴,他只能乖乖张开嘴,沾在牙齿上的血迹清晰可见。   “姜浅!”   “啊呀,你就别叨叨我了,”姜浅作势头痛的样子,开始一通胡说:“而且那是我的血,我吐出来不就浪费了吗?回收利用,多好!”   “……你好歹是医疗系的。”   “不管不管,还没上专业课呢。”   这时,病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是出去买东西刚刚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无江。   他一进来就跪在床边,眼眶开始泛红,把姜浅都吓了一大跳,抽出了被他拉住的手。   “真是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一副我行将就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临终托孤呢!”   说完,他往后一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用颤颤巍巍的声线说道:“我如今怕是不行了,我走之后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蓝鲤,别让它一找到机会就喝马桶里的水……”   说完,他还假意咳嗽了两声,却没料到真的咳出来一点血迹,房间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最后,看着紧张兮兮的两个人,姜浅只觉得心累。   似乎是嫌情况还不够混乱,床边的传音机又响了起来,一个女声询问他有人要来看他,问他是否同意。   自己认识的两个人都在这里了,还会有谁?他这儿难道还真成了观光景点?   “他说他是你的哥哥。”   姜浅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多半是自己被裴特带进来的事传开了,或许还有人照了照片发到了校园论坛上,被这个煞星给看见了。   “要我回绝他吗?”   “不用,让他进来。”   姜凌云那个倔脾气,不让进他是不会走的。   这时,他扭头看向无江:“探望还要询问我?卓清羽本来就在医院里,那你又是怎么进到病房的?”   无江挠了挠头:“那个……我从窗户翻进走廊偷溜进来的。”   “这里可是四楼,你不要命了!”   这些哪有你重要。   “下面有灌木,摔下去也能接着我……”   “你别说话了!” 第30章 哥哥   大门被推开, 姜浅和站在门口的姜凌云四目相对。   姜凌云穿着校服,头发略微凌乱,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多年的相处让姜浅一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现在这个质问的神色他见过太多次了。   但身体还没恢复, 姜浅实在不想和他反复扯皮,于是先下手为强指责道:“进来也不知道敲个门,万一我在换衣服呢?”   旁边同样闯入房间的无江默默往角落里缩了缩。   姜凌云哧了一声,“我是你哥哥, 有什么没见过?”   姜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真不知道他装出这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给谁看, 反正他一直瞧不起自己,偶尔展示给他一点善心也带着施舍的成分,自己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对照组, 总能把他衬托得有如人间龙凤, 所以他才会时不时生出了一点回护的意思。   见他不搭理自己姜凌云的脸色沉了下来, 斜着眼看了一下屋内站着的二人,不由分说就要赶人。   “我和我弟弟有话要说, 你们先出去吧。”   两人不为所动, 而是同时看向姜浅。   姜凌云眉目间生出了怒气, 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家事。”   姜浅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都把我赶出来了,哪来的什么家?   不过以姜凌云的性子,有外人在场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他便让他们先出去。   卓清羽知道一些他家中的情况, 抓住他的胳膊,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姜浅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只是聊聊天而已。”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在离开时用眼神警告姜凌云。   姜凌云见这一个二个路过自己的时候都要瞪自己一眼, 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我哪里招惹你们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他锁上门,站在姜浅的床边,开口问道:“你和裴特,是什么关系?”   姜浅往软垫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这些天没见,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他为什么送你来医务室?”   “你不该问我是怎么受伤的吗?”   姜凌云见他一直不正面回答,有些气急地抬起手想要揪他的领子,姜浅立马捏着毯子往后缩了缩:“欸欸欸,我警告你这里可是医疗室,你敢动手我就举报你打架斗殴,霸凌同学,攻击伤患!”   姜凌云哼了一声,进了军校,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   在他看到星网上那张照片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姜浅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去做学徒了吗?更令他瞠目结舌的是,大名鼎鼎的裴少将居然抱着他,而怀里的人看样子是受伤了。   他一个C级精神力是怎么进的军校?难道那次在飞船上他真的认识了裴特,所以成功开了后门?   他一路紧赶慢赶来到医疗室想要问清楚,这个弟弟却一副不想见到自己的样子,话里话外还都在呛他,他很久没有感到如此生气了。   可是看到姜浅缩在角落,警惕地蜷着身子看着他,他那激烈的情绪波动好像被抚平了。   怎么瘦了,上次见面脸上还有点肉,现在颧骨都凸出来了。   他把手放了下去,想着他伤还没好到底还是顾念一下,便转变了话题。   “你为什么不回妈妈的消息,你知道她多担心你吗?”   提到这个姜浅多少有些心虚,平心而论温如雅对自己还算可以。   起初他还想着要不要背着姜贺偷偷联系她,但看温如雅发的那些消息,话里话外都在替姜贺争辩,让他不要和父亲置气,早点道个歉重归于好。   虽说她可能不知道是姜贺把自己赶了出来,但看到“道歉”这两个字姜浅还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凭什么要他跟一个混蛋道歉?他宁可吃一大锅卓清羽做的黑暗料理。   这些事他懒得一一解释,便推脱道:“你问一下姜贺就知道了。”   姜凌云拍了一下桌子:“不要直呼爸爸姓名,不然我就替他收拾你。”   姜浅也来气了,梗着脖子道:“你现在没这个资格了,我跟你们已经断绝了关系,姜贺都同意了,我劝你还是别来招惹我,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姜凌云睁大了眼睛,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真是大逆不道!爸妈把你养到这么大,现在又把你送进军校,你竟敢……”   “什么叫把我送进军校?我告诉你,我是自己堂堂正正考进来的!”   姜凌云怒而发笑:“还学会撒谎了?姜浅,你可真让我失望!”   然后一个枕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他一把扯下,看见姜浅把手指放在呼叫铃上作势要按下去。   “你该走了,否则我就叫人说你在这里闹事。”   “我是你哥哥!”   “不是亲的!”   姜凌云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反制住他的畅快散步姜浅的全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嘴唇上挑,眼神却是冰冷的:“你为什么不自己问问你的好父亲呢?”   接下来不管他问什么,姜浅都闭口不答,他只能沉着脸离开了。   那话是什么意思,他要找父亲问清楚,他的心绪太乱,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走廊里等着的二人用敌视的目光看向他。   卓清羽回到房间,见姜浅气鼓鼓的样子就知道二人不欢而散。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姜浅坐在床上,面色发白,摆弄着毛毯:“没事,就是吵了一架。”   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无江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菜市场吵架,好像有人帮腔会更有底气,于是有样学样说道:“那个狗东西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心术不正,是个只会干下三滥勾当的小混蛋,你别管他!”   姜浅啧了一声:“别说脏话!”   以后可是要跟着伟光正的主角受的,像什么样子。   【无江多骂两句,我爱听。】   【一看到这个哥哥就生气,弟弟进医院了你一句关心没有,竟然还想跟他动手!】   【支持浅浅给他两巴掌!】   【不行,干嘛奖励他。】   送走了姜凌云,探视的时间也快过了,无江不得已只能离开,而卓清羽硬说自己还不舒服,让医务人员同意他再留一段时间。   看着他自己的伤还没好就忙前忙后,姜浅想让他回去说自己有人照顾,卓清羽却装起了耳聋,还完全忽视他的意愿让他吃各种营养剂,以至于出了医院姜浅一闻到那味道就想吐。   经过这几天的休息,他身体倒是好了七七八八,但精神力似乎又出了点问题,时不时就自己冒出来加强他的五感,好在每次持续时间不长,也没有造成损伤,姜浅便没有告诉他们免得又要担心。   这会儿他走在路上,无江上课去了,他打算去找训练场的卓清羽一起去吃个饭,这捣乱的精神力就又冒了出来,像小触角一样伸着乱碰。   他本来想集中精力把这东西团吧团吧收回去,却探知到距离自己大概三十米的后方跟了一个人,脚步很轻,鬼鬼祟祟的,自己停下他也停下,自己往前走他也往前走。   姜浅直接转过身径直走去,那身影起初僵直了一瞬躲在了树干后面,见他来势汹汹便出来了。   这不是之前找自己麻烦的那个寸头吗?他跟着自己做什么?   姜浅还没说话,他反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你看我干嘛,心虚?”   “你这人真有意思,跟踪我还说我心虚?”   寸头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眯起眼睛凶狠道:“我是来警告你的,你再缠着卓同学,别怪我不客气。”   都要忘了他是卓清羽的小迷弟了,这么一想卓清羽确实和他提过这几天此人总是来烦他,他一想动手就又跑得没影了。   “你这话就错了,不是我缠着他,是他缠着我。”   寸头怒不可遏:“别耍花招,你究竟拿什么迷惑的他?”   【这人神经病吧,为什么揪着浅浅不放。】   【他的“偶像”不理他而是绕着浅浅转,他恼羞成怒了呗。】   【不是哥们,你看着这么一张脸还不明白是用什么迷惑的吗?】   姜浅不想和他多说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了。   “我告诉你,你离卓同学远一点!”   “不然呢?”   “不然我就告诉他你在不良网站拍过视频!”   见姜浅一副震惊的样子,他以为自己捏住了他的把柄:“所以啊,你最好听我的话……”   “等会儿等会儿……”姜浅做出一个夸张的厌恶表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每天一下课就躲在寝室浏览不良网站?”   说着,他还苦口婆心补充道:“你这么年轻,这习惯可不好,伤身。”   寸头没料到风向逆转,指着他高声道:“你不要污蔑我!我只是在论坛上看到有人说了而已!”   在医疗室事情过后,加上自己过低的精神力等级,学校里确实有一些谣言,但姜浅觉得这对他没有影响便懒得干预。   “那就是风言风语了。”他摊手道,“传播谣言可是违反校规的,你这样简直是在给军校抹黑,该当何罪啊!”   寸头没气到人反而把自己气了个半死,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用力地甩脸离开了。   姜浅嘟囔了一句“傻蛋”,然后转身往回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白帽子。   他紧张得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在看自己,然后快步上前:“你来这儿做什么?”   白帽子笑着扶了扶帽檐,“自然是来看你啊。”   “你怎么进来的?有人跟着你吗?”   毕竟上次和他通话,他还在越狱的途中。   白帽子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朵小粉花别在了姜浅的胸口:“放心,都已经解决了。至于怎么进来的,我有自己的门路。”   “对了,我有个礼物给你。”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光脑手环。   带着红边,这这这……这不是刚才那个寸头的吗?   面对他探寻的目光,白帽子冲他仰了一下下巴:“他不是找你麻烦吗?现在你可以把他的钱全转走了。”   姜浅思索片刻,最后眨眨眼睛,露出要做坏事的笑容。   “你能……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把这手环送回去吗?”   是时候反将一军了。 第31章 消失的同学   姜浅一手拿着草莓奶昔, 一手举着光脑看得开心,时不时还笑到用拳头捶旁边的无江。   三人像往常一样打包了食物聚在姜浅的宿舍,这是姜浅头一回在吃东西的时候一直看光脑。   卓清羽把脑袋凑了上去:“你在看什么?”   姜浅笑到肚子都有点痛, 喘了口气说道:“军校论坛的一个帖子, 刚刚有个学生被公开处分了。”   “为什么?”   “在食堂突然大声外放不良网站视频二十分钟,经路过的学生会劝导仍然不关闭,传播不良风气,扣5分, 记过。”   他拿了一块饼干, 扫了一眼那学生的姓名。   没想到那寸头居然叫李智, 这……真的不是在反讽吗?   白帽子说到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把自己动了手脚的光脑还了回去,只要他一在食堂刷卡, 病毒立即启动。   做完这些以后, 白帽子匆匆离开了, 这让姜浅怀疑他来军校除了见自己还别有用意。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总之别在这里惹祸就好, 省得把自己牵扯进来。   笑完了, 姜浅才注意到无江好像兴致不高。   见他一直在发愣, 姜浅往他嘴里塞了一块饼干:“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无江抿了抿嘴唇,最后起身把窗子关上了, 神色凝重。   姜浅许久没看见他这种如临大敌的样子, 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坐直了身子:“你要跟我们谋划什么吗?说吧,是不是不想上学了打算炸了军校?我加入。”   听了这打趣的话, 无江脸上却仍然一点笑意没有,这让卓清羽也开始重视起来, 放下食物看着他。   无江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蹭了蹭,最后沉声说道:“今天我上专业课的时候,后面的同学没来上课。”   “男生女生?”   “女生。”   【无江有情况。】   【他这一顿饭都很不对劲,跟个机器人似的。】   【就是,平常浅浅笑的时候他会跟着笑,今天什么表情都没有,像木偶一样。】   【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姜浅内心警铃大作,无江不会是坠入爱河了吧?   不行不行,他以后可是要誓死追随主角受的,不然谁来做主角受的得力助手帮忙走剧情呢?   姜浅试探地问道:“所以……你是想人家了?”   无江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让姜浅内心更慌了。   不会真的恋爱了吧,主剧情里没这一段啊……   过了几秒,无江才抬起头来:“我怀疑她死了。”   卓清羽:???   姜浅:!!!   【不是,怎么就死了?】   【逃课的同学瑟瑟发抖,原来自己在同学眼中已经不在人世了。】   【怪吓人的,浅浅吃点东西吧,压压惊。】   姜浅张了张嘴:“那个……有没有可能,是她睡过了呢?或者迷路了没赶来,军校这么大,那些路都长得一模一样,这是常有的事。”   余光撇到旁边的卓清羽在偷笑,他啧了一声,用手背甩了他一下:“笑什么?我又没说错!”   卓清羽乖巧点头:“浅浅说的都对。”   毕竟对一个去趟超市都能把自己转晕,最后稀里糊涂绕到训练场,还抓获了两个毁坏器材的学生的人,去教室上课确实是一趟艰难的旅程。   无江看向姜浅,继续说道:“而且我怀疑死的不止她一个。”   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姜浅定住了一瞬,随即认真地说:“发生了什么,你好好跟我们说说。”   无江回忆起事情的开始:“一个月前,我们理论课的小班上有个同学生病了,脸色很差,眼睛发红,说话神经兮兮的,别人一碰他就往后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后来有一天他再也没有来上课。”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想着他可能是转专业了,可过了几天又有另一个同学生病,样子和他很像。那天我出门买东西的时候,看见他被人背着往医务室的方向跑,我看着他们进了大门……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在课上出现过。”   “这位女同学是第三个人,她今天没来,我实在觉得蹊跷,想着是不是学校里出现了什么流行病,就去医务室问了问。做记录的人不告诉我,我就趁他不在偷偷翻进了电脑间。”   看着姜浅的表情,他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这次在二楼,说话就上去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查看了他们所有的记录,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找到,连名字都没有,这不符合规定。”   姜浅问道:“他们三个,一个都没有?第二个你不是看着进去的吗?”   无江点头:“对,所以……是有人把他们的记录抹去了。”   说到这里,卓清羽好像也想起了什么,插话道:“我好像也有个同学生病了,最近几天都没见到他,我还以为他受不了训练强度退学了呢!”   深知进入军校不易的无江说道:“那不会,能进指挥系的,怕是宁愿跳楼都不会退学。”   去年好像就跳了好几个,所以今年课程的安排放松了些。   开始接触医疗专业课的姜浅推测道:“会不会是校园里真的出现了一种特殊的传染疾病,那些人是被隔离起来了?”   无江双手抱臂:“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不出通知?论坛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可能……是怕引起恐慌?”   说完这话姜浅也觉得不太靠谱,正想再说什么,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滴——支线任务发布,请宿主完成支线剧情:消失的同学。】   姜浅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到压力山大。   上次有支线剧情出现,他被赶出家门,还被骗走了所有的钱。   “我能不做吗?”   【不可以呦,隐藏剧情和主剧情同样重要,请宿主多多加油!你可以的!】   注意到姜浅的脸色变来变去,无江立即重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从医疗室出来后,虽说姜浅好不容易恢复了个七七八八,无江还是时刻担心着他的精神力会出问题,他咳嗽一声就能让他警觉地跑上前追问。   姜浅塌着肩膀,目视前方,满脸的生无可恋:“别加油了,悬浮车用的都是清洁能源,加油也没法呜呜跑。”   “啊?”   姜浅叹了口气:“没事我说胡话呢……无江,这件事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无江抬头转了转眼睛:“我和那几个人都不熟,不过那个送人去医疗站的同学好像是维修系的,我在星网上看过他的照片,他是优秀学生。”   “好,那就这么办。”姜浅拍拍腿站了起来。   无江没跟上他的思路:“啊?怎么办?”   姜浅从光脑上调出了各系的公开课表:“当然是去堵人啊!现在维修系正好聚在一起上课,还有几分钟,我们跑快点还来得及。”   十分钟后,三人在教学楼外排成一排,堵住了背着大书包,戴黑框眼镜的瘦弱男生。   那人吞咽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是要打劫我吗?”   这还是姜浅第一次被认成劫匪,一般人看见他都会觉得他没什么攻击性。   “我长得就那么凶神恶煞?”   眼镜男生目光躲闪:“没有……你太好看了,我妈说了,越好看的人越危险,这叫恃美行凶。”   姜浅:……   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这话倒是没说错,浅浅就是最靓的仔。】   【浅浅啊,你应该看看你旁边的两个人,绷着脸往那一站跟两个柱子一样,也别怪人家误会。】   【附议。】   姜浅扭头示意了一下,无江走上前,回忆了被送医疗室的人的相貌体征:“你认识一个黑色头发,大概一米八,鼻梁很高,脸上有一块黑色胎记的学生吗?”   眼镜男生骤然抬起头来,目光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   看来没找错人。   姜浅生怕无江这个不会说话的上来就问人家死没死,抢先编了个合适的理由:“我们是他同学,上次在食堂没带光脑,正好碰见他就刷了他一些钱,现在想还给他,但好些时候没见他来上课了,我这位朋友看见过你和他走在一起,就想来问问他现在在哪里。”   眼镜男沉默了片刻,最后往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走去:“你们跟我来。”   三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来到无人的小径中,眼镜男转过身来,样子把姜浅吓了一跳。   他眼含热泪,脸颊通红,嘴唇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姜浅连忙上前扶住他:“诶你没事吧?”   眼镜男生紧紧握住了姜浅的手,满脸激动地晃了几下:“谢谢你!谢谢你!”   姜浅假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同样感到莫名其妙的卓清羽,把手抽了出来。   这不会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吧……   眼镜男把眼镜取下来,随意地用外套擦了擦镜片戴了回去:“这些天我一直以为自己疯了,谢谢你们让我知道他是真实存在的!”   姜浅闻言,把他拉到石椅边坐下:“没事,你慢慢跟我们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经过他的一番讲述,三人皆是表情凝重。   那个同学住在他的隔壁,他们那栋楼是老房子,是唯一不同系混住的宿舍楼,住的人少,他又在最高层,只有他们两人,久而久之便熟悉了,有时一起吃饭。   后来,眼睛男发现那人精神状态有些不济,在他的反复追问下,那人偷偷将他拉到一边,献宝一样塞给他一个东西,他这才知道他一直在嗑药。   “我知道这东西会害了他,就想劝他戒掉,但他死活不听我的……我又想着举报他让他强制戒药,但那样他会被军校开除,他又是我朋友……”   “那东西你还留着吗?”   “留着的。”他开始在背包里翻找,“我从来没见过,应该是什么新型药物……”   最后,他把东西拿出来,递给了姜浅。   姜浅打量着手中的针剂,粘稠的粉色液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漂亮的光泽。   他将针管一转,在看见上面的标识时瞳孔骤缩。   虽然有变化,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标志。   这标志是一个药物公司的备选之一,但最后被废弃了。   是姜氏药业,姜贺的产业。   他小的时候曾经多次随意地出入总部,每次都要感叹父亲的本事之大,竟然可以让这么一个庞大的公司运转多年,赚得盆满钵满。 第32章 戒指   姜浅稳住心神, 把标志转向眼镜男生:“你认得这个吗?”   他摇摇头:“不认识,可能是防伪的吧。”   防伪?这种不合法的东西还有防伪标识?   不过他不认识实属正常,这标志根本就没有被姜氏药业采用过, 自己也只是小时候闯入姜贺房间玩, 在他桌子上看见了草稿,事后还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当着陌生同学的面,姜浅还是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是不清楚对方为人, 二是他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这玩意儿被抓到可是掉脑袋的事, 姜贺又不是傻的, 为什么要往上面打标签呢?   这些还是之后再想吧,他把话题扯了回去:“你再详细跟我说说,那个同学有什么症状。”   眼镜男生思索片刻, 回答道:“他变瘦了, 精神也不好, 还吃不下什么东西……哦对了,那天他把东西给我的时候表情非常兴奋, 好像在跟我分享什么天大的喜事, 我觉得他完全不后悔沾染上这些。”   “还有别的吗?”   “他把药递给我的时候, 说这东西能带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极乐之境。”   后来,眼镜男生又告诉他们自己当时见同学一直没回来想去医务室看他,但那些人不让他进, 过了两天, 他下课回来竟然发现隔壁住了新的同学,那人说自己是转系的, 来的时候屋子就已经空了。   光脑也联系不上,眼镜男有些担心, 就到信息登记处查找他的住址,结果发现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   一阵凉意从姜浅的脚底蔓延:“什么意思?”   眼镜男嘴唇有些苍白:“他的姓名,学号,所有信息都被抹去了,我和那些人争辩,他们还说是我压力太大了,幻想出了一个朋友来陪着自己。”   现在姜浅知道他之前为什么如此激动了,换了谁都要疯。   眼镜男内心忐忑:“你们觉得……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姜浅有些无力的回答消散在空中。   “不知道。”   回到寝室,几人各自思索着,最后还是姜浅打破了沉默:“无江,你说的那个女同学是今天才没有来上课的吗?”   “对,我昨天还看见她了。”   “时间不长,说不定她还在医疗室,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无江唰的一下抬起头来:“少爷你想做什么?”   姜浅半躺在沙发上,随手扯过蜷在一边的蓝鲤抱在怀里:“我想潜入医务室,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料到他对这件事这么执着,无江有些后悔说出来了,生怕给大病初愈的姜浅添了麻烦。   “其实……如果真有什么事,学校应该能处理好的,我们也不要太担忧了。”   卓清羽也表示赞同:“没错,学校不告诉我们应该是有原因的。”   姜浅从口袋里拿出那支针剂,放在桌上推了过去:“你们有见过这个标志的吗?”   两人摇头。   “少爷,你是……认识它吗?”   姜浅移开了目光:“不能再认识了,说不定,这药剂就是我父……从前的父亲生产的。”   “所以,我需要在真相大白前自己弄明白,最好抓紧时间。”   【我去,怪不得当时浅浅看见标志反应那么大。】   【这种事就不要吃瓜吃到自己家了吧。】   【所以姜贺贩卖违禁药品,梅子嗑违禁药物,他们俩还真是卧龙凤雏天生一对,就是不知道怎么生出浅浅这么个乖宝宝的。】   【听那个眼镜男的话,学校好像在有意掩盖这些,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简单。】   卓清羽愣了两秒,然后身子绷紧,看着姜浅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生产这种药物,还卖到军校里,这可是死罪,虽说姜浅对这一切不知情不会判刑,但这军校一定不会再让他读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他明明那么努力才通过了考核,现在因为一个抛弃儿子的人渣父亲……   无江脸色也不算好,他没料到姜浅能和这一切扯上关系。   不行,必须想办法把他择出去,而最先要做的就是查明真相。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懊恼地说:“都怪我,上次潜入医务室没有做好善后,虽然挡住了监控他们不知道是谁,但让他们加强了防范,把窗子都锁了起来,现在翻不进去了,连探望也不让了。”   姜浅脑海里生成了一个计划,但他知道他们可能不会同意。   他拍了一下手,站起身来:“这样,你们先回去,今天晚上想想办法,我们明天再说。”   “啊?”   卓清羽没想到他会在现在赶人,刚才不是还很着急吗?   姜浅找了个借口:“这毕竟是我从前的家人开的公司,我想……先探探他们的口风。”   卓清羽了然,拉着无江往外走:“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有事随时联系我们!”   送走了两位大将,姜浅最后瘫软在沙发上,打开光脑,对着“姜凌云”那个名字愣神。   如果真是姜贺做的,姜凌云会知情吗?他毕竟也参与了一部分公司事务……   如果他知情,那自己一个通讯打过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他烦躁地点了返回键,犹豫地打开了和温如雅的聊天界面。   如果要在这个家中选一个最让他信任的人,他会选温如雅。   他相信以温如雅那连虫子都不舍得杀而是放走的性子应该不会参与这种勾当,但当他看到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时,他有些不确定了。   “浅浅,你爸爸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妈妈知道你们有矛盾,你们又都是倔脾气,但一家人总要有一个人低头的,你跟他道个歉,回家后妈妈补偿你,好不好?”   自己一条消息都没有回过,她却能坚持这么些天也是不容易,最近几天好像才意识到他是铁了心不回应,终于放弃了。   他深吸一口气,关上了光脑。   温如雅或许性子温和,但她总是站在姜贺那边。   如果真出了事,她可能会让情感影响自己的判断。   所以,只能按计划行动了。   姜浅收拾了一个小包,在临走前一口气吃了三块冰箱里存放的小蛋糕,还喝了一杯鲜榨果汁。   这次保不齐会有多久食欲不振,必须先过过瘾。   这时,他的光脑收到了一条消息,是白帽子。   “喜欢吗,给你做成项链怎么样?”   图片上,是一对闪着光泽的蓝宝石戒指,看这款式与大小,好像是结婚用的。   “这又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呢?是朋友的,他用不上了。”   “你把人杀了?”   “瞎说,我送人家回家了,他感谢我就把这东西给我了,我看宝石还怪不错的,衬你的眼睛。”   “不用,你早点过来把你上次的东西取走。”   有那么大一个尼曼德海之心藏在柜子里,他连睡觉都提心吊胆。   “这么一会儿不见就想我啦?可惜我已经不在主星了,实在不行咱们可以视频,只是我这儿信号不太好。”   姜浅皱眉,白帽子溜得这么快,这是坐上火箭了?难道又在越狱?   真是一天也不安生。   他不再回应白帽子发过来的老土爱心表情包,内心偷偷鄙视了一下他的审美,然后揣起小挎包离开了宿舍,一个人来到了医疗室门口。   他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将精神力发散开来。   无数纷杂的信息瞬间涌入他的大脑,眩晕感来袭,姜浅却不管不顾继续扩散着精神力。   终于,温热的血从鼻子流了下来,姜浅习惯性地想要抬手擦去,却停在半空,想了想放下了手臂。   然后面不改色,抬脚走进了医务室。 第33章 X药剂   里面的医师都认识他了, 看见他时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怎么又回来了,上次拖了好久都没弄清楚他的病症, 现在去而复返, 如果真有什么事……裴少将不会找他的麻烦吧。   几人引导姜浅开始测量生命体征,由于他体温略微升高,他们给他扎了一针。   姜浅找了个没人在关注自己的时候,悄悄放出精神力, 慢慢地覆盖整个医务室。   有几个病人在角落里打牌, 姜浅没忍住用上帝视角看了一分钟, 好家伙,各个都在诈别人,说的都是假话啊。   还有人出老千, 真不要脸。   姜浅操控着精神力, 化成风将那人做了手脚的牌吹开, 正面朝下落在地上,引起了一阵骂声。   这下舒坦多了。   继续沿着楼梯向上, 掠过端着咖啡的工作人员, 他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她神智清楚了吗?还能撑几个小时?”   探寻声音的来源, 穿过一扇紧闭的铁门,姜浅“看”到两个中年男子站在病床前,其中一位他认识, 是医务室的主管医师。   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女同学, 和无江的描述很相似,现在一动不动, 不知是晕倒还是沉睡。   之前说话的应该是另一位领导模样的男子,医师看了床上的女同学一眼:“如果情况和之前的几人相同, 她……随时有可能撑不下去。”   男子摘下眼镜,揉了揉脸,有些颓废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你确定这是最后一个了吗?”   “只能说从现在起不会再有学生开始接触X药物,但不知之前散出去了多少。”   男子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声音微哑:“十三个同学,十三条人命……家属都安抚好了吗?”   医师点头,“赔偿了不少钱,以前也偶尔有在训练中意外死亡的,他们并没有怀疑。”   男子苦笑一声,“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死的,连尸体都见不到……就为了军校的脸面……”   “主任慎言,这么大的错漏,军校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被称作主任的男子漫不经心地应和着:“当然了,我有什么资格揣摩军校高层的意图,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时,床上的女生突然开始抽搐起来,主任站起来碰倒了椅子,想要走上前却被医师拉住了:“没用的主任,我们没什么能帮她的了。”   主任反握住他的手腕:“真的一点救治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医师这时候面上终于带上了一丝悲天悯人,沉默着摇摇头。   主任不顾他的阻拦,来到床边蹲下,看着不断抽搐的女生,喃喃道:“她很痛苦……”   过了几秒,他像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快步走到墙边,背对着病床。   “既然这样,就帮帮她吧。”   医师怔住了,在犹豫了片刻后点点头,从玻璃柜里拿出一针药剂。   主任闭上了眼镜,只听到身后的人说:“没事了,你解脱了。”   许久,他才转过身来,床上的女生恢复了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走上前,弯下腰轻轻合上了她的眼皮,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最后,他看向医师,神色不明:“许助手在哪里,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医师摇头:“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不过现在全星际已经展开了对他的通缉,他跑不掉的。”   一想到这人从前是自己的同事,他就忍不住感到愤恨:“真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畜生!利用自己在医务室的职位贩卖违禁药品,现在还畏罪潜逃了……在他房间里搜到了整整五十八支X药剂,如果他没有被发现不知还会害死多少学生……”   主任背靠在墙上,手指轻敲墙壁:“你说,他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药剂带走呢?”   “或许是走得快,没来得及打包?”   “可能吧,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药剂的来源呢,查清楚了吗?”   “这种名叫X的药剂效果太强,沾染一次就再也戒不掉了,之前从来没有在主星出现过,查起来很是麻烦,制作它的一定是个制药老手,很不好查。”   主任走到门口:“继续查。”   “是。”   姜浅深吸了一口气,心脏跳得飞快,旁边连接的仪器滴滴作响,吓得小护士连忙赶来,拿着检测仪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接待他的医师很快前来,一时间也是愁眉苦脸:“怎么回事,怎么进来半个小时病情又加重了呢……”   如果放在平常姜浅会为了平白给人添麻烦感到不自在,但他这时候刚刚目睹一个同学死在他面前,着实有些缓不过来,再加上又消耗了精神力,眼前竟有些发黑,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劲来。   主任说完那番话后就离开了,上来了几个人开始处理尸体,姜浅收回了精神力,他不想看这个。   又留了几个小时,姜浅说感觉好多了想回宿舍,负责他的医师经过了上一回也知道自己能做的并不多,便给他开了点药放他走了。   一路步子虚浮回到了宿舍,姜浅给卓清羽和无江发了消息解释了大概情况。   两分钟后,他们一前一后赶到了,姜浅看了一眼卓清羽阴沉的脸色,几步跑到沙发上抱着毯子缩成一团,抬眼看着他,声音放轻,带了几份撒娇的味道:“事关重大,我也是迫不得已,能不能先别说我呀。”   卓清羽仍不依不饶:“就算你有计划,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们?你……”   “诶呦呦!”姜浅捂住耳朵,表情夸张:“我头太疼了,什么都听不到了呢!”   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卓清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抱着胳膊显示自己仍然在生气,站在一旁看着无江给姜浅倒了一杯水。   嗓子确实有点不舒服,姜浅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谢谢,还是你贴心……”   话没说完,他就对上了无江充满怨气的眸子,好像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姜浅缩了缩身子,“好啦你们别这样了,这事儿和我家有关,我能不着急吗?下次不这样了……”   接着,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姜浅便开始说医务室里发生的事。   听完后,卓清羽略有所思:“所以卖药的人逃跑了?军校管控这么严格,他是怎么跑的?”   “不知道,他是医务室的助手,可能发现了什么秘密通道吧。”   无江续上了水:“少爷,那这事是不是算过去了?虽然嫌犯跑了,但剩余的药剂已经被收走了,除非他有同伙,不然应该不会再有学生中招了……”   话虽这么说,但一想到那个标志,姜浅仍然心里发毛。   “不行,我需要弄清楚这名叫X的药剂到底和姜氏药业是什么关系。”   说完,他紧急补充道:“放松,短期内我不会再用精神力了。”   “那少爷你要怎么查?”   姜浅笑了一下,“做黑客。”   虽然被调剂到了医疗系,但他对自己操控电子产品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我知道姜氏药业有一个隐藏的数据库,用特殊的设备可以侵入进去……不过我不能用我的光脑,一是不能暴露来源,而是它的功能也不够高端。”   无江突然眼睛一亮:“那机械系的总控室怎么样?”   本来是为了和姜浅在一处他才报的机械系,没想到姜浅被调剂走了。   姜浅想了想,或许还真的可行。   “但是那里应该不能让人随便进,白天有人看守,晚上一直锁着门。”   看着无江笃定的神色,姜浅察觉到了什么。   “你有办法弄到钥匙?”   他单知道白帽子有偷窃的天赋,难道无江也有?   无江勾着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哗啦一声展示在姜浅面前。   “其实,我是总控室管理员。”   每天负责开关门,检查仪器和打扫卫生,一个月能拿五十星币,他都攒起来了,打算等姜浅过生日的时候挑个好礼物。 第34章 暴露   姜浅看向不知从哪儿扯出一块黑布盖住下半张脸的卓清羽, 简直要眼前一黑。   “不是都说监控已经搞定了吗?你蒙个面做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卓清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布取了下来:“我……做贼心虚。”   他从入校到现在总是时刻谨记着校规,还真没干过这种事。   如果被抓到了, 可不是记过那么简单了。   看着满脸无所谓的姜浅, 他又一次被刷新了认知:“你……不虚吗?”   姜浅耸了耸肩,自从认识了白帽子,任何离谱的事他都能坦然接受了,偷偷溜进总控室算什么。   卓清羽又看向旁边兴奋不已的无江:“你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激动?”   无江得意地挑了挑眉, 他终于赢了卓清羽一回, 在他没主意的时候帮到了姜浅,这会儿畅快的很,握着钥匙, 高昂着头, 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气势。   卓清羽叹了口气:“忘了你是个连高楼都敢从外面翻进去的了……”   【笑死, 三个人每人一个画风,居然相处得如此融洽。】   【浅浅:淡定从容, 一切尽在掌握。无江:夜黑风高, 看我大显身手。卓清羽:鬼鬼祟祟, 恨不得钻进地里。】   【就无江这个开心的样子,即使他钻进地里也要想办法把人挖出来炫耀一番,说两句看我用处大吧!】   事不宜迟, 姜浅安排卓清羽守着门口, 飞快地启动设备,手指翻飞, 屏幕的蓝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事实证明,虽然姜贺没让他接手公司, 但他凭借自己过人的智慧与取之不尽的好奇心,对姜氏药业的了解还是不少的。   成功进入了隐藏数据库,姜浅飞速翻找着,看到的却大都是一些无聊的保健品信息。   他内心着急,心里七上八下,又想发现异常,又怕真的发现异常。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名称:X计划。   那个主任说,这种药剂的名字就叫X。   姜浅的手指停下了活动,虽然有所预料,但真的看到这些,情绪还是不断地在体内翻滚。   姜贺是个人渣没错,但他不愿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开文件夹。   里面有很多视频,但是都被加密了。   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打不开,看来必然是绝密,这更加让他认定就是这个X计划生产的药剂。   不过即使看不到内部消息,姜浅却能破解一些文件的基本信息。   建立日期是三年前,难道姜氏药业那个时候就开始着手生产了?   这个公司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姜家这么多年赚的钱真的干净吗,姜浅简直不敢细响。   继续往下翻,姜浅在看到最后一行小字时愣住了。   负责人:姜凌云。   他的大脑宕机了,怎么会是姜凌云呢,怎么会是这个对他暴躁但一直以正直形象示人的便宜哥哥呢?   直到无江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少爷,你还好吗?”   姜浅垂下眼:“我没事,我只是……不太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他们了。”   相处了多年的家人,现在带给他的却只有陌生。   想起那个女生的惨状,他更是感到后背发凉。   眼看查不到其他消息,姜浅清除了记录,打算尽早离开。   看到站在门口的卓清羽,姜浅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个样子?”   脸色发白,如临大敌,手里还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棍子,看着比自己情况还遭。   面对他发狠一般的眼神,姜浅联想到了潜伏在草丛里的野兽,指着他手中的棍子,说话都有些磕巴:“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呀?我让你守着门,来人了就赶紧叫我们,不是让你把人杀掉!”   卓清羽看他们终于弄完了,长出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怕真被发现了会扣学分吗……而且这也只是以防万一,我这段时间上了不少实战课,知道如何一下把人敲晕还不伤根本。”   “你还很骄傲?”   卓清羽有些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走到一边,把棍子安了回去——那竟然是一段栏杆。   扭头看见姜浅瞪大的眼睛,他还好心地解释了一下:“放心,我来的时候就是坏的,不算毁坏公物,不扣学分。”   姜浅不知说什么,一个能在地下搏击场把对手往死里揍的狠人,现在居然为了学分怕成这样,军校啊军校,你真是害人不浅。   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半,前面的卓清羽突然一个闪身退到树丛后面。   两人以为出了什么意外,一个箭步跟着窜了过去,整齐地站成一排。   姜浅压低声音:“怎么了?”   “那边有人。”   姜浅探出脑袋,一个女同学正拿着根冰棍散步。   他打了一下卓清羽:“你神经啊,我们都出来了,你还心虚个什么劲!”   卓清羽这才如梦初醒:“对对对,已经出来了,不好意思,可能刚才精神太紧绷了……”   姜浅叹了口气,看来这主角受未来是做不成卧底了。   夜已深了,姜浅道别了二人回到宿舍,半躺在床上对着光脑发呆。   他翻过姜凌云的名字,内心五味陈杂。   真的是你吗……   突然,有通讯打了过来,是姜贺。   姜浅一下子垂死病中惊坐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能让你心跳加速的除了你的心上人,还有可能是你的神经病前父亲。   他许久不联系自己,为什么这个时间点突然打来?   难道他发现了自己的入侵?不可能啊,他又没用光脑……   姜浅一咬牙,按下了接听键。   姜贺的声音和往常有些不同,好像更沉了一些。   “小兔崽子,你碰公司的数据库干什么?”   一下子被揭穿有点像贴在身上的胶布骤然被撕掉,热辣辣的,尴尬中又带着一点破罐子破摔的畅快。   还不等他说话,姜贺又接着说道:“别想否认,这一看就是你。”   姜浅也懒得掩盖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以为你小时候黑进家里的智能控制系统,取消闹铃企图逃避上学,这些我都看不见?我是你老子,你的手笔我一看就知道了。”   姜浅神色冷了下来:“我记得,你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了吧?”   怎么这会儿话里话外又有要和他攀扯的意思。   那边沉默了两秒才继续说:“听你哥说,你进了军校?”   “我自己考进来的。”   姜贺哼了一声,“我又没质疑你,着急个什么劲,跟个刺猬似的。”   姜浅越来越摸不着谈话的走向了,现在重点不应该是他黑进公司的事吗,为什么越扯越远了?   下一秒,他更是被姜贺的话惊在原地。   “过几个月放假,如果你愿意可以回家。”   姜浅:???   谢谢,我还不想上赶着被人羞辱。   正当他要拒绝,姜贺又以一种上位者的语气说道:“本来没对你抱多大期望,但你好歹自己进了军校,也不是毫无用处……不过你大半夜的碰公司的数据库干什么,存心惹我生气?”   姜浅大脑转得飞快,听这话的意思,难道姜贺并不知道自己查到了X计划,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这种药剂卖到了军校里?   “你还想看你哥负责的项目,怎么,嫉妒他想要取而代之?我告诉你,你虽然进了军校,但公司管理这方面不如凌云……”   姜浅的心悬了起来:“你知道X项目?”   “废话,那是凌云负责的。”   “那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吗?”   “这种小项目凌云一个人就可以了,好像是什么预防心血管疾病的保健品吧,你为什么对这个项目这么关注?”   姜浅眸子暗了暗,“没什么,名字是个叉太草率,好奇罢了。”   最后敷衍了几句,他挂掉了通话。   还不等他理清思绪,一条消息发了过来,是姜凌云。   “我们见一面。”   后面跟着一个地址。   过了几秒,又发过来了一条。   “一个人来。” 第35章 真相   上次见面不欢而散, 姜浅对这个哥哥本就没好气,现在多了一层怀疑,就更不想顺着他。   凭什么地点是他定, 还不让带人……   他辩驳了几句, 姜凌云发过来了一句话。   “按我说的做,我就告诉你实情,否则免谈。”   姜浅拿着光脑,若有所思。   正好这两天没什么课, 报备一声就能出校, 第二天一大早, 姜浅坐在悬浮班车上,卓清羽和无江在下一个车厢,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说不让带人就不带, 当他傻呀。   他都想好了, 到时候他们两个就守在外面, 一有不对还能及时来解救他。   地址是一个饭店,姜浅报了名字后来了一位服务员把他往楼上带, 他用余光看了留在一楼大堂的两人一眼, 无江的肢体动作很是放松, 而反观卓清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偷东西的呢。   唉,可能他确实没有侦察的天份吧。   来到三楼的包厢, 里面是一张圆桌, 摆了一圈椅子,姜凌云却不在这里, 只有一个侍应生站在墙边。   见他进来,侍应生贴心地为他拉开一把椅子, 上面还垫了软垫。   姜浅刚坐下,他就又是倒水又是问需不需要毛巾擦手。   “不用了,谢谢。”   可他都拒绝了,侍应生依然站在他旁边。   一瞬间,或许是直觉的作用,他感到后颈一阵发凉。   下一秒,一块帕子捂上了他的口鼻,上面带着难闻的气味,他拼命挣扎了起来,可那人却力气极大,死死不松手。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幸好带了卓清羽和无江来。   仿佛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姜浅在半梦半醒之间感到自己的身体起起伏伏,他有点想吐。   冰凉的感觉覆盖上了他的额头,姜浅忍者头疼睁开眼,视线一时无法聚焦,过了几秒才认出了眼前的人。   是姜贺。   “怎么是你?”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高档皮质白沙发上,房间里的装饰精致而华美,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晃得他眼睛痛。   这不是之前的酒店,更像是某些贵族的私人聚会场所。   见他醒了,姜贺放下手中沾了凉水的毛巾:“迷药的副作用让你有些发热,不用担心,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他伸手想帮姜浅坐起来,却被一爪子拨开了。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勾起嘴角,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生气啦?这件事你也不能怪爸爸,是你先食言带人来的,你这小狐狸防备心还真重……那两个是你的同学对吗?他们可能现在正急着找你呢。”   姜浅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你还好意思说我防备心重,没见过父亲给儿子下药的。   他缓了一口气,半坐起来,仰着小脸似乎想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   “姜凌云呢?”   姜贺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可能在军校吧,我也不清楚……你笑什么?”   姜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你拿了他的光脑?不对,距离太远你没机会……你拦截了通讯?”   “看来你还没那么蠢,应该是主要继承了我的基因。”   【所以这一切还是姜贺做的?这个老王八蛋!】   【他还给浅浅下药,有这么当爹的吗?】   【卓清羽快来,无江快来啊!】   姜浅翻了个白眼,没见过这么自恋的,梅子都比他顺眼,起码她不会主动祸害那么多人。   “X计划是你做的?”   姜贺没答话,而是从旁边的桌面上拿过一个紫色的丝绒盒子,递到了姜浅的手上。   “打开看看。”   姜浅推了回去:“你给我打开,万一是炸弹呢?”   姜贺笑了一下,只当他是在打趣:“是个礼物。”   你给的礼物,多半不会比炸弹好多少。   姜浅犹豫着,还是掀开了盖子。   他嘴角抽了抽,自己为什么总是收到宝石呀,苍天可鉴他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收集癖。   姜贺观察着他的脸色:“你看到了什么?”   姜浅面无表情:“我不喜欢饰品。”   姜贺却突然情绪激动:“你没有明白,这是未来!”   什么东西,难道姜家要转行做珠宝生意了?   他冷眼看着姜贺像发癫一样在屋里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他忽然转身蹲下,一把握住姜浅的手,眼中满是狂热:“儿子,你想要一飞冲天吗?”   姜浅抽回了手:“谢谢邀请,如果我想坐火箭我会自己买票。”   姜贺的目光移到了宝石上:“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宝石吧?”   他还真见过,尼曼德海之心就躺在自家柜子里呢。   【老东西你在说什么,白帽子随手一送就比这玩意儿值钱。】   【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是你吧!】   【我怎么感觉他脑子不正常,像被洗脑了一样。】   姜贺轻声说道:“这不是财富,是荣耀,如果事成,我的身份就再也不同了……”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姜浅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等等,难道X计划……是你帮别人做的?”   见他没有否认,姜浅开始着急:“这种违反联邦律法的事你也敢干?而且害了那么多人,你有良心吗?”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我的孩子,你还是年轻了,良心不能当饭吃,你未来会懂的。”   姜浅扭开脸,不想看他试图用歪理教育人的模样。   “你别自欺欺人了,违法就是违法,害人就是害人……”   他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两秒,重新看向他。   “你好像不怕违法,所以说……你帮的人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   这个认知让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联邦律法极为严苛,绝不允许徇私,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   姜贺这时候竟欣慰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聪明的,不愧是我的儿子。”   “那姜凌云呢,你为什么把他写成负责人?万一……”   他噎住了,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万一出了事,他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姜凌云主导的,他一概不知。   “他是你儿子!”   姜贺完全没有一点愧疚,在当了这么多年父亲之后,终于露出了他狠毒无情的一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且只是一重保障罢了,凌云还是挺有用的,我不会轻易放弃他。”   “有用?”姜浅被气笑了,对他而言,多年的感情只能换来有用二字?   他本以为姜贺偏心,但现在看来他就没有心,之前对姜凌云好也只是想利用他军校生的身份罢了。   怪不得他听说自己也进了军校,又上赶着让他回来了。   姜浅感到一阵恶寒,右手不自主地摸向裤子口袋。   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姜贺往椅背上一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没用的,你的监听器和定位器我早让人拿走了,你那两个同学赶不过来的。”   说完,他突然话锋一转:“最近,你妈妈在跟我吵架。”   温如雅?这倒是个新鲜事,从他记事起她就对姜贺百依百顺,居然还能吵起来,这是发生了多大的事啊。   看引起了姜浅的兴趣,姜贺平铺直叙:“她要跟我离婚。”   如果刚才只是疑惑,现在姜浅的脸上简直写满了震惊。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难道姜贺把人的祖坟给刨了?   姜贺给自己倒了杯酒,示意了一下姜浅,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反应,而是轻轻晃动着高脚杯。   “上次我们坐在一起喝酒,我把你赶走了……确实是爸爸不对,但你也有责任,总是不听话,惹我生气。”   这是要打感情牌了?我倒要看看你又想作什么妖。   “我跟你妈妈说你离家出走做学徒去了,本来瞒的好好的,谁承想你进了军校遇到了你哥,这事情就败露了,现在她抓着这件事不放,天天和我吵着要离婚。”   姜浅抓住衣服的手攥紧了。   温如雅要离婚……是因为她知道姜贺把自己扫地出门了?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她是知道的,自己走了,他们不是正好成为幸福的一家三口吗,她为什么……   【看来这个妈妈还不算太糟,知道不能再和人渣过下去了。】   【看到浅浅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好心疼,他真的不相信妈妈会选自己。】   【老公把儿子逼走还成天撒谎,早就该一脚踹掉了!】   姜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当然了,只要你回家,这个矛盾就能解决,你的房间我也没让人动,放假的时候就回来吧。”   姜浅冷笑一声,有你在,谁还想回这个家。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他并没有被转移注意力:“你还没告诉我,X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姜贺拿起那块宝石把玩着,目光低垂。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摆脱平民的身份?”   姜浅一愣:“你是说……成为贵族?”   除非战功显赫,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没错。”姜贺倾身向前,两人平视,“只要这件事办得好,我们一家就再也不是可怜的平民了。”   见他不说话,姜贺以为他动心了。   “爸爸现在知道了,你很有能力,如果有你的帮忙,这事一定能做得更好,到时候我们全家都能成为人上人,怎么样?”   面对他的邀请,姜浅莫名觉得有些悲凉。   到这个时候,姜贺还在欺骗他。   他已经知道了,眼前的人只在乎他自己,只要一出什么事,他会毫不犹豫把身边人推出去,恐怕第一个就是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   “如果我不同意呢?”   姜贺似笑非笑的表情淡了下去,他站起身,背对着姜浅,从桌面上的果篮中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那就别怪爸爸不留情面了。” 第36章 中毒   姜浅看着姜贺回过身来, 手上寒光一闪,那刀尖就朝向了他。   他眼神一暗,抿着嘴唇对上他的目光。   姜贺并不着急, 而是随手拿起一个果子:“要吃吗?爸给你削一个。”   “不了, 你那药效还没过去,我没胃口。”   “可惜了。”姜贺直接一松手,那果子就咚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沙发旁边, “果子是好果子, 但放久了, 都不新鲜了。”   面对他试探的目光,姜浅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真是浪费食物, 不知道现在捡起来还能不能吃。   下一秒,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就把果子捡了起来, 姜浅顺着往上看,姜贺瞳孔幽黑, 灯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看见他举起果子, 姜浅忍不住蹙眉。   这不神经病吗, 自己扔了又捡回来,连洗都不洗,怎么, 沾点地上的灰更有味道?   姜贺垂着眼, 削去了一块果肉。   “不过没关系,只要狠狠心, 剜掉腐烂的地方,剩下的, 就又是一个完美的果子了。”   他抬眼看向姜浅:“至于下不下刀,就是人的选择而已。”   这拐弯抹角的话姜浅听得有些想笑,无非是在软硬兼施劝他加入他的“大业”罢了。   他扶着腿站了起来,绕过姜贺走到果篮旁边。   “你拿的那个果子没有问题,白白浪费一块果肉。”   说着,他拿起另一个果子闻了闻:“喏,这个才是熟过了的,你削一下吧。”   姜贺有些怀疑地接过,下刀前却被制止了。   “你不能这样削……我跟你说,这果子都是从里面开始腐烂的,你削外面有什么用?”   他笑着做了一个捅刀的手势,“对于这种坏果子,你要把它的心完全给剜出来才行。”   他漫不经心地走上前,抬着下巴,玩味的目光扫过姜贺。   “不过坏了就是坏了,就算把心挖出来,吃了也会生病,做的都是无用功罢了。”   姜贺捏着刀柄的手用了点力,冷着脸看向这个越来越逃离他的掌控的儿子。   “我的孩子,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这还用问?”姜浅轻轻歪了歪脑袋,“在挑果子的时候就应该辨别清楚,哪些是新鲜的无害的,吃了有益健康,哪些又是摸爬滚打,被人踢来踢去又捡回去的……这还都不算,最重要的是辨别出哪些是从里面坏透了,一剖开,心是黑的,像毒瘤一样,绝对不能要。”   姜贺眼皮抽了抽,没料到他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你能辨别得出来?”   “很简单,闻一闻就知道了。”   “闻一闻?”   姜浅装模做样地靠近姜贺深吸了一口气,“这种坏果子呢,都散发着一种恶心的臭味,一闻便知。啊对了,就算闻不出来,也还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姜浅一拍手,“当然是招苍蝇啊!”   说着,他伸手替姜贺整理了一下领子,“生活小妙招,爸,不用谢我。”   随即便转过身往沙发走去,同时背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真的服了,姜贺上哪里整的古龙水,不要钱似的喷那么多,熏得他头疼。   【不好意思,这一段看得我好想笑。】   【就喜欢看这老东西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哈哈哈哈!】   【浅浅别光讽刺他,找机会把他手里的刀夺过来呀,不然我总是害怕他突然动手。】   【论嘴炮,我们浅浅就没输过。】   姜浅往沙发上一坐,看着姜贺半靠在桌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许久,姜贺才低声说了一句:“可惜了。”   姜浅点头:“确实,浪费食物不好。”   姜贺抬起头来,一瞬间换了一种神色,呼吸快了一些,似笑非笑,像是因为找到猎物而兴奋到颤抖的野兽。   “浅浅,你别害怕,毕竟父子一场,我不会让你痛苦的。”   【我去我去我去,浅浅快跑啊这老东西要杀你!】   【卓清羽在哪儿!无江在哪儿!!!】   【滚,离我们浅浅远一点!】   姜贺自认为算无遗策,可在他拿着刀步步逼近的时候,面前的儿子却连站起来的动作都没有,他甚至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屑。   难道他不相信自己会伤害他吗?   有点可怜。   他转了转刀面,看到自己的面孔倒映在其中,癫狂又冷静。   他又看向姜浅,他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不忘抱着自己的小毯子。   “你不害怕?”   姜浅往后一靠:“我有援兵。”   姜贺因为儿子的天真发笑:“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定位器早就没有了,你那两个同学正不知道在哪儿瞎转悠呢。”   “我记得这个,你没必要一直提醒我。”他面容中带着一丝狡黠,“我说的不是他们。”   正当姜贺疑惑之际,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巨响。   他猛然回头,上了锁的大门晃了两下,轰然坠地,带倒了一边的架子,上面的华美花瓶瞬间坠落,碎屑横飞。   爆炸引起的灰尘中走出一个人,个子高挑,抬手挥了挥,两步走了进来。   是姜凌云。   现在脱下了军校的蓝色套装,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沉着脸,攥着拳头和他相对而立。   姜贺瞳孔骤缩,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地点明明是保密的……   他眯起眼睛,目光恶狠狠地打在姜浅身上:“是你!是你联系的他……不对,我明明仔细搜过了,你身上任何定位装置都没有,路上也无人跟踪,为什么……”   姜浅叹了口气:“老姜啊,你年纪大了,不懂得与时俱进,现在技术发展这么迅速,装备也是会不断迭代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还不知道,有一种微型定位器可以装进胶囊里吞服吧。”   他和姜凌云对视了一眼,示意性地笑了一下:“谢了。”   对方回以点头。   姜贺脑子一片混乱,抬手指向二人,手臂颤抖:“你们……你们串通好了要坑我?”   姜浅起身跑到姜凌云旁边,“这怎么能叫坑呢,是您先给我设套的呀,我只是提前发现你拦截了通讯,找到他做了二手防备而已。”   姜凌云现在心情复杂,眼前的父亲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弟弟找上自己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相信姜氏药业会染指这种可怕的药物,但当他以探究的心情前来,黑进这里的监控,全程听到父亲说出的话时,一种被欺骗的无力感漫延到全身。   这是他最敬仰,最爱戴的父亲啊,难道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   眼看事情脱离掌控,姜贺却好像突然冷静了下来。   对上姜凌云敌视的目光,他知道这个儿子也不可能站在自己这边了。   “既然这样,你们让我别无选择。”   地上花瓶的碎片开始震动,房间里升起一股无形的压力。   姜凌云往前走了一步,把姜浅挡在了自己的后面。   他扭头小声说道:“你先走,外面的人我已经解决了,这里我来挡住。”   姜贺冷笑了一声:“一个都别想走!”   两人精神紧绷,正准备迎接攻击,那压力却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了。   难道这是什么新的进攻招数?   姜浅还没反应过来,姜贺就脸色发青,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步,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等等,他们做什么了?】   【难道有暗器?是谁?】   【我眼花了?】   姜浅惊讶地看向身边的人,当即啪啪啪鼓起了掌:“好厉害!我都没感觉到你出手,你就把人击倒了!”   被夸奖的对象也是一脸懵:“我以为是你出手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   最后,他们挪着步子慢慢蹭到地上的人旁边,姜贺正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浅拉住姜凌云的胳膊:“不会是……被我们气死了吧,年纪大了,心脏有毛病也是常有的事。”   姜凌云抬脚把人翻了过来,只见姜贺紧闭双眼,嘴唇已经青紫,脖子向上布满了树杈状红纹。   姜浅推了他一下,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嘴边却冒出白沫。   检查了一下瞳孔,姜浅笃定道:“中毒了。”   姜凌云惊讶:“你下的?”   姜浅啧了一声:“我哪有机会,是他给我下药才对!”   这时,地上的人挣扎着抽动了一下,看向姜浅,着急地想说话。   由于声音太轻,姜浅虽然防备着他,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姜贺报了一串数字。   “什么意思?”   “自……密……”   “什么?”   一旁的姜凌云听懂了:“那是自毁程序的密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X计划的吧?”   “自毁程序?你要我们毁掉X计划?”   姜贺轻微地点了点头。   姜浅还想问什么,他却再也没有反应了。   他将手指探到他的颈间,没有跳动。   他看向姜凌云,对方瞳孔颤动,似乎有些不能接受。   也是,就算是表面的爱,也信了这么多年,怎能毫无触动?   姜浅捏了捏他的胳膊安慰道:“这毒发作很快,他没多受苦。”   姜凌云点点头,咬字有些重:“我知道了……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过还不清楚是谁下的毒……”   “他有跟你提过X计划吗?”   摇头。   姜浅推测道:“他说他是帮人做的,那人还许诺给他贵族身份,这等权力,你觉得会是谁?”   姜凌云眼睛微微睁大:“你是说,这个人可能……和议会有关?”   联邦议会,代表着至高的权力。   “只是推测,什么都不能确定……而且我怀疑,姜贺根本不知道有人把药卖进了军校,他是被人设计了。”   姜凌云看向地上的身体:“这是他的疏忽,所以……那些人不可能让他活着。”   四周的空气似乎有些冷,姜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什么贵族身份,恐怕也是骗他的,只是把他当作一把趁手的刀罢了。   姜凌云移开了目光:“那你觉得是谁设计的他?”   “卖药的人逃走了,不好说。”他思索了一阵,问道:“那自毁密码呢,你要用吗?”   “那是自然,这种东西尽早销毁干净最好……不过这密码在总控制系统输入以后,和X项目有关的所有信息会被完全删除,如果有实验室也会自动销毁,也就是说我们永远也不能了解这个项目了。”   姜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我有种预感,知道的越少,我们越安全。”   姜凌云点头,却仍想不太明白。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密钥告诉我们呢?”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这里。”   姜凌云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可靠:“你别管了,我会处理。”   “他中毒不好被人发现,我们可能会成为嫌疑人。”   “谁说他中毒了?年纪大了,心脏有毛病,常有的事。”   姜浅苦笑了一下,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他感到浑身疲惫。   看出了他身体不适,姜凌云自然地接受工作:“这里交给我就行,你不是还带了朋友吗,去找他们吧。”   姜浅走到门口时,他犹豫许久还是开口说道:“等过两天,回去看看妈妈吧。”   姜浅顿住了一瞬,最后从喉咙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姜凌云从外面的一个打手那里找到了他的光脑,他联系上了正满大街跑的卓清羽和无江,两人见他安然无恙长出了一口气。   无江着急地想问些什么,被卓清羽拦住了。   许是看他的样子实在不想开口,两人一路无言。   回到军校,姜浅让他们回宿舍,看他们不放心的样子,还是说出了实情:“我真的没事,只是……姜贺死了。”   “死……死了?”   无江倒抽一口冷气,“是谁干的?你受伤了吗?”   “我没有,他可能……是被寻仇了吧,我不知道。”   他推拒了二人陪着他的请求,一个人回到宿舍,蜷在床上想要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光脑手环震动,是白帽子在请求通讯。   姜浅实在没有心情跟他聊天,但他不接对方就一直打,他只好按下了接听键。   “老婆,想我了吗?”   “不想。”   许是他的声音恹恹的,白帽子语气放轻了。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心情不好罢了。”   “那我可要说点能让你开心的话——恭喜发财怎么样?”   “……”   “开玩笑的,过两天我把上次说的用戒指上的宝石做的项链给你寄过去,你还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说,只要能让你高兴,我……”   “白帽子。”姜浅开始头疼,“我说了不要你的东西,你赶紧找个机会把那块宝石来拿走。”   药效仍没有过去,他实在有些难受,挂断了电话。   通讯的另一头,白帽子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也不恼,而是随手把光脑往旁边一丢,将翘在桌子上的双腿放了下来。   他坐在旋转椅子上转了两圈,手指敲了敲扶手,若有所思。   几秒钟后,他站起身,出了房间,来到更大的空间内。   他走过一扇椭圆形小窗,外面是如梦似幻的星云,像是一张会流动的油画。   穿过休息舱,白帽子来到了飞船的长廊。   他嘴里吹着口哨,那调子是一首民间小曲,大意是我心爱的人和我距离很远,但他们的心仍然紧紧相贴。   扫描瞳孔,他走进了飞船尽头幽暗的憩室。   他从后腰拔出了一把小刀,下了几阶楼梯,看向房间的角落。   那里的柱子上,用铁链锁着一个人,满脸血迹,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他笑了一下,语气像是和老同学打个招呼。   “呦,这么听话,真是条好狗。”   他走上前,用刀尖挑起那人的下巴:“你的那对戒指,他不喜欢,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他稍稍用了点力,刀刃划破皮肤。   “不如……我们省点力气,你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你,我就给你个痛快。”   对方沉默不语。   白帽子左手抓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其实我平常是很大度的,但你碰到了我的底线,谁让你把我的药卖进军校的?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啊!”   “许、助、手。” 第37章 回家   白帽子见锁在柱子上的人不为所动, 也不着急,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项链。   “认识这个吗?是从你那一对儿戒指上撬下来的……刚开始我以为你是要求婚,但查来查去怎么也找不到你有什么女朋友, 后来我才知道, 原来这一对儿都是要送出去的。”   许助手的身子震了一下,抬眼看向白帽子,喉结上下滚动。   白帽子嗤笑一声,“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掩盖天衣无缝了?我告诉你, 你那小儿科的手段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说着, 他用光脑调出了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穿黑西装站在一边,女子笑着坐着, 右手搭在微鼓的肚子上。   许助手瞳孔颤动, 忽然挣了一下, 链子哗哗作响。   “你要敢动他们,我现在就杀了你!”   白帽子算好了距离, 没有退后半步, 看着近在咫尺的扭曲的脸, 平静地阐述着事实。   “你小时候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为了生存犯下多起抢劫案,被联邦通缉。但过了这么多年, 你想落叶归根, 想回去看看你妹妹,这时候有人找上了你, 只要你潜入军校做一件事,就帮你完全改名换姓, 给你崭新的身份让你回家。”   他半蹲下身子和他平视:“不得不说你傻的可笑,竟然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回去,甚至在听说妹妹要结婚后为他们准备了戒指当礼物……”   白帽子看了画面上的女子一眼:“可惜了,摊上你这么个哥哥,这姑娘还真年轻……”   他打断了许助手恶毒的咒骂,换上温柔的微笑:“不过,你可以救他们两个。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你,我不但不会对他们出手,还会送你和他们团聚。”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白帽子绕着他走了一圈,“但你敢冒这个险吗?”   许助手低下头,身体颤抖,又哭又笑。   过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抬起头,脸上带着绝望。   他闭上眼睛,说出了一个名字。   白帽子闻言,皱了皱眉。   又是商业竞争,真是无聊,本来还以为能钓出什么大鱼呢。   他略带嫌弃地蹲下身,解开了许助手身上的锁链,把瘫倒在地上的人捞了起来,架着他往外走。   “你……”   “不是说了要送你回家吗,”白帽子笑了一下,“我说话算话。”   短时间内的大悲大喜让许助手有些吃不消,脚步都是虚浮的。   这个折磨了他几天的恶鬼,竟然真的要放他回去?   打开了一扇门,他松开了许助手,让他自己走进去。   “里面有逃生舱,你知道怎么操作。”   许助手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血和汗,木讷地移动着步子。   他自由了?他可以走了?   疼痛让他思考不了太多,想不起自己仍然被通缉,只是兴奋于他终于能脱身,未来还有机会见到妹妹。   他看向安放逃生舱的凹槽,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猛地回头,隔着一层玻璃,看向坐在桌子上把玩小刀的白帽子。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帽子从桌上跳下来,优雅地往前走了两步:“当然是,送你和你妹妹团聚呀。”   许助手意识到了什么,发疯一般冲到玻璃前,用拳头猛砸:“你把她怎么样了?你说啊!你把她怎么样了?”   白帽子无动于衷,直视着他的眼睛,按向旁边的开关。   地板收回,许助手整个人瞬间被吸到了太空中。   白帽子转身不去看那越来越远的影子,从桌面上拿起一个已经拆开的信封。   这个时代,数据传输或许是最快的,但也有无法避免的隐患,所以他有时候更喜欢老式的通讯方式。   他拿出信封里面的照片,上面正是之前的那一男一女,身中数枪,睁着眼睛躺在地板上,女子蜷缩着身子似乎是想保护腹中的孩子,奈何只是徒劳。   花了很多心思装修好的婚房,才刚刚搬进去就丢了命,真是一点好日子也没享受到。   他叹了口气,这真不能怪他,是有人提前下手了,他的人到的时候只来得及在警察赶来前留下这一张相片。   白帽子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相片的一角。   看着燃烧卷曲的边缘,他有些愣神,那火焰倒映在他极黑的瞳孔中。   直到被燎到了手指,他才回过神来,将剩下的一点丢在地上,抬脚踩了上去,碾灭了火苗。   他离开时吹起了口哨,脑海里莫名想起来那后半段歌词。   离开家的人啊,你要一直往前走。   短暂的甜蜜只是镜花水月,终究要甩在身后。   金山银山才是最终归宿,你可千万不要回头。   ————   姜浅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把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手环震动,姜凌云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你到哪里了?”   “不用带东西,家里什么都有,你人回来就行了。”   催命鬼,明明时间还早呢。   “已经出发了,大概一个小时到。”   话虽如此,他还是加快了速度,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他搭上公共悬浮列车,一路上都在刻意让自己思考姜凌云给他说的X计划的事。   他成功在自毁程序启动之前查到了一些东西,但当他按照地址找上那些有关的工作人员时,发现他们在这几天内不是失踪就是离奇死亡了。   姜浅再一次对这项计划真正的幕后主使失去了实感,那人究竟有多大的权力才能做到这种事……   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掩盖这一切,不惜搭上那么多条人命,是怕牵扯到自己吗?   此外,姜凌云还发现了一个账户,该账户在X计划建立后不久收取了大把转账,姜凌云怀疑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技术人员,但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来源,这个人就像一个幽灵一样。   还有药物的去向,似乎经过了很多次转手,运往了远离主星的地方,由于距离太远,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些药是做什么用的,直觉告诉他不只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但具体的原因他又想不到。   姜浅想得脑袋发昏,便放空了思想让自己休息一下。   他这一放空,那种紧张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感到自己的胃一阵发沉。   没错,他在紧张。   他怀里抱着一个礼品袋,里面装着鲜花样的饰品,是温如雅最喜欢的,她向来对亮晶晶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他答应了姜凌云回去看看,就不能反悔。   姜凌云说自己将姜贺与X计划的所有事告诉温如雅后,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精神有些恍惚。   虽然在闹离婚,但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总做不得假,姜浅怕她接受不了,也怕她因为这件事埋怨自己,心里七上八下。   车程好像变得异常短暂,姜浅也知道拖下去没有结果,硬着头皮敲开了房子的大门。   他有些感慨,上一次站在这里,他隔着窗户看见他们一家三口似乎很是幸福,没想到事情转变得这么快,他回来了,姜贺却彻底离开了。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开门的是温如雅。   她脸色有些发白,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下,似乎失掉了往日的精致。   姜浅正想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却被拉进了一个用力的拥抱。   温如雅的胳膊紧紧箍着他,好像生怕他逃跑了一样。   感到肩头濡湿,他才意识到她在哭。   这是……丈夫去世太伤心了?   他抬起胳膊,安慰性地轻抚她的后背。   温如雅似乎小声说着什么,近乎耳语,姜浅还是放出了一点精神力才听清。   她一直在重复一句话,一遍又一遍——   她说,对不起。 第38章 组队   姜浅把买的零食推给身后的人, 无江乐呵呵地接了过来。   恰巧手环震动,姜浅收到了一条消息,是温如雅发的, 问联赛快要开始了, 用不用给他寄点东西。   他本想婉拒,犹豫了一下,说自己想吃家里做的卤肉了。   温如雅马上回复说做好了给他寄过来,后面还附上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他扭头告诉无江他有口福了, 无江愣了两秒说道:“少爷和她的关系好像越来越近了, 真好。”   面对那些家里送来的物品,他能感觉到温如雅现在对姜浅是真心实意的,而且最重要的是, 姜浅每次收到东西, 哪怕用不上也会开心很久, 上次还跟他炫耀说温如雅给他做了衣服没有给姜凌云做,他也算赢了一次。   已经缓和了很久的关系让姜浅都快忘记从前两人间的紧张气氛了, 无江这么一说才想了起来。   距离姜贺死亡有大半年了, 这些时间他能感觉到温如雅一直小心翼翼地在讨好自己, 她似乎因为之前没发现姜贺把他扫地出门而感到自责。   他本来也没怪过温如雅,想着他们能恢复之前的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但自从姜贺不在了, 温如雅好像换了一个人, 开始事无巨细地关照他,动不动就用消息轰炸他, 弄得他都要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一样。   当天他回家,温如雅做了一桌子他最喜欢吃的菜, 拉着他的手说对不起他。   “这本来就不关您的事,都是姜贺做的,与你无关。”   “不,不只是因为这个。”她不敢看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妈妈,这么多年亏待了你很多,是我太懦弱了,你……你能再给妈妈一个机会吗?”   姜贺要杀他的时候姜浅的内心毫无波动,可是这一刻竟鼻头一酸,觉得自己矫情又忍不住。   肯定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太敏感了,就是这样。   他轻轻握住了温如雅发冷的手指:“什么机会不机会的,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仍然是我妈妈。”   姜浅正出神地回忆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卓清羽隔着货架站在他对面,两人四目相对。   他似乎晒黑了一些,五官线条更加明显,愈发凌厉起来。   他在看见姜浅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立马调整好表情:“你……也赶着打折来买东西?”   为了庆祝联赛即将展开,这些天超市一律打七折。   他还想再说什么,直到看见了姜浅后面跟着的无江,两人目光相撞又立马错开,似乎有些尴尬。   姜浅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他应付地笑了一下,点点头打算带着无江离开。   刚走出两步,卓清羽叫住了他,让他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你不会开口了呢。   他转过身,没有将高兴的情绪流露出来。   “还有什么事吗?”   卓清羽纠结了两秒,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他可是摸准了姜浅会在下课后前来,在他最喜欢的零食区等了半天只为守株待兔。   “你……组好队了吗?”   联赛马上就要到了,一年级的新生要自主组成一个五人小队一起参加,必须包括几个不同的系。   他摇摇头。   卓清羽压下紧张的情绪,摆出一副沉稳的样子。   “我也没有,正好缺一个机械系和医疗系的,你们要来吗?”   自从组队通知下发以后,有很多医疗系的同学因为他年级第一的名号找上门来,都被他推拒了。   因为他知道姜浅一定会和无江一起,便刻意把机械系的位置也空出来了。   姜浅神色不明,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最后,他点点头:“这样也好。”   说完,他便扬了扬光脑手环:“你知道我的联系方式,有事就通知我。”   说完,他便从架子上随手拿了一包薯片,转身离开了。   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内心已经哼上了小曲。   卓清羽不愧是主角受,走剧情的能力真是太强了!   在原剧情中,他和卓清羽在入校时成了朋友,但随着卓清羽越来越优秀,他便控制不了嫉妒之心,有意无意话里带刺,两人渐行渐远。   为了让卓清羽远离他,他可废了不少心思。   开始时在他面前茶言茶语阴阳怪气,没想到卓清羽不但不生气还反过来关心他是不是心情不好,把他弄得都有些过意不去。   最后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告诉他不同系的学生训练节奏不同,没必要天天联系,卓清羽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时,他面色发白,说了一大通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见姜浅不为所动,最后了然地点点头,蔫哒哒地离开了,活像只被抛弃了的小狗。   好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心疼这个朋友是不可能的,但姜浅也只能在心里安慰安慰他。   我这也是为你好呀,我未来可是想要杀你的,你早伤心一点,到时就能少一点遭到背叛的感觉。   在原剧情中,虽然他们不那么亲近了,但卓清羽还是顾念着往日的感情,邀请精神力等级低的姜浅一同参加联赛,这也是他想要挽回友情的一种努力,可惜恶毒炮灰就是恶毒炮灰,终究还是背刺了他。   走到宿舍楼下,他和无江道别,一个人上了楼。   如果要说有什么变数,那就是无江了。   他本来应该在认清了自己善妒的为人后决计跟随卓清羽,但不管他怎么努力维持这个人设,无江都铁了心要跟着他,就算把他赶走他也不会去找卓清羽,所以姜浅在向系统咨询后索性由着他了。   系统说,现在剧情走偏了没关系,背叛主角的时候掰正就可以了。   相信无江会站到正确的一边的。   说起系统,姜浅简直想连着翻十个白眼。   刚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后来又说退化了只剩一个检测作用,现在竟连通讯都时断时续的,说是什么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减弱了,还不知道原因。   起初发现系统不见的时候姜浅还很恐慌,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后来系统动不动就离线,也就习惯了。   这会儿,他在脑海里喊了两声系统,又没有得到回应。   他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脑袋,信号终于回来了一点。   【宿主,有……什么……问题吗……】   “你再这样继续退化下去,我以后是不是把自己敲傻了也叫不出来你?”   他又不是电视机,没有一键重启,哪能天天这样敲。   【未检测……出……原因,抱歉……】   “好了,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你确定联赛的主剧情没有提到我,我只需要在外围混着就行了?”   【确定。】   姜浅把悬着的心放了回去,他知道这次联赛会出意外,高阶的星兽跑进了比赛圈,求救装置还失灵了,是一场重大事故。   好在主角受卓清羽表现得极为英勇,一人闯进最深处杀死了星兽的头领,最后美美地晕倒在赶来救助的主角攻裴特的怀里。   既出了名,又让他们感情升温,一举两得。   至于他,只要在前期找个机会和主角分散,乖乖在最外侧等着就行了,真有什么事也落不到他头上。   门铃响了,他以为是无江又跑过来找他,应了一声站起身。   一开门,是一个陌生的高大男子,挺着背,身上穿的是联邦军队的衣服,不过和裴特相比一看就差了好几个等级。   “请问是姜浅吗?”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姜浅一时有些猝不及防。   “是……是我,怎么了?”   “请你跟我走一趟。” 第39章 安抚   姜浅跟在他后面, 疯狂地呼叫系统。   “什么情况?剧情里没这段呀,他不会是要拐卖我吧!”   【宿主,主剧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您又是配角, 有些情节没有写到实属正常。】   “那你知道他的身份吗?大庭广众的,还穿着军人的衣服,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真是的, 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   【可能涉及到机密的信息, 但他既然能毫不避讳进入军校将你带走, 他的身份应该是干净的。】   “那就好。”   【不过……我这边检测到,主视角跟着宿主过来了。】   “又来?”   几个月前系统就提醒他那些带着弹幕的视角在他和主角之间摇摆,他害怕自己占了不该占的情节, 才着急着把卓清羽推了出去, 但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用。   次数多了, 他也觉得无伤大雅,跟着他就跟着他吧。   姜浅看着那位军人贴心地帮他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内心被绑架的感觉愈演愈烈。   车座是上好的皮革, 他一进去, 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眼罩。   【这真的不是拐卖吗?】   【浅浅像入了狼窝一样,好担心……】   【是不是他精神力特别的事情被发现了,这些人就强制要求他参与研究?】   【天, 他们不会在浅浅身上做实验吧!】   军人朝他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涉及军部重要信息,请您配合。”   姜浅不以为然, 听话地戴上了眼罩。   开玩笑,他可是有精神力加成, 不需要眼睛就能“看见”。   这一路,姜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他的震惊流露出来。   军校下面居然有这么多专用的密道,四通发达,像一张巨大的网隐藏在钢筋水泥的建筑之下。   穿过层层关卡,他感觉自己来到了严防密布的军部中心。   注意到那些拿着枪支巡逻的小队,姜浅觉得他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猎物,现在正从外围送进来,马上就要到达屠宰的地方了。   一层层能抵挡炮火进攻的大门在经过多重身份核对后打开,姜浅彻底摆烂了。   好吧,绝对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军部有什么事竟然需要自己的参与,他不过是一个C级精神力的学生,真是抬举他了。   车辆停下,眼罩被拿开,他适应了一下光线,装出惊讶的样子:“这……这是哪里?”   那位军人一如既往不理睬他的问题,而是恭敬地领着他下车:“请您跟我来。”   他们乘上电梯,上升的速度又稳又快,和姜浅以前坐的根本没的比。   穿过长长的银色走廊,姜浅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好像被隔绝了,这里的房间似乎是特殊材质制成的,那些门对他的精神力有一定的抵挡作用,不是不能穿过去,但会非常耗费心神,他也没什么兴趣和胆量触碰军部的秘密,索性乖乖地跟在那人后面,目视前方,一点也不乱瞟。   来到一个密闭的房间,军人示意他自己进去,他一迈入后面的门就被关上了。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背对着他,看向一块巨大的屏幕。   他试探地开口:“您好?”   那人回头,熟悉的面容冲他笑了一下:“姜同学,你来啦。”   姜浅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王医疗师?”   这人他虽然只见过一次但绝不可能认错,这可是裴特的专属医疗师,在医疗领域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当初裴特遵守了他的承诺,组建了一支私人医疗团队,帮他从头到尾细细检查了一番,就是这位王医疗师接待的他。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的精神力生而不同,感知力强而攻击力弱,且使用过多会损害身体,和他原本的了解一模一样。   裴特当时也有些气恼,还是姜浅安慰他这是自己体质特殊,查不出别的不是医师的问题。   现在又见到他,姜浅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情况暴露了。   这里是军部,与上次自己去的私人医疗机构完全不同,如果王医师在这里,难道……是他泄露了信息?   裴特当时在检查结束后多次告诫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的状况,以免招惹麻烦。   “尤其是军部的人。”   “可你也是军部的人呀。”   “我不一样。”他顿了一下,正色说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想到这里,姜浅面色冷了几分,开口问道:“王医师把我带到这里,是要我做什么?”   王医师看着他,似乎有些疲惫:“这么着急把你带过来实属抱歉,但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又要测试他?还是想用他做实验?   “我想……请你帮帮裴少将。”   这事是关于裴特的?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他怎么了?”   王医师没有回答,而是从控制台调出透明光幕,上面的影像显示裴特正一个人坐在空空如也的房间的角落中,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   王医师告诉他,裴特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意外进入了精神力暴动状态,现在任何药物都不起作用,他们为了不让他伤到别人或是自己,只能暂时把他关在了隔离房中,可他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再这样下去,他的精神力会被毁掉的。   姜浅现在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么了,一支应急稳定剂。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对裴特爆发的精神力有奇效,他那边肯定也有记录,他们应该是实在无计可施才找上了自己。   王医师拿出一份文件,说帮与不帮都是他的自由,但如果他成功将裴少将稳定下来,就会奖励他一大笔钱。   在看到那串数字后面的一串长“0”时,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过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咳,其实也不是在乎那点钱,主要是人命关天,他作为军校的一员,义不容辞。   王医师震惊于他的草率,默默把翻文件的手抽了回来。   这样也好,不让他看见后面的那些条款,也能在心理上少些负担。   文件的最后一条写着,如果他出现意外,军部会按照将领牺牲的标准补偿他的家属。   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这孩子,但裴少将太重要了,不能有丝毫闪失。   他带着姜浅来到一扇玻璃门前,看着他毫无芥蒂的表情,犹豫再三还是给了他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现在很危险,如果你不想进去,还可以离开。”   姜浅注意到裴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汗珠,迫不及待地说:“你快放我进去吧,你看他都成什么样了……”   “你……不害怕?”   “助人为乐,有什么好怕的。”   最主要是有钱拿。   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像一只大手,将他紧紧攥住,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下属紧张地看向王医师:“长官,他的心跳上升了!”   王医师神色凝重:“不要轻举妄动,再看看。”   如果是别人,早就遭到无情的攻击粉身碎骨了,但到目前为止裴特什么动作也没有,似乎完全不排斥少年侵入他的领域。   看来这个姜浅果然是不同的。   只想着快刀斩乱麻,姜浅一鼓作气跑到裴特旁边蹲下,拉住了他的胳膊,轻声问道:“裴少将,裴少将……我是姜浅,你能看见我吗?”   裴特缓缓抬头,瞳孔幽黑。   许久,他皱了一下眉,粗粝的声音像是沙石在摩擦:“姜……浅?”   在他的目光中看出了混乱,姜浅意识到他的神志是不清醒的。   卓清羽同他说过,对于这种情况,要想办法尽快稳住心神,不然会很危险。   姜浅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像哄小孩一样笑着摸了摸裴特的脑袋,如此大胆的举动看得外面的人倒抽一口冷气。   那可是一人可敌万数敌军的裴少将呀!这个少年居然敢做出这种举动,真的不怕被撕碎吗?   姜浅对他们的担忧浑然不知,只觉得裴特身上都是肌肉,硬邦邦的,头发倒是挺软,手感不错,像大狗狗……   他见裴特不抵触他的接触,继续拉近二人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裴特的呼吸。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非常安全,非常舒服的地方,好不好?”   裴特瞳孔颤了颤,最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姜浅将他们的额头贴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现在听着我的声音,放松,跟着我走……”   他把裴特带到了他的精神域。   与上一次不同,他选择的景物变成了那天裴特教他射击的训练场。   熟悉的地方更能让他放下戒备。   他挨着像个木头人一样的裴特,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   “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你在这里给我上过课。”   裴特终于有了反应,看了看对面的靶标,又看向姜浅,突然浮现出着急的神色。   “你……你受伤了……”   看来他想起来了一点,还记得自己劳累过度晕过去的事,不错,有希望!   “那都过去啦,我现在好好的,健康的很!”   说着,姜浅在原地转了两圈,“你看,能碰能跳。”   接着他就被按住了,裴特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不能累,不要蹦,不要跳。”   这个时候还记得这些,姜浅只觉得这个懵懵的裴特还怪可爱的。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用可爱形容这位煞星,怕是要浑身起鸡皮疙瘩,但姜浅就是这么想的,现在的裴特好像脱下了冰冷的铠甲,丢开了锋利的刀刃,在这一刻他不是联邦的少将,他就是他自己。   这可能是他的极限了吧,他可是主角攻,再崩人设也不过如此了。   下一秒,裴特的样子就让他惊在原地。   裴特凑在他身边,满脸委屈,好像有人削了他的军职还把他爆揍了一顿似的。   他的声音也带上了鼻音,似乎在控诉什么滔天的罪行:“后来我又去上了好多次公开课,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每次都在找你,每次都找不见你……”   姜浅愣住了,大哥,你真的是裴少将吗?   把我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神还给我! 第40章 队伍   听着裴特翻来覆去地控诉自己不去听他的课, 姜浅简直要石化在原地。   第一次那么大的阵仗着实把他吓怕了,又是点上台又是手把手教学的,从那之后他便刻意回避裴特, 每次都推脱有事去不了。   令他欣慰的是, 按照他听到的说法,裴特越来越重视卓清羽,经常用他做示范,这倒是和主剧情接上了。   至于为什么裴少将每次都下手那么狠……可能是相爱相杀吧, 卓清羽看起来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反而在擦药时透着股隐隐的兴奋, 两个人真是天生一对。   为了安抚裴特不稳定的情绪,姜浅找了个借口:“不是我不去,实在是训练太忙了, 没有时间。”   没想到他的谎言立马就被不留情面地拆穿了:“不对, 我查了你的课表, 根本就不冲突!”   【呦呦呦,这不裴少将吗, 几天不见怎么从高冷男神变成嘤嘤怪了?】   【裴特现在精神力恍惚, 清醒之后我都不敢想他会有多无地自容哈哈哈哈哈……】   【没事的裴少将, 我们浅浅人可好了,不会笑话你的,但是我会笑话你哈哈哈……】   【他这样子怎么有点像麻药劲儿没过呢?】   【浅浅抓住机会, 套他的支付密码!】   姜浅没料到他这么关注自己, 连他上什么课都一清二楚,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总要圆回来。   “课表上是没写, 但教官私下布置了任务,时间就冲突了, 你相信我,我真的想去上你的课的!”   裴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信半疑:“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   看裴特乖巧地点点头,姜浅莫名有一种野兽变宠物的感觉。   说起宠物,他又想起蓝鲤来,也不知道那小东西现在过得怎么样。   自从进了军校,它像是进入了青春期,体型越长越大,实在没办法再养在寝室里,好在它慢慢也不需要自己的血了,姜浅便找了个机会把它放生了。   虽说水型兽到了这个年纪都要离开家长,但蓝鲤真的一次也没回来看过他,姜浅免不了在心里抱怨它是个小没良心的。   察觉到了他的走神,裴特不满地拉了拉他的胳膊,像是小朋友在争夺注意力。   姜浅看他的情况也渐渐稳定了,便带着他面对面席地而坐。   “裴少将,你记得我是姜浅对吗?”   点头。   “那你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我们……”裴特脑海里浮现出许多零碎的画面,但那些画面始终无法拼凑起来,只能隐约窥见一张漂亮的小脸,像机灵的小动物一样对着自己笑。   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姜浅截住了他的话头,刻意引导着:“我们是朋友,天下第一好的那种!”   见裴特有些犹豫,他添油加醋乘胜追击:“我跟你说,你为什么会记得我,那就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不,岂止是朋友,我们可是像结拜兄弟一样!”   “结拜……兄弟?”   “没错,能为对方两肋插刀的那种!”   【浅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西吗?】   【裴少将你应什么应,真在这里面结拜你出去会后悔死的!】   裴特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见他不说话姜浅权当他默认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副要对这联邦少将委以重任的语重心长的模样:“既然我们的关系都这么近了,互相帮忙那是常有的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裴特点头:“要杀谁?”   姜浅:!!!   他一哆嗦,差点把手抽了回来。   这裴特平常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   “不是杀人,是救人。”   裴特不明白,战场上取人性命他最拿手,其他的一概不通。   不过既然姜浅要求了,他就照做。   “救谁?”   姜浅笑了一下,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内心荡起涟漪:“救你。”   姜浅语气柔和,捏了捏他的胳膊以示鼓励。   “我知道这很难,但我需要你把自己的精神力收起来,你失控了,会伤到人。”   裴特蓦地抬头:“我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但你会伤害到你自己……我不是说了我们是好兄弟吗,兄弟连心,你受伤就等于我受伤,所以为了我的健康,你需要把你的精神力收回去。”   裴特机械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知道的,你只是一时忘记了……”   鉴于裴特现在的表现像一个小孩子,姜浅不由得想起星网上看到的那些幼师视频。   反正这里也不会有其他人看到,他便破罐子破摔:“我们裴特可是最棒的小朋友,来,这个奖励给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说着,他手里出现了一支草莓味棒棒糖。   虽说精神域里的东西是虚假的,但带来的感受却十分逼真,这也是有不少同学因为训练太辛苦沉溺于自己的幻想世界不愿出来,最后成功影响身体健康被警告的原因。   裴特接过棒棒糖,试探地放进口中咬碎,甜腻的味道顺着舌尖向后滑。   感觉还不赖。   姜浅看他状态稳定,继续诱导他操控自己的精神力。   “不用着急,我们慢慢地抽回来,找到那种感觉,跟着它走……”   周围的景物塌陷,沙尘扬起,打着旋将二人包裹其中。   姜浅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盘腿坐着,感觉浑身发软,撑着胳膊才没倒下。   不过他没心思关照自己,着急忙慌地开始检查裴特的情况。   房间里的精神力压力已经消失了,王医疗师带着团队涌入房间,用检测仪器对着闭着眼睛没有反应的裴特一通乱扫。   姜浅有些紧张地问道:“他没事吧?”   万一自己做错了让裴特出了岔子留下什么永久性的后遗症,他可就有难了。   王医师飞快地扫视着平板上的度数,几个小时完全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慢慢平复的心跳昭示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精神力暴动已经消失了,他只是太过劳累晕过去了,应该过一会儿就能醒来。”   危机解除,姜浅也该离开了,他支着胳膊想要站起来,眼前却突然发黑,还是旁边的王医师匆忙扶了他一下才没让他摔倒。   注意力从裴特身上移开,王医师这才发现少年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如同一块薄薄的冷玉,随便磕碰一下就会出现裂痕。   他扶着姜浅走到医疗床边坐下,懊恼刚才没关注到他的身体状况,毕竟是和精神力暴动的裴特单独呆了那么久,就算他体质特殊,也难免不受到影响。   与他如临大敌的样子不同,姜浅现在满心欢喜,他成功了,就可以拿到钱了诶!   他都想好了,要把自己的宿舍重新布置一番,配上最高端的按摩椅和全息设备,想想就舒服……   姜浅迫不及待地轻轻推开王医师要给他做检查的胳膊:“您还不了解我吗,我真没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赶紧回去下订单,明天就能到。   王医师也知道这里的治疗对他没用,嘱咐了几句便让人送他回军校了。   人离开以后,他的手下拿着平板上前问道:“长官,这件事需要上报吗?”   王医师接过平板,随意地翻看着上面的医疗记录,然后全部删除。   “不用,只当是一场普通的身体检查。”   “明白。”   既然裴特不愿让军部接触这个少年,他便将他隔离起来,毕竟他只忠于裴少将。   ————   联赛的日期临近,卓清羽发消息将几人聚了起来,他们包了个小间,围桌而坐。   姜浅因为路上目睹了同学开悬浮车撞飞了好几个校领导,帮忙将人送到了医务室,所以晚来了一会儿。   他不喜欢别人等着自己,因此是跑着过来的,推门而入的同时赔笑道:“不好意思,忙着助人为乐,迟到了。”   寸头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什么助人为乐,我看你是故意让我们等你,好隆重登场享受全场的目光吧!”   过去大半年这个叫李智的寸头没少找他的茬,但每次都不得其法反而自己被气个半死灰溜溜地回去,走之前还要放一句狠话说我不会放过你的,跟固定模式似的。   姜浅觉得颇有意思,反而开始追着逗他玩,有一次还抓住他逃课,顺便举报让他做了三个月义务劳动,然后对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嘿嘿一笑。   那段时间,他每每看见寸头拿着个清洁仪义务打扫卫生,就会端着饮料在他身边路过,将最惬意的模样展示给他看,心里别说有多畅快了。   寸头本来不在卓清羽的小组中,但奈何比赛前原本的那位同学因为太紧张跑去喝酒,结果喝醉了在食堂里站在餐桌上大骂教官,被记过并取消了比赛资格,无奈之下卓清羽才同意了他的申请。   卓清羽心想,起码他还能让姜浅开心一下,而反观自己,每次见到他得到的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从姜浅推门的那一瞬间起,卓清羽的目光就时刻追随着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贴身外套,脆生生的声音就那么闯了进来,像个小竹笋。   可这小竹笋一筷子也不让他动,完全没有看他,反而和寸头打趣起来。   “我说李智,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这是你埋藏在心底的愿望,其实你在毕业后梦想成为一个走秀达人?你放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支持你!”   