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替嫁冲喜小夫郎   作者:神肴   简介: 日更晚九4500/本文将于6/21周五入v,从22章开始倒v~   (小凤凰预收文案在最下方,喜欢的可以收藏~)   美貌残疾废王爷诱攻x颜控小财迷人外受(小龙)   ……   叙南星一朝穿成不受宠的庶子,被不想嫁人的长姐绑了塞进迎亲花轿。   听说他要嫁的这位王爷不仅眼瞎断腿,脾气坏还失了权,他嫁过去甚至是去冲喜的。   成了没有荣华富贵,不成还得守活寡。   不料叙南星是个颜控——瞎眼?断腿?都没问题!有这张脸就够了!   王爷没法亲自洞房花烛?   没关系!他可以坐上去自己动!   ……   沈明修从战场上下来,成了个废人,还险些丧命。   他不想耽误无辜的人,本想找个机会与那小夫郎和离却没想到这小家伙把他宠得掉进了糖罐子里。   看着他开食肆,办医馆,沈明修大手一挥!给钱!   就算将来这小家伙想要离开,他也会努力选择放他自由。   直到某一天,叙南星捂着肚子趴在他腿上:“夫君夫君我有啦!”   沈明修:“……”   阅读指南:   ①攻的腿和眼睛到后面都会慢慢好起来。   ②双洁。   ③后期有生蛋情节。   ④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美食 市井生活 美强惨 锦鲤   主角视角叙南星互动沈明修   其它:预收《小孔雀靠驭鸟养夫郎》   一句话简介:夫君夫君我有啦!   立意:幸福只是来得晚了些,不是忘记了你。 第001章 刚成亲就要和离?   叙南星是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中醒过来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帮老师搬东西,结果被一辆车撞飞的时候,只记得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关头,他紧紧攥住了什么,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还没看清楚手上有什么,先被自己身上的大红婚服闪了眼睛。   他不是出车祸了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难不成他在做梦?   叙南星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结果被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不是在做梦!他穿越了!   随着疼痛蔓延,一段段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疯狂涌入他的脑海,叙南星一个没坐稳,恰好这个时候,一直抬着他摇来晃去的玩意儿也停了下来,惯性直接让他往前跪了下去,然而膝盖传来的痛盖不过眼前闪过的画面带给他的冲击大。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自己同名同姓,是这虞州城中一户还算有些影响力的商贾之子,奈何他娘亲只是一个妾室,再加上生下他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不受宠连带着儿子也不受重视,从小被当成野孩子养大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到了十七岁,竟是被不想嫁人的长姐绑了塞进了送亲的马车里!   原主这人也是个不愿意屈服的,被绑上马车之后就想要一头撞死在马车里,结果马车摇摇晃晃,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叙南星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疼得他嘶一声收回了手——估计原主应该是已经没了,不然也不会让他“趁机而入”。   先不论替嫁这件事的轻重,叙南星想起来原本该是长姐嫁去的这家就头疼不已,记忆中原主是听说过他马上要“嫁”去的这家的。   虞州城中沈府的名号谁没听说过,沈老爷在京中为官几十年,告老还乡后唯一的儿子沈明修又上了战场,连打了几回胜仗,年少时又与当今圣上结为异姓兄弟,封了个王爷,也算是一时风光无限,沈老爷离世时他已经成了帝王身边的红人。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几个月前他这位常胜王爷也在杀场之上败下阵来,险些丢了命。   可就算活了下来,也落了个眼瞎瘸腿,权力皆失的下场,那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性格,据说性子难以捉摸,更有沈府下人传言他动不动就摔东西打人。   怪不得他那位姐姐死活不肯嫁。   叙南星捂着额头爬起来,暗暗在心里念叨了几遍这位王爷的名字——沈明修,名字倒是好听,可若真是传言之中所说的那般……叙南星头疼不已,他一向是知足常乐,随遇而安的性子,若是要他男扮女装混日子图个活路也就算了,可这沈府着急忙慌要娶亲可是为了冲喜!   若他能活下来,顶多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这还得建立在对方能接受他是个男人的前提下,更何况叙南星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想到这里,叙南星赶忙回头摸摸自己的身后,摸到一条毛绒绒冰凉凉的大尾巴这才放心下来。   不知道这里的人如果发现他是只小青龙会不会把他串起来做成烤龙肉,叙南星一边把尾巴收起来一边欲哭无泪。   “要我说,这叙家的小姐嫁过去也是个守活寡的命,那沈王爷残废也就算了,我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估计是活不了。”   “你可闭嘴吧,当心被听了去!”   马车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声议论,叙南星赶忙从马车角落里将盖头捡起来盖在头上,媒婆气喘吁吁地撩开马车帘子将他一把抓了下去,可下一刻媒婆就尖叫着松开了他的手——这手根本不是女子的纤纤玉手,分明是个男人!   “嚷嚷什么?”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其中有着不容忽略的担忧着急。   叙南星堪堪站直,大气不敢喘一声,就听那吓坏了的媒婆惊魂未定道:“大夫人,新娘子被换了!这不是叙家大小姐啊!”   “什么?给我将盖头掀了!”   叙南星都还没来得及伸手拽住,盖头就被人一把扯开扔了出去,他眨眨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向正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位大夫人——而对方也正在打量着他,眼中满是怀疑和怒气,叙南星心想这下完蛋了,就在这时大夫人身后侍女哭着跑过来,咣当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夫人,再不拜堂王爷就撑不住了!”   大夫人一眼扫过来,看着眼前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伤的少年,咬牙道:“男的又如何,给我将他绑了押去拜堂!今天这事儿怎么都得成!”   叙南星可不想再被绑,他手上现在还一片青紫,看见几个家仆拿着麻绳就要上前来,忙举起手使劲摆:“我配合!我不跑!别绑我!”   大夫人一听儿子不行了,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这么多,拎着裙边就往回跑,叙南星心想现在不献殷勤更待何时,叙家他是肯定回不去了,倒不如趁现在抱大..腿,沈府就算再失势,也比把自己往外扔的叙家好?   看着根本不用对方绑人,主动跟在大夫人身后往沈府跑的叙南星,媒婆和家仆都看呆了——怎么还有主动往狼窝里跑的?!   叙南星想得比较简单,替嫁这件事一定会被追责,他倒是对叙家还没有什么认识,眼下先把自己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他本想着就算那王爷再怎么无法相处,大不了他就躲得远远的,可当他跟着大夫人一路跑进沈府的厅堂,一眼看见被下人们扶着过来拜堂的沈明修时,顿时走不动路了。   叙南星盯着男人的脸,他承认自己是个实打实的颜控,这家伙长得也太好了,就算脸色苍白如纸,薄唇惨白无色,甚至站都站不稳,叙南星还是被他的脸美得腿发软。   绝品大美人。   叙南星默默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龙族本来就喜欢亮晶晶的宝石和美丽的东西,幸好他识时务,反应及时,否则错过这么一张脸,他恐怕会后悔死。   他虽然对这里的礼数不是很熟悉,但旁人让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非常配合,就连大夫人看他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偏偏在最后一拜时,沈明修猛地吐出一口血,溅了叙南星身前一片,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叙南星一把接住了男人,眼看着他快要呛血,忙挥开要过来扶人的下人,伸手将他放倒,让他斜着侧身躺在地上。   看着这家伙的胸膛起伏幅度越来越小,叙南星赶忙按着老师教过的急救法,开始救人,可就算是这样男人也还是渐渐停了呼吸。   叙南星的呼吸也差点跟着停了,这个时候也管不了两人是不是第一次见面,自己身处多么尴尬的境地了,低头给沈明修做人工呼吸,满口的铁锈味让他皱起了眉头,可他还是将急救流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不行,根本没用……叙南星心一横,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了,低头再次吻上沈明修的唇,将一口灵气度了过去。   周围的人已经被他这般惊世骇俗的行为震惊得不敢上前,大夫人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她就不该信那什么道士的话,弄什么冲喜,说不定儿子在床上躺着还好好的,现在……   “大夫人!大夫人你快看!”之前哭着来叫人的侍女脸上还带着眼泪,却是惊喜万分地晃晃大夫人的手臂,大夫人头疼欲裂,撑起身子看过去,正好看见沈明修被那小少年扶起来靠在了身上,脸色明显好了不少,至少是能喘气了。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沈明修送回了卧房休息,又让人去请了大夫,媒婆早就跑的没影,偌大的厅堂在一阵忙乱之后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烛燃烧噼啪作响,以及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的叙南星。   他现在该去做什么?   叙南星抬手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叹了口气自己爬了起来,却是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大夫人吓了一跳:“啊!”   “好孩子,好孩子。”大夫人哭得梨花带雨,险些气都喘不匀,抓着叙南星的手拍拍,连声叫他好孩子,搞得叙南星都有些不知所措,“是你救了明修,这份恩情我们会记下,只是……”   “只是?”叙南星不解歪头。   大夫人心中有愧,本来就是沈家用八字批条找了叙家要求两家结亲冲喜的,叙家也同意了用钱换亲,但她也没想到叙家会把大小姐换成庶子,这孩子她曾经也在街头看见过,若不是身边人提醒,定然不会将那毛头小子和叙家的儿子联系在一起。   她本来想着若是冲喜不成,也只能当成天命如此,可如今叙南星救了自己的儿子,她便要问问叙南星的意见了。   “我们两家……两家人都有错,可你是无辜的。”大夫人擦了擦眼角,“如今沈府没了顶梁柱,我和明修娘儿俩相依为命,你也并非双儿,要你一个男子和明修在一起未免委屈了你,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里,我便送你回……”   叙南星迅速摇头。   