李智又恼了:“你说什么乱七八糟……”   卓清羽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的瞎扯:“我们还是说正事吧,这次联赛至关重要,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   这时,角落里一个锅盖头男生弱弱地举起了手:“那个……我准备了一些东西,能先说一下吗?”   他是勘测系的,一早就申请加入队伍,卓清羽见他成绩不错,人看上去又比较听话,就同意了。   卓清羽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锅盖头男生站了起来,就在姜浅以为他要弄出什么大阵仗的时候,他弯腰从桌底下拎起来了一个大帆布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桌上。   姜浅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奇怪的零件,瞠目结舌。   他是要在这里造火箭吗?   锅盖头男生满脸骄傲:“到时候比赛时会分发能源枪,但那种枪只有最低等级且数量有限,一队只有两把,所以我便自制了一些武器……你们放心,都是合规的。”   说着,他从里面拿起了一个短筒状黑色物品,从中间抽出了一条宽带子。   “这个是麻醉枪,一枪下去老虎都能撂倒,可以绑在手腕上,还不耽误拿其他武器……”   见他抬起胳膊就要展示,姜浅连忙缩到一旁以免误伤。   只听咻的一声,一枚飞镖竟从反方向射了出来,正好扎在后面的李智身上。   李智看看自己受伤的胳膊,又抬头看看罪魁祸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锅盖头男生大惊失色:“我嘞个去,枪头装反啦!”   他说话都开始结巴:“那个……其实我刚才有夸张的成分,我这麻药过期了,应该药不死人……”   姜浅额角青筋直跳,什么叫应该药不死人?   有这么草率的吗?!   他慌忙查看李智的情况,医疗系学的东西到底派上了用场,他庆幸自己还随身携带了微型检测装置。   结果显示李智陷入了深度昏迷但没有性命之忧,但他依旧不放心,又让系统扫描了一遍,说没有大碍才长出一口气。   姜浅有些心累,看向在一旁呆愣地站着的卓清羽。   “你……从哪里找的这般人才?” 第41章 联赛   事实证明, 锅盖头男生还是有点本事的,只是制作过于粗糙了些。   他想法很多,但大都不是什么好想法。   后来还是姜浅测试了那一大堆工具, 没让锅盖头男生上手, 免得比赛还没开始,就把自己人全击毙了。   临走的时候,姜浅拉着他千叮咛万嘱咐:“小刘啊,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但我们是一个团队, 所以做任何决定都要一起商量不是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再鼓捣那些东西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小刘也对击倒了一个队友惭愧不已, 慌忙答应下来。   “你放心,我到时候什么都听大伙的。”   【浅浅:防了敌人还要防队友,心累。】   【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但你先别出发。】   【实在不行到时候如果打不过就派小刘打头阵, 没出招先把自己撩倒了, 让对面赢得不光彩。】   回去的路上,无江跟在姜浅旁边, 犹豫再三还是吐出了自己的担忧。   “少爷, 如果有这样的人在我们队, 可能拿不到很好的成绩。”   联赛五人为一组,各个年级的区域基本分开但也有少许重叠,他们的位置在外围, 基本遇不到什么要紧的星兽, 所以最大的敌人可能就是同学。   联赛的排名关系到未来的道路,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劲往前冲, 如果不是规则限制不能拿致命武器,还真有不少人想要如同上战场一般冲杀一番。   即使有规则的保护, 每年也有一些在比赛过程中受伤的,这也是所有同学都会在胳膊上配备求救装置的原因,你可以随时退出比赛等待救援。   当然,如果打不过对方大部分人会选择直接投降交出自己的积分,也省了一顿磕碰。   姜浅对这些自然有所耳闻,但他根本不在乎。   什么排名,什么晋升,他完全用不到。   等联赛过后,他就要因为卓清羽表现得过于耀眼被嫉妒之心控制想要加害他,关键时刻被主角攻阻止命丧当场,他的角色就走到头了。   至于联赛……他就吃瓜看戏就好。   “不用,我觉得小刘很优秀,只是需要引导。”   无江愕然:“少爷你是认真的?”   姜浅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说着:“当然,以他的才华,未来必定大有可为,你可以相信他。”   无江正想反驳,却见迎面走来两个与他不对付的同学,脸色一黑拉着姜浅就想绕道走。   他不想惹事,对方却不如他的意。   一位没有穿校服,一个鹰钩鼻占了大半张脸,脖子上挂着银链子的同学语气不善,拦在了两人面前。   “呦,这不是无江吗,这个时间点怎么不去训练?也是,就你这样的下等公民,说不定刚开始比赛就被踹出来了。”   由于姜浅在这里无江不想与人起冲突,哪怕这个人三番四次用他脸上的印迹羞辱他,他也当没听到。   因为他害怕自己失去控制会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来,他自己没什么,但如果他被退学了,谁来照顾姜浅呢?   想到这一点,他便告诫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这些人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姜浅听了这话,火气噌地一下冒出来了。   这种熟悉的校园霸凌路数,居然会落在无江的身上?   他冷着脸皱眉道:“这位同学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在校内不穿校服也不戴标志,如果我举报你就要被扣学分了。联赛在即,我劝你谨、言、慎、行。”   姜浅直视着他,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鹰钩鼻男生玩世不恭地嗤笑一声,抬起右脚踢开旁边的小石子,没有理会他,轻轻弓着身子打量无江。   “这是……跑到你主人那里告状了?”   姜浅站到无江身前,颇有回护的意思,只是他的身高让这种行为少了些气势。   “每位同学入校的时候都背过校规,第十八条规定无论何种等级公民,进入军校都是平等的,你是不是没好好背呀,还是脑子有毛病记不住?”   对方眯起眼睛,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儿乱七八糟说些什么!”   敏锐的精神力让姜浅感觉到后面的无江周围开始环绕着一股越来越强的压力。   不能让他在这时候惹事,姜浅反手拉了他一下,那股压力骤然消失了。   但这哑巴亏却是不能吃:“听不懂?原来是耳朵有毛病,残疾证办了吗,正好我认识个人……”   鹰钩鼻男生看样子是想冲上来动手,结果被无江一个寒刀一般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他心里还纳闷,这小杂种平时回话都不敢,怎么这会儿硬气起来了?   是因为有这个小白脸在,以为有人撑腰?   他的不满自然而然转到了姜浅身上:“还有你,别以为你进了军校就前途无量,不过是给贵族当狗罢了。”   在他的思维中,所有道路的尽头都是为贵族服务,只求服务到最后能沾上点微末的好处。   而下等公民进入军校,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拉低了他本就不高的档次。   姜浅看向他脖子上的链子:“听同学这语气似乎有经验呀,诶呦喂我真是眼拙,这狗链子都挂上了,我居然才看见!”   说完,他还神色淡淡提醒到:“学生会的主席正在往这边走,你应该不想在这个节骨点上出什么事。”   鹰钩鼻男生的余光也捕捉到了路过的主席,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饶他们一次。   说不过姜浅,他就望向无江,吐出恶毒的话语:“或许你在学校有校规可以保护你,但你一旦出了那扇门……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趁早滚的远远的,别来碍我的眼。”   说完,他趾高气扬地转身走了。   姜浅看无江发沉的脸色有些担心:“你还好吗?他这种人渣说的都是胡话,你不用搭理他……”   无江缓缓转头看向他,面上无悲无喜:“其实他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你……”   “这个下等公民的身份,只有在学校里能够摘掉,即使如此,在大部分学生眼中我仍然是低人一等。而出了学校,我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没有任何权利……”   【无江这个问题简直无解,想从下等公民升上来几乎不可能。】   【确实,总不可能把联邦规定改了吧。】   【刚才那人的嘴脸看得我想扇他一巴掌,当狗腿子有什么可骄傲的。】   姜浅打断了他:“大赛在即,别胡思乱想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他走了以后无江就会跟在卓清羽身边,他一定会帮他的。   无江也明白现在不是怀疑自己的时候,点了点头。   ————   联赛开始的当天,姜浅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得十分精神。   就算是去摸鱼的,他也要装的积极一点。   参赛的学生在万人广场上整整齐齐地站着,领导在上面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讲话,说什么检验训练成果的时候到了,这是你们改变命运的机会云云。   就算平时一开会就昏昏欲睡的学生在这个时候也被调动起了好胜心,一个个挺着胸膛,迫不及待。   开玩笑,这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连裴少将都会前来观看,一定要好好表现!   小组集合后便是分发物资,所有队伍都是相同的。   每个队伍有两把能源枪,商讨后由卓清羽和无江各拿一把。   卓清羽将头发剪短了,深色的作战服更衬得他肩宽腿长,肌肉恰到好处,颇有些将领的风范。   他熟练地安装着能源枪:“进入场地之后,我们所有人尽量守在一处,慢点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共同前往终点,这样才能拿到最多的积分。”   姜浅敷衍地点点头。   计划赶不上变化呀,过一会儿你就要忙着去做救世主了,至于自己……就找个小角落缩着吧。   临走的时候,无江还不由分说把姜浅装了观测仪器的包拿过来背在身后,他想辩驳对方就以“要遵医嘱,不能劳累”为由拒绝他。   后面的卓清羽默默收回想要帮忙的手。   寸头李智时刻不忘挤兑他:“就一个破包还要让别人拎着,真是大少爷作风。”   姜浅扒拉着眼皮冲他做了个鬼脸。   比赛的场地非常大,所有队伍分散开来,几人走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看见其他人影。   卓清羽拿出地图确认了一下道路方向。   “这边的植被越来越密了,没有走错。”   锅盖头小刘如临大敌,时不时就要确认一下口袋中的积分铭牌还在不在。   跟在后面无所事事的姜浅看他还没遇到敌人就出了一身汗,生怕他走到一半就晕过去了,便自告奋勇和他聊天放松心情。   他也是个没戒备的,几分钟的时间快从他的吃穿用度到他的兴趣爱好说了个遍,就差把族谱翻出来给姜浅看了。   “没事的,你这手边不是还有武器吗?这次没把枪头装反吧!”   “没有没有,我把它改良了,现在枪头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还能螺旋上升,全方位攻击来敌!”   中过招的李智表情一时间精彩纷呈,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姜浅还想说两句鼓励的话,突然停住了脚步。   锅盖头紧张地盯着他:“怎么了怎么了?”   “前面有声音。”   卓清羽从腰间拔出能源枪:“是其他队伍吗?”   李智一脸不屑:“我怎么就没听见,是你胆子太小,草木皆兵了吧!”   卓清羽回头给了他一个眼刀,他便悻悻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姜浅的精神力像浪花一样往前扑去,那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速度很快,肉垫踏过草丛,正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不,不是人类。”   他握紧了手里的□□:“是星兽。” 第42章 事故   冷风吹过, 带走了身上的薄汗,姜浅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树丛的沙沙声越来越近,无江往前走了半步, 把他护在身后。   密杂的植被中跳出一只野兽, 圆眼獠牙,形如老虎,但那大尾巴上又带着锋利的倒刺。   系统及时提醒道:【长尾虎,肉食类动物, 二级星兽。】   卓清羽先发制人, 举起能源枪对准它的脑袋射击, 野兽吃痛,怒吼一声扑了过来。   堪堪躲过攻击,谁承想那长尾紧接着横扫至面前, 竟是连招, 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姜浅及时拽到一旁, 卓清羽身上才没有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野兽转身,幽深的眼睛闪着绿光。   它向前迈了一步, 却突然顿住了, 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扭头窜逃,转眼间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   李智以为是自己举刀的样子把它吓跑了:“哈,肯定是看到我拔刀害怕了!算你跑得快, 不然小爷我必定要把你剥皮抽筋!”   卓清羽面色阴沉, “不对。”   无江也觉得纳闷,这野兽没理由突然遁走, 除非……它是被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吓跑的。   后方传来响动,几人回过头去, 不由得同时仰面向上看,巨大的阴影逐渐罩在他们的脸上。   锅盖头直接被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嘴唇颤抖,声音不似自己:“有……有怪物……”   与他相反,姜浅在看到那丑丑的蓝色巨大鱼头时眼睛一亮,当即收了麻醉枪跑上前张开双臂。   “蓝鲤!你可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它竟长得这般大!   看来自己过得不错。   熟悉的大尾巴缠住了他的腰把他举到半空,蓝鲤又像小时候一样用额头贴了贴他,如果不是体型不允许,姜浅怀疑它还想钻到自己怀里撒个娇呢。   【我去,居然是蓝鲤小可爱,真是太及时了!】   【瞅给宝宝开心的,秒变嘤嘤怪。】   【还叫宝宝呢,跟个大房子似的。】   【蓝鲤你小心点,你现在可不是能抱起来的幼崽了,别把浅浅给压死了。】   【水型兽其实没什么攻击性,刚才那动物可能是被它的体型和外貌吓跑的,看来长的可怕也有些好处。】   蹭够了之后,它把姜浅放了下来,乖乖地缩在旁边像个大水母。   姜浅激动之余也感到奇怪,按理说它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场内的星兽都是由军校严格把控的,自然不可能包括被他放生到外面的蓝鲤,还有那只长尾虎也不应该遇见,以前从未出现过攻击性强的二级星兽来到场地边缘的情况。   如果是疏漏的话,军校应该开始广播才是,但到现在为止什么动静也没有。   姜浅摸着蓝鲤的大尾巴还想再叙叙旧,蓝鲤却突然站了起来,睁着大眼睛望向一个方向。   “怎么了?”   蓝鲤从喉咙里咕哝了两声,似乎有些不舍,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向那个方向跑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   姜浅试图放出精神力探测一下,但距离太远,为了保存体力不得不放弃了。   李智一脸惊恐,稍微长长一点的寸头炸成了猕猴桃,冲到姜浅旁边指着他,话都说不流畅:“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什么人?刚才那怪物是你养的?”   姜浅不以为然:“怎么,有意见?而且它不是怪物,它有名字,叫蓝鲤。”   “那丑东西……是你的宠物?”   李智简直要怀疑姜浅身后有什么高不可攀的背景,连这样的野兽都能驯服。   “你这话说的,我只是在它小时候照顾过它一段时间,而且什么叫丑东西,你怎么能以貌取兽呢?明明很可爱才是!”   【浅浅呀,你说这话滤镜就有一点大了。】   【虽然蓝鲤挺好的,但那个厚嘴唇呆眼睛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自家的崽,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卓清羽将掉落的包裹捡了回来背在背上:“接连遇到星兽绝对不正常,我们还是加快速度尽早赶到终点吧。”   他望了一眼略微阴沉的天色,内心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姜浅拉起没缓过劲来的锅盖头,递给他一瓶水。   “你说……会不会有人故意将高阶的星兽放了进来?”   李智秉承着完全相信军校的理念,当即反驳道:“你是说有人要故意破坏联赛?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事军校绝不会允许有疏漏,肯定是我们运气不好。”   卓清羽将能源枪拿在手中:“不排除这种情况。”   李智还想说什么,又想起姜浅那个怪兽宠物来,害怕自己惹人生气会落得个被一口吞吃的结局,悻悻地闭上了嘴。   队伍继续前进,过了一段时间几人皆有些乏累,卓清羽看了一眼面露疲态的姜浅,提议他们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李智当即喘着气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开始大口喝水。   卓清羽坐在一块石头上,看见姜浅和无江在分一块压缩饼干,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   没想到看起来十分不能打的锅盖头持久力倒是不错,丝毫没觉得累,吃了点东西就说自己休息好了,正好可以去前面探探路。   这本来也是他的专业,再加上这段时间没遇到其他危险,卓清羽便同意了。   可过了二十分钟,人仍然没回来,姜浅试图用队内通讯装置联系他,但信号似乎被干扰了,除了沙沙声什么也听不到。   他本来仰面躺在石头边休息,这个时候也开始心焦,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应该走不远,我们去找找他吧。”   卓清羽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不能分开,我们在原地留下信息以免他回来,然后一起去找。”   只是一个人离队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他怀疑队伍如果再被拆开会遭到未知的攻击。   事不宜迟,姜浅放出精神力,很快便感知到了锅盖头的位置,他似乎摔进了一条缝隙,身上都是碎石。   受伤了,但还活着。   真是的,一个勘测兵居然走路不看路。   “这边走。”   李智惊异:“你怎么知道是这边?我看他走的时候去的是另外一个方向。”   姜浅紧了紧鞋带,冲他一笑:“我有超能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就能知道旦夕祸福,确定方位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坚定唯物主义的李智一时间被他忽悠得愣神,想想确实奇怪,一个C级精神力的人却能通过军校考核,还能把那样恐怖的怪兽训成宠物,难道他真的有什么特殊能力?   小的时候母亲曾跟他说,有一种神秘的群体叫做巫师,他们能活死人肉白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那是母亲为了吓唬他不让他大晚上乱跑编造出来的故事,难道……那是真的?   完了,自己之前老是找他的麻烦,他不会给自己下咒吧。   看着姜浅颇有些俏皮的微笑,他却感到浑身围绕着阵阵冷意,恨不得窜出三米远。   姜浅懒得管他为什么突然吓得跟兔子一样,他只想赶快把锅盖头找回来。   知道方位后找人十分简单,姜浅带着几人左拐右拐,很快来到了锅盖头掉下去的地方,向下能看到他的半个身子。   这下面空间倒是不小,一片洞天福地,似乎还有流水声。   “你还好吗?”   锅盖头应了一声但没多说什么,似乎有些虚弱。   缝隙太窄不好下人,卓清羽便掏出绳索让他系在挂勾上,几人合力将他拉了出来。   人一暴露在光线下,姜浅就变了脸色,慌忙指导他们让锅盖头平躺下来,细细检查他的瞳孔。   嘴唇发青,瞳孔涣散,就算摔伤了,他的状态也不应该是这样。   锅盖头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似乎听不清问话。   姜浅飞快地检查他身上的伤口,触碰到腰腹部时锅盖头身体猛得一抖,手上一片鲜红的血迹。   撕开衣服,那里竟扎着一个黑色的箭头,深入皮肉之中,伤口周围肿胀起来,一片青紫。   姜浅的额头开始冒汗。   他是被人攻击了才摔下去的,看样子这箭头上还有毒。   这怎么可能呢,规定限制所有参赛成员不得携带毒药,一经发现开除学籍,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   手边也没有检测的仪器,看着锅盖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姜浅抬手就要按他的呼叫装置,被李智拉住了手腕。   “你确定吗?一旦呼叫,他就会被取消比赛资格。”   “如果不呼叫,他会死在这里。”   李智不懂这些,以为只是一个小伤口,听到会死人吓得立马缩回了手。   姜浅毫不犹豫地按下装置,却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一般会立即有人回应的。   他又按了一下,还是毫无动静。   他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卓清羽,两人心照不宣。   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姜浅知道这次联赛会出意外,但主剧情只说卓清羽会及时解决危机,他没想到连求救装置也出了问题。   卓清羽蹲在旁边,面上没什么表情,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作为队长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冷静。   “这毒有办法解吗?”   姜浅忽而想到了什么,查看了一下锅盖头的舌头,看清后竭力按下惊慌的情绪,但有些发抖的声音还是显示他早已失去了镇定。   “没的解。”   卓清羽骤然望向他:“我们想办法带他出去也不行?”   他摇摇头。   由于家中制药,他早早就开始接触各种药物,毒药也不例外。   这种毒原本叫什么他不知道,但它有一种化名叫做“玫瑰”。   一旦中招无力回天的毒物,却用美丽的花朵命名,真是讽刺。   【箭头上有毒?还是致命的,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之前有星兽出来我就感觉不对了,肯定是出大事了!】   【救援人员呢?难道军校就眼睁睁看着这些学生出意外?】   【天哪我快急死了!】   看着锅盖头浑身的血管开始发红,竟然逐渐透过皮肤都能看见,他知道药效开始发作了。   他的鼻子不断流血,姜浅轻轻抱着他的头偏向一侧,以防血液进入呼吸道呛到他。   按照这个速度,他撑不过半个小时。   姜浅感觉手心一片濡湿,竟是眼泪。   他眼眶一红,之前只在主剧情里潦草地知道会有变故,他还没什么实感,现在竟是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要在他身边流逝。   锅盖头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姜浅把耳朵贴了上去,听清了他的话。   他面色发白,求助一般抬起头:“他说……要我们杀了他。”   情况越来越重,地上的人开始咳血,一身的青红甚是吓人,简直没有一块好肉,似乎那些血管在他皮下爆开了一样。   卓清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瞳孔一片清明。   他从后腰拔出了一把小刀。   李智顿时惊叫了出来:“你要干什么!”   卓清羽面无表情望向他:“他很疼。”   【这小男生真的救不了了吗?】   【看样子是的,太可惜了,说不定家里好不容易有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是谁攻击的他,这么可恶!】   【我感觉不会是参赛的学生,因为如果是为了拿积分完全没必要下死手,而且出了人命自己肯定要承担责任。】   【虽然知道这时候死亡是一种解脱,但亲手杀死自己的队友,绝对纠结死了。】   李智看着地上微微颤抖的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下定了决心,卓清羽举起刀的时候,内心还是开始激烈地挣扎。   这不是敌人,是他的同学,他的同伴……   刀尖颤抖,迟迟没有落下。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打了一针镇定剂,抖动停止了。   他有些错愕地看向伸手的姜浅。   姜浅以不由分说的姿态从他手里拿过刀,卓清羽以为他要制止自己:“既然救不了他,我……”   “我来吧。”   卓清羽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看着面色如水的姜浅,心如擂鼓。   姜浅抿了一下嘴唇:“我是医疗系的。”   只有他能做到干净利落,将痛苦减到最少。   他抱着他的脑袋,以一种过分的温柔抚过他的头发。   锅盖头嘴角扯了扯,似乎想给他一个微笑,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姜浅轻轻擦掉那滴泪,握紧刀柄,对准位置毫不犹豫地插了进去。   鲜血四溅。   几秒过后,他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了。   姜浅垂下眼睛,擦去他唇边的血迹。   “没事了,你可以休息了。”   卓清羽愣愣地看向姜浅,风将他长长一些的碎发吹了起来。   这一瞬间,他莫名觉得姜浅像是一条精致的软鞭,如果他愿意,可以随便地被搓圆反折,但不管怎样捆扎,里面的筋都不会损伤,永远是韧的,一鞭下去就是一道血痕,抓也抓不住。   所有人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姜浅抬头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不是没有结束过性命,但上次是想要抓捕他的星盗,而这次是他熟悉的同学,完全不一样。   他攥住了自己有些抽搐的手指。   突然,一声尖叫将寂静打破,全场的目光集中在李智的身上。   他面如死灰,双手颤抖,疯狂地按着自己的呼救装置。   “我……我的求救装置也失灵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也会死在这里的……”   姜浅走上前试图安慰他,但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完完全全陷入了恐惧之中。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头被扇到了一边。   脸颊上渐渐浮现出五个红指印,李智一时间忘了害怕,错愕地看向他:“你打我?”   姜浅与他平视,手中的小刀还往下滴着血:“想活命,就给我冷静下来。” 第43章 失控   挨了一巴掌之后, 李智好像被抽了魂一样,刚才的咋咋呼呼慌里慌张一瞬间被打散了,现在倒像是个六神无主的木偶, 也不计较那一下, 反而把姜浅当成了救世主。   原先他以为姜浅肯定是走后门进的军校,但现在看他的心性远胜于自己,便不由自主把他当成了抱大腿的对象。   “你……你说得对,不能慌。”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锅盖头, 像被烫伤了一样快速地收回目光, “我……我都听你的。”   姜浅看他镇定下来便不再管他, 转而走向地上的人,隔着一块布把那只箭头拔了出来,上面还带着倒刺, 他感同身受觉得疼痛。   这种设计和杀伤力……他更加坚定地认为是有人混进了联赛场地。   他看了一下时间, 离比赛结束还有四个多小时。   “通讯装置坏了, 现在军校肯定也在抓紧修复,里面发生的事他们一定也意识到了不对, 但为什么现在都没有救援队出现, 我怀疑, 是阻隔罩的缘故。”   卓清羽看向终点的方向:“你是说,你认为有人对阻隔罩动了手脚,阻止救援人员进来?”   不是认为, 姜浅是手握剧本的人, 他十分确定。   虽然这剧本残缺不全,但大概的流程他还是清楚的。   李智这时候脑子也开始转了:“那我们就不要前进了吧, 就在这里等着,到时间防护罩会自动消失的。”   这时, 几人的光脑手环突然亮了起来,他们同时收到了一条求救消息,说在场地中心有学生被星兽围攻,外界联系不上,请求支援。   中间连标点符号都没有,还有两个错别字,看样子发出这条消息的人十分紧迫,应该还是想办法调整了频率才好不容易发出来的。   卓清羽沉思:“可能是个陷阱。”   姜浅反驳:“也有可能不是。”   确实有同学遇险了,这就是你发挥主角光环一战成名的时候,加油!   卓清羽最后还是输给了自己的良心,收拾了一个包裹,但把能源枪留给了姜浅。   “我去看看情况,你就留在这儿,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防护罩一消失就出去。”   他走的时候侧着身子在无江旁边停留了一下:“保护好他。”   无江紧了紧腕带:“不用你提醒。”   出人意料的是,李智竟然选择跟卓清羽一起走。   姜浅有些诧异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刚才不还吓得半死吗?   “那里很可能有危险,你不害怕?”   方才惊慌的感觉过去了,李智这时候想起上的那些实战课来,他一直以卓清羽为偶像,看他义无反顾前去竟也感到一阵热血沸腾。   “害怕呀,但我好歹也是A级精神力,同伴有事,总要出一份力。”   他背上背包:“而且,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了,我受不了。”   姜浅摆摆手和他们作别,自己这个C级的小废物就不凑热闹了,过去也是添乱。   他和无江两个人将锅盖头的身体拖到一个较为隐秘的石块后面,缩在一处打算安静地等着危机过去。   按理说无江应该也跟着去才是,“诶,你不想去帮卓清羽吗?”   无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往卓清羽那里推,好像他们是什么黄金二人组一样。   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卓清羽不爽,一个地下拳手,却装得道貌岸然,还用花言巧语让姜浅觉得他特别可怜,以此骗取同情分。   他们三个同行的那段日子,每逢姜浅有事离开,空气中就会充满着一种奇怪的尴尬氛围,让无江直起鸡皮疙瘩,只想赶紧走开。   “是他自己要去找麻烦的,我为什么要帮他 ?”   姜浅正想给他做一番要看到主角受舍己为人的优秀品质的思想工作,被他一句“我只想守着你”给堵回来了。   好吧,他们两个咸鱼就在这里摆烂吧。   天不随人愿,只听砰的一声,是能源枪击打在石块上的声音。   姜浅浑身震了一下忙要起身,被无江按住了。   “你别动,我去看看!”   说完,拿上能源枪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姜浅也不能干等着,放出精神力探测情况,攻击他们的竟然是那个之前找无江麻烦的鹰钩鼻!   两个人打成一团,姜浅颇有些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出大事了,还惦记着抢那点积分呢。   小刀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姜浅随手拎着一块大石头就跑了出去,总之不能让无江吃亏。   姜浅虽然力气不大,但着急的时候也有一股莽劲,看准机会对着鹰钩鼻的后背就是一下。   鹰钩鼻被砸蒙了,放开无江转而面向他,然而还不等出手,只听砰的一声。   三个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切像被慢放了一般,姜浅的目光落在鹰钩鼻身上,那人的腹部慢慢渗出一片血迹。   电光火石之间,他拉着无江躲到一根粗壮的树干后面,鹰钩鼻也很快反应过来,捂着伤口找到了掩护。   姜浅不敢探出头去,只能用精神力搜索,果然一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影一闪而过,速度很快,跑到他们刚才打斗的空地上捡起一把小刀,然后飞速离开了。   等等,这不是我的小刀吗?原来掉这里了……   姜浅确认他离开后才放松下来,但仍然心有余悸。   为了一把刀开枪,还有他穿的衣服……那人绝对不是军校的学员。   看他的伸手和跑步的样子也不像是经过正规训练的,一股野路子,肯定不会是联邦军队。   他想起害死锅盖头的箭头,或许就是这个人的手笔。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一共有多少人,攻击学员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在之后的剧情应该有解释,可系统只告诉他自己参与的前半部分。   唉,下线太早也不是好事。   他试图唤醒系统询问,但好巧不巧又断联了。   系统啊系统,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仍然没有作用,反而弄得无江一脸紧张地看向他,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头疼。   很快,他的思路被一声呻吟打断了,只见鹰钩鼻惨叫一声,捂着腹部跪了下去,血液从指缝间流出来,滴在草坪上。   作为医疗系的学员,校规让姜浅不能见死不救,而且毕竟对方也只是想拿他们的积分,没想杀人,所以纵使他十分令人讨厌,姜浅还是决定留他一条命。   顺便下手重点,让他吃点苦头。   检查过伤口之后,姜浅深感不妙。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如果不及时救治,很可能失血过多造成休克。   这里缺少药物和治疗仪,外面又指望不上,只能就地取材。   姜浅给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他记得来的时候见到过一些草药,打算采点回来应急。   无江想跟他一起去被他制止了。   “你跟伤患在一起,不用管我……你不知道我有特殊的精神力吗?只要保持警惕,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在几百米外都能感受到,保准跑的比兔子还快。”   说着,便不由分说离开了,打算快去快回。   无江把手里擦汗的布一扔,冷着脸坐在一边。   鹰钩鼻这时候似乎觉得自己没危险了,开始使唤起姜浅来。   “喂,你主人不是让你照顾我吗?老子的汗都快流到眼睛里了,过来给我擦擦!”   看他不动,鹰钩鼻不以为然:“你一个奴隶还能不听主人的话了?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下一秒,无江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拿起那块毛巾,颇有些粗暴地擦了一下他的脸。   他哧了一声:“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也就仗着主人对你有兴趣把你当个人看,等过几年保准被新欢挤兑得找不见……喂,你一个下等公民拿那积分也没有用,干脆给我吧,就算联赛出了事故,排名也是要算的……”   无江手里的动作突然轻柔了起来,细心地擦着他面颊上的薄汗。   一个黑暗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心脏。   这个人渣受伤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浅不会很快回来的……   就算出了事,他也可以说是遭到了外人的攻击,他尽力了。   这个机会错过可就不再有了……   他低头盯着他看了良久,鹰钩鼻被他幽黑的瞳孔瞪得有些发毛。   “看什么看,你有资格和我平视吗?”   无江丝毫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也没有回答,而是擦了一下他有些干裂的嘴唇。   然后,隔着一层布猝不及防蒙住了他的口鼻。   感受到手中的人在疯狂地挣扎,无江面不改色,好像在宰杀一只过节时用的牲畜。   伤口崩开,血液渗了出来,他很快没了力气,抽搐的幅度渐渐减小。   就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   许久,无江将布掀开,看着他惨白的脸和睁开的双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极端的恐慌很快消散,一种恶毒的畅快在他的全身流窜。   你不是瞧不起我吗,怎么又会死在我的手里呢?   他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皮。   “你可以休息了。” 第44章 他来了   无江向来是个行动派, 事情已经做完了,再后悔没有用,一定要先善后。   他将鹰钩鼻的尸体扛在肩上, 确认四下无人后走了出去, 最后找了个隐蔽的斜坡毫不留情地丢了下去,身体压着石子滚落,很快隐藏在幽深的草丛中。   就算被人发现了,可能也会以为他是受伤之后力不从心失足摔下去才丢了性命的。   越想越合理, 无江差点连自己都要信了。   他回到原地, 细细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 思索着等姜浅回来要如何表现才能不惹人生疑。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因为姜浅虽然自己不承认,但他骨子里却护短得很, 亲疏远近放在这里, 他没理由不相信自己。   也不知道姜浅现在在哪里……   姜浅现在欲哭无泪, 他后悔自己跑出来了。   因为时刻提防着,他第一时间就用精神力探测到有人接近, 几乎没有脚步声,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根本察觉不到。   他的装束与之前那个开枪打伤鹰钩鼻的人相同, 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   姜浅原本只是以为他恰巧路过,便想着不动声色躲起来等他过去。   谁能想到那人直冲着他前来,他往哪里走那人就跟着改变方向, 像是他身上有鱼钩一样!   姜浅尽可能发挥自己灵巧的优势挑着小路走, 想要拖慢那人的进度,却发现毫无用处, 反而自己因为体力不支速度渐渐慢下来了。   真是服了,这些反派不去中心区找主角, 盯着他一个小虾米干什么,能吃吗?   姜浅莫名联想到自己被恶犬追的经历,但那时候只需要随手扔个携带的香肠类食物就能转移目标,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才是那根香肠。   【什么坏蛋这么追着浅浅,看得我好紧张啊!】   【宝宝快跑,千万不能被捉到了!】   【诶呀真是的,应该让无江跟着来的!】   虽然体能一般般,但上了这么久的课姜浅好歹也能说是训练有素,两个人的距离不断缩短又被拉长,像个橡皮筋一样。   本来还抱着希望想着那人追累了就会停下,但没料到自己先双腿一软趴在了地上,手掌和脏兮兮的泥土来了个亲密接触。   该死,忘了精神力消耗过大会影响身体了!   感觉到鼻血流了下来,姜浅没时间伸手去擦,而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两眼发黑摇摇欲坠,靠在树干上才不至于再倒下去。   毁灭吧,这还玩个什么?   姜浅感应到来人越追越近,握紧了手里唯一的武器——那把卓清羽留给他的能源枪。   不致命,但多少能拖延一点时间让他找机会逃跑。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一个黑衣男子装束整齐,拨开植被出现在他面前,除了跑得久稍微有些气喘,完全看不出来刚刚进行了那么长距离的消耗。   而反观经历了生死追逐的姜浅,衣服上沾染得满是污渍,鼻血还被他蹭了一下弄花了半张脸,现在正警惕地端着那把没大作用的能源枪,像一只在泥潭里滚了三天的刺猬。   姜浅看看黑衣人手中能大范围扫射的步枪和他腰间的跨刀,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缩小版玩具,满脸黑线。   军校你真是害我不浅!   黑衣人提着枪走近,就在姜浅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那人皱着眉来了一句“你跑啥子啊?”   姜浅:???   【他在说什么?】   【什么东西呀,不是你一直追着人家的吗?!】   【又是刀又是枪,凶神恶煞的,哪个见了不跑!】   “不是,大哥,你拎着枪追我,我能不跑吗?”   “胆子忒小,野娃子一样。”   这人到底是哪儿来的,这怎么还有口音呢?   姜浅现在也看出来他好像不打算要自己的命,但仍旧保持警惕。   “你……你想做什么?”   黑衣人打开自己的光脑手环滑动着。   操作自如,看来他们的信号没有受到影响,这里的通讯失效一定也是他们的手笔。   黑衣人摆弄了半天光脑突然卡住了,粗声粗气大骂了一句脏话,用拳头重重敲了一下手环,屏幕闪了闪恢复了正常。   姜浅嘴角抽搐,看来遇事不决手动解决是所有人通用的操作。   黑衣人调出了一张影像,转向姜浅:“这是你?”   上面是一张全身像,似乎是在入学的时候照的,旁边写着他的详细信息,从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到院系学号报名的课程一览无遗。   这些信息可都是保密的,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窃取了来。   但都摆在这里了总不能胡扯说有双胞胎,姜浅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黑衣人上下扫视了他两眼:“怎么瞧着没照片上高,还瘦不拉几的,跟个娘们似的……”   姜浅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憋出一句“图片以实物为准。”   【真服了,我们浅浅明明这么好看,你那什么眼光!】   【就是就是,自己长得跟地瓜一样还说别人!】   【宝啊,咱又不是速食,不用这么说哈……】   黑衣人收了光脑:“我是来给你布置任务的。”   姜浅大为震撼,要不是死了人,他都要开始怀疑这是一场军校计划好的突袭测验了。   想到那些人可能是得知了他的感应能力想利用他,姜浅问道:“那我要是做了任务,是有好处拿?”   “没有。”   “那我凭什么答应你啊?”   “是这样的,”黑衣人调整了一下拿枪的姿势,“你要是不答应就杀了你。”   姜浅:!!!   这人是怎么做到用如此寻常的语气说出这么恐怖的威胁的?   他们果然脑子都不正常!   黑衣人好像忽然想到什么,憨厚地笑了一下:“不对,俺记错了。”   不是要杀他那就好……   “老大说了,不是杀你,是杀你全家。”   姜浅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他最讨厌有人用身边的人威胁他。   “你老大是谁?”   黑衣人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举枪对着他:“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向黑洞洞的枪口,姜浅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手心开始冒汗。   “当然啦,我不会亲自动手,老大说,你要是不答应,就把你家贩卖违禁药物的事情捅到联邦。”   姜浅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这种事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写的是你哥的名字,但我老大有本事把你和你妈也加进去,到时候三个人一起上路……你要是不想这种事发生,最好乖乖听话。”   【竟然这样要挟人,太恶毒了吧!】   【明明药剂只是姜贺一个人所为,他们却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真下作!】   姜浅浑身发冷,这人说的话听上去不像作假,他自己倒是没关系,反正快要下线了,但温如雅和姜凌云还要继续生活,如果真的因为自己连累了他们……   “你想我做什么?”   黑衣人掏出一把只有寻常三分之一大小的能源枪,不由分说塞进了姜浅手里。   “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姜浅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宝宝枪,倒是设计得不错,可以藏在袖子里。   “我只有C级精神力,成功率很低,你们老大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动手?”   好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尖刺,黑衣人竟耐心解释起来:“老大不方便露面,这个人你认识,容易接近。”   姜浅挑眉,事情好像逐渐明朗起来。   “我认识?”   “对,要杀的是你的好朋友,军校新捧出来的,吹的可牛了,叫……什么鸟来着。”   姜浅的胃沉了下去。   “卓……清羽?”   “就是他!”   接下来,黑衣人又交待他这小型手枪要如何隐藏与使用,走的时候还给他规定了一个期限,限他在十天之内下手。   说完后,黑衣人像有急事要赶一般匆忙走了,留下姜浅一个人不知所措。   这倒是和主剧情接上了,只是多了一重因素。   如果只是因为嫉妒而下手确实单薄了些,但家人的性命一但成了秤砣,这称就不平了。   姜浅现在担心的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但他害怕这些人因为任务不成在他走后真的伤害温如雅他们。   而且这整个举动也透着匪夷所思,借刀杀人都是借最利的刀,他一个水果刀顶多削削皮。   再者,现在卓清羽就处在场地中心正在和星兽搏斗,这难道不是出手的最佳时间吗,为什么要让他在联赛之后下手呢?   带着满心的疑问,姜浅忽略身体的不适,精神力追上已经走开了的黑衣人。   那人现在正在通话。   “老大,事情已经办妥了。”   “那就好。”   “但是我看他那个小胳膊小腿,怕是没那本事,要不我去帮你把那个叫什么鸡的杀了吧!”   姜浅无语,又是鸡又是鸟的,卓清羽的名字还不至于这么难记吧。   “蠢货,我当然知道他杀不成!”   “那老大这是……”   “是警告,最近联盟的小动作太多了,上面不高兴。”   黑衣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上面不高兴,反正上面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就成了,我懂!”   “……你懂个屁!”   说着,那边就挂断了通话。   姜浅正琢磨着他们话里的意思,眼看着还没想明白,精神力却突然探测到危险将近,他浑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立了起来。   转瞬之间,他侧过身子,一支黑箭擦着他的衣服而过,整个没入三人宽的树干中,从另一头扎了出来。   这年头但凡有枪在基本上没人用箭了,但这种力度,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姜浅握着枪,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绊住他的脚将他带倒,武器脱手而出,他猛地转身躲避,一把匕首扎进了泥土里。   对方似乎总能预判他的举动,几招便将人擒在身下,姜浅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瞳孔扩散,里面什么都没有,像无底的深渊。   他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   匕首被拔了出来,对准他心脏的位置高高举起,一道寒光闪过。   生死一刻,对方却不知为什么停滞了一瞬。   求生的本能让姜浅下意识做出了冒险的举动。   他揪住他的袖子,精神力全面释放出来,如同排山倒海。   再次睁眼时,风沙满天,暗无天日,只有远处的微光明明灭灭。   姜浅知道,他来到了那人的精神域中。   他低下头,轻轻捧起一把沙石——颗粒分明,有些粗糙,不像大漠,倒像砾石。   灰尘扬起来迷了他的眼睛,姜浅抬手用胳膊挡住。   风过无痕,空气恢复了寂静,远方的光亮更加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向前走去。 第45章 你是人机吗   视线越来越清晰, 姜浅终于看清了,那微光原是一小堆火,照亮了一角旷野。   这里感觉不到冷, 靠近时也没有热量袭来, 他不知这堆火的作用是什么,如果是为了照明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直接调高精神域的亮度就行,这一点他都能做到。   火堆旁边坐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 一身发旧的白布裁剪奇怪, 如果不是他乌黑散乱的头发姜浅都要怀疑他是什么殉道的僧人。   按理说自己作为入侵者,应该很快会被丢出去才是,但到现在为止什么事都没发生, 说明此人对他没有恶意。   那他为什么之前要攻击自己呢?   姜浅在走到离他五步远的时候定住了, 谨慎地打量着他。   那人丢下拨弄火堆的棍子, 没有回头。   “你来了。”   姜浅心下诧异,大着胆子走到他旁边坐下。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看见了他的脸——突出的颧骨, 高挺的鼻梁, 眼型略微向上带来一种凌厉感, 平静的眼神下仿佛藏着波涛汹涌的情绪,姿态不紧绷但在舒展中带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他想,像一只漫步的野兽。   “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说‘你来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告诉我见面这样说显得礼貌, 这是人情世故。”   他好像一台机械, 以一种异常自我的方式运转着,无法理解寻常的情感, 人类的沟通在他这里困难重重。   “……那是老朋友,陌生人不用这样。”   他轻轻转头看向姜浅, 露出侧脸上一道快要消退的疤痕。   “你不是陌生人。”   姜浅又警惕起来:“你刚才还说不认识我,而且我从来没见过你。”   一阵风呼啸而过,他的声音也好似在沙砾间摩擦。   “我闭上眼睛能看见你。”   这话听得姜浅心里发毛,“什……什么意思?”   “晚上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能看见你。”   要不是他说话有些难理解,姜浅都要开始怀疑他能通灵了。   “你……说的不会是做梦吧?”   他顿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   姜浅莫名想起那些酒吧里搭讪的套路,什么原来你是我一直在找的梦中情人,他都听倦了。   “所以,你在梦里见过我的脸?”   他摇摇头,“你不是人。”   【喂喂喂,你说谁不是人呢?】   【这哥们怎么回事,说话跟个人机一样。】   【是不是智力有缺陷呀,但又感觉不像……】   莫名被骂了一句,姜浅噎住了,但又隐隐觉得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是什么?”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最后严谨地说道:“有时候是一块石头,有时候是一缕风,一株小草,有时候看不见你,但我知道你在。”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一种感觉,看见你,很熟悉。”   “……你是想说,对我一见如故吧。”   “一见如故是什么?”   “就是第一次见面就有相熟的感觉。”   “可以这么说。”   姜浅见过一些吟游诗人,有的在达到一种境界后会陷入疯魔的状态,说话云啊雾啊让人听不懂,他怀疑眼前这个人也不正常了。   总而言之,以物喻人也不是这么用的,太奇怪了。   “所以你是诗人。”   “我不会作诗。”   “那你会什么?”   “杀人。”   姜浅的面色冷了下来,“有人派你来杀我?”   对方毫不避讳,“是,但不只是你,是杀所有遇到的人,你只是恰好在附近。”   这是要灭口呀。   姜浅攥紧手指,“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了,我并不想杀你。”   姜浅捕捉到重要的信息:“被控制了?怎么回事?”   他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脖颈,“他们往我这里安了一个装置,我几乎无法自主活动。”   几乎,那就是还有一点挣扎的余地。   姜浅想到匕首落下前犹豫的那一瞬间,这个人很可能是想救自己。   “是谁对你做这些的?”   “不认识,但我见过他们的首领,只有一只眼睛。”   姜浅即使再不济,这个时候也明白了。   破坏联赛的,是星盗。   他们什么时候竟有了能扭曲意志控制人体的能力,真是可怕。   “有什么办法帮你吗?”   “将装置拔出来,我就好了。”   姜浅点头:“那……”   他毫不留情打断了他,“你自己做不到,你太弱了。”   “……你说话可真贴心。”   “谢谢。”   “……”   姜浅都分不清他是真的一根筋还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了。   【不是,我为什么这么想笑呢?】   【浅浅,你遇到真人工智能了,根据关键词自动触发回复的那种。】   “那你有什么办法?我相信你也是想摆脱控制的吧。”   “我右脚腕有旧伤站不稳,你找准机会把我按倒,击打后颈会触发电击模式,结束后尽快把装置取出。”   完全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姜浅逐渐相信了他的话。   “好吧,我尽力……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   不想透露也无可厚非,姜浅不再追问。   “不过,大家都叫我白狼。”   这似乎是个代称,但姜浅一瞬间又觉得很适合他,隐隐透着野性和狠劲。   “为什么呢?”   难道他狩猎非常出众?   “因为我以前养过一只,我的脚就是被它咬伤的,我没杀它,而是驯养了它。”   荒原之上,迷路的他遇到了快要饿死的野兽,一人一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殊死搏斗。   当时那种肌腱尽断的疼痛没有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但那一双疯狂的眼睛却让他记住了。   最后还是他赢了,那狼呜咽着等待死亡,他却没有杀它,而是拖着它走出了荒原。   从此以后,它就被驯服了,成了他黑夜里的眼睛。   他离群索居,人们在看到他的身影时总是听到伴随的狼嚎,久而久之他是白狼化成人型的说法就传了出去。   只是那狼已经死了,这名号却仍然跟着他。   姜浅由衷地赞叹:“那你很厉害呀,这都能降伏!”   “降伏是什么意思?”   “就是压制住。”   “那等你出去了,需要尽快把我降伏。”   “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好吧,你开心就好。”   “谢谢。”   姜浅已经有些疲惫了:“你又在谢些什么东西?”   “谢谢你关心我,希望我开心。”   “……你是从小说话都这么冷的吗?”   然后他怀里就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条毯子。   “这是什么?”   “你不是说冷吗?”   姜浅无言以对,不过很快被毯子厚实的绒毛与灰白的颜色所吸引。   这是狼皮做的。   “等等,这不会就是你养的那匹狼吧……”   对方点头,“它被抓了,两个月后我在兽皮店看见了它,与它一见如故,所以认了出来。”   “这个词也不是这么用的……算了,你当我多说……”   姜浅把毯子放在一边站起身,“我不好在这里停留太久,在出去之前,你还有什么交待的吗?”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比姜浅高出半个头。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因为袭击了你。”   “你不是被控制的吗,我又不怪你。”   “意图没有意义,行为才有。”   姜浅有些失神,想到自己回去后就要找机会暗杀卓清羽。   不论他是不是被胁迫,这种行为都是定性的,幸好他会命丧当场直接脱离,不然按照联邦律法肯定要被流放。   他脑筋转了转,“你告诉我那些星盗派你来都做了什么,我就原谅你。”   “他们让我在内场中心放置了一个仪器,能吸引星兽。”   果然是他们的手笔!   “那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做这件事?”   “因为我的动作快,而且没人见过我的脸。”   姜浅内心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没人见过你的脸是……”   “见过的,都死了。”   姜浅退后了一步,“那个,你刚刚都说了,我不是人哈,不能一概而论……” 第46章 报恩   看出了姜浅的害怕, 白狼的脑子终于正常了一回:“我不会伤害你,你不一样。”   也不知这种特殊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姜浅对于这个奇怪的男人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 离开精神域后按照计划将他绊倒并且电击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   姜浅觉得他自己可能也帮了忙, 不然以他的身手不会如此顺利。   电击持续了大概半分钟才结束,这个强度就是大象也要晕厥过去,姜浅还一度担心他会丢掉性命,好在最后只是失去了意识。   身边没有趁手的工具, 姜浅最后还是从白狼的身上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凑合着用。   这情况也管不得消没消毒了, 姜浅一狠心对着他的后颈开始乱撬。   银色的装置中心是圆形的, 周围伸出几根长长的固定钢针,像是蜘蛛腿一样牢牢嵌在了皮肉之中。   姜浅皱着眉用力拽了出来,拖出一条沾血的灰线, 看着都疼。   他本来还担心伤口不缝合会破溃感染, 但在装置脱离的那一瞬间, 绽开的皮肉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复原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的脖颈完好如初。   姜浅抽了一下鼻子, 羡慕不已, 他怎么就没这功能呢?   还一天到晚跟个漏斗一样, 这会儿又开始流鼻血了。   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一下,姜浅立马站起身,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   虽然他说过不会伤害自己, 但那都是在需要自己帮忙拆除装置的前提下, 谁知道他现在会不会翻脸。   白狼转醒,坐起身先是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 确认已经恢复正常后才看向姜浅。   见他突然走向自己,姜浅心中大骇, 完了,不会真的要灭口吧?   “你你你想干什么?站在那儿别动!”   他倒是听话,姜浅一说就定住了脚步,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手帕。   “你流血了。”   姜浅犹犹豫豫地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帕子,随便擦了一下脸。   “谢了啊……”   他本以为白狼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但他的手帕洗的很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道,蛮好闻的。   “你需要去看医生。”   姜浅又擦了一下鼻子,感觉流血已经停止了。   “不用,老毛病了,看了也没用。”   反正他就快下线了,无需在意这种细节。   “太差了。”   姜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看的医生太差了,我会给你找一个好的来看你的病。”   裴少将的专人医疗师要是知道有人质疑自己,怕是要气得掀翻三张桌子吧。   【你别说,这人起码知恩图报。】   【就是说话奇奇怪怪的。】   【我觉得他只能听懂直来直去的话,其实这样也不错,比那些说话弯弯绕绕让别人揣摩心思的要强。】   “难道你认识什么神医?”   “不认识。”   “那你是有很多钱?”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没人会跟财物过不去。   “我一分钱都没有。”   姜浅被噎住了,他是怎么用如此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   而且以他的身手,赚钱应该不是难事,这让姜浅对他的经历有些好奇。   “那你请什么医生?”   “我可以绑架。”   姜浅大惊失色,亡命之徒他可惹不起。   “不不不,法治社会怎么能这样呢……而且我真的不需要,我自己就是医生,我只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复了。”   白狼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取下自己随身携带的软包,从里面拿出那张他见过的狼皮毯子,刷的一下铺在地上。   姜浅拦住了他:“你又要干什么?”   “不是你说要休息吗?”   姜浅欲哭无泪,“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丝毫没听出他在反讽,白狼以为他在询问自己的经历,便毫不犹豫地和盘托出。   听他说完,姜浅看着这个从小一个人在荒原上生存,靠捕猎长大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按照他的说法,他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恐怕多半是被父母给抛弃了。   怪不得性子如此古怪,应当是没怎么接触过人类社会。   姜浅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便不再询问,而是让他把毯子收起来。   “你不休息了?”   “我肯定是回去以后再休息啊,而且哪有在野外就这样席地躺下的,这里还有星兽在晃悠呢……”   白狼完全不认为这是问题:“我守着你,不会有事。”   “还有你的那些同伙……好像不能这么说,我问你,其他和你一起来的人也是被控制的吗?”   想起之前追自己的黑衣人,模样很是正常,也没见到他脖子上有装置。   “据我所知,只有我一人。”   看来其他人就是妥妥的星盗了,而且那装置恐怕也比较稀有,只能用在重要的人身上。   “既然你现在没事了,就赶紧回去吧,若是遇到我的同学也别乱杀人了……”   白狼却固执地不肯走。   “可我还没有报答你。”   姜浅扬起手里的手帕,“你给了我这个,我们就算扯平了……还是说你想要回去?”   看他还不走,姜浅打趣道:“难道你想以身相许不成?”   他没料到白狼这时候倒是答应的快。   “可以。”   “啊?!!”   【好你个白狼,还想连吃带拿呀!】   【亏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懂,看来是懂的太多了!】   【不过我觉得吧,多一个他这种武力值的保镖也挺好的,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不行,他不管怎么说都和那些星盗接触过多,谁知道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太危险了!】   姜浅全当他小说看多了,“不了,我恐怕是无福消受……”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   “你……真的想要报答我?”   点头。   “那你知道那些星盗……就是控制你的人为什么针对卓清羽吗?”   白狼不明所以:“卓清羽……是一种飞禽吗?”   姜浅:……   好好好你跟那个黑衣人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是个人……我真服了你了。”   “谢谢。”   “我不是在夸你……他是军校指挥系的学生。”   白狼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   “我不清楚,但我可以帮你打探到。”   姜浅来了兴趣:“你有什么法子?”   白狼捡起那个拆除的蜘蛛装置,“我可以把它的外壳贴回去,他们不会发现,到时候我会想办法。”   这一出谍中谍倒是玩的妙,姜浅见他执意要报答自己,又怕他再提起什么以身相许的话,便同意了这个计划。   “但你要是被发现了,不会有危险吧?”   “我不会死。”白狼说出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的身体与常人不同,无论损坏得再严重也能快速修复,绝不会停止运转。   “而且一开始是他们给我设陷阱才抓住了我,现在我恢复了,有危险的是他们。”   姜浅一瞬间有一种他能一个人包围所有星盗的感觉。   “你能全身而退就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加个通讯,你有消息了就联系我。”   说完他才发现白狼根本没有光脑。   姜浅有种捡到了原始人的无力感,“那你平时是怎么跟其他人联系的?”   “我为什么要和其他人联系?”   好吧,以他的性子,确实不像喜欢社交的人。   正当他犯难之时,白狼却说自己会来找他。   “可是我平常都是住宿舍的,军校你进不来。”   “那不是问题。”   姜浅突然一慌,害怕他的意思是没人拦的住他杀出一条血路,再三确认他是会偷偷潜入不被发现才放下心来。   等他走了之后,姜浅才想起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清楚地址就行了,希望他能在自己不得已向卓清羽下手前送来消息,也好让他在下线前更明白一些。   这接二连三的剧烈活动终究让姜浅有些吃不消,他是扶着沿路的树干慢慢走回去的。   一看到他的狼狈样子,无江立马冲了上来,双手在他背上摸来摸去。   “发生什么了?你受伤了吗?”   姜浅轻轻推开他的胳膊,撒了个小谎:“没事,跟一个想抢我积分的同学打了一架,平局,谁也没占到便宜。”   无江看着他耳边的血迹心疼不已,暗自懊悔没有坚持跟着他去。   姜浅发现休息的地方空无一人:“那个受伤的呢?”   无江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他看不惯我,说我不配给他治疗,就自己走了。”   姜浅不疑有他,而且他本来也不太想管鹰钩鼻的事,只是觉得自己的草药白采了。   “真是的,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这句话,紧绷的精神似乎突然松开了,眩晕感逐渐加强,这种感觉他再也熟悉不过了,还在陷入黑暗前安慰无江自己只是需要歇一会儿。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一抬头是深蓝色的巨顶,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巨大的帐篷内,还有不少学生躺在跟自己相同的床上,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伤。   应该是医疗室地方不够,所以搭了个临时篷屋。   他侧过身,后腰有什么东西硌到了他,正是黑衣人交给他的那把小型能源枪,恐怕那些人以为是他自己制造的低伤害武器,所以没有收走。   这时,无江端着一杯水过来了,见他醒来连忙将杯子放下,扶他坐了起来。   “我晕了多久?”   “将近五个小时了。”   无江还想说什么,姜浅的目光却穿过敞开的大门被外面抬着的担架所吸引。   那人身上从头到脚盖着一块白布,边沿沾染上了点点血迹。   他的心揪了一下。 第47章 风雨欲来   按照这个时间, 早该有说法了。   “军校怎么说?”   无江如实回答:“星盗入侵,校方没有做好管控,恐怕领导层要换一大批。”   姜浅看着外面的担架:“死了多少人?”   “还在统计。”   姜浅有些头痛, 无江把水杯端到他唇边, 喝了两口便喝不下了。   他闭上眼睛向后靠,忽然又想起什么,抓着无江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卓清羽呢?他怎么样了?”   见他一醒来就关心外人,无江想说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就这个消耗频率, 早晚有撑不住的一天, 但最后看着姜浅泛白的小脸,还是没能说出口。   现在校园里传的纷纷扬扬,无江有意不让他多操心, 便一笔带过:“你不用操心他, 他可厉害了, 闯进中心以一己之力硬刚星兽,救了不少同学……最后裴少将赶到, 帮忙平息了事态, 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了。”   姜浅放心下来, 英雄救美的情节出现了,很好。   “那他人在哪里?”   “受了点伤但不严重,可能在另一个区休息吧。”   姜浅留下观察了几个小时便被放回了宿舍, 接下来的两天都在试图联系系统。   他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见还没有动静不禁有些烦躁。   马上就要下线了,你可不能掉链子啊, 万一没有及时把他拉出去,他真的交待在这里怎么办?   烦恼之余, 他抽空在星网上冲浪,看来军校出手将这次事故压了下去,外面很少有了解到真实情况的,像温如雅就只知道有些星兽一时失控了,还问他有没有受伤。   他发消息报平安的时候有点难受,因为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到时候温如雅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呢。   幸好有姜凌云能陪着她——他这个便宜哥哥倒是运气好,联赛开始没多久就在打斗中晕了过去,结束后才被救援人员唤醒,基本全程离线。   但鹰钩鼻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在校方公布的死亡名单上看到了他的相片。   姜浅一时有些奇怪,如果他的伤真的那么重的话,为什么要自己离开呢?   不过他当初那么没有理由地挤兑无江,多半脑回路也有点问题,反正自己已经尽力了。   正这么想着,他刷开宿舍的门,把刚买的食物放在桌上。   室内的灯光是自动打开的,姜浅一抬头,只见黑暗中现出一个人,正坐在他最喜欢的转椅上。   姜浅差点心跳骤停,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白帽子。   他这次穿了一件有些破旧的灰衣服,倒像是在逃难。   这是又被通缉了,所以到他这里避难来了?   【为什么白帽子每次出场都这么奇特呢?】   【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   【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就这样直接闯进别人宿舍感觉不太好……】   白帽子翘着二郎腿,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膝盖上,见他认出自己笑了一下。   姜浅确认门已经关好,“你来做什么?”   白帽子语出惊人:“我是来带你走的。”   他这话说的自然,好像是两人早就商量好了一样。   姜浅对他的胡言乱语见怪不怪,把他从转椅上赶了起来,这可是他拿当初稳定裴特精神力挣的钱买的,可贵了。   “不了,我暂时没有私奔的打算。”   白帽子不依不饶,自顾自掏出了一张地图铺在桌上。   “我们走暗路,直接向外,我买通了运输船,不会有人发现的,联盟管控区的最边缘有一颗C级星球,我都调查过了,没有危险,气候宜人,盛产水果,非常适合定居,而且景色很美有不少奇观,你会喜欢那里的……”   【白帽子在说什么,哪有这样单方面宣布私奔的?】   【浅浅现在上着学呢,前途一片大好,家人朋友也都在这里,他不可能走的。】   【真不知道白帽子怎么想的……】   姜浅制止了他继续描绘不存在的未来,“停,你先别说了。”   白帽子合上嘴看向他。   “首先,我不会跟你走的,其次,你不能这样一声不吭就潜入我的宿舍,第三,你什么时候把那块宝石拿回去?”   白帽子神色一变,似乎在隐忍些什么。   “你不明白,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姜浅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帽子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几乎能留下淤青,语气急促:“你相信我好不好,你跟我走,我会保护好你的。”   姜浅从他的话里咂摸出了一点信息:“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知道些什么?”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主星……不,恐怕整个星际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动荡,如果你不跟我走,我恐怕保不住你。”   姜浅抓住他的胳膊让他松手,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白帽子却只是来回说着一些车轱辘话,让他有些气恼。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还是死心吧。”他冷着脸说道,“既然你也不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请你离开这里,我要休息了。”   白帽子沉默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姜浅一愣,这不是他藏在床头柜里的小型能源枪吗?   “你翻我的东西了?!”   白帽子没有回答,而是急切地问道:“这是谁给你的,你知不知道你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谎话说多了,姜浅也是信手拈来:“没人给我,是我在联赛的时候捡到的。”   白帽子当场就把枪三下五除二卸了,不等姜浅反应过来便丢在地上一脚下去,零件都四分五裂。   姜浅也是怒火中烧,上去想给他一拳:“你凭什么弄坏我的东西!”   白帽子捉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不管你是怎么拿到的,里面有定位器,现在已经毁了,你跟我走,不会有事的。”   姜浅哼了一声,不想给他好脸色:“我都说了一百遍我不走了,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是不可能离开的!”   白帽子攥住他的手加大了力气:“他们将你赶出家门,你管他们做什么?”   “你别……你捏疼我了!”   白帽子骤然松手,姜浅捂着手腕往后退了两步。   “那是我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现在我再说一遍,请你离开,不然我就跟军校举报你,我相信你肯定是有犯罪记录可以找到的。”   白帽子好像一下子卸了力,肩膀塌了下去,抿着嘴唇,想要最后挣扎一番:“你跟着我,会有数不完的钱花。”   “不用,老子自己会挣!”   白帽子最后沉默着拿起放在桌上的手套和地图,打开窗户,闷闷地说了句“如果后悔了就联系我”,接着翻出去没了踪影。   姜浅冲到那一大堆破碎的零件旁边,尝试了半个小时发现无法修复,一脸黑线地咒骂着白帽子。   看来只能用小刀了,反正只是做个样子,那些人应当不会介意这些细节。   规定的期限就快到了,姜浅不情不愿地和卓清羽约在训练室见面。   许是好久没有联系,卓清羽收到他的消息时立刻给他回了一长串,后面还加了好几个表情,然后立马撤回,换成了“收到”两个字,姜浅便全当没看见那些。   他像主剧情一样买了一瓶甜度超标的果蔬饮料,里面加了特制的能够引发心跳骤停的药物,然后揣了一把小刀,双重保险。   虽然知道裴特会及时赶到将人救下,姜浅思来想去,还是害怕出什么意外真把主角给送走了,便减少了一部分药量。   见到卓清羽时他有些愣神——那人穿着齐整的训练服,头发剪短了显得更加英气,用纸巾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冲他笑了一下。   “我还有最后一个项目,你能稍微等我几分钟吗?”   姜浅点头。   于是,他看着卓清羽在训练场中央以最完美的姿态出击,像是战场上的王者一样撂倒一个又一个陪练机器人。   不愧是主角,真有两下子。   【我怎么觉得卓清羽是故意让浅浅等他呢?】   【绝对是这样,因为搏击项目一般不会放在最后练,他肯定是计划好的。】   【可能是孔雀开屏吧,好不容易能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怎么能错过呢?】   练完之后,卓清羽像是不知疲惫,灵巧地跃下训练台,说出了那句他早就想告诉姜浅的话。   “等再过一两年,我就能和裴特打个平手了。”   你不是崇拜他吗?很快我也不会比他差了。   姜浅按住自己的心虚,假笑着把果汁递了过去。   卓清羽没料到他还会贴心地带水给自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当即灌了半瓶,把姜浅吓得不轻生怕他喝太猛出事,连忙制止了。   哥这可是毒药,你悠着点。   “这是冰的,刚训练完不要喝那么快。”   卓清羽依言放下瓶子,“都听浅浅的。”   联赛过后,他和姜浅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些,现在更是主动邀请他聊天,他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收拾自己,还买通其他同学包下了训练场,保证没有人打扰。   果汁太甜了说实话他喝不太惯,但这是姜浅给的,他就觉得哪哪儿都好。   至于姜浅为什么突然主动接近他——肯定是他在联赛中的表现比较亮眼的缘故,姜浅那么崇拜裴特就是因为他的能力,现在他知道自己也不差了。   为了加深这种印象,他特意约了最高难度的训练模式,全方位无死角向姜浅展示他的进步。   两人来到一旁用于休息的厅室,卓清羽也是很久没有和姜浅独处过了,现在机会来了,反倒有些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姜浅看他开心的样子,虽然于心不忍仍然记得自己要走的剧情,悄悄将小刀往里收了收。   抱歉哈,虽然不想破坏你的兴致,但我今天是来杀你的。 第48章 试图下线   早过了当初能相视一笑的时候, 两人坐在一起有些尴尬。   姜浅估摸着时间,大概还有十分钟裴特才会前来找卓清羽邀请他加入特别行动组,所以他们还要再聊一阵。   还是卓清羽起了话头, 说这几天学校里物价上涨, 开玩笑说军校是不是要倒闭了。   姜浅心想没准是真的,最近温如雅也跟他说外面的东西越来越贵,感觉星币贬值了,联想到白帽子的说法, 他怀疑近期主星会经历一场大洗牌, 多半是和星盗有关。   为了让自己的动机更明确, 他移开目光,缓缓开口。   “你现在可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大家都在讨论你, 说你将来的成就超过裴特也未可知。”   卓清羽大喜过望, 但临了还是选择口头上谦虚了一下:“我还需要再锻炼锻炼。”   言下之意便是, 等有了实战经验,裴特才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姜浅的表情, 卓清羽逐渐意识到他情绪不对。   “怎么了?”   姜浅用手掌支着椅子, 望向训练场中央:“以前我还不信, 觉得精神力等级的不同是可以弥补的,但我现在明白了,你是什么阶层是命中注定的, 你命真好……不像我, 就算进了军校,未来也不可能和你相提并论。”   为了塑造嫉妒成性的形象, 姜浅一下子话里话外把卓清羽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否决掉了,把他说的除了天赋一无是处。   但卓清羽完全没有因为这话中的酸气冲天而不快, 反而慌张起来,意识到之前的自己似乎是在炫耀,让他不开心了。   天可怜见,他是以为姜浅会喜欢强者才那么说的,这下恨不得徒手把那些训练机器人拆了扔出去。   “浅浅你绝对不能这么想,我再怎么样也只是能打了一点,但你的能力是独一份的,任谁也比不了……当然我还是不希望你多用,因为可能会伤到自己,但你要知道你在我……们这里就是最特别的!而且你的成绩也很好,比我这个不会动脑子的人强多了!”   姜浅看向他:“哪有自己说自己不聪明的。”   卓清羽笑了一下,“这不是有你吗,你就是我的智囊。”   看着他不设防的样子,姜浅有些触动。   但触动归触动,这场戏必须要演下去。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姜浅面上不显,但心脏却跳得飞快。   好不容易前两天联系上了系统,关键时刻又掉线了,他害怕自己真的死在这里 。   不行,不能这么想,要相信系统是能及时把他拉出去的。   压抑的情绪让他的眼眶中泛起生理性的水花:“你是在可怜我吗?”   卓清羽更着急了,觉得自己越说越错,语无伦次地解释说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像一只蜷在旁边的大狗狗,委屈地盯着姜浅:“你……你别哭了,是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我的气。”   姜浅心里想的是这也太丢人了,没见过要杀人前先把自己吓哭的,他误会了也好。   裴特怎么还不来,过一会儿药效要是发作了,他是叫还是不叫急救人员呢?   【完了我好担心,浅浅不会真的突然掏出刀捅人吧……】   【浅浅知道自己只需要做个样子,他没打算真的杀害同学!】   【浅浅为什么要一直瞟饮料瓶,难道那饮料有什么问题?】   【肯定是这样,刚才卓清羽喝的时候浅浅还不让他多喝,明显是担心他出事,下药只是为了给那些人看的!】   【死星盗,就知道逮着浅浅一个人祸祸,我要把他们一锅端了!】   【宝宝别哭,一定会没事的!】   终于,放出的精神力感觉到裴特到达了大门口,正在通过走廊。   姜浅站起身,卓清羽跟着站了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堪堪扶住椅背才站稳。   他正想说自己没事,可能是早上吃得少了,一抬头却发现姜浅以一种陌生的神情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难道真的生自己的气了?   卓清羽慌忙想要解释,眩晕感却加重了,他没撑住摔倒在地,心脏扑通扑通地挑着,耳边嗡鸣,身体开始冒汗。   发生什么了……   甩了甩脑袋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看见姜浅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然后在旁边蹲下身。   就在他以为姜浅要扶起自己的时候,他却突然拽住了自己的头发。   力气并不大,卓清羽以前也总调侃姜浅打架像小猫挠人,但此刻他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他疑惑地看着姜浅掏出了一把小刀,那刀刃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他听到姜浅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组成最恶毒的字句。   “你不过是联赛撞了大运才能入裴少将的眼,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把你当过朋友,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我就是看不惯,当你来赴约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我是想要你的命吧……”   卓清羽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姜浅找准时间,轻轻将刀刃下压,划出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一股精神力迎面扑来,小刀脱手掉落,姜浅也因为没有站稳仰面摔倒在地。   他抬起头,和错愕的裴特四目相对。   裴特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站着副手,看见里面的景象慌忙赶上前想将攻击同学的人制服。   训练场隔音不行,他们听到了那段话,副手简直不能相信军校里竟然有这种可怕的学生!   短刀已经拔了出来,他又性子火爆,要不是这里与战场不同,他恨不得直接将人就地正法。   【把刀扔掉,他做这一切都是被逼的你看不出来吗!】   【天杀的,我宝贝要是少一根头发我跟你们都拼了!】   【我们浅浅是乖宝宝,裴少将你要相信他!】   【呜呜呜他是要保护他的妈妈和哥哥,好不容易能够回家了,和妈妈的关系也更近了,他只是想有家人,只是想被人重视被人爱他有什么错!】   裴特阻止了他绑住姜浅的双手,他绝不相信姜浅会因为这种可笑的缘由加害同学,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姜浅却直接驳了他的脸面,看着卓清羽笑得有些癫狂:“你们来了也没用,他已经中毒了,救无可救!”   副手面色一变,当即叫了救护,姜浅才放下心来。   这个裴特也真是的,放着主角不管一直对他问东问西算个什么事,真把主角放死了怎么办?   还有最后一个剧情点,姜浅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掉落的小刀就冲向卓清羽,被副手用精神力从后背击中。   他瘫倒在地,眼前一阵发黑,最后一个念头是裴少将不行啊,本来应该由他动手的,怎么还一脸惊慌地冲着自己跑过来了。   算了,只要能下线,这些都是小问题。   ————   好像抓着海上的浮木,姜浅感觉自己在浮浮沉沉。   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入目一片洁白,有些刺眼。   他适应了两秒,意识才完全回归。   低头一看,自己正穿着纯白色的长袖和长裤,躺在一张一人宽的小床上,床垫很软,床单也是洁白的。   他正位于一个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的房间内,里面只有小床和洁净的台面,上面空空如也。   所以,系统把他抽到哪里来了?异世界?   他不会上天堂了吧?   他扶着床沿站起身,牵拉到后背的肌肉,一阵疼痛袭来。   怎么升天了还有痛觉呀,太不人道了……   等等,后背?   自己被击倒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他慌忙卷起袖子,发现自己前两天吃饭时磕到桌角留下的淤青还在!   什么情况,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系统呢,又跑去哪里了?   姜浅跌坐回床上思考了三分钟人生,然后决定靠天不如靠自己,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大敲特敲。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   效果立竿见影,十几秒后,门锁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了,姜浅后撤了一步,迎面对上穿着军装的裴特。   “醒了?”   姜浅内心忐忑不已,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吧。   裴特拿出一瓶药片递给他,“这个按理说可以缓解你后背的疼痛,但以你的体质,它的作用可能会大大削弱。”   姜浅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欲抑先扬吗?现在是考虑他那点小伤的时候?   “我在哪里?”   “自然是医疗室。”   “医疗室?”姜浅惊诧不已,“我不是在监狱吗?”   说完这话他又后知后觉,监狱哪儿有这么好的条件。   裴特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内心突然升起一股不满。   他将事情压了下来,调取了近期所有监控,成功找到了姜浅丢掉的那把碎裂的能源枪。   看到那些零件的时候,他简直怒火中烧。   又是星盗,他们居然敢碰姜浅,是自己的名头不够响吗?姜浅可是他的,是他的……   对啊,姜浅是他什么人,若说是朋友接触太少,爱人更是完全谈不上。   但他对他很重要,重要到裴特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利用自己的特权,将姜浅从这件事里明面上摘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自己在姜浅心里的分量又有多少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联系自己?   为什么不找人求助,要一个人自己扛?   可看着姜浅带着胆怯的眼神,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我们都查清楚了,是星盗逼你这么做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那卓清羽呢?”   裴特心想,他果然还是担心他的,不然也不会等人来了再出手。   “他没事。”   至于什么一醒来就帮忙解释说姜浅绝不是这样的人,他肯定是被胁迫了云云,那些废话就没必要让他听见了。 第49章 败露   裴特觉得对于这件事军校的高层有些奇怪, 颇有些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感觉,他要求让姜浅留在军校那些人也答应了,看他们的态度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还是要好好调查一番才行。   将光脑与一些贴身物品还给了姜浅, 裴特送他出去时还不忘冒充医生恐吓他以后不要轻易使用精神力, 以免损伤根基。   就这么轻易被放了出去的姜浅脑子发懵,要不是背上的伤还没好,他都要怀疑这件事是自己在做梦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醒来没多久的缘故,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一种没来由的慌张感在身体里流窜。   他不相信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这一切一定没有结束。   原本有主剧情的加持和系统的帮助, 他还算是游刃有余,但现在一切都乱套了,系统不见了, 未来的剧情他也不知道, 他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孤立无援, 不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   四下望去, 他明明处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却像透明的幻影一样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 只能孤独地漫无目的地前进。   【浅浅这小脸白的,怎么感觉这两天又瘦了呢?】   【可不会瘦嘛,光输液怎么能行。】   【危机解除了, 但是怎么感觉浅浅一点也不开心呢?】   【是不是还在担心卓清羽?裴少将不都说他没事了么……】   思绪混乱, 姜浅面无表情披着外套一路走回宿舍,脚步不稳, 脸色发白,整个人飘雪般一落地就要消失, 一个好心的同学还上前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可以送他去医疗室。   陌生人的关怀好像在他心底点燃了一个小火苗,僵冷的身子热络起来。   “谢谢你,不过我刚从医疗室出来,已经没事了,回宿舍休息休息就好。”   少年冷面时如同漂亮的霜花让人只敢观赏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的呼吸会破坏这一份美丽,笑起来却有如春光乍泄,让周围陪衬的景物都变得灵动鲜活。   同学一时间竟看得呆了,最后结结巴巴让他好好休息。   姜浅继续往前走,心想这次确实要多歇一段时间,刚才因为与人说话挺直了背,又开始钝痛了。   疲惫让他的精神力像活泼的兔子一样不受控制跳来跳去,他也懒得管,反正这点距离不会伤到自己。   好巧不巧,他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无江正站在湖边,背对着他的方向。   他在医疗室的这两天无江给他发了几百条消息,一定是很关心他的状况却找不到人,只能干着急。   他正想上前打个招呼,却发现无江不是一个人。   距离并不近,姜浅凭借精神力能清晰地“看”到所有景象,他们却没有发现他。   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姜浅思索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小眼睛男生正是之前鹰钩鼻的跟班,上次想要堵着无江正好被自己撞见了。   这是……又想找无江的麻烦了?   姜浅有些恼怒,不就是脸上多了个标志而已,为什么非要挤兑人?   小眼睛一说话,面相更加尖酸刻薄起来:“无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姜浅停住了脚步。   听这话,这人难道拿住了无江什么把柄?   无江冷冷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现在要回宿舍了,没工夫听你说话。”   小眼睛却拽住了他不让他走:“敢做不敢当?要是军校知道你杀了人,你觉得自己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无江面色如铁:“我警告你,不要胡言乱语。”   小眼睛嗤笑道:“联赛的时候我都看见了,那个时候我受了伤躲在草丛里,亲眼看到是你把人从山坡上扔了下去,因为他言语上瞧不起你,你就趁机杀害了他,别想赖账。”   姜浅吞咽了一下,忽然双腿发凉。   他们说的是……鹰钩鼻吗?   是无江杀了他,不是他自己离开出了意外?   不,不可能,无江不是这样的人,他在自己面前一直很温柔和善,甚至有些自卑,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会不会是小眼睛编的瞎话陷害他……   可是,无江竟然没有怒而反驳,这让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忽然想起偷偷潜入控制室的时候,卓清羽生怕被人发现,而无江……他好像很兴奋,那天的他周身有一种别样的气息,黑夜中发亮的眼睛像是刚刚尝到生肉的野兽。   小眼睛看他不答话,忽然态度一转,笑了一下,显得眼睛更小了。   “不过呢,我这人非常好说话,再说了,你我可是好朋友,我帮你一把义不容辞。”   说着,他还把油腻的手指搭在无江的肩上:“作为朋友,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一定守口如瓶!”   无江听出了他的暗示:“你想要什么?”   小眼睛把他拽了过来,“很简单,最近我的好朋友去世了,实在伤心得很,砸坏了不少东西,想买新的又没有钱。”   “你要多少?”   小眼睛报出了一个数值,“我知道你可能穷了一点,但你不是有主人吗?瞧他那娇生惯养的样子,家里肯定有钱,只管问他要才是。”   无江嫌恶地退后:“凑够了我会通知你,只是让你别再烦我……而且他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小眼睛不屑道:“不关我的事,我只在乎实际的东西。”   说完,转身就走了。   无江停在原地,从湖水中望着自己的倒影。   这湖因为清澈平静,能将万物清晰地映入其中,被称作镜湖。   多年前有一个工作人员喝醉了酒,不留神坠湖而亡,从那以后便有流言说这湖有魔力,能在里面看见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那人是因为看见了什么奇异的东西,想要触碰才会落水的。   无江看着湖面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面颊上的烙印无比清晰。   他捡起一颗石子扔下去,咚地将那影像打散,镜中人面容模糊,在阴影中状如鬼影。   姜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当时等无江走了他才回过神来,想要迈步却差点摔了一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站麻了。   在无江说“咎由自取”那几个字的时候,他竟然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中间或许有误会,可能是他们起了冲突打了起来,无江没办法才将人推下去的。   可不论如何,他的死都和无江脱不了干系。   姜浅心如乱麻,抱着毯子缩在宿舍的床上。   似乎就是不让他安生,这个时候无江竟然又开始给他发消息,和之前那些类似,说什么只知道他在医疗室,问他情况怎么样。   姜浅像是烫手一样摘下了手环,扭过头不去看那不断亮起提示有新消息的屏幕。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无江了。   姜浅此刻无比地怀念起系统,要不是试过了没有作用,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敲出个坑来。   【我的天,所以那个人真是无江杀的?】   【有点可怕啊,想不到无江竟然是这样的人……】   【但是那人一直找他的事,说话还难听得不行,无江估计也是一时气急了才动手的。】   【那种人就该杀,爽快。】   【你们在说什么,难道被同学骂了几句就能随便杀人了?无江已经触碰联邦法律了!】   【而且事后还能表现得风轻云淡,像没事人一样撒谎,你们不觉得很吓人吗?】   许是精神上的刺激有些大,姜浅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摸额头竟是有些低热。   药物没用,他也懒得物理降温,迷糊间睡了过去,直到晚上才悠悠转醒。   一看光脑已经十点钟了,无江又发来了一大堆消息,他没有看。   烧好像自己退了,饥饿感涌来,好在冰箱里还有些食物,姜浅给自己下了面条。   材料虽不复杂却胜在简单鲜美,姜浅还加了不少牛肉,让人食指大动。   姜浅一边吃饭一边在星网上冲浪,跑到军校的论坛里逛来逛去,想看看有没有关于卓清羽的消息。   奇怪的是,平常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这里就开始盖高楼,这次却什么也搜不到,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中毒受伤了一样。   这时,他看到一个二十分钟前发的帖子,现在已经成热门了,标题是“镜湖有鬼”。   他有些好奇,便点了进去。   1L(楼主)   “告诉你们一个炸裂的消息,镜湖又淹死人了,还是个学生,它怕不是真的能映出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吧!”   2L   “什么玩意儿,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有人相信这一说?早就澄清了,当年那人是喝醉酒才摔进去的!”   3L   “楼主是亲眼看见的吗?真有学生出事了?”   4L(楼主)   “我亲眼所见!他们不让我走近,但我偷偷拍了张照片。”   图片加载出来,姜浅猛地站起身,差点把碗带翻。   图片中,和无江争辩的小眼睛男生浑身湿透躺在湖边一动不动,有两位医疗人员围在他身侧,抢救仪器摆在一边,想是无力回天了。   【我去,无江把那个人也杀了?】   【会不会是意外?】   【时间这么近,不可能那么巧的!】   【这就是他的解决方法,解决有问题的人?】   【所以他根本没想凑钱是吧,那么说只是缓兵之计,是要找机会灭口!】   【好恐怖呀,无江怎么成这样了……】   姜浅有如五雷轰顶,耳边嗡鸣,眼前发花。   他拿着光脑想要再往下刷,却发现帖子被删除了,刚才那张图片也随之消失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姜浅一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这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门铃响了,姜浅浑身一震。   外面传来无江的声音:“少爷,你在里面吗?”   姜浅看向紧闭的房门,竟后撤了一步。   外面的人却不依不饶,那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缠着他。   “我从外面看见你的窗户亮着灯,我知道你在家。” 第50章 陌生人   几天不见, 熟悉的声音却像一只阴冷的手攥住了他,姜浅的双脚像是扎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门铃再次响起, 提醒他外面的人没有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心情开的门, 看见那张如常的脸,他却只觉得陌生。   “少爷,我……可以进去吗?”   姜浅僵硬地侧过身子,无江一进门就看见了沙发上的毯子, 抱怨他不应该在这么软的地方睡觉, 对腰椎不好。   自从认识了无江, 除了最开始那几天他有些放不开,后面就完全变成了服务机器人,总是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能关注到各种细节, 有时细心得令姜浅惊讶。   姜浅记不得的东西他会帮忙记, 每次出门也是他把行李收拾得井井有条,有次姜浅看他一直忙来忙去有些过意不去, 害怕麻烦了他便让他停手, 谁曾想他立马沉下脸, 发疯一般质问他是不是嫌弃他了,觉得他是下等公民不配伺候他,想把他丢开。   那一刻着实把姜浅吓了一大跳, 连忙说只是担心累着他。   无江一听这话就恢复了正常, 身手帮他扣上了外套的扣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够被少爷需要, 是我最开心的事。”   从那以后,姜浅总是默不作声关照到他敏感的性子, 他发现只要不提分开,无江便能维持好说话的形象,但一旦越过界限,他就像揭下面具一样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天,他彻底和卓清羽断了来往,回到宿舍后心里却感觉悬着一块大石头,这个时候无江又来找他,说什么卓清羽油嘴滑舌,少接触他是好事,姜浅一时心烦便让他也出去。   当时无江的表情就冻住了,只有暗色的瞳孔微动,就那么直愣愣盯着他。   许久,他把顺手买的东西沉默着一件件摆进了冰箱,最后像往常一样交待他少吃凉的。   “少爷今天心情不好,我就不打扰你了……明早想吃什么?我帮你买早餐。”   姜浅当时想按照剧情把他往卓清羽那里推,索性直接说道:“我说让你以后别跟着我了,你听不见吗?”   无江神色不明,点点头离开了,姜浅以为自己成功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又拎着早餐来到了他的宿舍楼下。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我把面包和小饼各买了一份。”   他不经常笑,这时却突然笑起来,有点像出了故障的机器人。   “不是说让你别跟着我吗?”   无江自顾自把饭递过来:“还没消气?没关系,可以一会儿再骂我,先把饭吃了吧。”   姜浅仍然拒绝,无江一把就把饭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怎么能浪费食物呢?”   “抱歉,没拿稳。”   接下来的几天,他像是幽魂一样跟着他,不论他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姜浅不小心弄丢了自己和同学合作的模型,正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无江拿着模型出现了,说看到他忘在了模拟室就顺手拎了回来。   他拉过姜浅的手将模型放在他手里,言之凿凿:“别想了,你离不开我。”   姜浅现在回想起这句话,只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发现他表情不对,无江停下了絮絮叨叨:“怎么了少爷,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摸上了姜浅的额头,似乎是有些发烫,便把他拉到床边让他躺下,拿了个冰袋来要帮他降温。   “你怎么又进医疗室了呢,肯定又乱用精神力了,要不是有人看到你被人带进去,我都要以为你失踪了……”   姜浅打断了他:“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回你的消息吗?”   无江用手试了一下冰袋的温度,“少爷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可能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吧。”   “你很怕我生气?”   无江攥着冰袋的手指发白,低下头,声音瓮瓮的,“我只怕你不要我。”   姜浅对这种像是小动物害怕被抛弃的话向来没什么抵抗力,语气软了一些:“只要你听我的话,我自然不会离开。”   其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那个同学是无江动的手,万一真是巧合呢?   无江笑了一下,帮他整理额边的碎发,“少爷当然是第一位的。”   说着,他见姜浅神色平静了,撒娇一般抱怨得不到他的消息有多心焦。   “今天一整天我都缩在宿舍里等你的恢复,饭都没怎么吃。”   【胡说,明明才在镜湖边看见过你!】   【他肯定不知道浅浅发现了他。】   【不行我现在不能看他,我觉得他好吓人,笑起来更吓人。】   说完这句话,他发现姜浅忽然愣住了,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他,一时慌乱起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姜浅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是吗,关了一天一定闷坏了吧。”   无江以为他刚才的表情是在关心自己,有些高兴:“见到你就不闷了。”   如果姜浅之前还在犹豫,那他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是无江下的手了。   在无江当着自己的面撒谎的时候,他的心骤然冷了下来。   这样的谎言,以前又说过多少次呢?   最后,姜浅还是把剩下的面给他盛了一碗,同时随便编了个理由把自己进医疗室的事搪塞了过去。   饭后,他以想要休息为由将人送走了,关上门的一瞬间背靠着门慢慢滑落,坐在地上抱着膝盖。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身边的人好像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宿主……】   姜浅大喜过望,一下来了精神:“系统?你回来了?”   久旱逢甘霖,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抱歉宿主,之前信号实在不好,我已经尽力恢复了。】   “别管那些了,你抓紧时间告诉我,我为什么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   无江下了楼,拖着沉重的脚步避开行人,刚才委屈的表情荡然无存,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姜浅的反应不对,他感觉出来了。   以前就算是有矛盾,姜浅也只会在明面上甩脸色给他看,像是傲娇小猫在等人去哄,他非但不反感反而有些喜闻乐见。   可刚才当他想要触碰姜浅的时候,他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害怕。   为什么,自己不是一直在保护他吗?   自从联赛过后,姜浅便精神不振的,他想尽办法也没能逗他开心,反而总是被拒绝。   但他不怕被拒绝,因为他与卓清羽那个直筒子不同,他像是阴影,甩也甩不掉。   虽然是下等公民,但他从小暴躁的脾气却从来没被磨平过,那些人挑他的错处,他便一把将饭桌掀了,即使之后差点被打死他也不后悔。   他只后悔,没能用碎片将那些人划个头破血流。   他恨所有人,恨折磨他的人,恨随意享受着特权的贵族与富人,恨将自己以下等公民身份生下来的父母。   他甚至恨自己,像阴冷的寄生虫一样咬着姜浅不松口。   但他不可能松口的,尝到了山珍海味的人,怎么愿意回归从前食不知味的日子呢?   他想起今天威胁自己的同学,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本来不想管的,但当那人说姜浅娇生惯养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人非死不可。   他只用十分钟的时间就计划好了一切,冷静,快速,没有一丝犹豫。   他经常替姜浅打扫屋子,知道对于爬进来的害虫,除掉就是。   穿过一条小路,阴影中一个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请让一下。”   对方没有动。   无江这才意识到他穿的不是校服,而是一种改良的军装。   “你是无江?”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今天做的事暴露了。   怎么会呢,监控拍不到那里,他反复确认过的……   “请你跟我走一趟。” 第51章 身份转变   姜浅一大早是被光脑的通讯振动叫醒的。   昨晚送走了无江, 他脑子乱的很,半夜才堪堪睡着。   梦里的无江本来和他笑着聊天,突然掏出一把枪崩了他, 吓得他中途醒了好几次。   姜浅睁开困倦的眼睛, 发现打来的竟然是卓清羽。   这是他在出事后第一次联系自己,老实说姜浅知道对不住他便有意回避,现在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他正想接通,对面却突然挂断了, 可能是打错了吧。   姜浅又睡了十分钟的回笼觉, 起来时发现光脑收到了一条卓清羽的消息。   他点开查看, 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好家伙,这要有两千字了吧?   刚醒来头还疼着实在看不下去小作文,姜浅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洗脸清醒了一下才开始看。   在长文中, 卓清羽从各个角度说明了自己绝对没有生他的气, 只是担心他被什么危险的人胁迫,最后用一大段话翻来覆去地表明想和他长谈一番的愿望。   言辞之恳切, 姜浅甚至能想象出他在病床上打出这些字时泫然欲泣的样子。   就是这语气太过小心翼翼,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劈腿的渣男, 一个理由不给就单方面分手,偏生对方还是个恋爱脑,委屈巴巴贴上来只想讨个说法。   【幸好卓清羽没有误会浅浅, 知道他不是有意的。】   【不得不说, 他这排比句写的不错,跟作诗一样, 倒像情书。】   【浅浅好好和他谈谈吧,卓清羽比无江有安全感多了。】   正思虑着如何回复, 门铃又响了。   姜浅简直要应激,连忙透过猫眼看了一下,幸好不是无江,而是一个穿着教务部工装的男子。   不好,难道裴特说事情已经摆平了是在唬他,这是要秋后算账?   忐忑地拉开门,对方直接说需要他跟着他走。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事吗?”   “你袭击同学,虽然校方经讨论决定保留你的学籍,但仍然要做个记录。”   感谢裴特,这里面肯定有他的帮忙。   姜浅拿上光脑上了车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向后移的景物,辨认出这不是通往教务部的路。   “我们是去哪里呀?”   车内的后视镜能看到司机的眼睛,他连眼皮都没有抬。   而坐在他旁边的工装男子,只是随意地说他到了就知道了。   雷达作响,姜浅的感官变得敏锐。   他的手指触碰到身下光滑的皮革,有些发凉。   他记得,军校内的公用悬浮车座椅都是织物的吧?   眼光瞟向旁边的人,原本站着看不大出来,坐下才发现他的衣服有些发皱,裤脚也是卷进去的,似乎不是适合他的码数。   不对劲。   姜浅的直觉向来比较准确,脑海里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尖叫着告诉他赶紧离开。   这个路……似乎在开往军校的后门。   姜浅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拉手上。   结果它啪的一下锁上了,他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司机,对方仍旧没有反应。   接着一个硬物就顶上了他的后腰。   工装男子的声音阴恻恻的:“不要搞小动作。”   说来也奇怪,刚才没有暴露时姜浅还感到紧张,现在真的撕破脸反而放松下来,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   他侧过脸,对着拿枪的人,脸上没有畏惧的神色,直接打开了话匣子。   “喂,所以你们假扮成军校的人还能成功进出校门,不得不说我还挺敬佩的,毕竟这里的进出那么严格,常人可做不到……莫非里面有人接应?肯定是这样……但是为什么抓我呢,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这阵仗会不会太大了点……”   对方为他的随意感到不快:“别做多余的事,否则……”   姜浅皱着眉,扭着身子往旁边蛄蛹了两下,“知道知道,否则就一枪杀了我,这话我都听倦了……那也没必要拿那么近吧,这点射程还是有的,就别硌着我了,我后背还有伤呢。”   说完,他看着对方愣怔的样子,还斜了一眼得寸进尺道:“不管你是谁,拿到的命令一定是把我全须全尾地带过去吧?我身体弱吹不了凉风,你这车里太冷了,给我拿个毯子。”   工装男子一时气笑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提要求了?”   姜浅据理力争:“我提的都是合理的要求啊!万人我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你办事不力,肯定要受罚的……怎么,信不信我吐血给你看?”   说着,他假意咳嗽了两下,还真把对方给吓住了,生怕他这小身板真出什么差错。   一条毛毯被塞到他怀里,姜浅将自己裹了起来,感觉舒服多了。   他这发热反反复复,这会儿又有点烧起来的迹象。   “我渴了,有没有水?”   一瓶纯净水扔到他手边。   “我喜欢喝甜的,有没有奶茶?”   “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发生了什么,怎么浅浅突然反客为主了?!】   【可能是摆烂了,反正也跑不掉,干脆使唤使唤人出出气。】   【第一次被绑恐慌害怕,第二次被绑逐渐习惯,第三次就全当度假了。】   【好像平静中透着淡淡的死感。】   车子在开出军校后门时他们真的出示了证件,时间太短再加上枪正指着自己,姜浅没能求助。   现在好了,彻底没机会了。   这些人还用布蒙住了他的眼睛,这种感觉真是似曾相识。   但他的精神力可不是摆设,暗暗记下复杂的路线。   车子七拐八拐开入一个基地,与上次不同,这里显得更重工一些,武器都是大炮坦克,训练场也开阔得惊人,似乎在他们眼中,大就是好,好就是大。   一点也不优雅。   他被推着下了车,眼前的布料消失了,他看着停在面前的飞船后舱门缓缓打开,走下来一行身着黑色作战服,手提能源枪的人。   与联邦军队不同,他们似乎没什么严苛的纪律,姿态随意,有一人甚至因为被突出的扶手撞到直接一怒之下把它卸了。   暴力得挺解气,就是有些费钱。   为首的男子戴着银色面具,看了那人一眼,他有些灿灿地笑了一下,将断裂的扶手藏在身后。   姜浅打量着面具男,只觉得他的姿态有些熟悉。   “你跟我来。”   说完,他就转身往飞船内部走去,姜浅被推了一下,跟在了后面。   搭乘电梯来到顶层,两人来到一个隐蔽的舱室,里面有一张小桌和单人床。   男子转向他,揭开了自己的面具。   露出了无江的脸。   姜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   无江先取下了脖子上的变声装置:“少爷对不起,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带过来。”   说着,他递给姜浅一杯水。   姜浅和他拉开距离:“你别叫我少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江将杯子放下:“我说过,我做任何事都是以你为主的,我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我?刚才那人还拿枪指着我呢?!”   无江面色一变:“谁?那个带你来的人?”   “不然呢?”   “我知道了,会处理的。”   姜浅莫名心慌,“你要怎么处理,也把他杀掉吗?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一时嘴快说了出来,姜浅也不管了,观察着他的表情。   无江已经料想过姜浅发现了这些事,只是说自己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那由谁来决定他们该死呢,你吗?”   无江手中的玻璃杯骤然破裂,水洒了一地,碎片划伤了他的手指。   “是他们非要来挡我的路的,怨不得我!”   鲜血淋漓的手指让姜浅意识到无江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眼前的人易怒,暴躁,只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于是他决定用怀柔的方法试一下,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巾处理他的伤口。   看见他关切的举动,无江情绪稳定了下来:“我没事,只是小伤。”   姜浅捏着他的手指,许久才开口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想参与。”   他抬起头,第一次露出恳求的神情:“我想回去,可以吗?”   无江不顾手上的疼痛,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血迹蹭到了他的手背上。   “少爷你听我说,军校很快就会形同虚设,战争马上就要到来,他们答应过会护你安全。”   姜浅敏锐地问道:“他们是谁?”   这里的景象让他隐隐猜出了结果,“是星盗吗?你投靠他们了?”   无江的沉默不语在他看来就是默认。   “你疯了,真当联邦不存在吗?”   “联邦不会动手的。”   “为什么?”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姜浅抽回手,后撤了一步,“等等,他们许给你什么了?”   无江紧紧捏着手里的银色面具不放,像在捏着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给了我一个机会,洗牌之后,我就不是下等公民,而是最尊贵的存在,到时候我就能保护你了。”   姜浅苦笑一声:“保护我……你是为了你自己吧。让我猜猜,是他们让你把我带过来的,他们想要我的能力,你就把我给卖了?”   无江焦急起来:“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   姜浅一字一句道:“我现在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你了。”   无江看他转过身不愿意说话,便丢下一句“我去拿东西清理一下碎片,你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   清洁机器人回来很快收拾好了一地狼籍,无江没有出现,而是透过监控看着姜浅躺在床上缩进了被子里。   每次他难过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建立起一道屏障。   无江有些心疼,但他知道大战将至,这是保住他的唯一办法。   他关掉监控,将副手叫了进来。   “把人带来的是谁?不管了,他叫什么和我没关系,看管不力,绞了吧。”   “是。”   姜浅虽然盖着厚厚的被子,仍然感到全身发冷,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因素。   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无江说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这么想着,他摸向袖口,那里藏着一片锐利的三角形玻璃碎片。 第52章 逃跑   房间里没有窗户, 门被锁上了,姜浅感受着飞船发动机的微微震动,不用放出精神力就知道自己早已来到了太空中。   主星被抛在了身后, 姜浅一阵心慌, 他熟悉的一切都不见了,万一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怎么办,他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到温如雅了……   昨天好不容易联系上了系统,他被告知剧情发生了变动, 系统也无法预测后续发展, 他唯一离开这里的办法就是帮助主角获胜。   “怎么获胜, 打败星盗吗?”   【这个……没有明确的评判标准,因为我所知的“剧情”只是基于事实的一种推测,现在完全被推翻了, 所以需要宿主自行探索。但是如果成功了, 我就可以把宿主拉出来前往另一个世界了。】   “那如果失败了呢?”   【那恐怕宿主就走不掉了, 而且我检测到宿主的身体逐渐开始排斥这个世界,如果不能及时离开, 恐怕撑不了多久。】   好吧, 那就是死路一条喽。   姜浅还想活着, 所以他必须离开这里。   但他想起那些星盗持有的武器,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小碎片,觉得希望渺茫, 硬碰硬恐怕更是以卵击石。   这时, 他想起一个人来,那人告诉他如果自己后悔了, 他可以回来带他走。   姜浅犹豫地打开光脑,找到了白帽子的联系方式。   他虽然离经叛道了点, 但应该有办法让他暂时摆脱无江的控制。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按下发送键,他才发现这里没有信号。   姜浅懊恼地把手环扔在一边,这个距离不可能用不了光脑的,肯定是无江用什么办法屏蔽了这个房间,不然以他细致的性子,定会把他的手环收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浅开始对着监视器说话。   “无江,我知道你在听,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放我走,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们还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好不好?”   “你不能把我交给他们,你相信我,我见过星盗,他们是最穷凶极恶的存在,他们骗了你,你要是把我送出去,他们会杀死我的,你……”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姜浅立即从床边站了起来。   难道自己说得口干舌燥的劝导终于有效果了,无江要来放走他了?   但进门的不是无江,而是一个之前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带着他出了房间。   飞船已经停下了,后舱门缓缓打开,姜浅站在阶梯上方,银色的光铺洒在他身上。   除了这艘飞船,这里还停放着一排排机械战舰,人群来来往往,还有不少小机器人有次序地搬运着货物。   这里……似乎是一个中转站。   如此规模的武装,绝对不会是合规的,他恐怕闯入了星盗的一个大本营。   无江来到了他的身边,安慰性地想去拉他的胳膊,被他躲过了。   面对他毫不掩盖的厌弃无江也不生气,而是仍旧放轻了语气,以前每次姜浅不舒服他都会用这种语气劝他去休息。   可他们不在军校了,他也不是劝他去休息,而是送他入虎口。   来接他的人已经到了船下,戴着黑色头盔。   “浅浅,只要你听话,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我很快就去接你。”   姜浅注意到他喊的不是“少爷”而是“浅浅”,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   他看到无江又戴上了白银面具和变声器,望了一眼他身后跟的一队下属,很快便想通了。   这些人肯定想不到这个空降的冷面上司脸上有着下等公民的印迹吧,无江,你一定很享受这种地位颠倒的快感。   他是想让无江摆脱下等公民的身份,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为了个头衔,连人都不做了。   但他还是在外人面前保留了他的脸面,只是说道:“你要真是为我好的话,答应我,别再让我见到你了。”   说完,他不去看无江的脸色,丢下他一步一步走下了飞船。   【所以,无江就这么把浅浅给卖了?】   【我真不敢相信,要不是浅浅,他能进军校?】   【他太想要提升自己的地位了,在他心里或许是在乎浅浅的,但这份在乎与他自己相比只能往后放。】   姜浅来到船下的三人面前,对着最中间的人说道:“我们去哪儿?走吧。”   不等对方说话,右侧的星盗先掏出一副手铐,不由分说地给他戴了上去。   “例行公事而已。”   这下兜里的碎片也不好掏了,但姜浅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他们走过一排战舰,通过关卡时为首的报出了一串通行口令。   隐约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姜浅抬步跟上,却直接看到了那人颈后的蜘蛛样装置。   他是白狼!   姜浅一瞬间以为自己得救了,但马上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那些人发现白狼脱离掌控了,已经重新替他安装了新的装置怎么办?   姜浅为难地想着要怎么试探他有没有被控制,走得慢了一些,结果就被推了一下差点跌倒,白狼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   摇头。   他感觉到白狼的手指划过他的掌心,那是一个字——   走。   是他,救世主!   姜浅压下狂跳的嘴角,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有了队友底气一下上来了,姜浅疯狂地打量着周围,了解环境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来到一个小型的电梯内,数字不断上升。   白狼拽住他的手腕,对其他两人说:“刚刚接到通知,由我单独带他去后备基地,你们可以走了。”   之前推他的人不满道:“我怎么没接到通知?而且不要用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X,我们是平级的关系!”   事态骤变,姜浅浑身紧绷生怕自己没逃出去,还把白狼给暴露了。   白狼音色仍然沉稳,好像胸有成竹一般:“情况有变,是直属的秘密通知。”   那人半信半疑,然后决定拿起传呼机向上级确认。   不等他开机,白狼猛地从背后用力勒住他的脖子,他开始疯狂挣扎,两人撞在电梯壁上。   另一人眼看事故陡生,拿起传呼机就要请求支援,姜浅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双手握着碎片向他刺去,他可能想不到这个看上去白净文弱的少年竟会袭击自己,一时没有防备胳膊上被划开一条口子。   他想要掏腰间的能源枪,却被已经扭断对手脖子的白狼一把夺过,转而对着他的脑袋。   “不要声张,否则立马结果你。”   那人疯狂点头,任由白狼拿出胶布将他的手脚和嘴封了起来。   【白狼!英雄!】   【这个身手强得我有点胆战心惊。】   【那两人一看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在他手下就跟小虾米一样!】   白狼带着姜浅离开电梯一路狂奔,下了一层后却又转了个弯乘上了上升的电梯。   “刚才那个人被找到以后会告诉他们我们下去了,他们会认为我们想利用地下通道逃跑。”   “但我们不是去那里,对吗?”   白狼飞速地打开他的手铐,检查了一下手腕有没有被磨破。   “对,我们要乘顶层的小型战舰离开。”   第一次逃跑有这么高的配置,姜浅越来越觉得自己稳了。   白狼避开人用身份卡刷开了备用仓库,里面停满了刚刚维修过的崭新战舰,还刚好是两人舱,这些星盗还挺贴心的,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   上去以后,姜浅却发现这内部的构造和自己见过的完全不同,似乎是全面升级过的,需要的驾驶技术更高,威力也更强。   “你连这个都会开?!太厉害了吧!”   这句话可是由衷的赞叹,如此操作可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碰的,恐怕就是指挥系的尖子生来了也会手忙脚乱,这白狼可真是深藏不露,怪不得这些星盗要控制他的身体。   白狼摘下了头盔,迅速启动了引擎。   他转过头,对着姜浅笑了一下,似乎在让他放心。   “我看过说明书。”   “那就好……等等你说什么?”   【说明书?他在开玩笑吗?幽默感不要这个时候用啊!】   【看把浅浅吓得,脸上都没血色了。】   【这种情况理论恐怕不够啊!】   姜浅一脸惊恐,握紧了一边的扶手。   他还不想没起飞就死于失事啊!!   “别告诉我你以前从来没开过!你不会只开过悬浮车吧!”   白狼诚实得让人心慌:“悬浮车我也没开过,我只有一辆小手推车。”   “……完了,要死在这儿了。”   “不会的,我会带你离开。”   “你真的知道怎么做吗?”   “理论上知道。”   “……”   “我们走吗?恐怕马上就要来人了。”   白狼进来前锁住了大门,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叫嚷,想是发现了入侵者。   时间紧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姜浅一咬牙:“走!”   生死由命,总比被那些疯子抓起来强!   到底还是新手中的新手,一起步差点把他送走。   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姜浅眼前发白。   “你还好吗?我刚才没控制稳。”   “没逝。”   战舰穿过跑道呼啸而过,姜浅看着前方紧闭的机械门倒抽一口冷气。   “白……白狼,那门没开,我们怎么出去?”   “开了。”   “哪里开了,那明明是关……”   下一秒,白狼按下按钮,能源炮骤然发出,在暗铁色的机械壁上轰出一个大洞。   “现在开了。”   “……”   战舰顺利穿出,姜浅这才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这里是一个巨型机械中转站,像一个灰蓝色的半球悬浮在太空中,充满着科技感。   战舰垂直向上,最终冲出了保护层,姜浅一回头,看见后面有一行战舰远远地跟了上来。   “他们来了!能甩掉吗?”   “三。”   “什么?”   “二。”   凭着绝对的信任,姜浅默默坐稳了身子。   “一。”   只见那些战舰像是突然断了能源停在半空,徒劳地喷出两缕烟随即往后坠去,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极为壮观。   “我的天……” 第53章 争辩   姜浅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畅快地笑出声来,看向一旁的白狼,他的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果然,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你做了什么?”   白狼加速向前:“来之前把运转星的屏蔽功能预定上了, 到时间自动开启。”   姜浅鼓掌:“这都能做到,佩服佩服。”   还能把时间点卡的这么妙,一看就是对自己的计划胸有成竹。   姜浅现在完全相信了他的能力,就算他说自己能称霸主星他都不会怀疑。   “现在我们去哪儿?”   “我们正沿联邦管控区的边界飞行, 我已经设定好了自动驾驶路线, 飞船会把你带到最近的联邦联络星, 在那里你可以搭乘飞船回主星。”   白狼看了一眼时间,“大概需要七个小时,你可以睡上一会儿。”   姜浅意识到他只提到了自己:“那你呢?你去哪里?”   “之前你拜托我打探的消息我只问到一个大概, 那就是他们想把卓清羽为自己所用, 准备开出高价条件。”   “那不可能, ”姜浅立马否决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认识他这么久……”   可是他和无江也认识了这么久, 却眼睁睁看着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人心易变, 谁又能说的准呢?   白狼帮他调整了一下靠背:“你一定累了,休息吧。”   姜浅侧过身子看他,发现他的瞳孔在灯光的映照下是偏浅的灰黑色。   “你要走了, 是不是?你救了我, 我们两清了……”   “我走不了。”   “为什么?”   “备用舰只有临时氧源,如果平摊到两个人身上只能坚持四个小时, 所以我不能占用你的氧气。”   隔了两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姜浅一下子坐了起来, 一脸紧张:“你你……你不会是要牺牲自己救我吧?”   白狼向来有一种毫不紧迫的从容,但面对生死依然如此,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要想让你坚持到联络星,没有其他办法。”   说着,他还拿出了一把能源枪:“放心,你转过去一点,不会误伤你的。”   【什么情况,他要自尽?】   【这不能吧,肯定有其他办法的!】   【你可千万不能死,不然浅浅绝对走不出来,他永远不会希望别人为了自己牺牲!】   眼看他就要给自己的太阳穴开上一枪,姜浅大骇,慌忙夺过他手里的枪,还顺带拿走了他腰间的匕首。   这人太可怕了,不能让他靠近危险的东西。   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突然为了自己要死要活,姜浅着实有些凌乱。   难不成他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白狼看着他拿走了武器也不阻挡,而是好心说道:“你想要玩吗?那你只能玩一个小时,不然时间就不够了。而且那把刀是用星兽的颅骨做的,坚硬又锋利,小心不要割到手了。”   姜浅被震惊到了,他究竟在说什么!   “那我真是谢谢你提醒了!”   “不客气。”   “……”   看来他的脑回路不能用常理解释,姜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放轻语气,打算和他来一番交心的谈话。   “你看,我们其实只见过一面,可以说是萍水相逢了,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为了我去死呢?”   白狼思索片刻,似乎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点了点头。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姜浅。”   白狼确认了一下写法,“现在我知道你的名字了,我们就不是萍水相逢了,还有什么不妥吗?”   听这话的意思他还没放弃这个想法,姜浅拽住他的袖子正色说道:“你听清楚了,我不会允许你死的,我们会一起逃出去,在出舱室之前你别想碰那把能源枪!”   留他一个人和一具爆头的同伴尸体漂泊在茫茫宇宙中,想想都害怕。   “我很高兴你关心我的安危,但这是我做了多种假定后唯一的出路。”   姜浅几乎是喊出来的:“别再说这种话了,你根本不认识我!”   “我认识你呀,你叫姜浅。”   “那不能叫认识,你随便在街上叫住一个人就能问出他的名字,难道你就能为了这个人去死吗?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质问声在舱室内回荡,白狼看着他,认真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上次就告诉你了,我在梦里见过你。”   姜浅转过头,抱着胳膊,望向广袤的太空:“白狼,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同意了你的计划,你置我于何地呀?”   “何地?八小时后你会准时到达联络星,坐标为……”   “你闭嘴吧!”   效果立竿见影,姜浅在沉默中看向白狼,他垂着头似乎有些委屈。   姜浅回忆起上过的课程,有些去过战场的人在心理上会留下创伤,日常生活中会表现得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姜浅想到白狼从小没了父母,一个人摸爬滚打着长大,后来又被星盗俘获控制,明明还这么年轻却经历了这么多事,甚至没人教过他如何与人沟通,不由得心酸起来。   “那个……你能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下去了?”   欸呀,好像太直白了。   白狼摇摇头:“我当然想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氧气给我?”   宇宙星辰幽幽地散发着变幻的光彩,姜浅侧着头,瞳孔在映照下忽明忽暗。   他的皮肤很白,现在更像一片惨淡的月光,留下冰凉的水意,白狼忽然明白了,他在害怕。   他在说,别丢我一个人。   白狼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狼牙挂坠,从脖子上摘了下来放在了姜浅手中。   “它能保平安,你不要害怕,没了我,你也不是一个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白狼合上他的手指:“因为,我更想让你活下去。”   姜浅突然想流泪,系统又联系不上了,这个世界他不能离开又不能留下。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白狼却笃定道:“不,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很好。”   头一次遇到捧人如此直白的,姜浅挑眉:“是吗,哪里好?”   白狼仔细地看向他,一点一点用眼神描摹他的轮廓,完全不害臊:“眼睛好,眉毛好,鼻子好,嘴巴也好,总之哪里都好。”   “所以说身材不好喽?”   “嗯,腰太细了,整个人太瘦了,不好生养。”   “……老子那叫匀称懂不懂!”   姜浅虽然不是完全不关注外表,但他不相信有人能颜控到这种程度。   “所以你救我,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也不是,我救你是因为我认识你,当时我看见你,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在外面漂荡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来到我身边一样。”   这怎么那么像土味情话呢?姜浅哼了一声,“自作多情……以防你不知道,就是想太多的意思。”   白狼看了下时间:“你再不把能源枪给我,氧气可能真的不够用了。”   姜浅把枪和匕首抱在怀里背对着他:“别想了,没收了!”   “可是氧气不够……”   “我不管,要用一起用!”   白狼的大脑似乎卡壳了,过了许久最后憋出来了一句:“所以……你要给我殉情?”   【你在说什么!没看见浅浅快急哭了,你还要调戏人家哈哈哈哈……】   【不愧是能干翻星盗的勇士,果然语出惊人。】   【我看出他不太会用成语了,其实他理解的也没毛病,浅浅听着好像是要陪他一起死,可不就是殉情吗?】   姜浅恨不得给他一拳,想起他刚刚救了自己又忍住了。   “你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浆糊吗?”   “这个可能不是,我没有系统检查过,但我推测我的身体构造和常人类似,脑袋里的应该是大脑,小脑,血管,神经和……”   姜浅扶额,等他说完一长串后,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说:“不谈这个了,再说说氧气吧,我们如果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尽量减慢呼吸,有没有可能撑到联络星?”   “没可能的。”   姜浅点点头,抬手就开始更改路线。   “你要做什么?”   姜浅手上动作不停,“去不了联络星,我们便就近迫降。”   白狼何尝没有想过这种方式,但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大被他否决了。   “那可是联邦管控区外,没人知道这些星球的情况,就算适合人类居住,那些原住民可能也不会欢迎我们。”   姜浅啪地确定了路线,迫降星球YJ273,等级未知,行程三小时。   “怕什么,我可讨人喜欢啦!”   白狼不知道怎么反驳那句话。   “可是如果降落之后发现无法生存怎么办?那里可能是颗废弃的星球,甚至没有氧气。”   姜浅拍了拍怀里的能源枪:“那就你一枪,我一枪,干干净净。”   若真落到那种田地,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   他确实想帮助主角击败星盗,但他一个C级精神力的小人物,掀起的波澜有如蝴蝶振翅,能造成多大影响呢?   系统又没信号了,他如果真的在这里下线……其实也好,起码他不是一个人。   姜浅用手指摩挲着狼牙挂坠,上面盘着一圈铁丝,又冷又硬,却让人莫名感到安心,就像有守护神一直陪伴着他一样。   见无法改变他的决定,白狼只好重新查找数据分析了一下状况,发现按照星球分布规律,这里可以存活的可能性并不小。   于是他反过来安慰装作慷慨赴死样子的姜浅:“其实……理论上讲,我们还是有可能一起活下去的,你不要想太多……按你的话说,就是不要自作多情。”   姜浅无言以对,没想到他能活学活用到这种程度。   “还有三小时,休息一会儿吧。” 第54章 降落   白狼的理论到底还是欠缺了些, 着陆的时候姜浅感觉自己差点被颠成东一块西一块的。   机身在碰到地面后滑行了几百米才停下来,扬起一阵尘沙,此处恰好是下坡, 战舰直到滑至最低谷才停下。   不过条件不足, 能勉强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了,姜浅看着屏幕上对外界的监测数据,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不会落地成盒。   舱门有所损坏不能自动打开, 好在白狼力气大, 直接徒手卸了下来。   他出去后在地面上踏了踏, 然后转身伸手要扶姜浅,姜浅看了一眼残破的舱门,害怕他直接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 便摆摆手有些狼狈地自己爬了出去。   这里的重力似乎比主星大了点, 也有可能是他心神未定出现的错觉。   向周围望去, 起伏的山坡上有几个落满灰尘的木头架子,似乎很久之前有人在这里定居过。   脚下的土地差不多被荒废了, 连野草都长得稀稀拉拉的。   两人正位于一个小型盆地的最低点, 正要往上走, 一抬头发现土壤与天空的交界处现出一排火光。   白狼拉着姜浅就往后方走,却发现那里也被堵住了。   他们被包围了。   【这些是原住民吗?希望他们是文明人。】   【看他们的装束好像很是简陋,有点像贫民区那里的装扮。】   【他们肯定是被飞船引起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眼看着一圈的人拿着火把逼近, 白狼一手拉住姜浅, 一手握紧能源枪。   虽然他们人数众多,但他们只有长刀这样落后的武器, 杀出一个突破口应该可以做到。   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一个虎背熊腰, 蓄着一把大胡子的男子紧着刀在离二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姜浅和白狼对视一眼,拍拍他的胳膊让他把谈话交给自己。   “我们是路过的公民,乘坐的飞船出了问题,我们不得已才逃生迫降,绝对没有恶意。”   大胡子上下打量着他,最后示意其他人不要动,看来他是个类似于首领的人物。   他走上前:“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   姜浅打开光脑给他看了一下自己的信息:“我说的都是实话,请你相信我。”   大胡子面色犹豫,站在他旁边的副手突然指着白狼大叫道:“他有那种可怕的武器,他们是星盗!”   冲突一触即发,几人将他们围住,拿着麻绳就要把二人绑起来,被白狼像拎小鸡崽一样一个一个扔了出去。   能源枪发数有限,必须节省着用。   最后,还是姜浅大叫一声:“我们不是星盗!能源枪是捡来的!”   副手恶狠狠地骂道:“胡言乱语!村长,快把他们抓起来!”   被称作村长的大胡子却若有所思,抬手制止了行动。   “你说是捡来的,是从哪里捡的?”   姜浅把真话和假话缠在一起一通乱说:“我们是军校的学生,在联赛期间遇到了星盗入侵,无意中捡到了这把枪,就打算留下来防身用……”   大胡子还在考虑他的话,他身后一个瘦弱的男子却突然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开始四肢抽搐。   他的精神力也到处流窜,周围的人连忙散开。   “又发病了!”   “没有医师,这下怎么办!”   大胡子也顾不得他们了,慌忙跪在年轻人面前呼唤着“儿子”,却又束手无策不敢触碰。   姜浅观察了一下他的症状,站了出来:“是精神力波动引起的惊厥,我们的飞船上有应急药物,还请你允许我回去拿一下!”   副手瞪了他一眼:“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人用药!”   【这人怎么回事,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就是,浅浅本来就没有义务帮忙!】   人命关天,姜浅也懒得和他置气,望着大胡子恳切地说:“村长,你刚刚也看到我的信息了,我是医疗系的,这里只有我能处理他的状况!”   大胡子看看痛苦的儿子又看看姜浅,点了点头。   姜浅跑回舱室内取出医疗箱便即刻返回,跪坐在男子的身边,拿出解痉针剂对着他扎了下去。   效果立竿见影,男子很快停止了抽搐,闭着眼睛转变为平静呼吸。   姜浅查看了一下他的瞳孔,抬头询问道:“这样的精神力波动有点像是药物引起的,他最近有没有乱吃什么药?”   大胡子痛心疾首:“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药物成瘾,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姜浅又询问了一下他的症状和发作频率,心感不是没救后安慰道:“村长你不用担心,他这种状况可以用替代疗法一点一点戒掉,只要控制得当,是可以痊愈的。”   大胡子猛地抓住他的手:“真的吗?你知道怎么治好我的儿子?”   姜浅心下疑惑,这只是标准的治疗流程,难道这里没有医师?   听了他的询问,大胡子有些愣神,开口道出了实情。   三年以前,这里频频出现星盗作乱,这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村里人口锐减,衰败到现在只有他们不到一百人了。   这里地处偏僻,他们村一直以来自给自足,如果想要出去需要跋山涉水,风险过高,再加上还有老幼妇孺在,他们不能冒险,只能这样苟延残喘,时刻提防着星盗的来临。   村里原本有两个医师,但都在星盗燃起的一场大火中丧生了,唯一的学徒也为了救人葬身火海。   大胡子声音沙哑,瞳孔深黑,思绪好像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到处都是哀嚎声,他手足无措地将活下来的村民从倒塌的木屋中拽出来,徒劳地安慰着那些丧失亲人的民众。   姜浅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星盗的无恶不作,一想到无江现在正与那些人为伍,他就心口冰凉。   最后,他合上药箱,正色说道:“没事,我虽然经验不多,但一些常规的医疗操作还是知道的,我可以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们,以后你们就能处理紧急状况了。”   少年的神色不似作伪,暖黄的火光照亮了他精致的面庞,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落在大胡子眼里有如天神下凡。   他当即就要磕头,被大惊失色的姜浅拦住了:“只是举手之劳,村长不必如此!”   “你救了我儿子的命,你想让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姜浅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其他的大可不必,我只是需要村长收留我们一段时间。”   ——————   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姜浅伸了个懒腰,抬头便看见白狼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推门而入。   木板床已经放了多年有些老化,但村长媳妇缝的棉被很是柔软,睡起来舒适又不累。   他夸张地吸了一下鼻子:“你做的什么大餐,好香啊!”   白狼放下碗,突然走到他床边摸他的额头。   “怎么了?”   “你生病了。”   作为医师的姜浅第一次有种技不如人的感觉,“没有啊,我好得很。”   “我做的是面片汤,盐用完了,没有味道,你的嗅觉出了问题,所以你生病了。”   【白狼我真服了你了,浅浅就是客套一下。】   【感觉他这性子浅浅也习惯了,决不能和他开玩笑因为他真的会当真。】   【一想起浅浅上次吃饭说烫死我了,他把碗筷一放,看了他半天最后说“根据我的观察,你还活着”我就想笑……】   【哈哈哈哈那句话我也是笑到了现在。】   【浅浅:怎么着,我当场给你死一个看看?】   “起开,我是夸你做饭好呢。”   姜浅下了床,披上棉布外套,两个补丁尤为显眼。   这也是村长给他的,虽然破旧但比较保暖,可能是他们家最好的衣裳了。   这里昼夜温差大,姜浅对他的雪中送炭很是感动,越发积极地履行传授医疗知识的职责。   自从到这里来已经接近一个月了,他也从最开始的不适应转变为现在的如鱼得水般自如。   喝了两口面片汤,发凉的胃终于开始升温。   最近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以前健康了,虽然达不到生病的程度,但总是一遇到冷天就手脚冰凉,许久才能暖回来。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对了,我们的小飞船修得怎么样了?”   “缺少零件,我会想办法。”   姜浅点点头,这事儿交给白狼他很放心。   虽说村长一直对他很热情,但他不能留在这里,他必须回到主星见卓清羽,警告他星盗想要对他下手。   飞船在落地时造成了损伤,现在正在缓慢维修中,但以白狼的速度,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启动。   他悠闲地将脚翘在椅子上,这段时间就当是休假吧,虽然物质条件差了点,但好歹没那么多事。   外面一阵骚乱,姜浅放下碗走了出去,正好碰见村长带着几人沿着小路跑了过去。   肯定是出事了,两人对视一眼,跟在了后面。   远远望见一间小破木屋外面围了一大圈子人,那些人看见姜浅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这些日子,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新来的医生,对他很是尊敬,还经常力所能及地送来一些日用品答谢他。   姜浅径直走了进去,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他捂着鼻子前进,走过高大的村长,看见了里面的景象。   木屋的门敞开着,里面仰面躺着一具尸体,身下是碎裂的椅子,看情况已经死了好几日了,今天才被发现。   姜浅忍着恶臭接近,在跨过门槛的时候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个针剂,便捡起来放在光下。   熟悉的姜氏药业的标志清晰地显露出来。   这是已经消失了的X药剂。 第55章 消失的城镇   再次看到这阴魂不散的东西, 姜浅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才稳住了心态。   工厂不是早就关停了吗,为什么这害人不浅的玩意儿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除了姜式药业,还有其他人冒名生产?   最后还是村长的儿子前来解释了情况, 原来这个年轻人也是很早就沾染上了药物, 明明之前被发现时都保证戒掉了,没想到他还藏的有存货,一个人偷偷磕,结果把命赔进去了。   姜浅举起针管:“所以你见过这个吗?”   “见过, 这东西在我们村流行过一阵, 那个时候这里还算比较繁荣, 像是城镇一般……但不知后来为什么断货了,就再也买不到了。”   依他所言,这种X药物像是蝗虫过境, 悄无声息卷走了村子的大笔财富, 再算上星盗的抢夺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最后只留下苍凉破败好似遗迹一般苟延残喘的幸存者们。   没人知道具体是谁把这药物带进来的,那时村子的交通还没有完全闭塞, 不时会有其他地区的人前来交往贸易, 他们被称为“游荡者”。   深知X药剂的毒性之大, 姜浅生怕村长的儿子也栽进去了。   “所以你碰过吗?”   他信誓旦旦地否认:“绝对没有,这玩意儿药效太强,我就是图个乐呵, 不想没命。”   村长在旁边一脸黑线, 上来给了他两脚:“原来你还不想死啊,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升天呢, 还骄傲起来了,想让我表扬你?狗崽子, 净会给我添乱……”   【呦,村长又开始打儿子啦,来包瓜子。】   【浅浅最开始还会拦一拦,现在都见怪不怪了。】   【有他在边上,反正也打不死。】   【感觉浅浅这表情不对啊,是不是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不管X药剂造成了多大影响,那都是姜贺一个人干的,和浅浅完全没有关系……】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姜浅只是让村长带着人仔细搜一下屋子,看有没有剩余的药剂,如果发现即刻销毁。   至于这个丧命的可怜人……只能怪他自己做了错事。   接下来的十几天,姜浅还是忘不了这件事。   他突然有点想联系一下家里,不知道温如雅他们怎么样了,自己失踪的事情军校有没有告诉他们。   这里太过偏远,他这种等级的光脑没有信号,只能说是两眼一抹黑,消息完全闭塞住了。   清早起来,白狼已经出去帮忙了。   自从上次星盗来袭之后,村子一直在重建的过程中,姜浅也不太好意思一直在这里白吃白喝便提议去搭把手,被白狼按住了说他一个人去就行。   他力气大,干起活来实在得紧,收获了一片称赞。   飞船的维修出了问题,这也是白狼闲下来的原因。   缺少的零件找遍了村子都没有,这下可把两人难住了。   据村长所说,离这里二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个不大不小的镇子,那里或许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但自从星盗从天而降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人去过那里了,甚至不知道中间的路有什么变化。   他们原是有几辆越野车的,但都被星盗砸坏了,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再加上信号不通,茫茫荒原上万一再迷了路,可就麻烦了。   但姜浅不是安于现状的,他还非要试上一试。   直接出发不靠谱,他就先用精神力探一探。   老实说他的内心在打鼓,之前虽然有意锻炼,但覆盖的范围最多也只能达到一两公里,过后还要虚弱好几天。   这么远的距离,他真的拿不准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他为了不让白狼担心,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大不了之后躺着不动几天。   姜浅挑了个温度适宜的下午,白狼出门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他先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吃了饭才有力气干活嘛。   姜浅靠在软垫上,按照村长指示的方向精神力一寸一寸铺了过去。   越往前走植被越稀疏,慢慢得都快要变成荒漠的样子,姜浅都开始怀疑村长记错路了。   渐渐的,姜浅感觉到有些吃力,可能是极限快到了。   要是系统在还能陪他唠唠嗑,但现在他孤身一人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气。   姜浅加油,你可以的!   心里的小人一个握拳,姜浅便不管不顾起来,没料到那种难受的感觉好像一点一点消失了,可能是麻木了吧。   液体从鼻子流了出来,姜浅拿过早已准备好的纸巾随手一擦。   一点鼻血而已,可阻挡不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浅真的怀疑村长记错了方向。   不可能啊,再往前走走吧。   不顾跳动的越来越快的心脏,姜浅的精神力继续如潮水般前涌。   树木出现了,应该没错!   姜浅惊喜地加快了速度——   他“看”见连绵的房屋,但是没有一个人居住,只有老鼠啃食着角落里发霉的粮食。   他“看”见散落一地的摊子,打开的门窗,掉落的菜刀。   这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看”见空地上竖起了一个个十字架,每个上面都钉着一具骷髅,依然风干了,微风吹过,带起挂在上面的残破的粗布麻衣。   他“看”见秃鹫在高空盘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镇子笼罩在森然的寂静之中。   他“看”见星盗的旗帜高高竖起,随风飘扬,好像在宣告酣畅淋漓的胜利。   姜浅猛得睁开了眼睛,他被血呛住了,连连咳嗽,鲜红色飞溅到床单上。   先前积压的不适如同排山倒海一般一股脑涌了上来,姜浅用力锤着自己胸口,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好在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他半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眼中的天花板在旋转,竟透出诡异扭曲的色彩。   大汗淋漓中,姜浅好像一条湿淋淋的鱼在砧板上挣扎。   不过屠宰的刀终究没有落下来,他被放回了水中。   缓过劲来的姜浅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叹了口气,扶着墙站了起来开始打扫,脚步有些虚浮。   下次还是不要再这么托大了。   【诶呦我的宝宝,能力不是这么用的,太危险了!】   【刚才看见他咳血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偏偏白狼还不在,真的出事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他就是专门挑的白狼不在的时候,浅浅啊浅浅,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我的小祖宗呀,你别管那点蹭在地上的血了,赶紧歇着吧!】   【吓死个人了,浅浅你可千万别再动了!】   好不容易收拾完,姜浅休息了一会儿白狼便回来了,一看他就发现他脸色不对。   姜浅没能清理床单上的痕迹,便说最近天气太干了,他都流鼻血了。   之前没看镜子,上唇边还有一点血迹没有擦干净,白狼拿湿毛巾给他仔细地一点点擦掉,动作之温柔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我自己就是医生,歇歇就行了。”   白狼没有多说,而是吃饭的时候多放了一把青菜,还从村长的菜地里薅了根苦瓜煮汤给他喝,美名曰清热消火。   城镇的景象一直刻在了姜浅的脑袋里,他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没有人了,那些人都死了,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碰上了星盗……   他突然开始害怕,如果这个村子也步了那里的后尘呢?   没有零件,他会被困在这儿,如果星盗又回来怎么办?   他突然落下泪来。   白狼立马放下筷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少年的眼泪像圆润的珍珠滴在碗里,把他的心砸出一个坑来。   “是太苦了吗?我去找村长要点糖……”   如果没有,就随便找个小孩抢点。   姜浅摇摇头,“不是,就是突然有点伤心,我想家了。”   镇子的事,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才能告诉别人。   白狼有些懊悔没有发现他的情绪,既然他想家了,那自己就要尽快把飞船修好。   “那我明天就去镇上,大概一天一夜就能回来……”   这点距离不是难事,但之前姜浅觉得不安全一直拦着他不让去,说要去就一起去。   “你怎么去,徒步?”姜浅扯出一个苦笑,“别开玩笑了,方向都找不准……不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白狼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乱如麻。   又一滴泪掉在汤里,他试图端过碗:“我重新煮一碗……”   “不用,”姜浅抢了回来,“眼泪泡饭,全当放盐了。”   【浅浅你还挺持家。】   【呜呜呜宝宝哭得我好心疼,远离家乡,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肯定能回去的,宝宝你千万不要放弃!】   【这苦瓜汤一看就不好喝,把我宝宝喝的小脸都皱在一起了。】   这天晚上,姜浅的梦里都是那面黑色的旗帜,一低头,发现脚下是尸身血海。   脚边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望向天空,那是村长的眼睛。   他往后退了一步,有人抓住了他的裤脚,一回头,发现是白狼趴在地上。   他急于将同伴拉起来,却摸到了一手鲜血。   转瞬之间,□□化成了骷髅,他成了这天地间唯一会呼吸的存在,只有阴风与他作伴。   姜浅从梦中惊醒,四周一片漆黑。   是半夜,这噩梦做的,让人睡觉都睡不安生……   他翻了个身想要继续休息,却听到外面发出一阵动静。   嘈杂的声音传来,听着好像是卖烙饼的老爷爷在叫卖。   怎么大晚上就开始了,这会儿也没人吃饭啊。   不对……   姜浅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身手不见五指。   就算是夜晚,也有路灯的光亮透进来,不可能是一片黑暗。   他看不见了。 第56章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姜浅的第一反应是喊人, 可叫了几声白狼却无人应答,他开始慌张起来。   他怎么会不在家呢,以前每天早上醒来他明明都在的……   如果他保持理智的话必然能想到白狼肯定是有什么事临时出去了, 可这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他是不是走了, 他是不是丢下自己了。   姜浅想要下床,却打翻了床边小桌上的水杯,滚落到地上碎裂开来。   下面都是玻璃的碎片,他什么都看不到, 寸步难行。   “系统, 系统你在吗?”   姜浅从来没这么想念过系统, 但在脑海里呼喊了好几声仍旧没有回应。   恍惚中他想起系统曾经告诉过他他的身体开始排斥这个世界了,再加上昨天的过度劳累……难道他的眼睛好不了了吗?   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噬,姜浅惊慌失措, 抱着枕头缩在床脚, 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中间。   他想回家, 他想温如雅的唠叨,他不想一个人。   【怎么回事, 浅浅的眼睛看不到了?】   【为什么会这样!肯定是昨天过度使用能力造成了损伤!】   【完了, 这下还能恢复吗?】   【白狼去哪里了?】   【宝宝别哭, 肯定有办法解决的!】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姜浅立马一骨碌爬起来, 下了床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才想起地上有玻璃。   他顾不得这些直接跑出了卧室, 撞到柜子险些摔倒,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了他。   白狼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木头味道, 没了视力后格外明显,接触到熟悉的人, 姜浅莫名觉得分外委屈。   他死死地拽住白狼,没理由地控诉道:“你去哪里?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为什么不带上我!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   质问慢慢变成了小声的啜泣:“别离开我,我求你别离开我……”   他感觉到一双大手温柔地抚过他的后背,他被抱了起来,然后被轻轻地放到了沙发上,软垫将他的头部垫高。   白狼擦拭着他的眼泪,语气里满是抱歉:“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诉你就走的,只是我去检查飞船的时候看见你还在睡觉,就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也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姜浅攥着他的手不让他走:“白狼,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接下来的沉默让姜浅逐渐紧张起来。   他看不到白狼的反应,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自己越脑补越害怕。   他为什么不说话,他是不是嫌弃我了,他是不是怕我拖累他……   下一秒,握住的手被攥紧了,他感觉到白狼靠了过来,轻轻托着他昏昏沉沉的脑袋。   他语速很快,态度却很坚定。   “我现在就去城镇,快的话今晚就能回来,我们修好飞船马上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最近的医疗站……”   可姜浅知道没有城镇了,而且就算达到了医疗站,他们对自己的病也束手无策。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里的医疗救不了他。   他摇摇头,白狼抹去溢出来的泪水,有些绝望:“你相信我,我会带你走的……”   “没用的,我自己就是医生,我的情况特殊,他们帮不了我,只有靠自愈看能不能恢复。”   说完这番话,他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以前晕厥的状况也常有发生,这次不过是影响到了视神经,休息一下应当是可以修复的。   他感觉到白狼拉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大清早的来这么一出,怕是吓着他了吧。   生病的人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刚才是我失控了,我就是需要多歇歇,你不要担心。”   白狼点了点头,才想起他看不到,便开口说道:“好,肯定没事的。”   他有条不紊地处理了姜浅脚上的伤口,没有麻药,姜浅差点疼晕过去,只感觉到白狼轻柔又不可抗拒地抓着他的脚腕在最短时间内清理碎片。   消毒包扎后,他脸颊上的汗珠被擦干了,白狼炖了萝卜汤,咸香热乎的口感让他一时忘了伤口的存在。   其实他还是能自己喝的,但白狼怕烫着他非要自己喂,一来二去姜浅也习惯了,提前张开嘴等他把食物送过来。   反正自己是病号,享受这么一阵也没人会说他。   口感好像有些不对,是一颗梅子糖。   “你从哪里弄的?”   “村长给的,说小孩都爱吃这些。”   姜浅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孩。”   “对,你是大孩子。”   姜浅懒得和他争执,只说自己吃饱了。   本来他以为看不见后自己的生活会变得异常麻烦,但没想到有白狼这么一个全自动机器人在,几乎没有任何不便。   做饭扫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些都不提,单是走路每次都有人小心翼翼地带着,就没出过任何意外。   屋子不大,姜浅基本上也知道怎么走,但白狼总是坚决要拉着他,吃饭更是恨不得直接送到床边。   像个导盲犬似的,姜浅忍不住撸了几下他的脑袋。   白狼的头发很茂密,如果不梳顺就会乱七八糟像个草堆。   想到他炸毛的样子,姜浅忍不住笑出声来:“给你做个新发型。”   “好看。”   “倒也不用什么都夸。”   当天,出去补充日用品的白狼见了村长,第一句话就是“姜浅给我做了一个新发型。”   村长看着他的鸡窝头,张了张嘴最后言不由衷地夸赞了一句:“挺好,有特色。”   “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浅没有让白狼把自己失明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只让他说自己有些感冒需要休息几天。   现在村里人基本都认识他,村长更是一口一个小兄弟地叫,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四天的早上,姜浅一睁眼看见了透亮的窗户,几乎要喜极而泣。   不行,不能哭,刚好的眼睛可不能再累着了。   他仰面把眼泪扇了回去,开口叫了一声白狼,被喊的人立马走了过来。   姜浅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却发现白狼没什么表情,一时有些尴尬。   是不是自己太咋呼了,也是,这么些天麻烦白狼了,他一定感觉很累……   不等他开口道谢,白狼便坐在床边用力抱住了他,两条胳膊像个紧箍让他动弹不得。   直到他后颈感觉到一片凉意,他才意识到是白狼的眼泪落了下来。   姜浅觉得白狼是机器人是有道理的,他做事有条不紊,几乎没有外露的情绪,想当初说要自我牺牲时也是一副按部就班的样子,这让姜浅有的时候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现在,他好像见到了一个真正的白狼,那个掩藏在坚硬躯壳下的,没那么坚强的,也会哭泣的男孩。   他把脑袋埋在白狼的颈间:“没事了,都过去了……”   白狼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只有你了,别丢下我。”   姜浅忽然想到自己是和家乡隔着茫茫宇宙,不知道明天和末日哪个先来,白狼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自己还有温如雅他们作为牵挂,而白狼从始至终都是形单影只,一个人走过漫漫长路。   姜浅感受着熟悉的木头味道,笑了一下:“我当然不走,飞船还没修好呢,我能去哪里?”   白狼松开了他,说自己肯定尽快修好飞船,带他离开。   可他们两个没想到,意外会赶在这之前到来。   入夜,急促的敲门声把姜浅唤醒,他猛地感觉到不对,翻身下床,和拎着木棍走到门边的白狼对视了一眼。   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   “小兄弟,是我!出大事了,你快放我进去!”   是村长,姜浅连忙开了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胡子拽了出去。   “来不及解释了,星盗来了,你快跟我走!”   “我还穿着拖鞋……”   “不管了!”   【星盗来了?怎么办,能逃的掉吗?】   【别慌,他们应该只想拿一些财物!】   【我真不明白,这村子都成这样了,他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这些可怜人?】   【感觉他们非要把这颗星球给搜刮得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就是,那么多贵族一掷千金,随便一点花销就够这些人吃一年了!】   姜浅远远地听到枪声响起,他呼吸急促,脑袋一片混乱。   白狼紧紧跟在后面,三人很快来到了村长在最西边的家中。   村长对这种事早有预料,因此立即启动了应急措施。   “我这里有一个隐藏的地下室,你们快进去,千万不要出来!”   掀开松动的暗格,姜浅和白狼顺着梯子下到了潮湿的空间内,里面还藏着十几个村民,大多是小孩,妇女和伤员,只有一盏小灯悬挂在高处,照亮了他们脸上的恐惧。   听到破门声,他们连忙将灯熄灭了。   这里并不是密闭的,姜浅能清晰地听到有人走过地板的嘎吱声,就在头顶。   村长将仅有的一点食物交了出去,苦笑道:“村子太穷,实在没有其他东西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最好不要骗老子,不然一枪毙了你!”   “不敢不敢……”   “这是什么?”   “都是一点破衣服而已,没什么值钱的。”   “听他们说,你是这里的村长?”   “是我。”   “那你有没有见过图像上这个人?”   似乎早有预感,姜浅悄悄放出精神力,“看”到了幽暗屋子内的景象。   星盗一手举着能源枪,一手抬起光脑,一张相片投映在空中。   那是他和白狼乘战舰逃离的景象,透过透明的保护罩能看到他紧绷的脸,图像被放大了,无比清晰。 第57章 对峙   静默中, 姜浅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愈发响亮。   村长假意走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最后摇摇头,装得像模像样:“没见过, 我们村子小, 如果有这个人我一定知道的。”   姜浅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村长这番话为他打的掩护滴水不漏。   这些人在找他,用的还是逃脱时的相片,姜浅忍不住去怀疑这是无江做出的决定。   你为什么要这样追着我不放呢, 难道没了我, 那些人就要夺走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梦寐以求的位置吗?   他沉默着苦笑了一下, 觉得记忆里的无江也渐行渐远了。   就在他以为星盗问完就该离开了的时候,那人却眯起了眼睛,姜浅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才忍住没有当即出声提醒村长。   星盗在原地慢悠悠转了两圈, 军靴在老旧的木制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地下室的人各个胆战心惊, 大气也不敢出。   “不是我不相信你, 只是来了几次,我发现你们这个星球的人吧……就爱撒谎, 喜欢把有说成没有, 非要我们自己找出来才肯说实话。”   说着, 他踹了一脚村长的腿弯,他应声跪了下去。   这本来只是一次例行的收缴财物,但队长非要他们到一个地方就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一天找不到就不让他们休息, 给他们平添了不少工作量,弄得他都开始烦躁了。   能源枪抵上了村长的太阳穴:“你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啊?”   姜浅死死抓着自己的手, 脑内开始天人交战。   他不能让帮了自己的村长反而因为他丢了性命,但他若此时站出来, 也会连累躲在这里的其他村民,怎么办怎么办……   完全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村长虽然也害怕这能瞬间杀人的武器,但他完全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惊恐表情:“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对天发誓,如果我撒谎了,就让我的后代都不得好死!”   姜浅噎了一下,你儿子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能源枪压住他的脑袋,星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撒谎。   “既然这样,那你对我也没什么用了……”   事态急转直下,姜浅一着急,打算不管不顾地跑出去,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声响。   “你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队长有大发现,还不快去帮忙!”   刚才不可一世的星盗立马换上了一副殷勤谄媚的嘴脸:“知道了老大,马上就来!”   说着,他用枪托砸了一下村长将人打倒在地,甩下一句“算你走运”,然后收好枪快步走了出去。   “老大等等我!”   确认人已经走远之后,姜浅连忙轻手轻脚地爬了出去,村长已经扶着脑袋自己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   “没事……小兄弟,那些人在找你。”   “我知道。”   姜浅之前没告诉他们自己完整的经历只是觉得没必要,现在却为他们带来了无妄之灾,这让他内心涨满了愧疚。   情绪激动的时候,他的眼眶里就会不自知地泛起水气,村长以为他是害怕了,还安慰他说星盗暂时离开了,后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姜浅的精神力散发出去,升到了高空,对这里的景象一览无遗。   他的面色冷了下来,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不对,他们找到了我的飞船。”   他的声音苍白无力,尾音甚至有些颤抖:“他们……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了。”   【啊?那怎么办……】   【那就快跑呀,躲在这里一定会被发现的!】   【该死,这些星盗长的什么狗鼻子,这么快就找到了飞船……】   村长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发展,他来不及想姜浅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当即立断让他们从后门离开。   “从这条小路一直向前走,那边的荒原地势坎坷,你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快走!”   姜浅点点头,被白狼拉着开始狂奔。   他听到远处的炮火声,但他不能回头,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往前跑。   一声枪响,姜浅身旁的木架支柱断裂应声倒塌,两个人停住了脚步。   回头望去,一个星盗举着能源枪,另一个人按住他的胳膊,大骂道:“你这狗东西犯什么浑,队长说了要活捉!活捉!”   他冷汗直冒,就队长那个不近人情的样子,要不是他拦着,那一枪真的打在目标人物身上,他们两个可能都要丢了性命。   “诶呀,我这不是习惯了么,失误失误……”   开枪的人灿笑了一下,放下能源枪,冲着姜浅喊道:“喂,小子,我们队长找你,站在那里别动!”   傻子才听他的,姜浅当即拉起白狼飞跑,引起后面的一片骂声。   他刻意让白狼跑在自己前面,既然命令是活捉,那些人就不会杀了自己,但对白狼就不一定了。   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再加上他们已经通知了帮手,姜浅觉得自己是逃不掉了。   但是白狼可以,他们不能都栽在这里……   正当他打算放开白狼的手,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硝烟阵阵,耳朵里嗡嗡作响,恍惚中他听到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   “……你们已经被起义军包围,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起义军,那又是什么东西,是联邦军队的别称吗?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眼前白花花的闪光终于褪去,他看见了悬浮在空中的钢铁巨兽——那是一艘从未见过的巨型飞船,坚硬的外壳泛着冷光,从天而降。   方才爆炸发生的瞬间,是白狼护住了他,但自己却受了伤,后背上渗出鲜血,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这时姜浅才想起来回头看去——   那两个星盗之前站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深坑,直接把这条小路给断成了两截。   而那两个人,直接原地蒸发一般尸骨无存……   这样厉害的武器,让他立即对起义军心生敬畏,希望他们千万不要是敌人,不然自己真的是插翅难飞。   赶来的星盗被深坑截在了另一边,他们抬头看见悬浮的飞船,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一个高大的身影暴力地推开身边的人挤了出来,在坑洞边堪堪止住脚步。   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姜浅,跟我回去!”   他的声音变了,但姜浅还是听出这个全副武装的无江非常焦急。   他摇摇头,后退了一步。   无江愣了一下,随即举起了能源枪。   姜浅起初是不敢置信,无江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但马上发现不对,他瞄准的不是自己!   他眼疾手快地把白狼拉到自己身后,白狼自然不愿意拿他当挡箭牌,被他恶狠狠地吼了回去:“不想我们都死在这儿就听我的!”   要不是白狼身上有伤,姜浅恐怕还真的按不住他,但他此刻站都站不稳,自然挣脱不开。   【无江你干什么,那是浅浅,你疯了!】   【无江早就疯了,他现在根本不是正常人!】   【真没良心,要不是浅浅,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你敢拿枪指着他!】   姜浅直直地面向枪口,甚至昂起了头。   相处这么久,无江总是能读懂他的表情——愤怒,害怕,孤注一掷,还有一丝……委屈。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谁也不想输。   直到高空的飞船又重复了一遍劝他们投降的话,同时丢下一枚炸弹,无江及时躲开了,他身边的几个星盗却没有那么幸运,被炸成了粉末。   如同费尽了全部力气,他举起手,喊了一声撤退,临走前深深地望了一眼姜浅,像是要记住他的面容。   姜浅看着他的背影,终于脱离一般跪坐在地,心口发慌,浑身冒冷汗。   他真的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无江不会伤害自己,但他赌对了。   白狼仍旧抓着他的手,在仔细检查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口后,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经验告诉姜浅他如果没有及时治疗,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治疗的条件,他心中大恸,难道好不容易逃过这一劫,自己竟是要失去他了吗?   他狼狈地跪在他身边,慌乱地呼唤着他,眼泪滑落,求他不要睡着,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好像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消失了,他眼前模糊一片,只感觉到围绕着他的空气好像变热了,流动起来刮得他皮肤发痛。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才意识到几个穿着军装的人正提着枪步步逼近。   他们的身后,飞船停在了地面上,舱门打开,一队又一队人从上面依次走了下来。   已经管不得他们是敌是友了,姜浅绝望地冲他们喊道:“你们救救他,他受伤了,我求你们救救他……”   他看着带头的人右手一挥,医疗担架立马抬了过来,随行的医疗师开始上前查看白狼的状况。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样的大起大落让姜浅有些吃不消。   他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在原地喘着气,甚至没有发现那个带头的人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你是姜浅,对吗?”   风干的眼泪让他的脸有些紧绷,姜浅望向他,像是受惊的小兽:“你……你认识我?”   那人摘下了黑色头盔,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笑了一下:“我是裴少将的副官,说起来我还要跟你道个歉,你忘了,上次我还因为误会你要残害同学,打了你一下把你送进医疗室了呢。” 第58章 没有联邦了   三杯茶下肚, 姜浅身上披着厚厚的毯子,胳膊上的擦伤已经被妥善处理,纷杂的情绪被压制住了, 他终于完全平静了下来。   副官姓李, 上次一别后,姜浅以为他是一个非常暴躁又不近人情的人,但现在看来他居然有一种不似军人的温柔与体贴。   可惜的是,无江还是逃掉了, 也是, 他那样谨慎的人, 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呢?   现在村民大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只是那些破坏的房屋还有待复原。   白狼已经脱离了危险,而李副官也为误伤了他们表达了歉意。   “当时那两个星盗离你们太近了, 我又看到他们手里拿着枪, 一时心急便出手了。”   姜浅把茶杯放了回去, 拢了拢毯子:“这是哪里话,我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们呢, 不然情况如此紧急, 我们可能真的会落在他们手里。”   李副官三言两语把大致的情况告知了姜浅, 简略的语言中间,他窥见了背后的无数纷争与流血。   星盗集结力量同时侵占了多个星球,众多公民流离失所, 就连主星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那联邦军队呢, 一定采取了措施对不对?你们是不是已经解救了不少人?”   面对姜浅的询问,李副官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最后他还是抛开那些痛苦的回忆, 道出了实情。   “没有联邦了,我们现在属于一个自发的组织。”   姜浅不明白,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联邦在维持星际的稳定,面对星盗的打击也一直是联邦在支撑,他为什么说没有联邦了呢?   李副官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似乎是不想看到他疑惑的神情。   “你知道星盗多年来为什么从来没有被消灭过吗?”   姜浅不明所以:“因为……他们太狡猾了?可是联邦一直在进行着巡回打击,这才维持住了勉强的平衡,把他们大多数隔离到远离主星的位置。”   “你说的没错,”李副官转过身来,双手撑着桌子,“平衡,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平衡的问题。”   姜浅隐约察觉出了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种平衡也是在计划之中呢?”   “什……什么?”   “星盗的打劫,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见识过了他们挨家挨户搜刮的本事,姜浅脱口而出:“自然是财物。”   “没错,这样一笔非常可观的钱财如果一直不消失,这种来源就能持续不断地提供金钱。”   姜浅抬头,瞳孔颤动:“你是说……”   李副官之前无意中咬破了舌头,嘴里掺杂的血腥味令他更加清醒。   他看透了现实,没有失望,只有愤怒。   “不得不说这真是好手段,既能源源不断地索取,还能让人对他们的假意救援感恩戴德。”   【什么,他是在说联邦和星盗是一体的吗?】   【不会吧,这样的话那些遭到无妄之灾的百姓,还有牺牲的士兵,他们算什么?】   【从来没见过这种剥削人民的招数,完全不把人当人看!】   【议会呢?这些不会是那群老东西策划的吧!】   姜浅呼吸有些急促,他不敢想象那些遭到星盗打劫,后来又被联邦所救的人会是什么感受。   救我者与杀我者竟是同一人。   他咬着牙,问出了一个艰难的问题:“那些将领呢,军人呢,他们知道吗?”   “只有少数知道,现在事情败露,很多不甘心同流合污的年轻人加入了我们,共同组建了起义军。”   李副官还告诉他,联邦从军校调走了一批精英,里面就有卓清羽,他怀疑这些人会被逼着加入星盗,他们打算将整个星系重新洗牌。   “不可能,”姜浅当即否定了,“卓清羽绝不会同意的。”   “他的意愿无关紧要。”李副官拿出了一个装置放在桌上,姜浅瞳孔骤缩。   蜘蛛形状,那正是之前控制白狼的东西。   “他们一直在研究如何全方位操控人类,现在这东西经过了几代的更迭,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可以大规模使用。”   也就是说,卓清羽很快可能会身不由己,变成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傀儡。   他焦急起来,在原地踱步:“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们,必须想想办法……”   李副官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   有他的保证在,姜浅略微安心了一些,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裴少将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吗?”   看出他的神色有些纠结,姜浅察觉出不对:“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在哪里?”   “裴少将……他就在这艘飞船上。”   一定出事了,不然他不会是这个语气,难道他受伤了,又一次精神力失控了?   “我能去看看他吗?”   在经历了十几秒犹豫后,李副官还是点了点头。   时间好像与过去重叠,仍然是隔着一层玻璃门,姜浅站在外面,里面只有裴特一个人。   但与上次不同,此时的裴特好像整个人被击垮了,脸色发青,眼眶凹陷,头发凌乱,只是坐在原地,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将判若两人。   “他怎么了?”   李副官说,裴特在一次交锋中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精神力却完全消失了。   姜浅闻言沉默不语,他知道精神力对一个军人来说有多么重要,现在的裴特,恐怕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一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废人,才这么自暴自弃。   姜浅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询问能不能放自己进去和他谈谈。   李副官想着这么多天了,裴特对任何人的话语都是置若罔闻,他唯一关心的事就是每天询问一遍姜浅找到了没有,看来这少年在他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让他试试也无妨。   姜浅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正在斟酌着怎么开口,裴特却先说话了。   “你回来了,没有受伤吧?”   姜浅摇摇头,坐在了他旁边,“我很好,倒是你,需要好好养养身体。”   裴特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什么用呢,他这辈子注定是个废物了,连那些刚加入的毛头新兵都不如。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无法接受,他宁可自己作为一个英雄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样带着残躯病体苟活着。   “李副官都告诉你了吧,我好不了了。”   姜浅不知怎么安慰他,说他能完全恢复肯定不现实,便想着从其他方面入手。   “我的精神力也很低呀,你看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你只是这个方面有所欠缺,你的思维,经验,作战技巧这些仍然是顶尖的,你千万不要泄气!”   【就是,裴少将你绝对不能放弃自己呀,星际需要你!】   【只要迈过这个坎,就又是一条好汉!】   见他不说话,姜浅暗自着急,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从各个方面分析了他为什么仍然非常优秀,裴特却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姜浅看着他,有些泄气。   不过他刚刚经历了重大的变故,情绪低落也可以理解,姜浅嘱咐他好好休息,并说明天再来看他。   看裴特这个样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在还有从医疗室出来的白狼可以陪他聊聊天。   在他解释清楚状况后,白狼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是说,裴特现在正在顾影自怜?”   姜浅扶额,“回头我真要好好教你怎么用成语了……”   李副官给他安排了房间,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大致将外面的各方面情形告知了他。   原来,星盗除了直接抢夺,还和联邦共同设计了其他恶心的招数,其中就包括药物入侵。   一成瘾可就戒不掉了,这代表着无数的钱财会自动跳进他们的口袋。   其中就有姜浅最熟悉的X计划。   李副官将所有的信息调在了屏幕上,“议会利用你父亲的研究所研制这种药物,然后散发到许多近乎荒废的星球,榨干他们的价值。”   “而这种药物,最初是由一位逃犯发明的,他是个药学天才,涉及众多案件,我们只能找到一张他侧脸的照片。”   姜浅看着中央白帽子的影像,攥紧了拳头。   虽然一直都清楚这个人不可信,但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到底撒了多少谎。   他将自己与此人认识的消息告诉了李副官,得来的是严肃的关于他太危险不要接近的警告。   “如果你再有他的消息,立即通知我。”   这些天,庞杂的信息让姜浅脑袋发昏。   眼下星盗利用收缴的财务制造了大批武器,再加上他们控制的精英,打算一鼓作气袭劫联邦管控区外的组织,全方面拓展他们的疆土。   多年的和平岌岌可危。   当初联邦和自由组织共同发现了一颗能源过剩的星球,利用它可以制造大量杀伤性的武器,他们约定谁也不会触及,以免引发宇宙动荡。   现在,联邦——或者说是星盗,竟是要反悔了。   姜浅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李副官看他是认真的,他又拿到了他的档案,便将他带到实验室做了全面的测验,看他的精神力除了探测外能不能发挥其他作用。   结果他们发现,姜浅的精神力在一定频率上可以干扰通讯,这非常有用,或许也是星盗要抓他的缘由。   李副官从来不让他劳累过度,练习一会儿便劝他回去休息,姜浅被他唠叨得没办法只能离开,途径裴特的房间又试着劝了劝,仍旧没有回应。   裴特现在跟块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用白狼的话说,就是对牛弹琴。   姜浅叹了口气,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那些被带走的军校名单里没有姜凌云的名字吧,外面这么乱,他最好和温如雅在一起。   他刚走到房间,飞船里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他赶到主控室,李副官面色凝重,见他前来转头说道:“他们开始行动了,我们必须在他们到达能源星之前将其拦截。”   姜浅走上前,语气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去。” 第59章 世界一完结   飞船太过庞大, 速度不够快,他们打算搭乘稍微小型一点的战舰前去。   临走之前,姜浅和李副官隔着玻璃门看向里面的裴特。   现在他不是少将了, 只是一个被自己的思想困住的痛苦的士兵。   李副官叹气, “他不跟着去也好,这样的状态帮不上忙。”   姜浅却一反常态地笑了笑,好像充满了希望。   “他会好起来的。”   李副官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有半个小时出发, 你可以准备一下。”   姜浅点头, “明白。”   李副官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你要和他道别吗?我就先回避……”   “不用了,”姜浅拒绝得很快,像呼吸一样简单, 太多的话都已经说尽了, “我给他留了道别礼物, 就不用当面说了,我对煽情过敏。”   而且他之前说的是真心话, 他真的相信裴特会好起来的, 他是主角, 他可能会被打倒,但不会被摧毁。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让他接受自己真实的样子, 所以他把自己的光脑当作礼物留给了他。   光脑之前因为损坏严重只能重新安装外接系统, 勉强修好后被做成了能拿在手里的小立方块,因为信号原因收不到主星的消息, 只能在本地进行一些传输。   他在里面给裴特留了些他可能感兴趣的东西,现在那光脑放在角落里的桌子上, 裴特动都没有动。   姜浅也不会催他,他需要自己选择迈出这一步。   简单收拾了东西后,他和白狼搭上了战舰,李副官在另一艘上带路。   虽说规模稍微小了些,但也有两层,配备的还都是顶级的装置。   最开始被救上飞船的时候,白狼还商量着什么时候离开,但在姜浅明确地告知自己不会走后,他也毅然决然留下了。   姜浅不愿意连累别人,“其实你不用陪着我的,这条路可能很危险。”   “就是危险,所以要陪着你。”   头一次有人如此尊重自己的意愿,姜浅将他这句话记得很清楚。   现在隔着透明罩看到外面深远的太空,他又想起来白狼当时的神情。   自然,认真,没有一丝退缩,好像他为了自己留下是理所应当的。   姜浅刚刚洗完澡,他喜欢用热一点的水,仿佛热气能把他那些不好的念头通通蒸发掉。   他穿着睡袍躺到了床上,愣愣地看向白色的天花板,像一个熟透了的小虾米。   他皮肤还透着余热,脑子也是热的,飞速旋转,不停地想起在星网上看到的视频。   那是前线传上来的,很快就被删除了。   说到底,他没见过几次真正的战场,但隔着屏幕,他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虚幻的泡泡一戳就碎,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不清楚自己如果死掉是会被系统拉出去还是直接消失。   他不想消失,天花板突然开始旋转,他喘着气坐起身来,穿上鞋子一路跑过走廊,开始咚咚咚地敲门。   开门的那一刻,他直接冲进去抱住了白狼。   他身上总是凉凉的,带着股好闻的木头味,踏实,真实,总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姜浅纷杂的情绪落了地,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但白狼没有嘲笑他的意思,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润了润嗓子,姜浅轻轻晃动着水面,“白狼,明天我们就要到了,你会害怕吗?”   “明天的事,今天为什么要害怕。”   这也是一种乐观的态度,姜浅有些羡慕他。   他忽然想到,以白狼的身手,只要自己不拖他的后腿,在战场上活下来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自己回不来,起码应该交代一下他以后的路。   这样的一根筋,在别处定是要吃亏的。   想起他毫不留情拒绝李副官给他安排训练,还说人家水平低下毫无用处的场景,姜浅就想扶额。   “你以后,为人处事不要那么硬,就算心里不认同别人的观点,也要圆滑一点。”   “圆滑是什么意思?”   姜浅感觉自己像送别崽子的老母亲,恨不得方方面面都提醒一遍。   “就是多照顾一下对方的情绪,比如上次李副官好心说要帮你训练,你虽然不需要但也可以表面上感谢他一下。”   白狼向来不觉得自己与人相处有什么问题,不过既然姜浅说了,他还是点了点头。   但他仍想为自己辩驳一下,“其实我不是对谁都那么硬的。”   姜浅眨巴着小圆眼睛看向他。   “对你,我就不硬。”   【白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吗?】   【我宣布,白狼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破坏气氛的人。】   【男人不能这么说自己……】   姜浅差点被一口水呛死,咳了半天,脸涨得通红。   一抬头又看见白狼担忧的脸,这人还把水杯收回去了,好像他会傻到接着呛自己一样。   他忽然大笑起来,躺倒在柔软的床上。   他拍拍旁边的空位让白狼也躺了下来,自己仍然止不住笑,快乐得像只刚刚饱餐一顿的雏鸟。   那些不安,忐忑,紧张,迷茫,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他会没事的,他想,就算变成泡泡,起码在破碎前也能倒映出一番好景象来。   ——————   姜浅没想到,他遇到的第一个难关,会是他。   星盗,或者说是联邦军队发动的飞船规模极其庞大,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   他们盘旋在能源星周围,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李副官在进行着最后的坚守,而姜浅所在的战舰却遭到攻击,动力系统出了问题无法前进。   白狼不得已离开,把姜浅留在了较为安全的控制室。   监控坏了,但姜浅知道有敌军潜了进来,他举起能源枪,朝向远处的人影。   “立即放下武器!”   那人走到亮光下,露出了白帽子的脸。   姜浅毫不放松,仍然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你来干什么?”   白帽子忽然笑了一下,完全不合时宜地变出了一朵玫瑰花,“亲爱的,有没有想我啊?”   第一枪瞄准了他的腿弯,却砰的一声消散在理他半米的蛋壳一般的隐形防护罩上。   白帽子收了笑,似乎有些伤心,“怎么见了我就动刀动枪的,我是来帮你的呀。”   姜浅和他僵持着:“我让你不要动,你这防护罩已经出现了裂痕,下一枪可就不一定防得住了。”   白帽子果真停住了脚步,眼角的肌肉忽然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   “亲爱的,跟我走吧,一切都还来得及,等风波过了,你想要多少宝石我就能给你弄来多少……”   又是一枪,白帽子收回了迈出的脚。   他突然正色道:“没用的,你赢不了的,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跟我走。”   姜浅哼了一声,“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束手就擒。”   白帽子眯了一下眼睛。   “这是你逼我的……”   精神力席卷而来,姜浅一时被迷了眼睛,甚至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手中的能源枪就被甩了出去。   白帽子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扯,姜浅奋力反抗却不敌他,直到一声枪响,手上的力道骤然松开,他重重地跌落在地。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二话不说按下扳机,白帽子飞身躲避却没完全躲开,抱着鲜血淋漓的腿开始惨叫。   疼痛中他慌忙逃走,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开枪的人目标不是他,没有追逐,而是站在了姜浅面前。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姜浅却觉得寒冷彻骨。   这是卓清羽的身体,却不是他了。   他看到卓清羽逆着光,对他举起了能源枪,机械般地吐出一句话。   “发现目标人物,即刻进行摧毁。”   【卓清羽真的被控制了?不要啊!】   【你快醒醒,你要杀的人可是浅浅!】   【浅浅快跑!】   姜浅喘着气狼狈地滚到一边,他的腰部被擦伤了,血迹渗了出来。   实战课的经验让他冲上前试图抢夺武器,却被完全的力量压制掀翻在地。   他的脚腕钻心地疼,灯光一闪一闪,他用胳膊支着身体往后退。   卓清羽不紧不慢地越走越近,像在围猎一只必死的困兽,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举起枪对准他的脑袋。   不可以,自己不可以死在他的手里……   他想起当初白狼被控制的时候也是保留有一丝意识的,便将其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抬起手,喘着气急促地说:“卓清羽,我知道你还在里面,我是姜浅!我是姜浅!”   在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观察到对方平静的眼眸中似乎有一丝波动。   有戏!   “你认识我的,我们是好朋友,当初一起参加的入学考核……还有还有,你出门时总会给我带一块我最喜欢的草莓蛋糕,你还说只要我想找你,任何时候你都随叫随到,你还记得吗?”   卓清羽的手在抖。   他们对视,姜浅绝望地看见那波动被压制了下去。   “发现……目标人物,即刻……摧毁。”   他一字一顿,说得很是艰难,但他还是说完了,并在最后一个字出口的同时按下了扳机。   什么都没发生。   能源竟然恰好用光了。   任务的强制性让卓清羽拔出了一把短刀。   姜浅握住他的手抵抗,感觉到那刀尖越来越近,最终刺破衣服划破了他胸口的皮肤。   他还是失败了,姜浅忽然觉得很累,不打了,就这样吧。   他平静地看了一眼这个要杀自己的人,闭上眼睛,不停地溢出的眼泪让他整个人显得水汪汪的,如同一滴露珠。   “卓清羽,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他松开了手。   然而那刀尖却没有继续向下,只是颤抖着,悬在跳动的心脏上方。   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在他的脸颊上,他睁开眼,才发现卓清羽双眼通红,里面有滔天的苦痛。   最后,他发疯一般惨叫了一声,那短刀被甩了出去,咣的一声砸到墙壁上。   姜浅被拽了以来,扔到控制室内部的隔间里,接着门被砰的一声锁上了。   姜浅隔着玻璃,看见卓清羽脱力一般倒在地上,不停地颤抖。   最后,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一边的逃生舱坐了进去,启动了脱离程序将自己强制送走。   看着卓清羽消失,姜浅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脚腕和腰上的疼痛阵阵袭来,他强撑着捡起能源枪。   可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他迎来了第三个人。   看见无江出现在玻璃门外的时候,他简直要气笑了。   这什么破事,不能让他休息一会儿吗?   他真的要疼死了。   眼前一阵发黑,他甚至没有站起身来。   隔门被锁上了很难被摧毁,他进不来。   “你受伤了。”   姜浅没什么好气:“好眼力。”   “对不起。”   姜浅终于肯看他一眼,事情太多,他甚至不知道无江在为哪件事道歉。   “他们不能利用你,就想除掉你,幸好你没事。”   “他们?你不应该说我们吗?”   无江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最后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怎么生我的气都是应该的,但我求你现在跟我走,我会把你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你,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姜浅站起身,一瘸一拐,和他面对面。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重我?”   见无江不回答,他狠狠地用拳头敲了一下玻璃门。   “该死的,无江,这是你欠我的!”   他抿着嘴唇,神色坚定,“你要我跟你走,起码,要给我一个真相。”   无江沉着脸,他知道自己不该说的,但看到姜浅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道出了实情。   原来,星盗的新型飞船名为“蜂群”,再加上被接入意识控制的驾驶人,他们能够实现行动的完美配合和密切统一,这是任何训练有素的人类军队都做不到的。   而姜浅的特殊精神力如果接入他们的装置,可以提升信息传播效率至少百分之五十。   怪不得他们那么执着于寻找自己,原来自己如此重要……   姜浅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无江。   “你走吧,我不会离开的。”   无江急切起来:“你们赢不了的,这艘船马上就要坠毁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狼会修好它的。”   无江几乎是喊出来的:“你别傻啦,不少星盗潜入了进来,他可能早就死了,再不走你也会死!”   姜浅抱着枪,语气平静:“既然你怕死,那你就赶紧走吧。”   船身的突然晃动让一切都乱了套,无江整个人被抛了出去,姜浅抓住一边的栏杆才稳住身子。   红灯亮起,警报声在耳边环绕,无一不是飞船坠毁的预兆。   无江看着里面的姜浅,在击穿隔门无果后,一咬牙转身离开了。   姜浅蜷缩在原地,想着刚刚听到的话。   如果……自己的精神力可以加大那些“蜂群”的威力,是不是也能摧毁他们呢?   他一定要试一试。   精神力缓缓升起,像一阵龙卷风。   黑色的敌军飞船密密麻麻,将荒星包裹其中,如果圆形的蜂巢。   他想起李副官对他的训练,这应该和干扰信号原理上是一致的。   他能做到的。   如此庞大的工程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只想再往前走一点,可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耗尽了一般。   他又流鼻血了,他站起身想要走到椅子上休息一下却摔倒在一边。   他发现自己看不见了。   他用手背蹭着脸,抹掉的不知是血还是泪。   他忽然很疲惫很疲惫,他知道自己要输了,身边没有一个人。   这时,间断的嘟嘟声响起。   通讯被恢复了?   他艰难地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终于找到了开启通话的按钮。   “姜浅,能听到吗?”   是裴特!   “我正在带领援军赶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姜浅笑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哑:“你不是不来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回应道:“我不是裴少将了,但我还是裴特,一个军人。我当初告诉别人,如果稍微受点挫折就一蹶不振,便不配做军人,这话我竟然是自己给忘了,多谢你提醒我。”   “你看见我在光脑里留的视频了?”   “看见了,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以前当教练的时候竟然这么厉害,一边打学生一边给他们甩大道理……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姜浅眼泪掉的更凶了。   “我还好。”   “对了,你的光脑现在也能收到消息了,你妈妈每天都有在试图联系你。”   姜浅心里一颤,“真……真的吗?”   “对,她说军校一天不告诉她你在哪里她就在外面等一天,她还说现在主星一片混乱,不管你在哪儿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她和你哥哥在家里等你。”   “她还说,她每天都会做你最喜欢吃的菜,房间也一直在打扫,她很想你。”   姜浅抽了抽鼻子,“你帮我告诉她,我也很想她。”   “等你回来了,你自己……”   通讯突然断开了,应该是不稳定。   可是姜浅的情绪却平静了,他现在像是站在无边的大海面前,没有惊涛骇浪,只有凉爽的海风和开阔的天空。   虽然看不见,但他似乎见到了水天相接的美景,回头一看,温如雅正站在岸边笑着望向他,白狼也在那里冲他招手。   他静静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精神力源源不断地上升,盘旋,飞鸟一般,将能源星包裹其中。   黑色的飞船开始断联,姜浅将它们撕开,像揭开面纱一样简单。   他的意识也开始飘忽不定,但是并不疼,反而像是进入了洞天福地,那里只有温暖与宁静。   那扇隔门,最后是被白狼破开的。   他终于让飞船稳定下来,中途除掉了无数挡路的星盗,卸下飞船最坚硬的控制柱为武器,砸开了那扇门。   他抱着姜浅出来的时候,撞上赶来的李副官。   李副官的眼里,他周身浴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只有怀里的少年干干净净。   软绵绵的,像个精致的布娃娃,没有一点生息。   “他……”   李副官知道,人已经不在了。   白狼从喉咙里挤出“滚开”两个字,不容分说往前走去。   路过的时候,李副官看着姜浅无力地搭下来的胳膊,忽然想到了裴特。   这事不能瞒着他,也别让消息去得太晚。   ————   裴特穿着军装,明明是平底,每一步却都像踏在向上的阶梯上。   没有回头路,如果摔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无数的士兵跟在他身后,像是以前一样,整装待发。   他走进驾驶舱,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姜浅,牺牲了。”   好像一瞬间天地都失了颜色,他无法辨认自己身处何处,直到下属再次在耳边询问。   “长官,我们出发吗?”   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他闭上眼睛,把泪水压了回去。   再睁眼时,他面对着陪列整齐的飞船,这些钢铁野兽只待自己一声令下,便会像离弦的箭一般射入浩瀚的太空中。   他嗓音低沉,带着难以言说的压抑和决然。   “出发。”   ————   阳光正好,裴特穿着白衬衫,这装扮让他想起在军校的年轻时候,但他的心已经老了,饱经风霜,千疮百孔。   这场战争,他们赢了,但代价无比惨重。   他看向手里的平板,报告显示白帽子今日会被流放。   他会被直接抛到太空之中,行刑前问他有没有什么愿望,他说唯一愿意听他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敲门声响起,李副官抱着文件走了进来。   “他又来了,说什么都不肯走。”   裴特转身,强硬的手段用了这么多年,却在关于那人的事情上总是一退再退。   “带他去吧,不然他不会放弃的。”   看见李副官出来,卓清羽连忙走上前,带着期盼的神色。   他瘦了一大圈,颧骨凸了出来,看起来形销骨立,脖颈后的蜘蛛装置被取了出来,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   “李副官,求您了,我只想知道他埋在哪里,我只想……去看看他。”   李副官将他带到了监控室,给他看了一段视频。   一见到屏幕里的少年,卓清羽就像突然有了人气,呼吸急促,想要触碰屏幕却又缩回了手。   少年被抱着放在了治疗台上,蓝色的光芒围绕着他。   检测过后,弹出的结果却是没有抢救的必要。   将他带来的人测了一次又一次,却都是同样的结果。   他像是想要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个稀巴烂,但下一秒又失了力气,跪在治疗台前,轻轻地用手指整理少年的头发。   忽然,监控闪了闪,等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治疗室的两人已经消失了,就像一场错觉。   李副官解释道:“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多次检查显示监控没有问题,也没有被剪辑过。”   卓清羽却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个怆然的笑,混杂着眼泪,声音如同沙砾摩擦。   “我明白了。”   李副官疑惑:“你明白什么了?”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无江做错了事,注定要死于那场大战。   而姜浅……   “这个世界配不上他,他注定是要被收回去的。”   浅浅,希望你在那边,能够找到这里没有的平安与快乐。   ——————   卓清羽的祝福姜浅没有收到,他眼下正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内和系统掰扯。   “你这服务也太差了,根本联系不上,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呢!”   【抱歉宿主,下个世界我尽量升级一下!这里插播一句,宿主做的真好,帮助主角团击败了反派,奖励大拇指!】   “别了,又没什么用……而且什么下个世界,不能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休息啦,我们还是很人性化的。】   “那我能休息多久啊?”   【十。】   “十天?不会是十个小时吧……”   【九。】   姜浅:!!!   【三。】   “怎么还带跳数的啊!你学没学过数学!!”   【抱歉没有学过呢……二。】   姜浅摆烂了。   【一。】   虽然有所准备,但姜浅绝对想不到脚下站立的地面会突然消失。   他惊叫一声,失控感让他心脏狂跳。   感觉后背砸穿了什么东西,他终于落在了柔软的地面上。   等等,柔软?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正上方是破了个大洞的屋顶。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落在一张大床上。   往左一看,一个男子维持着右侧卧的姿势,裹着毯子瞪大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他。   往右一看,另一个男子双眼紧闭平躺,不会是被他砸晕了吧……   再看那人的装束,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脖颈上有明显的红痕,想到另一人也只披了毯子……   完了,自己不会是在他们做正事的时候正好掉到了中间吧?   “那个……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第60章 道德绑架   论在小情侣亲热时摔在他们床上是什么体验, 姜浅只能说他像过街耗子一样被踹了下来。   他一边在心里大骂系统一边理亏地弓着身子抬起手:“抱歉抱歉,打扰你们了。”   许是气急了,一把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稍稍用力他便会血溅当场。   拿匕首的人面色冷峻, 肌肉在毯子下面隐隐现出轮廓。   “说,你是什么人?”   纷杂的记忆涌入大脑,系统在他耳边开始叨叨剧情。   姜浅吞咽了一下,摆出一副笑脸:“大哥, 我就是个掉队的普通人, 昨晚迷路了就在你们屋顶上凑合了一晚, 我看门锁着,以为没人住呢,这不刚醒来想着离开, 一个没站稳就摔下来了……”   对方在他脸上寻找撒谎的迹象, 最后匕首一收, 拎上一包衣服就往门外走。   “既然你来了,那就你守着他吧。”   看着他仓皇跑开的身影, 姜浅啧了一声。   怎么能把你未来的老公丢给别人呢, 真是太没有做主角的自觉了, 怪不得要虐那么久。   系统告诉他,这次的剧情是发生在末世背景下的一场旷世奇恋,冷面杀手随手救下一位落难的队长, 谁曾想通过胎记发现竟是失散多年的竹马, 不愿让对方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只能离开,倒让自己这个抱大腿的恶毒炮灰钻了空子, 霸占了救人者的身份。   姜浅又看向床上昏迷的人,衣服被扯开了, 之前没发现他胸前还包着纱布,所以刚才他们应当是在检查伤口,还好还好,不然他若真的用这种方式打断他们卿卿我我的话,他会无地自容的。   宽肩,窄腰,小麦色的皮肤,凌然不可侵犯的正气,不愧是主角攻的标配。   姜浅在这里需要扮演的是厚颜无耻,总是道德绑架他人的反面角色,所以他才不打算衣不解带地照顾人,而是在屋里翻来翻去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万幸,他在角落里摸到了一背包的物资,里面还剩一些饼干,这具身体确实饿了很久,他就着一边的矿泉水大吃大喝起来。   世界意识换了一批,弹幕也是异常热闹。   【我的阿信就这么走了,把竹马队长丢给了一个陌生人?】   【他只是害怕了,因为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了,他不想让过去的好友发现自己变了那么多。】   【呜呜呜阿信没错,你做的一切都是那些人逼你的,错的是他们,他们硬生生把你磨练成了一个冷酷的杀手!】   【其实阿信没有变,在他发现遇到的重伤之人是自己曾经的友人时,他出手救下了他,这和他的训练完全是背道而驰的,阿信你仍然是那个热诚的少年!】   【不是,这人谁呀,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要不是他阿信不会这么早就离开!】   【就是,而且一进来也不知道照顾伤患,还偷人家的东西吃!】   【长得还行,这么没素质。】   姜浅吃饱喝足,发现这里的蚊虫到处都是,像吃自助餐一样咬他的脖子。   烦人,明明穿了长袖长裤的。   木屋的角落里有一面破镜子,他打量着自己的装扮——灰色的工装裤,老旧的外套,还有一条破破烂烂的围巾,这走的是废土风吗?   像个灰扑扑的兔子。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身形似乎抽条了一些,姜浅满意地甩了两下这双长腿,不错,以后不用担心腿短跑不过别人了。   他的头发留长了,在后面扎了一个小丸子,倒是很精神。   床板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他连忙走上前去,帮着刚醒来的人坐了起来,把一瓶水凑到他的嘴边。   他确实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动作大了点差点把人呛死。   伤患一转醒以为他要谋杀自己,咳嗽得天昏地暗,直到一条布巾递过来让他擦干了落在胸前的水珠,他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年纪不大,虽然脸上蹭上了灰尘但仍能看出皮肤格外白皙细腻,鼻子小而翘显得有些秀气,嘴巴不大嘴唇却偏厚,增添了无害感。   他不知道,那是被蚊子叮肿的。   “你醒啦?”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像是个废弃的木屋。   “你是谁?”   姜浅往他身边一坐。   “我叫姜浅,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说什么?】   【我服了,有这样冒领功劳的吗?】   【明明是阿信救的,你一个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人怎么敢这么说?!】   【竹马队长千万不要相信啊!】   【你叫姜浅是吧,我记住你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明显被处理妥当的伤口,脑海里浮现出晕倒前的画面。   小队提前离开,他和一位队友负责收尾却遭到攻击,他让队友先走,自己不慎受了伤滚落山坡。   现在看来,应该是被这人救下了。   “多谢……我是第三巡逻队队长钱冲,回去之后必有重谢。”   “我不要钱,我要你带我回安全区,一路上保护我。”   钱冲这才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一个人在这里不太合理:“你是跟谁出来的?”   “采集队,出了意外,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钱冲知道失去队友是多么难以接受,这个少年看上去如此平静,很可能是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抱歉。”   姜浅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抱歉的,死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他们没本事,活该。”   【看吧,我就知道这个姜浅不是什么好东西!】   【队友全军覆没,你一个人毫发无伤,肯定是临阵脱逃了!】   【这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钱冲自知这种世况下人人自危,但听到他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话,还是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   看来他救自己,也是为了利用他的帮助回去吧。   到底是救命恩人,钱冲答应了下来。   姜浅却翘起了个二郎腿:“我还没说完呢,我可是救了你的命,这点回报怎么够?”   “你还想要什么?”   姜浅眼睛转了转,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你是巡逻队队长,我听说如果立功的话,可以拿到一个进入内城的名额,我要你把那个名额给我。”   【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人家呢!】   【气死我了,要脸吗你,内城的名额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   【你根本没有救人,还想要人家九死一生换来的名额?太下作了!】   钱冲面色沉了下来,他看向面容姣好的少年,有些看不上他。   想必他伸出宝贵的援手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吧,作为巡逻队的一员,自己救人从来不会考虑如何敲诈他们。   不过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算他真的立功拿到了名额,他也不想用,因为他的兄弟朋友都在外城,他不可能丢下他们。   “如果我拒绝呢?”   姜浅仰起小脸,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那等我回去了,我就告诉所有人第三巡逻队队长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把你的名声搞臭!”   钱冲按住想要揍他的手,心想罢了,反正他也不用,就这样吧。   “好,如果我将来能拿到名额,我会把它给你。”   姜浅这下开心了,“这里没有纸笔,回去以后要给我立字据!”   钱冲哼了一声:“我说的从来都是真话,不会骗人。”   姜浅抓起背包丢给他:“既然你醒了,我们赶紧出发吧,尽早跟你的小队会合。”   【没看见人还伤着呢,你就这么着急?】   【他可不急吗,只想早点回到安全区,美美地拿到名额入住上城区。】   【伤口都渗血了也不知道帮人换一换,还让人家拿背包,脸皮真厚。】   【他还把食物都吃完了呢,我刚才还看到他往自己口袋里塞饼干,真就是打劫呀!】   伤口还疼着,但钱冲也顾不得这些,只想尽快摆脱这个缠着他的家伙。   他打开通讯仪联络了队友,确认方位,大概半天就能到。   中途经过一块需要爬上去的巨石,钱冲站在上面,看着姜浅在下方自然而然地向自己伸出双手。   这时候倒像是个要抱抱的动物幼崽,看不出那么多小心思了。   他起了玩心,开口道:“我要是不拉你,把你丢在这里会怎么样?”   姜浅笃定道:“你不会。”   他怔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你是伟光正的主角,天塌了你的人设都不可能塌。   把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丢在这里和等死无异,主角不可能随意杀人。   “因为你有良心。”   