大夫人以为他不愿意回叙家,又提出给他一笔钱送他出城,放他自由,可叙南星还是摇头。   “我……”叙南星挠挠脸,他倒是不在乎之前大夫人想要绑他这回事,毕竟她也是为了儿子心急,想起沈明修的脸,叙南星下定决心道:“我想留下,可以吗?”   ……   沈府和叙家的闹剧不知道从什么人的嘴里传了出去,整个虞州城都知道沈明修娶了个男人,还是叙家不受宠爱的妾室子,若说这不算是什么大事,那么两天后叙家开始满城张贴寻人启事的动作就成了大家的饭后谈资。   “听说叙家大小姐跟着情郎跑了!”   “怪不得她让弟弟替代自己,这是早就有事了?”   “谁知道呢?不过要我说,沈府才是真的大度,居然能容得下一个男妻。”   “你知道什么?那还不是沈王爷成了残废,大夫人又是个女子,我看那叙南星想要趁机夺取沈家家产!”   叙南星并不知道外面关于自己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道大姐跟人跑了,叙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正在忙着弄明白自己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巴掌大小,却是很厚。   封面上红色的字体写着几个大字——《手把手教你做甜品1000例》。   叙南星:“……”   他不会做饭,更别提甜品了。   但想要留下来他就必须得有一技之长才行,这两天他也算是对沈府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也从大夫人那里得知沈府已经逐渐走向了没落,其中不乏沈老爷的两个兄弟对沈府的打压。   “从前沈府有明修在朝廷里撑着,现如今他也倒下了,老爷也不在了……他那两个哥哥早就盯上了沈府的家产,就连铺子都已经被分得一干二净。”   大夫人说起这些时满脸愁容,想起虽然还活着却还没醒过来的儿子,更是连连唉声叹气。   叙南星将那本菜谱收了起来,那天他和大夫人说想要留下,却没有说明理由,大夫人虽然让他留下了,也没有问他为何一定要留下,也许光是对沈明修的救命之恩就够了。   他一路穿过廊下的花..园,看着明显冷清许多的沈府,想起来大夫人说过要将沈府的下人辞退大半好节省开支,叙南星叹了口气,转身走上了回卧房的路。   他还没厚脸皮到要求和沈明修睡在一起,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夫人猜到了什么,将他的房间安排在了沈明修隔壁。   说来也巧,两天都没有什么动静的沈明修的房间里,今天倒是意外地“热闹”。   叙南星在房门前站定,听着里头大夫人的哭声,和什么人低声说话,他想应该是沈明修醒了,正想着不去打扰人家母子俩,就听见里面响起了争吵声,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门就已经啪的打开,大夫人擦着眼泪走了出来,瞧见他站在这里有些吃惊,却还是招招手让他先回去,小声道:“在生气呢。”   “因为冲喜?”叙南星问道。   大夫人点点头,无奈道:“原本就是我的错,他宁死也不愿意拖累别人……”   “可我不是别人呀。”叙南星认真道,“我们成了亲拜了堂的。”   大夫人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你在外面对吗?我有话和你说。”里面沈明修的声音响起,叙南星朝大夫人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沈明修的房间,这里充斥着浓浓的汤药味,也点了药香的香薰,看得出来大夫人对儿子很上心,叙南星却是眉头紧蹙,这种环境对人的心理影响很大,可能原来病没有那么严重,也会整天想着自己的病。   沈明修的床铺在屏风侧面的房间里,叙南星进来时他正半靠着软被坐在床上,叙南星听大夫人说了,他现如今腿脚行动不便,眼睛也看不见,就连吃饭穿衣都需要别人帮忙,想必心中不会好受。   他上前站在沈明修床边,悲催地发现自己对他这张脸根本没有一点儿抵抗力,只是还没等他说话,沈明修先开了口:“你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我们和离。”   叙南星早就猜到他会说这个,仗着他看不见,大着胆子蹲在床边,本着打人不打脸的原则,非常厚脸皮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手背上。   沈明修手一抖,想要抽走,就听少年人清亮的声音道:“你赶我走,我就无家可归了呀,夫君。” 第002章 天然撩最致命!   沈明修长这么大,有人称他公子,有人唤他将军,也曾被人叫做王爷,却从来没被叫过夫君。   陌生的称谓在现如今这个局面看来,他只觉得这人有所图,想到这里他不免自嘲起来,自己现在目不能视,就连站起来都是问题,又有什么能被他人觊觎的呢?   “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也没有办法保证你以后如何,我听母亲说了,你并非双儿,又不是女人,一个大男人屈居后院算什么?”沈明修想要把手抽走,那家伙的脸紧跟着贴了上来,就像是一大块狗皮膏药,沈明修刚醒来心里烦得紧,开口赶人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转了弯,冷笑一声道:“还是说你看上我什么了?一个快死的残废有什么好的?”   叙南星盯着他就算紧闭着眼睛也能让自己心跳加速的脸,脱口而出:“你好看。”   他心直口快,却不想戳到了沈明修的痛处:“好看有什么用?到头来不也还是……”   说到此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自暴自弃地扭过脸,对叙南星下了逐客令:“离我远一些。”   叙南星也不郁闷,伸手给沈明修将被子盖上,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拉了张凳子过来坐下,沈明修听见了他动作的声音,心中更是烦躁,嘴上说话便更加不饶人:“还是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就喜欢残废?”   “那也得是好看的残废。”叙南星认真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好看。”   沈明修听了这话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叙南星怕他等会儿气得晕过去,赶忙解释道:“我是真心喜欢你。”   真心喜欢你的脸。   叙南星没敢把这句话说完整,继续道:“你如果不想承认这桩婚事,没有人会强..迫你,我只是……只是暂时需要一处容身之所,等到合适的时候,只要你不想让我留下,我自然会走,如何?”   强扭的瓜不甜,叙南星清楚,他说的也是实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人生地不熟,加上自己救了沈明修一命,他只请求住几天,总不能被拒绝吧?   沈明修没有说话,叙南星就当他默认了,话一说开,他心情也好了不少,本想再多看两眼这张脸,又怕打扰沈明修休养,只好起身离开,临走前他听见了沈明修的叹气声。   叙南星轻轻关上了门,门外大夫人似乎已经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正在小声抽泣,看向叙南星的眼中满是歉意。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大夫人,大夫人看着像是有话要说,偏偏在这个时候门房跑了过来:“大夫人!二老爷又带着人上门来了!”   大夫人两把擦干净眼泪,将叙南星往身后一推,嘱咐道:“你在这里守着明修,别让旁人靠近,上一次明修的身体就是被这群人气坏的,算我求你……”   “可别说这种话,大夫人。”叙南星连连摆手,将袖子一撸,露出并不存在的小肌肉,“要不要我帮忙?”   大夫人看他细胳膊细腿的,又想叹气又想笑,抬手捏捏他的小嫩..肉,到底是笑了起来:“你还是在这里陪着明修吧,我若是解决不了,到时你再来帮我。”   叙南星点点头,看着大夫人跟在门房身后整理了衣服,脸上表情也严肃起来,想来这位二老爷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他靠在身后的窗边,想着就这么守着也行,光是站着也无聊,他干脆掏出那本小书看了起来,上面的教程的确考虑到了像他这样的厨艺苦手,每一条都写得很详细,也尽量用简单容易理解的语句表达出来,叙南星翻了翻,挑中了目前对他来说最简单的奶茶,准备试试手。   “只需要将茶叶炒干加水吗?”叙南星刚合上书,就听见身后屋里有动静:“王爷?”   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沈明修恼怒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里?”   叙南星扒拉开窗户,有些意外地看见沈明修扶着床边的桌子正撑着试图站起来,然而他腿伤未痊愈,光是站着就已经是妄想,眼看着就要撑不住倒下去,叙南星急得都来不及走门,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一把将沈明修搀住:“你想做什么?不怕摔着吗?”   “……哼,都快死了还怕摔着?”沈明修咬牙道,在叙南星的搀扶下坐在了床边,叙南星正要给他找件衣服披上,还没收回手,手背上就多了两滴水,他一愣,立刻低头去看沈明修的脸,却只看见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若不是没有焦距,不那么无神……不,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很好看了。   叙南星看得有些呆,那对琥珀色的眸子,要是一直盯着他,恐怕叙南星撑不了多久。   “眼睛是怎么伤的?”叙南星想了想,还是问道,“能告诉我吗?”   沈明修偏过脸,显然不愿意理会他。   叙南星也不在意,起身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外衣给他穿上,靠近沈明修他才发觉这位废王爷就算一直病着,人虽然消瘦了许多,也比他要壮实许多。   于是等到叙南星终于给王爷穿好衣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耳朵通红的小龙。   “走吧。”叙南星拉起他一只手,沈明修顿了顿:“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叙南星轻笑一声:“大夫人既然能听见你我说话声,你自然也能听见我们在外面的声音——你一定很担心娘亲会受欺负吧?我带你过去,虽然你现在看不见,我也能说给你听,怎么样?”   他说着话,眼神却落在了沈明修的手上——这只手比他的手要大许多,也许是他还没长成,也许是沈明修过去久居沙场,练出来的。   指节也很好看,修长分明,因为正在病中有些过于白皙。   “你撑不住我。”沈明修道,却没有再甩开叙南星的手——这家伙的脸也软,手也软。   沈明修不合时宜地开始好奇他是不是全身都这样软。   “别小看我。”叙南星道。   那双比自己弱小不少的手就这么将沈明修扶了起来,叙南星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沈明修并不是完全不能走路,只是腿脚站不住,在搀扶下甚至能自己动动。   他眼前一亮,本想再问问沈明修的眼睛,还是忍住了——以后再找机会吧。   推开门,门外并不算刺眼的阳光落在沈明修脸上,照得他像是下一刻就要破碎一般,叙南星看了一眼之后就挪开了眼睛。   好看。   “……我已经很久没出来过了。”   叙南星听到这话本想说其实拜堂那天你是出来过的,又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沈明修根本就没有自主意识,就没有接这句话。   “谢谢你。”沈明修突然道了声谢,“就把我放在廊下的长椅上吧,我知道你累了。”   叙南星照做,一边揉自己酸疼的胳膊一边道:“其实你脾气也没有那么不好。”   “那是你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你若是见了,恐怕连逃都来不及。”   