这个词钱冲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这东西太奢侈,现下物资贫乏,乱象到处都是,他要不起。   最后,他还是把人拉了上来,却很快松开了手,看着姜浅在光滑的大石头上摔了一跤。   姜浅暗骂了一句,方才说早了,这主角不杀人,坏心思倒是不少。   挺疼的,他询问系统能不能屏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上个世界这屏蔽用着用着就用不了了,也不知道这次能用多久,但凑合一时就一时吧。   “给我开到百分之九十。”   看着钱冲乐呵呵自顾自往前走的样子,他站起身,大声叫住了他。   “喂,你故意的是不是,我扭到脚了怎么办?”   钱冲回头看他,正想再呛他两句说是他自己站不稳,却在看到站在巨石上的少年时愣住了。   光线从他的背后勾勒出他的轮廓,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发光,丸子头松松垮垮,像个欲掉不掉的小果子。   巴掌大的小脸染上了红色,可能是气的,嘴唇一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咳嗽一声,回过神来。   “真扭着啦?”   姜浅想起自己没事找事的人设,当即卷起裤腿给他看膝盖上的红印。   “你看,都肿了!”   这点小伤钱冲见得多了,像被蚊子咬了一下从来不当回事,但放在姜浅身上就格外突出。   这细皮嫩肉的,如同羊脂白玉有了瑕疵。   钱冲看向别处,好像被那白色晃了眼。   “娇气。”   说着扭头就走,再不多给一个眼神。   “喂,你慢点我腿疼!”   “是你腿短。”   “你瞎啊,明明又细又长!”   【嘿嘿嘿,钱队长反击了,让你道德绑架人家,怎么不摔死你呢?】   【我看就应该把他扔在那里,也没这么多事了!】   【只有我觉得他刚爬上石头那一幕……有点好看吗?】   【我懂你,那种青涩又张扬的感觉,像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   【你们能不能正常点,还豹子,我看是毒蛇吧,逮住人就咬!】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钱队长好像真的把脚步放慢了诶……】   【瞎说,明明是这段路不好走了!】   【就是,他才不会在意姜浅的感受呢,跟不上是他本事不济,活该!】 第61章 小队   这崎岖的道路姜浅到底还是走不惯, 好几次没站稳双手着地才没摔着。   可气的是钱冲这家伙也不帮忙,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他出丑。   这主角真是一点魅力都没有,姜浅最不喜欢有人嘲笑自己, 便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但他真的冤枉钱冲了, 他并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日常的训练和巡逻磕绊太多,哪次不是自己爬起来,导致他脑袋里没有这点小事也要去扶人的观念。   他看姜浅倒觉得有意思得紧,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暗自想笑结果被当成了嘲弄, 他还想不通姜浅这一脸黑线是哪里来的,以为人是走累了,便贴心地提议休息一会儿。   姜浅嫌弃地看向自己手上的脏污, 使唤钱冲把瓶装水拿来给他冲一下手。   反正他就是讨人嫌的人设, 怎么过分怎么来。   外出携带的水源十分关键, 钱冲才不乐意给他。本来包里少了不少食物他就惊到了,没想到姜浅这么瘦削的一个人胃口这么好, 现在竟然想浪费饮用水洗手, 让他越发觉得他没有危机意识。   “不给, 你往衣服上蹭蹭算了。”   “好啊。”姜浅说着就要把脏爪子糊在钱冲的衣物上,被嫌弃地握住了手腕。   “用你自己的!”   “那不成,我就这一套衣服, 脏了没法换。”   “难道我的衣服就很多吗?实在不行那边有小溪, 你过去洗!”   钱冲丢开他的脏手,一般来说安全区外的自然水源是被污染的, 但这里距离不远程度应该不强,只是洗个手没什么大问题。   【姜浅你哪来的脸让人家把宝贵的饮用水给你洗手的?】   【就是, 外面这么危险,要求还这么多,出了事第一个把你丢出去!】   【人家保住你的命就不错了,洁癖的问题自己解决!】   姜浅说了句有道理,当即往水流的方向走去。   如果只是灰尘他并不在乎,只是掌心不知沾上了什么,黏糊糊的有点恶心。   溪水清澈,触之微凉,姜浅细细地把每根手指洗干净,忽略了站在后面的钱冲“多事”的抱怨。   清水流过指缝的感觉太过美妙,姜浅忽然有些口渴,捧起一汪水就往嘴里送,直接被钱冲一巴掌打散了,水珠飞溅了出去。   姜浅皱眉:“你干什么!”   钱冲大惊失色地指着他:“你找死啊?洗洗就行了你还喝,不知道这水有毒吗?”   姜浅确实从系统里了解到这里的水喝多了可能会得慢性病,但那大都是好几年才能显露出来的,而自己这个角色根本活不了那么久,他便没必要在意。   当然这些不可能说给钱冲听,他便漫不经心地望向他,随口说道:“你不是不给我水吗?”   钱冲没想到他是真渴了,脸一黑,从包里掏出一瓶水扔向他。   “只是让你别浪费,我难道会真让你渴死?真不知道你有什么毛病……”   一会儿心高气傲把自己当奴隶使,一会儿又连瓶水都不愿意坚持要。   以前多半是有人护着的,不然按他这个性子,早就死一百次了。   【他是真没脑子还是假没脑子啊?】   【我也看不懂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不能喝未加工的水好不好!】   【他这反应,别人看了还以为钱队长虐待他呢。】   后来这瓶水就一直攥在姜浅手里,温度升高,水都变暖了。   姜浅一边擦汗一边想,这里的昼夜温差是真大,这么一会儿他快成人干了。   “喂,大队长,还有多久才到,这水都烫得能煮面了。”   钱冲长期从事高强度工作,这点路程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但扭头一看发现姜浅竟是一副要虚脱的样子。   体力这么差么,是怎么被允许加入采集队的?   再走下去,别中暑了。   钱冲思索许久,最后拉下脸来蹲了下来。   “上来吧。”   姜浅也是真的走不动了,正想趴过去,对面草丛却突然钻出来一男一女。   男子留着瓜皮头,体型滚圆,看向钱冲瞪大了眼睛:“队长,你搁这儿蹲坑呢?”   钱冲:……   【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呀!】   【我真服了没见人家裤子穿得好好的哈哈哈……】   【钱队长风评被害。】   钱冲拍拍手站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瓜皮头炮仗似地汇报了一大串,说收到了他的消息担心他一个人遇到危险,便让人在原地看着包裹,他们两个前来接应。   说完,他看看钱冲又看看陌生的姜浅:“这是……”   钱冲拍拍他的肩膀:“路上遇到的,他走不动路了,既然你来了,那就由你背着他吧。”   瓜皮头也不推辞,一拍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   姜浅趴在他背上,他的嘴还是说个不停。   “我叫大榕,跟着钱队好几年了,可是他的得力干将……钱队长你已经认识了,至于那个背着刀,能用眼神杀死所有人的女侠,她是玉子姐,如果你不想被大卸八块的话最好不要惹她……你怎么这么轻,平时都不吃饭的吗?你叫什么名字的啊,为什么会遇见钱队?你住在哪里啊,也是巡逻队的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姜浅有些应接不暇,大榕说一长串他只回两三个字,对方却一点也没觉得他败兴,依旧滔滔不绝。   休息了一会儿姜浅缓过劲来和大榕并排走,这人就一直在他耳边叨叨,不到一个小时把队里的事情倒了个底朝天,连八卦都不放过。   看来这队伍里平常没人跟他聊天,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口才紧紧抓住机会。   可到了原地点,他们却发现留下的队友晕倒在地,包裹不翼而飞。   钱冲连忙上前查看情况,在外界的刺激下,晕倒的年轻男子悠悠转醒。   他苍白着脸,咬着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是野人,他们抢走了我们的包裹。”   他飘忽的眼神最后落在姜浅身上:“你又是谁?我记得巡逻队里没有你这样的小白脸吧?”   钱冲三言两语交代了他的来历,他便不再多问,转而商量如何取回包裹。   大榕把姜浅拉到一边:“他叫王虎,性子冲,只听钱队一个人的,你不用跟他计较。”   主剧情没有这一段,姜浅便觉得应当不是特别重要,而且巡逻队的包裹也大都是食物之类的,没必要因为这些冒不必要的风险。   “那个……反正安全区也不远了,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果然如同大榕所说,王虎性子是真虎,一点就炸,三两步冲到他面前像是要吃了他:“你懂什么!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要是找不回来,你担得起责任吗?!”   姜浅嘴快,向来不吃亏:“又不是我弄丢的,我为什么要担责任?”   “你!”   “王虎!”钱冲喝住了他,这个手下的暴脾气他太了解了,弄不好要坏事,“都什么时候了,别在这里发癫!”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人登时就像被霜打了的叶子蔫了下去,自责地说是他没有看好包裹。   钱冲打个棒子给个甜枣,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东西找回来。   里面有定位器,包裹应该在不远处野人的临时营地。   出发前,王虎注意到缀在后面的姜浅,抬手一指:“那他呢?就他这小身板,不会给我们拖后腿吧?”   钱冲意识到这与他无关,对他而言会带来多余的风险:“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们。”   开玩笑,不跟着主角,万一自己遇到危险了,岂不更可怕?   姜浅当即黏了上去,甚至用胳膊挎住钱冲的脖子:“我不,我就要跟着你们,而且我很有用的,之前不还救了你的命吗?”   见钱冲没有否认,大榕眼里现出惊异的神色,没料到这小家伙还有些本事。   而王虎仍然不乐意让他参与,他对小组外的任何人都有排斥性。   而且队长怎么就被独身的他找到了,真有这么巧吗,保不定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接近他们。   但钱冲的话不容置疑,他也只能忍着。   至于玉子,终于说出了她的第一句话。   “磨蹭什么呢,再不走把你们都剁了!”   仿佛看见那把大刀寒光一闪,姜浅往旁边缩了缩,怪不得大榕叫她女侠,佩服佩服。   凭借着定位几人很快来到了野人的营地附近,卧在草丛中观察着情况。   虽然是临时营地,仍然布局森严,外面有人驻守,高高的栅栏内什么也瞧不见,只能隐隐看见草房的屋顶。   姜浅拍拍钱冲的胳膊问道:“你说野人知道他们叫野人吗?”   “什么东西?”   “我是说,他们住着上好的房子,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我们在外面风餐露宿的,连换的衣服都没有,有没有可能对他们来说,我们才是真正的野人呢?”   钱冲无语地对上他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不知道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装傻,同时踹了一脚在后面偷笑的大榕。   “集中注意力,看怎么潜进去。”   看定位包裹应该被放在贴着栅栏的角落里,这些人恐怕不知道食物里还藏着别的东西,只是把包裹随意地和其他吃食堆在一起。   巡逻大概五分钟一圈,钱冲带着王虎成功悄无声息地撩倒打晕了两个野人,将他们拖进了草丛里。   看他们娴熟地换上那些衣服,姜浅都有些看呆了,这绝对不是第一次。   但衣服是有了,脸却还没变:“他们不会认出你们吗?”   钱冲一边穿草鞋一边说:“这些人每天更换轮班,常有不认识的,糊弄过去就行。”   可意外的是王虎那套衣服太紧他穿不了,看来看去众人的目光均落在姜浅身上。   姜浅无奈地叹一口气:“你们确定要赶鸭子上架吗?”   大榕搭上他的肩:“别怕,你不是鸭子,你是我们全队的希望。”   姜浅:……   罢了,听天由命吧。 第62章 夜谈   钱冲到底还是有点责任心, 说不行他一个人进去,当即引起了王虎的抗议,说万一他们点数怎么办。   姜浅不想多说, 麻溜地换上了衣服, 不就是走一趟么,他能做到的。   “你会说他们的语言吗”   姜浅摇头,钱冲少有地安慰道:“没事,跟着我就行, 我们速战速决。”   恰巧他们又一批狩猎的队伍回来了, 两人找准机会混入其中, 成功通过了入口。   露天营地中央正烧着火,烤羊的味道飘了过来,钱冲薅起眼睛都要看直的姜浅往一边走。   “还看, 不要命了。”   “只是不想做个饿死鬼。”   钱冲见他面上不显以为他不害怕, 但这句话里又咂摸出一点自暴自弃的感觉, 便将他拉得更紧。   想来他一个采集队的,从来没出过这种任务, 心里紧张也是正常的, 这会儿指不定正在脑补会出什么意外呢。   “别瞎想, 低着头跟紧我,我们就快到了。”   姜浅的心思却全在那烤羊身上,之前吃的饼干食之无味还卡嗓子眼, 这会儿路过美食却连闻都不能多闻。   唉, 他怎么就拿不到野人的角色呢?   正往库房的方向走,突然迎面走来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 手里拎着个罐子,面上涂着油彩。   一见他们, 皱着眉吐出一段姜浅听不懂的鸟语。   钱冲从容不迫地回答说他们在巡视时东西掉在了这里,是回来找的。   男子眼睛一转,落在姜浅的身上。   这里的人大都不修边幅,毛躁得像坚硬的臭石头,哪里有这种白得像嫩豆腐一样的人儿,他当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新抓的笼里的人?你好福气呀,分到个这么俊的……得了,你也别扯谎了,你们两个继续吧,动静小点别引来人。”   钱冲明白他的意思,他们惯于把从安全区来的人称为“笼里人”,有时抓到落单的就会带回营地,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借坡下驴把人送走了。   姜浅贴着他问:“他刚才说的什么?”   笑那么猥琐。   “没什么,他说自己是个傻子,让我们不要理他。”   成功避开看守仓库的人,两人从杂物堆里翻出了背包。   本想着一切顺利,却在离开时撞上了拿着分到的羊肉来取配菜的狩猎队。   这下惨了。   一群人高举着刀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姜浅拔腿就跑,下一秒却被钱冲拽着衣服扔了起来,堪堪翻过栅栏,最后落在外面的茅草堆上。   耳边只留下一句“找他们集合。”   他身量小,钱冲又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让他成功七拐八拐逃脱了出去。   回到约定的地点,王虎见他一个人回来了唰地站了起来:“钱队呢?”   姜浅抱着背包坐下,抬手擦汗:“被人追呢,一会儿就回来了。”   王虎上去就揪他的领子:“你把他一个人扔下了?”   “是他把我扔出来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留在那儿反而是个拖油瓶。”   【这个姜浅还有点自知之明。】   【而且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但他还是参与了,我觉得他也没那么贪生怕死。】   【我感觉他掉在草堆上的时候懵懵的居然有点可爱,谁能想到钱冲像个投石器一样抬手就扔呢……】   【但怎么说钱冲也是救了他吧,他却一点担心的样子也没有。】   姜浅确实不担心,还说以钱冲的本事,他一个人就能把那群人给包围了,王虎欲言又止,感觉怎么反驳都有些不大对劲。   好在钱冲最终不负众望成功带着剩下的包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大榕立刻扑上去讨要庆功宴。   钱冲难得心情好:“好啊,回去了立马安排……你们想吃什么?”   一边的姜浅立即眼睛一亮:“我想吃烤全羊!”   王虎被抢了话又不高兴:“这是我们小队一起庆祝,关你什么事”   已经提前知道剧情走向的姜浅哼哼着没说话。   四个小时后他们回到安全区,面对大队长关于人员调整的通知,王虎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   “什么?要把他调到我们队?我们要他有什么用!”   被他指着的姜浅开心地吃着桌上放的瓜子。   大队长毫不留情:“这是命令,其他队伍都有采集队的成员,你们也该有!本来就少了两个人,剩下的一个我也会想办法填来,无需多问。”   说着把赏金的袋子扔给了钱冲:“好了,滚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   王虎义愤填膺,声情并茂地向钱冲讲述增添新人的弊端,还是一个没受过什么训练的小白脸,指不定要多什么麻烦。   钱冲数着钱不抬头:“大队长的决定,没什么可商量的。”   “钱队,你不是也不喜欢新人的吗?之前那么多次你都拒绝了,为什么这次就……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万一真出了岔子,你的事业,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姜浅越听越乐,觉得自己成了他口中的祸国妖妃,添油加醋地用瓜子皮砸王虎的脑袋。   “钱队你看他!”   大榕倒是很欣喜,觉得以后终于有人陪自己说话了,还把他得到的那一份奖金拿出来了一点给姜浅,说是给新队友的礼物。   “你可以去买点新衣服,你看你这衣服都旧成什么样了,还有你这围巾,好像老鼠在里面打洞了一样……”   姜浅把大榕塞在他围巾破洞里的手指头拿了出来:“我这叫流浪风,是时尚,你不懂。”   大榕确实不懂,他也不懂为什么聚餐时姜浅不和他们一起吃,反而夹了一碗肉端着出去了。   “你去哪里?”   “找地方吃饭。”   大榕喜欢热闹,不愿意让新认识的小伙伴离开:“就在这儿不行吗,我给你讲讲我们钱队长的情史!”   然后他的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钱冲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没有多说什么。   月色如洗,姜浅端着碗坐在屋顶上吹风。   进食迅速的钱冲已经吃完了,回到房间洗了把脸,一开窗就看见屋顶上的姜浅,碎发被扬起,整个人坐在矮凳上小小的一团,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围绕着他。   可能是衣服的缘故,他身上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灰色,像是下一秒就要如烟尘一般消失了。   钱冲一边想不关我的事一边关上窗,但那身影却一直挥之不去,他叹口气穿回外套上了楼。   屋顶很是凉爽,钱冲平日里总是充满热血的头脑也冷下了三分。   少年抬着头,这里看不见星星,只有灰蒙蒙的夜空,下面是鳞次栉比的屋子,大都是平房,老旧破败。   远处高高的围墙内,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内城,传言那里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是一片盛景。   而外围的安全区就像一锅煮过了的饺子,里面下满了人,但凡接触到这口汤,都会被浸染上独有的味道,贫穷,困苦,恶意,但又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坚强地活着。   他想到大队长告诉他的话——姜浅从小就是孤儿,是采集队的队长收留了他养他长大,他们情同父子,但在一次事故中那人去世了,从此以后姜浅虽然仍然留在采集队,眼里却像没了光亮,对什么都不在乎。   大队长抽着收上来的香烟交代道:“说起来他还算我故交的养子,你照顾着些。”   这才是他把人调来他们队的真实原因。   少年半天也不动筷子,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钱冲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从来不会开导人,但他今天想试一试。   姜浅却一脸诧异地扭头看他,似乎被吓了一跳,还把碗护在了怀里。   “你来干什么,不够吃自己再点,这是我的肉!”   【钱队长头一次扮演知心大哥哥的角色就惨遭碰壁哈哈哈……】   【我怎么觉得姜浅护食有点可爱呢……】   【听大队长说的经历,我都有点同情他了。】   【你们难道都忘了他冒充阿信用救人者的身份索要名额了吗?不管他过去怎么样,他都是一个极度自私的小人!】   【就是,队友都不在了,还有心思在这里吃肉。】   钱冲:……   好心当成驴肝肺,但他还是要尝试一下:“在想什么?”   姜浅捏着筷子,看向屋顶边缘。   “我在想,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死。”   钱冲内心顿时警铃大作,这可是严重的心理问题!   他浑身紧绷,好像下一秒就要上前拦人。   “你……为什么会想这些?不管遇到了什么,我们都要……”   姜浅拿筷子一指:“因为,刚才有个人跳下去了。”   “啊?!!”   钱冲立马蹿了起来,跑到屋顶边沿往下看,顿时脸色一变大骂道:“王虎,你在那里干什么呢!”   砸在天台上四仰八叉的王虎酒劲上来了,嘿嘿一笑:“钱队,我和那小白脸打赌呢,我说我能在空中做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这里,他还不信……”   姜浅端着碗开心地啃着一块肉,用胳膊肘捅了捅钱冲:“你这跟班不行,根本没后空翻,像个木头一样直愣愣下去的,他赌输了,你要给我做一个月的饭,我听说了,你手艺不错,提前谢谢你喽。”   钱冲瞪大眼睛:“你们两个打赌,关我什么事?”   姜浅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白纸黑字,他的手印,你的手下搞出的事当然要你负责。”   钱冲抓过那块啃剩的肋排骨头,咚的一声往下砸在王虎的脑门上。   “小王八蛋,你不认识字还敢乱按指头?明天等你酒醒了我揍死你!”   姜浅有点可惜地撇撇嘴:“我那骨头上还剩点肉呢……算了先说正事,该你签字了。”   又是一张字据。   “你说过如果拿到名额就让给我,不能反悔。”   之前对少年经历的同情散得一干二净,钱冲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沉着脸转身就走。   “钱大队长,明天早上我想吃葱油烙饼!”   “老子不会做!”   “真奇怪,王虎说那可是你的拿手好菜……”   “王虎我&**#……” 第63章 扭伤   天气正好, 小院里姜浅端着一盘葱油烙饼配凉茶吃得正开心。   时不时,他还指导一下正在经历惨无人道训练的王虎:“腿抬高点,打他后面……诶呀怎么又摔了, 没摔疼吧?这是第几次啦?”   一大早就被钱冲捞起来以加练为名暴揍的王虎满心都是怨气, 又不能冲钱冲发作,只能对着姜浅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恶狠狠瞪了几眼。   这小白脸,居然还敢取笑他!   昨晚是他喝醉了,被这小白脸钻了空子, 他早晚要报复回来!   姜浅拿纸巾擦了擦手, 又跟钱冲要饭后水果。   钱冲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吃自助餐呢?像吃自己去买!”   姜浅随手一投, 那纸巾就飘悠悠在半空中划过一倒抛物线,精准地落在对面角落里的垃圾桶里。   “我已经是你们队的人了,你看那墙上贴的标语写着‘队伍是我家, 团结靠大家’, 我在家里吃个东西怎么了?”   钱冲是个行动派, 一听这话当即把红底黑字的大贴纸撕了下来,带下一片墙皮。   “什么标语, 看不见。”   姜浅却在看见下面显露出来的图像时眼睛一亮:“呦, 钱队长还留过这么时兴的发型呢?”   钱冲回头一看, 发现那里居然还贴着他们几个刚刚入队的合照。   昔日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那个时候他的头发比现在长,都要挡住眼睛了, 乱糟糟像一团杂草, 只是为了装高冷。   他站在最中间,抬起胳膊夸张地展示着自己的肌肉, 恨不得把“我很强,快来崇拜我”写在脸上。   【这是钱队长?确定不是哪里来的街溜子吗?】   【谁还没个中二时期, 你看旁边的大榕还搞了个独眼造型呢……】   【这照片好,青春的回忆,就是有点费面子。】   年纪大了面对黑历史也能面不改色,钱冲刷的一下把这照片也撕了下来,却显露出更下面的大保健广告来。   又一撕,按摩□□。   再一撕,肾虚治疗秘方。   【不是,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呀哈哈哈……】   【钱队长的眼神里也写满了震惊,可能从前没有注意过。】   钱冲感受到姜浅的视线,瞥了他一眼,见他正笑嘻嘻地喝着凉茶,经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难堪。   “王虎,这墙上都是什么东西,平时卫生打扫怎么做的,都是吃干饭的吗?!赶紧给我弄干净了!”   说着把手里的广告纸团成一团带走了,留下被平白骂了一通的王虎擦着汗一脸懵。   这院子是废弃的商业区改造的,以前队长也没在意过这些啊,怎么今天突然发这么大一通火气……   不过队长就是队长,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他拍拍身上沾染的落灰,当即提着扫帚开始清理起来,顺便把院子拖了个干净。   姜浅那碗凉茶还没喝完,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王虎看着心烦。   扫帚刻意剐蹭了一下姜浅的脚边,王虎没好气道:“起开,没见我这正打扫卫生吗?”   姜浅仍然慢慢悠悠:“我这还没吃完早饭呢。”   王虎看着他那剩下的一小块烙饼和小半碗凉茶,啧了一声,直接把烙饼抓起来塞进自己嘴里。   夸张地嚼完,还炫耀一般扬起下巴。   他本指望着能引着姜浅生气让自己扳回一局,可对方根本没什么情绪波动,而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睛继续慢慢地喝凉茶。   他还把脚翘了起来:“你打扫你的,不耽误。”   王虎刚刚被钱冲敲打了一顿,身上还疼着,这会儿怒气无处发泄,用拖把狠狠撞了一下椅子腿。   可他没料到这椅子放置了多年早就烂糟掉了,今天才被姜浅从杂物堆里翻出来,被这么一撞瞬间散架,木板木棍落了一地,姜浅就直直地摔在上面,似乎有些懵,碗倒还端地平稳,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他看看手里的碗,保持着摔倒的姿势又喝了一口。   王虎眼睛差点掉在地上,一把将碗躲过来撂在一边。   他心虚道:“我可不是故意的啊,谁知道这椅子这么不结实……你没事吧?”   姜浅摇摇头,想自己站起来却又跌了回去,被眼疾手快的王虎扶住。   “怎么了?”   “脚好像扭了……”   王虎抓住他的裤脚就卷了上来,当即抽了口冷气。   “这都肿了……你别动,我叫大榕来给你看!”   姜浅自己也没想到这么严重,按了按只是有些不舒服,不怎么痛。   系统提醒他,这是开了痛觉屏蔽的缘故。   “那你把程度给我调低一点吧,这样连自己受伤了可能都意识不到,不安全。”   半天没有动静,他顿时皱起眉,系统吞吞吐吐的时候多半不会有好事发生。   “怎么回事?”   【抱歉宿主,我现在权限出了问题,关……关不掉了。】   姜浅早就领略过系统的不靠谱,没想到这回出现得如此之早,愤懑之余又有些疲惫,对着这个一直道歉的系统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让它赶紧修复。   也罢,今后注意一点算了,不知道疼总比疼过头要强。   大榕很快前来,他作为团队里的医生熟练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脚踝,说没有伤到骨头,这几天注意休息就行。   钱冲看着他的伤处,难得有些焦急:“发生什么了?”   越过他的肩头看到缩在后面的罪魁祸首,王虎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   姜浅时刻记得自己斤斤计较的绿茶人设,抬起指头就给人定了罪:“就是他,他故意弄伤的我!”   王虎没料到他如此直白,连忙说这是个意外,是椅子散架了,姜浅却一点退路都不给他留。   “他是故意弄坏我的椅子让我摔着的!因为你今天给我做早餐没给他做,他嫉妒我,刚才还把我留着的烙饼给吃了!”   嘴上油光还没擦干净的王虎有口难辨,眨巴着眼只求钱冲相信他。   钱冲对这个小跟班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违反命令故意伤人,一定是不小心的,可看到姜浅一张小脸发白,可能是疼的,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小巧但饱满的嘴唇微微撇着,好像真的在向自己轻诉委屈,让他主持公道一样,钱冲的话就在齿间转了一圈,变成了不同的意思。   “不管是什么原因,王虎伤到队友,罚你去训练场跑二十圈,不跑完不准吃饭!”   “训练场那么大,队长你是要我的命啊!我……”   “再不去加十圈!”   “不不不我这就去,强身健体我最爱……”   姜浅对这一幕喜闻乐见,扒着眼睛冲他做了个鬼脸。   钱冲看他丝毫不避着自己,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对别人的计谋得逞后洋洋得意的样子并不反感。   现在的姜浅就像一只把周围都划分在自己领地内的小猫,开心地舔着爪子。   大榕提议拿毛巾敷一下给他接水去了,姜浅看向一边的钱冲:“你也别闲着,给我买点水果。”   刚才那一点点爱惜的情绪烟消云散。   自从当上了队长,他还没被这样使唤过。   “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仆人!”   姜浅把腿一抬,将伤口怼在他眼前:“可是我脚伤了呀,我又出不去……以前我在安全区里,每顿饭之后都有水果的。”   钱冲又想到他的队友都牺牲了,一边心软一边唾骂自己,丢下一句“等着”,黑着脸转身走了,这架势不像是采购,倒像是打人。   【他明知道王虎只是不小心,为什么这么说人家?】   【我倒觉着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他像是在撒娇……】   【我也觉得,而且他确实受伤了,王虎被罚也是应该。】   【这脚腕看着好痛啊,姜浅为什么一点痛的样子都没有,他不是很娇气吗?】   【脚伤了也没必要这么指使人吧,也就钱队长脾气好。】   人都走了,留着姜浅一个人在院子里,倒成了第一个碰到新成员的人。   大队长说到做到又调来一位队友,殊不知这名单早已是内定好的。   已经知道剧本的姜浅还要装出惊讶的模样,两人异口同声:“是你?!”   看着一身劲装,眉目冷峻,浑身散发着强大气场的主角受,姜浅感觉自己坐在台阶上的姿势有些不雅,稍稍挺直了身子。   “你是新来的成员吧,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叫姜浅。”   对方冷着脸,惜字如金:“阿信。”   【阿信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这次一定是又有任务了吧,加入巡逻队估计只是个幌子……】   【阿信什么时候和竹马相认呀,钱队长一定记得你!】   【这一来姜浅估计要暴露了,不知道钱队长发现他是假冒的救命恩人时是什么表情。】   分配的住处信息已经提前发到了他的手里,阿信拎着包就往里面走,路过姜浅时被叫住了。   “上次的事,我看你的表现……你也不想让钱队长看见你吧,所以你就当没出现过怎么样?不要和他提……”   阿信继续往前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过了半晌,钱冲回来了,拎着葡萄和苹果。   他拿袖子一擦,一个红果子递了过去:“吃吧。”   姜浅有些嫌弃:“起码洗一洗呀……”   这袖子不知道沾了多少细菌。   钱冲纳闷,外面没有净化的水他都敢喝,这擦过的果子就不乐意吃了?   总觉得是在故意耍他。   但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顺着他的意拿去洗了洗。   姜浅把果子拿在手里,修长白皙的手指让这果子显得格外昂贵。   “对了,刚才新队员来了。”   钱冲一愣:“你见过了?”   “见过了,锯嘴葫芦一个,无趣得很……诶你能不能给我切成块儿啊?”   “别得寸进尺!”   “雕个花也行。”   “滚!” 第64章 机遇   第一次有个旗鼓相当的, 钱冲面对着新来的队友,胜负欲被调动了起来。   姜浅在一边嗑着瓜子看他们两个比试,手边还放个小风扇, 好不悠闲。   果然两个主角一遇上就是火花四射, 拳拳到肉,相爱相杀,还是没有相认的竹马竹马,带感。   姜浅虽然看得带劲, 仍然记得自己的人设, 在他们空闲之余让钱冲给自己倒杯水来。   钱冲寻思着他是不是指挥自己上瘾了:“你没手吗?自己倒。”   “我脚还没好呢, 走不动!”   “胡扯,这么些天了早就痊愈了,你以为自己是鸡蛋壳呀一碰就碎!”   “说起来这里有茶叶蛋吗, 给我拿一个, 好久没吃了……”   钱冲冷哼一声, 说了句谁管你,用毛巾擦了擦汗。今早的训练结束了, 他丢下在仍在原地锻炼的阿信出了门。   王虎不满他对自己的老大不尊重, 上前想理论两句, 被姜浅一爪子拨开了,“起开,挡着我阳光了。”   王虎这才发现他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这小白脸还会看书?他不识字, 但其实有些羡慕会读书的人, 觉得他们脑子很灵光。   “你在看什么?”   姜浅把封面立了起来,“如何成为一位智者。”   “就你这小身板?智者?别开玩笑了……”   “我用的是头脑又不是蛮力, 而且我觉得自从看了这本书,我随口就是有哲理的话。”姜浅托着下巴, 颇有些故弄玄虚:“比如这一句——人生有如逆水行舟,不冲则退……”   王虎竖起耳朵。   “除非你的名字叫向钱冲。怎么样,有哲理吗?”   “神经病!”   “别走啊,我还有一句——一个队伍五张嘴,有只老虎九条腿……好吧我这腿也快好了。”   把人气走没的闹了,他便看向剩下的阿信。   刚才他的话可是没把他算进队伍里,也不知他是没听到还是不在意。   这几天相处下来,姜浅真切地感觉到这个主角受真的完全符合他高冷的形象,能说一个字不说两个字,能动手不动嘴。   他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姜浅就喜欢拿话刺他,毕竟自己只是个段位非常低的绿茶,不会用其他手段。   “喂,刚才钱队长可没对你手下留情啊,真的是,也不照顾照顾新队友。可能是我比你来的更早吧,更讨人喜欢吧,钱队长从不跟我动手,还什么都听我的,我每天的饭都是他做的呢……”   【他为什么成天在阿信耳边说这些有的没的,成心让人不痛快吗?】   【是你自己仗着脚上有伤拒绝训练的,钱队长只是懒得管你。】   【其实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大家好像都知道他的话没什么杀伤力,他却乐此不疲,像做游戏一样……】   【就是,而且我觉得钱队长经常不自知地惯着他,哪回怼回去之后不是乖乖照做?】   【坏了,钱队长不会被驯化了吧……】   【这一切都建立在钱冲认为他救了自己性命的基础上,一旦他发现真相,才不会容忍他呢!】   【就是就是,我们阿信才是他的恩人。】   阿信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在他看来,这样不痛不痒的挑衅根本影响不到他。   直到大队长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来,他才抬起头。   大队长环视一圈:“钱冲呢?”   “不知道,刚出去了。”   “赶紧叫他回来,有大任务!”   姜浅眼睛一亮:“有多大?能奖励内城的名额吗?”   大队长勾起嘴角,满是皱纹的脸现出笑意:“不瞒你说,如果做得好,说不定能让整个小队进入内城。”   刚赶来的大榕听了浑身一震:“真的吗?大队长你没有在骗我们吧!”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就这么摆在他的面前了?   就知道跟着钱冲没有错!   他身边的玉子却拧起眉毛,发现了盲点:“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自己不去,留给我们?”   别是不安好心吧。   大队长对她的质疑也不生气,只说等钱冲回来一起说。   过了大概五分钟,大队长都等烦了,对着终于跨进门,手里拎着一袋茶叶蛋的钱冲大骂道:“发布任务呢,你跑哪儿去了?还吃什么茶叶蛋?!馋不死你个小王八羔子!”   钱冲:……   【哈哈哈钱队长永远在被怼的路上,赶紧去找王虎发泄一下。】   【茶叶蛋怎么了,我们浅浅宝贝爱吃,多少都给买来!】   【前面的没开玩笑吧,浅浅宝贝都出来了?这种人你也喜欢?】   【你管呢,我就觉得他可爱不行?】   【得,你要是觉得喜欢冒名顶替加道德绑架的人可爱,算我没话说。】   几人围着圆桌坐下,大队长在中央铺开了一张地图,上面详细地画了安全区外的地貌与交通。   “你们需要做的,是前往一家地下研究所,把里面名为‘海洋’的药物拿回来。”   “听上去很简单啊,”大榕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什么时候出发?”   玉子知道寻常的任务不会有如此大的阵仗,直接问道:“你还没说地点。”   大队长伸手一指,王虎就嚷嚷了起来:“那么东西,你让我们去警戒线外面冒险?那都是被污染的区域,这是让我们去送死啊!”   他们巡逻队即使出了安全区,也不会超过警戒线,这片区域虽然存在危险,但也都经过了净化。   而警戒线外是完全不同的事情,没人能真正了解那里的情况,畸变到处都是,他们贸然前往有如盲人行走。   大队长撑着桌子:“所以这任务你们自愿决定接不接,如果事成,所有参加的人都能一飞冲天,如果放弃,我也理解你们。”   玉子仍然抱着那把刀,切了一声:“怪不得自己不去,害怕掉脑袋呗……”   大队长也有些不悦:“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我是看你们队优秀才率先找上你们的,你们不做,后面有大把的人等着做!商量一下吧,一会儿告诉我结果。”   沉默中,只听啪的一声,一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姜浅的身上。   正敲着鸡蛋的姜浅抬头:“都看我做什么,你们商量呗。”   王虎拍了一下桌子:“这么严肃的场合,你在这儿吃茶叶蛋这像话吗?”   姜浅把鸡蛋摆在手心,正色道:“其实,这任务就和这茶叶蛋一样……”   今天刚体会过他的哲理冲击的王虎翻了个白眼。   “……只要你敲开门就能享用到美食,但你要是害怕母鸡找来不敢敲……”   他把鸡蛋在桌上一推:“那就只能麻溜地滚蛋喽!”   坐在对面的钱冲按住了咕噜咕噜滚过来的鸡蛋:“对于这个任务,我觉得可以接,你们觉得呢?”   大榕投了赞成票:“我加入,因为我又看了下,这研究所和警戒线没有离很远,污染应该不是很严重,我们全副武装,多半没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内城的名额太诱人了。   领头的发了话,剩下的几个也都没有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们规划了路线,拿上了所有趁手的武器,准备大干一场。   钱冲抬起手,小队停住了脚步。   白色的地标清晰地显露出来,暗示着外面的危险。   “我们马上就要出警戒线了,保持警惕,不要分散!”   姜浅确实一直跟着队伍,可谁能想到这地面居然不结实,石块的塌陷让他一个脚滑就顺着斜坡摔了下去。   不知转了多少圈他才停了下来,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大部分阳光,他发现自己掉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山洞内。   外面传来钱冲的喊声,他大声说了句“我没事”,然后一转头,和一具骷髅打了个照面。   姜浅差点心跳骤停没有及时回话,其他人开始着急地喊他。   “没事,就是碰到个老大哥!”   钱冲系着绳子下来了,一眼就看见了骷髅。   “这装扮……似乎是内城的人。他是谁,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他的衣服上印着“A2801”的编号,姜浅没有作声,立马就上手摸来摸去。   钱冲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呢?!他可能已经被污染了!”   “那他也已经死了,感染不到我,我就是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说完,还真从他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红烧肉罐头。   钱冲好奇地凑上前:“这玩意……不会是旧纪元生产的吧?”   姜浅弹了弹罐头底,顺手收在了背包里:“说的没错,过期几十年了……不耽误吃。”   把二人拉上去以后,队伍前进地更小心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   草丛里有动静,刀刃纷纷亮了出来,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窜了出来。   王虎放下戒心,走上前抬了抬脚:“小东西别挡路!”   只见那兔子突然猛地蹿了上来,速度远超正常的野兔,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他的小臂咬断一样。   王虎手起刀落,那兔子却如同不知道痛,血液飞溅却仍不松口,还是钱冲及时补了一刀才将它解决。   王虎甩了甩疼痛的手臂,幸好他佩戴了特制的护腕,没有直接咬到皮肉。   “这兔子被污染了,大家看到任何动物都不能掉以轻心!”   钱冲回头告诫,却发现姜浅的脸色格外苍白。   他起初以为他是被吓着了,余光却突然捕捉到他裤腿上的污迹,将衣服染成了深色。   “你受伤了?”   姜浅看着他检查自己的小腿,才发现那里出现了一大块擦伤,应该是摔下去的时候弄的。   这痛觉屏蔽真麻烦,他竟然没有感觉到。   “没事,不耽误走路。”   钱冲没想到他平日里看着娇气,关键时刻却受伤了也不说话自己撑着,是怕耽误了正事吗?   他又想起姜浅对自己的那些使唤,平白品出一丝撒娇的味道。   “包扎一下再走。” 第65章 质问   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钱冲走在最前面,手电筒的光照亮了荒废的大厅。   前台已经长出了杂草,他贴着墙壁摸索着, 找到了开关, 一瞬间明白色的光亮充满了房间。   “这居然还有电?”大榕惊讶地看来看去,“少说也有好几年没人来了吧……”   钱冲查看着指示牌,“备用能源而已……你们看这里。”   深深的楼梯通向地底,到处都是灰尘。   “药物在地下二层, 跟紧我。”   这里显然发生过一场事故, 姜浅在路过玻璃房时看见了里面倒塌的桌面与试管。   过道寂静无声, 杂草从地缝里长了出来。   在通过一个长廊时,警报声忽然响起,红灯闪烁——   “警告, 已发现污染物入侵, 警告, 已发生污染物入侵,开启自动隔离。”   玻璃门板骤然关闭, 把队伍劈成了两半。   被关在里面的钱冲, 玉子和王虎飞速寻找着机关, 却发现没有任何用处。   这门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刀刃不能伤及分毫。   钱冲当即立断,他们三人继续前进拿取药物, 同时寻找开门的方法, 剩余几人在这里等待他们,全程保持通讯。   大榕一紧张话就变得非常多, 看着他们消失在拐弯处,自言自语道:“肯定没事的, 钱队这么聪明,一会儿就拿着药物回来了……这地方配置如此之高,说不定他们还能找到两把枪呢……”   红色的灯光让他内心不安,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姜浅以为他是被吓傻了,用胳膊揽住他的脖子,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别怕,这地方就是看着吓人,真有什么事,我保护你。”   姜浅礼貌地笑了笑,余光看向旁边不吭一声开始磨刀的一尊大佛。   这段剧情他知道,钱冲他们一路杀穿在实验室遇到的异变野兽,九死一生成功拿到药物,至于这边……他们几人什么情况暂时不清楚,反正活到了大部队回来,没什么可担心的。   结果下一秒,突然出现的声响就在长廊尽头响起,姜浅顿时浑身紧绷。   不会吧,他只是想想而已,外围还真的有危险啊……   阿信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看着阴影中慢慢走近的影子。   弓起的背,有力的四肢,发红的眼睛,锋利的牙齿与留下的涎水……   这是一只已经被污染的野犬。   它的半张脸已经腐烂,黑红色的皮肉翻在外面,指甲变得又粗又硬,在地板上留下道道划痕。   虽然有点麻烦,但他可以解决这东西,只不过……如果他用了底牌,这两个人可能会怀疑他的身份。   他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姜浅与大榕,拔腿飞速地朝一个岔路跑去,野兽猛地蹬地,紧随其后。   大榕之前见到那被污染的兔子有多厉害,顿时脑补出和这可怕的野兽打斗是怎么样的血腥场面。   “阿信他……应该是能搞定的吧……”   这话虽然隐含着担心,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我的阿信怎么一个人把它引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这点危机伤不到他,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实力暴露。】   【没错,这些人现在都不知道他是内城来的。】   姜浅还没放松下来,一回头,又有两只龇着牙的野犬慢慢逼近。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记得来的路上有一排房间或许可以避难,拉着大榕就往前跑,吼叫声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或许是肾上腺素的缘故,姜浅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敏捷过,可是这些房间的门却都紧闭着根本拉不动,他的冷汗直冒。   终于,有一间实验室的门被他扯开了,两人一进去就合力将两只野兽关在了外面,凶恶的面庞撞在门上,狂吠声不绝于耳。   大榕喘着气,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却在转身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呆住了。   姜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白色的房间里满是藤曼,交错着像触手一样布满了每个角落。而最中央是一株庞大的植物,黑绿色的根紧紧地扎在原地,上面是一个巨大的花苞,足足有两三米高。   花苞暗紫色中透着红,能看见如同血管一样的纹理,呼吸着,涌动着。   它是活的。   姜浅想要退后,却一不小心踩到了玻璃碎片,那细微的声响惊动了花苞,它骤然俯下头,粗壮的舌头一般的黑藤从中央喷涌而出,缠住姜浅的手脚往后拖去。   姜浅惊恐地想要呼救,一条藤曼却缠住了他的嘴巴,他在被拖入花苞的前一刻看见大榕捂着自己的嘴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吓死我了!这啥玩意儿啊!】   【大榕你别光看着,手里的刀是摆设吗?!】   【啊啊啊谁来救救我的浅浅宝贝!】   【姜浅一个拖后腿的,活该!】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要不是浅浅拉着,大榕可能就被野兽咬死了!】   姜浅像是掉入了一个温暖的腔室,不得已蜷缩着身子,粘稠的液体漫过他的腹部。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立马撕碎,但闭着眼睛过了许久却发现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睁开眼,花苞的顶端已经闭合,但外面的光还能隐隐透进来,他摸了一手绿色的液体,感到有些恶心。   “系统,这是什么东西啊,食人花?”   【宿主,畸变的植物会进行各种吞噬融合,没有特定的名字,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宿主叫它食人花也没有错。】   “它把我吞进来能怎么样,它又没有牙齿。”   【检测到里面的液体具有腐蚀性,不过宿主的皮肤似乎不受影响。】   想到自己在上个世界也是非常特殊,姜浅自然而然把它归结于自己是天选之子。   “好吧,那我怎么出去?”   【以检测到的坚韧度来看,宿主自我逃脱的几率是0.1%,我建议宿主原地等待救援。】   “怎么这么低?0.1%又是怎么算出来的?”   【0.1%的可能性是该植株怕痒,宿主不停地轻挠内壁的话它可能会把你吐出去。】   姜浅:……   不管了,他还是上手挠了两下,结果被包得更紧了。   好吧,他还是安心等人来救吧,大榕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等钱冲他们回来。   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空气不足。   他尽可能把自己缩的很小,缺氧让他的神智有些不清。   随便来个主角吧,我不该在这里下线的……   不知过了多久,花苞开始剧烈地抖动,刀刃划破了它的表皮,绿色的血液飞溅出来。   钱冲手起刀落,砍掉想要禁锢住他的藤曼,但又害怕伤到里面的人不敢刺得太深。   终于,花苞在他把根彻底劈开后瘫软下来,吐出昏迷不醒的姜浅。   他迅速上前查看脉搏,幸好,人还活着。   天知道他在回来找人,大榕指着巨大的花苞说姜浅被吃掉了的时候他差点心跳骤停。   姜浅的嘴唇有些发青,钱冲擦干净他的脸轻轻喊着他。   幽幽转醒的姜浅第一反应是谁在打扰我睡觉,皱着眉看向眼前的钱冲,他身上也挂了彩,衣服破损显得有些狼狈,旁边站着冷着脸的阿信。   这是得救了么……   “你感觉怎么样?”   姜浅想起了自己的绿茶人设,这个时候倒打一耙再适合不过。   他皱起眉,指着阿信道:“是他自己跑了丢下我们,才害得我被抓进去的!”   【???】   【他有毛病吧,这关阿信什么事?】   【阿信明明帮他们引开了野兽,他这又是什么鬼逻辑?】   【他怎么不说大榕站在一边都不救他。】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大榕这么懦弱,队友当着他的面被抓走他一动也不敢动。】   【还是钱队长有魄力,上去就把人救了。】   【姜浅刚才差点死了,可能脑子不清楚胡说的吧……】   【我真服,这时候还帮他说话。】   【插播一句,姜浅浑身湿淋淋的确实挺好看,像个小花骨朵嘿嘿嘿……】   【真就三观跟着五官走是吗?】   钱冲知道姜浅和新来的阿信从来不对付,他不知道为什么,阿信不计较他也懒得管。   他又检查了一下姜浅身上没有别的伤口,将他背在了背上:“有话回去再说。”   大队长坐立难安地等了一天,终于收到消息说东西成功取回来了。   他高兴地前去迎接,却被钱冲发黑的脸色吓了一跳。   再一看,他后面背着一个人。   不会牺牲了一个队友吧?   钱冲直接无视他直冲医疗室而去,直到医生检测后告诉他那些液体没有伤到姜浅,他才放松了一些。   把包里的药物拿出来递给大队长,这烫手山芋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他没什么好气,直接问说好的名额什么时候能下来。   大队长看到他草草包扎的手臂和身后多多少少都受了伤的队友,向他保证一星期之内将事情办好。   至于姜浅,他被强制住进了病房进行为期三天的观察。   其他都还可以,就是伙食清淡得要死,他恨不得偷一袋盐空口吃了。   钱冲来看他时给他留下了一袋苹果放在床头,还真给他削了一个,就是刀工不怎么样,果肉都要削没了。   “我说队长,你是削皮不是要杀死它,没必要那么大力。”   钱冲往他嘴里一塞:“就你话多。”   他还说,大榕让他转告自己很抱歉,当时他是被吓到了才不敢上前的。   姜浅摆摆手:“这有什么,本就认识不久,换了我我也不会冒着危险救他。”   他的话似乎总想展现自己谁都不在乎的凉薄性子,但钱冲总觉得他是口不对心。   他识人很准,在他眼中,姜浅好像用颐指气使的语气和尖酸刻薄的话语给自己造了一层黑色的盔甲,只有在一些平静的温和时刻,他才能透过缝隙瞥见一眼藏在下面的少年。   现在他乖乖地捧着个苹果小口啃着,像个兔崽子。   “好好休息。”   送走了钱冲,姜浅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主角受真没素质,一进门就抢他的苹果吃,问都不问一句。   他瞪着他:“那是没洗过的,有农药残留,毒死你。”   阿信又咬了一口,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开始挑刺地说条件太差,管子都老化滴水了。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阿信转过身望着他:“你不喜欢我。”   【阿信居然直接问出来了!】   【我们阿信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他只想知道队友为什么排斥自己。】   【就应该这样,把问题甩他脸上看他怎么说!】   【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浅浅宝贝说开了就好。】   【误会?我看他纯粹嫉妒人家比他优秀一大截吧!】   姜浅浑身一僵,这是要摊牌吗?主剧情里也没这段啊……   他求助系统,得到的却只有“自由发挥”四个字,气的他开始咬牙。   阿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了一边:“你不喜欢我。”   姜浅坐直身子,抱着胳膊嘲讽道:“你看出来啦?”   阿信知道这种姿态代表着防御的心理,原本任务已经结束了他该立即离开,但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偷偷摸到这里来,质问还在病床上的少年。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总是能想起自己一边训练,少年一边在耳边漫无目的地说着钱队长有多照顾他的话。   奇怪,钱队长对他怎么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长期的单独训练让他很少接触到外界,没有人与他沟通,他整日面对的只有黑暗与鲜血。   耳边突然多出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他竟然不反感。   他记得那天少年在炫耀完钱冲给他做的绿豆糕有多好吃后,故意把剩下的半盒留给了他。   清甜的糕点盛放在姜浅废物利用自己折的小篮子里,待人享用。   为什么留给他,不是讨厌他吗……   吃完之后,他鬼使神差地把那篮子收了起来。   姜浅只是看他们进展太慢,想勾起他儿时和竹马钱冲一起吃东西的回忆,根本猜不到阿信买椟还珠般惦记他闲得无聊编的篮子。   现在,他面对阿信的询问,只好直言不讳道:“我不是讨厌你,只是想让你离钱冲远一点。”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自己要蹭钱大队长的光环,以后进了内城有人罩。   不过作为一个推动剧情的绿茶炮灰,姜浅不可能这么说。   虐恋怎么能没点误会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呀。” 第66章 内城   阿信被这句话惊在原地, 好像第一次见到姜浅一般。   【他说啥?不是我听错了吧?】   【他喜欢钱队长?怪不得一直做出各种显眼的举动,原来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呜呜呜不行,我的浅浅宝贝不能属于任何一个人, 钱队长也不行!】   【我说他们三个相处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原来是在吃醋啊。】   姜浅趁胜追击:“怎么,你很意外?”   不意外,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两人间若有若无的接触, 明目张胆的偏爱, 还有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都有了理由。   明明不关他的事, 但他这一瞬间就是觉得这二人不合适,就连桌边的那袋水果都变得刺眼起来。   发现了阿信的不悦,姜浅在心底鼓起了掌。   没错, 有我这个助力在, 你就赶紧认清自己的心意吧!   他添油加醋地想要惹人生气:“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认识他, 但从今往后他是我的了,你别想跟我抢。”   阿信上前一步:“那我要是不让呢, 你能怎么办?”   姜浅一愣, 这就开始跟情敌摊牌了?还以为他会再别扭一段时间呢!   “你应该看出来了, 每次我们有冲突,钱队长都是站在我这边的,所以……你一点胜算都没有。”   阿信也不知自己今天为何情绪控制得如此糟糕, 他努力沉下气来, 再三告诫自己他们的事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本就不过一面之缘,姜浅乐意喜欢谁就喜欢谁, 他们的生活以后也不可能有任何重叠。   想到这里,他留下一句“内城远没有你想象中美好, 你好自为之”,几乎落荒而逃。   姜浅抱着被子,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吵赢的。   他又拿过一个苹果啃了一口,也罢,主角受的内心现在可能正在天人交战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呢,就让他一个人思考去吧。   第三天他被允许出了院,却迎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取来的药物被盗了。   监控被动了手脚,那人没留下任何线索。   大队长焦头烂额地发着火,连带着钱冲也气急起来。   “这小偷要是被我抓到,我一定当场揍死他。”   看过剧本的姜浅不动声色地挑眉,话不能说太满,这可是你未来老婆的手笔。   阿信离开时不但带走了药物,还留下一封辞职信,说这工作太危险不适合他,他也不愿进入内城,只能就此别过。   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没人怀疑到他头上。   大榕面如死灰,生怕内城的名额就这么打了水漂,幸好监管部门把责任算到了看管药物的人员身上,大队长被降了职,他们的名额保留了下来。   这样一来,除了大队长,每个人都肉眼可见得很开心。   小队收拾行李整装待发,出发的那天姜浅当着钱冲的面把当初签的字据烧掉了。   对方调笑道:“所以……我们这是两清啦?”   “当然没有,”姜浅自然地把自己的行李扔到他手中,“既然大家都有了名额,这交易就不算了,你要用其他方式报答我。”   “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苦力还不够?”   姜浅笑道:“就是不够。”   钱冲将包甩在背上:“行吧,算我命苦。”   【实不相瞒,我怎么觉得这段有点甜呢……】   【我也这么觉得……】   【刚开始觉得姜浅是个恶毒吸血鬼,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小作精呢?】   【我们浅浅那么可爱,哪里作了!】   【他们不会是真的吧,那阿信怎么办?钱冲只有一个啊!】   【我觉得阿信其实并不喜欢钱冲,除了最初相救就没什么交流,之前跟姜浅估计也是随口一说……】   几人搭上了开往内城的列车,大榕坐在窗户前兴奋得满脸通红,不停地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嘴就没停过,最后以玉子威胁他再不收声就把他的嘴唇缝上而告终。   钱冲以前对内城不屑一顾是因为一般来说下放的名额一队只有一个,他不愿意丢弃队友自己前去,而现在所有人都踏上了新的征程,他也不可避免地幻想今后的场景。   他看向要了杯果汁,大半天只喝下小半杯的姜浅,想到的是这人早上也没怎么吃东西,便拿出一根燕麦棒递给他。   姜浅也不拒绝,拆开掰了一段放进嘴里,剩下的包好收起来。   钱冲把目光移开,拧起眉毛:“猫食,看让你吃个东西难的。”   姜浅随口道:“不是你做的,不好吃。”   这一句话又让钱冲的心情转好,开始拿出文件抓紧这段时间给大家介绍内城给他们分配的工作。   “这份工作属于一项福利,大家自愿接受,但在我看来,美丽星球公司掌管着内城近乎80%的资源,待遇不错,自己找的话很难找到这种级别的工作。”   “我们去了能干什么,还是巡逻吗?”王虎边吃饼干边说,咔嚓咔嚓掉了一桌子,旁边的姜浅嫌弃地往钱冲那里凑去,引来了一个白眼。   “进行安防保障工作,但和一般的保安恐怕有所不同,具体看公司安排。”   这么一个肥差没人会放弃,只有姜浅没有发言。   钱冲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王虎插话:“多半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力完不成工作,害怕了呗。”   有点晕车的姜浅觉得有些丢面子,哼了一声:“智者不说废话。”   钱冲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窗外望去:“那智者大人,对这景象有什么高见吗?”   列车已经进入了内城,高楼林立,到处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灯,汽车随处可见,街上的行人穿着靓丽,步履稳健,完全没有沾染上外城人贫穷的气息。   繁华的街道让大榕张大了嘴巴:“你看那边一整排都是餐馆啊!你看那里面的装修,这和宫殿有什么区别?!”   姜浅清了清嗓子:“我的高见就是今晚吃烤全羊,谁赞成谁反对?”   美丽星球公司给他们分了住宿的地方,还给了他们一个星期的过度时间,在这几天里姜浅可是过足了美日子,大榕是个会玩的,早已做好了攻略,拉着几人又是逛商场又是做美发,就连一脸罗刹相的玉子都被他劝着做了个时兴的发型。   报到的前一天,钱冲洗漱完毕,注意到姜浅一个人上了楼,他的脚步像不听使唤了一般跟了上去。   现实和记忆重叠,上次坐在楼顶吹风的姜浅手里端着一晚肉,现在他两手空空,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钱冲仍然像上次一样,挨着他坐下:“来了内城,你还适应吗?”   “如果顿顿吃大餐,我还是能适应的。”   钱冲笑了下,注意到他的脖子上还戴着从前的旧围巾,和他这一身大榕给他搭配的时尚新衣服完全不搭。   “怎么不买个新的?”   姜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老旧的围巾,抬手将它拆了下来攥在掌心。   “是我的阿叔送给我的。”   这是姜浅第一次提到他的过去,不难推测那人就是将他养大的采集队队长。   钱冲不懂安慰人,半天憋出一句“他眼光不错,这款式挺好的。”   饱经风霜的围巾受不起这样的赞誉,姜浅笑出声来:“倒也不用硬夸……不过这确实是他省吃俭用给我买的,留着它,我就觉得他还在我身边。”   明明是在来到这个世界时被迫接收到的那些记忆,但当时阿叔憨笑着把围巾递给他,说小朋友面皮薄不能被风沙刮着的场景是如此地真实,他询问系统,对方回答说只要他记得当时的感觉,那对他来说就是真实的。   【一切都因宿主的到来而改变了,请宿主不要怀疑你的记忆,你就是你。】   他突然踢了一下钱冲的脚,打断了他的情绪:“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来内城吗?”   钱冲觉得这不难推测:“这里不用挨饿,生活永远幸福?”   “我又不是王虎,傻子一样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姜浅垂眸往下看:“你看那条小巷子里,正在发生一场抢劫,有好几个人看见了,却没人来阻止,说明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了……这一点,像不像外城?”   钱冲看着抢劫的人转身跑开,受害者蹲在原地哭泣,他的心沉了沉。   姜浅把围巾捏得更紧了:“永远幸福的生活是不存在的,有财富就会有剥削,内城外城皆是如此。”   钱冲有些不懂了:“那你……”   姜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铭牌,钱冲立即辨认了出来。   “A2801,这是……当时你碰到的那具白骨身上的?你把它拿回来了?”   “对。我当时没告诉你,但我认得这样的标志。”他目光闪烁,陷入了回忆:“阿叔告诉我,我是有妈妈的,她只是被坏人抓走了,那些人穿着黑衣服,说妈妈违反了什么条例要把她带走处决,她只能偷偷把我塞给阿叔拜托他照顾。”   “我妈妈,是S2709。”   钱冲瞳孔震动,他没想到姜浅的母亲居然是内城人,那她又是为什么来到外城,又违反了什么条例呢?   这些问题,就算他问出口也没有人可以回答。   姜浅用拇指擦过铭牌:“我来这里,就是想寻找她的过去。”   蓝色的圆形标志清晰可见。   他抬起头,对面在用大屏投射着美丽星球公司的广告。   “给我一点信任,我们还您一个未来,美丽星球,永远是您的第一选择。”   身材曼妙的女郎对着镜头露出甜美的笑容,相同的蓝色标志打在她的身侧。 第67章 十八层   迈入大楼的时候, 姜浅看着在清洁的大厅中来来回回的小机器人笑道:“它们是扫地的吗?怪不得里面这么干净,真可爱……”   下一秒,小机器人在路过一个员工时突然发出警报, 圆脑袋里伸出两只机械臂放出电流, 瞬间将人电倒在地。   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见怪不怪:“没事,又是一个想偷公司东西的。”   钱冲震惊于这里的科技水平之高:“既然这样,还要我们做什么?”   全都换成机器人不是更省事?   “那玩意儿贵得很,卖十个人都赔不起。”   哦, 原来他们是廉价劳动力啊。   几人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岗位, 姜浅幸运地拿到了巡察仪器的工作, 相对比较轻松。   钱冲和玉子成了安检人员,而大榕和王虎被分到了安保部门,专门解决那些来闹事的。   日常工作有些无聊, 来这里一个月了他只见过一次这里的大老板——   那是在公司例行的聚会上, 他接过钱冲递过来的果酒, 调侃他成天在室内闷着都变白了,这时场内的灯光暗了下来, 一束光打在前方的高台上, 身着高档西装,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总裁闪亮登场。   身材高大,步态从容,就是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让姜浅觉得有些假。   大榕在旁边都看呆了, 兴奋地说:“那可是许先生, 公司的创始人!白手起家创造了如此大的产业,要是能得到他的赏识, 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   姜浅看着闪亮登场的许先生享受着大家的掌声,似乎对自己成为全场的焦点非常受用, 举起酒杯开始发表什么大家都是公司一份子的讲话,觉着他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倒是显得比他的年龄更年轻了一些。   就是发胶抹的实在太多了,简直可以反光。   那场聚会姜浅一直在寻找阿信,但却一个影子都没找见,或许他不被允许参加这种活动吧。   毕竟他是公司的底牌人物,之前偷走药物也是公司的要求,但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可惜自己的剧本就快要结束了,恐怕没机会弄清楚了。   又是普通的一天,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姜浅打算回去睡个好觉,却被同事喊住了。   “一起吃个饭?”   “行啊。”   相处了这么久,姜浅知道这人没什么心眼,作为老员工还帮了自己很多,便对他没什么戒心。   取了餐二人相对而坐,同事告诉他自己拜托他打听的事有结果了。   “编码S开头的员工好像都在高层工作,但这种形式已经取消多年了,现在都是A开头的。”   “这样啊,多谢了。”   同事对着一碗面皱眉,和平时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样子差别颇大,姜浅放下筷子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没精打采的。”   同事说他昨天起夜一不小心摔一跤磕到了头,现在还疼着。   “这有什么,我有一朋友叫大榕,以前是个医生,我喊他给你看看,还不要钱。”   同事欣然同意,姜浅直接在饭后带着他朝大榕的住处走。   在外城时大榕就不喜欢关门,觉得那样空气不好流通,现在也是门户大敞,姜浅直接喊一声走了进去。   一进门他才发现屋里不只大榕一个人,他正拿着一个空酒瓶,地上晕着一位男子,看衣服是和大榕一个部门的。   “大榕,这是什么章程?”   大榕也没料到他揍人会被撞破,有些尴尬地把酒瓶往身后藏了藏:“没事,他脑袋不得劲,我给他治治。”   身后的同事瞪大了眼睛,一边假笑一边往外退:“那个,神医呀,我立刻就好了,我先走了!”   【哈哈哈看给人吓的……】   【物理疗法,简单粗暴,你值得拥有。】   【大榕打的是谁啊?感觉没见过。】   眼看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姜浅也没喊住,只能留下打量着晕倒的男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大榕将酒瓶一扔,告诉他自己抓了个偷偷贩卖公司产品的员工,按理说该得到嘉奖的,这人却找上门来想抢功劳,还想跟他动手,他气不过就把人敲晕了。   “死不了,但能老实一阵。”   姜浅对他暴力的行为不置可否,不过这奖金确实不少,不能平白无故拱手让人。   “奖金是次要的,要紧的是机会,说不定这件事上报了,能让许先生看到我呢。”大榕拍拍他的肩膀:“人呐,要把目光放的长远。”   姜浅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发型变了,油光水滑的:“不会吧,你真的开始用发胶了?”   大榕转了一圈展示给他看:“我弄了好久的,要和老板的审美保持一致嘛。”   姜浅看看桌上的酒瓶,想起他以前是不喝酒的,突然觉得大榕变得不一样了。脸还是那张脸,但就连笑容也带上了些逢场作戏。   三天之后,在他收到大榕的消息,对方兴奋地告诉他自己被升职了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晚上请你吃饭,你最喜欢的烤全羊,怎么样?”   小队几人隔一段时间就会聚上一次,但很少去高档饭店。   “钱冲要上夜班,他估计没时间。”   “就我们两个,不带其他人……哥跟你说句实话,以他们的性格和位置很难往上爬,不像我们,上升的空间大的很,前途无可限量,以后恐怕跟他们的接触也会变少了,这是没办法的事,阶级不同而已。”   姜浅以要加班为由礼貌地回绝了他的邀请,但最后大榕自己也没吃上饭,因为当天晚上公司发生了暴乱,外人闯入,直奔保存着机密文件的高层,警报响起,领导动用了所有能抓住的不同部门的人解决麻烦。   这就要来了吗……在主剧情中,自己这个角色就是死于一场暴乱,草草带过没有过多叙述。   系统这倒霉孩子又联系不上了,还说什么好像自己停留的时间越久,它和自己的联系就越弱。   它还在下线之前鼓励自己加油奋进,连后面的剧情都不知道,这话就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了。   痛觉屏蔽还是没能关上,这种时候倒让姜浅有些安心,就算下线,恐怕也不会太痛……吧。   他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人群后方一闪而过,似乎正在往备用楼梯跑去,当即跟了上去。   通讯器不知丢哪儿去了,大部分人都被吸引到了前厅,空荡的走廊中,姜浅大喊一声站住。   他举着电棍,看着那人慢慢转过身来。   “是你?”   居然是自己第一次来时被机器人撂倒的那位员工,怪不得对公司的布局如此熟悉,还会让同伴操纵烟雾报警器引开安保。   这人被公司开除了,这是不死心又重游故地想偷东西?   姜浅走进,发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摄像机。   “把手放到我能看到的地方!你偷什么东西了,赶紧交出来!”   那人盯着他,眼里显出倔强:“我没偷东西。”   “那你回来干什么,观光呢?”   “我……来找我的老婆。”   姜浅:???   这人怕不是个疯的。   “你还不知道吧,第十八层关着好多人,公司用他们做实验。”   姜浅心里一震,这种指控可不得了。   “你有什么证据?”   那人看向胸前的摄像机:“我就是来拍证据的,我知道我老婆可能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但我还是想来。”   他真情实感地落下泪来,姜浅有些动摇:“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告发他们?”   就算没证据,也一定有办法引起舆论。   那人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叹息他的天真:“在内城,美丽星球公司掌管着一切,它既是毒瘤,也是让无数人依附的存在,而损害它利益的,会被即刻抹杀,所以除非有确切的证据,没人会相信的。”   姜浅举起电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为了拖延时间在说假话?”   “我弄到了上层的通讯密码,现在监控也被干预了,你若不信,自己去看看吧。”   很快,其他人前来支援,他被打倒在地,嘴里满是鲜血,拖走的时候还在一直看着姜浅。   姜浅左右为难,到底要不要趟浑水呢……   罢了,反正自己也该下线了,起码做个明白鬼。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闯入者身上,而他穿着员工制服,竟然还真的凭借密码一路上到了第十八层。   公司等级分明,他只被允许在三层以下活动,随着电梯缓缓升高,他的心跳也在加快。   电梯是透明的,可以直接看到外面内城的夜景,灯光闪烁,仍然有无数不愿睡去的人享受着他们的夜生活。   这栋楼是内城最高的建筑,姜浅看着那些景物在自己脚下越缩越小,收回目光走出了电梯。   明亮的灯光几乎刺痛他的眼睛,感觉有脚步声响起,他慌忙躲到了柱子后面。   “十七号实验品又出故障了?”   “常有的事,我都懒得写报告了。”   “就他事多,早点解决掉算了。”   “可是上面似乎对他很重视……”   “胆小鬼,出了事我担着。”   脚步声远走,姜浅才敢重新走出来。   他顺着那两人来的方向走去,拐过一个弯,来到一条窄窄的走廊内,两边都是透明的隔离房。   每一间房间中央,都放置着一个透明的罐子,淡黄色的液体中泡着一个人,身上连着各种管子,不知是活人还是尸体。   他有些想吐,继续往前走,尽头是一间较为开阔的房间,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没有罐子,只有一张类似手术台的实验床。   他走上前,发现床边写着标号十七。   他看向床上沉静的男子,被惊得退后了一步。   这这这……这不是白狼吗?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第68章 有惊无险   姜浅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左看右看还是那张脸,穿了件白衣裳,手脚都被束缚着。   看他手腕上的擦伤明显是挣扎过的, 姜浅又想起听到的谈话, 说要解决掉他。   公司违规进行人体实验已成事实,姜浅深知现在最理智的做法是留存证据,出去和钱冲他们商量后再做决定,但看着这张无知无觉的脸, 他又动摇了。   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 说不定他很快就会送命……   到底是熟悉的脸, 姜浅最后还是三下五除二拆下了他身上的束缚装置。   这人似乎比白狼清瘦一点,胳膊上也多了些伤痕。   就在他纠结怎么把人带出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忽然猛地睁开眼睛, 一拳砸烂打开了的手环, 握着碎片刺了过来, 尖端距离姜浅的眼睛只有一寸的距离。   姜浅大惊,磕磕巴巴地说是我救了你, 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对方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外面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当即丢下姜浅冲向出口,而姜浅趁乱低着头走出,一路上不少工作人员大叫着实验品跑了喊人来帮忙, 竟无人注意到以他的制服显示出的等级不该出现在这里。   姜浅本想直接下楼, 但路过电脑控制室时却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人,大门敞开着, 主管估计也被拉去抓人了。   他心念一动,走了进去。   登录的系统没有退出, 正好可以直接查看,他飞速浏览着,把能找到的信息文件直接一个打包,传到了因工作原因总是随身携带的U盘上。   进度条终于读完,他收好东西正要离开,却突然被一双手拉了回来,有人从背后紧紧地禁锢住他,捂住了他的嘴巴,两人在黑暗中贴着冰冷的柜子。   姜浅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到外面有一群人走过。   “实验品丢了?”   是许老板的声音。   “抱歉,是我看管不利……”   “你也知道,自己辞职吧。”   “是。”   人群远去,身后的人渐渐松开了自己,他回过头,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到了阿信的脸。   【是阿信,他回来了!】   【吓死我了,浅浅差点就被发现了,幸好阿信拦着他才没撞见那些人。】   【浅浅赶紧走,这里太危险了。】   【刚才就该走的,也就是浅浅心善,还救了一个要被处理的实验品,幸好那个人没有真的伤到他,不然也太寒心了。】   【实验品估计也是不清楚状况吧,被折磨了这么久,脑子都坏掉了。】   【这公司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那什么许老板就该天打雷劈!】   【对,劈他的油头!】   姜浅还没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在原地喘着气:“你吓死我了。”   阿信本以为他在这里见到自己会有一堆问题要问他,现在看来,他或许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不惊讶?”   “你那身手和气质,看着就不像外城人。”知道剧情的姜浅努力把话圆回来,“谁还没点秘密,放心,我不会多问的。”   阿信没料到他如此心大:“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姜浅笃定地说,眼中没有一丝杂质:“你要是想害我,就不会救我了。”   这么多年的训练让阿信深知如何骗取他人的信任,但面对姜浅,他却开始不自在。   他怎么能信任自己呢,他根本不了解自己做过什么事。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离开,不要坐电梯,从逃生通道下去。”   姜浅出了门又折返回来:“我最后问一句,这一层的事,你一直知道吗?”   话里隐含的指责浇灭了阿信刚刚生出的那一点多愁善感,他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不关我事。”   那就是知道了。   虽然明白主角受最终总会弃暗投明,但如今局势如此混乱,自己也不了解后面的剧情,姜浅还是决定当一次心灵导师。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刚刚就不会帮我了……你实话告诉我,你也觉得这里发生的事是错误的对吗?”   他何尝不这么觉得,但选择太少,出路太窄,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他害怕,所以从来不敢站出来。   只有在撞见潜入这里的少年就要暴露的时候,他第一次来不及思考就出手了。   至于后果,他会自愿承担。   “我说了,不关我事。”他向前逼近了一步,看着少年紧绷的小脸,“我救你,只因为是你。”   这话太重,一出口他自己都纳闷,这不像一个长期摒弃感情的人能说出的话。   吐露情绪的痛快和心乱如麻的忐忑嗟磨着他,让他甩下一句“赶紧走”便丢盔弃甲,一闪身没了踪影。   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么神出鬼没的人,姜浅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什么叫为了他,难道经过上次的谈话,主角受认清了自己对钱冲的感情后决定把他让给自己?   还亲手搭救情敌,这般情谊真是感天动地……   不对,身为主角受怎么能退缩呢?按照剧情不应该勇敢追求吗?   等出去了,要从钱冲那头好好劝导一下,不能让他把老婆丢了。   【不会吧,阿信这反应……怎么像是爱上了呢?】   【天,我之前还磕他跟钱队长的CP,怎么情人变情敌了?】   【这有什么,我们浅浅宝贝就是这么有魅力!】   姜浅火速下了楼,下面的动乱已经被控制住了,他迎面撞上了大榕,对方打量着他:“你去哪儿了?没受伤吧?”   “没有,碰见个入侵的,去追人结果追丢了。”   他避开大榕往外面走,警报声还在响,大楼外面有不少人在收拾残局。   钱冲拎着手电筒指挥人修复被破坏的围栏,抬眼看见姜浅立马丢下工作跑了过来,双手抓住他的胳膊。   入侵者中有的人带着刀,他刚才还联系不上姜浅,那种失控感让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没有发现外伤,但姜浅发白的嘴唇还是令人担忧。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头有点疼,你能陪我回去吗?”   收尾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钱冲点点头,二人回到了住处。   他听出姜浅是想避开耳目和他单独说话,但当他开始询问时,姜浅却目光犹豫,好似有什么顾虑。   最后,他手中被塞了一个U盘。   “你自己先看一下吧。”   姜浅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钱冲从卧室里出来了,沉默着坐到他的对面。   许久,才问道:“你是怎么拿到的?”   姜浅坐起身来,“不重要了,现在的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办。”   钱冲向来以稳重自恃,已经考虑到了可能造成的后果。   “如果曝光出去,公司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逃到外城。”姜浅提议道。   “那你母亲的事呢?”   姜浅面色沉静,“我妈妈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已经害了那么多人,不能再继续下去。”   在看到录像时,其实钱冲的第一反应是立马关掉界面当自己没有看过。   无知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在人人为了一点资源争得你死我活的外城,他一直自诩还留有那么一点正义感,起码他说话算话,言而有信,在能力范围内也愿意帮上别人一把。   但他畏惧的东西实际上很多,这样重的秘密,他甚至宁愿自己没有参与。   直到姜浅毅然决然地说他们可以抛弃这里优越的生活离开,话里没有一丝不舍,好像一切对他都是过眼云烟,他才开始为自己的逃避感到羞耻。   姜浅看着娇气不能吃苦,到头来却成了最勇敢的那个。   既然这样,自己作为巡逻队队长也不能拖他的后腿。   “好,不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我会试着找一些帮手。”   如有没有助力,他们就算把消息散播到网上,也会立即被公司删除,恐怕还会被扣上传播流言的帽子。   姜浅告诉他今天的那些闯入者就是受害者的家属,倒是为他提供了一些思路。   “你确定没有人发现你吧?”   “没有,监控那个时候也坏掉了。”   “那就好,我们明天照常去上班,不能让人看出异常,其他交给我处理。”   把事情安排停当,姜浅一颗心落了下来,有队友的感觉就是好。   再加一个就更好了。   “对了,我今天在楼上时差点被逮到,是阿信救了我。”   “阿信?!”   “没错,他是公司的人。”   钱冲对这个前队友没什么过多的印象,没料到他居然是公司派来的,之前的身份是伪造的!   那些被盗的药物恐怕也要归功于他,想到自己被他耍了一道,钱冲的脸色变了又变。   看出他的想法,姜浅连忙找补道:“虽然他目前为公司做事,但一直以来他也对公司的种种行径感到不齿,不然他就不会帮我的忙了,我觉得他可以做我们的内应。”   见他还是一副不信任的样子,姜浅决定帮助阿信掉个马。   “说起来,你们小时候还见过呢。”   他把主剧情中二人小时候的邻居经历复述了一边,钱冲这才回忆起是有这么一个人来。   他看向滔滔不绝的姜浅:“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   好多事连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却能讲得如此细节……   “对。”   不,是系统告诉我的。   “他跟你很熟?”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难道钱冲一想起他的竹马就开始吃醋了吗?   果然自己和他的队友情在爱情面前不值一提,也罢,他们两口子的事自己就不掺合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他想说话的时候刚好在他旁边,你知道的,这种闷葫芦总需要时不时释放一下……”   钱冲没再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明天不要露出破绽。   但世事无常,姜浅第二天一到公司就被请进了电梯里。   看着层数越升越高,他内心不由得发怵,想要询问带他来的保安有什么事,对方却黑着脸什么都不回答。   完了,肯定是被发现了……难道监控没有失灵,那人骗了自己?   电梯停在了最高层,姜浅来到一个装修得极其奢华的大厅中,墙上挂着一排油画,地板干净得可以反光,最中央摆放着柔软的皮质巨型沙发,徐先生随意地坐在上面,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举着半杯红酒,见他前来,还扬了扬手里的酒杯。   “你来啦。”   许先生脸上挂着笑,让姜浅开始怀疑难道自己没有暴露,而是要升职了?   “姜浅,仪器监管部门,外城来的……告诉我,你觉得自己的工资怎么样?”   不会真要升职了吧……   “挺……挺好的。”   许先生的手指在空中转了转,露出两枚闪亮的戒指。   “那你怎么还带着一条破围巾?”   “我只是,习惯了。”   “那就是对薪资没有意见。”许先生将红酒一饮而尽,敲了敲桌子,立即有人上前重新倒。   他明明是抬着头,却给人一种俯视的感觉,姜浅这时才注意到他的瞳孔发灰,比起人更像动物。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背叛公司呢?” 第69章 试验   像是从头到脚被泼了一身凉水, 周围的空气都冒着寒意,姜浅张了张嘴,那姣好的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许先生也不着急, 而是站起身, 随手摆弄着墙上的装饰品。   那是一个金属的天使图样,翅膀下坠着一串小珠子,轻轻一拨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起来,你在这里还要感谢你的朋友。”   他示意了一下, 从门后走进来一个人。   是大榕。   【什么?是他举报的浅浅?】   【不会吧, 浅浅明明什么都没跟他说啊!】   【他可能是自己发现的, 吃里扒外的东西!】   姜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大榕却直接路过他,笑着走向许先生。   “您找我。”   许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挺机灵的, 干得不错。”   “哪里哪里, 昨天我就发现他不对劲,我看见他从高层的楼梯下来的, 还鬼鬼祟祟的, 我这是害怕他趁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损害公司的利益, 所以才上报……”   许先生打断了他:“新制服还合身吗?”   升了职的大榕神清气爽,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合身,非常合身。”   这时, 一位穿西装的男子走进来, 俯身在许先生耳边说了什么,他听完后挥手让人下去, 沉默着顿了一会儿,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一般微微抽动, 想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接着,他不紧不慢地拿出一张相片,举到了姜浅的面前:“这是你们小队,是吗?”   那是完成任务后几人在天台喝酒庆祝的合照,阿信总是独来独往没有参加,大榕举着酒瓶站在一边,另一边的玉子仍旧提着那把大刀,杀神一般冷若冰霜,而中间的姜浅面色发红显然已经有了醉意,一手勾着钱冲的脖子一手把不情愿的王虎扯了过来,对着镜头笑得开心。   姜浅点了点头。   许先生把相片往桌上一扔,打量着他:“你猜怎么着,你和他们合作行动,他们却抛下你跑了。”   钱冲他们走人了?   早上是一起来的公司,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会出事,现在看来或许是有人及时通知了他们。   难道是阿信?   自己的住处绝对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那U盘肯定被收取了,幸好昨晚在钱冲那里留了备份,不知他有没有来得及带走。   不管怎么说,有人成功逃脱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幸好不是全军覆没,不然真没出路了。】   【浅浅别怕,钱队长肯定会来救你的!】   【对对对,还有阿信呢,一定没事的!】   【王虎和玉子也知情了吗?现在不入伙也要入伙了,都是一队的,许老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哼,只有大榕一个王八蛋!亏你的队友以前对你那么好!】   许老板注意到了姜浅一瞬间的放松:“看来你很记挂他们啊……但没办法,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说说吧,为什么要带走公司的机密文件,还放走了一个实验品?”   他弹了两下酒杯:“放心说,畅所欲言,我是很开明的老板,说的好了,没准我还会赏识你。”   他看了一眼大榕:“你说是吧?”   大榕自然不希望被自己出卖的队友得到自己顶头上司的欣赏,但这个时候也只能陪笑点头。   姜浅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浑身紧绷,话说的磕磕绊绊。   “我其实是不小心进入到实验室的,听他们说要解决掉那个十七号实验品,我就……那毕竟是活生生一个人……”   许老板背对着他,百无聊赖一般玩起了墙上的飞镖玩具,不知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姜浅的声音越来越小,许老板终于开口了,重复了一下他的话:“活生生一个人……”   说着,他突然一把将姜浅扯了过来,五颜六色的飞镖塞到了他的手中。   “来,玩一个试试,让我看看你的准头。”   话题变得太快,姜浅拿着飞镖不知所措,而许先生退到了一旁,从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大口,然后靠在沙发上,抱着胳膊朝他仰了仰头,意思是让他赶紧开始。   姜浅不敢拒绝,站在横线外瞄准,然后丢了出去。   正中红心。   许老板当即鼓起了掌,“技术这么好?没想到你这小员工竟然深藏不漏呀!”   他一边笑还一边看向其他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即不明所以地跟着鼓掌假笑。   “继续。”   姜浅没办法,又试了几次,结果都还不错,可能要归功于他在外城就喜欢把纸团隔空投进垃圾桶,也算是侧面锻炼了一下。   他想起来自己当时有天睡不着,就拿小木棍丢钱冲的窗户,一丢一个准,把人一脸怨气地叫出来了,问他大半夜发什么疯。   那时他们就要进入内城,姜浅知道自己进去以后很快就要下线了,而系统却总是时断时续,不免有些忐忑。   他抬着头,坐在小板凳上问道:“你说,等我们到了内城,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额边的碎发被吹了起来,静谧的小院里,钱冲站在二楼与他相对而望,那被吵醒的不满被少年的声音一下子给浇灭了,只留下湿润的余灰。   少年抱着腿小小一只显得更年轻了,像一颗小石子砸在他心上。   “有什么不一样,你到哪里都是这么招人烦。”   少年笑了,连带着夜色都像是铺就的美景:“诶,要不你做些点心带过去,不然到了内城没工具或者忙了没时间做怎么办?我比较喜欢枣花酥,你多做点……”   “我看你长得像枣花酥。”   后来那包点心,他一个星期就吃完了,就又缠着钱冲继续做,到现在还剩下一些放在床头,不知道翻他住处的人有没有把这美食给糟蹋了。   想起这个他不合时宜地感到有点饿,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桌上的苹果。   许老板注意到他的目光,当即拿起了一个却没有递给他,而是在手心里掂了掂,随即朝大榕招手让他过来。   大榕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你现在也算直接跟着我做事了,帮我一个忙好吗?”   “当然,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许先生甚至亲自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子,让他倍感荣幸。   然后那颗苹果就被塞到了他的手里。   许先生拍拍他的肩膀:“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接着,他拿出果篮里的水果刀,来到姜浅面前,拉起他的手放了上去。   “光玩这种儿童飞镖有什么意思,我们玩个刺激的。”   猜到他要做什么的姜浅顷刻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在他脸上寻找开玩笑的迹象,却发现他没有收回那句话的意思。   又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的性命对他来讲就是一场盛大的游戏。   “你,把苹果顶在头上,不要掉了啊。”   【他要用真人?疯了吧!】   【这人绝对有病!】   【这怎么打的中呢,太吓人了!】   大榕早已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却不能不服从命令,慢慢地举起苹果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几次因为手抖差点弄掉。   见姜浅迟迟不动,许老板也不逼迫,而是说自己可以先做个示范。   他把水果刀拎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姜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他却将手收了回来,大榕长出了一口气,汗珠顺着脸侧滑落。   这是……要放过他了?   许老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这样太简单了,没有意思。”   许老板看了一眼一边的手下,让他把领带解下来,然后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露出一个兴奋的笑,水果刀脱手而出,擦着大榕的脑袋呼啸而过,最后立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许老板解开领带,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呀,没中。”   说着,他把刀又还给了姜浅:“该你了。”   姜浅看着大榕耳廓上留下的血珠,吞咽了一下,像个木偶一般任由许先生走到他的身后,蒙住了他的双眼。   又滑又凉的感觉覆上他的眼皮,失去了视力,听觉甚至变得更加敏锐了,他甚至能听到大榕急促的喘息声。   许老板按上他的肩膀微微用力,在他耳边说道:“开始吧,你如果打中了,我就不再追究你的事……现在你面对的,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该你选了。”   是自己活,还是让背刺你的队友活。   心跳如雷,姜浅几次抬起胳膊又放了下去。   最后,他一把扯下领带,笃定地说:“不,我做不到。”   他绷着身子,直直地盯着许先生,像一只引颈受戮的小兽。   【我就知道浅浅下不去手。】   【浅浅宝贝你就是太善良了,他都出卖你了,你还顾及他做什么?】   【许老板明显就是在为难他,就算浅浅真的动手了,他可能也不会放过他。】   室内的空气安静得针落可闻,姜浅大气也不敢出。   最后,许老板面具一般的表情开始一点一点松动,先是嘴巴,然后是眼睛,最后脸上的沟沟壑壑都染上了笑意。   他大笑出声,前仰后合,还指着姜浅笑道:“逗你呢,你还当真啦?”   所有人当即都跟着他一起笑,大榕即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扯着嘴角,显得格外滑稽。   只有姜浅没有笑,他攥着小刀,像是被按了停止键。   许老板上前握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放松一点,你通过我的考验了!”   考验,什么考验,难道刚刚许老板是在测试自己?   但那一刀的确扔了出去,他一个手滑,大榕就没命了。   许老板此时亲亲热热地揽着姜浅往外走:“好了好了,我给你说说十八层的实验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那些人都是自愿参加的……”   出大厅前,他还回过头同下属说道:“那个叫什么榕的,带下去给点奖励。”   大榕被领走时双腿发软,扶着墙壁才没有摔倒。   许老板一定是吓唬他的,刚才那些都是假装的,那一刀肯定也是他有把握才扔的,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慢慢挺起了胸膛。   虽然刚才的经历可怕了些,但他这次算是在许老板面前出头了,他还说要给自己奖励,将来肯定会重用自己的。   下属将他带到一个办公室内,打开了抽屉。   大榕以为他是要拿奖金给自己,凑上前去,却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没有给他任何争辩的时间,子弹穿过他的头颅,飞溅的血液在墙上绽开一朵血花。   下属往后退了两步,不让地上的血迹碰到自己的皮鞋。   他拿之前被许老板征用的领带擦了擦手,然后扔在了地上,看着死不瞑目的大榕叹了口气:“傻子一个,居然不知道许老板最恨背叛的人。”   他今天能背叛自己的队友,下一次就能背叛他。 第70章 劝说   许老板按着姜浅让他坐在柔软的转椅上告诉他一切都是误会的时候, 姜浅浑身升起一股想要立马逃开的欲望。   这人不正常,就连他的笑容也是癫狂的。   许老板对他的紧张浑然不觉,而是向他展示了一个视频。   视频中一位男子被绑在了手术床上, 一旁的机械臂往他胳膊里打了什么东西, 他渐渐停止了挣扎,眼神空洞地看向天花板。   慢慢的,他开始皱起眉头,扭动着身体, 口中发出嘶吼声, 那禁锢他手腕的坚韧条带竟被他生生扯开。   男子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下了床开始疯狂地锤向墙壁,竟然生生砸出陷凹来,那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视频结束了, 姜浅嘴唇发白, 看向许老板:“这个人……他被注射了什么?”   许老板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那是未来, 我的朋友,一个崭新的未来。”   他突然话锋一转:“对了, 你之前是一直住在外城区吗?”   不知他为何开始对自己的经历感兴趣, 姜浅谨慎地说道:“差不多, 偶尔会去安全区外完成一些任务。”   “那也不超过警戒线对不对?我是说除了去研究所的那一次,那次辛苦你了……”   这是毫不避讳地承认药物是被他拿走的吗?   姜浅摸不透他想要干什么,点了点头。   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人, 许老板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红酒, 背对着他看向墙上的画作——   下半张画上满是遍体鳞伤的人类,他们像被挤在一个罐头里一样紧紧相贴, 高抬着手望向空中,嘴里发出无声的呼喊。   在他们的上方, 有一个人漂浮在半空中,圣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张开双臂,好似在拥抱天空。   这画的名字,叫做救世之主。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警戒线,我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他转过身来,姜浅疑惑地望着他。   “没有警戒线……外面那些畸变的野兽可能会逼近安全区,人类的安全将不能被保证,我们可能会被污染……”   许老板压住了他放在扶手上的胳膊:“如果人类不再害怕污染,这些都不会是问题。”   什么意思,难道……那些实验是在研究如何让人类对抗污染?   可这怎么能做到呢,从新纪元开始之初就有无数科学家试图对抗畸变,但从来没有成功过,还因为实验室出了误差葬送了许多无辜的姓名,最后人们合力建立了安全区和警戒线,才堪堪保住了人类文明。   难道许老板能够改变这一切?   如果成功的话,所有人的生活将会变得天翻地覆。   似乎对他显露出来的震惊很是满意,许老板满脸容光,笑着说道:“这是一个天大的机遇,就像我常说的那样,我们必须把未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抬眼看向姜浅:“你呢,又想怎么选择?”   这是……要拉他入伙?   如果实验能够成功,确实能让人类的生活前进一大步,但姜浅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推动如此巨大的进程,就算答应了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   再者,他又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被泡在罐子里的人,还有那个拿着摄象机说他老婆已经遇害了的前员工,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这根本不是什么好差事。   看出来他的犹豫,许老板第一次没有不耐烦,相反,姜浅在提到那些实验品时眼中的同情让他觉得很是有趣。   一个在外城的污浊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少年,是怎么保留住如此柔软的性子的?   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对背叛了他的队友动手,还真像个圣人。   说不定……一但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就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还在想着那些实验品?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们都签了自愿协议的吗?就那个你碰到的员工,他可没少拿他老婆留给他的钱,够他花一辈子了,现在却跑来在公司捣乱,真是忘恩负义……”   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姜浅猛然想起白狼来,那种表现绝对不是愿意停留在实验室里的。   “那十七号实验品呢?他难道也签了协议吗?”   许老板嗤笑了一声,似乎对他的问题不屑一顾。   “你说他呀,他只是个误打误撞闯进安全区的野人。”   他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无所谓地说:“我的意思是,他甚至不算个人,又怎么能享受和其他人相同的待遇呢?能够为伟大的实验献身是他的荣幸,他应该感谢我才是……”   姜浅吞咽了一下,听着许老板这高高在上的叙述,浑身不自在。   他对生命根本没有任何的尊重,他不在乎任何人的命,那所谓的自愿协议恐怕也只是个幌子罢了。   他想要的,是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将来如果抵抗畸变的针剂能够真的问世,人类将会不断扩大自己的家园,重新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广袤的土地上,而这中间不管有多少利益纠纷,都逃不出美丽星球公司的掌心。   他想把全人类的命运,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这个认知一出现,姜浅看向他的眼神就变了,而许老板丝毫没有意识到,仍然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实验有多接近成功。   “……那些个蠢驴都把目光放在如何消除畸变上,他们根本想不到重点是加强人类的身体让他们能够抵抗污染……有了你们小队拿到的药剂,实验进行得更顺利了,这么说吧,就差临门一脚,新人类就会在美丽星球公司的实验室中诞生!”   新人类……如果真的有新人类,他们又是用什么换取的资格呢?自然是金钱,内城区的人就不说了,那些外城区的居民不可能拿出相应的费用,只能在不断增加的压迫中苟延残喘。   许老板是个资本家,他不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   可能是情绪有些激动,姜浅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许老板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然后打了个响指:“你说得对,我确实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到时候人类的改造肯定会收取不菲的费用……我实话和你说吧,只要对公司有利,我根本不在乎其他的事。”   他步步逼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没有感情?”   许老板随即叹了口气,显得有些疲惫:“我一个人将公司扩张到这种规模,事事都要自己操心,不心狠一点怎么行……不过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我也是有感觉的。”   说着,他把姜浅拉了起来:“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姜浅跟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忍不住问起他为什么想拉拢自己,自己又没有什么本事。   许老板也没有和他绕弯子,直接说到:“就那个十七号实验品,他总是无差别地攻击任何一个想要接近他的人,每次都要用强效镇定剂才能让他安静下来,但他却放过了你,这让我觉得你是特别的,或许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和那些失败的实验品沟通。”   “那白……十七号实验品,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小畜生,竟真叫他给跑了……不过没关系,不会影响到进度。”   还好他脱身了,虽然知道他或许不是白狼,也不记得自己,但姜浅还是为他重获自由感到开心。   最后,两人来到一间严密的隔离房外,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子上前汇报说一切正常,许老板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透明的隔离墙内,一个头发散乱的人……不,更像是野兽,正缩在角落里,用额角轻轻蹭着墙壁。   隐约看出来是个女性,她的衣服被撕得七零八落,有些痉挛的手指攥住衣角一扯,又是一道裂痕,露出下面发黄的皮肤。   她的眼睛像是被蒙了一层迷雾,瞳孔呈现出灰白色,发丝后的半张脸如同腐烂了一般,在墙上留下道道痕迹。   似乎是看到了这边的人,她突然暴起,四肢并用冲了过来,却被脚上的铁链拉住,只能趴在地上,指甲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嘴里挤出无意义的吼声。   这是……一个已经被污染了的人。   【这什么东西啊!好吓人!】   【看给浅浅吓得都不敢走近了,这实验也太恐怖了吧!】   【许老板就是个变态,浅浅千万不要被他欺骗了啊!】   【钱队长在哪儿,阿信在哪儿,赶紧想办法把浅浅带走!】   姜浅在视频里见到过那些发生畸变的人类,但没有一个如此严重,又或者说,没有一个严重到这种程度还活着的。   她也是实验品吗?许老板把她关在这里是要记录她的身体数据?   看出姜浅在想些什么,许老板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柔和。   “虽然几乎没有人记得她了,但很多年前,是她和我一起创办的美丽星球公司。”   许老板居然还有合伙人?外面的消息一直说的是他一个人白手起家……   “她在一次意外中被污染了,所有人都想要她死,只有我愿意帮助她,留下她的命,只有我……想要她活着。”   姜浅看着里面不断想要挣脱铁链的女人感到一阵寒冷。   这不叫活着,这是生不如死。   许老板自顾自往下说:“我没有听从任何人的意见,给她注射了还没有完善的药物,让她保持住了这样的形态,他们都说我疯了,但我其实只是想救她而已,他们都不懂我……”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透明的隔离板,像是在抚摸里面的人已然腐烂的脸颊。   “你说,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活的很好吗?” 第71章 逃离   姜浅听到许老板的话, 只觉得遍体生寒。   什么叫活得很好,在他眼中,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难道是活得很好吗?   既然如此, 如果在未来他真的掌握了人类的命脉,在看到底下那些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的头破血流状如野兽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说上一句这不是很好吗?   姜浅目光有些呆滞,甚至带上了畏惧。许老板看他这副样子, 突然眼神一变。   把姜浅带到这里是个错误, 他听到实验室出了事, 实验品还跑了之后情绪有些激动,才会做出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未把一个外人带到这个地方, 因为那些人从来都不理解他, 没有人能懂他。   看到姜浅的时候, 他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他是如此的良善,好像浑身上下都不掺杂一丝脏东西, 和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不一样, 他便觉得没准他是唯一一个会理解自己的人, 可是现在看来,原来是他想错了。   姜浅在害怕,他在厌恶, 他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大错特错。   他走上前, 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姜浅。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应该留住她?”许老板颇有些恶毒地说道:“但如果是你处在我的境地, 如果里面的人是你的队友呢,是你的队长呢?你不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活下来吗?”   姜浅沉声说道:“这不是活着, 是折磨,如果是我的朋友或者是我自己,我只希望能有一个痛快的了结。”   最起码还保留有人类的最后一点尊严,不会像野兽一样被链子锁在这里隔着透明的玻璃让人观赏。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但许老板明白了他的意思,并没有表露出多大的情绪变化,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房间内,淡淡地说道:“她怎么不是活着,她还会吃饭呢。”   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之前那位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立刻转身离开,不到一分钟后端着一个洁白的盘子回来了。   盘子中央堆放着一些生肉,血丝铺展在底部,味道很大,似乎已经开始腐坏。   那人把盘子放进了一个传输装置,让它来到了女人可以够得到的位置,女人立即用手抓着向嘴里塞去,不管不顾地大嚼大咽。   第一次看到现实版的茹毛饮血,姜浅有些生理不适。   而许老板看着他的反应却像得了什么趣味一样,凑近笑着说道:“感觉很恶心是不是?之前她吃饭的样子被人看去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转过身嘱咐工作人员再拿一盘肉来。   姜浅以为他又要喂那个女人,但那盘肉却被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他骤然抬头,许老板逆着光冲他笑。   “你之所以觉得恶心自然是瞧不上她的生活方式,但你其实不必这个样子,你尝试过之后就会发现所有人都没什么两样。”   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什么意思?他想让将浅浅宝贝吃这个东西?】   【太变态了吧,神经病,你觉得大家都一样,你为什么自己不吃呢?!】   【吃个头,姓许的我要把你脑袋踢飞!】   【谁来帮帮我的浅浅宝贝,阿信你在哪里!】   近距离观察那盘腐肉,姜浅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助。   看他大有自己不吃就当场杀了他的样子,姜浅只能颤抖着手拿起了一块肉。   可能气味实在是太令人恶心,这肉不知经过了怎样的加工,散发出一种浓浓的腐臭味道,但看上去又是鲜血淋漓的。   肉块凑近嘴边,在嗅觉和视觉的双重刺激姜浅终于忍不住开始干呕。   许老板看见这一幕更为恼怒,当即抓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不吃是吗?我今天就算是塞也要把这盘肉塞到你的肚子里去,看你还觉不觉得你比她更高贵!”   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太过刺眼,晃的姜浅眼睛疼,连许老板的面容都看不真切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他这个变态呢?   