一声明显带着挑衅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叙南星注意到沈明修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握紧了拳头,抬头看去只见是个趾高气昂,穿着像个贵公子,气质却和贵公子不符,快三十的男人,手中还拿着柄折扇。   “你就是沈明修娶的那个小男妻?”男人看清了叙南星的模样,登时看呆了,将折扇往腰上一别,就要来摸叙南星的小脸,“跟了这个残废委屈你了,不如来跟哥哥我,定让你吃香的喝辣……啊!!”   叙南星在他摸上来之前眼疾手快夺过他腰上的折扇,猛地展开朝他脸上一拍,那折扇是花了大价钱定做的,用的是构树的枝子,也就是俗称的禇桃木做的,这一下打下去叙南星可没收着力气,那人都没反应过来,要不是叙南星个子小,恐怕他都要被打得倒地上去。   沈明修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惨叫声和啪的一声,还以为是叙南星被打了,下意识伸..出手去,手心立刻贴上一只软乎的小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叙南星迅速趴在了沈明修膝盖上,开始装哭。   沈明修:“……?”   原来是正在前厅的大夫人听见那声惨叫带着人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沈老爷的亲兄弟,也就是下人口中的那位二老爷,一大群人围过来,就看见二老爷的长子脸上一道红印子,像是被打了,而叙南星则跪着趴在沈明修腿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受了莫大的委屈,都给弄哭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大夫人柳眉倒竖,回头瞪了一眼上门来找茬的小叔子:“这么久不见,沈良还是这副样子?就连沈家刚过门的王妃都要调..戏?”   二老爷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平时在人前人后想着要维护自己儿子,可现在不管事实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是沈良做错了事,当即上前去将儿子拉了上来,没好气地推到自己身后:“混账!”   “爹,是这小蹄子先……”   “闭嘴!他沈明修就算再落魄,头上也还顶着王爵的名号!”二老爷呼了沈良一巴掌,让下人将他带回家去,在心里暗骂早知道不带这不成器的出来了,本来想着来要铺子的地契,这下可好,说不定还要赔礼道歉!   沈良离开前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叙南星的背影,却看见他从沈明修膝上朝自己看了一眼——他根本就没哭!嘴角还带着笑!   沈良咬碎了一口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沈明修僵硬地感受着叙南星的小脸贴在自己手上,短短半天时间,他已经被贴了两回,这小子装委屈也不老实,在他手上乱动,这一会儿功夫他都快摸出这家伙的长相了。   眉眼精致,若他摸得没错,应该是一双瑞凤眼,睫毛很长,眨眼时扫在手心痒痒的,薄唇不经意间擦过,是润润的触感。   “嫂子,这事儿是良儿做得不对,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铺子的事,你看是?”二老爷努力绷住表情,一改之前的仗势欺人,开始打商量。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不想让我们娘儿俩好过,你大哥在世时可没薄待过你!”   “大哥这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你们母子俩,一个弱女子,一个……”二老爷的目光从沈明修身上扫过,把残废两个字收了回去,转而盯上了叙南星,“现在又多了个白吃饭的不是?铺子什么的怎么有时间打理呢,你说是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大夫人这般有修养的也啐了他一口,一手叉腰吩咐下人将二老爷赶出去,“若是你再来,大不了我一根绳子吊死在你家门口!”   二老爷面色一僵,嫂子吊死在小叔子家门口,这传出去,他还怎么活?   也不用大夫人赶人了,他当即自己找了个理由,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来,缩着脑袋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一走,大夫人也没了气势,忙去问叙南星有没有被沈良怎么样,结果就看见叙南星红着小脸站了起来,根本就没哭过,而沈明修耳尖也带着红色。   叙南星瞥了沈明修一眼,这人居然趁机捏他小脸!   沈明修面不改色,却是将手缩到了袖子里——没忍住。   “那沈良没对你怎么样吧?”大夫人拉着叙南星左看右看,确定他没事才去看儿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日头多晒人,快些回……”   “大夫人,王爷总是闷在房间里,就算身体没事也会闷出病来的,出来坐坐也好。”叙南星劝道,大夫人看着儿子出来之后脸色的确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担心,倒也没有再让他回去。   叙南星也终于找到机会问了:“那叫沈良的,是什么人?”   “他是明修父亲弟弟的儿子,比明修要大上几岁。”大夫人说起沈良就板起了脸,“从小就欺负明修,什么都要抢他的,只是没想到他就连你也要抢。”   叙南星听了这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正静静坐着的沈明修,心想大夫人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沈明修不是不要他吗?   “对了,大夫人,你们说的铺子是怎么回事?”叙南星问道,“不是说都被二老爷抢去了吗?”   “沈家是靠茶叶发家的,就算他们抢走了其他铺子,也还有两家茶叶铺子不敢动。”让叙南星惊讶的是沈明修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吃惊的同时又有些惊喜:“茶叶?”   大夫人心里一顿,虽然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可最近外头的传言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外人都说叙南星留下是想要沈家的家产,莫非……   “能给我一点吗?这么多就行。”叙南星伸..出小手拢成一个圈,比划着,眼巴巴问道,“可以吗?”   大夫人愣了一下,反而是沈明修淡淡道:“让流月给他带来便是。”   叙南星激动地上前捧着沈明修的脸啪叽一口亲在了他的额头上:“谢谢你!”   他可以尝试做奶茶了!   叫做流月的侍女正是那日来叫大夫人的,这两天已经和叙南星混了个面熟,然而看见叙南星亲了自家王爷还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叙南星在她面前晃了两圈她才回过神,领着叙南星往街上去。   留下大夫人和沈明修母子俩,大夫人用帕子捂着嘴观察着儿子,沈明修不知道娘亲在看着自己,半晌缓缓抬手摸了一下叙南星亲过的地方。   ……嘴唇,也软软的。 第003章 你能不问吗呜呜   流月带着叙南星一路往东大街走去,这也是叙南星来到这个世界几天里第一次走出沈府的大门。   街上熙熙攘攘,就算是头顶的日头都没能消减百姓的热情,叙南星一路上看得眼花缭乱,这可都是纯天然的,叙南星远远就闻见了一阵果香,再往前走才发现是水果摊子,摊子上摆的都是橘子,个个饱..满皮薄,看着就知道好吃。   “王妃要吃吗?我买一些吧。”流月看他盯着橘子出神,想要买一些,就看见叙南星举起手指不敢置信指着他自己:“王妃?叫我?”   “是呀。”流月比他大上几岁,瞧见他的表情不免笑了起来,“您和王爷都成亲了,不是吗?”   叙南星这才想起来和离这件事只有沈明修提起过,想来王府中其他人已经把他和沈明修当成了一对。   心中有些酸涩,叙南星收起了表情,本想说我来付钱,想完了才发觉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只好讪讪等着流月买好。   然而他们买的少,也没带篮子,摊主也找不到东西来装,叙南星干脆脱了外衣用衣服将橘子兜住,看着叙南星满足地抱着橘子跟在自己身后,流月心中直感叹王妃果然还是少年心性。   可她并不知道,叙南星的小脑袋瓜正在思考其他的事——比如怎么把这些橘子榨成汁。   “流月姐姐,等会儿拿完茶叶回府之后你能带我去一趟厨房吗?”叙南星问道,“我还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呢。”   “都说君子远庖厨,怎么还有想往厨房跑的?”流月笑道,“王妃想吃什么告诉我们一声就行了。”   她说完才想起来王府的下人最近被辞退了不少,沈家处处被针对之后,他们就算还有着沈明修这个王爷的名号,日子也是不好过的,要支撑这么多人的大家族,不是几两银子就能维持的。   想到此处,流月又道:“告诉我就行了,王妃有什么想吃的?我都能做。”   她本就是大夫人陪嫁丫鬟的女儿,跟在娘亲身边早就学会了这些事,做起来也不麻烦。   谁知道叙南星摇摇头:“我想亲手给王爷做些……呃,吃食。”   估计流月也不会知道果汁是什么,他干脆直接说是吃食。   流月闻言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说等回去就带他去厨房看看,说话间两人也已经走过了大半条东大街,流月带着他停在了坐北朝南的一家占据了三四间店面的铺子前。   叙南星抱着橘子抬起头看去,店名就叫做沈氏茶庄,倒也简单明了,只是两人刚到就听见了店里面似乎有人在争吵,听着声音还挺熟悉。   叙南星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怎么听这声音像是之前被他打的那个家伙?   果然不出他所料,茶庄里一人被掌柜的用扫帚打了出来,正是那沈良,他脸上的红色印子还没消下去,肿了起来,看着像是用膏药涂抹过,很是滑稽。   “不要以为我怕你!要不是地契还没拿到手,我今天就能把你扫地出门!”沈良被扫帚打得连连后退,扶着门框才站稳,嘴上还一直在威胁,谁知掌柜的也不是个好惹的,既然扫帚不能打人,他干脆一扫帚糊了沈良一嘴,沈良骂骂咧咧退了好几步,转头吐出嘴里的扫帚杆子,结果这一转头就对上了叙南星,“怎么是你!”   叙南星不嫌事大,笑嘻嘻朝他挥挥手。   他一看见叙南星就脸疼,从沈府出来之后他又被二老爷念叨了好几遍,当即觉得真是活见鬼了:“真是背运!等我过两天再来收拾你们!”   流月朝他的背影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正准备带着叙南星进铺子,掌柜的正好在气头上,追出去一路骂到沈良爬上马车落荒而逃才罢休。   叙南星看着街上的人都对这一幕见怪不怪,甚至连个看热闹的也没有,好奇地看着揣着扫帚往回走的掌柜。   这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虎背熊腰,长得颇为壮硕,扫帚拿在他手上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到了门口将扫帚一扔,三两下用衣角擦了手,这才注意到流月和叙南星:“呦,流月姑娘,这位是?”   “辛义,我带王妃来拿些茶叶,你看着挑好的给包起来吧。”流月道,她身后的叙南星探出脑袋嘱咐道:“红茶……有吗?”   那叫做辛义的梗着脖子打量了一番叙南星,眼中满是惊奇:“就是这小子救了王爷?”   流月正要让他正经一些,辛义已经直起了身子,将两人带了进去,里面正在炒茶叶,比外面要热,还好前门后门都开着,不至于热出汗来。   辛义进了里间,没多大会儿就拿了两份包好的茶叶走了出来:“新发的茶,还有一份是大夫人前些日子要的,原本是要在王爷成亲那日就送过去的,车队因为大雨延误了,就请流月姑娘一起带去吧。”   “多谢。”   “都是自家伙计,谢什么?”辛义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两人送出门去,说着说着就谈起了沈良,“……他那张脸我早就想动手了,也不知道是谁真打了他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解气!”   叙南星举起手:“我打的。”   辛义:“……”   流月捂着嘴笑得止不住,她虽然没看见叙南星打沈良,却是将沈良脸上的印子看得清清楚楚,辛义一定不相信叙南星这小身板子能打得过叙南星。   “你能打过他?”辛义果然满眼不相信,叙南星收回手,小..嘴一撇:“谁让他当着王爷的面调..戏我。”   辛义闻言先是一愣,当即撸起袖子拍拍叙南星的肩膀,叙南星被他这一下差点拍地上去,就听他郑重其事道:“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叫上我,老子揍死他!”   ……   回去的路上叙南星从流月口中得知,原来辛义原本是做山大王的,被打了胜仗回京复命的沈明修顺手给抄了老窝,干脆就跟着沈明修干了,就算沈明修后来失权,他也没有自行离开,而是帮着大夫人守住了沈家的祖产。   叙南星在心里默默为辛义加了一百分,只要是对沈明修好的,他就默认是好人!   回到沈府之后他先去看了一眼沈明修,应该是有人将他扶回了房,叙南星从窗户缝看见他正侧着身子背对着门窗,像是睡着了,谁知道一回头就碰见了大夫人正朝这边走来:“南星,回来了?可是见过了辛义?”   “见过了。”叙南星从怀里拿出一个橘子递给大夫人,后者笑着接了过去,却是拉着叙南星回到了正厅,两人分坐在两边:“南星,之前我曾问过你,想要去何处安身,你说想要留下,可还记得?”   叙南星嗯了一声,等待着大夫人的下文,就听她道:“你想要如何留下,可有想法了?若你不嫌弃,我的娘家在远山城做生意,我送你去学着赚钱如何?”   “……不去。”叙南星听出了她的来意,心里有些百感交集,他还想多看几眼沈明修呢,这就要送自己走了吗?   大夫人转了个话头,又道:“那我送你去和辛义一起管理茶庄怎样?这小子是个实在人,他……”   叙南星低头看着怀里的橘子,总觉得这橘子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好吃了,若他身后有尾巴,现在定然低低垂下,失望不已。   “我……”叙南星捏捏橘子,纠结地皱起眉头,然而说出一个字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大夫人起身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莫要胡思乱想。”   “什么想法?”叙南星不解道。   大夫人捏捏他的腮帮子,轻声道:“叙家的事儿不论你听说了什么,都不用去理会,明修的爵位在,你就是我沈家明媒正娶的王妃——就算将来没落,你也是我们沈家的人。”   叙南星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抬头看向大夫人,大夫人看得好笑,又捏捏他的小脸:“你与明修已经拜堂成亲,老天爷见证了这一切,我又怎舍得赶你走?”   她又道:“你与明修之间我管不着,可他若是要赶你走,我定然不会同意——如此可听明白了?”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叙南星抱着橘子站了起来,“我……我先去厨房了。”   大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无奈笑笑:“事到如今还在渴求什么呢?”   只要儿子还活着,要她怎样都行。   更何况她看得出来叙南星是真心对待沈明修的,那孩子心思单纯,眼中根本藏不住事……只是他是个男子,不能为沈家诞下一儿半女。   罢了罢了,大夫人笑了起来,只要儿子活着就行。   ……   叙南星站在锅灶边上,学着茶庄炒茶师傅的动作将红茶茶叶炒熟炒香,锅底时不时会烫到他的手指,可他并不在意——他终于把大夫人的话想明白了。   可是越想他脸就越烫——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茶叶的香味逐渐散开,没有人注意到厨房的动静,这会儿正是晌午,也没有人会来用厨房,就算这儿飘出了茶香味,沈家本就是做茶的,也不会引人注意。   叙南星为了转移注意力,掏出小本子仔细对了一遍教程,这才找准时机加了水和少量的糖,慢慢地等待着水烧开,而茶叶早就被他用漏勺捞出放在一边。   如果有牛奶会更好,叙南星环顾了一圈厨房,任何和牛奶有关的都没有看见,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锅里的茶水已经变成了淡黄..色,叙南星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茶水滚开之后叙南星手忙脚乱地灭了柴火,等待着茶水凉下来。   “叙公子,在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也不知道流月是不是注意到了叙南星的情绪,从王妃改口成了叙公子,倒是让叙南星自在了许多。   叙南星抬头见是她,朝她伸..出两根手指:“能给我两个杯子……不,能给我两个茶盏吗?”   他还不是很习惯这样文邹邹的说话方式,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幸好流月能理解他的意思,转身去给他找了两个干净的茶杯来,看着叙南星用勺子将锅里没见过的茶水盛出来,疑惑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在炒茶的时候又加水又加糖的做法……”   叙南星心想我也没见过,但随着茶水静置冷下来之后,一阵浓郁的甜甜茶香慢慢盈满了厨房,流月和叙南星一齐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流月先开了口:“叙公子,这是何物?”   叙南星低头闻了一下,抬起头时脸上带着惊奇,听见她的问题犹豫道:“应该是……奶茶吧?”   他说着自己先喝了一口,这味道虽然比不上现代多种多样的奶茶奶精味,却也算得上是醇香,淡淡的糖味也恰到好处,叙南星眼睛一亮,端着还没动的那一杯冲了出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给沈明修尝尝看!   他跑得快,手上却很稳,一心想着沈明修,短短的几步路似乎也变得遥远,到了门前他又有些没来由的退缩,就在他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时,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外面:“谁?”   叙南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跳慢下来,一边推门一边小声道:“是我,我进来了哦。”   沈明修像是刚刚醒过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无神地朝门口扫了过来:“何事?无事的话别……”   叙南星打断了他的话,小心翼翼凑到了床边:“我做了些喝的,你能帮我尝尝味道吗?”   沈明修沉默了许久才道:“为何来找我?”   “不知道,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叙南星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不好意思,“我……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给我吧。”沈明修朝他伸..出手,叙南星本想说我喂你,但又考虑到沈明修可能会觉得自己看不起他,斟酌下先将他的手握住,再将茶杯放在他手上,带着他的手送到他唇边。   沈明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他也只好顺势抿了一口,浓浓的甜茶味在舌尖唇间蔓延开,他轻轻点头:“好喝。”   叙南星身后尾巴都钻了出来,轻快地摇晃着,青色的绒毛随着动作摆来摆去,像是在邀功。   意识到这一点的叙南星浑身一僵,结结巴巴道:“好……好喝就行,还喝吗?”   尾巴!不能被发现!   他越急尾巴越收不回去,偏偏这个时候沈明修摇摇头,靠在了身后软垫上:“之前你问我眼睛是如何瞎的,现在还想知道吗?”   叙南星一愣,将杯子收回来,一手抱着不安分的尾巴,一边就着沈明修没喝完的奶茶喝了一口:“你想说吗?”   他肯定想知道。   毕竟只有知道了才能想办法为他治眼睛。   叙南星定定地盯着他的眸子,这位坊间传闻中几乎快要到了可止小儿夜啼程度的王爷,在说到眼睛时,脸上也松懈了许多。   “我与当今圣上是结拜义兄弟,那时我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险些丧命,却还记挂着要打回去,可他见了我第一面便是要我的眼睛。”说到此处沈明修握紧了拳头,叙南星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心里一抽,余光就看见一条青色的东西缠上了沈明修的手腕。   叙南星:“……!!”   尾巴!   沈明修沉浸在回忆中也被突如其来的触感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叙南星忙把尾巴抓回来,紧紧抱在了怀里:“没……没什么!”   他想要转身逃跑,结果被沈明修一把拽着尾巴拉了回去,叙南星欲哭无泪听见他问道:“这是……什么?” 第004章 这就同床睡了?   “松,松手。”叙南星靠在床边,试图将尾巴从沈明修手里拯救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一激动尾巴就容易冒出来,上一次在花轿里没人看见也就算了,至少顺利收回去了,可这一次他越急尾巴就越收不回去——还被某人握住了尾巴尖儿。   玉青色的小龙尾巴鳞片细腻,从衣服下摆尾椎处伸..出,开始的地方比较粗壮,越往下越细,整条尾巴上方都长着绒毛毛,摸起来非常柔..软。   叙南星急得红了眼睛,又不敢用力扯尾巴——尾巴尖儿上带着尖锐的倒钩,他怕划伤沈明修的手。   毕竟那双手这么好看,他不想弄伤。   可这家伙眼睛看不见,手上倒是灵活得很,任由尾巴在他掌心拂来拂去,就是不肯松手,还好奇地用指尖绕着绒毛去摸叙南星的尾鳞。   那处鳞片最为敏..感,平时叙南星自己都不会刻意去碰,陌生的感觉让他更加着急:“别摸了……”   “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就停手。”沈明修心中疑惑愈来愈深,他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可那都是民间志异中胡编乱造的故事,他从来不信,顶多当成说书听听。   他是瞎了,不是傻了。   手中的东西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若是用力握紧甚至能感觉到那层鳞片底下的颤..抖。   叙南星手上一顿,就听沈明修低声道:“你不说话我就继续了。”   他根本没有给叙南星反应的机会,修长的指尖就已经顺着尾巴尖儿向上抚..摸,逆着鳞片被触碰的感觉让叙南星头皮发麻,一把攥住了沈明修的手腕:“等等,这样不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沈明修微微松了手劲,同时听见了叙南星松了口气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无比尴尬的沉默。   过了半晌叙南星才小声道:“松手好不好?”   沈明修靠回了软垫上,没有说话,叙南星有些不知所措,但也知道如果沈明修不得到答案今天是不会放过他的,可他要怎么和沈明修解释?   说他是妖怪也不尽然,他并不是从蛇修成龙,而是从一出生就在龙蛋里。   可要说他是小神仙就更不准确了,灵气是有,天庭什么的是没有的。   叙南星纠结万分,根本没注意到尾巴已经在沈明修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柔顺的绒毛在手腕上撩来撩去,弄得沈明修心里痒痒的,同时又有些烦躁——好陌生的感觉。   就在他决定松手时,叙南星恰好也开了口:“我如果说出来,你会把我送到刑场去吗?”   他在现代世界躲藏得很好,身边也没有人发现他的不一样,顶多过一阵子换个身份换个地方生活,可谁知道偏偏栽在了这里?   在现代世界被发现大不了成为都市传说,在这里被发现说不定会被当成妖魔鬼怪送去刑场用火烧了吧?   