姜浅何曾受过这种对待,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既厌恶又害怕,只想着能有个人来救救自己,是谁都好。   许老板居高临下看着少年的面容,他小脸惨白,额头冒着虚汗,眼角滑落一滴泪来,最后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竟然有些发烫。   这神情让他感到一瞬间的恍惚,突然把手抽了回来,姜浅连着后退了几步,最后仰面跌倒在地。   最后他丢下一句“今天不吃完就不能让他离开这个房间”,然后甩手走人了。   巨大的威压不在了,但这恶心的肉却还没有消失。   他是不可能吃上哪怕一口的,不让他离开他就不走。   姜浅靠在墙壁上,双手抱着膝盖,赌气一般低着头。   突然他感觉到一阵响动,抬眼便看到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子将那盘肉又送进了隔离房内,被女人吞噬入腹。   她做完这一切后洗了个手,然后转向他,神色冷冷的:“许老板若问起来,我会说是你吃的。”   姜浅感到有些惊讶,自己和她素昧平生,她为什么要帮自己?难道她是看自己太可怜了,所以突然良心发现了。   “这不关你的事,我只是还别人的人情。”   能和他们两个都扯上关系的,恐怕也只有阿信一个人了。   不过虽然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姜浅却不能闲下来,他被带到了一个狭小的单间,那些人告诉他从今天起他就要开始负责失败实验品的后续记录。   事实证明,他作为一个外来者确实是有些不同的,之前许老板说实验品对他特殊对待也不是纯粹凑巧。   他本来还以为是白狼和自己有某种未知的渊源才没有攻击他,但现在看来,这些参与实验并且发生了异变的人类大都对他与常人不同。   投射影像时,如果显示的是其他人的画面,这些人便会呈现出疯狂的攻击性,但面对姜浅时却基本上没什么反应,好像并不把他视作威胁一样。   有些时候甚至能沉静到恢复一丝的神志,让他们记录了不少数据。   几天过去了,姜浅被困在了这一亩三分地,任何外界的消息都接收不到,许老板也没有再来看过他,他好像被永远地限制在这里了。   看着那些因为实验而遭受折磨的人他越来越怀疑,这些人真的是自愿的吗?   真的有人会为了一点钱才遭受这般非人的痛苦?   为数不多的几个实验品有的时候能恢复作为人类的意识,但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能清醒地感受到所有的痛苦,而那些工作人员为了探测情况,不肯对他们用任何的镇痛药物。   这个时候他们满脸都是眼泪,喊的都只有一个词。   他们喊的是“妈妈”,无一例外。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姜浅拖着疲惫的身子朝自己的牢房走去,那破旧的围巾仍然紧紧地贴着他的脖子,让他想起来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到的内城。   他的母亲也曾经是公司的员工,而且档案已然被销毁了,说明一定掺杂到了一些保密事件中,不然也不会被人带走丢了性命。   她有没有掺和到这些实验中间呢?姜浅自己也说不准。   姜浅躺在床上,只觉得明天好像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但他没想到,意外却是先找上了。   黑灯瞎火,夜半三更,姜浅从梦中转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他的床前立着一个人影。   心脏被吓得差点从胸腔中跳出来,他正要大喊出声,一只手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这个感觉是如此得熟悉,让他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对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点了点头,那只手松开了他。   阿信麻利地将他从被窝中拽了出来,给他披上了一件黑色外套,用兜帽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然后拉着他往外走。   【是阿信!救世主你回来了!】   【我就知道阿信不可能不管浅浅的!】   【立马带他走,一刻也不要停下!】   阿信紧握着他的手,拉着他飞速地穿过走廊,寻常情况下,些微的声响都会让声控灯亮起,可现在却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阿信提前动了手脚。   两个人七拐八拐,从一个姜浅都不知道存在的落满了灰尘的楼梯下了楼,最后从公司的后门走了出去。   在肮脏的小巷子中,阿信丢给他一句“马上联系钱冲,他会带你走”,然后转身就想回到大楼内。   姜浅立马拉住了他,认真地说:“你跟我一起走吧,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   阿信推开了他的手:“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是主角,就算再嘴硬,正义的底色是不会变的。   但眼看劝不动,他便换了一种思路:“那这样好了,你要是肯跟我走,我就把钱队长让给你,你看行不行?”   虽然感觉他们的感情线没什么进展,但姜浅相信主角受总会屈服于爱情的力量!   阿信第一次感到如此疑惑,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姜浅这么笃定地认为他和那个钱冲有特殊关系呢?   “我对他没兴趣。”   “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别害羞。”   “……”   【哈哈哈哈为什么在这么紧张的时刻,我却只想笑呢?】   【我的浅浅,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他真正感兴趣的是你呀?】   【浅浅也只是想让他脱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你们俩别说话了,赶快走行不行?一会儿被人发现了可就糟糕了!】   最后,阿信握住他的小臂微微用力:“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立马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接着便不由分说重新走回了大楼,只留下姜浅一个人站在蒙蒙细雨里,雨丝顺着他的帽沿滴下,模糊了那人的身影。 第72章 命悬一线   在把U盘带回去的当天晚上, 姜浅就已经和钱冲约定好如果事情发生变故,他们要在哪里会和。   他冒着雨半跑半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是他们常吃的一家饭馆后厨连通的小巷,姜浅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直到有人从背后拉住他的胳膊, 把他不由分说拽进了旁边的仓库中。   里面光线昏暗,只挂着一个一闪一闪的老旧电灯泡,空气里散发着潮湿的味道。   钱冲握着他的胳膊,视线飞速飞速上上下下扫过他。   “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他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了, 每一秒钟都像被拉到了无限长。他时刻盯着外面期盼姜浅的到来,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的心一分一分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样的计划存在诸多漏洞,忍不住去想如果姜浅没能逃出来怎么办,他是绝对不可能丢下他的……   姜浅笑笑说自己很好, 抬起目光环视四周, 发现王虎也凑上前来, 并且换上了他之前在外城穿的破旧衣物,而玉子姐仍旧抱着大刀靠在墙角, 但目光也被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看到大家都相安无事, 姜浅刚想放松一下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抿着嘴唇,神色有些晦暗。   “是大榕,是大榕举报的我……”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但从他口中听说还是让钱冲内心一颤。   多年的队友, 在他心里却只是上升的踏板。   “我已经知道了,是我太大意了。”   王虎咬着牙, 义愤填膺:“我真没想到他居然是一条会在背后咬人的毒蛇!不敢相信我从前居然那么信任他!”   姜浅打断了他们的话:“现在再说这些也是无用,而且大榕已经不在了, 许老板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没想让他活下来,更别提爬上高层的位置了。”   这是之前那个帮过他的工作人员告诉他的,她警告他,在公司里你只有完全忠于许老板这一条路可以走。   众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只留下无声的叹息。   姜浅扯开了话题:“对了,你们怎么知道今天在这里等我,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钱冲一边把地上的背包拎起来一边解释道:“是阿信通知的我,当初也是他及时报信才让我得以离开的,他说今天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还给了我一个地址,说去了就能找到公司的更多真相。”   说到这里他害怕姜浅因为自己当时丢下了他独自跑路而感到伤心,但看对方的表情,却似乎隐隐带着笑意,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天阿信突然出现告诉他姜浅被抓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他救出来,是阿信拦住了他,让他赶紧走,日后再想办法。   他满脑子都是少年孤身一人落到了那群人渣的手里,还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对待,他慌的想要发抖,一刻也不敢耽误。   然后他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阿信告诉他,如果还想救姜浅的命现在就必须离开这里,不然就没人能逃得出来了。   他们几个确实逃了出来,但姜浅却被留在了那个地方,他日日担忧,每天晚上都在胡思乱想,害怕他也遭受那些视频里的人那样的折磨。   现在又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姜浅站在他的面前,他激动的什么都不顾了,只想马上把人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钱冲这些内心活动姜浅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原来钱冲和阿信这两个人早就开始偷偷联系了,不然怎么能配合的如此默契呢?   看来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了,他们的感情线进行的无比顺畅。   阿信刚才还表现的不在乎钱冲,原来真的是傲娇在作祟呀。   不过时间紧迫,这个时候他就不要问那么多问题了,跟着钱冲一起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货车。   钱冲已经打点好了,让他们几个藏在装衣服的箱子里偷偷送出内城,这是唯一能躲过公司追捕的方法。   这个时候公司可能已经发现了他的出逃,他们几个的脸可能都被放到了网上进行通缉。   也不知道阿信怎么样了,自己有没有牵连到他。   他为什么不肯跟自己走呢?或许是有什么隐情吧,下次一定要问个清楚。   钱冲说开车的人经常在内外城之间互相送货,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些人也不会查的如此详细。   他们每个人找了一个皮箱缩了进去,姜浅用里面柔软的衣物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盖子合上,黑暗笼罩了他,幸好皮箱不是完全密封的,不然空气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路段有些颠簸,他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   以这种方式进行偷渡,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感觉到货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应该是接近分界线了。   在这里大家都要通过统一的审查,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不过钱冲说一般大半夜的工作人员也都累了,看到熟悉的司机一般情况下就会摆手让车通过。   这箱子完全不隔音,姜浅清晰地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王师傅,又拉货呢?”   “加班,没办法,我那个死老板非要把我榨干才肯罢休!”   然后两人笑了几声。   听王师傅应对的如此自如,应该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姜浅稍微安心了一些。   接下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却把他的安心打得粉碎。   “急什么,后面的货还没查呢,你就是这么干活的吗?”   “抱歉,巡查员是我糊涂了,这就查这就查……你,现在给我过去,把货都给我查仔细点,打起精神来!”   天要亡我!浅浅的心怦怦直跳,只觉得末日要来了。   不行,必须稳住,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可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移到了车边,他却做不到保持平静。   完了,这下要翻车了……   也不知道以他们几人的身手,能不能成功突破包围圈逃出去。   感觉到搜查的人站到了自己旁边,姜浅又一次为他的运气接连鼓掌。   盖子被掀了起来,姜浅大气也不敢出,只祈祷盖在头上的衣服能帮他躲过一劫。   我是货物我是货物我是货物……   天不遂人愿,一只手掀开了他头上的衬衫,姜浅的脸暴露在手电筒直射的光束之下。   借着光,他也看清了那让人惊讶的面孔。   竟然是大队长!   他还没反应过来,盖子就被砰的一下合上了。   他听到大队长在外面说:“没问题,都是些破衣服!”   过了十几秒,车子重新启动,慢慢地开过了分界线。   方才姜浅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现在终于清醒了一点。   这可太巧了,他单知道大队长因为药物被盗被降了职,却不知道他竟然被分配到分界线这边来了,还阴差阳错救了他们!   这几天钱冲几人的事情一定传了出去,大队长应该也有所耳闻,他这是在冒着极大的风险帮他们隐瞒,姜浅在内心对他感激不已。   【大队长!居然是大队长!】   【这也太巧了吧!看来老天爷都站在浅浅这边!】   【岂止是救兵,简直是天降神兵啊!】   【这么说幸好大队长被降了职,不然他们可就被抓到了。】   【降职万岁!】   【大队长: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没事的大队长,你在为崇高的反抗事业做贡献!】   货车一直开到了外城的边缘才停下来,几人下车后姜浅把大队长放过他的事说给他们听,众人都很惊异。   那个时候钱冲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紧紧握着匕首,但所幸没有用上。   货车司机把他们放下来就立刻离开了,还抱怨最近差的太严了些,应该多加钱。   这里隔着一层铁丝网就是安全区外围,治安非常差,大晚上几乎没人会出门。   姜浅想起钱冲说的那个地址:“我们已经到了吗?”   钱冲摇摇头,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阴冷的风在荒原上呼啸而过。   “不,我们要出去。”   “你是说……我们要出安全区?”   也不是不行,之前又不是没有出去过。   钱冲再一次否定了他:“不,我们要出警戒线。”   当阿信告诉他地址的时候他以为对方在故意耍他,有谁会住在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   虽然小时候相识,但毕竟多年未见,他没办法全心地信任这个人。   直到他真的把姜浅救出来的时候,他才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姜浅看看神色如常的钱冲,又看看沉默不语的王虎和玉子:“你们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吗?”   被花苞吞噬的感觉仍然让他记忆犹新。   王虎朝着后面盖着黑布的一堆东西走去:“都到这种地步了,外面的人全在追杀我们,横竖不过一死,不如放手一搏,再说了,我们还有绝世坐骑呢!”   说着把黑布一掀,两辆亮红色的越野摩托显露在月光下。   姜浅惊讶地走上前上下打量,这东西在外城可是不合规的,之前在采集队的时候都没有见过!   美丽星球公司垄断了那么多产业,外城物资的稀缺肯定和它脱不了干系。   王虎骄傲地扶上车把:“怎么样,是不是很炫酷?”   然后就挨了钱冲一个暴栗:“不是叫你买低调一点的吗?这大红色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   王虎捂着脑袋委委屈屈:“我能在黑市买来已经不错了,这可是最后两辆,还是加了三倍的价从别人手里抢的……”   姜浅截住了他的话头:“等一下,这两辆摩托车多少钱?”   “借钱的过程你就不用知道了,就这么说吧,我们回来之后要是被抓了,可能每个人都要捐几个器官。”   “……你可真是砍价小能手。”   “过奖过奖。” 第73章 飞天小猪   月明星稀, 两抹亮丽的红色飞驰着穿过冷冷的荒原。   钱冲带着姜浅,他的肩膀很宽,背部基本上把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全给挡住了, 姜浅揽着他的腰靠着他, 有种逆流而上直到世界尽头的感觉。   这种摩托一般都是内城专供的,所以浅冲之前基本没怎么骑过,但他骑得很稳,绕开碎石, 一点也不颠簸, 在平原上稳速前进。   与他不同, 王虎就属于眼高手低了。   刚启程的时候他就对着这两辆摩托车摩拳擦掌,想要大展身手,还打保票说自己的技术非常好。   他这人光会说大话, 带着玉子直接连人带车翻进了沟里, 还是姜浅帮忙把他们拉出来的, 要不是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玉子定会把他揍个半死。   所以现在由玉子接替他的位置, 而他坐在后面甚至不敢靠得太近, 生怕两人中间隔着的那把大刀一个不留神把他脑袋给咔嚓掉。   【钱队长身材真好, 带着浅浅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就是,不像王虎那个家伙,我要是玉子姐我第一个刀了他, 美丽的发型全给毁了, 从沟里出来的时候,我真以为他们是在破土而出。】   他们骑得很快, 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警戒线周围。   钱冲回过头再次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告诫他们要擦亮眼睛放慢速度, 一旦跨过这条线,他们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了。   王虎越挫越勇,亮出了他的小刀,在夜色下寒光一闪。   “放心,管他什么畸变的动物还是植物,只要敢过来小爷我一刀就把它给捅个稀巴烂。”   这刀确实派上了用场,将一只足有半个巴掌大的蚊子砍成了两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迹。   王虎皱着眉头有些犯恶心:“我真服了,要被这玩意儿吸一下,恐怕会被抽成干尸吧……”   阿信给的地址在一个废弃的牧场内,大门紧闭着,外围是一圈围栏,足足有将近三米高,摩托车开不过去,他们只能选择下车徒步前行。   没有着力点,姜浅正在发愁要怎么爬过去,钱冲就先下手为强,一把揪住王虎的领子,把他像一袋垃圾一样扔到了天上。   王虎显然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稳稳地落在了对面,最后还不忘比了个pose。   【王虎别耍帅了,这里没有观众,脚腕一定很疼吧。】   【你不懂,帅不是一种感觉,帅是一种乐观的人生态度。】   【钱队长手劲真大,绝对经过特殊的训练,感觉他再用点力,都能把人给扔到外太空去了!】   怪不得那次潜入野人营地的时候他扔自己一点犹豫也没有,原来是惯犯呀。   姜浅并不想再体会那种空中飞翔的感觉,他让钱冲拖着他的脚把他送了上去。   几人都翻到了围栏内,观察了一下周围,似乎除了草地和废弃的棚子什么都没有,比起外面茂密的植被,显得有些荒凉。   围栏非常坚固而且间隔摆放了向外突出的长钉,应该阻挡住了大部分野兽。   看来住在这里的人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也是采取了不少措施的。   王虎走出了几十米还不忘回头看一看:“这围栏修的真不错,地上的动物基本上都进不来,就是天上的却没办法防住……”   被他这乌鸦嘴一说,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鸣叫,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几人立马散开,王虎被地上的土块绊倒摔倒在地。   姜浅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拉开才没让那猛禽冲击到他。   几人纷纷亮出了武器,看着在他们头顶盘旋的十几只动物,似鸟非鸟,肌肉壮硕,移动迅速。   王虎张大了嘴巴:“我嘞个天爷呀,这猪怎么都给天上飞呢!!”   钱冲紧紧盯着它们的动作:“说什么瞎话呢,那是畸变了的鸟雀!”   【起猛了,猪都能上天了!】   【这玩意儿绝对畸变了,叫声好吓人呀,有点像婴儿的啼哭。】   【我看到有一只还长了两个头,扭来扭去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太恐怖了!】   其中一只俯冲着向钱冲扑来,他闪身躲过,然后一个擒拿试图揪住它的后颈,但这动物的力气却非常之大,疯狂地挣扎起来,试图用尖锐的喙刺伤他的胳膊,最后被他生生薅下来几根长长的羽毛,然后扑棱着身子飞走了。   圆滚滚的身体完全没影响到它们的灵活,反而加大了冲击力,让它们的杀伤力更强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几人向前快速跑去,打算找东西隐蔽一下,那些鸟雀紧随其后,慌乱中甚至拽住了姜浅的领子把他往后拖去。   钱冲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一人一鸟就这么僵持着,衣服被扯到了极致,姜浅感觉自己的脖子就快被勒断了。   突然破空声响起,后面的力道骤然消失,他向前扑去,撞在钱冲的身上,二人双双跌倒。   扭头望去,那动物肥胖的肚子上贯穿了一只长箭,血液流了一地,它痛苦地挣扎了十几秒,然后没了声息。   手电筒的光束骤然打来,姜浅被刺的有些睁不开眼,他适应了一下,看着拿着光源缓步走来的人。   那人的背略微有些佝偻,戴着一顶草帽,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推着一个移动的装置,仔细一看才发现它上面安着一把弓弩。   光束直直地朝向他,那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响亮。   “你们是什么人?到我家来想干什么?”   钱冲扶着姜浅站了起来:“您好,是郑先生是吗?”   这时姜浅才看清了那人的脸,明显已经上了年纪,但双目炯炯有神,精神气很足。   “你是谁?你认识我?”   “是阿信让我们来找你的,说你有一些公司的东西可以给我们,这是他的信件。”   说着,钱冲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对方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皱着眉接过,有些粗暴地拆开大致浏览了一下,随即把信纸团吧团吧,直接像垃圾一样扔在一旁。   姜浅又有些开始紧张了,难道阿信信错了人,这人根本不想帮助他们?   但紧接着被称作郑先生的人转过身去,声音发沉:“我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的,你们跟着我过去吧。”   他的步履有些蹒跚,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几人对视一眼,跟在了他的后面,但郑先生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颇有些嫌弃地说:“你们就这么空着手跟我走?”   姜浅和钱冲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让他帮助还要给钱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王虎之前买摩托已经把他们全部的钱都投了进去了,还用尽办法借了一大堆,现在他们唯一的财产恐怕也只有停在外面的两辆野地摩托。   钱冲正想说可以把摩托抵押给他,郑先生又开口说道:“老子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你们就把它扔在那里腐烂?”   姜浅更为震惊了,他为什么会想把那只畸变了的飞禽带过去,这玩意儿能干什么?已经被污染了的东西多看一眼,都会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   王虎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要那猪……飞鸟干什么啊?”   郑先生啧了一声,似乎觉得他有些愚蠢。   “你这死小子,难道没长脑子吗?当然是拿回去烤了吃啊!”   王虎:!!!   姜浅:???   这这这……这东西还能吃?   【太猛了,这玩意儿看我都不敢看,第一次见有人吃的!】   【他都住在这种地方了就让让他吧,估计除了这些东西真没别的可以吃了……】   【不过虽然看着吓人了点,但我觉得它的肉质应该很紧致,烤熟了撒上椒盐,想想就流口水,嘿嘿嘿……】   【上面的别说了,虽然你说的是美食,但我听了却想起鸡皮疙瘩。】   【这东西吃完了真的不会变成怪物吗……】   看姜浅惊讶的样子,郑先生翻了个白眼:“瞧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难道就没一个人知道畸变了的动物在死后就不会产生污染了吗?为什么不能拿来吃?”   理是这个理,但还真的没有人实践过。   下面的话让他们更为震惊。   “要是不能吃,我养它们做什么?”   王虎惊叫出声:“它们……它们是您养的?”   在他心里,眼前这个瘦弱老头的形象突然间高大了起来——让一个小队差点全军覆没的可怕猛兽在他手中居然只是待宰的牲畜,可见他的实力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等等,这些怪物……居然是他一手养的!】   【怪不得他一点也不怕,合着这就是他的储粮仓呀,饿了就打一只下来,还挺方便的……】   【有点太硬核了,我看着都有些吃不消……】   【我看老爷子也是一代奇人呀!】   【废话,正常人能住在这种地方吗?】   王虎眼中浮现出一丝敬佩之色,当即自告奋勇反折回去,把那堆肉扛在了肩上。   别说还真沉,足够他们这些人吃上好些天了。   郑先生继续带着路,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念叨,语气中带了一些夸耀:“别看我只是一个小老头,我养东西养的可好了,这群球鸟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的……”   王虎想和这位新出场的大侠多搭上几句话:“您叫它们囚鸟?这名字真有水平,不管它们飞得再高,飞得再远,还是牢牢被囚禁在您的掌心等待宰杀的那一天,您真是太厉害了!”   “兔崽子胡说些什么呢?都胖成球了,可不是球鸟么……”   姜浅:“……”   果然老一辈不管是养宠物还是养家畜,都有一套自己的天分。 第74章 回忆   郑先生带着几人绕过一些低矮的栅栏来到一栋独立的小房子内, 空间并不大,但里面打扫得很干净,甚至于可以说是有些温馨。   灯光充满了空间, 姜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老式壁炉和那些陈旧的家具。   看来这位这老先生已经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郑先生把那推着的弓弩机器放置到了角落里, 开始询问情况。   浅冲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他们几人的处境,郑先生听完后没什么表情,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又问了几个关于公司的问题。   再姜浅告诉他公司几度遭遇入侵, 实验品还跑了一个之后, 郑先生嘲讽地哼了一声。   “这小子越来越没出息了, 竟然能把公司管理成这个样子,我看他是越活越倒退了!”   批判的对象俨然就是被周围人捧得高高在上的许先生。   一想起那天他捏着自己的脸把腐肉送到他嘴边的场景,姜浅就有些想要发抖, 但如今这个郑老先生却像批评毛头小伙子一样批评他, 看来他的身份大有来历。   “所以您认识许老板?”   郑先生站起身, 走到一旁的木质储物柜边,拉开一个抽屉翻找着什么, 一边翻一边嘟囔着说道:“就他也配称老板?把公司管成现在这个样子, 早晚会被人踹下去……”   “原来在这里, 可算找到了……”   说着,他拎起手里的东西,拍了拍表面的灰尘递给了江浅。   木质相框中嵌着一张照片, 背景是林立的高楼, 看这个角度,似乎是在某个顶层天台上照的。   照片已经泛黄了, 中间还有一道深深的折痕。   相片里面有三个人,中间站的是郑先生, 他看上去比现在要年轻二十多岁,头发仍然是乌黑的,背挺得笔直,冲着镜头肆意地笑着,双臂伸展,尽显张扬。   他的右手揽着一个年轻男子,姜浅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曾经的许老板。   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没有现在的压迫感与距离感,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年轻人,笑得有些腼腆,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   郑先生的左手揽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黑色的笔直长发垂在她的肩上,她穿着一条纯白的连衣裙,捧着一束玫瑰花,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姜浅的目光移到了女子胸前的铭牌上,即使照片已经久远,而且拍摄得不那么清楚,但上面的字迹还是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上面写着“S2709”。   这个数字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可惜偷偷在系统里查了好几次都没有结果。   一个响指将他从震惊中唤醒,姜浅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皱着眉,满是沟壑的脸。   郑先生有些不解:“不就是一张照片吗?你这娃子怎么跟看见鬼了一样……”   姜浅情绪有些激动,举起照片指着里面的女子问道:“老先生,请问这个人……她是谁?”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关于她的过去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为什么她竟然和许老板一起拍照,显得如此亲切……   【浅浅这是怎么了?好久没见他情绪这么激动了……】   【就是就是,宝贝浅浅难道认识这个人吗?我感觉他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你们都不记得了吗?浅浅说过,S2709是他母亲的编码呀,他来内城加入公司也是为了寻找母亲的过去,这个人可是他妈妈呀!!!】   【???】   【!!!】   【真的假的?不会吧,这么说他妈妈居然和许老板那个人渣认识,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郑先生回答道:“你说青青呀,她是个好姑娘,很有想法,当初美丽星球公司就是我们三个共同建立的,不过我没参与太多,主要负责资金支持,具体的事情一直是他和许肆在办……谁能想到后来这个白眼狼竟然还想办法把我给踢出去了,现在还让所有人管他叫老板,真是鸠占鹊巢……”   看姜浅的神色不对,他改口问道:“难道你这娃子和青青认识?不可能呀,我和青青相处那么多年,她也没见过几个小辈……”   姜浅抿了抿嘴唇,泪光闪烁,翻涌的情绪终于落了下来。   “她……她是我妈妈。”   钱冲看他的表现已经猜到了一二,而其他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在了原地。   尤其是郑先生,眼睛瞪得溜圆,居然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后撤了两步,然后又冲上前询问他的年龄,在得到答案后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眼看当年的事情就要水落石出,姜浅一刻也等不及:“老先生,所以我妈妈当时为什么会去外城,又为什么要把我丢在那里,是谁抓的她?”   昏黄的灯光中,郑先生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缓缓道出了尘封已久的故事。   “其实美丽星球公司最开始是青青一个人,也就是你妈妈独自创办的。她是想创造出一个能够推动人类文明前进的高科技公司,造福于人类的生活。而我那个时候只是一个有钱的中年人,没什么抱负,也没什么理想,但我还是被她的诚恳与真心打动了,于是投了不少资金,她也不负众望,把一切都做到了最好。”   “后来她把一个男子带到我面前,说自己找到了新的合伙人,他叫许肆,我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精明,虽然他说话圆滑,还一直朝着我笑,但我始终不太喜欢他。”   “不过我喜不喜欢没有用,青青确实喜欢上他了,我一个上了年纪的,总不能棒打鸳鸯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影响到公司的运作就行。”   “我记得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我在深夜突然被一个电话吵醒,青青一边哭一边告诉我,说许肆给她下套,夺走了她的位置。”   “其实我并不惊讶他们会有矛盾,因为他们两个对项目产生分歧已经很久了,青青只想着让自己的公司能帮到更多的人,给他们带来便利的新生活,而许肆,却总是把目光放在赚钱上面,甚至想要研究一些可能会给工作人员带来危险的课题,他们两个争吵不休,我劝青青早日离开他,但她说许肆只是一时被钱财蒙住了双眼,他还是很有能力的,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知道许肆想要让青青认同他的理念,所以把她关了起来,我想着救她,许肆却派人给我惹了很多麻烦,让我自顾不暇。”   “后来我听说青青逃去了外城区,她突然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以为她是终于受不了许肆对她的洗脑了,原来她竟是怀孕了,她竟是怀孕了,我当年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后来青青的位置还是暴露了,她被抓了回来,许肆表面上抹杀了她的身份,实际上却将她囚禁在公司里面,他害怕她厌恶她,却又离不开她,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所谓的爱能变成各种各样畸形的猛兽,冲曾经的自己露出獠牙。”   “青青几次想要逃脱都不得其法,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逃到实验室,许肆不让她死也不让她活,她快要发疯了,慌乱之中撞翻了实验台,她被污染了……”   “按照规定,所有被污染的人类都应该被当场处决,但是许肆独断专行,力排众议给她注射了当时还没有完善的药剂,让她不人不鬼地活在自己身边。”   “而我也被捏造了罪名赶出内城,我知道我也不能待在外城,因为许肆绝不会让我这种知道太多事情的人存活于世界上,所以我趁着他还没找上门主动离开了,一直逃到了警戒线外,他们都以为我死了,但我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我不知道那个叫阿信的小子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有一天他突然找上门告诉我很多关于公司的消息,我并不想听,差点一刀捅死他,但他锲而不舍地前来,想要挖掘当年的真相。”   “我当时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他,如果我告诉他之后要立刻杀了他,他会怎么选。他说他想要事实,所以我告诉了他,之后也放他离开了,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联系过我,直到你们几个人今天找上门来……”   姜浅面如土色,在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听到这个故事。   许老板,许肆……那个罔顾人命的恶徒,是自己的父亲?   而那个被铁链拴住的容貌尽毁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他其实多次设想过自己的母亲是不是还活着,但每当他开始这么想,他就又会止不住地反驳自己。   如果她活着,她为什么要把自己丢下呢?她为什么不来看他?哪怕是一眼呢,哪怕让自己知道他的一点消息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的时候由于外城的物资短缺,姜浅只能饿着肚子,看着身边的小伙伴都能得到父母的安慰,他的心里会突然产生一股恶意。   她一定是不在了吧,他恶毒地想,总不能是因为不爱我,所以才丢下我的吧。   但在这之后他又会开始感到无限的懊悔,他希望母亲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想看她一眼。   原来,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像野兽一样的东西,就是他的母亲。   郑先生也知道骤然听到这么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不受到冲击。   “小子,你想怎么做?”   姜浅垂眼看向那张照片,眼神平静。   “我要杀了他。”   他要除掉内城最大的毒瘤,他要终结自己痛苦的根源,他要杀了许老板。 第75章 活口   要解决掉一个这样的大人物, 光是动动嘴皮子肯定是不行的。   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敌方的全部情况。   郑老先生告诉他们,那些他们目前看到的实验只不过是一些不甚要紧的测试罢了,真正的核心技术他们一点也没有接触到。   听他那种形容, 姜浅觉得许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只有王虎一直沉浸在震惊之中:“什么意思, 你是说这个姓许的,是想造出超人来……那他不会把人都变成怪兽了吧?长着三个脑袋七只眼的那种……”   郑老先生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但听那个叫阿信的小子模棱两可的话,我估摸着这项技术已经接近成熟了。”   如果许肆真的成功创造出了在抵抗污染之外还拥有特殊力量的人类, 那将来能引出的祸端简直不敢想。   姜浅还想再问些什么, 郑老先生却突然站了起来, 猛地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看着在天上不断旋转扑腾的那些球鸟。   鸣啸声不绝于耳, 好像有什么东西惊动了它们。   郑老先生取出一个老旧的望远镜, 远远地看到自己的围栏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两车人正朝这个方向疾驰前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防备着自己的过去会找上门来取他的性命,但真到这个时候, 他反而平静下来了。   “许肆来了。”   这话的语气不像是即将面对一个可怕的敌人, 更像是在迎接多年前的旧友。   他的话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就说呢, 凭你们几个这样做事一点也不谨慎的毛头小子,是怎么躲过他的重重眼线的,原来这是个给我下的套呀, 故意放你们走又装作没有察觉, 就是为了把背后的人钓出来,没想到竟然钓到了我这么一条大鱼, 他肯定喜不自胜吧……还真是辛苦他一番筹谋了。”   姜浅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心沉了又沉。   阿信肯定不会是为了许肆故意害自己的, 他对这一切定然不知情,但这也说明他现在暴露了,不知道许肆有没有放过他……   如果郑老先生说的那些过去都是真的,那他自己这个掌握了太多秘密的人,一定成为了许肆心里的尖刺,就算已经过去了多年,每一有动作还是会扎得生疼。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没有亲手把他送进棺材里,许肆就一天不会罢休。   王虎见状,倒是表现出了平日没有的沉稳。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几个不是对手,赶紧走还来得及,摩托就停在外面……”   郑老先生不由分说给他们打开了后门:“别管你们那些摩托了,肯定已经被他们给处理掉了,你们从这里走,找个地方躲起来,没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姜浅听他的话里没有包括他自己:“那您呢,您难道不跟我们一块儿走吗?”   郑老先生默认了他的话。   姜浅焦急不已,他已经认清了许肆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他是定然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可是你留在这里,你会死的!”   郑老先生爽朗地笑了一声:“那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个了结才是……你们这群崽子快跑吧,晚点就真的来不及了。”   钱冲沉默着冲他点了点头,拉着姜浅飞速往外跑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郑老先生丝毫没有抵抗的意图,他甚至洗了把脸,穿上自己最为平整的外套,然后打开大门,泡了一壶茶,静静地在桌边等待。   许肆来到门口的时候,一眼望见屋里的景象,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在外面独身闯荡,四处碰壁,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的失意的年轻人。   现在他成了掌握内城的公司的掌权者,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他,骤然想起来那些点头哈腰成日陪笑的日子,倒是感到些不真切。   让随行的人等在屋外,他一个人缓步走了进去。   “郑叔,这么久没见,身子骨可还算硬朗啊?”   郑老先生拿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抿了一口:“托青青的福,还活着。”   他这话一点也没有给许肆面子,但许肆却不生气,而是自顾自坐在了他的对面喝了口茶,对着这栋破屋子开始像自家人一样挑挑拣拣,若是让旁人看了恐怕还真以为他是一个热心的晚辈呢。   “郑叔,这地板该翻修一下了,走过去就有响声,还有那突出的钉子,小心绊倒了您才是。”   郑老先生丝毫不承他的情:“我这地板没毛病,可能是大老板的皮鞋太高档了,踩不惯这种地方吧。”   “踩得惯踩不惯的,这里总归没有公司住着舒服,郑叔何不跟我一起回去,我给你安排最好的房间,现在科技发达了,还有机器人专门打扫呢!”   郑老先生闻言,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一甩手把茶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青青的房间,也有人打扫吗?”   许肆早猜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摸出帕子随意地擦了两下脸:“青青现在很好,今天还多吃了一碗饭呢。”   郑老先生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掉了,如果你还念着当年的情分,就最后听我一句劝吧……你留住的根本不是青青,只是一副毁掉了的躯壳,别再让她受罪了,算我求你最后这么一次……”   许肆原先捏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那茶杯竟瞬间化作了齑粉。   郑老先生猛地站了起来,带翻了椅子。   许肆挑起眉毛看着他,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你……你已经给自己用了药?”   他猜过改造人类的计划可能已经接近收尾,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已经成功了,还第一个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许肆拍拍手站了起来,这种认知颠倒的快感让他想要发笑。   这姓郑的老头一直瞧不起他的规划,但看看现在,自己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虫子那么简单。   至于制造一支药剂需要让多少人类发生感染和畸变,他才不在乎呢,只要有了钱,什么事都能够办成。   “郑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说到底你也还算我的长辈,从前帮过我很多,所以我就不计较你刚才冒犯我的事情了,我会给你个痛快……至于那几个小虾米,肯定也是逃不掉的,全当我一点心意吧,有他们在,您老在黄泉路上也不会那么孤单。”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把人叫了进来。   “郑叔,一路走好!”   终于解决掉了这个大麻烦,许肆只觉得浑身轻松,简直想要狂欢一场。   面对着亮出的刀刃,后面的人突然大喊道:“她当时怀孕了!!”   这几个字像是迎头一盆冷水泼下,许肆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猛然转过身冲到屋子里,揪着被人绊倒趴在地上的郑老先生的领子:“你说什么?谁怀孕了?你说清楚!不然我把你的骨头一点一点捏碎,让你生不如死!”   刚刚被打了一拳,郑老先生一张嘴那血就顺着他的口角流了下来,但他仍然是笑着的,好像在为牵动了对方的情绪感到高兴。   “青青,她当时怀孕了,所以才会那么急切地逃离你,看来你不知道,她当时把孩子保了下来……”   突然知道自己多出了一个小孩,许肆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慌张。   一个孩子,他和青青的孩子。   “那个……小孩,他现在在哪儿?你一定知道的,快说!”   郑老先生的笑容显得有些可怖:“你已经见过他了,其实你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对不对?所以才会把他给留了下来……只可惜姜浅如今巴不得你赶紧死呢,父子相残还真是有意思,你如果想认这个儿子不如现在一头撞死,说不定还能让他过的好些……”   他想说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的头颅在坚硬的拳头下直接爆开,血花四射。   许肆沉着脸站起身,吩咐道:“赶紧通知去抓人的那几个,带围巾的活捉回来,剩下的不留活口。”   顿了几秒,他又补充道:“他不怎么会打架,尽量……别伤着他。”   ——————   几人在夜色中飞速地向前跑去,本来以为就快能逃脱了,一声枪响却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王虎惨叫着抱着腿摔倒在地,姜浅连忙拉过他,两人一起摔下一个较浅的土坡,才躲过了后面的几发子弹。   姜浅飞速检查了一下,还好没有伤在重要部位,就是血流不止,但现在也没时间处理。   王虎一边倒抽着冷气一边说道:“你们……你们赶快跑吧,别管我了……”   姜浅不理他,拖着他继续往前走。   “我实在走不动,带着我你们都会死……”   “走不动就跳着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追杀的人已经赶到了眼前,钱冲和玉子首先顶了上去,一边应付一边扭头让姜浅快跑。   可带着一个伤员终究是跑不快,钱冲那边也没办法抵住所有人,还是有两个身材壮硕的男子追上了他们。   王虎推开他想要自己拦住,但因为疼痛没两下就被撂倒在地。   姜浅本以为他们会一枪结果了自己,但其中一人却直接扯过他扛在了肩上,快步往回走。   这是去往农场的方向,许肆现在就在那里。   这是……要留自己的命吗?   他现在说不好许肆是想对自己做什么,难道要把他抓回去继续看管那些实验吗?   视线被遮挡,他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只知道王虎就算再锲而不舍也是带着伤,肯定不敌那人。   一声枪响,姜浅的心骤然一沉,指尖发凉,好像浑身的血都流走了。   【王虎不会出事了吧?】   【没看见就不能自己吓唬自己,兴许他是反杀了呢!】   【可他那条腿根本使不上劲呀……】   【放下浅浅,你要带他去哪儿?!】   肚子被顶得难受,姜浅知道许肆的命令恐怕是只让自己活着回去。   他挣扎着想要逃脱,扛着他的人却狠狠照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让他眼前发昏,即使有月光也几乎看不清周围。   突然间天旋地转,浅浅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得了脑震荡,直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膈着坚硬的石块,他才发现自己是被甩了下来。   喉咙里泛恶心,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   将自己带走的人被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压在身下,毫无还手之力,连着挨了十几拳,再也没了半分动静。   他看着那个身影渐渐朝自己走来,往后缩了一下。   他首先辨认出了对方的衣物——白麻绳做腰带,兽皮服装裹在身上,这是那些野人的服饰。   终于,他从阴影中走到了月色下,露出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白狼。 第76章 营地   姜浅劫后余生的喜悦在白狼面无表情地冲他走来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慌张与无措。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刚才谢谢你救我哈,接下来我就不麻烦你了……”   说着他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走开, 却被揪住了衣, 力道之大差点把他掼倒在地。   姜浅早已意识到他不是自己认识的白狼,眼看对方是想钳制住他,他也不能坐以待毙,猛然出手, 两人扭打起来。   但夜色已深, 姜浅对周围的景色看不真切, 没有意识到地上都是碎石块,他的后背直接被划伤了,衣服也被刮下来了一条。   姜浅尖叫出声, 疼痛在他的身体里流窜, 一下子失了力气。   白狼本来压着他的胳膊, 见他不再挣扎,便想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见姜浅一直反抗, 他解下挂在腰间的麻绳想要绑他的手, 姜浅自然不愿如他的意, 发疯般一口咬在对方的小臂上,趁白狼刺痛松开他的间歇,慌里慌张往树木多的地方跑去, 却没留神一个踩空, 从斜坡上摔了下去,撞到石块失去了意识。   姜浅醒来时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东西扎到他的脸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草垫上,他抬起头, 一缕阳光从门缝中透了进来。   他在一个陌生的棚屋内,角落里堆着一些柴火。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逐渐在脑海里变得清晰,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现在是在哪儿,钱冲他们怎么样了,他们还活着吗……   姜浅支着胳膊坐了起来,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让他疼的不敢再做什么大动作。   这时房屋的门被打开了,白狼端着一个罐子走了进来。   姜浅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只能像一只小肉虫一样往后蹭去。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你到底是谁,想对我干什么?”   白狼将手中的罐子放在了地上,然后拔出了一把小刀,走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刀尖越来越近,姜浅语无伦次道:“我好歹也算救过你一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公司那些人不是一伙的,你相信我……”   刀刃却没有割破他的喉咙,而是割开了绑住他双手的绳子。   接下来,他的双脚也被解放了。   姜浅平静了许多,看来白狼并不是想要自己的性命。   那他硬要把自己绑着带到这个地方又是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能不能听懂……   白狼端起罐子,嘴唇动了动挤出一个字:“下。”   姜浅瞪大了眼睛,没理解他的意思。   白狼重复道:“下。”   见姜浅还是不明白,他便自己趴在草垫上做了个示范。   原来是让他趴下呀,浅浅点点头趴了下去,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敷在了他的伤口上,应该是草药。   看来白狼还是会说一些简单的话的,起码能够沟通,也算不错了。   上完药,白狼又拿一种透明的白色薄纱包住了伤口,然后递给他一件与自己相同的兽皮外衣。   姜浅笑了笑,谢过他的帮助,然后就起身想要往外面走,却被白狼扯住了手腕。   这是……不让他离开吗?   感觉到白狼没有恶意,姜浅直接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白狼的回答仍然简明扼要,但他的意思却传达得很是明确。   “会死。”   姜浅已经猜到自己正在野人的营地内,如果留在这里还能有白狼庇护着他,但出了大门,不论回不回到安全区,他都会时刻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可他不能不去,他不能逃避自己必须面对的事情。   “不行的,我的朋友还在外面,我不能丢下他们……”   白狼仍然摇头:“会死。”   说着又不由分说把他的手腕和脚腕给捆了起来。   白狼所在的营地里之前有人养了一只兔子做宠物,但有一天那只兔子自个儿跑了出去,被野兽给咬死了,那人便一直跟他抱怨说早知应该把它给捆起来,留在这里就不会死了。   破兔子,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往危险的地方冲。   白狼的思维方式很简单,外面有野兽,还有拿枪的人,他若跑出去就会死,留在这里便能活,所以他把他捆住,他就能活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恶意呀,我实在是看不明白了……】   【他确实是救了浅浅还给他上药,但为什么又要捆着他不让走呢?】   【他说浅浅出去了会死,但他们两个不是只见了一两面吗,怎么能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呢?】   【浅浅宝贝还是赶紧想办法逃走吧,我觉得这个人的脑子有点问题……】   抗议无效,姜浅便想着换一种方式劝导他,白狼却告诉他自己该去打猎了,说晚上会带食物回来。   号角声传来,白狼离开了这里,透过门缝姜浅看见了外面的景象——   不同大小的棚屋有秩序地一层一层立在这被太阳晒得暖乎乎的土地上,身穿兽皮,皮肤黝黑的成群结队的人背着弓箭和长刀朝集合的地方走去,他们应该是营地里专门的猎人,白狼也属于其中一员,每天有固定的外出时间,拿回的食物会按一定的次序分配。   看来真到他们的大本营了……   姜浅在里面竖着耳朵探听着情况,感觉到猎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开始想办法把绳子给解开。   这绳子绑的很巧,以他的角度根本碰不到,他索性拔起墙上的弯钩来,这地方还真松动了,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连人带钩扑倒在了草垫上。   再加上牙齿的帮忙,姜浅三两下弄开了绳子,拉开门就朝外面跑,没跑几十米却遇到了两个剽形大汉,脸上画着油彩,一见到他就呲着牙凶狠地拔刀冲了上来,嘴里叫嚣着一大堆听不懂的话。   姜浅被吓得慌忙返回了屋内,那两人见他回来也停在了十几步之外,然后各自散开了,像是默认不踏入对方的领地一样。   他自己好像成了白狼的所有物。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姜浅又试着跑了几次,却都还没开始就被人堵了回来,他只好悻悻地待在屋子里,甚至把麻绳和钩子安回了原位,让人基本上看不出异常,只是绑得松了一点,一反手就能挣脱。   白狼是踏着日落回来的,还给他带了一杯羊奶和一块烤熟了的羊肉。   姜浅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也顾不得那些,当即大块朵颐起来,等吃得一干二净才发现白狼一直在旁边盯着自己。   看着白狼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面饼,姜浅有些心虚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水。   他不会是把肉都让给自己了吧,那多不好意思呀……   不对,自己现在是囚犯,还讲礼貌做什么?   如今最要紧的是让他赶紧把自己给放了,去找钱冲他们。   姜浅小心翼翼挨到了他的身边,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车轱辘话,大意便是他的救命之恩自己没齿难忘,求他行行好放自己离开吧。   但不论他怎样磨破了嘴皮子,对方永远只有那两个字。   “会死。”   姜浅也来气了:“难道我就因为自己胆小,让我的朋友替我去死吗?!”   白狼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他们,活着。”   这话让姜浅立即冷静了下来:“什么意思?你见过我的伙伴了?”   白狼似乎很想把事情说清楚,但奈何他词汇量有限,两个人连说带比甚至用树杈在地上做了几幅画,才勉强沟通了个大概。   原来那天在姜浅晕过去之后,几只畸变了的黑熊袭击了许肆派来的人,钱冲他们趁乱逃脱,据白狼所说,他远远看过去,除了王虎伤的比较重,其他两个基本没有大碍。   至于他把王虎形容成一个瘸着腿大喊大叫的傻子,那些形容可以忽略不计。   听到这个消息,姜浅才算放心下来。   不过就算他们没事,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的下落,还是要尽快告知他们才是。   还有阿信,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夜幕重新降临,白狼仍旧不肯放他离开,但也没有再用绳子绑着他。   唯一的草垫让给了自己,白狼直接铺了个板子躺在角落里安静地睡着。   除了衣物,他看起来和记忆中的白狼没什么两样,甚至连说话颠三倒四都那么相像。   你们两个到底是一个人吗?不同世界为何会出现两个如此相似的人?这真的是巧合还是……   可惜没有系统给他作答,姜浅只能在思索中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姜浅都在试图说服白狼,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对方听懂了他的意思却装听不懂,气得他在原地打转。   为什么就不肯放他走呢?就算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也不可能让人像一头猪一样圈养在这里呀!   直到有一天白狼告诉他猎人队伍里少了几个人,而且不是遭到了野兽的攻击,是被人类抓走的,姜浅才终于找到了契机。   白狼最开始会变成实验品就是因为公司需要不同的对照组,便像狩猎一样抓走了他,现在看来竟然又开始故伎重施了。   姜浅故意把话往大了说,告诉他公司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未来可能还需要源源不断的人来制作针剂,如果他不放自己回去阻止他,大家没准都会死。   经过了几天的相处,姜浅已经习惯于用拼凑的短句跟他对话。   “你认识他,就那姓许的,高个,油头,笑起来很恐怖,天天喝红酒,就算你不放我走,他也不可能放过我,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   姜浅说了这么一长串,不知是不是因为白狼躺在实验台上任人宰割生出的恨意夹杂在其中,他似乎第一次全部听懂了。   白狼站起身,擦了擦猎刀:“我知道了,杀人,我会。” 第77章 大队长   若真刀真枪地打起来, 白狼必然不会退缩,可如果想彻底对付许肆,单凭他们几个恐怕连近身都做不到。   姜浅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劝白狼不要冲动, 等他们和队友会合后商量一番再行动。   白狼当初逃出来后本想就这么算了,那地方着实恐怖不好复仇,但姜浅说此人不除后患无穷,他便想着自己前去找机会把人结果了, 可又不愿意将姜浅一个人丢在这里, 于是打算过两天等他伤好的不影响行动了就带他离开。   正好他那几个队友也能做帮手, 虽然看着没什么本事,多少也能有点助力。   这些天他也在和姜浅交流的过程中学了不少新词,说话流利了很多。   他告诉姜浅自己虽然住在营地里却不是他们的人, 只是有一次恰好碰上他们的猎人队伍, 那些人看中了他的能力, 便把他带了回来。   在这荒原之上,他总是独来独往的, 就算进了营地, 也不会在非必要的时候和其他人交流。   他一直没有名字, 刚到这里的时候那些人用一个特殊的词叫他,他便把这个词当成了自己的名字,后来才知道这在他们的语言里是“喂, 那个蠢货”的意思。   姜浅听到这话笑出声来:“那可不算名字, 这样,我以后叫你白狼怎么样?”   月色笼罩在他身上, 给他的皮肤镀上了一层灰白色,他没有拒绝, 而是问姜浅这两个字怎么写。   姜浅拿起他的手写在他的手心里,写完之后又把自己名字的写法教给他。   “记住了吗?”   白狼点点头,默默记住了这两个字,然后反过来拉着姜浅的手画了一个符号。   他告诉他,这符号的念法在他们的语言中和姜浅名字的读音有点像,它的意思是月亮。   他还告诉姜浅,自己多年来经常做着同一个梦,梦中他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那里花团锦簇,他站在白玉般的台阶上,有一个光团围绕着他飞来飞去,散发着柔和的亮光,他从梦里醒来,那亮光就和月亮重叠了。   他说,那微光给他的感觉很像你。   姜浅不喜欢肉麻的话,说自己还没开发出照明的功能。   “前两天我说的目光如炬只是个比喻,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用成语。”   “以前?我以前没说过啊……”   “……可能是在梦里吧,那里我们都有另一段人生。”   “所以,你也梦到过我?”   “闭嘴,睡觉,我再教你个成语,叫沉默是金。”   ————   月色如水,姜浅被人从梦中摇醒,正想开口问发生了什么,白狼却捂住了他的嘴,做出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他就被白狼从草垫上拖了起来,半拉半拽直接出了棚屋,来到一个破损的木架后面,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浓夜像雾气一样笼罩着营地,一点明亮的火光在远处照亮了一小片天,移动着越来越近。   那是一队举着火把的人,有的拿着长枪有的拿着短刀,气势汹汹地走近,为首的人一脚踹开了他们刚刚离开的棚屋的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后大喊了一声,手下的人立即四散开来开启了搜寻。   即使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姜浅也知道那些人是在抓自己和白狼。   怎么回事,自己留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营地也不是没出现过扣留内城人的先例,为什么突然要对他下手?   【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为什么要抓浅浅?】   【你看那人手里拿着的照片,是不是浅浅!】   【借着火光我看清楚了,就是他!】   【肯定是姓许的在搞鬼,没想到他的手都伸到这里来了!】   虽然距离隔的有些远,姜浅看不真切,但也隐约猜到了应该是自己的样貌被放了出去。   许肆,你这就按耐不住了吗?   恐怕除了各个营地,安全区也到处贴着他的脸吧。   白狼带着他四处躲藏,绕开巡查的人,最后成功从仓库后面翻了出去。   此地不能久留,白狼正要拉着他尽快跑开,却发现他的脚上没有穿鞋,便把自己的鞋脱下来给他换上。   姜浅想要拒绝,白狼却不由分说替他绑了绑带,两个人趁着月色向远离营地的方向跑去。   他们的行踪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姜浅回头一看,一群人举着火把追了上来,一支箭射在了他身边的树干上。   姜浅知道自己体力不好,正焦急于不知如何脱身,白狼却信誓旦旦地说交给他,然后取下一个随身携带的应该是装有药粉的小瓶子,在地上画着什么图样。   等他画完,姜浅从俯视的角度看去,才发现这正是他之前画给自己的那个月亮的符号,但似乎更复杂了一些。   白狼没有告诉他的是,这个符号其实代表着月亮神,是这些人最为敬重的存在,每年都要举行大型的祭祀仪式,好让月亮神一直保佑他们吃饱穿暖,能够打到足够的猎物。   接着,白狼找了两块石头打出火星,那粉末顿时燃烧起来,火焰勾勒出符号的形状。   那群人平日对月亮神极为敬重,绝不敢私自随意图画,现在见到这景象竟真以为是神迹发生了,一个个跪倒在地,丢开武器,嘴里念念有词。   【这也行?!】   【太迷信了吧!】   【白狼做得好,属实把他们拿捏住了!】   两人就以这种堪称离谱的方式摆脱了追捕,寻到了一个干燥的洞穴休息片刻。   姜浅仍然感到十分诧异:“他们为什么那么怕那个符号?”   白狼告诉他,在那里如果有人私自画下,是要被当众焚烧的。他离经叛道向来不在意这些,但也懒得和他们对着干,所以平日也装出几分尊重。   “那你之前还画给我看?”   白狼不以为意:“月亮神,不存在。”   姜浅第一次发现他居然是一个信奉科学的人,觉得很有意思。   但白狼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笑不出来了。   “如果真的有,月亮神为什么不降下天火,烧死那些将同类泡进罐子里的人呢?”   虽然他几乎从未提过,但姜浅知道那段实验室的记忆肯定给他造成了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冲击。   他握住白狼的手,月光照不进他的眼底,没什么攻击性的五官在一定的角度下竟显得锋利起来。   “不需要什么月亮神,这把火,我们可以自己放。”   白狼点点头,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什么意思?”   白狼说那只是“好的”在那边的说法,姜浅却觉得那句话太长了不像只有两个字,但也没有多问。   两人在山洞里休息到天亮,然后出发前往安全区。   外面危机重重也缺少补给,钱冲他们肯定已经回去了。   虽然外城门口的把控并不严,他们还是想办法混在勘测队里,换了衣服进去的。   联系不上钱冲,姜浅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三声敲门过后,老旧生锈的铁门打开,一张冷漠的脸露了出来。   他只开了条门缝,语气警惕:“有事?”   站在门外的少年拉下了兜帽,他的冷静顿时分崩离析,瞪大了眼睛。   姜浅苦笑了一下:“打扰你了,大队长。”   虽然被撤了职,但姜浅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   【又是你,我的天降神兵!】   【大队长劳苦功高啊,上次多亏了他。】   大队长慌忙将他拉进屋内,见他带着一个陌生人说是自己朋友也没有多问,只是在关上门后又把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   他神色凝重:“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安全区都在找你们几个?”   姜浅点点头:“美丽星球公司一定说我们偷了他们的东西,对吧?”   “差不多……悬赏高得离谱。”   【又往人身上泼脏水,这公司真能颠倒黑白!】   【唉,谁让他们有钱又有权呢。】   【大队长不会把浅浅给卖了吧?】   【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且要是真想背叛他就不会紧张地拉窗帘了。】   姜浅早已不在乎他们反咬自己一口了:“大队长,请你相信我,那公司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我……”   大队长打断了他:“我都知道了,钱冲都跟我说了。”   姜浅猛地走近:“你见过钱队长了?他还好吗?”   大队长沉默了几秒后说道:“他没受伤。”   如果没出事不会是这个回答,姜浅也急了:“他到底怎么样?”   大队长想起那天这个老友阴沉着脸,癫狂的气息围绕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他以为你死了。”   相处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失控,好像被恨意浸透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姜浅愣住了,自己是失踪了没错,但也没必要认定自己死了吧。   “他们遭到了畸变的黑熊的攻击,他们只找到几根吃剩的骨头,还有你的衣服碎片。”   那骨头可能是袭击自己的人的,他们应该是误会了。   【天哪,我都不敢想当时钱队长他们会有多难受!】   【幸好人还活着,不然钱队长怎么办呀……】   【好不容易脱困,却只发现好友被撕碎的衣服和地上的骨头……】   大队长继续说:“他找上我,将公司的事情告诉了我,其它事我可能爱莫能助,但偷运一点东西出来还是能做到的。”   虽然风险很大,但他还没那么懦弱,早就听说内城才是个吃人的地方,现在才真算是见到了。   他送进去的小队,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模样。   那天的钱冲话很少,但每个字都像拼尽全力挤出来的,就好像他的心已经没了半分说废话的力气。   他告诉他,任何有杀伤力的武器,他都能用得上。   “我给了他,三把枪。” 第78章 重逢   姜浅坐在沙发上, 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一直握在手里却没喝上一口,只是轻轻晃着让温度稍微降下来一点的盛着热水的玻璃杯还是显示出他的忐忑。   他按压在杯壁上的指尖微微发白, 热度顺着手指传递过来, 他却浑然不觉。   在他的设想里,钱冲顶多会因为他失踪而着急,但他没想到对方竟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又想起自己这几天跟着白狼天天吃肉似乎还长胖了一点,不由得有些心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大队长起身开了门, 钱冲直接挤了进来, 冲到姜浅面前,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定住了脚步。   他裹着一件低调的黑色外套,眼睛下面沉着深色, 一看就没有睡好。   钱冲望向姜浅, 这个以为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的人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让他感到恍若隔世。   那天,他因为野兽的进攻恰巧脱身后和玉子一起回去找到了受伤的王虎, 对方却喘着气告诉他姜浅被人带走了。   他们按照王虎说的方向前去, 发现了野兽的脚印。   拨开灌木, 他看见了染血的布条,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姜浅的衣服。   还有地上带着血丝被啃食得不成样子的骨头。   做了很多年队长,他第一次觉得血腥味那么刺激, 好像要往他的皮肤里钻。   他忍不住想要呕吐,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两眼发黑倒在地上, 最后还是被玉子搀着回去的。   在他终于从脱力的晕厥中醒过来的时候,他推开想要帮忙的王虎, 行尸走肉一般,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他要杀了那个人,不仅要杀,他还要所有帮助过那人的人,跟着他一起下地狱。   他这几天在别人眼里显得浑浑噩噩,但他的脑子却非常清醒。   每一步该怎么走,如何躲过那人的眼线,他一点慌乱也没有,对策仿佛信手拈来。   王虎说他的状态不对劝他休息,他反问道:“你会休息吗?”   对方沉默着松开了手。   王虎和姜浅总是喜欢拌嘴,有时候骂架能骂上一上午,可自从出了事,王虎却好像关上了话匣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钱冲知道,他也在压着自己,一切都回不去了。   直到今天,之前给他提供过武器的大队长突然联系他,说姜浅找上了他。   他第一反应是这是个陷阱,或许大队长落到了许肆的手里,对方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可随着那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似乎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开始震动,让他拿着手机的手指都开始发抖。   他甚至能想象出姜浅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嘴角轻轻上扬,狡黠的眼睛转来转去。   “钱队长,别来无恙吧?”   他看向一边的王虎,对方的表情和自己一样震惊,这才真正有了实感。   不是幻听,他真的回来了。   现在,他站在姜浅的面前,少年一点也没变,仍旧戴着他的围巾,笑着走上前和他拥抱。   钱冲缓缓抬起胳膊,双臂逐渐收紧,好像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不翼而飞一样。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他感觉到姜浅似乎在挣开他的怀抱,然后他的脸就被捧了起来,姜浅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呼吸,钱冲,别忘了呼吸!”   氧气涌入,他大口喘着气,看着姜浅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抬着眼睛打量自己,像一只看戏的小狐狸。   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呜呜呜呜我的钱队长,失而复得的表情简直让人想哭!】   【他这几日一定过得很不好,颧骨都突出来了……】   【和浅浅的红光满面一对比,显得更憔悴了呢。】   【插句题外话,感觉白狼真的把浅浅养的很好,他刚才趴在钱队长肩头的时候小脸都能挤出一点肉了呢,软软的好可爱……】   【王虎几次想要上前却又收回了手,哈哈哈你是要跳一段舞吗?】   【看见王虎那别扭劲就想笑,想抱就抱吧,浅浅宝贝才不会拒绝呢!】   接下来姜浅又和玉子与王虎打了招呼,然后把角落的白狼介绍给了他们。   自从钱冲进门后,白狼就一直站在墙角,沉着脸什么也不说,姜浅一眼看过去见他在盯着自己,有种冷落了他的感觉,连忙把他拉上前。   “他叫白狼,当时是他救了我,我这几天也是在他那里养伤。”   钱冲立马着急起来:“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了?!”   “没事,只是后背擦伤了,已经好多了……”   “我这里有药膏,晚上给你擦一点,好得快还不留疤……”   就在这时,白狼第一次打断了别人的话:“不用。”   几人顿时看向他,虽然目前看来他救了姜浅,但钱冲还是对这个陌生人保持警惕:“你说什么?”   白狼重复道:“不用。”   “你什么意思?”   白狼以为他没理解自己,可能是自己又用错了词,便加上了手势辅助。   他指指自己:“我,好用。”   又指指钱冲:“你,不好用。”   【啊呦,我怎么感觉到了火药味呢?】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白狼,到底是药好用还是人好用啊?】   【都好用,浅浅宝贝想用哪个用哪个!】   【钱队长这能忍?他说你不行!】   【浅浅宝贝快给翻译翻译,别让他瞎说了!】   【他们好像在争夺浅浅的医师位置啊,这次我站白狼,因为钱队长治伤的手法实在不敢恭维,自从没了大榕之后,他的原则就变成“不死就行”了。】   白狼的本意是自己的药更管用,但他总是喜欢省略一些他觉得没有用的词,这话就显得有些奇怪。   眼看钱冲感到不快,姜浅连忙打着圆场:“他很少说我们的语言,说话不是很利索,你别跟他计较……而且他的草药确实效果很好,我用了几天基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钱冲猜到了他的身份,突然换成另一种语言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跟着姜浅进安全区?”   白狼知道他是姜浅的朋友,也没有避讳,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   解释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来杀那个油头,也是来保护姜浅的。”   钱冲没有找到他撒谎的迹象,于是抬起了手:“这样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哈哈哈浅浅你也有插不上话的时候!】   【浅浅像个小鸟一样不停地转头,清澈的眼神中透着迷茫,笑死我了……】   【浅浅:不是,你们加密通话不带我?】   【钱冲刚刚还有些不满意白狼,在听到他说只想保护浅浅之后就跟他握手了,他真的很害怕再次失去浅浅啊!】   【很好,保持下去,你们两个人站一块儿跟紧浅浅,这样才有安全感!】   姜浅夹在二人中间,看着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然后突然像好哥俩一样握住了手,感到有些凌乱。   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就达成同盟了?   看来学一门外语还是很有用的……   既然矛盾解决了,姜浅便把谈话的中心拉回到正事上来,几人商量起如何对付许肆。   钱冲已经制定了大致的计划,杀一人容易,但如果只解决许肆而放过他的那些同伙的话,这公司恐怕仍然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钱冲说他已经摸清了公司的高层,有哪些可以利用,哪些会帮助他,那些必须除掉,名单已经列好了。   这些机密的信息他竟如此了如指掌,姜浅询问是不是有人帮了忙,他点了点头。   “是他主动联系我的,他是公司里的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见过他的面,我们只在线上交流。”   姜浅眼睛一亮:“会不会是阿信?”   如果是他,那就说明许肆没有对他下手,他还是安全的!   “感觉不像,因为他的说话方式与阿信大相径庭,我开始时也保持怀疑的态度,因为对方比起交易更像是单方面地帮忙,但后来他还通过报信让我们躲过了两次公司的追查,我觉得他应该确实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姜浅两手撑着桌子:“所以,我们现在在公司里有一个埋藏得很深的卧底,但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以这么说。”   姜浅也不再多想,不管有多少迷雾,都有一条捷径可以破开。   那就是武力值。   除了大队长资助的枪外,钱冲又通过各种方法弄来了不少趁手的武器,堆了一桌子。   姜浅拿起一根电击棍掂量了一下,不错,非常实用。   这时,他注意到一旁的白狼盯着顶端带电的火花看,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姜浅以为他是没见过这东西感到好奇,便简单跟他介绍了一下,还让他小心不要碰到。   “这玩意儿看起来只有一点,但威力却大得很,电老虎的名字可不是空穴来风……就是没有根据的意思!”   白狼却接过电击棍,缓缓说道:“我见过,而且很熟。”   姜浅突然想到了什么,白狼被困在实验室那么久,那些人很可能用这东西折磨过他!   以为自己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姜浅想要把这话题赶紧掀过去:“那你一定会用……好了不看它了,你看看这把蝴蝶刀……”   【白狼是被许肆他们电过吗?】   【应该是的,不然他不会只对这一种武器有反应!】   【许肆你该死啊!】   【我的浅浅果然是天使,马上就感觉到白狼情绪不对了……】   白狼却没有移开目光,看着手里的电击棍说道:“我确实会用,还很喜欢。”   姜浅:???   不是有心理阴影吗?为什么会喜欢?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白狼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大脑都要爆炸。   他冲他一笑:“电击,很舒服。”   姜浅:!!!   【什么情况?!】   【白狼你搞什么,不会被那些人整的心理真出毛病了吧!】   【我天白狼你不会是个M吧!】   白狼解释了半天,终于让姜浅理解了他的意思。   原来,那些人想要增加他的身体强度,时不时就用电击刺激他,开始时确实很痛,但后来可能是药效上来了,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他对电击的感觉逐渐麻木,到最后竟然在电击结束后感觉浑身更有力了,像充电一样。   不过他每次都还会装得很痛,这样那些人就能早点放过他。   【唉,这公司果然不做人啊……】   【这和直接折磨有什么区别?也就白狼幸运挺过来了,要是没碰上浅浅,他现在恐怕也会被泡在罐子里吧。】   姜浅有些心疼,拉上他的手安慰他。   白狼却直接把电击棍挂在了腰间。   “平常我能打十个,充了电,打五十个。”   好吧,看来他并不需要安慰。 第79章 被捕   在屋子里, 钱冲将自己制定的已经较为完备的计划又当着姜浅的面说了一遍,姜浅听完后感觉信心满满。   不愧是主角,能力就是强, 再加上有白狼这个辅助在, 他们扳倒许肆应该不成问题。   他们围成一圈,钱冲首先拎起了一把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就这么做吧。”   他们决定首先从公司的一个中层下手,那人的位置比较尴尬, 职称不高, 但又能总是见到总负责人, 想来那些高层是看他用起来比较顺手,所以需要的时候会叫上他,而不需要的时候就会把他丢在一边。   根据钱冲的调查, 他对自己的现状很是不满, 所以经常把气撒在手下的人身上, 那些下属叫苦连天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人,或许可以为他们所用。   钱冲已经想好了, 如果能策反他那是最好, 如果不能, 一点威胁也会派上用场。   对付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的手段。   而姜浅和白狼则需要去暗中调查名单上的另一位成员,危险性不高, 但在行动的前一天晚上, 钱冲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行踪。   “知道了知道了, 我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了。”   白狼去修理接触不良的电击棍,房间里只有姜浅和钱冲两个人。   钱冲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开玩笑, 因为他知道姜浅越是在紧张的时候,越会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   “有白狼在,不会出问题的,我都交代过了……到时候随时保持联系,有任何不对立马通知我。”   姜浅点点头,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跟白狼说话的时候,都是用他们的语言沟通吗?”   “差不多吧,因为他的普通话实在是一言难尽……你知道我上次说我们没有根据地,他回答我什么吗?”   “什么?”   “他说,原来我们是一群空穴来风的人!”   姜浅:……   好吧,这其中也有他的责任,是他解释的太不到位了,根据和根据地并不是一个意思。   “不说这个了,我是想问问你,你对他们的语言是不是很熟悉?”   “差不多,日常交流没有问题。”   姜浅回忆了一下读音,重复了一遍那天他在说出‘这把火我们可以自己放’后白狼回答他的那句话。   “他跟我说是‘好的’的意思,他没在骗我吧?”   钱冲忽然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甚至直接转过头去,锐利的眼神射向门口摆弄着器械的白狼。   姜浅不明所以:“所以不是那个意思,他难不成是在骂我?”   钱冲无声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接着胳膊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举到空中顺了一下本来就很整齐的头发,一抬眼又对上了姜浅探寻的眼神,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说:“没有,他没骗你,就是那个意思。”   不等姜浅再问,他就直接借故离开了,明显是不想再多说什么。   姜浅对着他的背影看了又看,一头问号。   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这么奇怪呢……难道他们两个之间真有什么小秘密不成?   不管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钱冲出了门,白狼正好抬手擦汗,和他对视了一眼。   如果放在平时钱冲会跟他打个招呼,但现在他却把目光错开,一言不发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大步流星地上了台阶,显得有些冷漠和仓促。   回到房间,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头发粘在他的额头上,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心绪有些乱。   为什么要撒谎呢,他明明在姜浅面前总是说实话的,为什么要欺骗他呢……   那句话的意思是,“听你的,我的月亮。”   除了语言,他也大致了解过那些人的文化。   在他们的意识中,月亮神是最为崇高的存在,而把一个人比作月亮,有时候会出现在他们的示爱里。   这种说法的示爱是一种禁忌的,冲破束缚的,大胆的爱,所以很少有人能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这么说,通常会挑一个寂静的深夜借着月光吐露自己的爱意。   我爱你,你就是我的月亮神。   白狼说出这句话,意思已经不能够再明显了,可惜姜浅不懂他的语言,听不出他未竟的话语。   而自己刚才明明可以让他知道,但那个时候他的喉咙像是被封住了一样,一种强烈的欲望让他守住了这个秘密。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说,不能告诉他,万一他同意了呢?   万一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他选择和白狼一起远走高飞了呢?   另一个声音说,可是……如果他能幸福,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这个声音回答道,那你自己怎么办?   那自己怎么办……   而且,是自己陪着姜浅走过那么长的一条路的,白狼只是个突然冒出来的话都听不懂的愣头青,他凭什么……   钱冲擦干脸上的水珠,水汽蒸发的凉意让他的脸有些紧绷。   他宽慰自己说,既然白狼要换一种语言说出那句话,那他必然也是不想让姜浅听懂的,这样看来,自己并没有阻碍他们,只是没有干涉而已。   对,自己没做错什么。   他有些烦躁地将毛巾卷成一团扔在了一边。   【呦,钱队长竟然跟吃了败仗一样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浅浅,白狼是在跟你表白呀,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出来呢?】   【说实话,白狼一出场我就觉得他们两个之间不对劲,浅浅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认识他一样,而白狼对其他人都是冷脸,对着浅浅又会变成有问必答的大狗狗,这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只有我觉得钱队长给自己梳了一个发型很好笑吗?他的手像是突然长出来的一样哈哈哈哈哈……】   【我也在笑那个地方,钱队长对不起,我理解你,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比较忙。】   【钱队长:这头发可真头发呀……】   【在那两秒钟我都能想象得到钱队长脑袋里在进行着怎样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   【他最后还是没告诉浅浅真相,钱队长这不怪你,正视你的内心吧,你就是不想让浅浅知道别人对他有想法,你就是吃醋!】   【钱队长出门时还瞪了白狼一眼,白狼那个表情简直是莫名其妙哈哈哈……】   【白狼:不是才握手言和吗,突然瞪我做什么,修个电击棒,隔空电着你了?】   对于这一切,姜浅都是浑然不知的,他抱着枕头沉沉地睡了一觉,颇有信心地迎接明天的任务。   钱冲的计划确实很完备,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这计划甚至刚刚施行了个开头,就胎死腹中了。   被人举着武器团团围住的时候,姜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只是要暗中跟踪一个人,这个计划明明才刚刚敲定,根本不可能泄露,这些人是怎么知道他们的方位的……   而且都是全副武装,身着黑衣,肩上带着铭牌,和描述中他的母亲当年被人抓走的景象如出一辙。   白狼试图带着他冲出重围,但他们人多势众,最后由五个人合力按住他给他注射了麻醉剂。   姜浅也没能幸免,一个黑衣人拽出他藏在背后的手打掉了他的手机,那条给钱冲发送的求救短信还停留在编辑的界面。   手机被摔在地上一脚踩碎,姜浅只感觉后颈一痛,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他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给浅浅宝贝打了什么?!】   【是麻醉剂吧,一定要是麻醉剂,千万不要是什么毒药啊!】   【没事的,许肆之前不还说要抓活口吗?而且他在知道浅浅是自己孩子的时候反应那么大,他应该不会伤害浅浅的……】   【我不明白,他们明明已经如此小心了,行动的地点也很隐蔽,为什么还是会被发现?!】   【许肆你这个狗东西,就是阴魂不散是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思维先于他的身体醒了过来。   姜浅只感觉四肢发沉,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但他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公司发现了他们将他们抓走了,虽然想不明白自己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现状尽快脱困。   也不知道白狼怎么样了,那些人有没有伤害他。   力气渐渐恢复,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物体,璀璨夺目,刺得他眼珠发痛。   过了十几秒,他逐渐适应了光线,才发现那是一个巨型的水晶吊灯,配饰繁杂,从不同的角度反射着光芒。   再看一下四周,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床垫上,盖在身上的被子又轻又滑,很是舒适。   巨大的房间内摆放着成套的金色衣柜,大理石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墙上还有好几幅田园风格的油画,给这房间增添了一丝自然的气息。   这是哪里……   他还以为自己会被囚禁起来,如果糟糕的话,说不定会被锁在实验台上,但现在看来他竟被安置在了一个如此舒适的地方,这是为什么……   很快,房间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姜浅立即绷紧了身子。   走进来的是一位熟悉的中年女子,她曾经帮助自己逃离了吃下腐肉的命运,此时换下了那身白大褂,穿着常服,手里拿着一个记录表。   见他坐起来,她露出了一个寻常的笑容:“您醒啦?”   虽然她也帮过自己,但她以前对自己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现在却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变,甚至用上了敬词。   女子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没有喝,她便放在了床头柜上。   “别担心,您的父亲马上就来看你了。”   姜浅抓着床单的手突然收紧。 第80章 父子相认   听到这句话, 姜浅愣在了原地。   看来许肆知道自己和他的血缘关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应该是郑老先生告诉他的。   钱冲说他们后来回去过一次,只看到了飞溅的干涸的血痕, 这个出血量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郑老先生一定是遇害了。   而且看血迹的形状,似乎是身体直接爆开了一样,不知道许肆对他做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郑老先生帮助过他们, 也是由于他们才惹祸上身丢了性命, 这让他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更加厌恶, 恨不得立即除之而后快。   但眼下自己被抓了回来,若是对上许肆一点胜算都没有,只能把情绪掩藏起来另想他法。   对方抓他却没有伤他, 还让他住进了这么好的房间, 甚至告诉手下他的身份让他得到了尊重, 这让他感觉自己不像是一个囚犯。   难道……许肆真的想要在这个时候和他培养什么感情?   真是可笑,这样疯狂的人居然还会有感情。   姜浅又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许肆把她害成那个样子, 却又不顾一切阻拦留下她的性命, 即使在别人眼里那是羞辱和折磨,但姜浅能感觉到,他内心有一部分是真的舍不得他离开。   当时自己隔着玻璃, 看着许肆在谈到里面的人时放松的眉眼, 在灯光下给人一种近似于柔情的错觉。   如果他的感情就是把人不死不活地用链子锁着,那他的感情还真独特。   姜浅的心脏跳的很快, 他努力维持住了外表的镇静,对中年女子露出一个应付的笑作为答复。   他不知道的是, 一墙之隔,许肆正站在走廊里低头看向手中的平板,上面显示的画面正是屋内的监控录像。   姜浅从醒来到现在的所有动作,他都尽收眼底。   这么多年,许肆总是能一眼就看出身边的人的情绪变化。   下属畏惧他又想讨好他,性郑的老头瞧不起他,而姜浅……在抵触他。   他本想着,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就算他完成再多的事业,又能怎么样呢?   他掌管着星球上最大的公司,安全区的整个命脉都拿捏在他手里,早年的时候,他穷尽一切登上这个位置,同时用各种手段包装自己,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造福人类的救世主形象,当时的他只是想要所有人高看他一眼,但现在他做到了,他甚至改造了他的身体,让他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那些普通的人类,很快就要把他当神看,但他却觉得没意思了。   自己只要随手施舍一些小鱼小虾,下面的人就会争先恐后地吹捧他,看着那些人极尽讨好的嘴脸,他却只觉得恶心。   一群哈巴狗而已,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他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框给困住了,只能接触到冰冷的金属和虚幻的景象,只有在见到青青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需要这样一个锚点,让他剥去这些年一件一件套上的浮华的外衣,成为最初的那个自由的年轻人。   可是青青……不论他怎么努力,她也不会给出任何特别的反应,有时候他也怀疑,难道正如其他人所说,青青已经不在了,留下的只是躯壳而已?   他患得患失,变得更加暴躁易怒,身边的人开始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在揣摩他的心思,那副畏惧的态度又让他更加心烦。   一个助理打翻他的咖啡,他便随手将人从台阶上扔了下去,那是一个试验,他只想在愤怒的情绪中听到一点实话,那人却笑着爬了起来,血流了满脸还在朝他笑,说这完全是自己的责任,抱歉毁了他的咖啡。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人类都是虚情假意的东西,他哧了一声,让人将那个撒谎的东西扔出大楼。   他看向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全都像是静止了一样一动不动,他甚至能明显地注意到那些人逐渐惨白的脸和发汗的脖颈。   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这一刻,他受不了了,黑着脸转身离开,只留下一整个大厅的高层喘着气双腿发软,如同刚刚捡了一条命。   他回到房间砸碎了昂贵的花瓶和一架美酒,红色的液体像是鲜血,浸透沙发淌到平滑的地板上,他坐在中间沉默着,像一桩谋杀案。   暴力却没有让他内心的混乱平复下来,他的锚点开始松动了。   而现在,他被告知自己有一个儿子,这个认知撼动了他的全部观念。   他的儿子,身体里留着的是他的血,是和自己关系最近的人,也是青青年轻时的缩影。   一个和他最像的人,那些蠢货们理解不了的想法,他一定能够理解,因为他是自己生命的延续,他是半个自己。   他的人生忽然有了新的目标,期待让他坐立难安。   唯一可恨的是,他发现的时候儿子已经在没有他的环境中长大了,和外城那些可悲的蛀虫接触了那么久,还因为别人的挑拨跟自己起了摩擦。   他的思想被荼毒了,那些人让他变得软弱,瞻前顾后,多愁善感。   从监控的画面来看,姜浅明显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还对自己抱有敌意,一定是姓郑的老头在他面前嚼了舌根。   指不定还添油加醋说了自己很多坏话。   可惜他已经死了,就算再看不惯自己,死人也是没办法兴风作浪的。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现在他回到了自己身边,自己会好好教他的。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对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靠着柔软的垫子保持着半躺姿势的姜浅若是知道自己竟然被单方面地原谅了,定要大骂他无耻。   他在看到许肆推门而入时只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即使那人脸上挂着微笑。   经过大榕的事件,许肆在他眼中就变成了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许肆穿着裁剪利落的西装,头发依然打理得一丝不苟,走到他床边坐了下来。   “睡美人,感觉怎么样啊?”   他难得开了个玩笑,如果面对的是下属一定忙不迭地接过话头,而对方却毫不领情仍旧警惕地看着他,他也不计较,直言不讳道:“相信你已经知道,其实我是你的父亲了吧。”   他把少年的沉默当作了默认,继续自顾自地说起来:“你有些营养不良,不过不碍事,我已经让人给你制定了专门的食谱,几个月就能补回来……还有这房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随便装修了一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大胆跟我说……”   听到这话,姜浅出口问道:“白狼在哪里?”   许肆愣了一下:“你还养了宠物?”   小猫小狗也就算了,怎么还养狼呢,又不好控制……不过若是他喜欢,自己找人专程照顾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白狼也有被当成宠物的一天。】   【我觉得白狼的性格更像是大狗狗,喜欢围着主人转……】   【许肆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糖衣炮弹吗?他想迷惑姜浅让他放松警惕,说出剩下的队友的位置?】   【感觉不像,如果这样他可能会直接逼问了。】   【我也觉得,而且你们仔细看这房间,明显是花了大价钱的,感觉他像是真的在讨好浅浅。】   【浅浅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一定没安好心!】   “不是,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他在哪儿?”   许肆友善的面具出现了裂缝,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语气仍然是开玩笑的,肌肉却有些僵硬。   “你问他做什么?”   听这回答,白狼应该还活着。   他不是亲口说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姜浅索性得寸进尺道:“他是我的朋友,我想见他。”   许肆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提醒自己姜浅只是被人蒙蔽了,那不是他的错。   他站起来拉开了帘子,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屋内,他尽量放轻语气,引导姜浅看向外面。   这里是公司的最顶层,能够俯瞰整个内城,行人缩成了蚂蚁,城市像是流动的电路板。   姜浅不明所以。   许肆有些自豪地说:“从这里看下去,那些地上的人就算爬上一辈子也不可能爬上来,只能生在地里烂在地里,而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们,你明白吗?”   姜浅对他的厌恶加深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那些人和我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他们就是一群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每天庸庸碌碌为了一碗饭累死累活,说不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而我们是注定要引领全人类的,他们没资格和我们成为朋友,只会拖我们的后腿。”   “你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死活呢?”   【这人是怎么用这样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出这种混账话来的?】   【这已经不只是高高在上了,简直是反社会反人类!】   【人家为了活下去辛苦工作还有错吗?你一边压榨他们一边瞧不起他们,还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看我一巴掌把你嘴打歪!】   【庸庸碌碌总比天天犯精神病要强!】   【就你还引领全人类?你是想带着他们走向灭亡吧!】   【还想用你那套歪理给浅浅洗脑,我呸!】   【所以他是想让浅浅不要管白狼吗?浅浅才不会听他的!】   【没错,我们浅浅和你这个变态可不一样,他才不会抛弃朋友呢!】   姜浅注意到他用了“我们”,也就是把他们两个划为了一类。   他看出许肆想要干什么了。   他想把自己,变成第二个他。 第81章 一场好戏   姜浅对许肆的想法嗤之以鼻, 但与内心相反,他面上却始终保持着平静,甚至有一丝激动。   他站起来靠在窗边往下望去, 看着下面涌动的人流, 几乎有种不真切感。   “我还从来没有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   许肆本想着这孩子怕是个执拗的,或许会和自己争辩一番,但现在看来他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不禁一阵窃喜, 站在姜浅身边, 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视角不同, 看到的东西也不同……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也怪我没有早点知道你的存在。你跟那些外城的废物不同,他们可能到死都没吃过一顿大餐, 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你是我的儿子, 合该享受最好的待遇, 他们连为你服务都不配,所以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 现在都可以翻过去了。”   这一番歪理说得倒是恳切, 姜浅抬头看向他, 阳光披在他的身上,他似乎想露出一个慈父的笑容,却因为假面戴了太久显得有些怪异。   “欢迎回家。”   姜浅可不敢把这个地方当成他的家, 他巴不得立马变成一只鸟飞出这个囚笼。   但许肆既然这么说了, 自己也只能顺着他。   总之,先把人哄开心了, 再想办法带着白狼逃脱吧。   【怎么回事,我的浅浅宝贝为什么冲他笑了, 宝宝你不会真被这个人渣给洗脑了吧!】   【怎么可能,浅浅这明显是将计就计!】   【现在惹恼他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浅浅做的是对的,等他放松警惕再采取措施也不迟。】   接下来,许肆主动提出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来吧,不会让你感到失望的。”   许肆说着,还把手伸了过来。   姜浅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那只手,对方的茧子磨得他有些痛。   许肆把他带到了一个隐蔽的房间,一打开门最显眼的就是中央摆放的木质雕花玻璃柜,里面满满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奖杯。   姜浅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发现奖杯的类型非常繁多,有竞技类的还有表彰类的,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闪耀。   许肆走到他身后,随手打开了柜门。   “这些大都是我年轻的时候拿到的,当时对什么都有激情,现在却没那么多兴趣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眼神还是透着满满的骄傲,姜浅立马就读懂了他的意思,这是通过自谦想让别人夸他呢。   既然要捧他高兴,姜浅也不介意和他演上一出父慈子孝。   “真厉害,这些都是冠军呢!”   我呸,指不定有什么内幕操作,而且就你这个位置敢有人压你一头吗?   许肆听了这话非常受用,拿出了一个木底金边的奖杯,上面写着“人类卓越贡献奖”。   姜浅看着这个名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许肆露出怀念的神色,轻柔地擦去些许的灰尘。   “说起来,这个奖还是我和你妈妈一起拿到的呢。”   姜浅对于自己母亲的唯一印象就是那个被铁链拴着的发狂的非人类,如今听许肆这么一说,不由得开始好奇她从前是什么样。   从郑老先生的故事里他知道她当时建立公司是为了造福社会,只是被许肆这家伙给蒙蔽了,到最后被迫和自己的孩子分离,还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但那终究是一面之词,或许从许肆这里他能听到一个不一样的母亲。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许肆有些触动,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妈妈青青……她的思想像大海一样辽阔,她机敏,乐观,美丽,曾经和我一起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只可惜……她终究不够有远见,做错了几件事。”   姜浅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怒气在他的胸腔中上升。   她唯一做错的,就是相信了你。   许肆接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原谅她的错处了,我能怎么办呢,我太爱她了……”   似乎察觉到了姜浅情绪不佳,许肆以为他是不想听这些过去了很多年的事情,便把奖杯放了回去,从一边的柜子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光盘。   姜浅瞪大了眼睛:“这是……旧纪元生产的吗?”   许肆点点头:“公司的开采队发现的,除了这里的设备,还真没有哪个地方能放得出来。”   许肆把他安置在沙发上,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果汁,放出了里面的影像。   那是一部人文纪录片,摄影师用第一视角走街串巷,从繁华的城镇走到偏僻的乡村,从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走到充满自然气息的旷野花海。   那个时候,人们不必缩在安全区内争抢有限的食物与空间,他们可以随意地走出门去,一直向前走,污染的恐怖不会笼罩在他们的心头,他们头上是蓝天,脚下是大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吹着凉爽的风。   他们是自由的。   许肆在他旁边问道:“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   姜浅说了第一句真心话:“喜欢。”   许肆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放心,很快就能实现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把沉浸在幻想中的姜浅给叫醒了。   从那些获取到的机密文件来看,许肆制造抵抗畸变药剂的方法就是故意让健康的人发生污染,然后提取他们的血清作为材料。   姜浅看着他畅快的面容,心底一阵恶寒。   如果这样的生活的代价是将无辜的人的尸骨踩在脚下,那他宁可不要。   或许是他表现的有些明显了,许肆收了笑,微微皱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哪里都不对,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姜浅摇摇头。   许肆沉默片刻后关上了影片,坐在他对面正色道:“我刚才和你说的,让你不要再关注无用的人,你同意吗?”   姜浅感觉到他在试探自己,只能装出纠结但最终下定决心了的样子。   “你说的挺好的,只是我现在接收的信息一时有点多,暂时不太适应……”   “那就是同意了。”许肆站起身,“走吧,我有个小任务交给你。”   姜浅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沉默着跟在他身后。   他能感觉到许肆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如果刚才他表面上看上去还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那现在就完全成了一堵坚硬的白墙,让人一点情绪都琢磨不出来。   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他不快了?   