叙南星光是想想就害怕,他可不想成为香烤龙肉!   沈明修无神的眸子朝着叙南星的方向“看”过来,明明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叙南星心里还是猛地颤了一下,就听沈明修道:“不会。”   “……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叙南星大着胆子提要求,沈明修毫不犹豫点点头:“你想要什么?”   叙南星眨巴眨巴眼睛,想要找出一个自己不吃亏,沈明修也不太可能会答应的条件,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让沈明修放开他的尾巴了:“我……我能和你睡一起吗?”   他还没看过沈明修的睡颜,一定也很好看。   沈明修:“……”   叙南星心里有些失落,看来沈明修是不会答应了,又有些窃喜——快点放了我的尾巴!   “可以。”   “啊?”叙南星正准备往回扯尾巴,听见这个回答登时愣了,沈明修摸..索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晚上就带着枕被过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叙南星顿时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错觉,这下不但连小秘密没守住,就连自己都整个端沈明修床上去了。   但眼前这么一个大美人,他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会后悔一生,叙南星当即松了手,顺便将尾巴一股脑全都塞进了沈明修怀里,后者被他突如其来的大方惊得只能跟着他的动作抱住一大团毛绒绒。   叙南星也不担心了,嘿嘿笑着坐在床沿,侧身明目张胆地盯着沈明修看,心想真是赏心悦目:“手感好吗?”   沈明修脸上露出些许茫然,下意识摸摸,点点头:“好。”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大概是龙吧,反正我在山里出生的时候身边只有蛋壳。”叙南星回想着过去,将现代的一切隐去,说与他听,沈明修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龙尾巴的绒毛,叙南星猜测他大概率不信,就听他道:“将来你还会回山里吗?”   叙南星:“……我为何还要回山里?”   沈明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终于松开了他的尾巴,叙南星将尾巴抱回怀里,总算是将其收了回去,心情也明朗不少,转身出了门,还不忘回过头来叮嘱:“那我等一下搬过来哦,你说话算话吧?”   “当然。”沈明修话音刚落,就听见叙南星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又停在了他的床边,“有东西忘了?”   “我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叙南星听见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以及叙南星掩饰不住的心跳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我是该叫你兄弟,还是夫君呀?”   沈明修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他回答得毫不犹豫:“你想怎么叫都可以,将来只要你想要离开,我一定不会强留,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准备好。”   叙南星愣了愣,也不恼,慢悠悠收好了喝茶的杯子,看着沈明修等待着自己说话的模样,心里一动,低头在他额边偷了个亲亲。   “你……”沈明修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然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叙南星已经一只脚迈出了房门,笑着道:“我等会儿还有东西给你,别睡着了夫君!”   沈明修无言地倒回软垫上,抬手抚上叙南星落下亲..吻的额边,未关紧的窗口吹进微风,将满室的药味带走不少,留下了院子里飘进来的淡淡花香。   另一边叙南星回到了厨房,还在回想方才自己的举动真是非常厚脸皮,嘿嘿笑着将之前买回来的橘子拿了出来,正要把橘子皮剥了好榨汁——榨汁的方法他已经想好了,用两个干净的碗叠在一起挤..压就行,只是这里没有好用的杯子,橘子果汁盛在喝茶叶的茶盏里有些不太相称,好在叙南星不在意这些,正准备端着果汁去投喂夫君,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   他要给沈明修做一个轮椅。   他向来是行动力比脑子快,当即去找了流月,了解了柴房所在,又问清楚了斧头和附近树林的位置,这才回房去找沈明修,然而他回去时沈明修刚刚喝完药,那一大早浓浓的药汁他看着都觉得嘴里发苦,看着沈明修面不改色喝下去,叙南星心里百感交集。   来送药的是大夫人,她瞧见叙南星端着东西进来,起身道:“南星,我新做了一床被子,等会儿让流月给你送房里去,晒过的,盖着暖和。”   “送我房里。”沈明修忽然道,另外两人齐齐看向他,叙南星不好意思地往一边躲,在大夫人不解的目光中,沈明修淡然道出下半句:“他以后和我一起睡。”   ……   虽说白天提要求提的很“雄心壮志”,等真到了晚上,叙南星既期待又紧张,要不是大夫人晌午之后出了门还没回来,他甚至想去和大夫人聊几句。   他换了干净的中衣,抱着新晒的被子窸窸窣窣来到了沈明修门外,房里还留着几只蜡烛,沈明修夜里不看书也没法做什么,所以早早就歇息下了,平时这个时候他的房间里已经暗了。   看来今天晚上的烛光是专门为他留的。   在门口徘徊了两圈之后,叙南星才上前敲门:“睡了吗?”   “没有,进来吧。”沈明修的声音意外地带着疲惫,叙南星推门钻了进去,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药味惊了一下:“你在点药香?”   “娘亲点的。”   叙南星走进内室,正好看见沈明修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特意留出来的位置:“过来。”   “我睡外侧吧。”叙南星怕他夜里翻身摔下去,沈明修像是能听见他心里说话:“若是要摔,也不少这一次了。”   叙南星心想也是,却在这时被药香熏得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他回头看向桌边的盘香,想要去把药香灭了,又担心会影响到沈明修的身体,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他先将软枕头丢进内侧,再从沈明修腿上跨过去,这才钻进了自己带来的被子里。   沈明修正想让下人进来灭蜡烛,就觉着脸边一道微风闪过,随后是叙南星小声道:“快睡吧。”   “方才是你弄的?”沈明修拉过被子盖住肩膀,全然不知身边今夜多出来的小家伙正红着耳尖在黑暗中盯着他看。   叙南星嗯了一声,攥着被角往沈明修身边凑凑,沈明修早就猜到他今天晚上不会老实,正想看看他想做什么,就听叙南星兴致勃勃道:“我们来说悄悄话吧?”   沈明修愣了一下:“悄悄话?”   叙南星盯着他的侧脸:“你好像和我听说的,不一样……脾气也没有那么暴戾,更没有随便发火。”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杀敌的样子。”沈明修轻声道,“不过战场什么的,现在对我来说,已经很遥远,不重要了。”   “重要的呀,是这些遥远的过去造就了现如今的你。”叙南星道,“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沈明修哑然,这些事情大夫人从来不会和他提起,生怕戳到了他的痛处,也怕影响到他养病,实际上就算周围的人再怎么回避,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就像叙南星说的一样,是过去造就了他这个人,他没有办法否认过去,否认过去的自己。   叙南星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指戳戳沈明修的胳膊:“和我说说你以前都去过哪些地方吧。”   他想要多了解沈明修。   过了一会儿沈明修的声音才在叙南星耳边响起,刻意压低的话语成了安睡的催眠曲,随着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缓,沈明修也从鱼水之乡江南说到了穷凶极恶的雪山……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修听着叙南星像是睡熟了,这样的夜晚许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身边不再只有冰冷做伴,而是多了一个温暖所在。   他试探着伸..出手向身边探去,是少年的呼吸洒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刚要收回手,手腕就被莫名熟悉的触感缠住。   是尾巴。   难不成叙南星控制不了自己的尾巴?   沈明修带着疑惑沉沉睡去,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就连窗外的虫鸣都忍不住淡了声音。   ……   次日清晨,叙南星是被透过窗户纸投进来的阳光叫醒的,他迷迷糊糊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昨夜他不是在自己房间睡的。   他偏过头想要看看沈明修醒了没,结果猛地对上了沈明修的睡脸,顿时觉着心头一颤——好看!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在人类之中学习这么久,竟然也可以对着一个人如此词穷,想了半天也只能呆呆想着,他真好看。   今天还有计划好的事儿要去做,叙南星努力让自己从沈明修的脸上挪开视线,好不容易坐起来,看着沈明修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忽然觉着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两个人睡在一床被子里!   叙南星瞪大了眼睛,想要慢慢从沈明修手下钻出去,也不知道沈明修是不是做了噩梦,一觉着他动了就收紧手臂,将叙南星抱进了怀里。   叙南星:“……”   好幸福,但是不得不起床了。   “王爷?”叙南星推推他的手,沈明修没反应,他又试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结果还是没有回应。   叙南星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夫君夫君,能松手不?”   这个称呼似乎成了两人之间的一个开关,沈明修动了动,睁开没有方向的眼睛眨了眨,叙南星看他醒了终于松了口气:“我今天要去山上,你能先放开我吗?”   沈明修缓缓收回手,明显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况,耳边窸窸窣窣,是叙南星起身穿衣服的声音。   “不出意外我应该中午之前就回来。听大夫人说我要去的那座山就在不远的地方,就是有些偏僻。”叙南星穿戴整齐,“你想要出去坐坐吗?”   沈明修还没说话,就听见外面流月着急跑过:“茶庄失火了!快去救火!” 第005章 收了土匪做小弟   沈氏茶庄的火势很大,看样子是从前厅烧起来的,一行人赶到时辛义正一手一个水桶来回跑,附近的邻居和摊主也在帮着灭火,辛义脸上乌漆麻黑,一看就是被火烟熏的,瞧见他们过来也只是说了一句别靠近,就拎着水桶又冲了过去。   叙南星扶着大夫人下了马车,大夫人一看这阵仗险些腿软,却还是强撑着让辛义莫要再上前了:“铺子毁了就毁了,可别伤着人啊!”   辛义不听,又跑了几趟,终于在茶庄前厅横梁断掉之前将火给浇灭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人捂着胸口走上前去,也顾不得火烟味呛人,只想问个明白,可辛义也只是摇头:“不知道,前厅两位客人买了茶叶之后就起了火,但他们也是几年的老生意了,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里面烧了多少地方,多少东西?”叙南星问道,辛义从已经看不出形状的门钻进去看了一眼,长长地松了口气:“半个前厅,顶多还有一张桌子,没烧到存货的地方。”   叙南星安慰了几句大夫人,交代辛义记得报官,正要带着大夫人先回去,免得她等会儿气晕过去,就听辛义喃喃道:“不能是沈良干的吧?昨天他就嚷嚷着要找我麻烦……”   大夫人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他应该没这个胆子,就先听南星的吧,报官。”   辛义也只得答应下来,跑了一趟官府回来就看见叙南星正蹲在烧了一半的茶庄门口,手上拿着根小木棍在地上戳来戳去。   “王妃,你怎么还在这里?”辛义跑了过来,蹲在他面前,叙南星将手中的小木棍在地上敲敲,抖掉了上头的火灰,这木棍似乎韧性极好,被火烧了又在地上敲过,也没有要断掉的意思。   叙南星勾起唇角,抬头对辛义道:“辛义大哥,你能带我去一趟山里吗?我想砍点树!”   “砍树?我去就好了,王妃还要亲自跑一趟?”辛义挠挠头,手上的火灰又抹黑了半张脸,“是要做什么?”   叙南星想了半天:“做个椅子……吧?”   ……   叙南星想要去的这座山在虞州城的西面,背阴朝南,山上除了叙南星想要找的柞木树,就是铺天盖地的竹林,并非郁郁葱葱的毛竹,竟然是斑竹,也就是俗称的湘妃竹。   叙南星眼睛一亮,丢了斧头就往山上跑,他身后的辛义忙捡起斧头跟上去,就见叙南星两眼放光地伸手去摸那竹子:“辛义大哥!我要这个!”   “你不是要做椅子吗?要竹子做甚?”辛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用斧头敲敲竹身,“这竹子又没用,还有斑点,不然我们早就砍去卖了。”   “我们?”叙南星抓住了重点。   辛义道:“是啊,这座山是沈家的,只是平时也没有能用到的地方,就一直闲置着,再加上山上都是这种没用难看的竹子,还有杂树杂草什么的,也没法种地,根本就没有人会来租用种田。”   叙南星握紧了手,绕着一棵竹子走了两圈,又叠指敲敲竹身,听着里面的声音,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昨天还在愁茶盏装奶茶不太好用,又是瓷器怕摔,又过于小巧不方便携带。   可若是用竹筒不就不怕了吗?   这儿的竹子有粗有细,竹身上褐色的云纹紫斑煞是好看,但也的确如辛义所说,正因为这些竹子有花纹,平时盖房用材都用不上,毕竟现在都讲究一个完美无瑕。   可对于叙南星来说,他只看见了满眼的商机——简而言之,钱!   将竹子砍下来,分成竹筒,清洗干净之后再对切口打磨一遍,就成了个顺手好用还不重的杯子,而这竹身上的云纹只要稍作加工,就能成为点睛之笔。   叙南星凑近闻闻,一阵清新竹香扑面而来,正好可以成为奶茶的点睛之笔。   但今天的主要任务不是这个,叙南星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斑竹,在辛义的带领下走进了深山,终于找到了一棵比较粗壮的柞木树,辛义一边砍树一边疑惑:“你要这葫芦刺做什么?”   “葫芦刺?”叙南星蹲在一边捡小枝条,不解问道,“怎么叫这个名字?”   “这树还没长成的时候会有小刺,长成了外皮摸起来又像是葫芦瓢,叫着叫着就成葫芦刺了。”辛义力气很大,没多大会儿就砍够了叙南星要的树枝,在叙南星的强烈请求下,他又给砍了两根斑竹,两人连拉带扛的将这些木材弄下了山,又塞进了马车里,正准备回城,叙南星就看见辛义抄起一根竹子跳下了马车,他扒着马车往后面一看,就瞧见几个看起来就来者不善的男人一人一手拿着把大刀,虎视眈眈地朝着这边走来。   “王妃你别下来。”辛义将叙南星推回去,“这附近经常有打家劫舍的土匪,看我把他们都打跑。”   “我们就只有几根木头,他们打劫也没什么好拿的呀?”叙南星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他们要啃木头?”   “王府的马车看起来就很好抢……”   “喂那个小白脸!”逐渐靠近的土匪中为首的是个光头大汉,身材壮硕,赤着上身,留着络腮胡,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两只耳朵上还戴了金灿灿的两个大耳环。   叙南星:“噗。”   “要想从此过,就将车上那个漂亮的小白脸留下来给我们老大当压寨夫人!”光头身后一个小喽啰挥着大刀嚷嚷道:“不然要你们好看!”   “有本事就来打一架!”辛义拍拍胸膛,“光叫没用!”   叙南星却是忽然扯住了辛义的衣服:“等一下,我留着这些人有用。”   他在辛义没来得及拉住自己的时候跳下马车,朝着那光头招招手:“我不会打架,但我和你打个赌,你若是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光头摸了一把光溜溜的头顶,盯着叙南星的小脸咽了口唾沫:“打,打什么赌?赌赢了你就和我回山寨?”   在辛义不赞同的眼神中,叙南星点点头:“可以,很简单——我们来玩个游戏。”   “你不是耍我吧?”光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却又屈服于叙南星的“美..色”,就算是考虑再三也还是进了他的圈套:“怎,怎么玩?”   叙南星上前去和他叽叽咕咕几句,光头几乎什么也没听进去,甚至还想趁机摸小手,结果手还没伸..出去腰上就被辛义用树枝抽了一下,顿时不敢造次。   “就这么简单?”光头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听他说完了规则,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三局两胜?”   “你若是输了,愿赌服输吗?”叙南星笑眯眯地回到辛义身后,“不许作弊。”   游戏很简单,猜拳。   可叙南星有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他运气超级好。   从小到大,商场吃饺子活动他总能吃到所有的硬币,游戏抽卡也基本上很快就出,甚至是刮刮乐都能连着中,后来因为怕被发现,他都不怎么参加这些。   现在他可以不用顾忌这些了。   三局两胜,他能全胜。   光头明显看不起这小白脸的毛头小子,爽快答应了下来,却忘了问输了要答应叙南星什么条件,当即道:“都是光明正大的人!我们不偷不抢……”   “老大,我们就是抢劫的。”小喽啰在一边提醒光头,被他拎着摔到了一边:“要你多嘴!要玩就快玩!等我赢了今天晚上就与你办喜酒!”   “你嘴放干净点!”辛义忍无可忍,却还是被叙南星拉住了,一场“豪赌”就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下小路上展开了。   叙南星勾起唇角,每一次伸..出手都让对面的光头脸色越来越难看——还真不是他吹,就算他闭着眼睛出拳,都能包赢。   三局下来,光头一局也没赢,脸色黑得不像话,偏偏在小弟面前不想打自己的脸皮,硬着头皮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条件!快些开出来!”   于是半个时辰后,虞州城的守城人远远就看见几个身强体壮,手拿大刀的土匪两人一组,凶神恶煞扛着木头跟在沈府的马车后面往这边来,当时就慌了神,若不是辛义打了招呼,恐怕这个被吓坏了的守城人已经去报官了。   “辛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是沈王妃收的小弟。”辛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忍不住抽抽,想起叙南星说出赌注后光头脸上的表情就想笑。   本来光头就因为赌输了不服气,听了赌注内容气得就要杀过来,结果被辛义按着揍得鼻青脸肿,被打服了。   那光头跟在马车后头,叙南星则面向他坐着,手中拿着一把狗尾草不知道在编些什么,光头气得牙痒痒:“你最开始怎么不说你是沈王爷的人!”   “说了就不好玩了。”叙南星瞥他一眼,忽然来了兴趣:“你还没兑现赌注呢,一个称呼而已,又不要你的肉,叫一个来听听?”   “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不是你打劫我吗?辛——”叙南星声调拉得长长,光头生怕再被打一次,咬着后槽牙道:“爹!”   叙南星:“哎,乖儿子。”   送上门来的小弟兼苦力,不要白不要。   流月听见门前声音跑了出来,结果就被门口几个累得东倒西歪的土匪吓了一跳,然而她正着急找人,顾不上这个:“叙公子,王爷吐血了!”   叙南星一愣,跳下马车就朝府中跑了进去。 第006章 夫君我为你报仇!   叙南星一路跑回沈明修的卧房,还没进屋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门口站着的两个家仆都不是面熟的,更别提这两天频繁在他面前出现的沈良以及二老爷了。   沈良脸上的印子还没消下去,看着颇为滑稽,他手中此时也没了那柄扇子,似乎觉着手上空落落的,总想着去抓点什么。   瞧见叙南星跑过来,两父子都朝他看过来,沈良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出来说话,只是用不服气的眼神瞪着叙南星。   “叙公子对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的父母可是一直在等着你回去呢,你不会不知道吧?”二老爷嘴角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走了过来,挡在了想要绕开他们进屋的叙南星面前,“一个男人委身于另一个男人,若你是个双儿也就罢了……你难道就不觉着羞耻吗?”   “怎么,挡着你的财路了?”叙南星没好气道,“按辈分来算我还得叫你一声二叔,有你这么做人家二叔的吗?”   “谁是你二叔?”二老爷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转念一想他这次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和毛头小子嘴上吵架,努力把火气压了回去,“我已经说过了,你爹娘都在等着你回家,难不成你要当个不肖子孙?”   “二叔真会说笑,若非爹娘允许,我又怎么会替长姐出嫁?现如今叙家为了脸面是决计不会主动来寻我回去的。”叙南星上前一步,气势不减咄咄逼人,“还是说二叔你在其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   精心策划的阴谋被人撕破脸皮摆在了明面上,任谁都不会有好脸色,二老爷也是如此,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嘴角止不住地抽搐:“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二叔也知道是胡说八道就行。”叙南星挂上了笑容,皮笑肉不笑地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又被沈良挡住,叙南星终于没了好脾气。   里面大夫人低声的抽泣和沈明修时不时的咳嗽声让他的心一直被牵着,沈良还嬉皮笑脸地伸手挡着不让他进去,叙南星黑着脸朝身后吹了声口哨,一个油光水亮的光头脑袋从门外探出来:“叫我做甚!”   “过来把他挪走。”叙南星朝光头勾勾手指,“有人挡着你爹走路了。”   光头虽然干着拦路抢劫的勾当,却是个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否则也不会愿赌服输,跟着叙南星进城来。   他在进城之前也不知道叙南星的身份,现如今却是有了别的考虑——带着弟兄们一直抢劫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能借着叙南星的名字在城里混个生计,就不用饥一顿饱一顿了。   所以就算是“忍辱负重”,光头黑着脸大刀阔斧走了进来,他身形本来就大,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脸上还有两三道横跨整张脸的伤疤,往沈良面前一站,就像是在看小鸡仔。   沈良被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结果被光头一只手抓着领子拎了起来,三两步带着到了大门口,而那群小弟也十分给力,三下五除二,你拿一根绳子,我把腰带抽下来,将沈良绑了个结实。   