没有理会后面纠结的姜浅,许肆这时走在前方,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着,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或许能对自己的儿子格外宽容,但他不是傻子。   姜浅根本不认同他的话,他在对自己撒谎。   明明在姜浅醒来之前,他反复告诫过自己要对孩子有耐心,但他就是按耐不住,他忍受不了哪怕是一丁点这孩子会为了外人和他对着干的想法。   所以他要验证一下,看姜浅究竟是选自己这个能给他新生活的父亲还是选一个不相干的废物。   他并不是故意想要姜浅为难,只要他选了自己……事后定会补偿他的。   姜浅又一次来到了熟悉的实验室,只是这个时候工作人员和大部分仪器已经被撤了出去。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他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白狼……   现实和记忆重叠,那人又重新回到了实验台上,身上的束缚更多,情况好像更糟糕了。   许肆停下了脚步,看着两人一见面就盯着对方。   真就这么情深义重?   “你不是想见他吗,现在你见到了。”   看见白狼只是外表有些擦伤,性命却是无忧,姜浅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表露出任何关心反而是在害他。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他当时是和我一起的……其实我和他本就不熟。”   许肆看上去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没再看向姜浅,而是俯身冲着白狼嘲笑道:“绕了这么一大圈,回来的感觉怎么样呀?”   白狼直接迎上他的目光:“不怎么样,可能这就是近乡情怯吧。”   许肆:???   姜浅想要扶额,自己不该把家乡解释成熟悉的地方的。   许肆有些嫌弃:“什么乱七八糟的,出去一趟,也不知道从哪个蠢货那里学的说话。”   姜浅:……   【我真服了,这么紧张的场合白狼一开口我就想笑。】   【你清醒一点啊白狼,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啊!】   【浅浅:我才不是蠢货,明明是学生的理解力有问题,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教了!】   【他们是怎么做到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说段子的?】   其实白狼这已经是有进步了。   姜浅到现在仍然记得,自己在刚把白狼带到钱冲他们面前时,想让他展示一下他高超的身手,就说“你表演一个你的拿首好戏”。   结果白狼冲他点点头,然后刷的一下将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一脸正气地问要拿谁的头,吓得王虎立马窜出三米远,大喊姜浅你为什么带回来一个神经病。   许肆不再理会白狼挑衅的目光,转向姜浅:“这个实验品当时跑了还挺可惜的,不过好在现在回来了,安的定位还让我找到了你,他也算是有用。”   原来他的位置竟然是这么暴露的。   “儿子,既然他回来了,那这实验也应该进行下去才是……反正你不是和他不熟吗?就由你来下手吧。”   姜浅的表情有些僵硬,飞快地思索着要怎样把伤害降到最小。   “他擅自偷跑,肯定要先给他一些教训……”   姜浅紧张的情绪在许肆递给自己一把□□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和扬起眉毛的白狼对视了一眼,双方心知肚明。   还真是一场好戏呀。   正好可以充点儿电。 第82章 充电   姜浅拿着□□, 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许肆看见这一幕,以为他是犹豫了。   你就这么看中他,舍不得他?   心中的烦闷一出口就成了冰冷的话语:“不愿意?”   姜浅顿了两秒, 摇摇头, 松开了咬住脸颊内侧软肉的牙齿。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劲才没有笑出声来。   许肆啊许肆,你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那一天。   他之前试验过,白狼在电击过后力量与持久力可以猛地增加数十倍不止,而且能维持将近两天。   那时的白狼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活, 就差把整间屋子给翻修一遍了。   这次给他加点力, 虽说带着自己跑不大现实, 但找个没人的时候挣脱束缚应该不成问题。   姜浅的眼神瞥向白狼,对方明显也是开始兴奋了,吓得他立马瞪了他一眼。   可别露馅了才是。   姜浅打开□□走近, 居高临下, 刻意用一种高傲的语气说道:“别装出一副不害怕的样子, 马上你就知道这枪的厉害了。”   说完仰头吐出一口气以防自己笑场。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转变太过生硬,他还当场补充了一些情节, 这瞎编的本领可算派上了用场:“虽然这些天和你同行, 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你们那种稀奇古怪的语言骂我来着, 钱冲都告诉我了!”   【浅浅别忍者了,你现在背对着许肆,实在控制不住表情就算了吧。】   【哈哈哈哈宝宝你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浅浅刚才那句话说得妙啊, 万一白狼真的表现出不疼, 在许肆眼里多半也是装出来的。】   【钱队长委屈你了,形势所迫, 你就先背一口锅吧!】   【看白狼疑惑的样子,没准是真信了, 说不定回去以后还要揍钱冲一顿哈哈哈哈……】   【白狼:你竟然敢挑拨离间,你这个绿茶!钱队长(惊讶脸):我吗?】   白狼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在姜浅的眼神示意下压了下去。   不过即使知道姜浅应该是在说瞎话,他还是想起了那天自己在屋外,钱冲和姜浅在屋内谈话的场景。   钱冲出来时心虚地都不敢看他,他还奇怪呢,现在回想起来,难道他真的说自己坏话了?   钱冲确实是懂那种语言的,从中作梗也未可知。   但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白狼跑偏的思维被姜浅的声音唤了回来。   “这一下下去,保准你动弹不得,就别想着再逃跑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先装出虚弱的模样,然后趁没人的时候赶紧找机会跑。   为了不让他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错失良机,姜浅还暗示道:“至于我……爸爸已经给我安排了最舒适的房间,我会过上你想象不到的幸福生活,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同时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要骂我。”   白狼听出了他的意思,是说他暂时比较安全,让自己不要管他。   “不过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身上的定位,我爸爸还没办法找到我把我带回来,让我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一句是让他记得把定位摘除。   白狼恍惚想起自己胳膊上好像确实被植入过一个东西,但时间太久他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原来竟是定位。   想到是自己害得姜浅被捕,他有些茫然无措。   不过事已至此,现在最重要的是积攒力量。   他轻蔑地切了一声:“你也配指责我?你就是把我电死,我也不会正眼看你的。”   姜浅收到了他的提示,当即开始动手,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身体,他绷起身子,皱着眉似乎陷入了痛苦之中。   姜浅看着他扭曲的五官,心想白狼戏还挺足,明明还很享受呢。   许久,姜浅才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   白狼抓紧时间给自己加戏:“你就这点本事?小猫挠痒罢了!”   “还敢挑衅我?”姜浅立马接过话头,“看我不电死你!”   说着又把□□按在了他的身上。   【不行你们两个别演了,我快要笑死了哈哈哈……】   【白狼:再充点儿,再充电儿!】   【都开到最大挡了,可把你小子爽到了。】   【以后白狼不会走在路上就开始放电吧……】   【旁边的许肆都看呆了哈哈哈哈,根本想不到浅浅会下手这么重。】   【许肆:我儿子这么猛?有前途!】   一场结束,两个人都意犹未尽,还是许肆上前按住了他抬起的手。   这个实验品还是比较成功的,一次弄死了有点可惜。   他是真的没料到姜浅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对那个从前称作“伙伴”的人毫不留情。   很好,不愧是自己的儿子,可能是自己之前那番话确实启发了他,让他认识到了阶层的不同。   第一次当人生导师,对象还是他的亲生孩子,这一认知让他有些飘飘然,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了。   “好啦好啦,这犟骨头再这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也累了吧,刚醒来没多久,还是要多休息。”   姜浅意兴阑珊地放下充电枪,忍住回头去看白狼的冲动,跟着许肆走出了实验室。   许肆心情很好,回房间的一路上都在跟他有说有笑,姜浅说想要一个人休息一会儿,他也没有不高兴,还询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姜浅说不上来他便卖个关子说自己请他吃大餐。   姜浅一直记挂着白狼,他在考虑要如何关掉楼中的自动防护系统,给他清出一条通道助他离开。   直到吃饭的时候他还在考虑这件事,以至于有些食不知味,那些精心烹饪的海鲜,在他嘴里和白面包没有任何区别。   许肆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以为他是初到大楼里有些无聊,便告诉他可以去自己的私人藏书室转转。   那里从来不对外开放,就连打扫的人也是他精挑细选的。   以前在这里的工作经历让姜浅对楼中的布局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所以在他听到藏书室的位置时,立马生出了一个念头。   那里和总控室挨得很近,没准可以趁机偷偷溜过去关掉防护。   “真的吗?”他抬起头,一脸兴奋,眼睛亮晶晶的。   似乎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了,他又接着找补道:“我是说……那儿一直是你的私人领域,我怕不小心弄坏了什么东西……”   许肆笑了一下,“怕什么,我的就是你的。”   【自从浅浅电了白狼之后,许肆这家伙就像嗑药了一样……】   【儿子刚认回来就听自己的话,对他的朋友出手,他可不该开心吗,正合了他的意。】   【你这句话如果是真心的,那么你的命也是浅浅的,把你的命交出来吧,浅浅立马就幸福了。】   藏书室和姜浅想象的一样,被打理得一丝不苟,里面有很多来自旧纪元的孤本,姜浅转来转去,发现的文字无不令他新奇。   许肆见他这么开心也颇有成就感,给他带了一份饭后甜点,还嘱托他不要留到太晚,尽量早点去休息。   许肆走后,姜浅便收了笑,开始揣摩如何偷偷潜入主控室。   走廊内有监控,他必须非常小心地绕过去才能避开。   大致规划好路线后,他拖到最后才鼓起勇气开始行动,成功趁工作人员出去接水的空档钻了进去。   他找到白狼所在的房间,开启了一个定时检测。   到了深夜,那里的防护装置和电源会自动断开,希望白狼能把握住这个宝贵的机会。   这个计划漏洞颇多,而且造成的后果很可能会让他惹祸上身,但没有办法,他必须先把白狼送出去。   反正许肆不会杀他。   绕回藏书室,他推开门,一抬眼对上了站在房间中央的许肆。   对方背着手,神色不明:“你去哪里了?” 第83章 险些暴露   姜浅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自己胡编乱造直接被戳穿, 然后被丢到小黑屋里,或者是自己直接承认和许肆大吵一架,然后被丢到小黑屋里。   总之, 他的结局可能就只有小黑屋了。   短暂的慌张过后, 他立马促使自己平静了下来,用随意的语气说道:“没事,只是去接了杯水。”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玻璃杯。   幸好他留了个心眼, 在出去时拿上了一个道具, 实在不行就说是在找饮水机, 找着找着迷路了,不然万一被人撞见总不能说是跑到总控室找厕所吧,明明藏书室里就有。   许肆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杯子, 没有说什么, 只是语气冷淡地让他尽快休息。   许肆走后, 姜浅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冒着冷汗。   不管他相没相信,总之面子上是暂时糊弄过去了。   至于到了夜晚, 白狼那边真的出了动静……他再想圆谎就没这么简单了。   心里记挂着这件事, 姜浅一直保持着清醒直到深夜。   他算着时间,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甚至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门口,仿佛下一秒许肆就会冲进来把自己按在地上揍。   可是设定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仍然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 抱着松软的枕头,迷迷糊糊地想着白狼现在最好已经跑掉了。   第二天早上, 他和许肆一起坐在长桌上吃饭。   层次分明的面包配上温热的牛奶,但凡换个地方姜浅都会慢慢享受这顿早餐, 可这个时候他却只觉得如坐针毡。   许肆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后来一直沉默着只顾吃自己的东西,低着头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如果他就是一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人也就罢了,可是昨天他用餐的时候和姜浅说了不少话,这样一对比就显得此刻的气氛有些凝重。   姜浅内心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自己暴露了没有,白狼现在怎么样了……   许肆慢条斯理地吃完了盘里的东西,然后随手把餐具往盘子里一扔,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姜浅心里一颤。   他抬头看向许肆,对方不紧不慢地用手边的帕子擦了一下嘴后丢开,然后双手交叉,轻轻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缓缓开口道:“昨天晚上,你的那位同伴逃走了。”   【白狼真的逃掉了?!】   【完了完了,这是要兴师问罪了吧!】   【别慌,我觉得看许肆的反应应该只是怀疑,不然就直接给浅浅定罪了。】   【可是这样一查浅浅肯定跑不掉的……】   听闻这个消息姜浅的第一反应是欣喜,现在他没有后顾之忧了。   既然许肆没有直接挑明,他便装作不知道。   “是吗?”姜浅皱眉道,“不是有定位吗,他还敢跑?”   许肆打量着他的神色,平铺直叙:“被他挖出来了……说来也奇怪,昨夜他所在的实验室安全防护系统和电力突然关闭,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趁乱挣脱了束缚,这事……你怎么看?”   姜浅面不改色,继续陪他绕弯子:“那看来是公司的系统出了问题呀,最好整体检修一下,不然下次又遇上这么巧的事情怎么办?”   “你觉得是巧合?”   “不然呢?”   许肆看着他,将手从桌上拿下放在了大腿上:“他脱身以后,并没有急着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后还是安保人员快要抓住他了他才不得已离开了,你知道……他在找什么吗?”   姜浅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些发冷,他的感官似乎被放大了,垂下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才保持住了冷静。   白狼是在找自己,他想带自己走。   “可能在找什么被收走的随身物品吧,我不清楚,你知道的,我跟他不熟。”   “不熟……”许肆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在细细品味里面的含义。   “系统为什么突然关闭,我已经让人去查了,马上就能出结果。”   说完这句话,两人沉默了十几秒,姜浅才意识到他是在等自己回话。   他能说什么,求求你别查我,我错了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思索再三,姜浅在破罐破摔和抵死不从间选择了抵死不从。   他随口说道:“挺好的,也算是提前发现点问题,以后就不会出更大的批露了。”   许肆用食指敲着桌子,几乎已经是明示了:“有些事,自己说出来和别人发现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姜浅耸耸肩,没有答话。   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他就打死不认,能拖一时算一时。   终于,一位穿着西装的下属走进屋内,手里拿着平板像是拿着姜浅的最后通牒,每走一步姜浅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他俯身在许肆的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表情忽然一变,诧异地看向姜浅。   姜浅只觉得自己头顶悬着一把摇摇欲坠的利刃,他像演戏一样维持着镇定的外表。   下属说完后许肆挥手让他离开了,他看着姜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对方探寻的目光中说道:“没事了,系统出问题是公司内部的原因,已经解决了。”   【居然没查到浅浅的身上?】   【许肆好像也很惊讶的样子……】   【没查到浅浅就好,看得我紧张死了。】   【浅浅这么神通广大吗?】   这句话顿时赦免了姜浅,他握紧的手慢慢松开,隔了两秒才干巴巴地说道:“解决了就好。”   许肆好像也跟着突然放松了,站起身问他早餐合不合胃口,不喜欢可以让人另做。   姜浅心里嫌弃,我都吃完了你才想起来问也太迟了吧。   “挺好的。”   许肆有工作要处理,离开时拍了拍他的肩:“儿子,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昨天晚上,他给了姜浅一部手机,里面只有他和他的秘书两个联系人。   在他得知实验品逃走的那一刻,他立马就认定了是姜浅背叛的他。   他生平最恨背叛,如果换了任何人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处理掉……   可是姜浅是他的儿子。   他想起在实验室中姜浅出乎意料的举动,或许就是那个时候串通好的。   他刻意压着消息,就像压着心底的怒气,一直拖到今天早上才允许下面的人去查。   他简直要被自己感动了,都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想给姜浅一个机会。   只要他主动承认自己是受了那人的蛊惑,他就会少责怪他一些。   可是姜浅完全不松口,他当时简直想杀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直到他被告知这件事确实是个失误,是一位新入职的工作人员意外启动了维修程序。   他心上的大石头一下子被拿掉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看着他的背影,姜浅仍然在迷惑之中。   自己这么厉害的吗,这么多人都查不到他的蛛丝马迹?   不可能啊……   姜浅也不想在这许肆最喜欢的餐厅里停留,径直回了房间。   他无所事事地摆弄着许肆给他的手机,他记得钱冲他们的联系方式却不敢拨号,因为他觉得许肆对手机做了什么手脚。   他这种多疑的人,肯定不会任由他联系队友,说不定还想借他的手抓到其他人呢。   姜浅只能漫步目的地在网上冲浪,直到那个他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中年女人前来查看他的情况,还给他带了一些新衣服。   她姓王,姜浅叫她王助理。   她面带微笑,和最初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面瘫判若两人。   “喜不喜欢?这些都是你父亲专门给你挑的。”   姜浅不在意这些东西,要不是许肆看着不顺眼,他还想戴那条旧围巾呢。   “蛮好的。”   “没关系的,喜欢什么风格你都可以提……这样,你把要求写在这上面,我回去让人重新置办。”   姜浅正想回绝,水笔和夹在硬板上的白纸就被递了过来。   上面写着三个小字——   有监听。   【等一下等一下,什么情况?!】   【这人是卧底?】   【太好了,这下浅浅有救了!】   【许肆你个狗东西,监控不够还要监听,真把儿子当犯人啊!】   姜浅猛地抬头看她,对方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他一下子想通了,自己能逃过一劫是有人帮了他。   联想到钱冲说的神秘联系人,姜浅几乎可以肯定就是眼前的王助理。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帮自己,但身边突然有了一个同盟让他激动不已。   “好,那我就把要求写在这儿。”   他写了“谢谢你”三个字,王助理拿过笔回了他一句话。   ——别犯蠢,再莽撞行动,我可保不住你。   纸张上生硬的语气和她甜美的笑容格外不搭,姜浅却觉得她的字愈发亲切。   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奋笔疾书。   ——阿信怎么样了?   自从那天晚上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了消息,而且许肆也已经发现了他的叛变,姜浅只希望阿信有办法脱身。   王助理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提笔犹豫了几秒。   ——不知道。   这对于姜浅来说算是个好消息,不知道总比已经遇害了要强。   姜浅问她有没有什么逃脱的方法,王助理没有再写字回应,而是看着他的脸说道:“你脸色好像有些苍白,是不是站太久了,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姜浅心领神会坐在了床上,王助理帮他盖上了毯子,动作轻柔,语气关切。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交给你的父亲就可以了,不用怕麻烦他,他如今巴不得围着你转呢。”   姜浅感觉到自己放在毯子下面的手中被塞了什么东西,有些凉。   那是一部新的手机。 第84章 孤立无援   接下来的一整天, 姜浅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为了让许肆高兴一点刻意多奉承了他两句,许肆也被他恭维得有些飘飘然, 还说过些天开会要公开他的身份。   姜浅并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一时间表情没绷住,被他发觉了不对劲。   “怎么了,你难道不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是公司的唯一继承人吗?”   在许肆看来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姜浅也知道他想看自己感恩戴德, 便借口说是自己什么都不会, 害怕给他丢脸。   许肆闻言突然对这个儿子有些心软,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揽过姜浅的肩膀:“怕什么,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你是我的孩子, 就已经不是其他人可以比的了, 再说有我在呢,谁敢惹你不高兴, 你就把他从窗户扔下去就行了。”   姜浅怕自己的反应再露馅, 心一横扑到了他的怀里。   又小又软的身体突然撞了过来, 许肆愣了片刻,然后有些僵硬地环住了他的后背。   姜浅很瘦,这一瞬间让许肆觉得他很无助很容易受伤, 自己需要保护他。   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似乎并不赖。   【浅浅辛苦了, 一边要提心吊胆想办法逃跑一边还要在许肆面前演戏。】   【只有我觉得这一段有点好笑吗,许肆你别看浅浅抱着你, 其实他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哈哈哈……】   【浅浅:这人怎么还不闭嘴,只能手动让他闭麦了。】   【许肆是不是觉得受宠若惊?别呲着个大牙嘎嘎乐了, 你儿子正策划着逃跑呢!】   【姓许的,你儿子不要你啦!】   当时拿到手机之后,姜浅思来想去最后把它偷偷塞进了被套中间。   屋里有监控,他根本不敢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直到深夜才蒙着头偷偷打开。   这部手机应该是干净的,他把声音调到最小,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指有些颤抖。   对面响了十几秒才接听。   “喂?”   在听到那久违的声音时,他突然感觉有些委屈。   钱冲见是个陌生的号码,以为是打错了,有些不耐烦。   “谁啊?”   姜浅抽了一下鼻子:“是我。”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是气声,钱冲还是立马就认出了他。   姜浅只听到对面一阵嘈杂,桌椅带倒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脏话显得兵荒马乱,却莫名让他感到安心。   钱冲喘着气组织着语言:“浅浅,是……是你吗?你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你受伤了没有?许肆没对你做什么吧?你现在旁边没有人吧?”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姜浅应接不暇,说了句“停下”,对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他揉了揉眉心,尽量用简洁的语言解释自己的处境。   “我很好,许肆没为难我,是有人帮了我我才能偷偷联系你……对了,你有见到白狼吗,他应该去找你了吧。”   钱冲突然开始支支吾吾:“他……是回来了。”   听出了他的语焉不详,姜浅警觉起来:“他怎么了,难道跟人打架受伤了?”   他的逃走肯定不会那么顺利,万一在过程中受了重伤,万人有人朝他开枪……   钱冲沉默了两秒,“确实有人受伤,但受伤的那个人是我。”   姜浅:???   “怎么回事?”   “白狼一回来就揪着我的领子让我跟他回去救你,我说现在过去根本救不出来,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才有机会,但他听不进去……”   姜浅没料到是这个走向。   “……所以他就把你揍了一顿?”   “本来不至于的,但我看他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想控制住他免得他出去闯祸,就拿电击棒电了他一下,谁曾想他跟磕了药一样变得更有劲了,把我按在地上揍,现在还挂着个黑眼圈。”   姜浅:……   姜浅大致解释了一下,钱冲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给对方送了体力。   “那我挨的打算什么?”   【还能算什么啊钱队长,算你能挨打。】   【算你体格结实,能接充了电的白狼那么多拳。】   【算你好心,给对手送温暖。】   “他现在怎么样了?”   钱冲心想挨打的不是我吗,姜浅却还在问白狼,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的联系人发消息说你暂时安全,白狼听了才平静下来。”   当时的白狼已经陷入不管不顾的偏执状态,钱冲却能理解他,因为如果没有这条消息,他也不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已经尝试过失去的滋味,他接受不了。   姜浅又告诉他王助理帮助了他,钱冲在提到这位盟友时也十分感激,如果没有她姜浅就危险了。   “我询问她要怎么把你送出来,她说不能操之过急,让我先等着。”   心下明白王助理暂时留下自己可能是需要在未来的计划中跟钱冲他们里应外合,姜浅表示理解。   钱冲却比他还着急:“你不要怕,她不帮我,我也会想办法救你的,绝对不会丢下你……”   “我不怕,”姜浅打断了他,“而且我觉得许肆是真的想让我做他的儿子,他应该不会伤害我,相反,他还打算过两天公开承认我的身份呢。”   又报喜不报忧地安抚了钱冲几句,才让他口头上说打消了擅自行动的念头。   姜浅也不敢聊太久,只是让他保持联系,但不要主动打给自己,然后挂断了电话。   方才他说自己不怕其实有夸大的成分在,虽然住着温暖舒服的房间,吃着奢侈的食物,姜浅却觉得自己在冰上行走,可能下一秒就要坠入冷水内。   他假装和许肆亲近,时刻揣摩他的心思,好维持那点微妙的平衡。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在深夜和钱冲他们通话,除了姜浅问他们在做什么时白狼错用狼狈为奸形容整个团队,没有其他波折。   再加上他总是能在大楼里看到王助理,这种有人接应的感觉让他渐渐安心。   直到今天,本应是王助理来查看他的情况,来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随行的医生检查着他的身体,他疑惑地问道:“王助理呢,今天怎么换人了?”   对方只说是临时的调动,他也不清楚,姜浅想要再追问,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不会吧不会吧,王助理不会暴露了吧?】   【别自己吓自己,她那么忙,可能只是今天有别的安排。】   【王助理我求求你千万要撑住啊,不然浅浅在这里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姜浅在回房的路上有些心悸,他告诉自己应该是他杞人忧天了,王助理今天有事请假了也说不定。   他站在房门外,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走的时候明明记得自己关好了门,现在却开着一条缝。   眼前的景物似乎突然开始放大,他轻轻咬住了嘴唇,抬手推开了门。   许肆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先前送给他的装饰画和花瓶碎了一地,一片狼藉中他看到自己的被子像一件脏衣服一样被丢在墙角。   许肆转过身,什么都没说,而是把一样东西扔到了他的脚下。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慢慢垂下头,目光落在脚边的手机上,屏幕已经完全碎裂,黑着屏,但许肆绝对早把里面的东西翻得一干二净了。   紧张的情绪中,姜浅想起自己应该是删除了通话记录的,虽然不知有没有用,他还是想尝试着挣扎一下。   许肆却在他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走近,逆光让他的身形显得格外有压迫感,阴影笼罩在了姜浅的身上。   他们的距离很近,姜浅能听出许肆几乎是在咬着牙跟他说话。   “你不许说一个字,因为你一张嘴,吐出来的只有谎话。” 第85章 手术   姜浅手心发凉, 感觉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   他看向许肆,对方锐利的目光把他钉在原地。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再想辩驳只会惹得许肆更加生气,姜浅便选择垂着头一动不动, 一副乖巧认错听候发落的模样。   他还没有直接出手打自己, 自己应该还有救吧,只是不知道王助理如何了。   依照许肆的性子,离他如此近的人竟然背叛了他,他必不可能留手。   这一点姜浅倒是猜对了, 许肆完全无法接受王助理的背刺,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助理跟随他多年, 是为数不多不惹他心烦的得力下属之一,许肆自认为对她一直不错,不明白她为何要出卖公司, 出卖自己。   要不是王助理潜入他的房间翻找机密文件时被因忘记东西折返的他恰好撞见了, 他仍然不会怀疑她。   他揪着王助理的头发把她贯到地上, 发疯一般问她这是为什么。   钱,权, 容貌, 声名, 自己哪样没有给她?她凭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王助理的头被磕破了,刺目的血流了满脸,她却突兀地笑了起来。   她说, 她不能让人类的未来落在你这样的人手里。   她说, 你是个疯子,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苦难。   她还说, 无论你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有人真心爱你, 因为你根本不值得人去爱,你一无所有。   话音未落,许肆就徒手扭断了她的脖子。   一无所有?   真是可笑,他站在人类科技的巅峰,所有人都只能仰望他,他怎么可能一无所有?   看着地上淌开的鲜血,他心里一阵烦躁,黑着脸召开了紧急会议。   其他下属听闻这个消息皆是一愣,随即开始一呼百应地痛斥王助理吃里爬外,幸好许老板出手清除了公司里的这颗毒瘤。   他们的奉承话让许肆越来越不快,当即随手扯过一位下属,扳着他的头问道:“你说誓死追随我,是真的吗?”   下属本来只是跟着大家说说场面话,但此刻也不敢懈怠,把一分真心说成了十分,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还说为了许老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老板打断了他:“赴汤蹈火?你为什么愿意为我这么做?”   下属嘴皮子还算不错,当即说了一大通什么他是新时代人类的领袖,自己全身心敬佩他,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云云。   “那如果我让你去死呢,你也愿意吗?”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询问对方要不要喝咖啡。   下属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许肆脑海里又浮现出王助理的样子,那人一脸鲜血,嘴里吐出恶毒的字句。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心爱你。   他怒气陡升,攥着下属的领子将他扔了出去,砸坏了一把椅子。   “给我查!王助理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半天之内查个一清二楚!”   下属纷纷应承下来,然后飞速离开了房间,其中被扔出去的那个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跑到了最前面。   查出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   他本以为王助理只是倒卖公司的数据,可现在他竟发现她偷偷接触自己的儿子,帮助他联系外界。   而之前实验品的出逃,也是她的手笔。   铺天盖地的愤怒简直要淹没他。   这几天他还觉得自己和姜浅的关系拉近了,原来对方竟一直在他面前演戏。   为什么,他明明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也跟着背叛自己!   这一刻,他恨不得冲到姜浅的房间杀了他。   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玻璃杯在他手中碎裂,划伤了他的掌心。   疼痛让他回过神来,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看着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突然像被点醒了。   姜浅想要离开,无非是那些下等人给他灌输了错误的思想,让他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自己只需要让姜浅真切地感受到他与其他人的不同,他自然会转变观念,投入自己的怀抱。   这么想着,他总算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   姜浅只是被带歪了,不是不能更正。   他只是需要更强硬,更彻底的手段,而自己恰好知道怎么做。   已经有了处理方法,这个时候的许肆就显得较为平和了,但落在姜浅眼里就变得愈发看不透。   在许肆那番话过后,他以为自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但对方却只是带着他一起去餐厅吃饭,还绝口不提发生的事。   姜浅心里七上八下,机械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甩个脸,骂上几句就完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许肆吗,这么好说话?   【许肆想干什么啊,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吓人。】   【许肆你直说好了,别整这些鸿门宴,太折磨人了。】   【都到这时候了还吃饭,他到底想怎么样……】   许肆吃的比较快,姜浅也跟着放下了叉子。   许肆却对他说:“不着急,你再吃点,一定要吃饱。”   这句话让姜浅寒毛直立,只感觉越来越像最后的晚餐了。   他实在没有心情吃东西,摇了摇头。   许肆也不强求他:“既然吃饱了,我们就来谈谈吧。”   终于图穷匕见了,姜浅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让他死得痛快点吧。   许肆问他,知不知道公司的新人类计划已经开始很久了。   姜浅谨慎地点点头。   许肆将盘子往旁边推了一下,身体前倾,双臂放在桌子上。   “那你知道,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吗?”   姜浅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实验已经较为成熟,但他不知道竟然真的成功了。   也就是说,许肆成功造出了能抵抗污染的新人类。   许肆起身走到姜浅的背后,以一种压倒性的姿态按上他的肩。   “事实证明,除了排除畸变,这种转变还会提升机体的各项功能。”   他拿起姜浅放在一边没有用过的勺子,咚的一下向下扎去,磁盘应声而碎,而勺子的前端竟深深嵌入了木桌之中。   这绝不是正常人类的力量能办到的。   手指覆上姜浅修长脆弱的脖颈,明明对方没有用力,姜浅却感觉窒息围绕着他。   许肆自己已经经过了改造这个认知让他的大脑几乎不能运转。   这下打败他的机会更加渺茫了,而自己就像一个毫无用处的笼中雀,只能被关在冰冷的铁栏杆之中。   许肆轻轻掐住姜浅,温热的躯体贴着他的手心,他只要稍稍一动,这条生命转瞬间便会流逝。   像是精致易碎的艺术品。   【我去去去去许肆你要干什么?!】   【赶紧松开我的浅浅宝贝!】   【狗东西别碰我宝宝的脖子!!】   许肆感觉到姜浅在紧张,在害怕自己。   对外城的蛀虫情深意重,对自己这个父亲却避如蛇蝎。   他收紧了手指,一个念头告诉他,动手吧,你做决定向来是最果断的,这也是你能走这么远的原因,多愁善感是一种疾病,需要治疗。   突然,姜浅吞咽了一下,像是小动物蹭了一下他的手,那个念头消失了。   他松开了手指,拉着姜浅的胳膊让他站了起来,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我的儿子,不用担忧,你马上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   姜浅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默默跟在许肆后面上了电梯,脖子上还留着清晰的红痕。   许肆这是要改造他,他虽然不想上手术台,却终究没那么紧张了。   在他看来,这并不能算是惩罚,如果他的体质也增强了,反而能够更好地对抗许肆,这让他闹不明白许肆在想什么。   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不会吧,许肆想把浅浅变成新人类?!】   【我的天哪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别慌,许肆自己不是成功了吗?技术应该已经很成熟了!】   【但是每个人体质也不一样啊,许肆五大三粗的没问题,但浅浅那么薄薄的一片就不一定了啊!】   姜浅躺在床上,被推进了洁净的手术室。   一群人在他身边忙碌,摆弄着仪器,他们佩戴着帽子和口罩,像一个个移动的白玉菇。   许肆在他身边,在准备的间歇给他盖了一条毯子,他的手脚却还是发凉,不知是这里温度低还是他在害怕。   头顶的灯光晃得他头晕,许肆这时候竟开始安慰他,说只需要打上几针,而且会给他打全麻,不会痛的。   姜浅有些疑惑:“如果只是打针,为什么还要麻醉?”   不过睡过去确实没那么吓人了一些。   许肆只说让他相信他。   姜浅嘴角抽了抽,越发怀疑许肆想借着改造让他把命丢在手术台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读懂了他的表情,许肆回应道:“等你醒了,你就会变成我最完美的儿子了,这是好事。”   这话他觉得哪里不对,想要再问问题,许肆却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麻药的效果渐渐上来,他闭上了眼睛,周围的话语像是绕着他飞舞的蝴蝶,几乎听不真切。   恍惚中,他辨认出了许肆的声音。   “开始吧。”   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许老板,您确定要同时进行两种方案吗?”   两种方案,什么方案,他们在说什么?   “有问题吗?”   “没有,只是这两种过程都是不可逆的,所以我需要再跟您确认一下。”   “我已经决定了,开始吧。”   “好的,开启记忆清除程序……”   什么清楚,记忆……记忆清除?   记忆清除!   姜浅浑身一震,呼吸突然加快,监护仪器滴滴作响。   “怎么回事?加大药量!”   困顿袭来,姜浅只觉得自己跌入了水中,下面出现了无数双手,扯着他往水底拉去。   他拼命挣扎,却渐渐失了力气,越陷越深。   所有光都消失了。 第86章 失忆   在别人眼中, 姜浅的生活完全没有任何忧愁。   他是掌控内城的最大公司的唯一继承人,他的父亲待他极好,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可姜浅总觉得自己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父亲告诉他, 他受伤了, 所以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他说自己是他的儿子,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在一次出去游玩的时候被外城仇富的人所害,才伤到了脑袋。   父亲说, 记忆找不回来也没有关系, 他仍然是他乖巧的孩子。   这话明明没有任何问题, 但姜浅却在父亲触碰到他的头发的时候反射性得感到恐慌。   这是怎么回事,儿子不应该最亲近父亲了吗?   姜浅压下内心的不适,把它归因于自己的伤还没有好。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每次父亲接近他, 他仍然会手脚发凉, 浑身不自在,他控制不住。   父亲从未跟他动过手, 面对他时也总是摆出一副笑脸, 他却下意识觉得有一天父亲会伤害他。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懊恼, 但他纠正不过来,只能不自主地讨好父亲免于受伤。   所以,在其他人看来是父亲在顺着姜浅, 但实际上是姜浅一直在按照父亲的心意走。   他很会察言观色, 发现父亲在自己赞同他的理念时会格外高兴,所以经常顺着他的话说, 哪怕有些话并不是真心的。   父亲带着他去实验室,里面的过程可以说是非常残忍, 但父亲告诉他为了人类的未来,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父亲还说,那些实验品是这颗星球的害虫,只会蚕食这个越来越接近崩溃的封闭社会,所以在他开启变革之前,把这些多余的东西清除掉是必要的。   姜浅看向他:“可是……他们长得和我们一样。”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是一只害虫呢?   他每天享受着新鲜的食物,呼吸着过滤过的清新空气,穿着鲜亮的新衣服,但他从来没有做任何事来得到它们。   自从醒来之后,他就处于一个只会伸手索取的状态。   他并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但他从角落里翻出了一套旧衣服和一条破洞的灰色围巾,和他其余的精致服装截然不同,但是气味很熟悉,让他隐隐觉得父亲没有把他的全部过去告诉他。   父亲收了笑,握紧他的胳膊,抓的他有些痛。   “怎么会一样呢?你知道吗,我抵抗畸变的能力是通过手术得来的,但是你是天生的,你从出生起就与其他人不同,你是更高级别的存在,他们连给你系鞋带都不配。”   姜浅知道他不想听任何反驳的话,就装作乖巧的样子点了点头。   许肆很喜欢他如今听话的模样,又陪他去藏书室转了一圈。   当时的手术出了点意外,带来的却只有惊喜。   记忆清除成功完成了,但改造程序结束后,姜浅的身体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提升。   他怒火中烧,以为是他们的操作出了问题,差点当场把他们的脖子拧断,直到检测结果显示姜浅的身体数据能够抵挡各种程度的污染。   也就是说,程序对他没作用,是因为他生来就对畸变免疫。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就连许肆也是近几年才将手术完善的同时改进了他自己。   但这并不让他感到奇怪,反而觉得这是老天送给他的礼物。   他的儿子,合该如此与众不同。   至于身体强度……反正有那么多保镖在,没有提升就没有提升吧,再不济还有自己护着他呢。   这些天里,他一直长时间陪在姜浅身边,告诉他他们父子有多特殊,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他们,他们需要相互依靠。   没了记忆的姜浅从不和他吵架,在他说话时只是抬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乖乖地点头。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愈发觉得自己清除他的记忆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姜浅大多数时候很安静,像一只喜欢蜷缩在角落里的猫。   现在他便靠着软垫默默地阅读,腿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寂静的空气中,只有他轻轻的翻页声。   姜浅已经看了快半个小时了,全程没有抬一次头。   许肆向来一入场就成为全场的目光中心,聚光灯总是跟着他走,身边的人总是绕着他转,很少有人会这么忽视他。   他清了清嗓子,姜浅从书中抬头,清亮的眼睛望向他,像是好奇的幼崽。   刚才那一点若有若无的不快被驱散了,他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姜浅说那是一本关于海洋的书,里面有好多种他没有见过的生物,他觉得很新奇。   许肆没看过那些无聊的东西,但他愿意鼓励一下姜浅,便说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可以带他去看海。   等新人类计划开始,就可以着手拓展的项目了,按照现在的进度,人类踏出安全区指日可待。   这势必引起一场风暴,但风暴也总是会带来机遇。   姜浅现在心里却只有那些奇幻的想象,文字好像化成了画面,未知的探索让他感到兴奋。   “真的吗?我真的能出去看到大海?”   他眼中满是憧憬,和平时温柔的笑容不同,现在的浅笑似乎更真挚,更发自内心,他就像一个挺直的蒲公英,在空中抖了抖身子,快乐就顺着清风飘了过来。   许肆也一时间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姜浅这时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从前的青青,那个乐观,爱笑,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女孩。   他点点头:“真的,到时候我带着你,和妈妈一起去看。”   姜浅突然犹豫了起来,许肆带他见过他的母亲,他当时被吓到了,藏到许肆的身后,对方却把他拉了出来,告诉他那是你的妈妈,不要害怕。   “她是我妈妈……她的脸为什么是那个样子?她为什么要被铁链锁着?”   许肆告诉她,妈妈是生病了,把她锁起来是为了她好。   姜浅当时就对这种病生出来深深的恐惧,以至于当晚还梦见自己的神智也开始消失,有人用铁链勒住了他的脖子。   恍惚中,铁链似乎变成了手指,他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直到后来,许肆告诉他他天生不会得这种病,他才放下心来。   现在父亲说要带上妈妈,他免不得开始担忧:“可是……妈妈的病还没有好,要怎么出门呢?”   没有铁链的束缚,她会不会攻击自己和父亲?她会不会直接跑开再也不回来?   她要是跑开了,没有人照顾她,找不到她需要的食物怎么办……   许肆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些小事你不用操心,到时候我可以安排专车送她,她在车里就不会有事了。”   “但是那样的话,她不就看不到风景了吗?”   “没关心,我可以把她放到笼子里,这样她就看得到了。”   姜浅抿着嘴唇,许肆的表情很是认真,似乎在他看来把母亲锁在笼中没有任何的不对,但这幅画面还是让姜浅感到诡异。   他不想惹父亲不开心,便点了点头。   【浅浅宝宝你少跟这老混蛋说话吧,他只会给你洗脑!】   【许肆真就把人当畜生啊,青青落在他手里真的太惨了,终日得不到解脱。】   【呜呜呜呜我的宝宝失忆了,现在连白狼他们都不记得了,要怎么办啊……】   【完了,这下要是钱队长来救浅浅,他不会不愿意走吧?】   【浅浅你清醒一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最大的敌人!】   【都怪许肆这个混蛋!凭什么夺走我宝宝的回忆!】   许肆以为自己成功和姜浅达成了共识,心情舒畅,主动提议带着姜浅再去看一看他的妈妈。   虽然姜浅开始时有些害怕,但他现如今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没有排斥。   为了增进一家三口的感情,许肆在隔离房外布置了一张餐桌,这样他们三个人就能在一起吃饭了。   即使已经见过多次,但姜浅还是在看到被铁链锁着的女人时移开了目光。   与他形成对比,许肆热情地迎了上去:“青青,我和儿子来陪你吃饭了,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青青从角落里暴起,野兽一样冲他龇牙,铁链限制了她再往前移动。   许肆与她隔着玻璃点了点头:“看来精神不错,准备吃饭吧。”   姜浅坐在了圆桌前,许肆按照他的喜好给他吃的是蔬菜拼盘,而他自己吃的是三分熟的牛排。   他不明白姜浅为什么放着好东西不吃总是喜欢嚼没有味道的草,姜浅在他第一次问的时候回答说他不喜欢生的食物,让他把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他对于自己曾经逼着姜浅吃腐烂的肉有些心虚,幸好姜浅现在不记得这些了。   从那之后,他就由着姜浅,他想吃什么吃什么。   姜浅默默低头吃饭,余光瞥见许肆在慢条斯理地切牛排。   这一行为本来没有任何问题,但他总是觉得三分熟的牛肉还带着血丝,而一面玻璃之隔,母亲正趴在地上疯狂地啃食腐肉,发出巨大的声响,二者结合让他有些反胃。   他飞速地吃完盘子里清淡的蔬菜,说自己吃饱了能不能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许肆心情好,当即同意了,只是嘱咐他晚上的聚会不要缺席。   自从当着所有高层的面承认了他的继承人身份后,许肆已经拉着他参加过好几次聚会了,多半是想让他多刷刷脸。   摄像头对着他让他感到不自在,但他只是忍了下来,始终挂着假笑,他不想惹麻烦。   姜浅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滚了一个圈,连连叹气。   这破聚会就不能消失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大白天的,唉声叹气作什么?”   他根本没察觉到有人在他的房间里,猛地站了起来,看见一个高瘦的男子靠着衣柜,抱着胳膊看着他。   他出去时锁了门,回来时门锁也是完好的,除了父亲,没人能随意打开这扇门,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面容冷峻,线条明显,表情阴沉,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虽然在自己的地盘,姜浅在他强大的气场面前还是没什么底气,只能装作强硬的样子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肯定不会是走错了,他不会是要绑架自己吧,这光天化日的,还是在公司里面,他胆子应该没这么大。   陌生人抬眼看他:“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你。”   “你……”   他上前逼近,姜浅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床上,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人平静的眉眼。   似乎有些熟悉,难道他真的见过自己?   那人分开薄唇,声音清冷:“我的名字,是阿信。” 第87章 记忆清除术   姜浅没有察觉到他有攻击的意图, 但仍然紧盯着他:“我们从前认识?”   自称阿信的人直接说道:“说起来,我上次还把你救出去了。”   救出去?从哪里出去,这栋大楼吗?   许肆说这里是他的家, 他为什么要出去?   姜浅有一肚子疑问, 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你……”   “谁想到你那么没用,又被抓回来了。”   姜浅:……   “你这话什么意思,谁抓的我?”   阿信语速并不快,但每句话都打得姜浅有些懵。   “自然是许肆, 你不会真的以为, 你是自愿跟着他的吧?”   虽然直觉一直以来都在告诉他许肆有哪里不对, 但姜浅也不会轻信眼前这个人,他身份不明,是在仗着自己没有记忆诓骗他也说不准。   于是, 他以一种中立的语气试探道:“你是说, 他骗了我, 根本不是我的父亲?”   站着的阿信姿态放松,全然不把他的警惕放在眼里, 这个场景莫名有些熟悉, 姜浅怀疑自己以前真的和他认识。   “生理学上, 他确实是你的父亲,但你的过去是他编造的。”   姜浅梗着脖子,不想让自己在谈话中落为下风:“他既然是我的父亲, 或许隐瞒一些事情是为了我好, 倒是你,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阿信走近了一步, 神色晦暗:“你很相信他?”   不,我不相信他,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令我无比不适。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阿信逼问道:“别告诉我,你真的认同那个精神病说的话,他带你看过实验了,只要你还没被他弄疯,就能看出他的疯狂。”   姜浅的表情让阿信知道了答案,不必多问了,他抿着嘴,沉默了十几秒后说道:“你的手术记录,自己去看一下吧,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   刚醒来时,许肆确实说他因为受伤进行了一个修复的小手术,现在姜浅的意思应该是里面另有隐情。   姜浅还想追问他是什么人,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窗户外面掠过。   大脑一瞬间的空白后,姜浅猛地冲了过去,开窗的手刚刚碰到窗沿,就听到下面传来一声巨响。   他愣了片刻,立马打开窗户向下望去。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重重地落在下方的汽车上,周围回荡着警报声,姜浅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有些无措地想要看向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却发现阿信已经不见了,和他的前来一样,都是悄无声息的,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静静的房间中,心跳加快。   他即刻出了门,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在会议厅中随意地翻杂志的许肆。   他近乎惊慌地告诉对方有人跳楼了,许肆却只是拉他坐在旁边,递给他一杯果汁:“吓着你了?”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跳楼,他……”   许肆也没想瞒着他,将平板塞到他手中,上面是员工信息的界面。   姜浅脸色发白,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他不会有那么大的触动,但这个人他认识,是公司高层的一员,许肆曾经在聚会上把自己介绍给他,对方还夸他聪明伶俐。   他是许肆的得力属下之一,已经跟着他将近二十年了,在公司有着不可撼动的位置。   许肆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他负责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他会这么想不开……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寻常,没有半分惋惜,完全不像在谈论一个陪伴了他多年的老伙计。   虽然早就知道他对这些人没有感情,但姜浅还是对他的淡漠感到难受。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该有多疼啊,不知是什么把他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许肆又应付了他两句把他哄了回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晚上参加聚会时穿得好看一点。   “就穿那套亮晶晶的,衬你。”   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完全影响不到接下来的聚会,姜浅知道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僵硬地点了点头。   许肆在他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失了笑,把平板砸了出去。   最近下面的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找他麻烦,若说没有人在策划这一切他是不相信的。   今天又有一个跟他作对,他一怒之下把人扔出了大楼,扔完又有些后悔,竟忘记问他有没有人指使了。   在他看来随手处理一些杂鱼算不得什么,但姜浅似乎有些惊着了,见过的事还是太少。   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脾气太过暴躁,他便说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话。   但不会有下次了,姜浅要是一直心肠这么软可不行。   当晚,大厅中挤满了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许肆带着姜浅又给他介绍了几位长辈。   刚开始时姜浅还有些紧张,到后来就逐渐麻木了,都是逢场作戏,人们假模假样地问候他,因为他的身份巴结他,而他回以微笑,装作听不出那些夸张的赞美。   一场下来,他脸都要笑僵了,而许肆仍然兴致盎然,甚至越来越兴奋了,看来他确实适合活在聚光灯下,以掌声和喝彩为食。   姜浅说肚子饿了,想要去拿一些小点心,暂时离开了他,来到边缘终于透了口气。   他端起一块奶油小蛋糕正要咬下一口,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隔着整个大厅,阿信站在另一侧的餐车旁边,两人遥遥相望。   对方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   姜浅正想走过去问他问题,一对男女从阿信面前走过挡住了他的视线,等姜浅再定睛看去的时候,他消失了。   姜浅暗骂了一声,来无影去无踪的,还以为自己是超人啊。   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他是被邀请的,应该是公司的高层员工,如果他是混进来的……说明他的本事不可估量,毕竟这里的安防还是比较严格的。   接下来的时间,姜浅一直在人群中搜索他,却连背影都没有瞧见。   许肆见他左顾右盼,抬眉问道:“怎么了,是在找什么人吗?”   姜浅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脑袋里有一个声音疯狂地告诉他,绝不能让他知道阿信的存在。   他摇摇头:“不是,只是有点累了。”   许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让他若真的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姜浅又停留了二十分钟,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他回到房间,捧着脑袋,只感觉心里一团乱麻。   直到晚上,他还思来想去根本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眼前就能浮现出那个跳楼的人,好不容易将他抛到脑后,阿信的样子又冒了出来。   姜浅有些生气地坐了起来,真是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想起阿信的话——   “你的手术记录,自己去看一下吧,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   这些天,许肆带着他参与了不少实验,有一次他走错了房间,恰好看见工作人员在输入系统的密码,他怀着一种微妙的心理暗自记住了,谁也没有说。   也就是说,只要接触到电脑,他就有办法调取自己的手术记录。   为了不引人怀疑,姜浅始终保持着耐心,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等来了他的机会。   在他的要求下,许肆让他接触一些简单的实验监测工作,其实这些琐事根本用不着他,但姜浅说自己实在是无聊,许肆便也没有拦着他。   和他一起的是另一位工作人员,他们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台连接系统的电脑,不过姜浅的工作基本用不上,更别说接触内网了。   今天第三位员工休假了,只有他们两个在。   他如果贸然触碰电脑可能会引起怀疑,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姜浅可以肯定这个工作人员是许肆派来监视他的,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会如实上报。   为了破局,姜浅想了一个不太高明的招数。   这天,他坐在旁边翻看着记录本,工作人员起身说自己去个洗手间,姜浅没有看向他,随意地点点头。   确认他已经离开后,姜浅飞速地坐在电脑前,试图接入系统。   要直接进入会经过好几道程序,但有了密码难不倒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过了两分钟,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工作人员发来的,言辞恳切,甚至能想象出他的无地自容。   他说卫生间的纸不见了,他能不能送点过去。   这里比较偏僻,又不是正常的上班时间,姜浅自然成了他的第一求助对象。   姜浅顾不上理他,飞速地寻找自己的文件。   手术记录,手术记录在哪里……   工作人员回来的时候,脸黑得像锅底。   天杀的,哪个王八蛋居然把厚厚的一沓纸巾偷了个一干二净,肯定是个爱占小便宜的员工,被他抓到定要开除了他!   最后是他隔了好几层楼的同事上来解救的他。   他回到房间内,见小少爷还是那样悠闲地看着记录本,手机放在另一边的桌子上充着电,应该是没有看到刚才的消息。   他去整理起了文件,路过电脑,没有发现异样。   余光看见这一幕的姜浅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他没闲得伸手去摸,不然准发现电脑在发烫。   他又留了几分钟,便借口身体不适回去了。   工作人员见他脸色确实不太好,当即紧张地想要帮他喊医生,他却坚持说自己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需要休息一下。   回到卧室,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的手术记录中写着,自己经历的是人体改造术和记忆清除术。   记忆……清除术。   他的失忆,真的是人为的。   许肆究竟骗了他多少事。 第88章 视频   知道真相以后再回头看, 许肆的很多行为就显得愈发可疑了。   譬如他说和姜浅生活了多年却对他的爱好一无所知,还有在他每次问起过去的时候都会找借口岔开话题。   是自己太蠢,被他骗了这么久。   姜浅想要找回记忆, 第一件事就是把药停掉了。   手术过后那些医生给他开了一种特制的药片, 说是预防后遗症的,需要吃满半年,而那时的姜浅有时候确实会头疼,甚至伴有一点眩晕感, 所以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   现在, 他怀疑那些药物是为了压制他的记忆。   唯一棘手的是, 许肆总是要他当着他的面服药,姜浅只能将药片藏在牙齿后面,出去后再吐出来, 幸好药片化的比较慢。   就这么过了十几天, 姜浅开始出现闪回, 零碎的画片有时会突然出现,他在里面看到了阿信和其他几个带着熟悉感的人。   有一次画面过得太快, 他在许肆面前扶住了脑袋, 用没睡好有些头痛糊弄了过去。   许肆并没有多想, 人体改造术后刚开始都会有一些症状,譬如轻微的幻觉都有可能,自己当时也耳鸣了一段时间, 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消失, 他便不怎么担心,只让姜浅多休息一会儿。   事实上, 姜浅的表现愈发使他满意了,他能感受到他在努力地亲近自己, 这次甚至反复求他能不能带着他出去度假。   许肆看不出这种无聊的行为的必要性,安全区内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景点,至于姜浅心心念念的逛街他更是看不上,要什么东西直接让手下的人买回来不就行了,何苦自己跑一趟呢?   姜浅似乎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他只想和父亲出去玩上几天,说一直住在大楼里着实闷得慌。   他吃着姜浅亲手为他做的饭,面对他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松口了。   算了,就当是和儿子培养感情吧,也是对过去没有陪在他身边的补偿。   见他同意,姜浅把叉子一丢,开心地跑上前抱住了他。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姜浅快乐的表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担忧。   他的记忆渐渐回来了,白狼,钱冲,系统,他们一个个变得清晰起来,每找回一点记忆,他对许肆的厌恶就加深一分。   但他把自己的情感掩藏得很好,还让许肆觉得自己在往他期盼的方向发展。   铺垫了这么多,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出门的机会,他必须紧紧抓住,才能联系上钱冲他们。   用公司的线路会被检测到,再找一个干净的通讯设备也不现实。   王助理不在了,他唯一可以求助的只有阿信。   只是说来奇怪,阿信这家伙现在神出鬼没的,总是在他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但当他请求帮助时他却让他依靠自己。   姜浅知道他这么说一定是因为无能为力,但不论他怎么问,阿信都不肯告诉他自己的经历,姜浅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在公司是什么处境。   他像一个飘荡的幽魂,除了自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阿信的存在也成了姜浅的一大支柱,起码他知道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有一次他在深夜突然崩溃,脑袋里全都是许肆逼迫他观看的实验画面,他太想找个人说说话了,但无论他怎么呼唤,系统都始终沉寂着。   有了经验,他明白系统除了在结局时把他拉出外多半不会回应他,但他就是固执地一遍遍喊它。   他害怕如果自己无法击败许肆,世界线是否会判定他不合格,系统是否会真的抛弃他。   就在他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时,阿信出现了,像是专门来拯救他的天使。   他告诉自己,钱冲他们已经开始试图搞垮公司了,他要做的就是坚持下去。   如同在山洞中迷路的人忽然看到了亮光,他平静了下来。   是了,他的朋友还在努力,自己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他把那条旧围巾翻了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柔软的触感抚平了他情绪的波纹。   一夜无梦。   不只那一次,现在以度假为借口出去联系钱冲的行动,也是阿信的主意。   对方说,他不能再被动下去了,起码要和自己的队友通个气。   这一招风险很高,但姜浅顾不得这些了。   许肆刚开始说不感兴趣,真出去了却像年轻了二十岁一样,拉着姜浅逛来逛去,两个人置办了十几身行头。   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可不行,姜浅想了个办法说想看他打拳,许肆自然不肯放过在儿子面前炫耀的好机会,轻松击败了一众选手。   姜浅在下面疯狂地鼓掌:“爸你真的太厉害了!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再来十个也毫无胜算!”   许肆听了劲头更盛,甚至赖在台上不肯下来了,地下东倒西歪摔了一堆手下败将。   【哈哈哈哈许肆个蠢货根本看不出浅浅在捧杀他。】   【浅浅鼓个掌,说两句漂亮话,就把他给拿捏住了。】   【累死在台上正好,浅浅直接继承公司,就没任何破事了。】   经过一天的高强度活动,许肆晚上便有些疲惫,只让一位保镖陪着兴致满满的姜浅去逛街。   正和他意。   姜浅刻意往人多的地方走,然后径直窜进了一边的服装店,宽大的衣架盖住了他的身形,他借着繁杂衣物的掩护从架子下面钻了出来,成功甩掉了保镖。   时间紧迫,他找了个位置较为隐秘的电话亭,拨通了钱冲的号码。   钱冲正在训练,他一个过肩摔将王虎摔了出去,随手用毛巾擦了一下汗,走向旁边木桌上响个不停的电话。   一段时间未见,他似乎变了一个人,更加沉稳,一股肃杀之气围绕着他。   听见姜浅的声音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当时公司的内应突然断了消息,他也联系不上姜浅,心急如焚差点杀进公司,结果突然在电视上看见了他的身影。   许肆搂着他,向所有人宣告这是他的儿子。   姜浅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但他暂时知道他是安全的了。   不过就算安全,他也不想让姜浅一直接触那种环境,这些日子他和白狼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利用以前得到的内部讯息撼动许肆的势力,已经有了一些成效,但他知道,许肆一天不死,他们一天做的都是无用功。   他总是梦到姜浅,对方被许肆关了起来,求他救救他,他从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   他说话的声音发颤,在听到姜浅说自己很好时有些支撑不住坐在了椅子上。   姜浅没告诉他自己失忆的事,只说王助理暴露了,他没法再联系他。   时间紧迫没空叙旧,姜浅直接问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许肆告诉了他一个异常重要的消息。   直到放下话筒时,他还被这个消息砸得发懵。   王助理曾经告诉钱冲,她对许肆留了一手。   有一剂药剂,是她偷偷研制出来针对改造过的人类的,还根据许肆的情况做了调整。   只要想办法让他服下,就能一劳永逸地杀死他。   只有一剂,就藏在公司的大楼中。   姜浅浑浑噩噩地往回走,耳边还回荡着钱冲让他注意安全的嘱托。   他在街上撞上了来找他的许肆,显然是被保镖叫过来的。   对方看见他后面容有所松动:“你跑到哪里去了?”   姜浅听出了他的怀疑与不悦,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一条珍珠项链。   “对不起,我就是逛街入了迷,看见这个就走不动了……我觉得,妈妈应该会喜欢它的。”   许肆听到这话表情缓和了一些,他确实跟姜浅说过青青以前喜欢珍珠做的首饰。   他没再说什么,拉着姜浅直接回去了,当天便结束了假期。   晚上,姜浅被许肆叫到顶层大厅的时候有些心虚。   他知道买项链的理由略微牵强,许肆可能对他生疑了。   但来到大厅,坐在沙发上的许肆却对他笑了一下,招呼他坐到旁边。   许肆揽着他的肩,塞给他一块点心。   “儿子,我有跟你说过我们公司下面有些人不安分吧。”   姜浅迷茫地看向他。   许肆皱了下眉:“我没说过吗?不重要了,现在你知道了,那你觉得,对于这些出卖公司的人,我应该怎么处理呢?”   知道他在试探自己,姜浅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这般忘恩负义的人,应该直接解决掉。”   许肆一拍大腿:“不愧是我的儿子,跟我想得一模一样!”   说着,他当即打开了电视,上面赫然是大厅的监控录像,许肆背着手站在中央。   “好好看看,爸爸是怎么解决掉那些麻烦的。”   这是要干什么,让自己看他杀人吗?   许肆又不是没在他面前动过手,姜浅不知他的意图如何。   他随意地塞了一块糕点,点点头笑了一下。   直到他看见画面中出现的人,他笑不出来了。   那是阿信。   他看着许肆抓住阿信的脑袋把他砸在地上,阿信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许肆像是在作弄到手的猎物,给他一点希望又一次一次打碎,阿信反复重重地摔倒,在他手下挣扎。   血液迸溅出来,就在姜浅面前的这块地板上。   所有痕迹早已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但姜浅却觉得自己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强迫自己不移开目光,眼睁睁看着阿信的头颅被扯了下来。   明明,明明自己一周前才见过他的,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为什么不知道……   姜浅咬住自己的舌头不让他显露出异常。   他知道,许肆是想看他有没有恢复记忆,他决不能被发现。   他不能让自己做的这一切功亏一篑,他不能让阿信白死。   阿信的尸体被拖走了,留下一道血痕,视频里的许肆似乎在嫌弃脏污,后退了两步。   姜浅又吞下一块糕点,喉咙里满是铁锈味,他把舌尖咬破了。   他抬眉看向许肆,一无所知的模样:“他就是背叛公司的人吗?”   许肆没想到他如此随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难道姜浅说的是实话,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   应当是这样吧,不然眼看自己从前的朋友惨死,他不可能不但毫无反应,还有心吃零食。   “没错。”   姜浅点点头:“那他活该。”   视频放完了,姜浅说他今天玩累了,想早点睡觉,许肆也没拦着他。   姜浅站起身,两条腿像被灌了铅,拼尽全力才能拖动。   扭过脸,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离开之前,他鬼事神差地又看了一眼屏幕,先前没注意到的东西让他瞬间浑身冰凉,几乎不能呼吸。   右下角的监控日期,显示这是将近两个月之前的视频。 第89章 世界二完结   姜浅坐在床上, 双腿蜷缩起来,微微发抖。   几乎是没有意识的,他将指节放入了口中, 牙齿咬破皮肤, 但他没有觉得痛。   非常及时的,那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别咬了。”   他抬起头,看到阿信站在自己床边。   他抽出了手指,微微收紧, 下巴放在膝盖上, 声音发颤。   “你不是真的。”   他怎么能这么蠢, 他早该意识到不对的。   明明存在那么多的疑点,阿信为什么会每次在他需要时恰好出现,为什么他能在大楼中自由活动, 为什么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发现他的行踪, 甚至他的衣服穿的还是上次分别时的同一件。   没想到, 那次竟然是永别。   他不是没注意到这些事,只是潜意识让他视而不见。   他太想有人可以依靠了, 这种冲动让他忽略了所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只要阿信陪在他身边, 他可以什么都不管。   姜浅又重复了一遍,有点委屈,有点恐惧。   “你不是真的, 你是我的幻觉。”   阿信朝着他走来, 姜浅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时紧紧闭上眼睛, 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样一遍又一遍喃喃道:“你不是真的,你不是真的, 你不是真的……”   几个呼吸过后,他脑袋有些发胀,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信坐到了他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映照进来,阿信在月色里显得那么熟悉,那么真实,姜浅甚至可以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姜浅抬眼看他,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水痕。   他也不知自己在同谁确认:“我是不是……是不是疯了?”   阿信摇摇头,沉静而坦然:“你没有疯,你只是有点害怕。”   所以才创造出了一个幻影来支撑他走下去。   姜浅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关于精神失常的人的报道,苦笑了一下。   “疯子都会说自己没有疯……可是,可是我……我只是想有人来救我,我只是想有人来拉我一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剩下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他看着阿信,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对不起,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帮我,你也不会暴露……对不起,我害死了你还不够,到现在却还是需要你,对不起……”   他每一句道歉都是真心的,即使他知道这个幻影并不是真的阿信。   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阿信明明是主角呀,自己是不是触发了蝴蝶效应,才害得他落到如此下场,自责,懊悔,慌张,无措,无数种情绪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阿信静静地听他说完,等他呼吸没有那么急促了才开口。   “我问你,如果我们的位置互换,你会觉得是我害死了你吗?”   姜浅立马反驳:“当然不……”   如果自己死在许肆手上,他只会懊恼没能反杀了许肆,怎么可能会去怨恨别人呢?   虽然是假的阿信,但姜浅还是被安慰到了。   对,害死阿信的人是许肆,自己应该为他报仇,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阿信坐得离他很近,每句话都落在他的心上。   “而且,既然我是你想象出来的,那说明这所有的计划其实是你自己的想法,只是借我的口说出来而已。姜浅,我给你的所有支持,所有力量,其实都是你给自己的。”   “拉你一把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   姜浅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夜风从窗户吹入,像是轻柔的手指替他擦干了泪痕。   再睁眼时,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   外面下着雨,姜浅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被影响,他用冷水洗了把脸,看向镜中的自己。   今天,就是他和钱冲说好的动手的日子。   这段时间钱冲在公司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让不少高层都一个接着一个反对许肆,许肆被他的手笔弄得焦头烂额,姜浅看他烦躁不安的样子总想偷着乐,表面上却还是虚情假意地关心着他。   一但没了他这个最大的阻碍,钱冲和白狼他们便会冲进公司,解决掉剩下的一些小麻烦。   自己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许肆服用下针对改造人类的药剂。   许肆的改造可以说是极为特殊的个例,之前那些实验品没有一个达到他这种完全非人的水准。   他极强的愈合能力能让他就算被捅穿心脏也不会有事,更别提寻常的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了。   可以说,万一自己没有得手,他能以一己之力让钱冲他们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王助理藏药剂的地方,还真让姜浅觉得既意外又合理。   她可能早就料到自己有暴露的一天,所以选了个特殊的大家想不到的位置。   姜浅站在摆满奖杯的木架面前,拿下木底金边的奖杯,把它抱在怀中,用宽大的袖子挡住手里的小动作,从底座的夹层中取出了药剂。   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王助理最后的底牌,她本来也想在卸掉许肆的左膀右臂后使用,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姜浅小心地收到衣兜里,只有一次机会,他绝对不能搞砸。   出去时他在走廊里碰见了一位工作人员,他接替了王助理的位置。   姜浅如常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甚至心情很好地多聊了两句。   回到房间,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果然来了。   他转过身露出一个笑容,门没有关,刚刚结束会议的许肆直接走了进来。   他开门见山道:“你今天去看我的奖杯了?”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次,姜浅后来再没去过那里,所以当他听到下属的汇报时略微有些惊讶。   姜浅轻轻眨了眨眼,对事情的走向很是满意。   他是故意让人看见的,就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   “我只是,有点想认识从前的妈妈,我一直在想当时的你们拿奖时会是什么样子。”   不等许肆回话,他又接着说道:“不过现在的妈妈我也喜欢,虽然刚开始不太适应,但我觉得你说得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三个永远是一家人。”   从许肆的微表情中,姜浅可以看出他虽然没什么大的动作,还是有一点欣喜的。   借着这点欣喜,他当即提出了请求:“爸爸,你今天晚上不是没什么安排吗?我们和妈妈一起吃饭好吗?”   阿信对这样的要求肯定来者不拒,他一直想让姜浅和青青的关系更近一步。   “那简单啊,我一会儿安排……”   “不是隔着一层玻璃,”姜浅上前一步,带着恳求的神色,像是在撒娇:“我想把妈妈带到顶层大厅,只有我们三个,不让任何人打扰,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可以吗?”   许肆犹豫了,让青青留在隔离室里肯定是最稳妥的,把她放到大厅,万一出了什么事……   可当他看向姜浅,他又犹豫了。   少年的眼睛像玻璃珠子一样清澈透亮,好像自己拒绝他就会立马蒙上一层水雾一样。   略微饱满的嘴唇轻启,像是柔软的花瓣,一瞬间让他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青青。   “求你了,爸爸。”   好吧,反正他也很少拜托自己什么事,就答应他吧。   再说了,有自己看着,青青也会戴着锁链,能出什么乱子?   见他点头,姜浅心里如释重负。   没有假装,这一刻他是真的开心。   越过他的肩膀,许肆终于注意到了他床上放的东西。   在看到那条旧围巾时,他的面色逐渐冷了下来。   难道姜浅想起什么了?突然要求家庭晚餐是为了什么其它目的?   “你这是……在收拾东西?”   姜浅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兔子一样连连点头:“对呀,本来在收拾屋子,结果翻出来了一包旧衣服……”   他转过身,有些嫌弃地拎起围巾,像是什么脏污一样,拧着眉看向许肆:“爸,你说我屋里怎么会有这么破的东西啊,又烂又旧,我们公司是要倒闭了吗?”   许肆无语,怀疑逐渐散去,上前敲了一下姜浅的脑袋。   “说什么瞎话!”   姜浅夸张地捂住脑门:“爸你手劲也太大了,都弄疼我了!我也没说错啊,难道我以前都是穿这种破烂的吗?爸你是不是虐待过我啊……”   许肆:……   “是你自己从前非要戴的,还怨到我身上了。”   这话表面上是责怪,姜浅却听出他的语气轻快了不少。   不错,看来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不管了不管了,实在是太丑了,碍我的眼……”   说着,毫不留情地把围巾扔到了垃圾桶里,扔完还嚷嚷着要许肆再给他订几件新衣裳作为补偿。   许肆抱怨了两句后答应了下来,离开时嘴角挂着笑,自己都没意识到先前开会时因项目停滞生出的不满已然一扫而空。   家庭晚餐……他开始期待了。   送走了许肆,姜浅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看着垃圾桶中的围巾,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一出戏演完,希望多少能让今晚的行动顺利一些。   【所以浅浅扔围巾是给许肆看的吗?】   【没错,许肆对那条围巾的意义再清楚不过了,浅浅是想向他证明自己没有恢复记忆!】   【宝宝你太聪明了!】   【今晚就要动手了吗?好紧张啊,千万不要出岔子。】   姜浅本来也以为自己会紧张,可当他真的收拾好一切来到大厅时,内心却是平静的。   已经落座的许肆冲他笑了一下,他也回以微笑。   长桌边,青青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柔软的衣物被她自己撕得破烂不堪,头发凌乱,胳膊抓着地面,袖子被蹭起,露出大面积溃烂的手臂。   为了留住她的命许肆无所不用其极,可也只能暂时中止她身体的腐烂。   除了食物,她还要定期注射从畸变的人体中提取的药物,可以说,许肆接连不断地,用一条又一条人命去滋养这个傀儡。   姜浅清晰地知道,这不是他的妈妈青青,真正的青青绝不会愿意被铁链锁在柱子上,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啃食着食物。   姜浅慢慢走上前,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妈妈,你来了,我很想你。”   青青突然暴起冲他扑了上来,又被铁链扯回去,她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认人,声音只会刺激到她。   姜浅像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还转头冲许肆说道:“能走出那个房间,妈妈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许肆点头,菜已经上齐了,他让姜浅坐下。   姜浅却没有直接上前,而是朝酒柜走去:“怎么没有酒?我去倒一点吧。”   他回来时,手中多了两杯红酒,是许肆最喜欢的类型。   许肆看着乖巧的儿子将酒杯放在自己面前,忽然叫住了他。   姜浅之前从未给他倒过酒。   他抬了抬下巴:“我要那一杯。”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忽然要换杯子!】   【浅浅是把药下到酒杯里了吗?这下怎么办啊!】   【许肆这个老东西心思也太多了,天天对着自己儿子还时刻防备!】   【不会吧,不会要失败了吧……】   姜浅没说什么,默默换了杯子。   两人相对而坐,同时开始拿起餐具。   这顿饭他们吃得很安静,只是时不时说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富丽堂皇的大厅内,一人像野兽一样伏地而食,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而另外两人动作优雅,面容平静,慢条斯理地吃着盘中的食物。   这一幕落在任何人眼里都会怪异非常,可房间里的两个看似正常的人却好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屋内的大灯很具观赏性,照明度却不强,冰冷的色调像是雨夜催生出的无形的霜。   闪电划过天空,大厅一瞬间亮如白昼。   姜浅放下叉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拿起了酒杯。   许肆用帕子擦了一下嘴角:“我记得,你以前说你不喜欢红酒。”   “人都是会变的,”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姜浅的瞳孔呈现出如墨般的深黑,“爸爸,今天我好开心,敬你一杯。”   酒是好酒,醇而不辣。   见他入了口,许肆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尽数吞咽下去后,他才发现姜浅在盯着自己,脸上是一种不可琢磨的神色,眼眶似乎有些含泪,可能是他看错了。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姜浅摇头,“没有,只是很享受这一刻。”   药效不是立刻就起作用的,直到吃完了饭,许肆才察觉出不对来。   身体开始发热,四肢百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他扶着桌子,竟吐出一口血。   怎么会,他怎么会受伤……   他看向自己的皮肤,皮下像是血管接连爆开一样,留下可怖的痕迹。   突然听到一声笑声,他错愕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姜浅,他正笑得停不下来。   是他。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桌上的食物都会经过严格的把控,难道酒里真的有问题?   在他如刀的目光里,姜浅用纸巾细细擦着自己的手指。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贪杯,是会出问题的。”   愤怒在许肆的身体里肆虐,他强撑着站起来,却眼前发黑跌倒在地,将桌布扯了下来,盘子碎了一地。   他想杀了姜浅,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他的身体那么强,这是什么毒,竟然这般厉害……   他想要喊人,却想起自己答应了姜浅,把其他人都派走了。   竟然是这样的家庭聚餐……   他艰难地抬头看向姜浅,少年仍是那么漂亮,在他身边蹲下,他现在不笑了,神色冷得像冰。   血液从口中喷出,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可你……你明明……也喝了……”   姜浅看着他咽气之后,才回答道:“我本来,也没想活着。”   药没有下在杯子里,而是下在了酒瓶中,只是自己喝的比较少,发作要慢一些。   【啊?!不行啊,浅浅宝宝不能有事啊!】   【快快快,解药呢,解药在哪里!】   【肯定没解药的,王助理根本不会制作那种东西,她不会留下退路!】   【不行不行不行,我的宝宝不能给这种人渣陪葬!】   只是多了些时间,姜浅还是感觉疼痛渐渐出现了。   趁他还清醒,他需要做最后一件事。   他从果篮中摸出水果刀,轻轻在胳膊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痕。   还是挺锋利的。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了被铁链锁着的女人。   在他踏入她能够接触到的范围的瞬间,女人就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姜浅的胳膊,变异的尖牙刺入皮肤,鲜红的血淌了下来。   姜浅开始感到眩晕了,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近乎耳语,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   “妈妈,我疼。”   泪珠从纤长的睫毛上坠落,砸在女人腐烂的胳膊上。   她突然停下了撕咬,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慢慢抬起头来,眼中似乎有些迷茫。   第一次,她看起来又有点像人类了。   姜浅用胳膊环住了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不过我不会让你疼的,很快的,我保证……”   姜浅在女人的额头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看不清东西了,只是觉得有点冷。   他抱住女人的身体,声音温柔。   “妈妈,你解脱了。”   刀刃划开她的脖子,血液喷溅了出来,她没有反抗,可能是姜浅的错觉,她盖着白雾的眼睛好像闪过一丝清明。   姜浅就那么抱着她,没有去捂她的伤口,这具身体已经没有动作很久了,他仍不松手。   直到他再也抱不住了。   他倒在地上,连疼痛都开始模糊,隐约中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托了起来。   有人在大声喊他的名字,但他听不真切,纷杂的画面中,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辨认出白狼的脸。   是了,他们也该来了。   白狼到了这里,说明计划成功了,公司已经全部换血,实验品也被放了出去。   他突然感觉很幸福,很快乐,他知道自己做得很好。   只是……白狼为什么没有像他一样感受到这种快乐呢?   对方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浑身发抖,绝望地帮他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却怎么也擦不完。   白狼的话颠三倒四,看来自己还是没有把他教好。   他想回应他,却没力气发出任何声音。   别怕,他想说,我只是要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而且他有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黑暗笼罩过来,他落入了水中,宁静又温暖,一点也不痛。   他走到终点了,他想,希望剩下的人,能代替他接着往前走,这个世界,还有希望。 第90章 人鱼   黑暗中, 姜浅的第一感觉是很清凉很舒适。   他这是在哪里……   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自己正仰面朝上,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 流水划过他的皮肤。   等等……他怎么在水里?!   姜浅瞬间清醒, 什么也不顾地扑腾起来,直到脑袋里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宿主不要慌!别怕别怕,你现在很安全!】   姜浅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没有窒息的感觉, 反而在水中活动自如。   他想到了什么, 伸手向下摸去, 果然碰到了一条光滑的鱼尾巴。   看来他已经到了新的世界,还变成了一条人鱼。   这系统竟然也不让他休息一会儿,还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就把他扔水里。   系统也有些心虚, 面对他的抱怨不敢回嘴, 只在他说完后弱弱地辩解说自己已经尽力了, 让他直接进入下个世界也是希望他早些完成任务。   至于每次最后都掉线,实在是能量耗尽了, 它也无能为力。   姜浅想起了什么, 放下不满问道:“对了, 不同世界为什么会出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他甚至觉得,自己遇到的白狼从始至终就是同一个人。   【这件事我也注意到了,做了一番调查, 发现宿主之前每次离开小世界, 名为“白狼”的角色便会在短期内跟随宿主一同消失。】   “消失?”   【没错,这种现象不像是小世界内部的波动影响, 更像是碎片回收。】   “说人话。”   【这些小世界的稳定从创世之初就一直由主神掌控,因为最近发生了碰撞, 主神将自己分裂成了不同的碎片前往小世界,用力量滋养它直到回归主线,而剧情的设定和宿主的到来也是为了辅助世界的稳定。】   “慢着,你说白狼就是主神?”   一个话都说不好的呆子,怎么就成神了?难道他一直在玩弄自己吗,看着自己在他已知的剧情中苦苦挣扎?   【准确来说是主神的碎片,没有主神的记忆,无意识地滋养着小世界,直到宿主前来帮助时间线真正走上正轨,碎片便会回收。】   没有记忆啊,那还说得过去。   “也就是说,这个新的世界也有另一个他?”   【没错,不过我建议宿主先不要考虑这些事情了,因为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拍卖会?我一人鱼要拍卖什么啊,身上又没钱……”   【宿主你想错了,你自己就是拍卖品。】   姜浅:……   这合理吗,一点人权也没有,自己究竟拿的是什么剧本啊。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点说……算了,快把设定给我吧。”   这具身体的记忆和故事的主线涌入他的脑海。   他是孤儿,从小没有人鱼管教他,这让他逐渐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个性。   与其他人鱼不同,他不喜欢一直在大海中游来游去,反而经常偷偷跑上岸混到人类中间找乐子,作弄这些两脚生物。   因为上岸时他总是拿眼泪化成的珍珠交换物品,那些人便叫他小珍珠,他也渐渐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喜欢上岸的习惯救了他一命,当时潜伏已久的魔族出其不意卷土重来,为报当年驱逐之仇将人鱼族屠净,只有跑到人类集市上的他逃过一劫。   他虽然活了下来,但也成为了世上最后的人鱼。   同族没了,他无家可归,只能装成人类讨生活,却不小心被人看见了他洗澡时变回的鱼尾巴。   人鱼的价值本就不可比拟,更别说是绝无仅有的人鱼了。   如果那些人眼界放宽一些,就应该把他直接献给国王换取家族的荣耀,可他们只想赚眼前的钱,便把他送到了黑市拍卖。   今晚的他,就是最后的展品。   他会在今天被出门游历伪装成普通人的人类王子买下,王子看他可怜帮他许多,但他自视甚高瞧不上他,始终对王子爱答不理,直到发现王子的真实身份才直接变脸,甚至妄图赖上他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在这过程中,他看出王子的随行骑士对王子有情,便几次三番破坏他们的关系,但手段拙劣总是会被识破。   最后,他实在无法拆散王子和骑士,便为了金钱背叛了王子,出卖了一直帮助他的人类,最后被揭穿真面目受到千夫所指献祭给了恶龙,也算恶有恶报。   原来是嚣张跋扈的人设,这个简单,他只要放开手享受就行了。   就是小珍珠这个名字……着实草率了些。   话说落泪成珠原来是真的啊,姜浅突然想现场尝试一下,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便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没料到人鱼对疼痛如此敏感,他立马就后悔力气用大了,同时眼眶一红,感觉好像来了。   突然,他感到围绕着他的清水荡了一下,地面似乎在往上升,泪一瞬间被憋了回去。   这里完全没有光线,他只能靠触感辨认环境,他应该是被放在了一个透明的水箱中,外面盖着一层厚厚的遮光布料。   纷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置身于万人中央,这让姜浅紧张地摆了摆尾巴。   一个陌生的声音离他很近:“各位朋友,接下来就是我们最后一件竞品了,请所有人擦亮你们的眼睛,这件竞品独一无二千载难逢,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人群中议论纷纷。   “从开场就开始卖关子了一直说到现在,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   “看样子像是个箱子,还这么大,不可能是首饰。”   “故弄玄虚,我就不信还有老子没见过的东西!”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黑色的布料终于在全场的目光中被一扯而下。   “现在来到大家面前的是——阿尔斯大陆上的最后一条人鱼!”   光亮骤然来临,姜浅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荡出一阵波纹。   惊呼与混乱接踵而至。   “人鱼?人鱼不是灭绝了吗!到处都在传魔族把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   “不会是魔法造成的幻觉吧……”   “瞎说,魔法怎么可能造出这么美的生物!”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他的眼睛和头发像是浓重的黑夜,皮肤像是洁白的丝绸,尾巴像是闪光的宝石,我要为他吟诗一首……”   “这就是人鱼吗?我甚至都不敢看他,要是能把他买回去,每天瞧上一眼死也值得了!”   “我出一百个金币!”   “还没开始呢,你这是破坏规矩!”   “我出二百!”   “一千金币!”   拍卖师勉强维持住了秩序,等姜浅反应过来,价格已经涨到十万金币了。   自己这么值钱的吗?   那些人狂热的目光让他觉得难受,他始终冷着一张脸。   他是人鱼,不是一件物品,凭什么要被这样叫价?   他低头看向自己薄纱一般的贴身衣物上的贝壳装饰,不去理会他们。   价格仍在不断上涨,直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我出十块魔晶!”   场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惊讶地望向声音的源头。   那位男子被戴着的面具遮住上半张脸,虽然衣着朴素,但他挺直的脊梁和声音中的泰然自若让他无意中带上了几分贵气。   在这个地方,魔晶的价值根本不是金币可以比的,而此人居然能一下拿出十块!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张口询问难道这里是不收魔晶吗,为什么不继续了。   拍卖师即刻回神,全场也没有出现更高的价格,一锤定音,戴面具的男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姜浅从台上看向他,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就是主角受尤安吗,果真与众不同,金发碧眼,戴着面具也遮不住他的英俊面容。   姜浅有些好奇,往前游了一点,柔顺的黑色发丝在水中荡啊荡。   尤安突然咳嗽了一声,扭过头去。   姜浅:?   什么意思,就这么不想看见自己,那把我买下来是做什么?   不过他一联系到剧情也就理解了,人族王子尤安买下人鱼只是因为小时候见过魔族迫害人类,对他们的行为深恶痛绝,现在人鱼被灭族他感同身受,而面对最后的幸存者生出了同情心才会将他带走。   只是心善帮他保命而已,至于其它的,他完全不感兴趣。   升降台放下,姜浅逐渐看不见看台了,他将会被直接送到尤安的住处。   而此刻,弹幕已经炸了。   【人鱼!那是人鱼!真没想到来黑市一趟居然能看到人鱼啊啊啊啊!】   【他是真实存在的吗,美貌杀人原来不是夸张……】   【他不一样,以前不是没见过一般的人鱼,但从来没有如此完美的,他就是自然女神最优秀的作品,吟游诗人呢,为什么不为他写颂歌!】   【尤安竟然把所有魔晶都拿出来了好败家,不过不怪他,这个时候该大方就大方!】   【哈哈哈小人鱼看尤安一眼,他甚至不敢跟人家对视,立马看开了,好像做贼心虚啊哈哈哈……】   【你们别说了,尤安的耳朵已经红得像辣椒一样了。】   现在尤安的临时住处只是他们暂且歇脚的地方,自然与人族宫殿不能比,但姜浅对自己有一个干净的水池还是很满意的。   他开心地在里面游来游去,直到看见池子边站了一个人。   是尤安完成了交付回来了吗?   他冒出水面,乌黑的长发贴在后背上,睫毛上挂着水珠,抬头望去。   不是尤安,是一个高大的冷面男子,小麦色的皮肤,线条凌厉,眼角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在腰间的佩剑上。   完了,碰上主角攻了。   勇士凯兰是国王指定给王子尤安的侍卫,负责在游历期间保护王子的安全。   作为人族第一勇士,凯兰刚开始对莽撞的王子很看不上,两人多次爆发争吵,之后在朝夕相处中逐渐看到了王子的忠诚与勇敢,对他改观,自愿成为他一个人的骑士,两人心意相通,成就了一段佳话。   而这个时候,他们显然还在相对敌对的状态,一次争吵后尤安偷跑单独去了黑市,凯兰正焦急地寻找他,却发现他花光了所有的财产买回了一个拖油瓶人鱼,怒火中烧,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   姜浅不想被误伤,当即钻入水底再也不看他。   你们吵吧,别吵急了一剑砍死我就行。   这时,尤安终于回来了,直奔水池而来。   他把面具往桌上一扔,跑到了水池边,角落里种的有观赏性的莲叶,他没有看见人鱼的影子。   他也不着急,只是检查了一下新换的水确定没有问题,不理摆着张臭脸的凯兰,自顾自说道:“到了新环境他害怕也是正常的,慢慢来就好了。”   凯兰突然开口:“他刚才出来了。”   尤安猛地看向他:“他出来了?那他为什么又缩到那么远的角落里去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91章 颐指气使   凯兰没好气道:“我能对他做什么, 他游过来看了我一眼就跑了,谁知道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已经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尤安知道他只是心直口快不会好好说话, 其实还是比较正直的, 所以平常发生冲突时会退让一二,可现在他却根本忍受不了这句不痛不痒的话。   他扯着凯兰来到外面,黑着脸压抑着怒气:“你知不知道他可能听到你那句话了?他刚刚失去了族人肯定伤心得狠,又被黑心的人类捉住卖到了黑市, 虽然我把他买下来了但他现在还不信任我, 你又对他出言不逊, 你想过他是什么感受吗?”   凯兰愣了一下,尤安之前不是没跟他吵过架,但那都像小孩子赌气一样虽然蛮横也来的快去的快,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安这副模样, 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听到尤安的话, 他不由地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人鱼的画像,当时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除了多条尾巴和人类没什么分别, 当他听说人鱼族被灭时也只是唏嘘了一下, 反正和他没有关系。   但对这条人鱼来说,他的所有亲朋好友都遇害了,不得已流落在了人类世界, 还像一件物品一样被卖来卖去, 如果换成自己在他的处境,可能会发疯吧。   从小就有人告诉凯兰, 他是为战斗而生的,而打压式的教育更是让他学会了把苦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有一次他的肩胛被人捅穿,他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反手杀了敌人宣告胜利。   这样的经历让他很少能生出什么同情心,面对那些因为受伤鬼哭狼嚎的士兵,他只觉得矫情。   可是,如今他想起人鱼钻出水面,眼角微红,像是开始成熟的浆果的样子,心里突然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他看了他一眼就游开,只留下圈圈涟漪,像一阵湿润的风。   这位第一勇士头一次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吓着别人了。   其实这并不怪他,他只是习惯冷脸,而握上佩剑也是下意识的行为。   尤安见他不说话,觉得是自己的发言触动了他,留他一个人在原地,自己重新来到了池边。   他清了清嗓子,用上了自己最温柔的声音。   “小人鱼,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叫尤安,吓到你的人是我的护卫,我已经把他赶走了……”   角落里的莲叶动了动,水下,一道白色的影子游了过来。   为了凸显自己嫌贫爱富嚣张跋扈的人设,姜浅故意突然窜出水面,溅了站在岸边的王子一身的水。   哈,你的衣服都被我弄湿了,应该能看出我不好伺候吧!   他刻意冷着脸,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仰着下巴,不屑地看着尤安。   他自认为表情没什么问题,可为什么尤安会呆住了一样盯着他看呢,不应该嫌弃地倒退两步吗?   好歹也是个王子,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吓傻了吧……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视了片刻,还是姜浅感到不自在先开了口:“叫我什么事?”   尤安好像如梦初醒,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似乎有些慌乱。   人鱼抬头看他的那一刻,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天,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就像剔透的冰凌,从略微丰满的软唇中倾泻而出,又冷又热,尤安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刚才组织好的语言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能言善辩的王子支支吾吾,好像回到了牙牙学语的幼童阶段。   “那个……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里的水合适吗,如果……如果哪里不满意一定要告诉我,我……我是第一次养……不对,我是第一次照顾人鱼,有很多地方都不清楚……”   姜浅:?   不因为自己冒犯他生气就算了,怎么还上赶着巴结他呢?   【尤安你又脸红!就这么一会儿脸红的次数比过去的二十年还多。】   【哈哈哈哈刚才是看呆了吧,都不会说话了。】   【小人鱼别跟他客气,现在你勾勾指头,他就会把全部家当都给你!】   【话说尤安把魔晶都拿出来了,现在根本没什么家当了吧,一穷二白的破落王子,说出去都没人信哈哈哈……】   【小美人他没钱了你跟着我吧,我把阿尔斯大陆卖了养你!】   【不行了,美人出浴,我的鼻血已经流成祖尔河了……】   【宝宝把水溅我身上,溅我脸上!】   姜浅痛定思痛,觉得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明显,王子这么善良,要更过分一些才行。   “你还知道要给我食物,我都快要饿死了!”   得寸进尺的话和蛮横的语句落在尤安身上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似乎又怜惜又自责。   “对不起,我刚才只顾着和护卫生气忽略了你……这话可能听起来有点蠢,但我想问你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吗?”   姜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然我是怎么伪装成人类这么久的,每天晚上还要跑回海里吗?”   有八条腿都不够他跑的,更何况他一条都没有。   尤安咳嗽了一下,摸了摸鼻尖:“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只吃海草呢,一时间还真不一定弄得到……今天家里剩的食材不多,委屈你先凑合一下,想吃什么我明天就出去买。”   全然忘了自己现在一贫如洗。   姜浅趴在池子边,觉得尤安的脾气也太好了点,自己都把你是笨蛋写在脸上了,他还请自己吃饭。   不过他确实有些饿了,天大地大吃饭为大。   他抬手拨了一下水,莹润的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怎么没人类的衣服,你难道想让我一会儿光着腿走出去吗?”   尤安怔了片刻后连连点头,撂下一句“稍等一下”,便逃窜一样飞速离开了。   跑这么快,看来自己又泼他水又总提要求,他也有些不满,但碍于王子的教养不好发作出来吧。   姜浅有些无聊地翻了几个水花。   他没想到,尤安竟把所有的衣服都一口气拿过来了。   包裹散开,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衣物,虽然不是昂贵的料子但都干净整洁。   尤安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全部衣服,你看看有没有能穿的,我知道料子粗糙了一些,这个时间很难买到新的……”   姜浅看他像献宝一样一股脑堆在自己面前,难得卡壳了一下。   知道他心地善良,但这未免也太过了点吧……   他随手挑了一件,然后剜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尤安:“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是要看着我换?”   尤安的脸蹭的一下像烤熟了一样升温,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是怎么了,明明水池边挺凉快的,他怎么像抱了一堆木炭一样,肯定是穿太厚了。   为了防止自己像他一样被热到,姜浅只穿了一件基础的白色长袍,光滑舒适。   在脱离水面后,鱼尾化成了人类的双腿,笔直修长,白皙细腻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姜浅好奇地捏了捏,在软肉上按下一个陷窝。   好像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嘛……   因为经常使用,姜浅行走起来已然较为娴熟,但小心起见他还是放慢了步子。   他一路走到客厅,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水痕。   尤安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姜浅啧了一声,这王子不会真是个呆瓜吧,怎么一直盯着他看。   他冷冷地向前一步:“没有鞋子吗?”   尤安顿时瞪大了眼睛,一通道歉后开始翻箱倒柜找鞋子,好像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姜浅:……   这倒也不必,屋里很干净,他其实并不介意光着脚走来走去,只是一会儿要吃饭,还是穿戴整齐一些为好。   尤安拿着备用的新鞋子走到他跟前,姜浅恶劣地把脚一伸:“你给我穿!”   尊贵的王子怎么能受这样的折辱,现在肯定认清自己的脾气了吧。   没料到,尤安竟真的毫不迟疑地蹲了下来,握住了他的脚腕。   他的手指很烫,姜浅下意识地往回抽……   没有抽动。   尤安小心地帮他套上了鞋,姜浅还是第一次被尊贵的王子这么伺候不免感到紧张,脚背绷直,圆润的脚趾轻轻蜷缩。   【尤安你小子,怎么好事儿都被你给碰上了!】   【呜呜呜我也想给小美人穿鞋,宝宝你能不能踩踩我……】   【我都不敢想象宝宝的皮肤触感有多好……】   【穿这么慢,尤安你绝对是故意的!】   【还打了好几个蝴蝶结,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精细啊?】   【这个皮肤,我死三天都没这么白……】   鞋子上的绑带有些复杂,如果让姜浅自己来还真的不一定能弄明白。   穿好之后,他在原地踏了两下,稍微大了一些,但是不影响活动。   “饭好了吗?”   饭是凯兰做的,别看他五大三粗,做饭却很有一手。   “好了,我带你去餐厅……”尤安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姜浅奇怪地看向他,这又是怎么了,改变主意不让他吃饭了?   这人不会刚才是骗他的吧,其实早就生气了,就等着现在报复回来呢,让自己只能看不能吃。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恶劣了点……   尤安看着他的脸,虽然人鱼已经变成了人类,但仍然能一眼从人群中认出他来,他就像掉落在尘世间的一片月光,乌发铺了满背,好像盖在了他的心上。   “我……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原来是这个啊,不是要让他饿肚子就好,姜浅悄悄松了一口气。   尤安见他原本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饱满的唇显出一丝弧度,好像从梦中走进了现实。   “我呀,叫珍珠。” 第92章 醉酒   还没走到餐厅, 姜浅就闻到香气了。   他随口问道:“没想到你的护卫还会做饭,他做的什么啊?”   尤安扭头去看他,烛灯下莹润的小脸, 当真贴合“珍珠”这个名字。   “咳……食材没剩什么了, 应该是蜂蜜土豆饼吧。”   一听就好吃,但姜浅不能表露出期待的样子,只能暗自走快了一些。   圆桌上的餐盘中摆放着烤的外焦里软的的土豆饼,虽然是简单的食材但烤的恰到好处, 上面还撒了一层细碎的椒盐, 香味飘散出来, 让人食指大动。   姜浅坐在木椅上,吞咽了一下,当即想要伸手却又缩了回来, 因为系统提醒他按照自己的人设应该期待的是山珍海味, 结果发现只有土豆饼会嫌弃不已。   姜浅忍不住和他辩驳, 食物就不能又美味又便宜吗?那些稀奇古怪的他还不一定爱吃呢!   虽然说是这么说,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他任由尤安帮他摆好餐具和帕子, 也不领情, 反而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就移开了目光。   “只有这个吗?”   尤安连忙找补道:“它虽然看起来比较一般, 但口感还是不错的,而且饱腹感强……”   这时,收拾完厨房的凯兰也洗了手回来了, 本来他就不乐意做饭, 只是因为尤安的厨艺实在太过邪恶他才会简单做些吃食,这次做土豆时尤安还特意让他往里面加了蜂蜜, 结果费了一番功夫出来,这小人鱼竟还一脸不满, 好像瞧不上他做的食物一样。   他因为年少时救过国王的性命被赐予了崇高的地位,在人族中极受尊敬,这也是他能给王子甩脸色的原因。   第一勇士何曾受过这种气,当即把盛放土豆饼的盘子一收,放在了离自己更近的一边。   “爱吃不吃。”   姜浅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好像真没饭吃了。   不过主角攻走剧情倒是一把好手,就是这个态度才对,没有像尤安一样表现得奇奇怪怪的,弄得他都要怀疑自己的演技了。   可是这样一来,到手的美食飞了,本来闻不见还好,现在满屋飘香,他只能眼巴巴饿着肚子,姜浅又觉得有点委屈。   凯兰本来也只是想要驳一下人鱼的面子,没想真的饿着他,忽而见他微怔的模样,眼睛稍稍睁大,眼角似乎有些发红,心想这不会是要哭了吧。   姜浅想反悔讨要食物,但看对方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脸色又不敢开口,幸好去拿浆果的尤安及时回来解救了他。   他的脸上似乎带了几分不快,姜浅以为他是在不满自己,没想到他这不快却是针对凯兰的。   尤安在门边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对人鱼的埋怨没有丝毫不悦,却觉得凯兰的举动很不恰当。   “本来就是我们招待不周,你凶他作什么?”   说着,把手里的浆果递给姜浅,说是可以开胃。   凯兰又出力又挨骂,姜浅以为他要更生气了,但他却只是沉默着把土豆饼推了回来。   在尤安的极力劝说下,姜浅终于“勉为其难”地用叉子扎过一个土豆饼。   刚出炉还有些烫,姜浅吹了几口气才下嘴。   顿时,唇齿留香。   如同久旱逢甘霖,姜浅也顾不得演了,当即一口接着一口咬下去,吃完感觉浑身都暖烘烘的。   放下叉子他才后知后觉认为自己吃的有些太着急了,一点也不雅观。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态道:“也就还行吧,不过如此。”   【宝宝,我的珍珠宝宝怎么吃个土豆都这么可爱啊!】   【宝宝不急,土豆管够。】   【珍珠看起来挺喜欢吃的,口是心非更可爱了。】   【珍珠你放心,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在阿尔斯大陆的每一寸土地里都种上土豆,长的像西瓜那么大,你以后甚至可以踩着土豆出街!】   【这倒也不必,满地土豆多少有点恐怖……】   隔着食物散发的热气,凯兰成功捕捉到小人鱼的微小动作。   刚吃第一口时眼睛就亮了,虽然急切但吃起东西来仍是像个小仓鼠一样,半个巴掌大的土豆饼吃了半天,吃完后意犹未尽地盯着盘子,明显就是想再来一个,却要面子地说一般,高傲地绷着小脸。   姜浅和凯兰对视了一下,对方直接把脸扭开了,似乎很不想看他。   挺好,主角攻的表现很完美。   至于尤安……就没那么听话了,一直劝他多吃一点,还问他要不要喝一些果酒。   这酒入口清甜无辣,尤安一直把它当果汁来喝。   “这是我自己酿的,你尝尝吧……珍珠。”   拖了好几秒才说出最后两个字,好像他的名字在他嘴里打了几个滚似的。   原本埋头苦吃的凯兰忽而顿了一下。   竟是这样一个名字吗……   他看向对面的人鱼,那人捏着叉子的手指光洁莹白。   挺适合他的。   姜浅的注意力却只在拿来的果酒上:“会喝醉吗?”   他可不想在主角面前发酒疯。   尤安连连摆手:“就算是喝上一桶,也不会醉的。”   听他这么说,姜浅的好奇心上来了,让他倒了一小杯,果然香甜止渴,又连着喝了两杯。   其实尤安说的没错,这酒确实喝不醉人,但他却忘了现在喝酒的是一条鱼。   这具身体从未碰过酒精,姜浅只觉得晕晕乎乎,有些飘飘然。   尤安见他脸颊绯红,吓得连忙把剩下的酒抢了过来。   “可以了,还是先不要喝了……”   姜浅突然被拿了杯子,想要找到罪魁祸首,一转脸就看到了关切地贴过来的尤安。   记忆开始混乱,他一时间没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谁。   金头发绿眼睛,脸颊微圆,像个鹅蛋,好像有些熟悉……   他突然双手捧住了这个乱动的鹅蛋,不然它一直晃,他都要看不清楚了。   微凉的触感让尤安一动也不敢动,姜浅和他凑的很紧,他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软绒。   珍珠的呼吸也是甜的,他想,难道自己也醉了吗……   姜浅看了半天没看出所以然,用手揉了揉他的脸。   “你是什么人?”   对方机械地回答道:“我叫尤安,是……你的朋友。”   尤安,好像确实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在说朋友的时候为什么要犹豫,难道他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哄骗自己?   想到这里,姜浅恶劣地从鼻孔出了一口气,没有松手。   “那我呢,我又是什么人?”   他这样严肃地逼问,这个鹅蛋居然还敢笑他,气得他上手掐了一下他的脸。   对方却不仅不躲开,还往他手心蹭了蹭,不知发什么神经。   他的声音低沉又平静:“你是珍珠,是阿尔斯大陆上最尊贵的人鱼。”   人鱼?   姜浅这才回忆起自己好像确实得到了一条鱼尾巴,银光闪闪,非常漂亮。   他像找回了丢失的玩具的稚童,瞬间开心起来:“对,我是人鱼,我有一条好看的大尾巴!”   旁边的鹅蛋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笑,好像在嘲弄他。   “你不相信我?我真的有尾巴!”   为了证明自己,姜浅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撩起了长袍和内衬的下摆,露出两条光洁的长腿,   尤安大为震撼,瞳孔骤缩,一把丢开手里的杯子就扑了过去,想要把他的衣服从大腿上拽下来。   如果这里只有自己也就算了,凯兰可还在对面坐着呢,不能叫他给看走了!   【珍珠宝宝你在干什么!】   【不行,不能把腿给其他人看,妈妈不允许!】   【我不一样,我想多看两眼……】   【尤安王子出门历练的时候,恐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扑到别人腿上给他扯袍子盖吧。】   好不容易把袍子放了下来,尤安刚送了一口气,却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这……这是怎么了?”   他对着人鱼欲哭不哭的表情不知所措。   姜浅只感觉天都塌了,他绝望地拉着自己的袍子边,控诉着不知是谁犯下的恶行:“我的尾巴,我的尾巴被人给偷了!”   天杀的,他那么一条漂亮的鱼尾巴呢,才刚拿到手怎么就被人偷走了,只剩下一双麻秆一样的腿!   他忽然想到小美人鱼的故事,完了,他的尾巴被偷换了,自己以后不会要在针尖上跳舞吧……   他正哀悼自己的尾巴呢,旁边的鹅蛋还一直唠唠叨叨不知在说什么,准是在落井下石,更心烦了。   尤安从小嘴笨,向来不会安慰人,如今和常年冷脸的凯兰一对视,竟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只能好言好语地解释珍珠的尾巴还在,只是需要沾水才能显现,但是珍珠好像听不太懂,还说自己是蛊惑他出卖尾巴的巫婆。   他正发愁呢,珍珠的小脸却忽然平静了下来,然后精巧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   开口带了些鼻音,黏黏糊糊像在撒娇:“什……什么味道?”   尤安以为他说的是果酒,他却说不是,然后闭上了眼睛,双手支在桌上,抽着鼻子身体往前倾,如同用嗅觉辨认方向的小动物。   姜浅终于锁定了好闻的气味的来源,立刻扑了过去,半个人都砸在餐桌上,一条腿往后翘,吓得尤安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他跌坐回椅子上,怀里多了一大盘土豆饼。   尤安怕他刚才磕到了想要上前检查,姜浅却只觉得他要跟自己抢,把盘子一把护在了怀里。   “这是我的!”   他找到的,当然就是他的了。   尤安眉眼都浸了笑意:“是你的是你的,这些都是你的。”   喝醉的珍珠……竟然是这个样子吗?   他正沉浸在发现宝藏般的柔情蜜意中无法自拔,却突然在余光中看到了一直朝这边看的凯兰。   虽然仍没什么表情,但能一眼看出他在得意。   尤安的好心情立刻被影响到了,这算什么,不就是土豆饼吗,自己也能学着做,保准比这个死人脸做的更好吃! 第93章 松鼠   姜浅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他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滚,敲了敲疼痛的脑袋。   怎么断片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喝了两杯果酒,后来发生什么却想不起来了。   “系统, 我昨天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他的心一时揪了起来, 万一不小心透露自己是外来者就糟了。   【宿主放心,你没有暴露身份。】   “那就好那就好……”   【你只是拽着主角说他是巫婆,还指责他偷了你的漂亮尾巴而已。】   姜浅:???   片刻之后,他听了系统的完整复述, 感觉天都塌了。   他把整个身体都埋进了被子里, 蛄蛹过来蛄蛹过去, 恨不得把床捶穿。   记忆开始回笼的姜浅此刻咬牙切齿,懊恼不已。   “丢人丢人,丢死人了, 太丢人了啊啊啊!”   他的高傲人设毁于一旦, 骂别人是巫婆也就罢了, 怎么还明目张胆地抢食呢?   姜浅……不,珍珠, 你没出息!   如果他们以后真的要不停地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那他真的不想活了。   来喊他吃早饭的尤安站在门口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为了维护人鱼的自尊心,他刻意大声清了清嗓子,原地走了两步。   被子里的小米虫立马塌陷下去一动不动, 像被突然射杀了一样。   好可怜呢, 尤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珍珠,我和凯兰要出去猎魔晶了, 桌上有早饭你记得趁热吃。”   要不是实在没钱,连食材都买不起, 他们也不会如此着急。   过了半天,被子里才嗡嗡地应了一声。   呀,看来是复活啦。   【哈哈哈尤安你别逗他了,没看到小珍珠已经羞愤欲死了吗?】   【小珍珠好可怜嘿嘿嘿嘿……】   【我也好心疼珍珠,面子都丢光了嘿嘿嘿嘿……】   【你们真是够了,珍珠都这么伤心了你们还嘲笑他嘿嘿嘿嘿……】   【尤安快去吧,赚钱养家!】   【让你大手大脚直接甩出所有魔晶,炫富不成捉襟见肘了吧。】   【一想到他们吃完几个可怜巴巴的土豆后第二天只能临时挣钱我就想笑,一个人族王子一个第一勇士,何至于此啊!】   【尤安:你们懂什么,为美人一掷千金是我的独特风格。】   等确认人已经出门了,姜浅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一把掀开薄被,气呼呼地噔噔噔跑去洗漱,脸色发红,可能是刚才捂在被子里闷的。   算了,不就是喝醉了吗,谁还没个发疯的时候?反正他就当不记得好了!   桌上放着一块抹了黄油的面包,一小盘熏火腿,还有一碗温热的羊奶,旁边还有洗好的浆果,作为早餐可以说是非常丰盛,姜浅都有些吃撑了。   这应该是凯兰做的,毕竟按照设定,尤安进了厨房不把自己炸死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吃完饭,他突然觉得有点心虚。   两个主角给他做好美味的早饭就出门挣钱了,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猎杀魔物一定非常辛苦,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用做,好吃好喝留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有点不好意思。   再加上一个人留在家也是无聊,姜浅决定把屋子简单地收拾一下。   这并不违反人设,毕竟现在情况不明,他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才好留下来。   他先把餐具都清洗干净,然后将地板以及桌子柜子都简易地打扫了一下。   这一打扫,他发现这两个主角是真的穷,屋里除了必需品什么都不剩,要不是墙上有些自带的饰品,都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不过他们只是暂时在这里歇脚,为的是多猎一些魔晶换作财物再出发,轻装简形也是应该的。   这具身体体力是真的不行,还没一会儿就累的出了一层薄汗。   姜浅把窗户打开给屋子通风,不然他真的要变成人鱼干了。   房屋的位置较为偏僻,外面紧挨着一片森林,树木幽深,一眼望不到边,姜浅出去丢垃圾的时候不免多看了两眼。   “系统,森林的后面是什么地方啊?”   【那边是精灵的国度,不过我建议宿主不要动前去的念头。】   “为什么,难道精灵很可怕?”   他以为精灵都是美丽优雅的生物,长着尖尖的耳朵像归隐一样几乎不和其他种族接触,难道他们其实是会残害人类的怪物?   【不,因为宿主你在家里都能迷路,进了森林走上一百年也出不来的,可能地方没找到,先自己饿死了。】   姜浅:……   “你不要瞎说,我刚才走错房间那是因为门口太像了!而且那么多房间我怎么认的过来!”   其实只有三个房间,但姜浅就是死鸭子嘴硬。   【宿主开心就好。】   姜浅重复了一句“就是这样”,好像刚才因为认错房间找不到外衣以为有窃贼潜入,拿着个叉子大惊失色的不是他一样。   反正床都差不多,认错了也不是他的责任。   屋外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姜浅作为人鱼自然而然喜欢贴近水源,蹲下身用手玩了两下。   结果一抬眼,看见了一只小松鼠站在自己面前。   蓬松的毛发,清亮的眼睛,脚下还落了一颗松果,自己走近它也不离开,好像一点也不怕人。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呢?   好久没这么贴近自然了,姜浅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它的脸。   低沉的大叔音瞬间爆发出来:“摸个头啊!”   姜浅石化在原地,这松鼠竟然会说话啊啊啊啊啊!   幸好系统连忙在他脑袋里解释才没让他一蹦三尺高。   【宿主别紧张,这里是魔法森林,小动物会说话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不要忘了你其实也是一条鱼!】   哦对对对,自己都能变成人了,松鼠说个话又怎么样呢?   不过这过于成熟粗糙的声音和他的形象也太割裂了点。   但姜浅是谁,接受能力一级棒,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不就是想摸头么,动动手指的事,难不倒他。   他洁白的手指又落在松鼠毛茸茸的脑袋上。   松鼠震惊不已,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骂骂咧咧后还胆大包天地上来摸他。   “你有毛病吗,我都说了……”   他正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咬个血淋淋的伤口,头顶的触感却让他收回了嘴。   怎么好像……有点舒服啊。   难道这个人类给他施什么魔法了?妖物,一定是妖物!   柔软的手指摩挲着他,他好像掉进了一朵云。   算了,摸摸就摸摸吧,又不会少块肉。   等等,怎么停了?   面对人类收回的手,他当即拱了上去。   老子没让你停就不准停!   【这松鼠怎么这么嘴硬啊,明明很享受嘛,能被珍珠摸到是你的福气,不要挣扎了!】   【哈哈哈小珍珠听不懂他在骂人,还以为是真让摸头呢!】   【可能是珍珠对松鼠这样看上去无害的生物有滤镜吧。】   【珍珠宝宝别摸他了,摸我,我也是松鼠!】   【我不一样,我是珍珠的狗,汪汪汪,摸我!】   【前面的冷静一点,你没有小狗可爱!】   姜浅干脆把这黏人的小东西抱到了自己腿上。   “你叫什么名字啊?”   松鼠答道:“老子凭什么告诉你?”   真没礼貌,只是他迎合的动作让这句话少了些威信。   姜浅面对小动物时总是格外有耐心:“我叫珍珠,你可以叫我珍珠哥哥。”   看在他自报家门的份上,松鼠也妥协了:“我叫卡西尔,还有,别想让我叫你哥哥,老子的年龄都能当你爹了!”   话音刚落,一鱼一鼠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姜浅自然想不到自己抱着的毛茸茸竟如此高寿,一时觉得这画面有点不对劲。   自称卡西尔的松鼠似乎也回过神来,从他的身上窜了下去。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陷入了陌生人类的温柔乡,他的思想一定是被那些诱导大众的森林小报荼毒了!   不行,他再留在这里一定会进一步被这个叫珍珠的妖物蛊惑,事不宜迟必须马上撤离!   这里太恐怖了,以后绝不能再来!   他怀着壮士断腕的心理悲愤地离开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留下姜浅一个人手中空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蹲在原地。   看来不论是多大年纪,小动物的心思都是海底针啊,刚才还撒娇呢,转眼间就像兔子见了狼跑的没影了。   低头一看,他的白色袍子还被踩出了几个脏脏的带着泥土的脚印。   姜浅也不介意,只是换了一套衣服,把袍子浆洗了一下。   他出去晾衣服的时候,发现小溪边多了一小堆松果,明明刚才还没有呢。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卡西尔的影子。   没想到这小松鼠虽然嘴上不饶人,却心地善良知恩图报,这不,为了感谢他陪他玩就把自己的食物送过来作为礼物了。   姜浅找了个袋子开心地卷了起来,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此时,被他评价为心地善良的松鼠从远处的树干后面冒出头来。   他想来想去,还是回来了。   没办法,这片森林是他的家,家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人类,有着蛊惑灵魂的脸和棉花一样柔软的手指,谁知道是不是什么不怀好意的法师变的,他难道不需要探清他的底细吗?   为了魔法森林的安全,他自觉责任之重,就算以命犯险和这个人类搭上关系也是应该的!   自己假装被他迷惑到,先送食物让他放下戒心,等他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自己再将他一举击败。   才不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着阵阵香气,还有着和光明女神一样美丽的容颜让他流连忘返呢! 第94章 眼泪   尤安从没这么倒霉过, 他怀疑是和凯兰这个黑脸接触久了影响了他的气运。   不然怎么可能连着两三次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中途还误伤了路过的猎人,为了赔偿只能光出力不拿魔晶呢?   结果就是半天下来什么也没赚到, 但食物总还是要买, 一想到珍珠还在家里等着他,尤安就开始着急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自己过得粗糙, 饿一顿也无所谓, 但珍珠可不一样, 是要精心温养着的……   尤安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颓丧得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没想到,最后竟是凯兰出面解决问题, 变卖了他的匕首上镶的红宝石, 换取了一些金币, 起码能够解燃眉之急。   这匕首是国王临行前赠送给凯兰的,比起武器更像是信任的象征, 想必对他很重要。   忽然被施以援手尤安有些不适应, 心高气傲的性子也让他不肯低头:“这些钱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凯兰没搭理他, 他卖宝石本也不是为了他。   他向来对这些身外之物没什么兴趣,反而觉得匕首上嵌这些东西华而不实,卖了就卖了。   有了钱, 他们买了面包, 蜂蜜,羊奶和配菜, 又添了些熏火腿,满载而归。   一进屋, 尤安就察觉到了不一样,地板洁净光滑,他乱扔的外衣被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原本随意放置的餐具也被安放得井井有条。   空气中甚至飘着一股淡淡的清新的香气,就像家里来了一群小精灵,让这个地方焕然一新一样。   姜浅先发制人:“可算回来了,你们平时都不打扫屋子吗,屋里那么多灰,是想让我生病吗?”   言下之意就是我帮忙是为了自己的健康,你可不要自作多情。   但尤安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因为在自己家中受到指责而生气,反而露出后悔的表情,还郑重地跟他道歉说是他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姜浅:?   这人果然脑袋有毛病,你骂他他还道歉,不知道皇宫那些人怎么养的。   姜浅哼了一声,转而把凯兰赶去做饭。   他提了一大堆要求,什么口味不能太重,要做到香而不腻等等,最后成功被凯兰关在了厨房外面。   得了一句“多事”,姜浅开心多了,看来主角攻的人设保持的非常好。   到了饭桌上,姜浅变本加厉地挑事,找茬说火腿切的块太大了不好咬,是想噎死我吗?   忙碌了几个小时回来又要做饭又被挑衅,这下他肯定要生气了。   果然,凯兰黑着脸把盛火腿的盘子拿走了。   这就对了么,主角攻对着别人就应该拿出这种不想吃就别吃的态度……   等等,他在干什么?   姜浅看着递过来的一盘被细细切成小片的火腿,挑了下眉。   凯兰面无表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见人鱼不说话,他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   娇气,麻烦多也就算了,现在连想法都要让自己猜?   “还要淋蜂蜜?”   看姜浅不吭声,凯兰以为他是默认了,他从前在抓捕逃犯时为了探听消息在餐馆做过工,学过用蜂蜜临城花朵样式的手艺,便小小地施展了一下。   姜浅看着手边的火腿,心想自己是没手吗,连个蜂蜜都不让自己淋,他刚才纯粹是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凯兰是怎么想的。   而且这又甜又咸的,口味可能会很奇怪吧。   他索性推开盘子:“我不吃了。”   凯兰啧了一声,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便把火腿拿了回去,三两口吃光了。   看着他豪放的吃相,尤安平日会感到嫌弃,现在却觉得畅快。   这样粗野的人,怪不得珍珠不收你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坐直了身子,努力回想起小时候学过的那些礼节。   重要的,是优雅。   姜浅看着他对着一块甜菜切来切去,半天也不动嘴,有点心烦:“吃饭呢,你玩来玩去干什么,犯病啊。”   尤安:……   【哈哈哈尤安想不到吧,我们珍珠宝宝软硬不吃。】   【凯兰你别以为我没看见,珍珠说尤安犯病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那里幸灾乐祸!】   【珍珠,一款平等地攻击任何人的可爱宝宝。】   他们的分配一直是凯兰做饭尤安刷碗,至于姜浅……他选择给他们增添一点工作量。   为了消食,他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挑剔地板不够平整容易摔跤,一会儿嫌弃水龙头拧不紧,滴滴答答让他心烦。   可不管他说什么,尤安都是全盘接收,说一句附和一句,根本不跟他争辩,有时甚至会停下手中的活认真地听他讲话。   真是无聊,姜浅不想再看他一副软柿子的样子,选择回到池子中放松一下。   虽然已经适应了人类的双腿,但他还是在变回鱼尾时最自在。   日子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姜浅甚至开始习惯两眼一争就等着吃热乎乎的饭菜的生活了。   尤安已经攒了一些魔晶换了金币,再过些时日也该出发了,他却迟迟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人鱼,因为他害怕他不想跟自己走。   毕竟四处漂泊的生活,又有谁想过呢?   他对外以游猎者的身份示人,而人鱼也对他这个说法没什么反应,应该是相信了。   虽然父亲蹭告诫自己不可告诉任何人他的真实身份,但他却忍不住想对他的珍珠吐露实情。   他一旦知道了自己是王子,就应该不会走了吧,就算他暂时不想跟着自己去游历,自己也可以把他留在这里,给他一些钱直到结束后回来接他。   不行,光给钱他不放心,最好还是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留在这里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他也算是积攒了一点人脉,找个老实又会做饭的人应该不成问题。   也不知等去了皇宫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宫殿……   他的这些想法姜浅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觉得尤安这几天说话吞吞吐吐,以为他是又没钱了难以启齿。   但自己也不是不能帮帮他,别的不行,哭点珍珠换钱还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他从厨房里拿了两个洋葱回来。   这时,系统却突然提醒他该走剧情了。   这是一个较为重要的剧情点,寄人篱下的珍珠想要看看收留自己的两个人类究竟有多少财物,就趁着他们外出的时候翻了他们的包裹,被恰好提前回来的凯兰抓了个现行,从此凯兰对他提防更盛,为后面识破他的背叛埋下伏笔。   姜浅放下洋葱,擦了擦手,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凯兰的房间,真演出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们的行李都放在柜子里,姜浅轻轻拉开,将最下面藏得最深的包裹拿了出来。   包这么多层,里面肯定有值钱的东西。   就在他想要掀开最靠里的布料时,突如其来的呵斥像惊雷一样在他身后炸开。   “你在干什么!!”   凯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从门口冲了进来,扯着他的手腕直接把他拉到了外面。   和剧情中一样,凯兰果然生气了,姜浅嘴硬道:“你别……你弄疼我了!”   下一秒,他的手真的被松开了。   姜浅:?   怎么回事,不应该抓着他的领子质问他是不是想要偷东西吗?   可站在面前的凯兰看上去却不像是生气,反而有些像是……后怕。   不过盘问还是来了。   “你刚才在干什么?”   姜浅也不退缩,破罐破摔道:“我能干什么,你们一个二个跑出去玩,把我一个人……人鱼丢在家,我闲的无聊了,翻翻东西不可以吗?而且尤安说过了,我在这房子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自己这一番话,不仅把他们的辛苦劳动说成了去玩,还自有一番道理地死不认错,这回肯定把他彻底激怒了。   不过在原剧情中那句话是珍珠瞎编的,但现实中尤安确实说过让他想干嘛干嘛,不知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脑子抽了。   凯兰阴沉着脸不说话,姜浅忽然有点发怵。   这人是不是气疯了,不会突然出手打自己吧,他可打不过他,实在不行就逃到池子里,藏到水下就打不着他了。   我可真是机智。   姜浅本来都时刻准备着逃跑了,却见凯兰深呼了一口气,面容平静了下来。   “我刚才着急,是因为那包裹里的东西很危险,你贸然触碰,可能会受伤。”   有毛病吧,怎么还跟自己解释呢?   姜浅哑口无言,愣愣地盯着他。   没换人啊,明明还是那个警惕心拉满的主角攻啊,怎么突然转性了……   看他这个样子,凯兰假咳了一声:“不是……凶你……”   姜浅更迷惑了,眨了眨眼。   凯兰见他还不说话,不情不愿地补充道:“是我不对,你别害怕了。”   姜浅现在确实感到害怕,因为他觉得主角绝对不正常。   但他想不到,更不正常的还在后面。   凯兰带着他回到卧室,亲手把那个包裹打开给他看,却不让他接近。   里面最中央躺着一个雕刻精细的金杯,在阳光下闪着光,一看就很值钱。   凯兰解释道:“这金杯上面有女巫的诅咒,直接接触会厄运缠身,我带着它是想寻找销毁的办法让它不再害人。”   姜浅庆幸地后退了两步,幸好他没碰到。   凯兰收好包裹的时候,姜浅恰好看见他腰间挂的匕首,原本镶有红宝石的地方空空荡荡。   “你这上面的宝石呢?”   凯兰没料到他还注意到了这些:“拿去卖了……你若是想要,我可以再为你寻一块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算了,你赶紧收好吧,别又让人不小心给碰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这个翻人柜子的还是个受害者一样。   凯兰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点点头,给柜子上了一把锁。   姜浅任由他摆弄,转而回到自己的房间,询问系统凯兰为什么表现得如此不正常,好像很重视他一样。   【宿主,这边检测没有发现问题,但既然事已至此,宿主也可以转换路线,只要大剧情不变,这些小事可以说是无关紧要。】   “你是说……让我和凯兰走好哥俩的套路?”   这也不是不行,自己可以走表面曲意逢迎,却在背后捅刀的小人剧情,到时候他的背叛就会格外令人心寒,凯兰也能顺理成章地把他献祭给恶龙。   既然确定了目标,姜浅决定立马采取行动。   凯兰怎么样也算是救了他一命,他那块宝石卖的钱换取的食物也进了自己的肚子,自己应该答谢他才是。   他没有别的东西,只有眼泪还算值钱。   拿起滚落到地上的洋葱冲洗了一下,姜浅用小刀将它切开,正好晚上还能留着做蔬菜汤。   在洋葱的刺激下,他眼睛发酸,终于留下一滴泪来。   晶莹剔透的水珠从雪白柔软的脸颊滑落,在坠离的那一刻化成一颗圆润的珍珠,铛的一声砸在地上。   姜浅捡了起来,色泽是一等一的,十分满意。   看来我还真是个聚宝盆,哭两下就能拿到这样的好东西。   他当即拿着珍珠去找凯兰,对方见他去而复返问了句“怎么了”,随即转过头来,表情却一瞬间僵住了。   接着,他在短暂的愣神后快步走上前,视线有些慌乱地扫过他的脸。   “怎……怎么哭了?”   姜浅纯粹是忘了自己的泪痕还没擦干净,随手抹了一下,然后拉过凯兰的手,将珍珠放在了他的手心。   沾了水的美人眼角发红,声音闷闷的。   “喏,这可是我的眼泪变的,可值钱了,你要是缺钱就卖它吧,别卖自己的东西了。” 第95章 暗醋   姜浅看着凯兰怔怔的表情, 以为他是白捡钱高兴坏了,心里不免有些快意。   看吧,我才不是白吃白喝的骗子, 说不定你们以后哪天落魄了还要叫我财神呢。   怕凯兰不识货把这好东西便宜卖了, 姜浅好心提醒他:“这算是你刚才帮我的报酬……我告诉你,我的眼泪可是很珍贵的,这珠子如果对方不出一百金币绝对不要卖,你别被人坑了才是。”   凯兰闻言, 郑重地点点头, 然后掏出一块帕子把它细致地包了起来。   “你放心, 这珍珠我绝对会收好。”   “那就好……等等,你收好玩意儿干什么,我是让你把它卖了换钱, 你留着有什么用?”   看凯兰的装扮, 也不像是喜欢首饰的人啊。   凯兰眼里闪过一丝自责:“其实……我们用魔晶换钱已经足够了, 不需要你……掉眼泪,以后别这么做了, 这样不好。”   他本意是关切, 怕他流泪伤身, 落在姜浅耳朵里却换了个意思。   怎么,这是嫌弃他?   姜浅这样想也不是没有依据,人族中一直存在人鱼是不祥生物的留言, 以至于有些人觉得人鱼的眼泪也是不详的财宝, 姜浅以前碰到过这种神神叨叨不讲道理的人,后来卖珠子时索性就不说是怎么来的了。   难道现在凯兰也这么觉得, 所以像收好被诅咒的金杯一样收好他的珠子?   但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厌恶的样子, 姜浅索性不管了。   “你随意吧,反正心意我带到了,怎么处置是你自己的事。”   见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凯兰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补救,只能找话题问他是不是饿了。   新鲜的食物不吃白不吃,反正凯兰这会儿也没事情干,而人鱼在流泪后也需要补充能量,姜浅就指挥他做了一个蔬菜汤,还用掉了那个他切得乱七八糟的洋葱。   姜浅其实也会做饭,而且手艺还不错,但有现成的劳动力可以用,他何乐而不为呢?   他吃着苹果悠闲地在一边看着,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凯兰熟稔地将蔬菜切成好看的整齐块状,有条不紊地丢进咕嘟咕嘟的锅里,动作干净利落,活动时衣服下面的肌肉隐隐现出轮廓。   这么一看,他还是挺有魅力的,怪不得尤安后面会爱上他。   也可能是这颗珠子真的一定程度上拉近了自己和他的关系,自己指挥他做饭他反而表现得挺高兴的,甚至透出一股终于有用武之地的感觉。   唉,可惜最后还是要背叛他,不然就能一直拥有一个随叫随到的厨师了。   【我天凯兰你做的也太明显了,浑身绷得跟棍儿一样,生怕珍珠看不见你的好身材。】   【珍珠一来,凯兰就开始秀他那个刀工,还不忘翻个花,笑死我了。】   【上次也是,淋个蜂蜜还不忘摆弄一下,可惜珍珠根本没有注意到哈哈哈哈……】   【珍珠宝宝,也就你看不出来他的小动作了。】   【就该这样,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该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在这方面凯兰已经领先尤安太多了。】   【要让尤安来,珍珠不被他放的火烧到就已经不错了。】   凯兰之前揽了一些捕猎的活儿,做好就出门了,留姜浅一个人在家里喝着热乎乎的汤。   咸香软烂,主角攻就是好使。   正当他享受之时,忽然听见窗户外面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一眼望去,果然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姜浅走上前打开了窗子,那毛绒绒的小东西就毫不客气地跳到了他的肩上。   “又来啦卡西尔……”   松鼠立即两爪叉腰:“怎么了,不欢迎我?亏我一直这么惦记你,你不来找我也就算了,还不许我来找你了……”   姜浅毫不客气地将他拎了下来放在桌子上,他也不挣扎,就由着他拎。   “好了别抱怨了,你住在大森林里,那里又没有房子,我过去做什么……跑过来累了吧,要吃个小面包吗?”   “又是那个可怕的杀神做的?”   每次听到他这么称呼凯兰,姜浅就忍不住想笑,但为了卡西尔的面子还是忍住了   “你就说吃不吃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就吃一小块吧。”   虽然不知道了解敌方的厨艺对于取得胜利有何加成,卡西尔还是说得理不直气也壮。   姜浅早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给他取了一块来,面包被烤得两面焦香,里面还掺了水果夹心,是凯兰专门做出来当零嘴的,姜浅以为他主要是想给尤安补充能量,但尤安好像不太爱吃这种过甜的东西,所以基本上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这些天卡西尔时不时地就跑上门来,有时会带上点果子或是野花,让姜浅觉得自己在凯兰看不到的地方被小动物反向投喂了。   自从知道了他是人鱼之后,卡西尔就来得更频繁了,还不止一次说想看他的鱼尾巴长什么样,姜浅就勉为其难地让他看了一下,结果他还想上爪子摸,被他拍开了。   前几次他过来时都只有姜浅一个人,但有次好巧不巧碰上了提前回来的凯兰,对方见卡西尔口吐人言,还在屋子地泰然自若地行走,以为他是偷偷潜入的窃贼,当场就拔了刀,幸好姜浅及时赶来才没出事,但刀刃还是削掉了卡西尔一层薄薄的绒毛。   卡西尔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现在每次都会先确认一下凯兰不在家才敢出现,并且坚持不懈地称呼他为“可怕的杀神”。   除此之外,他还又一次地在姜浅面前讲他的不是。   “你别不信我,我活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他没脑子又暴躁,你跟他住一起,小心哪天惹他不开心了把刀架你脖子上!”   姜浅弹了一下他毛绒绒的脑袋:“吃你的吧。”   他心知卡西尔这么说只是因为吃过亏还在生气,凯兰虽然有点爱动刀而且喜欢黑脸,但恩怨分明有勇有谋,不然也不能成为主角了。   卡西尔吃得快忘得快,一块面包下肚已经全然把凯兰抛在了脑后,转而和姜浅说起正事来。   “哦对了,森林里最近都在传有一条人鱼从屠杀中活了下来,你知道吗?”   姜浅不动声色地挑眉,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吗?”   卡西尔觉得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得从桌上蹦到了他的腿上,用爪子戳他。   “你别不当回事,你的人鱼身份要是暴露了,可能会有不怀好意的人找上门的!”   看他认真的小模样,姜浅顺着他装出担忧的样子:“诶呀,那我要怎么办呢?”   “你笨啊,当然是不要把你是人鱼的事情说出去啊!”   姜浅有意逗他:“你的意思是,我也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吗?”   卡西尔声音都高了两个度:“那我能一样吗?我可是森林的守护者,也是你的,你的……总之你既然住在了深林边上,那也就在我的看护范围之内,我又不可能去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这话纯粹瞎扯,之前尤安和凯兰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见他看护过。   姜浅不拆穿他,而是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谢谢你了,你真是聪明又有责任心,如果不是你跟我说了这些,我根本就想不到呢。”   卡西尔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点点头接下了奉承。   起初还以为这美貌出尘的人类来到这里是要对森林图谋不轨,接触多了却发现原来竟是这么笨的一条人鱼,处处都要他来照拂。   唉,谁让他就是这么热心肠呢,只能帮到底了。   估摸着那个杀神快回来了,卡西尔只能再三嘱托几句让他不要乱跑,然后便从窗户原路返回,三两下没了影子。   姜浅望着他逃命一般的姿势笑了一下,回去继续喝蔬菜汤。   出锅时是滚烫的,放到现在温度刚刚好,而且更入味了。   卡西尔猜错了,先回来的不是他害怕的凯兰,而是尤安。   与凯兰不同,尤安是个喜欢新奇玩意儿的,推己及人,他便觉得姜浅也会喜欢这些,所以会时不时给他带点小东西回来。   这次,他拿的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望远镜,说是著名航海家曾经用过的。   “你拿着玩吧,可以看看远处的风景。”   姜浅从不拒绝他的东西,他选择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见刚才还开开心心冲他炫耀自己多会淘的尤安在看到他面前的蔬菜汤后脸色有点不对,姜浅感到有点诧异。   难道是凯兰单独给自己开小灶,让他不高兴了?   不应该啊,按理说他们两个这个时候还没发展出来什么感情线,他没道理这点醋也要吃。   但姜浅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他选择分享。   “锅里还有,你也要吃吗?”   尤安摇摇头,让他不高兴的不是汤,而是碗。   是谁在一开始说那碗是他朋友所赠,有纪念意义只能看不能用的,怎么转头拿出来就给珍珠盛汤了?   看来他的原则也不算什么。   过了一会儿,凯兰也回来了,还带回了烤羊腿,姜浅当即把碗推开了,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喝得有点多,肚子都不够用了。   怪不得尤安刚才不喝汤呢,估计是专门等着吃美食的吧!   居然还不告诉自己,真是居心叵测。   被冤枉的尤安此时注意到了凯兰腰间匕首的变化。   他定睛一看,原来镶嵌红宝石的位置变成了一颗璀璨的珍珠?   看来他之前说着不在乎,终究还是在嘴硬。   以为自己拿捏了他偷偷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的心理,尤安畅快地吃了一口羊肉。   “你这匕首改得挺不错啊,花了不少钱吧?”   凯兰难得看着他回答一次:“不是买的,是珍珠送我的礼物。”   尤安嘴里的肉顿时不香了。 第96章 绑架   尤安不敢相信这好机会竟然被一个黑脸给抢先了, 这么多天,自己什么礼物也没收到过,当初还是他开口将人鱼赎回来的, 凭什么啊……   难道他有什么比不上凯兰的地方吗?   他一直觉得珍珠明明和自己更亲近, 真不明白凯兰什么时候也搭上了线。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酸味,姜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只觉得有点心累,这两个小情侣天天吵架也就算了,怎么这点小事也要挤兑一番。   真像是因为手里拿到的玩具颜色不同而大哭大闹的双胞胎兄弟, 而自己是整日为了平均分配而小心翼翼行事的监护人。   姜浅被自己这一想法雷了一下。   罢了, 尤安想必是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长大的, 事事争先也是情有可原。   其实送他一个同样的珠子不是什么大事,但家里的洋葱用完了,姜浅便敷衍道:“只有一颗, 我现在哭不出来, 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吧。”   尤安这才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人鱼落泪成珠的故事,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嫉妒变成了愤怒,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排山倒海一般直冲凯兰而去。   “你为了装饰你那个破匕首让他掉眼泪?我不是说过会把钱还给你的吗!”   平日里被他用这种语气对话凯兰早就讥讽回去了, 现在却像是由着他的火烧得越来越旺一样, 也不理他,反而慢条斯理地拆着羊腿,只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半是炫耀, 半是威慑。   尤安上前就想揍他, 姜浅慌忙拦了下来。   知道你们相爱相杀,但为了这点小事就起冲突不值当。   他皱着眉, 鲜少用上了严肃的语气:“你干什么,那珠子是我想要送给他的, 有问题吗?再说了,他做了这么多天饭,我就不能感谢他一下吗?”   他本意是想息事宁人,尤安却觉得他在说自己无理取闹,委屈中带着一点心虚。   但珍珠都这么说了,自己再纠缠下去便是没事找事了,于是尤安选择换一种策略。   这些天的相处中,他发现珍珠吃软不吃硬,你不能和他对着干,就像小动物一样,毛毛只能顺着摸。   “对不起,我没有干涉你生活的意思,我只是心疼你要掉眼泪才能换来这种东西……”   姜浅感觉到尤安的气势一瞬间消退了,耷拉着脑袋,怪可怜的。   他本来就对这横冲直撞的王子多了点包容,声音也缓和了。   “眼泪而已,算不得什么……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你出去猎魔晶一定累着了吧……”   得了他的关心,尤安立即满血复活:“不累不累,我现在还能打翻两头牛!”   【尤安你又装可怜!】   【谁让这招百试百灵呢,珍珠宝宝你就是太心软了。】   【尤安:如果是我才不会让你掉眼泪呢,我只会心疼珍珠……】   【凯兰:服了,大晚上在我面前开始演话剧了。】   尤安一直说个不停,用夸张的语言描述了自己今天猎杀魔物的丰功伟绩,姜浅时不时应和两声,全当是捧场。   尤安的兴致水涨船高,心情也愈发好了。   凯兰也就多了个会做饭的本领,论讨珍珠开心根本比不过自己。   而且自己这么聪明,区区烹饪学起来肯定不在话下,至于之前那次失误差点烧了厨房……那是他没认真学,现在有了动力,他会全力以赴,肯定会不一样。   他渐渐洋洋得意起来,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凯兰把一盘剥好的小橘子递给姜浅。   “只吃肉有点腻,吃点清爽的。”   姜浅本就喜欢水果,这橘子酸甜可口,而且一点白丝也没有,愈发觉得凯兰看似强势实则体贴,可以说是粗中有细。   他不像尤安,总是口无遮拦,恨不得事无巨细把一切都告诉自己,他做十分只说三分,是行动的巨人,语言的矮子。   “多谢。”   姜浅冲着凯兰笑了一下,唇珠上沾了点橘子汁,倒让人想先尝尝这两瓣柔软的果肉了。   【啊嚯,亏我刚才还替凯兰可惜呢,原来他的段位更高啊!】   【这不显山不漏水的,就让人把心偏过去了,厉害厉害。】   【尤安你别一不高兴就吃那么快,噎死对一个王子来说也太不体面了。】   尤安此时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势必要尽快把凯兰这家伙给比下去。   这一想法造成的后果就是,姜浅第二天拿着个烤得像个铁球的面包,无语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尤安犯什么神经,非要亲力亲为做食物,还说要惊艳自己。   确实挺惊艳的,丢下去掷地有声,可以直接当弹药去攻城略地了,以前真没见过。   路过的凯兰斜了尤安一眼:“浪费食物。”   尤安破天荒没有反驳他,他也弄不清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错。   这种东西怎么能给珍珠吃呢,他飞速地收了起来,打算打包去喂狗。   结果狗也不吃。   人族小王子感到了深深的挫败,心想等游历结束了还是让父亲给自己请个靠谱一点的老师教导一下吧。   而此时的姜浅没空关注他在美食界步履维艰的处境,因为一个重要的剧情点就要来了。   在主剧情中,珍珠本想卷走他们二人的财产一走了之,结果遭遇了绑架,意外得知救回自己的这个愣头青竟然是个王子,从此便起了歪心思想要攀附他,还处处阻挠忠心耿耿的骑士和他接触。   自从卡西尔告诉他消息已经泄露之后,他就在等着这个剧情的到来了。   因为知道了主角会及时解救自己让他很是安心,所以他在陌生的马车里醒来的时候完全不慌,反而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   马车的内部装饰得十分精致,流苏帘子把外界遮得严严实实,里面又大又宽敞,像个小房间。   自己身下垫着天鹅绒软垫,柔软舒适,旁边还有针脚绵密的明黄色毯子,做工上乘,一看就价格昂贵。   姜浅疑惑了一下,觉得这似乎不像是一个囚犯应有的待遇。   他记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听到车内的动静,外面传来一阵“他醒了”的嘈杂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帘子被掀开,一张长着巨大鼻子,胡子占了一半的大脸凑了过来。   饶是有准备,姜浅还是被吓了一跳,往角落里缩了缩。   又是一阵杂乱,那人后面冒出另一个脑袋,揪着他的耳朵把他丢开了。   “去一边吧,你吓着他了!”   这人的面目就和善许多,脸上的皱纹显得有些慈祥,但茂密卷曲的黑发说明他的年纪并不大。   他的比例与人类不同,个子矮小,手短脚短脑袋却大,一骨碌就钻进了马车内。   他站在自己面前,姜浅已经不害怕了,因为他只有自己一半高。   和主剧情相同,绑架自己的是矮人族,要将他献给他们的国王。   不过他原以为自己会被用绳子绑起来,现在看来竟什么都没有,难道这些人就不害怕他逃跑吗?   姜浅警惕地盯着他,矮人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抬起了双手,似乎想安抚他。   “不要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已经安全了。”   姜浅:???   矮人想尽快打消他的戒心,飞速地开始解释情况:“我叫洛姆,来自矮人国度,听闻您被卑劣的人族买卖囚禁了,我们夜不能寐,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用下迷烟的方式将您解救出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姜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合着他们是把尤安跟凯兰当成了囚禁自己的恶人?   也不知道他们听到这样的脏水就这么泼了过去是什么表情。   这一段主剧情没有详细写,视角都落在了主角那里,珍珠这边只是一笔带过,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自称为洛姆的矮人见他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以为是刚才的人吓到了他。   “方才那是我弟弟尼克,他虽然面目可憎,但绝对没有恶意!他只是从来没有和人鱼说过话,一时间太激动了,求您不要生他的气……”   哪有说自己弟弟面目可憎的,而且只是没那么英俊罢了,断然到不了可怕的地步。   姜浅摇摇头:“我没生气……只是,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呢?”   他没有为尤安他们澄清,因为按照自己贪图财宝的人设,犯不着为了两个穷光蛋招惹看起来很有钱还愿意捧着自己的矮人。   洛姆告诉他,他们国度的国王曾经在出海时遇到风暴落入海中,被一人鱼所救,回来后颁布条例想和人鱼国交好,只是人鱼在大海深处不愿与外界交际,这报答只能搁置,但从此之后,矮人国度出现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可以用闲言碎语谈论人鱼,如果遇到人鱼落难,需要倾囊相助,之后上报必有重赏。   风气形成后,这中间慢慢出现了许多赞美人鱼的诗文,这种生物在矮人的心目中愈发神圣高洁。   可即便如此,洛姆也在见到这幸存的人鱼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面前的是美丽女神的化身,任何花朵在他面前都会黯然失色,任何文字都无法描绘出他的半分美貌。   他绝不能让如此圣洁完美的人鱼落在囚禁他的恶毒人类的手中,所以一番谋划后,他们设计将他送了出来,前往矮人的国度。   “你放心,”他说,“我们的老国王会为你安排最舒适的住处,那里应有尽有,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甚至连饭都吃不饱!”   人鱼这么瘦,一看就是受到了那些人类的虐待,真是太可恶了!   姜浅想起自己早上吃完早餐又来了两盘点心一杯蜂蜜水,难得有些心虚。   在经过他的同意后,那名叫尼克的矮人也来到了马车内。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愣愣地盯着姜浅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搭上左肩,行了一个矮人国度中的标准礼。   “美丽的人鱼,请问我有没有荣幸知道您的名字呢?” 第97章 做客   问个名字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姜浅连忙把他扶起来了。   “我叫珍珠,你哥哥说你是尼克对吗?”   没料到这个像玻璃一般晶莹剔透的人儿说起话来竟然如此和善,尼克傻笑了一下, 开始咕嘟嘟往外倒话, 从自己的家庭结构说到他有多想见见人鱼族,或许是喜悦的作用,让他有些粗糙的相貌多了两份质朴与可爱。   他们来了五个人,其他三个是两兄弟的朋友, 与他们结伴出行, 依次跟姜浅打了招呼, 态度恭谨,让姜浅有点不自在。   面对着投来的崇敬目光,身下的座椅好像突然变成了宝座, 恍惚间姜浅都要以为自己要登基了。   倒也不用如此捧着他, 姜浅接过厚厚的防风外套, 礼貌性地笑了笑把它放在了一边。   这大热天的,披上怕是要中暑。   洛姆连忙说道:“尊贵的人鱼, 这衣服是垫在椅子上的, 因为出门仓促只有这么一辆简陋的马车真是抱歉, 万一磕着碰着了……”   姜浅心想我又不是一碰就碎,再垫东西未免也太夸张了。   “真不用,这里已经很软了……而且你不用那么叫我, 听着别扭, 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这时,马车却突然提速, 姜浅没坐稳差点一头磕下去,幸好洛姆及时扶住了他。   怎么回事?   驾车的矮人技巧娴熟, 骤然加速一定事出有因,洛姆脸色发沉,掀开帘子朝后面望去,果然多了个尾巴。   他回身安慰姜浅:“小珍珠,你别害怕,是那两个阴魂不散的人类跟来了,我去解决了他们!”   刚允许他叫自己的名字,转头就叫这么亲切……不过姜浅没空计较这些,眼看洛姆就要出去干仗,他立马拉住了他。   洛姆以为他是害怕自己丢下他一个没人保护,出言安慰道:“你放心,尼克就守在外面,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姜浅摇摇头,洛姆就算有点本事,也不是人族王子和第一勇士的对手,万一真的除了差错自己可担待不起。   而且本身就是个误会,没必要让他以身犯险。   “你不许去,你打不过他们的。”   他竟然担心的是自己!   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豪情,洛姆本来还只想击退他们,在这一瞬间却愿意付出他的性命结果掉那两个恶人。   姜浅拉着他不松手,继续说道:“而且你们其实误会他们了,他们救了我,还给我地方住……”   洛姆以为他是被人骗了,被囚禁了还念着他们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处。   天杀的,人类真是太可恶了,竟然哄骗如此单纯的小珍珠!   他坚定地拉开了他的手:“我都懂,交给我就好了。”   姜浅:……   不,你不懂,求你别瞎想了。   说着,洛姆掀开帘子跳了出去,如果是人族的骑士姿态应该是挺拔优雅帅气的,奈何他是矮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更像个圆球了。   眼下,这圆球横冲直撞迎着后方砸了过去。   眼看事情要坏,事急从权,姜浅命令外面的尼克让他们赶紧停车,如果不停自己就跟着跳下去。   没办法,马车只能停了下来,姜浅又快又急地掀起帘子跑了出去,一抬眼就看见凯兰亮出了他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那刀就要落到洛姆的身上了,姜浅大喊了一声:“凯兰,停手!”   刀尖悬在了洛姆的头顶,几束目光朝姜浅射来。   月光下,姜浅和马背上的凯兰遥遥相望,一时间竟觉得他如此陌生。   虽然知道凯兰是久经沙场的第一勇士,但在日常生活中姜浅觉得他除了不爱说话以及很少做表情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这种认知让他渐渐忘了与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是曾经以一己之力守住城门,力斩数百魔物的铁面将领。   现在,姜浅觉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凯兰。   跟在凯兰后面的尤安首先跑了过来,姜浅当即也朝他奔去,拦在了他和剩下的矮人中间。   尤安翻身下马,握住他的胳膊,视线飞快地扫过他的身体:“你没事吧?”   一觉醒来,他的珍珠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幸好昨夜恰好有人看见马车从这里离开,说方向是朝着矮人的国度他们才摸到了主路上,不然他真的要六神无主了。   姜浅摇摇头,正想解释,一边的洛姆大喊道:“小珍珠你不要管我,别为了我跟他们低头!”   凯兰脸色一变,这矮人是谁,叫这么亲切?   姜浅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也开始着急:“你先闭嘴!”   洛姆果然听话地沉默了。   姜浅三言两语把他们以为自己被囚禁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都是传言造成的误会,你让凯兰把刀收一下吧。”   【好家伙,两边都以为自己在英雄救美呢。】   【幸好凯兰那刀没真砍中,不然不好收场。】   【凯兰一听到珍珠的声音就定住了呢,隔着那么远,看来是万分熟悉了。】   尤安现在也明白他们不是要加害姜浅,他看了一眼马车边几个用敌对的眼神看着他的矮人,走上前出其不意地亮明了身份。   “我是人族王子尤安,既然各位对珍珠没有歹意,我便不会出手,各位不必害怕。”   后面的凯兰眉心一跳,这小兔崽子怎么如此冲动,什么话都往外说。   姜浅也是大为震撼,怎么回事,主剧情没这段啊?   不应该是危机时刻矮人发现他有皇室烙印暴露了他的身份吗,他为什么自己说出来了?   尤安见自己的身份镇住了他们,第一次因为自己是国王的儿子而感到得意,觉得在珍珠面前颇有面子。   其实,他早就想告诉珍珠这件事了,正好借这个契机说出来。   用烙印证实了身份后,几位矮人也明白他们闹了个乌龙。   本以为人鱼被贩卖他的人类囚禁了,但现在这人竟摇身一变成了王子,看起来还想把人鱼带回皇宫,而且并无强迫的意思。   人族与人鱼族从前也一直和平共处,想来不会对他不利。   洛姆觉得有些丢人,别扭地道了歉,他的弟弟尼克反而兴奋起来。   这下不仅见到了人鱼,还见到了人族的王子,真是赚大了。   夜色已深,他邀请几人到他前面不远处的家中吃点东西,睡上一夜再回去。   确实走得有点远了,尤安在征得姜浅的同意后便爽快地答应了,至于凯兰……他没有决定权。   事实证明,关于矮人热情好客的传闻还是收敛了,姜浅看着桌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面包和烤肉张大了嘴巴。   他有十个胃也吃不完这些啊,尼克还不停地往他盘子里加菜,恨不得把他一晚上喂成一只小猪。   再三推脱不下,他直接吃了个十二分饱。   肚子有点撑,姜浅起身来到了阳台,凉爽的夜风吹过他的长发。   尤安也跟着出来了,站到他的旁边,手里拿着一杯果酒。   “矮人做饭真的挺好吃的……”   姜浅看出来他不是真的想说这个,但没揭穿他,只是点了点头。   在尤安第四次没话找话后,他终于受不了了,直言道:“尤安,你是不是有事情想告诉我?或者我应该叫你……王子殿下。”   尤安周身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像个哼哼唧唧的小狗,颠三倒四说了好几次他不是故意隐瞒的。   “都是凯兰那家伙不让我说,我早就想告诉你了,真的……”   这锅甩的漂亮,早就知道剧情的姜浅偷笑了一下。   “好啦,我又没生气……不过你既然是王子,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吧?”   这话问的正合尤安的心意,当即提出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走。   “到时候我给你盖最好的宫殿,修最漂亮的水池,好不好?”   尤安内心忐忑,即使把皇宫吹了个天花乱坠,还是担心他不答应。   姜浅弹了一下他的脑袋:“铺张浪费。”   没有拒绝就是答应了!   尤安激动地想要上前抱他,被姜浅推了回去:“一身酒气,别沾到我身上。”   尤安嘿嘿笑了两声,也不恼,好像被推一下还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姜浅看他傻乐的样子,知道他有些醉了。   这样正好,自己在他面前醉过一次,这次算是扳回一局!   要是他能也发个酒疯让自己看看就好了……   可惜尤安的酒品很好,只是睡了过去,凯兰又是个千杯不醉的。   只有醉醺醺的尼克拉着姜浅非要给他唱歌,说如果他不听自己就再吃十块烤羊排。   姜浅看了一眼他的肚子,生怕他撑死了,便让他唱。   尼克打了个酒嗝,醉得七荤八素,就在姜浅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这歌我妈妈以前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唱……就没有一个阿尔斯大陆上的种族没听过的……”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太成调子,但姜浅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歌词仿佛绕着他的脑袋打转,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吸入了沾染酒精的空气也有些醉了。   “日薄西山了,阿尔斯大陆快要陷入沉睡——   “远行的旅人请高举金杯,命运女神的幻影将会把你的灵魂带回故土——   “黑暗即将降临,但是不要害怕,明天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微光中,姜浅看向瘫倒在地毯上,四肢舒展睡得死死的尤安,心想,他好像一点忧愁也没有,是如此相信这个世界,相信他周围的人。   可惜,自己很快就要打破他的幻想,让他走出美丽的梦境。   姜浅叹了口气,他有些困了,正好和角落里抱着刀的凯兰对视了。   隔着一屋子醉得横七竖八的身体,这个时候的凯兰褪去了肃杀的气质,竟显得有些温柔,恍惚中对着姜浅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   姜浅忽然轻松起来,不管未来的剧情怎么样,那都是没发生的事。   对现在的他来说,明天的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第98章 巫术   自从挑明了身份, 尤安也不装了,天天拉着姜浅讲宫殿里发生的趣事,像是生怕他到时候不愿意住进去。   这确实是尤安多虑了, 姜浅对荣华富贵感兴趣得很, 巴不得立马结束游历跑过去。   如果不用走这个烦人的剧情点就更好了。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了进来,姜浅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盘算着今天吃什么好。   自从他跟着尤安离开那里继续游历已经将近半年了,一切剧情都稳步进行着。   凯兰肉眼可见地发现了尤安的闪光点, 还经常在自己面前说尤安的好话, 他这么懂事, 尤安却好像不领情,还很生气地骂凯兰一个大男人装成小白花的样子不知道想干什么,姜浅有意调解他们的关系, 便和尤安彻夜长谈了一次试图让他意识到凯兰的优秀, 但似乎没什么结果。   罢了, 他们本来就是欢喜冤家的设定,自己也不好多做干涉, 就由他们去吧。   还有一个和主剧情不同的地方, 那就是卡西尔也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了。   刚开始尤安不同意, 觉得带着这个拖油瓶太过麻烦,但姜浅见卡西尔一直黏着自己,颇有自己抛下他就自裁谢罪的架势, 只能答应了他。   姜浅都发话了, 尤安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每隔几天就黑着脸把赖在姜浅怀里让他抱的卡西尔给拎起来扔出去。   “你没腿吗不会自己走?”   卡西尔雄赳赳气昂昂:“我腿这么短又走不快, 再说了,珍珠就乐意抱着我, 你管得着吗?!”   “多大的人了还要抱,不要脸!”   “再说一遍我不是人我是个松鼠!”   “你说过的话那么多,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你不是还说你是魔法森林的守护者吗?那为什么还要一直缠着珍珠到处跑!”   “我爱守护什么就守护什么,气死你!”   每当这个时候,凯兰就会端一杯果茶过来,贴心地安慰试图劝架的姜浅:“他们就是拌拌嘴,其实都知道分寸,你不用操心这些小打小闹。”   果然,还是凯兰识大体,令人安心。   今天,姜浅一睡醒,卡西尔就跳到了他的床上,用爪子推他的脑袋,在他耳边大喊道:“珍珠!珍珠你快醒醒!”   困意还未消散,姜浅直接挥手把他打下了床,卡西尔又不依不饶地跳了上来,试图扒开他的眼皮。   “别再睡啦!再睡你就要错过游行集市啦!”   一听到这句话,姜浅的脑子骤然清醒,噌的一下坐起了身子。   终于到了,这个重要的剧情点。   系统逐渐开始断联了,姜浅也都习惯了,反正按照剧情走下去就可以。   他精神亢奋,敏捷地翻身下床,掀开的被子直接把卡西尔甩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落在地毯上。   如果是平时卡西尔定要姜浅哄他两句才罢休,但他如今太兴奋了,小小的脑瓜里只有游行集市。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移动的集市,在阿尔斯大陆上巡回售卖和表演,听说里面能买到来自各种不同种族的好玩意儿。   说不定还能见到精灵呢,真让鼠激动!   这个时候,尤安和凯兰已经出门了,当初他们离开宫殿的时候国王给他们布置了不少任务,现在他们是去给一个国王隐居的老友送信去了。   桌上放着一小兜金币,是尤安昨天留下的,说自己明天走得早,让他可以去外面买早饭吃。   姜浅随手把钱袋别在了腰间,沉甸甸很有安全感。   他买了个烤面包,边吃边往集市的方向走。   人流越来越挤,卡西尔站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揪住他的衣服。   因为曾经在森林小报里读过关于闹事上行窃的小偷的事情,卡西尔忍不住提醒姜浅让他把钱袋放在一个没那么显眼的位置。   没想到卡西尔平常傻乎乎的竟然还有点心眼。姜浅有心逗他:“怕什么,就算丢了你可以帮我挣回来。”   卡西尔一愣:“我怎么挣?”   让他摘点松果他还能做到,但是挣钱……确实没什么经验。   “简单,你又可爱又会说话,我把你卖给有钱人,赚一笔钱,你再偷偷跑回来,然后我再卖,你再跑,形成一个产业链,不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跑到我的兜里了?”   本以为这小松鼠会生气,但他在认真思索后竟然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他现在心里想的全是珍珠夸他又可爱又会说话,完全没觉得把他卖了有什么不对。   反正他这么聪明,一跑一个准,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是尤安那个傻大个和凯兰那个杀神肯定是没有这种本事了,而且珍珠也从来没有这么夸过他们。   卡西尔觉得自己难得压了两个人类一头,内心美滋滋的。   这下愣神的变成了姜浅,这小笨松鼠,别真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天才!我宣布珍珠是阿尔斯大陆上的第一个天才商人!】   【这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卡西尔加油干,给珍珠买套房!】   【第一次见被卖的这么开心。】   【你懂什么,能从珍珠手里被卖掉是一种荣幸,说明你给珍珠带来了价值,如果是垃圾珍珠还不屑于卖呢。】   集市中央可以说是人挤人人挨人,卡西尔几次都被撞得差点飞了出去,但他的兴致却完全没有被影响到。   他一会儿指挥姜浅带他去看法师悬空倒酒,一会儿又催着他去矮人铸剑的摊子上凑热闹。   姜浅心不在焉,眼光到处乱瞟,随口应付道:“你看那些东西作什么,买把剑回去你又拿不动。”   “你不懂,我用不了但可以抱着睡觉,能震慑邪物……”   嘈杂的声音中,姜浅的思绪飘忽不定,完全没在听卡西尔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什么。   不是说集市上会有人来找自己吗,怎么半天了也没个动静,难道要让自己反过来找上门?   该死的主剧情,对配角的部分那么简略,根本没有写清楚。   突然,一个特殊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和其他所有的音色都不同,幽远而透彻,好像一把劈开浑沌的斧子。   那是一种特殊的传声海螺发出的,只有人鱼能够听到。   它在说,来找我。   姜浅顺着声音的来源,坚定地走了过去。   卡西尔开始嚷嚷:“喂喂喂,珍珠你走错了,铸剑应该在那边!”   姜浅不管他,拖着他来到集市后方一个没人靠近的帐篷内。   外面挂着一个水晶球,说明这里是占卜的地方。   卡西尔往里面看了一眼,光线昏暗,突然觉得有点阴森:“珍珠你……你想要占卜啊,我跟你说,很多占卜师都是骗人的,用障眼法赚黑心钱,你还是别进去了……”   姜浅看出了他的害怕,把他拎下来放在了地上:“在这里等我”,然后不由分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帐篷非常遮光,里面只点着几盏小灯,倒有点像是在夜里。   姜浅走过摆满动植物标本的架子,又掀开一层隔离的薄纱往深处走去,突然来到了一间高顶屋子内。   这帐篷从外面看起来小小一个,绝对没有这么大,所以这里一定被施了魔法。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姜浅绕过一堆稀奇古怪的玻璃瓶,看到里面一张矮桌前坐着的人。   那人身体有些臃肿,佝偻着背,底下的脑袋用布巾围着,看不到脸。   他的手边,放着一只蓝色的小海螺。   姜浅从善如流盘腿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是谁,为什么会用人鱼族的海螺?”   这种沟通方式,是人鱼族专有的。   对面的人慢慢抬起头来,昏黄的灯光中,露出一张野兽的脸。   红色的凸出眼睛,堆着皱纹的肉鼻,长长的獠牙——他是一个兽人族。   虽然早有预料,姜浅的心还是颤了颤。   长得实在是太丑了,矮人们和他比都变得眉清目秀。   兽人声音粗哑:“你不怕我?”   姜浅当即反问:“你会吃了我吗?”   “……兽人吃鱼,不吃人鱼。”   “我听说的也是这样,那不就得了,说说吧,你为什么用海螺引我过来?”   外面的卡西尔不停地在原地打着转儿。   珍珠都进去好一会儿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占卜需要这么久吗?   其实他平常胆子还是挺大的,但不知为什么,这朴素的帐篷和里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歌声就是让他不寒而栗。   他一边着急一边犹豫不决,开始拔手里的叶子。   “进去,不进去,进去,不进去……”   拔到最后一片,恰好是“不进去”。   卡西尔胡乱地把叶子一扔,叹了一口气。   罢了,如果真碰到魔物,那他就豁出去了,反正不能让珍珠出任何事情!   他咬着牙,终于下定决心窜了进去,却正好撞到了一根移动的柱子上。   “欸呦喂什么东西……”卡西尔一抬头,却发现是姜浅的腿。   他顿时转急为喜,顺着姜浅的衣服爬了上去:“你出来啦!”   姜浅抱着他出了帐篷,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却觉得有些冷。   卡西尔见他脸色发白,忙问他是不是真被那个占卜的给骗了。   “你放心,你要是气不过我可以帮你把钱要回来!”   姜浅看着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这和主剧情说的有所差异,本来他以为兽人只会用财宝诱惑自己,那人却拿出了一颗水晶球,里面是流动的黑雾。   这是一种被禁用的巫术,数万人鱼死去后脱离的灵魂被困在了里面,如果迟迟不被毁掉,他们都会变成恶鬼,永远无法前往灵魂之地。   兽人的话仍然在他耳边回荡:“是选你自己的族人,还是选那些人类,你要考虑清楚了。” 第99章 失踪   姜浅泡在浴缸里, 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弄着水面上的玫瑰花瓣。   尤安那家伙还真的想一出是一出,还说要给他打造一个纯金的池子,幸好被他拦下来了, 不然他这铺张浪费的名声传出去很容易失了民心。   作为人族王子, 尤安不负众望完美地完成了游历,回来时还带上了阿尔斯大陆上的最后一条人鱼。   国王对他这种行为没什么意见,还为了让许久未见的儿子高兴,给姜浅送来了一大堆大部分人鱼都喜欢的亮晶晶的工艺品。   姜浅确实觉得这种东西多多益善, 可随着这舒服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享受。   兽人给自己约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他必须尽早想办法拿到城防图,否则他的那些同族的灵魂就永远也没法得到安息。   该死,肯定是兽人族和魔族勾结留了后手, 居然动用能招致厄运的巫术, 真是太卑鄙了!   姜浅把自己沉入水中, 天花饭好像也打起了波纹,他开始思索后面的剧情。   到时候, 自己需要偷偷从凯兰那里窃取城防图, 然后用乌鸦送出宫殿, 前往埋伏在外面的兽人族的基地。   这个过程中,早就产生疑心的凯兰发现了他的举动,将计就计给了他一张错误的城防图, 等兽人族攻上门来, 他先假装不敌将他们引到埋伏的地点,再来个瓮中捉鳖一举击败他们。   而自己这个叛徒, 会被献祭给恶龙来处理他的罪孽。   听上去环环相扣,可是姜浅害怕自己就算送了城防图, 不管真的还是假的,那些人突然反悔不愿意释放同族的灵魂怎么办,那自己不成了千古罪人?   真的麻烦,就不能按照原剧情那样只用金银财宝诱惑他吗?   还有凯兰那个家伙,怎么感觉他越来越黏着自己了,看向他的眼神好像能随时把后背交给他。   真不让人省心,都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有点警惕心吗?   万一他那时发现不了自己的小动作,真的交了一张城防图出来,自己该怎么办啊……   姜浅不满地吐着泡泡,又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他强迫自己暂时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感到担忧,过一天算一天,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随机应变了。   船到桥头自然沉,他是人鱼,沉了正好可以游过去了。   而且今天还有其他安排的事情——   尤安邀请他共同前往人族的圣地。   按理说这里只能让皇室进入,但尤安就是这么特立独行,老国王对自己心爱的儿子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件事。   虽然嘴上为了客气说了两句不符合规矩,但姜浅心里还是有点期待的。   那可是圣地诶,听说那里有一汪琉璃泉,是善良女神留下的神迹,泉水流光溢彩,可以洗涤一切罪恶。   听上去挺玄乎的,姜浅一直在想要是喝上两口能不能长生不老。   他穿好衣服,随意地挽了一下头发,正好赶上外面开始敲门,急促得像催命一样,一听就是尤安。   “来了!”   姜浅拉开大门,顿时瞪大了眼睛。   光亮顺滑的金发,充满自信的笑容,沉重而有质感的盔甲,还有手里拿着的一把盛开的五色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求婚呢!   没想到这家伙平日里不修边幅,认真起来还挺人模人样。   就是脸还是很年轻,有点像刚上战场的小孩偷穿了将军父亲的衣服。   对比自己身上的休闲长袍,姜浅忽然感到有些难为情。   自己是不是太不重视这件事了,圣地一定是个非常庄重的地方,人家王子都打扮得如此正式,他却像是在逛集市。   【尤安你小子,大清早爬起来收拾了两个小时才过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耍帅!】   【今天当然不一样啦,对于尤安来说这可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啊?是约会吗,我以为就是一起去圣地逛一圈。】   【这圣地只有皇室和皇室的配偶才能进,而尤安邀请珍珠和他一起去,你品,你细品,这已经不只是见家长了,可以说是直接见祖宗!】   【凡是皇室娶亲之前都会带着配偶去一次圣地作为见证,尤安你好计谋,也就珍珠不知道这一层了。】   【谁让凯兰这个时候出门为国王做事了呢,不然一准提醒他!】   【尤安还不忘了手里拿把花,有前途。】   【珍珠是刚洗完澡吗,头发上好像还沾着点水汽,我好像都能闻到上面的清香了。】   【哈哈哈珍珠没见过这样的尤安呢,我怎么感觉他在憋笑。】   【你平常不靠谱的同伴突然换了一身庄重的衣服站在你面前,你也会忍不住笑的。】   姜浅咳嗽了一声,余光撇到脚下的凉靴,脚趾尴尬地勾了勾。   怎么不早说啊……   尤安注意到他的耳根微微发红,以为是自己英俊潇洒的样子让珍珠害羞了,内心的小人开始起舞。   哈,早知道珍珠喜欢这样的,他睡觉都要穿着这身盔甲!   “这是我在后花园种的,”他把花递了过去,“开得可好了。”   姜浅本来以为他拿着花是因为进入圣地要完成什么仪式,没料到竟然是送给自己的。   不好一直拿着出门,他接过来找了个花瓶随手插了一下,然后掐下一朵开的最好的别在了头发上。   他本来就是人鱼族,贴近自然是他们的本性,如果有人挑剔他穿的不够格,他就说别一朵花在他们那里已经是最高的礼遇了。   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姜浅朝尤安笑了一下:“好看吗?”   尤安的眼睛像是黏在了他的身上,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好看”。   姜浅才不管他是应付还是真心赞美,说了句“你知道就好”。   圣地位于宫殿的最深处,姜浅本以为会有重兵把守以防有人闯入,到了才发现基本上没什么人,从外面看甚至像一个有些荒凉的花园。   姜浅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尤安解释说他们从不担心有人进入禁地搞破坏,因为只有有皇室血脉的人才能找到琉璃泉的位置。   在进入之前,他拿出一根金线,将两头系在姜浅和自己的小拇指上,让他全程跟紧自己。   接着,他用匕首在手心轻轻划了一道,那伤口渐渐渗处血迹,一滴血竟然飘到了空中,变成一小片红色的云雾,向前移动指引着方向。   周围是纯白色的迷雾,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姜浅感觉自己坠入了云里。   怪不得凯兰说非皇室血脉的人进来也会走失,直到在这片魔法迷雾中力竭而亡。   尤安带着姜浅来到了琉璃泉边,清新的水气扑面而来。   泉水奏出清脆的乐章,姜浅看着尤安从手里的包裹中取出那个被诅咒的金杯,小心地不让自己的皮肤碰到它,直接将它丢入了水中。   咚的一声,金杯在入水后涌出一股黑色的液体,仔细听还爆发出一瞬间的嗡鸣,但很快被泉水冲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叮叮咚咚的悦耳声响。   “这就可以了,上面的诅咒已经被全部清除了,除了这琉璃泉,还真没有其它解决的方法。”尤安笑了笑,直接将杯子拿了出来,转头向姜浅解释:“现在它就是个普通的杯子了,用它喝水也没事,但我觉得这样做不太吉利,还是……”   他的后半句话直接被吞了回去,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眼前只有阵阵迷雾,哪里还有人鱼的影子?   “珍珠?”他先是麻木地喃喃道,过了两秒,又大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猛地低下头,看见手指上缠的金线只剩一个断掉的头部。 第100章 金苹果   姜浅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四周的景物就换了个遍。   琉璃泉连同尤安一起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怎么回事,自己这是穿越到下一个世界了?   不可能啊, 他的剧情线还没有走完呢……   低下头, 他抬起白净的手指,上面挂着一截断掉的金线。   谁造的这玩意儿,质量也太差了吧!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迷雾, 只有前方数十步开外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颗树的形状。   姜浅没得选择, 走上前去——   这树盘根错节, 高大茂密,最显眼的是眼前的一根树枝上挂着一个金灿灿的苹果,枝叶被压弯, 触手可及, 好像正等着他去采摘一样。   这一看就是好东西, 姜浅凑了上去,闻到了一股清香。   金苹果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姜浅就算再手痒也不会贸然采摘。   这时, 粗壮的树干上的纹理突然开始蠕动, 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姜浅连着退后了好几步。   那线条组成了一张人脸,像是苍老的妇人。   “小人鱼, 你终于来啦。”   她的声音也十分沧桑, 像是从空中散下来的。   看来他不仅认识自己还在特意等着自己,金线断掉恐怕也是她的手笔。   我就说呢, 尤安拿来的东西哪有那么脆弱,肯定是有人在捣鬼!   姜浅警惕地看着她, 时刻提防她突然攻击自己:“你是谁?”   她笑了两声,刺耳无比,让人毛骨悚然。   “小人鱼,你不必害怕,我是阿尔斯大陆上的最后一颗金苹果树……”   还真是一棵树呀,就是成精之后有点诡异。   直觉让姜浅急于离开这里:“是你把我的金线弄断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见你,自然是想要送给你一个礼物——我这金苹果一百年才结一个,吃了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解百毒,我与你有缘,就送给你了吧……”   【这是真的金苹果吗?我还以为它只存在于传说里。】   【我觉得这树精在撒谎,她又不认识珍珠,为什么要送给他?怕不是在蒙骗他……】   【我也这么想,她那张树干上的脸好恐怖啊。】   真有这么神奇?   姜浅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且如果真如她所说,金苹果有这么神奇的疗效,早就被其他人摘走献给国王了,会留给误打误撞跑到这里的自己?   “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无病无灾,不需要什么金苹果,你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树精的语气变得急切了一些:“我这金苹果价值连城,就算你不需要,也可以拿去卖给想要的人,荣华富贵不成问题,这里已经多年没人来过了,我是看你顺眼,才想着赠送给你,而且这苹果如果不能及时被人摘取,就会浪费掉……”   她表现得越是迫不及待,姜浅的怀疑就越深。   他不想做多余的事,心里只惦念着尤安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很着急。   “不必了,你能将我送回琉璃泉旁边吗?”   这里没有风,但茂密的树叶突然开始沙沙作响,铺天盖地如同恶魔的低语。   树枝变得柔韧,像人类的双臂一样灵活地伸了出来,直接卷着姜浅的腰把他拉近。   “我让你摘你就摘!!”   整个人被举到了半空中,姜浅的心怦怦直跳,但仍然装出冷静的样子。   金苹果就在他的面前,他看都不看一眼。   “我问你,如果我摘了这苹果,会发生什么?”   树精的声音这时候显得有些咬牙切齿:“别废话了,赶快摘!”   姜浅仍然不紧不慢:“你虽然卷着我,但并没有用力,说明你不想或者是不能伤害我,或许是迷雾的限制,而且你这么想让我摘这金苹果,却没有控制我的手强制我摘下,说明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都需要我自愿去摘才可以,我说的对吗?”   下一秒,他被放到了地上,动作有些粗暴但也没真的摔着他。   “既然你不想要,那就滚吧!”   姜浅回头一看,到处都是带着魔法的迷雾,自己若此时走入其中怕是会被生生耗死。   他上前一步:“你说这里很多年没人来过了,但据我所知,人族皇室基本上隔一段时间就会前来琉璃泉取一点泉水作祈福之用,有时还会带上亲属,这和你说的话相互矛盾啊。”   过了很久,树精才回答他,声音听起来更加垂垂老矣。   “那些灵魂,都不干净,不配和我说话。”   这难道是在变相地夸自己?   姜浅一时竟不知道应该感到倒霉还是荣幸。   “如果你的金苹果那么好,你又为什么非要人摘走呢?”   “我为何要告诉你?”   姜浅笑了笑:“除了我,也没有人可以和你说话了,其实……你独自在这片迷雾里,有时也会感到孤独吧。”   这纯粹是一种猜测,但树精的反应让他知道他赌对了。   树精告诉他,自己已经活了几百年了,老得不能再老,可能明天就会在这迷雾中土崩瓦解。   树之将死其言也善,姜浅以为她要感慨几句,她却话锋一转,说自己能够救她。   “我?”姜浅连连摆手:“先说明白,我只是一条普通的人鱼而已。”   “不对,你的灵魂,是我看见过最纯净的……如果能够滋养我的树根,我再活个千年万年也不成问题,可惜啊,只有你愿意主动摘下金苹果献祭自己才有效……”   姜浅头皮发麻,没想到她竟然想把自己变成她的养料!   如果他真的摘了苹果,可能就会被她融为一体了!   【太变态了吧,珍珠快走!】   【不行啊,没有金线他会迷失在雾里的!】   【我想起来了,这片迷雾当初是人族祈求力量女神布下的,可以把无法处理掉的魔物置于其中,让其自然死亡无法再作乱,只是后来皇室有时也会为了安全把珍宝放在此处,譬如琉璃泉,这是为了保证它不被有心之人接触到,这样过了太久,以至于大家都不记得这迷雾中还藏着魔物了,我估计尤安甚至都不知道这些。】   【当初那些魔物应该早已消散了,只剩这个老不死的树精一直活了下来,多年相安无事,谁能想到她还有这种本事呢?】   【按理说魔物在迷雾中是无法动用自己的力量的,树精能做到这些,应该是由于她不能算纯正的魔物,她的金苹果确实有神效,但代价过大,让当初的掌权者把她划入了魔物的范畴。】   姜浅沉声道:“说了这么多,你……你能送我回去吗?”   “呵,可以是可以,但你既然不愿意将灵魂献给我换取金苹果,我又为什么要答应你?”   “那当然是为了保留有一丝希望啊!”姜浅语重心长道,“你看,如果你不帮我,我会死在这片雾里,你的时间也不多了,肯定没办法再找到一个像我这样有营养的灵魂,你放我回去,说不定我哪天不想活了,还会回来找你,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你说是不是?”   树叶又抖了两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反驳他,但没思考个所以然出来。   漫长的沉默过后,树精似乎有些疲惫:“转身,闭上眼睛走十步。”   姜浅迫不及待地按她所说快走了十步,再睁眼时,他看见了熟悉的琉璃泉。   尤安在旁边转来转去,喊着自己的名字,像个发疯的陀螺,但好像看不见自己。   姜浅又上前一步,喊了他一声。   尤安猛地转过头来,如同斗牛场里一头撞进红布的牛,撞进了姜浅的怀里。   姜浅本来有点嫌弃想要推开他,却隔着盔甲感觉到这个高大的王子似乎在微微发抖。   那双有力的手在他的背上移来移去,姜浅破天荒没有不让他乱碰。   尤安一直在他耳边道歉,姜浅感受着他发烫的躯体,轻轻抬手回抱了他。 第101章 叛徒   姜浅大清早的一打开门, 就看到地上放着一个花篮,里面躺着一条贝壳项链。   他熟练地把东西拿到房间里放好,反正宫殿里最不缺的就是地方。   他正走着, 忽然有什么东西差点把他绊了一跤, 低头一看,果然是卡西尔。   姜浅有些气恼地用脚尖勾了勾他:“别那么跟脚,我差点就摔出去了!”   卡西尔哼哼唧唧不以为意,反正他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 那就是对毛茸茸的小动物一点下线也没有。   他跳上桌子, 直接坐进了空花蓝里, 支着脑袋,一副悠闲的样子:“我说珍珠,他又送东西过来了?”   姜浅叹了口气:“可不是么, 现在连人都见不到, 就放在门口, 我总不能不收吧。”   说起来真是的,当时在迷雾里差点走丢本就是那树精搞得鬼, 尤安这家伙却非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说什么是他太大意了, 自己怎么惩罚他都行就是不要生他的气。   姜浅开始时还耐心地解释说自己没生气,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他又无法预料到这种变故,但尤安仍然不停地跟他道歉, 听得他心烦, 还变本加厉地粘着他,姜浅怕他妨碍自己走剧情, 就佯装不满说不想看见他,这人还真就消失了, 却换了一种方式天天讨好他,送来的东西没个重样。   姜浅也懒得再管他,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天,他和归来的凯兰约好了一起吃饭,他会趁机拿到城防图,用乌鸦送出去,兽人拿到之后,会用当初给他的幻影镜让他亲眼看见那装有人鱼族灵魂的水晶球被销毁,这是约定,他们当时滴血立下契约,不可违背。   只是这契约有漏洞,里面没提到城防图是真是假,他们如此不谨慎,也怪不得被人算计了。   姜浅拒绝了卡西尔让他带着自己的请求,难得对他的毛绒攻势不为所动。   开玩笑,偷东西这种事怎么可能带着个小尾巴。   姜浅提议他们在凯兰的住处用餐,因为凯兰鲜少邀人前去,姜浅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但凯兰却立马答应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真是顺利得不可思议。   姜浅抱着一小罐果酒敲开了大门,里面立马就拉开了,好像凯兰就在门边等着他一样。   凯兰这次出门晒黑了一些,姜浅当即调笑道:“怎么,你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不成?真像是被烤焦了……”   如果换做尤安,定要大肆吹嘘一番自己是怎么在烈阳的魔法炙烤下猎杀巨蜥的,但站在这里的是凯兰,他只是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看看肤若凝脂的珍珠,再看看自己的皮肤,这个曾经把伤痕当作男人的勋章的第一勇士破天荒生出一种想向女子请教如何美白的念头。   姜浅也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自来熟地走了进去,不经意地观察着这里的布置。   里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到处都井井有条,看来凯兰还是挺居家的。   主剧情里,城防图就放在他寝殿的箱子中,那里面存放的都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未免露馅姜浅没有多看,径直坐在了餐桌旁边,同时被长桌上满满一桌的菜肴所震惊。   这这这……他们只有两个人,用得着二十多个盘子吗?   也不怕撑死!   姜浅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才把手中的酒罐放下:“都是你做的吗?也太多了吧!”   凯兰点头:“喜欢的就多吃两口,剩下的可以喂狮子。”   那狮子是国王养的,不知道吃掉了国库多少东西,但战场上也确实厉害,曾经把魔族首领的头颅咬了下来。   美食令人食指大动,姜浅却没有多少食欲。   再三犹豫之后,他吐出一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凯兰,这是我自己酿的果酒,我不怎么喝,你尝尝吧。”   说着,从罐子里倒了一杯递给凯兰。   【啊呀呀呀这酒里是不是有毒啊?】   【应该是的,之前珍珠不是往里面加了一种白色粉末吗?】   【估计是迷药,珍珠想要趁机找到城防图……】   【不要啊珍珠宝宝你不能这么做……】   【珍珠也是没有选择,如果他不做他的族人就永远无法前往灵魂之地。】   【之前我一直装作忘掉这件事就是想让大家都好好在一起,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凯兰的眼睛又黑又亮,姜浅甚至能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凯兰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凯兰接过杯子道谢,轻轻抿了一口:“真好喝。”   姜浅放松了一些,不过凯兰这种体格,那么一小口的量恐怕不太够。   他故意冷下脸,不高兴道:“怎么就只喝那么一点,难道是嫌弃我酿酒的技术不好?”   凯兰慌忙解释:“没有,怎么会,我……我是不舍得喝太多,我……”   为表明他的喜爱,当即仰头一饮而尽。   这下差不多了。   姜浅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估摸着时间在心里倒数。   三,二,一。   咚的一声,凯兰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   姜浅晃了晃他的肩膀,见他完全没反应才开始行动,直奔他的寝殿而去。   有了剧情的助力,他很快在床下找到了箱子,沉甸甸得有些分量。   迅速将城防图收好,姜浅又看到了旁边的一张画像。   里面是一位美丽的女子抱着一个手拿葡萄笑得开心的小男孩,应该是小时候的凯兰和他的母亲。   他母亲对他很严格,凯兰曾经怨恨过她,但她的早早离世让那怨恨逐渐变成了怀念,凯兰开始记得她那一点零星的温存,所以才会把这画像收在他宝贵的箱子中。   姜浅想将画像放回去,却看见下面赫然躺着他那把熟悉的匕首,上面镶嵌的珍珠闪着光泽。   真有意思,这种贴身武器他不拿在身边反而如此郑重地收起来,想来是很喜欢这把国王赠送的匕首,觉得它有纪念意义吧。   姜浅没再多看,迅速把箱子恢复原样,带着城防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他将图纸塞进卷筒中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主剧情中,凯兰是喝了两口酒,同时凭借他坚强的意志力提前醒来,所以成功截到了图纸进行修改,但凯兰这回喝了一大杯,恐怕是要赶不上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把真的城防图送了出去,姜浅的冷汗差点下来了。   【呜呜呜珍珠在犹豫,他也不想害尤安,凯兰和其他人族!】   【珍珠你就相信他们一次吧,只要如实相告,他们肯定会帮你解决族人的事情的!】   【太难了,两边都是错……】   姜浅思来想去,觉得只要大方向不变,一点小的改动应该无伤大雅。   反正只要兽人族能被错误引导,是谁改的图纸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姜浅豁然开朗,当即动笔作了几处不明显但十分重要的修改。   抱歉啦兽人们,你们这回可要栽了。   【我天珍珠好聪明,这样一改,就算兽人进行进攻也会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   【让他们自投罗网,直接跑到人家的大本营,想想就解气!】   【我就知道珍珠不会背叛人类的,我就知道!】   做好这一切,姜浅用乌鸦将图纸送了出去,同时忐忑不安地抱着幻影镜等待回信。   幸运的是,兽人似乎并未对他的改动生疑,按照契约在镜中的影像里摧毁了水晶球。   一切尘埃落定,姜浅忽然感觉无比平静。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推着走了,他只用在房间里等待自己被抓走献祭给恶龙就可以了。   目前看来,这个世界的剧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姜浅觉得自己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只是希望恶龙了结自己的时候能够迅速一点,别让他感到疼痛,最好能没来得及感觉出来就被系统给拉出去了。   夜幕降临,姜浅晚上只吃了一个苹果,卡西尔赖在他的怀里问他是不是有心事,姜浅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卡西尔,你实话告诉我,其实你并不讨厌尤安和凯兰是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卡西尔眨巴着黑豆眼,“他们只会缠着你,我才不喜欢他们!”   “可是你也喜欢缠着我呀……”   “我乐意!”卡西尔往他手里拱了拱,早已从当初的嘴硬进化成理直气壮了:“再摸摸脑袋……”   姜浅坐在床上,感受着他温热的小身体,心想,我就要走了,希望你这小脑瓜不要把我记得太久。   夜幕降临,他听到了外面传来拼杀的声音,又远又近。   卡西尔好奇地想要去凑热闹,被他薅了回来:“别动,再陪我一会儿。”   “珍珠你这话说的,我又不走。”   姜浅摸他的手顿住了,许久,才开口道:“是我要走了。”   卡西尔一个激灵,蹲在他的膝盖上:“什么意思,你觉得人族宫殿不好玩,要离开这里啦?那我跟你一起走!”   不等他回答,寝殿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一队人族士兵手持刀剑和火把鱼贯而入。   “叛徒珍珠,立即束手就擒!” 第102章 巨龙   姜浅慢慢站了起来, 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自己发皱的衣服。   卡西尔上蹿下跳大喊大叫,问他们想要干什么,姜浅试图安慰他无果。   双手被绑在了一起, 卡西尔试图攻击绑他的士兵, 姜浅怕他被误伤,主动承认自己出卖了人族。   “你走吧,别再管我了。”   卡西尔第一次被他如此冷淡地说话,竟一时间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 他眼睁睁看着姜浅被人带出去, 才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卡西尔从未如此焦急过, 他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他的珍珠被人绑着塞进了囚车里。   火把的光照亮了夜空,姜浅坐在车中, 冷风钻进他的衣服里, 让他打了个寒战。   他知道, 是兽人族在进攻失败被俘后供出了他,国王大怒, 下令立即将叛徒献祭给恶龙。   自己被抓, 也说明他的计划奏效了, 姜浅反而感到有些欣慰。   献祭的处决方式已经几十年没有用过了,只有对罪大恶极者才会使用,传说被恶龙抓走的人会被带到幽暗的山洞里吞吃入腹。   希望下了线的系统能顶点事, 别让他受罪。   隐隐约约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扭头一看,卡西尔果然远远地追在后面, 小脚倒腾得飞快。   只是他的速度到底跟不上,姜浅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 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们要把珍珠带到哪里去!】   【完了完了,他们不会是要处决他吧!】   【别慌,尤安那边已经意识到珍珠改动图纸帮了他们了,现在正在快马加鞭往这里跑,肯定能赶上的!】   【呜呜呜尤安快急死了,从始至终他一直相信珍珠,一直在替他辩解帮他找证据!】   【凯兰怎么还不来,难道药效还没过去?】   越走越远,囚车最终停了下来,那些士兵把姜浅拽出来,带着他让他躺在了一张圆形的石桌上。   姜浅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动弹不得,凉意从背部渗透过来。   他们在石桌周围撒了一圈蓝色的粉末,然后用火把点燃,瞬间形成了一个围绕着姜浅的火圈。   姜浅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恶龙不来,自己不会被烧死吧?   那肯定很痛,还不如给他直接来一刀痛快一下呢!   这时,十几位拄着拐棍的老妇人低声吟唱起一首古怪的歌谣,姜浅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应该也是为了召唤恶龙。   诡异的节奏越来越快,姜浅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这个时候,他脑袋里想的反而是火焰一起,这里倒不冷了,适合睡觉。   他咋摸着要不要换个姿势,却突然看见银白色的冷月下现过一道黑影。   吟啸声破空而至,姜浅一时间停止了呼吸,只觉得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从空中俯冲下来,接着他的腰被擒住,整个人腾空而起,冷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姜浅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惚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骑马穿盔甲的人远远地跑了过来,看外形似乎有些像尤安。   可马力怎能敌得过腾飞,转眼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除了最开始的升空,后面其实飞得很平稳,姜浅被抓着吊在半空竟没有感到太多不适,反而低头看起了风景。   这个视角真是好,反正他要死了,不如先大饱眼福一番。   繁华的城镇远去,姜浅看着连绵的群山与河流在脚下移动着,这种感觉颇为奇妙。   如果可以,他下个世界也想做一条龙,能这样遨游天际也太舒爽了一些。   只可惜这最后的旅程终究还是结束了,地上的景物迅速被放大,姜浅以为自己要摔成小饼了连忙闭上了眼睛,但却被平稳地托了起来,再睁眼时发现巨龙抓着他飞进了一个山洞里。   这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吧,姜浅悲观地想着。   一开始看见前方有光亮的时候,姜浅还有些好奇,现在又不是白天,就算有出口也没什么光吧,等凑近的时候,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这里竟然有一座金山。   他被放在了宝物堆成的小山的尖尖上,脚下踩的都是金银珠宝,头顶的石壁有一个圆形的开口,月光正好洒了进来,和金光遥相呼应。   姜浅看看四周,悲哀地想,自己是不是在死前发了一次横财啊,这也太不划算了。   他又看向盘在洞口的巨龙,似乎没有要立即吃掉自己的意思,这是要干什么,把他养肥再吃吗?   不对,就他这小身板,就算长了肉也没有多少。   姜浅摸不透巨龙的心思,又不敢冒险逃跑,只能索性躺在了这金山之上。   抱着这堆财富的感觉还真不赖,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慢慢睡了过去。   【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宝物!都是巨龙找来的吗?】   【它是不是把珍珠也当成财宝收集起来了?】   【这么说它应该不会伤害珍珠吧!】   【珍珠宝宝别睡呀,可以趁巨龙睡觉赶紧逃跑!】   【不行,巨龙很警惕的,万一反而激怒了它怎么办!】   【小珍珠睡吧睡吧,我赌今夜无事发生。】   天光大亮,姜浅扶着有些疼痛的腰坐了起来,过了两秒才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从身下拿出一个金杯,就是这玩意儿咯到了他。   往洞口一看,没见到巨龙的影子,姜浅内心一喜,难道自己被忘在了这里?   他顺着金山滑了下去,偷偷摸摸出了山洞。   昨夜没有看清楚,外面是一片群山,郁郁葱葱长着各种绿色的植被。   姜浅开始时还窃喜巨龙不在自己可以跑路,却突然看见眼前的地上出现了一片阴影。   温热的气流打在他的身上,他绷紧了身子,浑身发冷,慢慢回过头去。   一张附着着黑色鳞片的脸近在咫尺,姜浅此刻面对着这个庞然大物像蚂蚁一样渺小。   他甚至能感受到巨龙的呼吸,差点心跳骤停。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一口吃掉的时候,一块东西却被摔倒了他的脚下。   定睛一看,那是一具老虎的尸体。   姜浅被吓得连退两步,这是什么意思,震慑他吗?   巨龙大哥你不必这样,我根本不需要震慑就怕得不行了……   这时,巨龙又把尸体往姜浅的方向推了推,老虎应该是刚死的,尸体还温热着,直接贴上了他的脚踝,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姜浅又怕又急,不知道巨龙想做什么,一滴眼泪冒了出来,砸在草地上变成了珍珠。   巨龙突然升到空中,片刻之后回来,尾巴卷了一颗果树甩在了地上,这树是被连根拔起的,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姜浅好像忽然明白了,他看看盯着他的巨龙,又看看脚下的果树,问道:“你是在给我找吃的吗?”   巨龙听不懂,他便摘下一个果子尝了一口,清甜可口,汁水丰盈,野生的竟然比宫殿里的还要好吃!   他试探性地吃着果子,巨龙就盘在旁边的草地上看着他,姜浅也渐渐不紧张了,甚至有种自己被人当成宠物养了的错觉。   【这龙……是在投喂珍珠吗?】   【它不能是真的想把珍珠喂胖然后吃掉吧!】   【我看不像,珍珠就那么一点肉,比那老虎差远了……】   【巨龙:养了个人类,喂它老虎肉为什么不吃?】   【这投喂方式也太可怕了,都吓到珍珠了。】   几天过去,这种错觉变成了确信。   他慢慢不再害怕巨龙了,因为巨龙并没有伤害他,反而会猜测他的意思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吃不了老虎肉,就自己下河去抓了一条鱼烤着吃,这龙就一直在旁边观察他,最后一尾巴抽进河里,恨不得把整条河都掀起来。   结果就是天上下鱼了,掉了一地,姜浅站在中间目瞪口呆。   还没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的狩猎方式。   那天晚上他撑得睡不着,便跑出山洞跑到山顶看月亮。   巨龙跟在他后面,姜浅已经习惯了,它并不妨碍自己到处走,却总是喜欢跟着自己。   有点像卡西尔,就是动静太大了些,卡西尔乱动顶多踹翻一个盘子,这龙要是乱动恐怕就是山崩地裂。   他躺在草丛间,天空低垂,月亮又大又圆,繁星仿佛近在咫尺。   寂静中,微凉的风吹过他的面颊,姜浅扭头看向一边,巨龙也盘了起来,这是它要睡觉的动作。   姜浅笑了一下,觉得它好像在模仿自己,怪有意思的,像个小孩子。   既然自己没有死,系统也无法拉他出去,开始时姜浅还为这件事发愁,但后来觉得在这里过一段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错。   起码吃喝不愁,像是隐居了一样。   他并没有想着离开,因为这儿离人类的国度也太远了,如果长途跋涉的话免不了遇到各种各样的野兽,他是否能安全回去都说不定。   而且自己在人族已经被安上了叛徒的名头,就算他做了改动也还是欺骗了他们,如果回去,即使尤安能留下他的命,也保不得他会被控制起来。   再加上他的剧情已经走完了,尤安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国王,和凯兰一起留下一段佳话,他们不再需要自己了。   他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还有一条龙陪着,倒也不错。   第二天清晨,他被一缕日光唤醒。   姜浅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又迷糊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这一下就把他吓醒了。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还躺着一个人啊!   而且大白天连个衣服都不穿,他想干什么!   不对,这个位置,似乎是昨天晚上巨龙所在的地方……   龙有人形的说法或许不是空穴来风,姜浅吞咽了一下,慢慢走近了。   在他看清那人金发下的脸时,他眉心一跳,恨不得立马把人抽醒。   原来是你啊,怎么不早说,白白害我提心吊胆那么多天。 第103章 上天   姜浅实在看不下去, 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帮他遮了一下身体,虽然大白天往人身上盖白布不大吉利,但特殊情况只能特殊对待。   很快, 躺在地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瞳孔竟是纯金色的,直直地盯着姜浅,像一团燃烧的火。   姜浅也不怕他,对着这么张脸实在是怕不起来, 就这么和他对视着。   许久, 他才开口道:“你这次又是叫什么名字啊?”   人家都成龙了, 再喊他白狼也不合适。   他也不答话,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有些迷茫。   姜浅忽然想到了什么, 调整了一下自己跪坐的姿势, 放慢语速, 口齿清晰地说道:“我叫珍珠。”   片刻后,对方跟着重复了一句:“我叫珍珠。”   他的嗓音十分粗糙, 像是很久没有用过了。   姜浅又随便说了两句话, 他仍然跟着有样学样。   为什么, 明明按照系统所说,这人也算是主神的一片碎片,怎么每次话都不会说, 难道就等着自己来教吗?   幸好姜浅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他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珍珠。”   然后, 又将手移到了对方胸前:“小龙。”   既然他没名字,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他起一个?   虽然他的原型身形巨大, 但姜浅觉得他的举动却像小动物一样善于模仿,那就叫小龙吧,好听又好记。   他很聪明,在姜浅重复了几次后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指指姜浅:“珍珠。”   