叙南星也被他们的效率震惊了,二老爷更是气得直把拐杖往地上砸:“快把我儿放了!”   “二叔,真对不住。”叙南星忍着笑道,“他们就是一群大老粗,不懂礼数,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   “你……你这没礼数的小子……人呢?”二老爷甩着拐杖要去打叙南星,谁知道转个头的功夫叙南星已经从他身边钻了过来,一骨碌进了屋又将门关上。   左看右看也没人来帮自己救儿子,二老爷正准备去和光头理论一番,一看见光头扫过来的不耐烦的目光又没了底气,只能在门口与他们僵持着。   而屋里,叙南星一进去就看见了地上零零散散染血的手巾,大夫人正坐在床边止不住地擦眼泪,看见叙南星进来忙起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们怎么可以如此狠毒,竟然想要明修的命!”   叙南星忙将大夫人扶到桌边坐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摆摆手,哭得说不出话来,显然夫君的离世和儿子经受的一连串打击让她快要一蹶不振,还是在这个时候送汤药进来的流月道:“昨个儿大夫人省亲回来得晚,平时都是自己亲自去取的药没赶得及拿,只好托人取来,没想到在路上被二老爷他们动了手脚……可他们不愿意承认,又有什么办法?”   “你们怎么知道的?”叙南星问道。   流月道:“药铺的人说了,二老爷家的少爷说什么要检查王爷的药,亲自打开看过。”   “竟敢这样明目张胆。”叙南星握紧拳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   “就算夫人再怎么样……”流月欲言又止,低声道:“王府现在被二老爷三老爷瓜分得都快差不多了,唯一的茶庄现如今又被烧了大半,没法做生意,大夫人只要手中握着地契一日不松手,他们就会盯着王府一日。”   大夫人帕子掩着脸深深叹了口气,而在此时沈明修咳嗽了两声,叙南星忙扑过去:“你怎么样了?”   “……死不了。”沈明修的声音沙哑,“早就习惯了,陷害谣言,只是这次换成了换药罢了。”   叙南星拉住他的手指晃晃,坚定道:“我替你报仇。”   “你怎么和这样的无赖斗?”大夫人擦干净了眼泪,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就像我那天说的,大不了一根绳子吊死在他们家门口,我就算是死也要让他们下辈子都被戳脊梁骨!”   “那王爷怎么办?”叙南星忽然道,“他除了您就没有其他亲人了。”   大夫人看着虚弱的儿子,到底捂着心口坐了回去,叙南星撑起身子想要仔细看看沈明修,结果后者以为他现在就要去“报仇”,比叙南星大许多的手反手将他拉住,叙南星一愣,心里一暖,在其他人没注意到的时候低头在沈明修手上亲了一口,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于是大着胆子低头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沈明修:“……”   “上一次亲你的时候你在吐血,这一次你还是在吐血。”叙南星轻声道,“下次亲的时候能不能是甜的呀?”   沈明修失笑,大夫人听见他的笑声都愣了,她有多久没听见儿子的笑声了?   看向紧紧依偎在沈明修身边的叙南星时眼神带上了不一样的情绪——那是从所未有过的,完全的信任。   叙南星当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握着沈明修的手悄无声息为他注入一缕灵气,终于看见沈明修的脸色有了些血色——可惜他不能做得太明显,只好眼睁睁看着沈明修又喝下了那一大碗的汤药。   “苦吗?”叙南星看他脸色都不变一下,光是看着他喝都觉着舌根发苦,忍不住问道。   沈明修本想摇头,想了想轻声道:“苦的。”   大夫人捂着嘴起身去了门外,沈明修今年才二十四不到,一身赫赫战功,现在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着……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伤心,就先被院子里一群土匪打扮的家伙吓得把眼泪憋了回去。   “南……南星啊,院子里怎么有土匪?”大夫人大惊失色地回了房间,“手上还都拿着刀,这是怎么回事?”   叙南星才想起来院子里还“一团糟”,忙松了沈明修的手起身去收拾残局,他想着总不能和大夫人解释这群人都是他儿子,一出门就有两个小弟拿着刀雄赳赳气昂昂冲上前来:“爹!那老头子不老实,要不要揍他一顿!”   大夫人惊疑未定,看看土匪再看看明显比土匪矮了两个脑袋却被叫爹的叙南星,后者尴尬万分,只能在背后摆摆手,等会儿再和大夫人解释,将身上一直带着的,在茶庄门前捡起来的木条..子交给小弟:“劳烦二位跑一趟官府,替我报个官。”   两个小弟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讪笑着道:“这哪里有土匪自己往官府跑的啊,爹你这不是把儿子们往火堆推吗?”   叙南星才想起来这件事,小声对大夫人道:“有没有能证明他们是王府的人的东西?”   大夫人看他们左一口爹右一口爹,不像是会干坏事的,倒像是一群脑子不好的,听了叙南星的话,她将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这是过去先父留下的,官府的都认得……他们信得过吗?”   叙南星抬起头和正站在大门口把关的光头对视一眼,后者皱着眉头点点头,他便笑笑:“当然。”   看来这光头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以后顿顿有饭吃。   叙南星将玉佩交给小弟,看着他们拉着沈良和二老爷往官府的方向去,这才招招手让光头过来:“叫什么名字?”   光头脖子一梗,一对大金耳环晃得眼睛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二虎!”   “好,陆二虎。”叙南星指指身后的大夫人,“这是我娘,知道该叫什么吗?”   大夫人还没来得及为他那一句娘感动,就见那光头大汉往自己面前一站,声音震耳欲聋:“奶奶!”   大夫人:“……” 第007章 不打算放过你!   官府不久之后就来了人,看着一院子的壮汉也没敢多说话,于他们而言,沈府就算再怎么没落,到底也是王爵之家。   来的人是个新来的小捕头,在沈府下人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那两个送“凶手”来的土匪口中的叙公子。   此时叙南星刚刚给沈明修换了身衣服,之前那一身因为吐血晕过去弄得一身都是血汗,因为担心沈明修,叙南星都没有心思注意他的身材,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后悔——早知道多看两眼了。   “阁下就是沈王妃?”小捕头摘下了头顶的檐帽抓在手里,毕恭毕敬上前行了个礼,“您报官送来的那两位,我们老爷说是……有些难办,您看这?”   他说着额头也滑下紧张的汗珠,在太阳下一路跑过来本就热得不行,现在更是口干舌燥,恰好流月送了喝的过来,叙南星就让她给小捕头一杯。   “不不,这怎么敢?”小捕头不敢接,他不认识叙南星,却是崇拜沈明修沈王爷的,自然也尊敬沈家的人。   叙南星看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干脆自己拿了一杯递给他:“喝吧,这一路过来也辛苦你了——喝完再说说难办在哪里。”   小捕头本来听了他前半句忙道谢接过来猛喝了一大口,这一口还没咽进肚子里,就听见了他后半句,憋得脸通红,好半天才缓过来,支支吾吾道:“老爷说,沈二老爷也不是随便就能动的,可沈府……”   “可沈府报官,他不得不理。”流月接过了叙南星手中的衣服送了下去,叙南星这才上前一步轻声道,“你家老爷不愿意理没关系,那就让他别管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有……有话好好说。”小捕头结巴道,“和和气气地解决才最重要。”   “哦?那你说该怎么办?”叙南星生硬道,“他烧了我的铺子,这一次没烧死人还好,下一次死了人怎么办?若非是他的扇子在放火的时候被烧了,恰好留下了扇骨,这口气你就要沈府咬碎牙自己咽下去?”   叙南星冷笑一声:“我还有事儿没报上去呢,沈良给我家王爷换药下毒意图谋财害命,人证物证皆在……难不成你们也要劝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捕头连连摆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按公来说,他自然也希望沈良那般为非作歹之人能得到惩罚,可他并不是官老爷,他只是拿钱办事帮忙传话的人,虽然也替沈府咽不下这口气,他又能如何?   这一切都被院子角落里的陆二虎看在眼里,他是个直脑筋的莽夫,不是个傻子,站在这儿大半天也不是光站着的,自然能看得出来这沈府大概是个什么样。   他们做土匪的消息也比一般人要更灵通一些,毕竟要提前搞清楚有什么达官贵人,富家货商从自己山头底下路过——这沈府过去家大业大,背靠皇家,可自从那场仗打下来,竟也成了半个破落户。   陆二虎与身边小弟对视一眼,后者了然点点头,带着两个人悄无声息出了门,陆二虎则是拿起大刀朝着叙南星走了过去,小捕头看他这架势也连忙拔刀,却不想陆二虎只是扛着刀站在了他和叙南星之间,阳光之下那颗光头闪得小捕头睁不开眼:“你想做什么!”   叙南星早就等着他过来了,当即带上了笑脸:“包吃包住包月钱!”   “谁稀罕你那点儿钱!”陆二虎的心思被看破,瞪着眼睛举起大刀对小捕头道:“听见没有,要是你们管不了,就乖乖站一边当什么也没看见!”   小捕头转身就跑——回去传话!   老爷还以为沈府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仗着家中只有一个病秧子王爷和一个独身的女人,就和二老爷联手起来打算分一杯羹……现在看这个架势,恐怕被分一杯羹的会是二老爷!   大夫人对于一群土匪要留在家中住的事非常担忧,终于在晌午过后找叙南星说道了一番,叙南星指指院子里正围坐一圈,虽然也有人骂骂咧咧,却还是乖乖地将他带回来的竹子分成一段一段,分开打磨光滑的陆二虎一伙人:“娘你就暂时相信我一回,我有招数让他们服服帖帖,不会乱惹麻烦的。”   大夫人叹了口气,总算是答应了下来,叙南星又道:“他们不住在府中,辛义大哥会帮我给他们找住处,这伙人将来有大用。”   “大用?”大夫人不解地看了一眼院中,正巧此时一个小土匪坐地上腿麻了,爬起来怪叫着绕着院子跑了两圈。   然后又坐了回去。   大夫人:“……”   这群人好像不太聪明,到底怎么做的土匪?   叙南星也非常迷惑,他到底没忍住拽了个小土匪过来:“你们做土匪多久了?”   小土匪回头看了一眼陆二虎,小声道:“实话实说,我们昨天才决定上山做土匪,老大倒是已经在山上好久了。”   叙南星嘴角一抽:“所以你们第一回抢劫就遇到我了?”   “是呀是呀!”被叫来问话的小土匪喜笑颜开,“要是早知道做土匪还能遇到这种好事,我十年前就该做了!”   叙南星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还是要做好人。”   看着叙南星拍人肩膀还要踮脚,大夫人捂着嘴掩饰了笑意,看向陆二虎等人的眼光也有了变化。   ……   陆二虎一行人最终在茶庄的后院住了下来,暂且先帮着一起重修被烧毁的茶庄。这群人中除了陆二虎,其他人上山落草为寇之前都是做体力活的,干起活来倒也是得心应手。   至于陆二虎,他除了顶着个光头时不时会吓着上门来的客人,也不和其他人说话,只是时不时会问起“爹在哪里”。   辛义曾经也是陆二虎的“同道中人”,只是多年从良,和陆二虎也说不上什么话,听他左一句爹右一句爹就头疼:“你一个三十多的汉子管十七岁的王妃叫爹成何体统?”   “愿赌服输,自然要履行到底!”陆二虎脖子一伸,三两下把茶庄新的大门装好,又扛着几个门板朝着后院走去,辛义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正要再上去说他几句,就听身后响起了不速之客的声音。   “辛义,我要见沈王妃。”二老爷拄着拐杖踉踉跄跄走了进来,“这都两三天了,怎么还没有把沈良放出来!难不成你们真要关他一辈子?”   辛义停下脚步,头疼地转身面对来者不善的二老爷:“沈二老爷,又不是我关的人,你来找我有什么用?”   “王府不见客!