在姜浅不断点头的鼓励下,他又指指自己:“小龙。”   【他在学说话!龙的智商居然那么高吗?!】   【笑死我了珍珠为什么叫他小龙啊,人家明明那么威武霸气,起码叫个大龙吧哈哈哈……】   【这和养了个会说话的宠物有什么区别?天天跟着你,还会找东西吃……】   【其他人别想了,这宠物可是会喷火的,也就珍珠有这样的能力了。】   【我还是忘不了珍珠训练他控制喷火烤蔬菜,一瞬间我以为这龙都要变成听话的小狗了。】   【你懂什么,这叫物尽其用,而且小龙多半以为珍珠在陪他玩呢,开心地到处飞,撞坏了两个山头。】   【不是,你们这就叫起小龙了?对这个名字接受速度这么快?】   【不管,珍珠起的就是最好的,而且小龙听着多可爱啊。】   【你们真是被珍珠洗脑了才觉得他可爱,忘了他是怎么生吞老虎的吗?】   这么大一个人,在语言方面却是完全懵懂的,姜浅教着教着,竟从中得了趣儿,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   小龙不但会模仿说话,表情也一样能够模仿,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相似的笑容,一瞬间令姜浅有些晃神,好像见到了以前的白狼。   其实他不记得也挺好的,他想,每次都能拥有新的人生,只可惜他连自己也忘记了。   接下来的几天,姜浅拉着小龙到处跑,教他各种动植物的说法,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教导小朋友的老师,只是这小朋友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一拳能打死一头老虎,晚上还会变成巨龙守着自己睡觉。   但在姜浅的眼里,这些反差却让他变得更加有趣了。   小龙学的很快,不久就能简单地做一些沟通,而且每次姜浅一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屁颠屁颠跑过来,还真像养了一只小狗,姜浅差点没忍住冲他嘬嘬嘬几声。   姜浅用叶子,藤条加自己的外袍给他做了一身勉强能看的衣服,他虽然还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喜悦,但冲他差点用喷出的火把小溪烤干的劲头,姜浅推测他应该是高兴的。   晚上的时候,姜浅喜欢跑到山头上去看夕阳,小龙就默默地坐在他旁边,姜浅以为他也在欣赏美景,却发现他竟然在盯着自己,还是明目张胆地盯。   虽然知道他心思单纯,但老被人这么盯着姜浅还是有些不自在:“不知看夕阳,看我干什么?”   小龙语出惊人:“夕阳,不好看,你,好看。”   这似曾相识的夸赞让姜浅有些无措,不知要说些什么好,片刻后脸颊爬上了一层绯红。   小龙仍看着他,突然问道:“你热吗?”   “不热。”   “但你的脸,熟了。”   姜浅啧了一声,“别学到个词就瞎用。”   为了转移话题,姜浅问道:“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能听懂我的大部分话了,那你告诉我,你当初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没把我吃掉?”   小龙歪了一下脑袋:“我为什么要把你吃掉?”   “那以前献祭的那些人类呢,他们去哪儿了?”   小龙摇摇头:“呼唤,只听过一次。”   他说的应该是当初召唤他的仪式,那些人确实说献祭已经多年没发生过了,看来自己还真是罪大恶极,让他们兴师动众翻出这种远古的方法。   小龙这么年轻,以前被召唤的说不定是他的长辈。   “那你爸爸妈妈呢,你还记得他们吗?”   “什么是,爸爸妈妈。”   “就是生你养你的,在你小时候照顾你的大龙。”   小龙回忆了一下:“这里,我自己,没别人。”   一开始姜浅觉得他有些可怜,但转念一想能独自在这山水间逍遥快活,也不失为一种乐事。   而且,他还能腾云驾雾,日行千里,这难道不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吗?   说实话姜浅真有些羡慕,能够自由飞翔也太舒爽了些。   他支着脑袋,认真地问道:“你在天上飞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小龙思索过后觉得自己说不好,便转身化为了原型,盘在姜浅身边。   姜浅喜出望外:“你这是……要带我飞?”   小龙点点头。   其实上次被抓着飞他已经感受过了,但当时姜浅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始终无法放松,连带着记忆也变得不清晰起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姜浅也不会拒绝,呼了一口气跳到了他的背上。   骤然腾空,冷风在耳边呼啸,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姜浅紧紧抓着他的背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摔下去。   忽然,风停了,一切都静了下来,姜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云层之上,像一片白色的柔软的海,太阳远远地散发着金光,温暖地镀在他的身上。   小龙张开翅膀,平稳地向前飞去,除了扇动的气流声之外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那么温柔,那么舒适,高空之上,连烦恼都被丢在了地底。   纯粹的笑意在脸上绽开,姜浅俯下身,把自己也想象成一只飞鸟。   人在快乐的时候,就是容易有突发奇想:“太阳要下山啦,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小龙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作为回应。   姜浅给他唱了在矮人的家中听到的那首童谣,轻柔的语调在空中打着旋向前飞,被云海托了起来,好像能听到层层叠叠的回响。   “日薄西山了,阿尔斯大陆快要陷入沉睡——   “远行的旅人请高举金杯,命运女神的幻影将会把你的灵魂带回故土——   “黑暗即将降临,但是不要害怕,明天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歌声停歇,姜浅看向即将落山的太阳,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小龙,你说你飞得这么快,如果能追上太阳的话,那太阳岂不是永远都不会落山?那我们不是能看很久很久的夕阳吗?”   刚说完这句话,姜浅便觉得自己在犯傻,果然身体轻盈了大脑就放空了。   “我在说什么,谁又能追得上太阳呢……”   最后,太阳还是落山了,姜浅回到了地面,仍然意犹未尽。   “真好玩,你作为一条龙真是太幸福了!”   化为人形的小龙看出了他的兴奋:“只要你想,我都可以带你。”   姜浅躺在自己制作的吊床上,笑了笑:“你真好……不过我说的不全,其实作为人类也是很幸福的,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人族中间转一转,他们的行为习惯很有意思,你可以学一学,这样以后就不会动不动就把我拎来拎去了……”   从高空落到实地,姜浅的四肢有些酥麻,越说越困,翻了个身很快进入了梦乡。   等他醒来时,天已大亮,小龙不见了踪影,可能是去找食物了,很快就会回来。   姜浅精神很足,打算先在水里泡一泡,开启完美的一天。   即使已经习惯了使用双腿,但鱼尾还是最为舒适的。   姜浅打着水花,看到高空中掠过的身影,小龙果然回来了。   他飞到岸边化成了人类,姜浅意外地发现他手中并没有拿东西,看来不是去找食物了。   他游到岸边,露出脑袋和两条细白的胳膊:“你去哪里了?”   小龙走近,姜浅突然生出了坏心思,一把将他扯到了水里。   小龙会游泳,被拽下来也不气,两人浮在水面上。   他接着回答刚才的问题:“你昨天说,让我去,看人类。”   姜浅愕然,没料到他执行力如此之强:“你去了人族的境内?你到底跑到哪儿了,他们没看见你的原型吧?”   万一有人害怕他而攻击他怎么办……   “我是以人类的形态去的,那是个小房子,他们说,叫酒馆,有很多人。”   在他看来,既然珍珠让他去观察人类,他就要到人类多的地方去观察。   姜浅游得近了一点:“你你你……你不会看了一晚上吧?”   小龙点头。   还真是……傻得可爱。   姜浅好奇起来,绕着他游了一圈,水珠沾在他的睫毛和裸露的肌肤上,太阳一照像是贴上的钻石。   “那你说说,你都学到了些什么?”   最后一个字被吞在了口中,因为小龙突然靠近,一手捧住他的后颈,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第104章 得寸进尺   他们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谁都没有动,好像要在潺潺的水声中融为一体。   【我看到了什么!小龙你在干什么!】   【不行,放开珍珠宝宝, 凭什么你能亲到!】   【小龙你老实交代在酒吧里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么猖狂吗, 尤安跟凯兰过了那么久连个小手都没牵到,你何德何能居然直接上嘴了!】   姜浅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他,诧异地看向这个大胆又一脸无辜的家伙。   “你什么意思!”   姜浅以前对他向来都是温声细语的, 小龙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质问。   他后知后觉, 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你, 生气了?”   姜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我生气了,你凭什么不问一下就亲我!”   原来是没有提前问啊, 小龙知错就改:“那我现在问, 我能亲你吗?”   姜浅立马往后游了一段距离:“你竟然还想亲?!”   【哈哈哈哈这么真诚的发问吗, 珍珠都要被吓跑了。】   【小龙你不会是上瘾了吧,感觉一定很好……】   【呜呜呜我都不敢想象珍珠的嘴唇有多软。】   【胆小鬼, 我就敢想。】   【你敢想有什么用, 只有小龙才吃的到。】   【小龙还以为珍珠生气是因为他没问呢, 如此耿直真是世间少有……】   以防他没听明白,姜浅义正言辞地拒绝:“总之,不可以再亲了!”   虽然……感觉并不是太糟糕, 但这也太突然了些。   而且, 他大概能猜得出小龙是怎么误打误撞学的这些的。   “你……昨晚去了酒吧,是看见有人这样做, 所以学了回来,对吗?”   小龙点头:“他们亲完之后, 都很高兴。”   他想让珍珠也高兴,所以学了回来,但现在看来好像适得其反了。   “对不起,”他的道歉显得很真诚,“我学错东西了。”   姜浅知道他什么都不懂,心里倒是没法怪他了,只能再抱怨两句出出气:“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按进水里!”   听了这话,小龙却像得到命令一样潜入了水下,咕嘟嘟吐着泡泡,还半天都不上来,开始姜浅还以为他也闹起了脾气,时间一长才发现不对,一把将他薅了出来,一离开水面,他就大口汲取着空气。   姜浅简直想拼命晃晃他的脑袋看里面是不是进的都是水:“你疯啦!你以为自己也是一条鱼吗?还是说你想憋死自己让我内疚,一辈子都要为了冲你发火而后悔,是不是!你这个呆瓜!”   对小龙来说,他总是听珍珠的话的,珍珠让他去看人类,他就去了,但学了不好的东西让珍珠不开心了,他不想珍珠这个样子,所以在对方说想让他的脑袋浸入水下的时候他就照做了,但珍珠看起来好像更不开心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决定先道歉:“对不起。”   短短一会儿已经得了两句道歉,姜浅简直拿他没办法,心里还升起一股愧意。   他只是不熟知人类的行为,自己为什么要责怪他呢?   姜浅决定好好解释,以防他将来再随便亲人:“你记住,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亲,所以你不能亲我。”   小龙不明白:“为什么,我喜欢你。”   姜浅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什么虎狼之词。   “我说的喜欢,是想要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你这种不算。”   小龙难得这样不依不饶:“为什么,我想和你,一辈子,在这里,为什么不算?”   姜浅哑口无言。   他曾经告诉过小龙,不懂就问,小龙现在也开始践行这个道理。   “我看见你就开心,看不见你就想起你,想带你去天上飞,想让你吃饱,不要掉珍珠,所以为什么,我的喜欢,不算?”   【我没听错吧,小龙这是,这是表白了?】   【好家伙,要的就是这么打直球!】   【他说的好有道理哦,或许没了那些条条框框,这种原始的喜欢才是最真诚的喜欢。】   姜浅摇摇头,许久才低声反驳:“你……你只是独自在这里太久了,对我这个像是人类的人鱼感到好奇,是新鲜感在作祟……”   小龙现在也是去过人类中间的人了,他对那些人类并没有兴趣。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你的脸,你的声音,你笑起来嘴角有个小小的窝,你吃果子喜欢转着圈吃,”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而且,我的头记得你。”   他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浮现出姜浅的样子,但他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这样表达出来。   姜浅被他逗笑了:“好吧好吧,你现在厉害了,可以出师了,说话一套一套的。”   小龙听出他这是认可了自己,眼前一亮:“所以,我还能再亲吗?”   没料到他还记得这茬,姜浅掀起水花泼在他的身上让他长长记性:“不可以!还真是呆瓜!”   发生了这次“事故”后,姜浅便自己承担起了向小龙科普人类各种行为的重任。   小龙进步神速,就是不知为什么对亲吻念念不忘,后来看每次提起这件事姜浅都板起一张脸才作罢,换成在心里偷偷想一想。   姜浅不让他说,还能不让他想吗?   很快,他的言行举止已经接近一个正常的人了,姜浅便让他带着自己去人类的国度转一转。   大自然虽然好,但这里住的久了,他还是有些想念人族的美食。   幸运的是,这回不需要用眼泪变的珍珠换钱了,小龙守着的那一大堆财宝终于派上了用场。   小龙告诉他,那些东西从他记忆的源头就在那里了,姜浅猜测是以前的龙族留下的,或许就是他的父母也说不定。   很久没凑过热闹,姜浅饱餐一顿后拉着小龙在集市上转来转去,还与过往的商人聊起了天。   他有意打听兽人族现在是不是还在试图侵占人族的领土,商人告诉他,现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兽人族偷偷潜入人族境内,幸好被来到人类国度的美丽人鱼识破,提供线索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灰溜溜退回去了。   商人脸上浮现出惋惜的神色:“只可惜,那善良的人鱼在战斗中受了伤,下落不明,王子为了这件事一直萎靡不振……”   姜浅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他什么时候竟成了英雄,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是宫里出了叛徒的消息传出去影响不好,再加上他修改图纸也算留了一点良心,尤安就帮忙挽回了他的名声吧。   自己就这么走了,肯定让他受了打击,但自己也没有理由再回去,只能让时间抚平他的伤口了。   这时的姜浅自然想不到,回去的理由会那么快送到自己手中。   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他又拉着小龙跑过来想买些点心,却发现家家大门紧闭,街道荒凉,到处都是尘土与垃圾。   他拉了一个捡废弃物品的小朋友,才问出了实情。   兽人族联合魔族大举进攻,战火不断蔓延,人人自危。   老国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逝,人族王子尤安亲自带兵迎战,遭到围攻下落不明。   姜浅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抿了抿嘴唇,转向小龙。   “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你……你能不能帮一帮尤安?他是我的朋友,还帮过我许多,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小龙没有犹豫,他甚至不明白姜浅为什么会一副纠结的样子。   他的脑袋想不了太多,他只知道要听珍珠的,珍珠让他救人,他就救人。   ————   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力厮杀,喷溅的血迹将土地染成深色。   尤安的马被砍断了腿,由几位撑到现在但负伤严重的士兵保护着不断向后退,奈何他中了埋伏,四面都是敌人,包围圈不断缩小,他的心也在不断往下沉。   已经不眠不休战斗了三天三夜,他整个人就像绷紧得即将断掉的弦,全凭一口气撑着。   身上划开了大大小小的数条伤口,肩膀上更是中了兽人首领的一支箭,没时间处理,一扯到疼痛便会蔓延至全身。   头顶的太阳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脸上留下的不知是汗还是血。   他的思绪开始恍惚,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下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苦涩地想着。   又或者,他早在那天就死去了,自己现在终于要去陪他了,这样也好。   他的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刀剑碰撞的声音激出阵阵绝望。   忽然,毒辣的日头消失了,一片阴影笼罩了他,他抬头望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周围人开始发出声声惊呼,他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想象。   “龙!那是龙!”   “原来龙族没有灭绝,它们真的存在!”   “龙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喷出的火焰以横扫之势逆转了战局,尤安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兽人一边哀嚎一边在地上打滚。   怎么回事,龙族为什么要攻击兽人……   近乎不真实的,那巨龙降落在他的对面,翅膀掀起气流。   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巨龙的背上爬了下来。   尤安跪在地上喘着气,汗水模糊了视线,那人逆着光,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像是梦幻一般。   这是梦吗,如果是梦,他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那人一点也没有变,但和曾经如同抓不住的风一般的梦境不同,这一次,他蹲下身,那么真实,用袖子轻轻擦自己脸上的污迹。   他的声音也和记忆里一样,一瞬间让尤安所有的刀痕和陈伤尽数消弭,只剩下一颗红色的心,跳动在干干净净的躯壳里。   他说:“你辛苦了。”   尤安失掉了最后一丝力气,但他没有摔在地上,他被温柔地接住了。 第105章 世界三完结   救出了尤安, 兽人族的先锋折损大半,暂时退回了自己的领地,姜浅便跟着回到了宫殿。   一路上, 活下来的人族士兵都离他们两个远远的, 似乎有些惧怕,这也在情理之中。   姜浅向他们介绍这是化成人形的小龙,他们震惊不已,只觉得这个两次力挽狂澜的人鱼真是神通广大, 连恶龙都能驯服, 还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但姜浅实在无心多说, 因为尤安陷入了昏迷之中,怎么叫都叫不醒。   到达以后,迎接他们的是身穿盔甲的凯兰, 对方风尘仆仆, 面容憔悴, 看上去也是刚刚远到而归。   他在看到姜浅的瞬间突然像站不稳一样晃了一下,然后飞奔而来, 小龙以为他要出手攻击直接上前拦住, 两人差点当场打起来, 幸好姜浅及时劝住了,让他们赶紧找医师看看尤安。   尤安被抬回去检查,凯兰拉住了姜浅的手, 开口就是道歉, 姜浅不明所以,当时是自己给他下了迷药, 他怎么反过来还给自己道歉呢?   凯兰却说,是当初自己没发现他被兽人威胁了, 不但让他陷入险境,还没及时从巨龙手中救下他。   姜浅记挂着尤安心不在焉,随口说不用你救,小龙对我挺好的。   凯兰把姜浅拉到一边,小声告诫他巨龙性情多变,而且残忍嗜血,让他小心为上。   奈何小龙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竟当即跟了过来,直接问凯兰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弄得凯兰都惊住了。   【凯兰:这是能问的吗?】   【凯兰:他果然心机深沉,竟让我都下不来台!】   【就喜欢小龙这张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要不是这样,也不能亲到珍珠不是么……】   先前尤安被困是个意外,现在人回来了,凯兰也带来了援兵,兽人后撤,局势转好,众人放松了些,连带着姜浅也觉得他们两个拌拌嘴无伤大雅。   不过调节一下二人的关系还是有必要的,姜浅正欲开口,却传来尤安情况不妙的消息。   最开始的姜浅确信主角不会有事,所以不愿过多担忧,但自从上个世界亲眼看到阿信死去之后,这个认知就被打破了。   不可以,尤安不能出事,现在兽人族已然虎视眈眈,他作为老国王唯一的孩子,如果再出了什么问题,势必引起剧烈的动荡!   他跑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面容煞白的尤安,语气急切:“明明大都是一些皮肉伤,他为什么醒不过来?”   医师知道他是王子的恩人,对他很是恭敬,如实告诉他是肩膀上中的箭淬了毒。   “那就解毒啊,是不是缺少什么原料?你告诉我,我可以去找!”   但医师告诉他,没得解。   这一箭,就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姜浅双腿有些发软,他回头看凯兰,对方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他就知道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是人族未来的国王,那么年轻,那么勇敢,在战争中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领导者与杰出的战士。   他不能死。   姜浅看了一眼尤安,转身离开了寝殿,小龙想要跟着他,被他拒绝了。   凯兰对小龙说:“他可能是心里难受,让他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姜浅看着这里熟悉的柱子与走廊,好像回到了刚刚踏入宫殿的那一天。   那时候,尤安带着他,蹦蹦跳跳,一点也不稳重,兴奋地向他介绍各类植物与景色。   姜浅想起他神采飞扬的脸,在这个国度,他不只是一个人,更是一个象征,人们相信他,愿意追随他。   他不能死。   医师没有办法,但自己有。   【等一下,这条路……是去往圣地的吗?】   【不会吧,珍珠不会要做我想象中的事吧……】   【珍珠要去拿那个金苹果给尤安解毒?不可以,树精一定会要求他用灵魂交换的!】   姜浅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真的再来到这里。   守卫早已被撤去御敌了,他抬起脚,踏入迷雾之中。   转瞬间,回首已经不见来时的路。   他冲着前方呼喊,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你不是在等我吗?我回来了,你出来吧!”   狂风大作,迷雾被吹散,姜浅一步未退,面前赫然现出那棵古老的树木。   苍老的声音响起:“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回来。”   姜浅开门见山:“你上次说的,用我的灵魂换取金苹果,还作数吗?”   树精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小人鱼,你如此着急,想必……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需要这苹果吧?”   树叶沙沙作响。   “这个人对你竟然重要到让你不惜用自己的命来换,有意思……”   “不是对我很重要,是对这个世界很重要。”姜浅上前一步,“别废话了,你就说还作不作数!”   “作数,当然作数!”   枝叶主动伸了过来,金苹果悬在他的前方。   姜浅抬起手,却在触碰前的一瞬间定住了。   “怎么,这是后悔了?害怕也没什么……”   姜浅不害怕,他只是在寻找漏洞。   “我要是现在摘了这个苹果,你就把我的灵魂收走了,那我又怎么把苹果送出去呢?”   树精告诉他,灵魂收取需要过程,他有充足的时间救想要救的人。   姜浅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他轻轻一用力,金苹果就落在了他的掌心,触感有些像金属,但散发着清甜。   走出迷雾,树精留给了他一句话。   “快去吧我亲爱的小人鱼,日落之时,你将会沉沉睡去,好好享受最后一个黄昏吧!”   姜浅郑重地捧着金苹果,一步一脚印回到了尤安疗伤的寝殿,推开大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他将金苹果交给医师:“这个可以解他的毒,他现在吃不下去,你把它打成汁灌下去,他就会好了。”   医师惊诧不已,他自然听过金苹果的传说,但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能亲眼见到。   时间紧迫,尤安的情况越来越糟,医师没时间纠结金苹果的真假,也没时间考虑它是从哪里来的,只能尽快救人。   凯兰跑到姜浅的身边,死死地盯着他,问他是怎么拿到的,姜浅没有回答,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尤安解毒。   果汁灌下去,片刻后,尤安的脸色转红,再探毒素已经完全消失。   如同神迹,众人喜极而泣,而凯兰却跟着姜浅出了门,不停地追问金苹果哪儿来的,面容隐隐有发疯的迹象。   姜浅平静地转向他:“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凯兰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坠落。   他听说过,金苹果能够解百毒肉白骨,但有得必有失,没有什么是可以白白得到的。   代价就是,献出他的灵魂。   他的声音连自己都要听不出来:“你,你别担心,一定有办法的,我……我认识几个法师,说不定……总之你不能走,我和尤安,我们不能没了你,还有卡西尔,他也一直在找你,还说要翻遍整个阿尔斯大陆,总之一定没事的……”   姜浅走到阳光下回头看他,阴影斜斜地越拉越长,太阳快落山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小龙看看面如死灰的凯兰,又看看姜浅,不明所以:“准备好什么,我们要回去了吗?”   又是这样傻乎乎的,让人生出一丝怜爱。   姜浅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回不去了。”   “为什么?”   “我做了交换,用我自己换了金苹果,日落的时候,我就要离开了。”   小龙茫然地看着他,姜浅以为他没有听懂,他却突然化成了原型,不由分说将他背在背上,腾空直入云层。   姜浅起初觉得他是要带自己回群山之中,但在发现方向不对时,他明白了小龙的意思。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沉重,意识却是飘忽的。   他趴在小龙的背上,薄得像是一片叶子。   没想到,自己当时说的话,小龙不但听见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云层向后涌动,姜浅感觉自己的五感开始倒退,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小龙飞得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快得多。   可就算再快,也是要败给太阳的。   他轻轻地说:“小龙,放我下去吧,没用的。”   小龙仍不断向前,像是要把阿尔斯大陆甩在身后。   他又说:“放我下去吧,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悲鸣,又或没有,他有些听不清了。   但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被慢慢放了下去,离开了风,树叶终究是要落叶归根的。   小龙即使化成了人型,身上依然很热,姜浅躺在他怀里,像是挨着一个小火炉,他觉得很舒服,因为自己的心口有些冰。   他听见小龙在他耳边说话,说得磕磕巴巴,果然还是学的时间太短。   “对不起,我要是,飞再快一点,赶上太阳,就好了,我不够快,对不起……”   小龙总是为一些没来由的事道歉,这习惯不好,姜浅制止了他,告诉他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用为我伤心,我只是要去另一个世界而已,在那里,你还会见到我的。”   这是实话,但小龙听不进去:“不要去,就留在这个世界,可以吗?”   姜浅缩了一下身子,他感到冷:“有时候,我觉得遇见你就像是一场梦。”   小龙把他抱得更紧了:“我只做过一个梦……金碧辉煌的宫殿,永远四季如春,我是宫殿的主人,鲜花开了满地。”   “一个人住一所宫殿,真好。”   “我不是一个人,有一个小光团绕着我飞,我伸手戳它,它还会生气地飞走,我以为它不会回来了,但它每次都回来……”小龙捏了捏姜浅冰凉的手,“你也回来,好不好?”   姜浅模模糊糊地想着,那可能不是梦,而是记忆,只是现在说了恐怕他也不会信。   时间要走到尽头了。   临别的时候,总是想说一些心里话,姜浅靠着他,声音很轻:“我想跟你说,上次你亲我,其实我没有那么生气。”   平时小龙总会理解错他的意思,这个时候却没有。   轻柔的触感落在他的嘴唇上,额头上,眼角上,蜻蜓点水,不像是亲吻,更像是朝圣。   水珠让他的脸颊变得濡湿,他感受到他的眼泪,和他的身体一样,也是烫的。   恍惚中,他又听到了那首童谣,妈妈哼唱着歌哄摇篮上的婴孩入眠。   “日薄西山了,阿尔斯大陆快要陷入沉睡——   “远行的旅人请高举金杯,命运女神的幻影将会把你的灵魂带回故土——   “黑暗即将降临,但是不要害怕,明天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钟声响起,山巅之上,金光散尽。   那些一往无前的勇者,清晨的第一缕日光将会为你高歌。 第106章 美色误人   姜浅落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四肢舒展,一低头,手镯戒指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闯入他的眼帘。   这一套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会显得繁杂, 但被他修长的手指和光洁瓷白的皮肤一衬, 倒像是柜台里的展示品了,华丽丽的,光是放在那里就让人因为他的昂贵望而却步。   已经有经验了,姜浅喊了一声系统, 这小狗腿立马开始应和他。   【宿主你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不愧是……】   “行了, 别废话了,把记忆和剧情线给我吧。”   这个世界充斥着暴力,科技一面提升着人们的生活一面也在摧毁着这个社会。   义体改造随处可见, 以现在的技术水平, 就是你没了半个身子也能给你安上一套机械的替代品。   但是, 这种东西过犹不及,做得多了, 离原本的人型也就远了, 大脑会被影响, 容易疯掉。   而姜浅,是背靠大反派的一个两面三刀的角色,菩萨面容, 蛇蝎心肠, 像是披着一张艳皮的厉鬼,为了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主角受就曾遭过他的蒙骗, 迫不得已参加血腥的猎杀比赛险些丧命,幸好主角攻早就看穿了他的真面目, 及时揭穿他做过的恶行,让主角受在他袭击时有所防备反杀了他。   姜浅看了一眼自己细瘦手腕上的名贵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果然,门外出现骚动,一个强硬的声音尤为突出。   “巡察者办事,你们竟敢阻拦,想进监狱吗?”   白充此时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这么大的义体贩卖案件,关键时刻重要的监控竟然没有,如果这是真的他把脑袋拿下来给那些蠢猪当球踢!   现在只能将重要的嫌疑人——那个大名鼎鼎的姜浅带过来问话。   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但白充早就对此人有所耳闻,听说他凭借着好看的皮囊为非作歹,还像条蛇一样滑不溜秋让人抓不到把柄。   白充生平最讨厌这样的人,他喜欢拿拳头说话,对这种装模做样的家伙深恶痛绝。   这次他倒要看看,这传说中的恶毒美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人还没见着,他就被一群小马仔拦到了门外。   白充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的他已然稳重许多了,如果放在前几年,早就把这些不长眼的都揍得满地找牙了!   当然,除了岁月的沉淀,多次受到处罚也是一部分原因。   【这案子已经这么明了了,一看那个叫姜浅的就参与了!】   【就是,全程只有他去过那个义体不翼而飞的房间,不是他还能是谁?】   【但是里面的监控损坏了,没有确切的证据,他要是一口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白充恐怕也拿他没办法。】   【唉,真是愁人,凭现在的线索也只能将他带回去审问,却没办法扣留他。】   【希望白充诈他一下,能让他说漏嘴吧。】   【这姜浅究竟是何许人,看白充所说,这些年举报他的消息多如牛毛,却一条都没有定罪,看来这人也是有些本事的……】   【外面的监控上也看不清楚,现在我更好奇了。】   就在白充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准备将拦他的人都带走时,屋内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   “干什么呢,没见到巡察者都来了,还不让路?”   自己在这里吵了半天,里面的人不可能什么都没听见,却拖到现在才发话,什么意思,看他热闹还是给他下马威呢?   想找他白充的不痛快,也要问问他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不过,那些马仔倒是听话,立即让开了路。   白充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仰起头抬手推开了大门。   明亮的庭室内,无论是水晶吊灯,光洁的大理石地板,还是白色浮雕的墙壁,无不充斥着奢靡的气息。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中央坐在软椅上的人。   宝石耳钉以及一系列夸张的饰品都在那张脸的衬托下成了点缀,略微丰满的□□冲淡了眉眼的冷峻,白皙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让白充莫名想到宴会上摆在长桌尽头的私人定制的精致小蛋糕,一层奶油一层水果,甜而不腻,入口微凉,唇齿留香。   四个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秀色可餐。   【等一下,我是看到天仙了吗?】   【开门的一瞬间好像一副油画啊,美人就是让周围的景物都黯然失色……】   【你们是不是忘了,眼前这可是嫌疑人啊!】   【嫌疑人又怎么样,不耽误我欣赏美貌。】   【好吧,我承认他确实好看,但也不能太没原则吧!】   白充将脑袋一甩,为自己刚才的犯浑感到羞愧。   他昂首挺胸,虽然早已知道答案还是义正言辞地例行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浅伸手就开始解外套的扣子,光滑的面料像水一样顺着他的动作流淌。   白充瞪大眼睛,他早就听闻这个姜浅惯会用美色误人,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直接,一见面就脱衣服。   真是,不知羞耻!   他连退两步,厉声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耍花招!”   姜浅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澈又纯净,和他解衣服露出一小片滑腻肌肤的行为形成鲜明的对比。   什么意思,这还玩起角色扮演了?   眼看白充的脸越来越黑,姜浅终于开口道:“这位巡查,我没有耍花招,你刚才问我的名字,我只是想给你拿一下我的名片,上面还有我的联系方式,这样你看着也方便。”   说着,从内侧衣服的小口袋中取出一张绿色的金属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他的神色如此认真,让白充刚涌上来的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   他这时也看清了,姜浅里面不是什么都没穿,而是一件偏白的肉色贴身衣物,欲露不露,不知是不是故意这样搭配的。   不过见嫌疑人态度良好,他也收了收语气,伸手接过名片,姜浅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又轻又痒,像是羽毛划了一下,但当他看去的时候,那人又一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好像是自己多想了。   他快速地查看一些信息,和自己了解到的一样。   姜浅眼巴巴看着他:“巡察看完了,那可以还给我了吗?”   白充留着也没用,但经他这么一说,却突然又不想还了。   “姜小老板这么小气,连名片也舍不得?”   姜浅勾唇,回答得滴水不漏:“我哪里算什么老板,只是跟着胡先生做些小事,攒了一点闲钱,这名片是定制的,所以比较珍惜,不过巡查既然要用,我岂有不给的道理?”   白充从善如流地将名片收入口袋中,不动声色地开始了问话:“你说你跟着胡越,所以你算是他的下属?”   姜浅一边说一边去倒了一杯热水,又掺了点凉的,神情自然:“也可以这么说,我是孤儿,胡先生帮了我很多,我叫他叔叔,有时也会替他解决掉一些小麻烦。”   “抱歉,我平时不喝饮料和茶酒,所以这里只有温水。”   白充接过水,他本以为姜浅是个连脚趾头都懒得动的喜欢被人伺候的家伙,现在看来却有点不一样。   触感不冷不热,刚好可以入口,倒是熨帖。   白充晃着透明的玻璃杯,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那你说说,你解决的小麻烦,是麻烦的事,还是麻烦的人啊?”   “您这话说的,我没什么能力,只是帮忙查看一下库房之类的,如果有错漏就及时改正,比这更大的事我就办不了了,我这人就这样,井底之蛙,但我还是有优点的,那就是知足常乐。”   放在别人身上这种自贬的话白充听到了定要骂一句矫情,但从姜浅的口中吐出,白充看着他笑起来轻轻鼓起的脸颊肉,鬼使神差说了句“胡说,青蛙哪有长这么美的。”   说完这句话,他简直想要跳起来打自己的嘴。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姜浅抿唇,似乎对他的话很是受用:“巡查讲话真有意思,我就全当你是在夸我啦。”   杏眼往下一垂,就看到白充手里的水仍然没有动,都快要凉了。   “真是怠慢,早知道从胡叔那里拿些好茶来了,只是提前不知道巡查要来……只是巡查就算不喜欢,也还是喝点白水吧,我看你的嘴唇都起皮了,最近天气干,你们工作那么辛苦,又风吹日晒的,如果出血了很痛的。”   白充第一反应是姜浅这人果然娇气,连嘴巴上破个小口子也会嫌痛,第二反应才是姜浅委实奇怪,平白无故看人的嘴作什么?   明明是关心的话,被他一说,字句间都染上了一点暧昧。   成何体统!   然而不等他说我嘴唇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这金枝玉叶的小美人又从口袋里变出了一支润唇膏。   还是粉色外壳的,镶着金边,真是夸张。   姜浅像是献宝一样捧到他面前:“这种润唇膏很好用,涂上之后凉凉的很舒服,也不会黏腻,你要不要试试看?我以前不注意,有次嘴唇裂了,痛得我都睡不着觉……”   他还不忘补充道:“这是新的,我没用过的。”   白充面对他的殷勤有意撇开关系:“不要这种!”   姜浅一愣:“那你是想要我用过的?也不是不行,我用过的前端化开了,会更软一些……”   白充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踩雷的,还只顾压不顾松,爆也不是不爆也不是,让他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压着雷,一边生气一边紧张,还隐隐带着一股扭曲的暗爽。   他看着他泛红的嘴唇开开合合,被烫到了一样移开了目光。   “别废话了,现在就跟我回去问话!” 第107章 卖惨   从柔软的沙发到冰冷的座椅, 姜浅一身浮华的装扮和这里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夸张地扭了扭身子,用肢体语言告诉其他人自己不舒服,语气也颇有些委屈:“白巡查, 我这么配合, 你怎么还这样板着张脸,我知道你们是公务人员,平常很辛苦,但也要多笑笑才是, 不然将来是娶不到媳妇的。”   坐在对面的白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胡闹, 别说这些没用的, 好好交代你的问题!”   【白巡查终于急了,这次居然忍了这么久,我都快要不认识他了。】   【姜浅说他娶不到媳妇他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好笑啊哈哈哈, 这应该算是白充的审讯滑铁卢了吧。】   【不得不说, 这个姜浅坐在这儿也太赏心悦目了吧……】   【这张脸的杀伤力太强了, 要不是提前看过他的资料,我都要相信他是一个意外被牵扯进来的无辜小白花了。】   【坐到这个位置能是什么小白花, 恐怕是一只食人的霸王花, 白充你要小心啊!】   【不管, 我愿意被他吃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们有点原则好不好!】   白充越是暴躁,姜浅就越是淡定。   短短的一个小时, 他已经把这人的性格摸了个清清楚楚——一个脾气不好, 不太在乎法纪的巡查,对谁都没有好脸色看, 周围的同事对他也是恨铁不成钢,觉得这人有时候太冲动太执拗, 但鉴于他心思活络而且难得有一股正义感,他们也不好说他什么,只能在他快要越线的时候拉上一把。   正如此时,几个人时刻准备着冲进去把人拉开,以免他突然暴起狂揍这个带过来的漂亮嫌疑人,后面又被投诉。   再来几次,他的饭碗可能就保不住了。   姜浅靠在椅背上,两手一摊:“我胆子小,白巡查就别吓唬我了,而且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我就是去找乐子的,我这人就是这样,没个正形,让你见笑了。”   白充这个时候是真的被气笑了。   他们在这里说车轱辘话说了半天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   这人硬是把地下交易说成寻欢作乐,奈何监控被损坏了,他偏偏没办法反驳他。   “你的意思是,你跟那些人喝了一晚上的酒?”   这话是个坑,因为姜浅之前才说过自己不喝酒。   姜浅自然不会往里跳:“我不喝那些东西的,沾上一点就要上脸,身上还会起疹子,我受不了。”   白充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双手支在桌面上,俯身盯着他,试图用威亚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不喝酒,也不做买卖……所以你是和那些人聊了一晚上的天,看月亮?”   白充笑的时候,眼睛却是冰凉的,手下的人每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都会躲得远远的,知道他又开始发疯了。   发疯的白充,谁也拦不住,逮着谁咬谁。   但姜浅是谁啊,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会被他两句不痛不痒的话给吓住。   他就是根铁骨头,谁都啃不动,说不定还要咯掉两颗牙。   他叹了口气,那张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忧郁的神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若有若无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泪光。   拿捏人心谁不会,敌进我退,以柔克刚,白充心里燃起一团愤怒的火,他就化成一滩水浇灭他。   唇珠轻抿,姜浅用与朋友说心里话的甜腻腻的语气说道:“我知道白巡查瞧不上我,但我也是人,是人就会寂寞。”   “我从小跟着胡叔,他待我很好,但究竟不能面面俱到。不瞒你说,我身边总有不少人想要讨好我,为的就是我这一副皮囊,他们给我买礼物,带我去看比赛看话剧,我的房间里堆满了名贵的珠宝和首饰……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蜷起了手指:“我太浅薄了,以至于没有人想要真正地了解我,我只是想,偶尔能真正和别人聊聊天,白巡查,我不知道那天陪我聊天的人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让你把我带过来问话,但我和他们几个见面,真的只是因为他们尊重我而已。”   白充吞咽了一下,挤出一句:“你以为我信吗?”   “我知道,你们自然是要讲证据的……”   他低下头,似乎在掩藏自己的情绪。   白充的视线也不自主地跟着下移,落到了他露出的手腕上,袖子被蹭起来了一截,下面竟包着白色的绷带。   他眉头一紧,把姜浅的胳膊拉了过来,不由分说掀起袖子——   细瘦的小臂上,缠着一圈圈绷带,隐隐透出血迹来。   白充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录像显示,姜浅离开那个房间后穿的是短袖,手臂上没有任何伤痕。   这说明,他是在之后才受的伤。   “怎么弄的?”   姜浅抽回了胳膊:“白巡查这话,是关心,还是怀疑?”   白充一愣,没答话。   姜浅把袖子放了下来,戴上他那价值不菲的袖扣:“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   “是吗?”   “我们都是被推着向前走的人,有的时候,总是身不由己。”   片刻的沉默后,白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一声不吭沉着脸冲出了问询室。   下属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巡查,时间到了,我们没理由再扣着他了,怎么办啊?”   里面的姜浅转过头来,透过单向玻璃,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白充在这一刻还是觉得自己被从头到脚看了个透彻。   他吐出一口气,合上了记录本:“放人。”   最后,还是白充亲自将姜浅带了出去。   马路上,接他的豪车早已停在了路边,一位马仔走上前给他披上一件外衣,姜浅示意他们再等等。   他转过身,打破了沉默的气氛:“白巡查,如果有任何需要,一定要联系我,你知道我的号码。”   白充僵硬地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姜浅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要一直喊你白巡查吗?”   那身影像是被扯了一下,停顿了片刻,接着继续向前走。   姜浅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回身钻进了车里,刚才柔顺的气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近乎锋利的张扬。   马仔给他捏着肩,他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手劲那么大,想疼死我呀?”   对方立马认错,有些紧张地笑着请他责罚。   姜浅一抬下巴:“罚你给我拿根烟。”   那烟毕恭毕敬递了过来,他却没有接:“你不陪一根?”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马仔自己也叼了一根,点燃了却被呛得咳了一下。   姜浅挑眉:“不会抽?”   “不……不是,就是有点凉……”   “薄荷味儿的,清爽,我很喜欢,这可是我私人定制的,你真没品位。”   马仔红了脸,支支吾吾。   姜浅靠在软垫上,声音中带着慵懒:“给我一根,我教你。”   烟送过来了,姜浅直接俯身轻轻咬在了嘴里,嫩红的舌尖一晃而过。   接着,他凑上前,接着马仔烟上的火将自己的烟点燃,两人距离很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样微微抖动着。   姜浅不经意道:“新来的?”   马仔坐直了身子,背挺得笔直:“报告老板,我叫王七,因为不小心弄坏了古董被人追债,是李哥帮了我,见我还比较能打,就让我以后跟在老板身边贴身保护。”   说完这自报家门的话,他紧张地等着姜浅回复。   姜浅原本低着头,忽然一抬眼,那在烟云中显得有些湿漉漉的眸子就闯进了他的心里。   明艳至极的人忽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点,好学生,以后跟着我干,不会亏待了你的。”   看他那小鸡啄米的架势,姜浅放心了下来。   这次事情没办好,招惹到了巡查局,他料到那个姓胡的老东西会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他,便时刻提防着他往这里塞人。   不过这么一通试探下来,这王七就是个愣头青,应该没什么身份。   卸掉了警惕,他便和新来的下属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王七本来初来乍到生怕自己出什么差错,但没想到今天一见,老板竟是个如此和善又美丽的人,不由得心下欢喜,几分钟之内把自己的家底倒了个一干二净,连祖上三代挖过别人家的坟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最后,他还信誓旦旦地开始表决心:“老板你放心,以后有我在,再也没有居心叵测的人能伤到你了!”   说完,他还看向姜浅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胳膊,一脸痛惜。   姜浅对着这个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的笨家伙难得生出一点喜欢,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   估计小李为了让王七重视这件事给他编了个无辜老板被袭击受伤的故事。   这伤其实是他上次玩嗨了,用酒瓶砸人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自己,没想到今天还让他在那个小巡警面前卖了卖惨。   自己若是直接下套告诉那人是胡叔一直在逼他做各种事,他一定不会信,但如果是他自己发现了端倪自然便会起疑心。   疑心这东西,一旦染上就会在心里生根,是无法拔出的。   那巡查不过是个套着个硬壳子的普通人类,怎么会没有心呢?   还真是有点蠢,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一直得不到提升。   车辆平稳地向前,一声提示音响起,姜浅收到了一条请求添加为朋友的消息。   “是我,白充。”   姜浅很快通过了,给他发了一句“原来白巡查叫这个名字啊,真好听!”   后面缀着一个小白猫开心地翘着尾巴到处走的表情包。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很久,才发过来简单的一句话。   “保持通畅,有事会联系你。”   姜浅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没有再回复他,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恰巧落在一份刚刚浏览完的文件上。   那文件足有几十页,将白充的个人经历写了个一清二楚,全是网上保密的信息。   右上角甚至还贴着一张丑丑的证件照,姜浅直接在上面画了个大王八。   他看向窗外,人来人往,高楼林立,还有机器人在街边发着传单,捣乱的孩子不停地用石子砸它,被大人拉走抬手就揍,大骂着这可是启明星公司的所有物,弄坏了老子可赔不起!   “前面的路口,右转。”   司机有些诧异:“老板,我们不回金沙吗?”   那是姜浅的地盘,司机以为他现在肯定想先回去。   姜浅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   “回去之前,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见完了主角攻,该去会会他未来的老婆了。   这红线拉的,自己可真敬业。 第108章 上钩   若说如何控制一个性子犟得要死的人, 姜浅的答案只有四个字——以柔克刚。   这个世界的主角受董诚,就是这么一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而姜浅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软化他的态度, 威逼利诱让他参加今年的猎杀比赛。   这比赛是胡越一手操办起来的, 人类与不断升级的机器人对战,是原始力量和现代科技的碰撞,从一开始就得到了极高的关注度。   全程直播的形式,更是把这血腥的比赛不断往前推, 人们的热情水涨船高, 相关的赌博层出不穷, 大把大把的钞票都跑进了胡越的口袋,而他也能跟着喝上一点汤。   胡越那老东西自从看了董诚反杀失控的机器人的视频,就一直催着姜浅赶紧把人给弄过来参赛。   “我的眼光错不了, 这可是未来的明星。”胡越当时满脸兴奋, 根本不带掩藏自己的情绪, “乖,把这件事做好, 我带你去见大人物。”   他有求于姜浅的时候, 总是会变得非常温柔, 让姜浅恍惚中回到了小时候,他拉着胡越的手求他给自己买气球,胡越直接塞给了他一大把, 他差点拽着直接上天去。   不论后来两人的关系如何变得时而松弛时而紧张, 姜浅心里其实一直在寻求他的认可。   就算吵得再凶,只要胡越放下面子给他个台阶, 姜浅就会骂骂咧咧地顺着下来,一边在心里喊他老不死的一边替他卖命。   人呐, 有时候就是明知在犯浑还是会一头扎进去。   姜浅早已踏入了这个漩涡,现在他要让董诚也踏进去。   其实这对董诚来说可以是飞来横祸了,他只是撞见了公司因为出了故障随意攻击人类的催债机器人,为了自保把机器人砸了个粉碎,没想到这录像被胡越看到了,从此就盯上了他。   这个时代,虽然人们早已接受了更换义肢或器官,但由于有影响精神的可能,大部分人还是更乐意看到完整的没有被科技侵蚀的人类。   尤其是董诚这种,经过基因的选择在贫民区顽强地存活下来的身体机能顶尖的人类。   如果不是他性格孤僻,恐怕早就混出一番名堂来了。   姜浅来到大厅中,一队服务人员立马笑脸相迎他们的VIP客户。   他随意地将那些人打发走,他进来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放钓鱼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昂贵衣裳,皱了皱眉头。   这幅装扮,鱼儿是不会上钩的。   他看向跟在后面的王七:“把你的外套脱下来跟我换换。”   王七瞪大了眼睛,他这粗布衣裳怎么能配得上老板!   但见姜浅坚持,他只好依言脱了下来,但没有按姜浅说的换上他的外套,而是毕恭毕敬地叠好搭在胳膊上。   姜浅随手摘下了个戒指给他:“看你这么听话,送给你了。”   他又把其余的饰品也拿了个干净,又把吹好的发型抓乱,乍一看像个生活不顺心但仍积极乐观的年轻人,脸上有光,眼神温柔而清澈。   他让王七在外面等着自己,这人却说里面鱼龙混杂想要贴身保护,姜浅觉得他这人怪有意思的,便允许他在不远处跟着自己。   他找了个角落,点了盘水果等着看好戏。   【姜浅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换别人的旧衣服啊?】   【怪他呢,我都没注意发生了什么,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   【我觉得这个造型别有一种明珠蒙尘的味道!】   【眼睛亮亮的,是不是又要使坏了?】   没过多久,目标人物出现了。   董诚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端着托盘为客人上酒。   在经过一个拐角时,一个长着络腮胡,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大汉突然不看路地撞了上去,这里光线昏暗,董诚也没看清所以未及时躲开,那红酒尽数泼在了络腮胡大汉的衣服上。   络腮胡满脸横肉,顿时大声嚷嚷,骂他是不是没长眼睛。   虽然完全不是他的责任,董诚还是凭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开口道歉。   但络腮胡仍然不依不饶,揪着他的领子索赔,周围人也都听到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   吵闹声引来了领班,对方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董诚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然后对着络腮胡反复道歉,一点也不想得罪这位贵客。   周围人也看出了这络腮胡可能是存心想惹事,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替董诚说一句话,因为络腮胡佩戴的机械臂是今年的最新款,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他们可不想无缘无故为了个陌生人惹一身腥。   董诚的右手握紧拳头又松开,最后面对天价的索赔只是沉着脸说我没有那么多钱。   络腮胡早已得了姜浅的授意,自然不可能放过他,还扬言说如果不赔给他,他就自己挖他的眼睛卖掉。   这话听起来胆大包天,但在这金钱至上的社会,已经不令人惊讶了。   【发生了什么,碰瓷?】   【那人看来很有钱,不应该会讹服务员,我看他就是个单纯的恶霸!】   【姜浅为什么看得这么起劲,还一脸兴奋,这是不是他安排的?】   【我觉得很有可能,不然他为什么到这么地方来,还穿成这个样子!】   【那他为什么要让人去为难一个服务生呢,他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手段也太恶劣了点!】   【姜浅沾了果汁的手指好好看嘿嘿嘿……】   【你们能不能搞清重点,别那么双标!】   姜浅看着董诚一步一步落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知道自己该出手添一把火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放下果盘走上前:“你不要太欺负人了,我刚才都看见是你自己撞到人家身上的!”   这话一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络腮胡面露凶相:“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姜浅迎着他的目光,直接站在了董诚旁边表明自己的立场,有意无意贴到了他的胳膊。   他转向董诚:“你放心,这里肯定有监控,他说不清楚的!”   【我去这一招太强了!在一个人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人绝对忘不了他了!】   【所以姜浅是想和他搞好关系才让人演的这一出戏?】   【这服务生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让他煞费苦心如此安排。】   【再看看,就不能是真的是恰好碰上了,姜浅是在见义勇为吗?】   【短短一天姜浅已经变了好几种性格了,他如果不是演的我倒立洗头!】   【宝宝装无辜好可爱嘿嘿嘿……】   【你们这群颜控真是够了!】   络腮胡哼了一声,直接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领班,意思很明显。   领班心领神会,见风使舵的本事登峰造极:“不好意思,这儿的监控前两天坏掉了还没来得及修……”   姜浅装出气愤的样子,语气都染上了焦急:“你……你们怎么串通起来欺负人啊?!”   他现在站到了灯光下,刚在在阴影中看不清楚的白嫩小脸现在一览无遗,络腮胡盯着他,表情逐渐变了味道。   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既然你跟他一起,那就由你来赔吧……这双眼睛真是漂亮,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他伸手就想摸姜浅的脸,结果被攥住了手腕。   力量之大,让他登时变了脸色。   “你想干什么,弄坏了我的衣服还想打人?!”   几个呼吸之后董诚才松开手,络腮胡好像被他突然散发出的阴沉气质给唬住了,连着退了两步。   董诚看向他:“我赔。”   “你怎么赔,看你这穷酸打扮,拿得出来吗?”   “我打欠条。”   欠条很快打好了,董诚签上自己的名字,冷冷地看着络腮胡。   络腮胡满意地拿着欠条离开了,临走前说限他三个月还上,否则要他好看。   人走了,热闹也没了,观望的人全部散开,只有姜浅和董诚两个人留在原地。   姜浅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抱歉,我……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小心翼翼得像只小兔。   董诚经历了大起大落,但这波动的情绪却很快被这一句话给抚平了。   他看着姜浅,只觉得这个帮助了自己的人没有一处不可爱,善良洁白,如同飘在泥地上空的一片轻纱。   “不关你的事,还有……刚才谢谢你帮我说话。”   姜浅担忧道:“那他让你打的欠条怎么办,你真的要给他钱吗?”   董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会想办法。”   姜浅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我真想帮你,但我只是个做手工甜品的,根本没赚到钱可能帮不上……不过如果你想吃甜品,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小店就在外面那条街的尽头。”   暂时还不是他的店,但等他一会儿买下来就是了。   【你还没钱?就你那一堆戒指随便卖一个就够他还债了。】   【姜浅这是要装穷和他拉近关系?】   【怎么感觉像角色扮演,不得不说姜浅真的好会演,对着不同的人能扮出各种各样的性格……】   【没错,对白充是身不由己的寂寞美人,对王七是游刃有余的漂亮老板,对董诚就是柔顺热心的底层平民,刚好能戳到每个人的心里,真是厉害!】   【感觉他给不同的人定制了不同的剧本欸……】   【我觉得他在小弟面前应该最接近真实的自己,完全不掩盖他的锋芒,美而自知,真是太令人着迷了!】   【你们不要忘了他刚刚坑了这服务员小哥一大笔钱……】   【他做这些绝对不是为了钱,再看看吧。】   【不管,能被这种顶级美人骗也是他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怎么不要,他根本不需要骗我,我就已经神魂颠倒地把家底掏出来了!】   该说的说完了,两人就此分别,董诚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但沉重的负债又在不断提醒他这就是现实。   这种全不讲理的强盗行为他不是没有见过,但他没想到竟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更想不到,在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冷眼旁观时,竟然会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就像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灰暗的身侧。   只是,他应当不会和他再有联系了,虽然对方告诉了他自己的地址,但他不能再给好人添麻烦。   董诚一边盘算着要怎么在短时间内赚到那么多钱,一边收拾打翻的盘子。   这时,他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拿起来看原来是一部手机。   他点亮屏幕,屏保赫然是刚才那个美丽的年轻人,冲着镜头笑得开心,后面漫山遍野的向日葵都不及他半分明媚。 第109章 伪装   姜浅坐在包厢里, 靠在真皮沙发上估摸着时间,董诚应该已经捡到他丢下的手机了,现在可能正跑出去试图追上他呢。   这么快还回来就没意思了, 姜浅要让他心甘情愿找上门来。   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之前那个络腮胡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不断冲他点头哈腰,完全没了当时的硬气。   “姜老板,您看我这事儿做的, 您还满意吗?”   【果然!我说什么来着, 这人就是他安排的!】   【手机也是他刻意丢的, 一招套一招,谁能想的到啊!】   【这关系算是拉上了,还怪厉害的……】   姜浅瞥了他一眼:“钱会打到你的卡上。”   他记性不好, 很多人都知道, 这人是专程来提醒自己的。   一句话把人给打发走了, 他换回了自己的外套,见王七递衣服的时候一直低垂着眼, 抓着他的下巴抬了起来。   平静的表情, 看不出厌恶, 难道是因为害怕在伪装自己?   姜浅和络腮胡说话并没有避着王七,为的就是尽早让这个人认清楚他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知道了,是不是和他心目中的形象相差甚远?   姜浅松开了手, 但依然直视着他, 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这事儿是我安排的,你有什么想法?”   王七动了动嘴唇, 犹豫道:“我……真的可以说实话吗?”   姜浅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打量着他的神色。   这是不满意自己的人品, 想要摊牌?   可惜了,他已经跟着自己了,没有回头路。   “说。”   王七毕恭毕敬,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老板,下次如果需要换装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给你准备合适的衣服,这样就不会磨到你了。”   说着,他又匆匆看了一眼姜浅被他衣服上的商标扎得有些发红的后颈。   姜浅没料到他剑走偏锋,避重就轻说了这么一件小事。   不过不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句话都是在试图向自己表明忠心。   还算有眼色。   见王七仍然盯着自己的脖子,姜浅难得感到有些不自在。   自己的皮肤确实比较敏感,稍微重一点的触碰就能留下痕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姜浅索性掏出一条方巾,塞给王七。   “帮我系上遮一下。”   王七叠得很仔细,一点翘边都没有,凑近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手指不小心蹭过姜浅的皮肤,有些微凉。   “王七。”   “在。”   姜浅迎着头顶的光,仰着头冲他说道:“我不会亏待我手下的人,但有一条禁忌不能犯,那就是不能在我眼皮底下耍心思,你明白吗?”   王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他听得认真,说得也认真。   “明白的老板,以后我只听你一个人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姜浅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系的差不多了:“也不用说那么死,工作而已,又不是耍朋友。”   【我怎么觉得姜浅说话总是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暧昧,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错觉,他就这个性格。】   【没办法,我的宝宝就是这么会钓。】   王七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接着整理好了方巾。   这种系法恰到好处地拉出两个小角,像蝴蝶的翅膀。   姜浅起身往外面走去,边走边交代:“那个服务生的名字叫董诚,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今天晚上你去他家门口发猎杀比赛的传单,确保他拿到手里。”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之前我就猜到了,猎杀比赛是胡越创办的,姜浅又跟着他做事,肯定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骗他参赛?现在选手这么紧缺吗,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   【想什么呢,多少人为了钱抢着去报名,这个叫董诚的肯定有什么特别之处,胡越才会让姜浅对他下手。】   【这比赛奖金高伤残率也高,有点太危险了……】   姜浅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同时盘算着董诚要打几场比赛才能换上债款。   猎杀比赛采取一对一的形式,难度系数不断升高,越到后面越激烈,奖金也越丰厚。   “系统,我估摸着主角受打上三场就可以了,他像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到时候如果不愿意接着往下打怎么办?”   【这时候就需要宿主你来发挥作用了呀,毕竟你的人设是对胡越忠心耿耿的下属,一定会严格执行他的命令,宿主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姜浅对系统的鼓励不以为意,不过他心里确实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像董诚这样性格倔得不行的人,比起敌人的逼迫,显然是朋友的劝告更能让他服软。   自己会化作一个忠实的友人陪在他身边,一点点让他接受金钱的诱惑。   这样,到了最后主角攻揭穿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董诚的情绪也能更饱满,在自己依照胡越的命令前去处理掉这个不听话的选手的时候成功反杀自己。   这个计划的开端,就是那个手机。   手机没有设密码,董诚今天找不到他,必然会把手机带回家去,他不信他能忍住不翻看里面的内容。   姜浅早就准备好了,里面的消息都是伪造的,塑造出一个漂泊无依但仍然坚强乐观的好人形象。   董诚就吃这套。   这个时候的姜浅还在美美地想着自己真是聪明,丝毫没有料到他会低估了主角的正直。   第二天,他来到刚买下的甜品店中,很快就迎来了这个重要的客人。   董诚没有穿工作服,只披着一件发白的旧夹克,一看就已经洗过很多次了。   他局促地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了手机递过来:“这是你的吧,昨天忘在店里了……你放心,我以我的人品发誓绝对没有打开过,也没有动过你的东西!”   姜浅:……   草率了,主角这么说,以他的人设说的一定是实话。   不过姜浅没有表现出心血白费的懊恼,而是装作欣喜地接过了手机:“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昨天晚上到家才发现它不见了,真的很着急……其实里面没什么钱,但是有几张合照对我很重要。”   说着,他毫不避讳地翻出一张照片展示给董诚看,照片里姜浅站在中间,似乎比现在更年轻一些,两边站着一对中年男女,三个人全都开心地比着剪刀手。   一张很温馨的全家福。   董诚问道:“这是你爸爸妈妈吗?你和他们长得还挺像的……”   那可不是么,这两个人都是他根据自己的样貌AI合成的。   姜浅点点头:“从小就有人这么说……看来基因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这甜品店……也是你们一起开的吗?”   这话问的太好了,姜浅表情一僵,开始了表演。   “从前是的,但现在……他们已经过世了。”   董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问这一句戳人家的痛处,照片里的父母还很年轻,他没想到这么早就不在了。   他也是个孤儿,这样的经历立马让他开始共情。   “对……对不起啊。”   “没事,车祸已经发生了好几年了,我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姜浅的手指抚过屏幕,显得留恋不已。   再抬头时,眼睛有些发红:“当时撞了他们的司机直接逃逸了,他们倒在路边,其实如果及时救助是有机会救回来的,但贫民区太乱了,过路的人害怕这是一场蓄意报复,竟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从那以后,我就告诉自己,如果再碰到有人落难,我会做那个站出来的人。”   姜浅成功捕捉到了董诚的瞳孔在微微颤动。   这一刻,他知道董诚的心已经彻底偏向了自己。 第110章 面具   人一旦卸下了心房就会变得特别容易接近, 姜浅一边喝着熬得软烂的海鲜粥一边回董诚的消息,告诉他自己正在研究新的甜品。   董诚对烹饪一窍不通,但总是能将情绪价值拉满, 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说只要是他设计的一定会非常好吃。   姜浅才没这个闲心自己动手, 他雇了一个顶级的厨师帮自己打掩护。   自从第一次见到董诚已经半个多月了,两人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董诚起初还对要不要参加猎杀比赛这件事感到犹豫,在姜浅的引导下逐渐坚定了想法。   反正他有能力,这工作又来钱快, 他赚够了钱就离开, 不会晋级高等级的比赛, 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姜浅放下手机,有些嫌弃地把勺子丢到一边。   这粥是王七专门跑了十几公里去到一家他以前很喜欢的店打包回来的,姜浅本来很是期待, 打开一尝却发现变味了, 可能是换了厨子。   王七走上前:“老板, 是不合胃口吗?”   “有点一般,没什么好吃的。”   对自己下属姜浅没可能会生出愧疚, 毕竟他本来就是为自己做事的, 为了买饭跑得远一点又怎么样?   “我记得这儿还有点馄饨, 你给我下一碗。”   “好。”   这是姜浅的一个临时居住点,他重新收拾了一下,把贵重的东西都移了出去, 这样要是董诚非要来他家中作客也不会露馅。   春季的比赛明天就要开始第一场了, 董诚多少有些紧张,表现出来就是姜浅的手机提示声响个不停。   董诚本来害怕自己打扰到姜浅, 对方却一点也不嫌烦,耐心地每一条都一一回复, 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小动物表情包。   可爱得要死,让他莫名多了分底气。   姜浅人这么好,就算我输了也不会瞧不起我的,他想,但我不会输,我会让他刮目相看。   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已经把姜浅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只觉得,自己踽踽独行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了一个知心人,一定是上天降下的缘分。   这么说,一定程度上他还要感谢那个络腮胡呢。   呸,不能这么说,那人还是很可恶,还妄想碰姜浅的脸,当时应该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董诚在这边捧着个手机浑身冒着粉红泡泡,姜浅却在另一头像看乐子一样看他说话。   真是一点心思也藏不住啊,简直太好拿捏了……   事情进行得很是顺利,姓胡的也对他这次的表现很满意,不再追究之前引起巡查注意的事,姜浅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   这喜悦体现在了脸上,就是他看着屏幕,嘴角都没下去过。   就在姜浅又看到董诚的一句傻话想要调侃回去的时候,一碗热乎乎的馄饨递到了他面前,汤勺也摆好了位置。   姜浅尝了一口,忍不住抬头看向王七:“这么酸,你放了多少醋啊?”   【呦,此醋非彼醋呀。】   【笑死我了,姜浅让王七单独跟着自己,王七以为能和老板独处高兴得不行,结果老板就一直在同别人聊天,他在旁边幽怨地煮馄饨哈哈哈……】   【不得不说,姜浅真的把董诚钓得死死的,就差没掏心掏肺了。】   【就算知道那些关心是虚情假意的,但代入董诚真的很难不心动啊!】   【就是,这么一个完全符合自己喜好的大美人天天围着自己转,换成谁都要迷糊!】   【浅浅送董诚的甜品董诚都不舍得吃,但一想到那块蛋糕是姜浅嫌弃味道太冲才丢给他的,结果董诚以为是专门给自己做的感动不已我就想笑哈哈哈……】   【我觉得浅浅也不用再演了,现在只要你一句话,董诚立马能为了你拿一个冠军回来!】   【猎杀比赛从来没有人类能走到最后,你这话说得太过了吧。】   【你不懂,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眼看王七开始变得窘迫,姜浅摆摆手道:“没事,其实挺合我的口味的。”   这里没王七什么事了,姜浅想让他先去忙自己的,王七却开口说道:“老板,这个董诚……打比赛很厉害吗?”   不然为什么要费如此多的心思促成这件事,甚至不厌其烦地跟那个愣头青聊天。   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根本不值得姜浅去回。   姜浅摆出一种过来人的表情:“明天你就知道了,他会是赛场上最优秀的选手。”   开玩笑,这可是能直接打通关的主角受。   王七思考了一下,扭扭捏捏道:“老板,其实我打架也挺厉害的。”   姜浅诧异地看向他:“怎么,难道你也想参加比赛?”   “如果老板愿意,我可以参加。”   姜浅随口应付道:“暂时用不上你,你还是跟着我吧,能力总有用上的那一天。”   他自然猜不到,这句话当天晚上就应验了。   姜浅看着对面三个全副武装的混混,叹了一口气。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他还是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打劫的,这些人如果不是真不要命就一定是新来的,不知道自己是胡越的得力手下,如果出了事他们有十条命都赔不起。   为首的红毛切了一声:“我管你是谁,不交出钱,今天晚上就别想走!”   旁边的胖子毫不避讳地扫视着姜浅,眼神轻浮:“小美人,你求求我,说不定哥哥还能给你留件衣服。”   姜浅听了这威胁的话反而想笑,给了旁边的王七一个眼神。   动手吧。   他料到事情会结束得很快,但没料到还不到十秒钟,那几个嚣张跋扈的混混就躺了一地。   他们好歹一个安着机械臂一个拿着刀,看上去还是常年打架的,但在王七面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看来这人真是招对了。   “给个教训放放血算了,留条命省得麻烦,谅他们也不敢再来惹我了。”   “是。”   王七完事以后,一直背对着他也不走回来,姜浅有些疑惑地上前,他却抬手把自己的左脸遮住了。   “怎么了,划到了?”   “我没注意到那人的机械臂能够伸缩,蹭了一下。”   战斗过程中磕磕碰碰不是什么大事,但王七盖着不让人看却有些可疑。   “把手拿开。”   昏黄的灯光下,王七依言放下了手,但手掌下的那块脸颊却没有伤痕,而是皮肤翘起了边。   姜浅瞳孔一颤,他认得这个,是市面上老式的□□,现在已经几乎淘汰了,因为贴合性不够好。   【他戴了面具!】   【为什么,天知道我从来没怀疑过王七,难道他真的另有身份?】   【我觉得他对浅浅的好不像是装的,谁能任凭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还总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呢?】   【可是浅浅给他开工资欸。】   【你们忘啦,浅浅送他的东西他都珍藏起来了,发的钱也换成了一块手表送给了浅浅,他说他不图钱只想跟着老板,我觉得是真话。】   姜浅也没着急问责,而是慢悠悠地沉声道:“为什么易容?”   接下来,王七给出的答案关乎到自己能否留下他。   王七懊恼道:“我不是故意瞒着老板的,只是因为我以前受过伤长相丑陋,怕吓着老板才拿面具盖住了……”   “我是什么胆小乌龟吗,一张脸就能把我给吓住?”姜浅抱着双臂,皱眉命令道:“拿下来,我倒要看看你长得有多丑陋。”   王七摘下了面具,抬起头露出了真容。   五官俊朗,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太阳穴越过鼻骨延伸到对侧的脸颊。   姜浅愣住了,没忍住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还以为这个世界见不到你了呢,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 第111章 牵手   王七本以为姜浅在看见他的真实面目后会感到害怕或是嫌弃, 毕竟之前的人都是这么看他的,但姜浅只是轻轻摸了一下,似乎有些好奇。   姜浅的嘴唇分分合合却没发出声音, 但一颗心却不再乱跳了, 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安全感。   最后,他只是问了一句:“怎么弄的?”   “小时候打架,被人砍的。”   当时他在街上流浪,实在是太饿了就跑到店里偷吃的, 被一刀砍了过来。   从那以后, 他就被打上了“丑八怪”的标签, 他也不大在意,反而利用这道可怕的疤痕混生活,摸爬滚打中也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再加上他天生神力, 基本没有敌手。   直到他被招募了过来, 那人让他找个□□戴上。   “为什么?”   “如此丑陋的脸,怎么配站在姜小老板身边?”   他不以为意, 但还是听话地戴上了。   但这面具戴得越久, 他和姜浅接触得越多, 就越摘不下来。   有时候他想,面具要是能和自己的脸融为一体就好了,这样就不怕哪天自己的伤疤被姜浅看见。   他不怕没钱赚, 只怕姜浅不要他。   永远无法形容他当时见到姜浅第一面时内心的震动, 就好像一眼看到了世界的源头,一切美丽的事物都诞生于此。   他跟着姜浅, 看他把不同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了解得越多, 越生出一点隐隐的得意。   他把真实的一面给我看了,他想,我和那些蠢蛋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为了这点不一样,他就更无法说出自己易容的事实了。   姜浅看着他变换的脸色,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不论在哪里,这个人都是这么好懂,像一张白纸。   “以后别戴那东西了,又不舒服。”   王七诧异:“可是……我这样跟在你旁边太打眼了,我怕给你惹麻烦……”   “是吓退麻烦才是,”姜浅纠正道,“别人一看,就不敢惹我了,这不是好事吗?”   见他仍然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姜浅轻笑了一下,“呆瓜。”   王七的回应脱口而出:“在。”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傻,去看姜浅的脸色,有些看不懂,好像是高兴的,但眼中似乎又带着点怀念。   两人相对无言,姜浅先抬脚踢了一下地上晕倒的混混的腿。   他往前走了两步,王七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出了巷子,路灯更亮了,姜浅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对他,突然抱住了他。   王七一瞬间像块冰雕一样愣在原地,手脚都不得动弹。   慢慢的,热度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很温暖,很舒服,冰雕被融化了,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他回抱住姜浅,没有用力,像是生怕把人捏碎了一样。   姜浅的下巴搭在他肩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王七,很高兴见到你。”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王七理解成了见到自己真实的样子,他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开心,但自己也不自觉地分享着他的喜悦。   姜浅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结果余光看到了远处一辆停在拐角的熟悉的车,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调查过了,这车是白充的。   他来这里干什么,监视自己?   那次的问询之后,白充又联系了他好几次,他始终表现得全程配合,一点错处都抓不到,想来那案子是不会有结果了。   过了这么久,白充肯定想办法了解到了他不少的“光辉事迹”,当初他那点卖惨可能白充自己回头看都要发笑。   估计就是把自己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才会大晚上不睡觉跑过来盯着他吧。   主角攻都这么努力了,姜浅自然也要加把劲。   为了给后面白充在董诚面前揭发自己打下基础,姜浅决定加深一下自己在他眼中利用外表迷惑人心的不良形象。   他松开王七,装作没有发现那辆车。   “我们走吧。”   王七点点头,正想去开车门,他的手却突然被勾住了。   常年干活与打架让他的手掌上布满了老茧,而姜浅的皮肤是那么的容易留痕,王七第一反应是想要抽回手怕磨着他,但没敢用力,姜浅又抓得紧也就没抽出来。   姜浅把这一举动当成了抗拒,挑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当初嘴都亲过了,现在连个手都不给牵?   “不是……我手太粗糙了……”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姜浅抓得更紧了,“就这样,你不许再动了。”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到车边。   察觉到王七一直偷看他,姜浅横了他一眼:“看什么,没见过处对象的啊?”   王七大脑宕机,美梦来得太快,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不去纠结姜浅的态度为什么在看到他的脸后转变得如此之快,在他看来,姜浅做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   遥不可及的人,现在就牵着他的手。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想松开了。   远处,暗中的白充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表情复杂。   ————   姜浅难得穿了一件朴素的衣裳,身后跟着王七,坐在看台的角落里。   场馆中人满为患,姜浅知道这个时候选手已然入场,再发消息董诚也收不到了,便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今天是董诚的第一场比赛,他邀请姜浅来看,他自然不能拒绝。   唯一的插曲就是入场的时候一个秃头拉着姜浅开始叙旧,姜浅根本不认识他,他却知道他的名字,让他怀疑自己的信息是不是泄露了。   那人像个疯子一个坚持说自己和他见过,姜浅懒得搭理他,让王七把他拽走了。   他虽然记性不大好,但不可能对见过的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偌大的场所中,阶梯式的排座上全是观众,有的只是为了看点刺激的,有的却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压在了比赛的输赢上,紧张地搓着手。   场地中央,放置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选手要进入其中和机器人进行战斗。   由于是第一场,难度不会特别高,所以血腥的场面也较少,不少选手只受了轻伤就被带下了场,但观众的热情却丝毫不减,声浪阵阵。   董诚作为一个不知名的选手第一次登场,几乎没什么人押他赢,姜浅正好趁机大赚一笔。   已经知道结局就是好下注,他美滋滋地想着。   终于轮到董诚,他提着武器站在笼中,灯光明亮,欢呼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他在观众席搜寻了很久,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对方冲他一笑,他立马就不紧张了。   这场比赛几乎毫无悬念,董诚以压倒性的绝对实力将机器人直接拆了个七零八碎,有人激动,有人懊恼,他却只关注一人的反应。   姜浅站起身为他鼓掌,他高举右手,面向他的方向,听着裁判宣布自己的胜利。   【现在我理解姜浅为什么说他是未来的明星了!】   【这才是真正的种子选手!】   【这种力量和敏捷程度,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基因改造剂都达不到吧!】   【他绝对是中了基因彩票了……】   后台,姜浅挤进来向董诚道喜。   “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最后把机器人的脑袋砍掉那里,我都震惊了!”   董诚难得对自己感到骄傲:“这都不算什么,更强的我也应付得来……”   可惜,两人没聊几句,他就被拉走了。   下来的选手都要单独录制视频然后才能领取奖金,姜浅刚送走了他,一转身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来这人是准备从暗中的盯梢转到明处啊。   姜浅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白巡查,居然这在儿碰到了你,真是太巧了!”   巧个头,这人绝对是冲自己来的。   白充走上前,这地方混乱至极,谁都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王七将姜浅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当时那句处对象其实有一半是演给白充看的,但王七却对这件事认真得不得了,对他的照顾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恨不得刷牙都不让他自己来,被他踹出去了,结果这人被叫呆瓜还一直傻乐。   与姜浅想象中的针锋相对不同,白充一改他的脾气,甚至公式化地笑了笑:“姜小老板,很喜欢这里的比赛?”   姜浅示意王七不用紧张,白充不敢动他。   “喜不喜欢的,工作罢了,这是胡叔的地盘,我只是来帮他看一下。”   白充随手拍掉刚才被观众挤着蹭到肩上的浮灰:“以前都不来,是不是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人呢?”   看来他快要和主角受搭上线了。   “白巡查这是在跟踪我?”   “哪儿有。”白充拎着皮包,没有承认,“只是关心一下朋友罢了。”   说完,他又欲盖弥彰地追问道:“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毕竟都联系那么多次了,我的副手和他老婆联系的频率都没有我们高呢……”   姜浅嘴角抽了抽:“那当然,能交到白巡查这个朋友,是我的荣幸。”   白充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相对而立。   “那作为姜小老板的朋友,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   “胡越……他的手下是不是有一个关于类人机器人的项目?”   指的是那种有近似于人类智慧的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   这种项目是被明令禁止的,以防发生不可逆的人工智能危机。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机器人的编码都只能让他们遵循一些简单的指令。   姜浅的面容有些冷:“这里不是询问室。”   “我也没有在询问你,只是朋友之间的聊天。”白充面不改色,“不过,我这个人,对朋友总是说实话的,我希望你也是这样。”   姜浅觉得他变得不大一样了,好像有些看不透。   “胡叔很少告诉我他生意上的事情,不过我了解他,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商人,如果没有证据,还是请白巡查不要凭空做出这种推测。”   姜浅不愿再多说什么,只道自己有事,带着王七先行离开了。   白充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致发消息平复了一下董诚终于拿到钞票的喜悦,姜浅来到了公司总部,让王七在大厅里等他,自己一个人来到了三层。   这里的装修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姜浅一进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就冲他举起了酒杯。   “小浅,你做得真好,他打得实在是太精彩了!”   姜浅笑着应和了几句,坐到了他的旁边。   相处这么多年,胡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放下了杯子:“有心事?”   姜浅决定实话实说:“胡叔,你……有没有接触过类人机器人啊?”   胡越看向他,深黑的瞳孔让人有些胆寒。   “为什么问这种话?”   那就是有了。   主剧情中没有这一段,姜浅也不欲和他争执。   “那个叫白充的巡查突然这么问我,胡叔你……真的碰了这种压红线的东西吗?”   胡越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听话,这种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把姜浅推离了这个话题,姜浅知道,如果自己再追问,他可能会顷刻之间翻脸,那样没有意义。   他只能点点头:“我明白的,不会多嘴了。”   胡叔又递给他一张卡,说是给他的奖励,被他随意地揣进了兜里。   他不在意卡里有多少钱,他现在心里想的是,白充应该快要找上董诚了吧,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过家家的游戏还能玩多久。 第112章 身不由己   姜浅低估了自己对董诚的影响力, 他本以为可能要再费一番口舌才能让他继续比赛,但董诚竟然告诉他自己愿意再打几场。   已经过去了三场,他拿到的奖金可以把债还上了, 现在也成了网上的风云人物, 大家把他形容为这一届的黑马。   姜浅不由地担心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主角受给带坏了,他听着董诚向自己保证,说这次一定能赚大钱,感觉有些心惊。   他试探道:“你赚了钱, 想做些什么啊?”   董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的店太旧了, 如果翻新一下, 生意一定会更好。”   姜浅被噎住了,完全没想到竟是这个理由。   不过估摸着时间,白充应该也快找上门了。   果然,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 他刚刚睡了个舒服的午觉, 一醒来就接到了胡越的电话。   对方劈头盖脸把他骂醒了。   “到底怎么回事,董诚为什么突然要退赛?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就是冲着他来的吗?赶紧把事情给我办好了!”   最后, 他还不忘交代道:“如果他真的要走, 也不能让这个摇钱树去别人那里……你知道怎么做。”   放下被挂断的电话, 姜浅知道自己的结局要来了。   很快,他在预想中一样收到了董诚的短信,约他去一个私人餐厅吃饭。   信息很简短, 完全看不出写下这些文字的人愤怒得手都在抖。   今天早上, 董诚还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赚到了钱, 也遇到了喜欢的人,事事顺心。   他打算再拿下两场就退出, 及时止损,然后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花在姜浅身上。   他不会追人,但他觉得自己至少足够真诚。   直到,一个自称是白充的人打破了他的幻境。   他看见那些照片与文件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呢……   姜浅怎么会穿着定制的西服,在高档聚会上与那个骗自己钱财的络腮胡谈笑风生。   白充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拿钓鱼竿的人是比赛背后的老板,姜浅就是他抛出的鱼饵。   自己这条蠢鱼,毫不犹豫地上钩了。   他竭力保持着冷静,将姜浅约了出来,他必须亲口问清楚。   在之前他还能给自己催眠,说是那个姓白的伪造的文件想要挑拨离间,可当他真的从姜浅的口中听到他满不在乎的承认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如坠冰窟。   “为什么……”   姜浅耸了耸肩:“如果不这么做,你会参赛吗?”   他趴在桌子上,没了伪装出来的质朴,多了些狡黠与市侩:“不过你来一次也不吃亏啊,你看,你现在这么有钱,网上还有不少崇拜者,是不是比以前当服务生的生活痛快多了?你为什么想不开要退出呢?”   董诚呼吸急促:“所以……我们之前的那些,都是假的?”   姜浅叹了口气:“我承认这段时间跟你在一处也挺有意思的,就当体验生活了,但我也玩得差不多了,没什么继续的必要。”   “玩……”   原来在他的心里,这只是些许的玩乐,一种以穷苦为底色的别样调剂。   董诚想,自己早该想到的,从姜浅对日用品的陌生,到他无意间流露出的贵气,一切都透着不合理。   现在说清了,他没有感到怅然若失,反而觉得自己终于撕下了他的面具,面对那张华美又狠心的脸,他竟生不出半分恨意。   这样一个游戏人间的美丽造物,仿佛合该如此复杂,如此多变。   他情绪激动,失手打落了玻璃杯。   一声脆响后,包间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踹开,姜浅以为是服务员,抬眼一看却发现是白充,手里还拿着一把枪,紧张兮兮地弓着身子。   【嚯,修罗场开启了。】   【感觉局面越来越复杂了,刚刚我已经觉得他们的对峙很刺激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他怎么来的,看他的样子,好像还一直等在门外……】   姜浅:???   他凌乱不已,这主角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这儿没有他的戏份啊?   他一时竟不知要用什么语气同他讲话。   “白……巡查,你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白充有些尴尬地收了枪:“我,我怕他对你动手。”   当时董诚知道真相表现出来的疯劲让他不放心,就跟了上来留在外面,听到动静便一个冲动闯进来了。   董诚看看白充,又看看姜浅:“你们认识?”   接着,他又自问自答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姜浅看着他仍感到发懵,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和白充对视了一眼。   董诚见他们默契地眉来眼去,心里已经出现了完整的故事。   原来姜浅早就有对象了啊,对于自己恐怕只是任务而已,想必是和自己走得太近了些,让他对象吃味了,才会来告诉自己事实。   一天之内,他对未来的畅想骤然落空,只觉得凄然不已。   他慢慢地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姜浅,既然你男朋友来了,我也该离开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参赛,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一切都被白充的出现打乱了,本来应该是姜浅和董诚大吵一架,董诚气昏了头扬言去投靠对手公司都不留在这里,姜浅按胡越的吩咐向他出手被他反杀,现在却完全跑偏了。   眼看他就要离开,姜浅慌忙喊了一声:“他不是我男朋友!”   白充却不断添乱:“他只是在生气我搅了他的计划,我跟他有话要说,你先走吧。”   眼看着主角攻三两句怼跑了主角受,姜浅也有点恼了,想去追人被拦了下来。   他挣开白充的手:“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你别败坏我的名声!”   虽然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不需要败坏了,姜浅还是说得理直气壮。   白充的手指抽搐了一下,随即显出初次见面时绝对没有的沉稳来。   “你先坐下,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姜浅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怒气冲冲地坐了回去:“说吧!”   白充想象这一幕已经很久了,他不愿做那个捅破假象的人,但他知道这件事非做不可。   “其实,我来这里不单单是为了保护你,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   姜浅沉默,等着他继续,想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来。   “你还记得,我上次问你胡越有没有接触过类人机器人项目吗?”   没想到竟然扯回到这上面来,姜浅偏了偏头:“有话直说。”   “胡越身边,有我们的人。”   姜浅简直震惊,这白充是分不清正反派了吗?   把主角气走,反而将底细透露给自己,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你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胡叔?”   白充没回答他,接着说道:“我们的人找到了他开创这个项目的证据,只可惜在保留下来之前,证据就被销毁了。”   姜浅切了一声:“那就是没有证据了?白巡查不会是在编瞎话框我吧?”   白充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有多残忍,但他不能停下。   “不过他已经浏览了项目信息,他说,胡越的类人机器人项目,已经成功了。”   姜浅的心莫名漏跳了一瞬。   “他说,胡越已然创造出了最接近人类的机器人。”   姜浅有些怀疑,自己和胡越那么亲近,如果有这件事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呢?   他还是更倾向于白充在诈自己。   “他说,那个机器人和人类一样能思考,有感情,会阅读,是数千个实验体中唯一成功的。其他的实验体,有的不能创造新事物,有的会违反所有规则寻求毁灭,胡越将那些残次品都毁掉了,只留下这一个。”   姜浅忽然开始思考,如果胡越动手毁掉已经有思维的实验体,这算不算一种变相的杀人呢?   很难界定清楚。   “他说,为了充分利用与观察那个实验体,胡越给他灌输了作为人类的记忆,让他以人的形式活着。”   一个可怕的念头诞生了,姜浅想要无声地摇摇头,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   【等等等等,他说的不会是姜浅吧?】   【浅浅宝贝是机器人?不可能吧!】   【我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这是真的也太恐怖了点,活了这么多年发现自己竟然不是人类……】   “他说,胡越请心理医生来帮他捏造了一些不存在的回忆,用于把控实验体,让实验体依赖他,信任他,不断寻求他的肯定,离不开他。”   不可能,他说的不可能是……   “他还说,每次胡越让实验体帮他完成一些隐秘的任务时,都会篡改他的数据,消除痛苦的回忆,只留下需要的片段。”   不可能……   “他控制他的思维,在他身上做实验,事后又进行更改让他忘记这些事……”   姜浅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掀翻桌子:“你别说了,你这个骗子!”   白充的声音前所未有得温柔:“其实,你自己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吧?”   他当然能感觉到。   自己为什么记性不好,回忆里的胡越为什么和现在判若两人……   白充仍温声细语地说着:“他在你的身体里安了定位与窃听装置,这里有特殊的仪器可以干扰窃听,但如果我把你作为他触犯条例的证据带回去,他会立马知道,启动你的自毁程序……”   姜浅瘫坐在椅子上。   “你……要把我带回去吗?”   白充摇摇头:“我不会让你送命的,你听我说,只要我们合作,想办法扳倒胡越……”   姜浅听不下去了,他冲了出去,快步跑出餐厅,钻进原地待命的王七的车中。   “开车。”   后视镜里,追出来的白充停住了脚步,身影越缩越小。   王七注意到他在微微发抖:“老板,你还好吗?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他怎么会不舒服,一切的感觉都是伪造出来的……   刺痛的到底是神经,还是电流。   自己当初说的身不由己,真是一语中的。   姜浅只觉得天旋地转,他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113章 终章   姜浅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周围全是破碎的镜子,悬浮在空中围绕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是懵懂地凑近看了看。   每一片镜片中, 都倒映着不同的景象, 他用手指轻轻触碰,转瞬间就来到了一所宫殿内。   暖融融的气流在天地之间环绕,竖琴声从远处传来。   道道金光下,他看见清澈的水池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长袍, 低头颔首, 脸上完全空白没有一点表情, 一动不动,坐在宫殿的正中央。   久而久之,他化作了一块石头, 这里没有时间, 这静止也像是永恒。   景物变幻, 他来到了另一片碎片中。   这次,那个人又变回了人型, 但他不再孤单了, 一个小小的明亮的光团绕着他飞舞, 他慢慢抬起胳膊碰了一下。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流淌。   “洪流中的善意,你竟然出现在了这里……你为什么跟着我?”   景象再次转换,这次的宫殿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四分五裂。   那个人望向远方:“出现了漏洞, 我需要去修补。”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光团:“我要走了,你在这里等我。”   这一瞬间, 他才开始有点像一个人类。   但那光团却不安分地跳来跳去,最后直接撞进了他的胸口, 那里发着光。   他低头,第一次笑了一下。   “一定要跟着我吗……也是,你放不下这些世界,也放不下我。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们越走越远,姜浅向前飞奔企图赶上,四周的黑暗却越来越近。   空空荡荡的长廊,逐渐土崩瓦解。   姜浅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守在床边的王七立马紧张兮兮地凑过来。   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姜浅忽然笑了一下。   “太空了。”他突然说道。   王七没明白:“什么意思?”   姜浅直接下了床,精神已经完全恢复。   “我是说家里,太空了,以后多放点玫瑰花。”   王七恐怕是唯一一个对他各种跳脱的要求盲目信任的,姜浅看他点头的样子着实有些傻,笑着骂了一声“呆瓜。”   “现在,带我去总部,我要了结最后一件事,然后我们就能回家了。”   姜浅又一次走进这个熟悉的地方,见到了胡越。   他生出一种恍惚感,每一段记忆都有可能是假的,他又怎么能能了解眼前这个人呢?   他的温柔,他的暴戾,他的指责,他的夸奖,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胡越正在浏览文件,见他过来,抬起头看他。   “怎么这种时间过来,有什么事吗?”   姜浅来的时候,已经提前想办法封锁了这里,毕竟是胡越最得力的手下,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他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这么直白的吗?】   【这是要摊牌了,我好紧张啊……】   【浅浅告诉我你一定有后手对不对!绝对不能让他消除你的记忆或者启动自毁程序!】   胡越一愣,但很快联想到那些自动销毁的程序,心下了然。   他合上电脑:“我不是说过,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吗?”   姜浅步步紧逼:“你在撒谎。每说一个谎话需要一百个来圆,但这对你来说不成问题,是吧。”   他双手支着桌子直视他:“毕竟,你有洗牌的能力。”   胡越把一只手悄悄伸到桌子下面,按下了一个紧急按钮。   姜浅坐在了他的对面,笑得甜美。   “不必费心了,我打开了全方位屏蔽装置,强制解除需要十五分钟,你那些机器人没办法跳出来把我按倒抓进实验室……当然,对这些我没有印象,但可以想象得出来。”   他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天真无邪。   “我想知道,你删除的都是些什么记忆呢?是折磨,还是用我这把刀去帮你解决麻烦的人?”   胡越起初还有些慌张,但现在反倒平静了下来。   “小浅,别白费力气了,你杀不了我的。”他解下了自己的领带,也解下了自己最后一层伪装,“现在,是你自己去实验室,还是我动手带你去?”   【不装了?】   【他忽然变脸真的好吓人啊,像披着羊皮的狼……】   【他为什么这么自信,是有什么底牌吗?】   【解领带是什么意思……】   姜浅皱眉:“就凭你?”   胡越的衣服忽然裂开,他的身形不断胀大,越来越高,投下的阴影笼住了姜浅。   除了一颗人类脑袋,他的全身竟然已经被替换成了机械!   这种程度的替换,精神是会出问题的。   姜浅喃喃道:“你疯了……”   【我勒个老天爷啊!】   【这这……这还算是人吗?】   【怪不得他疯成这样,原来大脑早就被侵蚀了!】   【这还是能变换大小的新型材料,一想到他平时穿着西装三角套伪装成正常的人类,我就毛骨悚然……】   【资料说他以前生过一场大病后来治好了,我看他就是因为治不好才偷偷给自己做了一个这样的身体!】   胡越的声音变得沙哑:“我是你的造物主,小东西,你不能这么说我!”   说着,他安了刀刃的机械臂就向姜浅袭来,姜浅丝毫不慌,后退躲过了攻击,同时大喊了一声呆瓜。   有如神兵天降,王七破门而入,拎刀架住了他的攻势。   【王七你居然还有这种本事!】   【我早就看出他深藏不漏了……】   【我就说了,能入浅浅的眼,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你只是一个没有改造过的人类,也妄想打败我?”   姜浅摇摇头:“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类。”   胡越开始害怕了,这怎么可能,这种速度,这种力量,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的身体经过代代改造,明明已经达到了最顶尖的程度……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接近完整,眼前和自己对战的“人”,正在拿回他的力量。   这力量,超乎时空,超乎一切,任何事物都会在它面前化为粉末。   王七化守为攻,扯下他的机械臂,然后一拳打烂了他的半张脸。   战斗结束了。   大脑损毁,血液迸溅而出,最后的时间里,胡越知道自己救无可救,突然大笑了起来。   “我死了,姜浅的自毁程序也会启动!你很在乎他吧,他会跟着我一起死哈哈哈哈!你们谁都别想好过哈哈哈!”   王七猛地回头看他,姜浅用眼神安抚着他,平静地走上前去,拉起他的手,一个眼神都没留给靠在墙边苟延残喘即将断气的胡越。   “我要走了,你和我一起走。”   王七猛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下来。   姜浅凑近,微微抬头:“现在,吻我,别说你不会,你在梦里都学过了。”   学了一晚上,后来还练习了两次。   他确实会,虽然很慢很生涩。   姜浅闭上眼睛,用胳膊环住他。   好像渐渐化成了一片羽毛,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   系统发出了提示音。   【叮咚,世界已修补完成。】   【坍塌已停止,裂缝正在消失。】   两具相拥的身体慢慢变成碎光,融在一起向上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该回家了。   姜浅再睁眼时,他站在长廊的尽头,绕过两边高大的石柱,外面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玫瑰花海,开得如此热烈。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到处都是柔和的亮光,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没有阴影。   他笑了一下,抬头看见远处熟悉的轮廓,他正向自己走来。   他也抬起脚飞奔而去,温暖的风吹起他的头发,他是如此的自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