我见不着你家大夫人,也见不到王爷,不找你找谁?”二老爷拐杖往地上一敲,这边的动静很快将店里正在干活或是来看货的客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二老爷更有底气:“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烧的铺子!就凭一根木头?”   辛义无奈,正要劝他先回去,就听门口一阵嘈杂,心想今天到底还能不能安生了,然后他就看见沈明修出现在了茶庄门口。   辛义:“!”   叙南星花了两天终于把轮椅大差不差地做了出来,主要是轮子和轴承比较难琢磨,为了能让轮椅跑起来不卡轴,他专门去和修理马车的老师傅学习了一段时间。   柞木果然结实,只是性质过于柔韧,这也只是一件试作,叙南星还有很多没做到位的,但好歹他能让沈明修出门溜达溜达了。   一路上他将看见的一切都说给沈明修听,虽然王爷没说话,可他知道沈明修心情还不错,有好几次都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听叙南星说话。   逛着逛着就到了茶庄附近,叙南星本想来看看陆二虎在这边怎么样,有没有给辛义添麻烦,结果一来就撞见二老爷来找事。   二老爷也没想到会看见沈明修出门——要知道,除了大夫,虞州城已经有几个月不见沈明修的身影了,许多人都以为他已经命不久矣,只能靠着名贵药材续命,就连二老爷都暗暗自喜上一次沈良给他换了药定然会让他精气大伤,可眼前的沈明修除了站不起来,双目无神,精神头竟然比他这个愁了好几天的老头子还要好!   “你……正好你小子来了!快些将你表哥放出来!”二老爷吹胡子瞪眼,转身走到沈明修面前,抬起拐杖就要去打沈明修的腿,只是他的棍子还没碰到沈明修,就被陆二虎从背后抓着领子拎了起来。   “怎么又是你!”二老爷的拐杖被陆二虎夺下来一脚踩成了两截,二老爷当即对着沈明修一顿乱骂,叙南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发癫,二老爷骂了一阵子终于也喘不上来气了,就听叙南星笑嘻嘻道:“二叔,我报官报的不是放火,是谋害性命。”   “什么!”二老爷刚被陆二虎甩到地上,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谁……何时害谁性命了!你们可不能信口开河啊!”   “二叔,我还活着。”沈明修在一边淡然开口道,“但这不代表我打算放过沈良。” 第008章 夫君捏捏小肚子!   “但这不代表我打算放过沈良。”   此话一出,二老爷脸色更加难看——那些针对沈府的事大多数都是他提出来的,只是行动不便再加上怕被人认出来,二老爷就把这些事儿都交给沈良去做,毕竟平时他嚣张跋扈惯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今天又干了什么为难人的事。   可他没想到一向“很好捏”的软柿子沈明修今天竟然会出门,更没想到他会直言要追究,沈良现在还在官府里,原本和他关系不错的官老爷现在也一头是汗地忐忑着不敢放人。   放人?开什么玩笑!   放火烧铺子他还能说是证据不足,凭着一根扇骨上掉下来的,甚至是快烧焦的木头当然定不了罪,可沈良给沈明修换药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卖药的,过路的都亲眼看见了,沈良又总是在外面为非作歹,不干好事,自然而然被人记在了心里,叙南星一句话传下去,都不用派人去叫,这些证人自己就来到官府门口“帮忙”了。   一个是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一个是为国立功的将军,顶天立地的王爷,哪怕现在病倒了,当年他为虞州城做下的事儿众人可都还记在心里,所以这一次甚至有不少人来为沈良请愿——请求一定不要放过他。   官老爷直接闭门谢客,对于二老爷上门想要送礼说情这回事更是装病不见人,至于沈良则是被关在监牢里,虽说吃的喝的少不了,但也和其他犯人没什么两样。   这对于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沈良来说,也算是“天大”的灾难了,叫苦不迭又无人听他念叨。   若非他用身上藏着的银子买通了守监牢的守卫,二老爷也不会这么着急地来闹事。   看着在病中气势依然和之前一样的沈明修,和站在他身后手撑着轮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叙南星,二老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扭头看看一脸凶相的陆二虎,再看看已经躲到了一边的辛义,二老爷假装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可惜他倒的位置没选好,正好磕到了桌脚,疼得他龇牙咧嘴又爬了起来,叙南星乐得不行,将脸埋在沈明修颈窝里忍着笑。   “你……你们都给我等着!”二老爷捂着脑袋,捡起断成两截的拐杖,趔趔趄趄出了茶庄的门,殊不知身后一人跟了上来。   他这边才刚坐上藏在巷子里的马车,陆二虎就跟着也钻了进来,吓得二老爷脸色一白:“你来做什么!”   “王爷怕二老爷等会儿走路摔一跤也怪到王府头上来。”陆二虎大刀阔斧坐在他对面,眼睛死死盯着他,“让我来护送二老爷回府。”   二老爷哆嗦着嘴,到底没再说话。   而此时的茶庄里,叙南星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笑了起来,只是他还没乐多大会儿,就捂着肚子站不起来了。   辛义见状忙过来扶,结果他还没伸手,叙南星就一把抓住了沈明修的衣角:“夫君夫君怎么办,我笑得肚子疼。”   辛义没打算放弃扶他起来,他猜王者不会理会叙南星,谁知道他正要动,沈明修已经顺着被拽动的衣角摸过去握住了叙南星的小手。   辛义:“……”   他是看花眼了吗?   “站不起来?”沈明修问道,叙南星嗯了一声,借着他的力道被拉了起来,他撑着轮椅扶手站稳,悠哉悠哉将沈明修推去了茶庄后院。   此时正逢快中午,陆二虎的小弟们都出去吃饭去了,毕竟茶庄不管饭,幸好这附近吃饭也花不了多少月钱,一个人出一点大家都能吃得饱饱的。   叙南星推着轮椅来到后院一处阴凉地,终于忍不住蹲下去将脑袋放在了沈明修腿上:“夫君怎么办,肚子还是疼。”   软乎乎小脸就算隔着衣物也还是软,沈明修叹了口气:“站起来。”   叙南星刷的一下站起来,正好扯到了疼的地方,疼得又要蹲下去,却在这时被沈明修摸了小肚子。   沈明修的手很大,一只手估计就能圈住叙南星两只手腕,只是身体虚弱不带什么温度,摸上来时还是微凉的,幸好天气热才没有把叙南星冷得一哆嗦。   大手轻轻地在他肚子上按捏,恰到好处的力道缓解了叙南星的疼痛,他被揉得哼哼唧唧,过了一会儿沈明修问道:“好些了吗?”   实际上是已经好了,但叙南星意犹未尽,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念头,向来行动比脑子快的他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作出了动作——就像现在,他掀起衣服拉着沈明修的手直接放在了自己的小肚子上。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叙南星根本不敢动,而手下感受到一片柔..软的沈明修也不敢动。   小肚子,软。   也许是长身体的时候条件没跟上,一般十七八的男子到了这个年纪,身上都是皮包骨,抽条..子,能吃得好点儿的身上才有肌肉,可叙南星还是软乎乎的。   “还有点疼,这……这样揉说不定会好得快一些。”叙南星欲盖弥彰道,明明人是他主动撩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得到了回应又开始往回缩。   听了他的话,沈明修以为他真的还在肚子疼,便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给他揉肚子,可没过一会儿叙南星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结结巴巴又带着些许紧张道:“好了好了,已经不疼了。”   “当真?”沈明修不疑有他,收回手的时候还带着些恋恋不舍,只是没有被叙南星发现,“我已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今日还要多谢你。”   叙南星本想说谢什么我俩都拜堂成亲了,结果又想起了沈明修那句“和离”,话到嘴边改了口:“你现在想回去吗?还想多待会儿的话,那就陪我干会活吧。”   “要做什么?我帮不上..你的。”沈明修低声道,叙南星将他推到一堆已经处理好的竹筒堆前,确保他在阴凉处才自己找了小凳子坐下来,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开始打磨这些竹筒。   沈明修这才明白过来,叙南星并不是要自己帮他,陪他就真的只是“陪”。   “累吗?”沈明修听着耳边刨子摩..擦木头的声音,刚问出这个问题就听见陆二虎嚷嚷着走了进来:“娘的那老头让人拿扫帚赶我……爹你还没回去啊?”   陆二虎看见避光处的两人,声音也低了下来,话是对着叙南星说的,眼睛却忍不住朝着沈明修瞥去——倒不是他对沈明修有多好奇,恐怕就连叙南星都以为他们这伙土匪是辛义安排下来的。   其实不然。   茶庄后面的房子虽然空着,却一直是留做仓库使用的,辛义那天来说得明明白白:“王爷说了,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   这个沈明修重病缠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然还对外面的事情这样一清二楚。   衣食住行,甚至是这个月提前发下来的银子,都让这群曾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上山做土匪的汉子们感激不尽,做起事来自然是尽心尽力。   陆二虎在叙南星对面坐下来,从他手里接下来活,看着叙南星起身去给沈明修端喝的,又看了一眼沈明修,正准备专心干活,就听沈明修道:“蛮人将军什么时候改名字叫陆二虎了?”   陆二虎:“……”   他就知道沈明修这家伙不好惹!   没有得到回应,沈明修也不在意,他自顾自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陆二虎只看了一眼那扳指就继续低头干活——二老爷他们还真以为沈明修失了权力,要他看来,怕不是韬光养晦。   “夫君你尝尝这个!”叙南星一手同时端了两杯茶,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个小陶土罐子,三两步跨过地上的竹筒跑了过来,沈明修伸手去接茶水,他却不给,陆二虎及时接了过去,就见叙南星从罐子里夹起一颗糖渍青梅放在了沈明修嘴边,笑道:“我喂你,啊——”   陆二虎无声嗤笑,心想沈明修堂堂一个王爷,又曾经是个将军,怎么可能会陪着个小少年玩这个,就算叙南星是他名义上的娘子,那也是个男人。   谁知道沈明修根本没有犹豫,竟然真的张嘴咬了一口。   陆二虎震惊地险些把手上的竹筒捏裂开。   “甜吗?”叙南星迫不及待问道,沈明修摇摇头:“不算甜,酸甜。”   “嘿嘿要的就是酸甜。”叙南星将小凳子拉到轮椅边,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颗,腮帮子鼓鼓囊囊道:“你觉得这个能赚钱吗?”   沈明修愣了一下:“你想赚钱?”   叙南星没有注意到他问的不是“你想靠这个赚钱”,而是“你想赚钱”,使劲点点头道:“想赚钱给你治眼睛。”   沈明修张了张嘴,并没有说什么,他没有告诉叙南星自己的眼睛也许一辈子也“治”不好,但叙南星若是想做,就让他放手去做。   若他能靠自己的能力赚钱,那么将来离开沈家时,也不会那么狼狈。   ……自己也不至于那么担心了。   叙南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盘算着他能靠着手上有的东西做出多少种甜品来——目前他能做的只有在奶茶的基础上改进,但他坚信自己能行!   给古人一些奶茶的震撼! 第009章 那你让亲吗?   沈氏茶庄经历过一场大火之后,在一群长相凶悍但干活麻利的壮汉手下终于重修好了,只是不知为何门前搭起了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放着一口盖着盖子的大锅。   锅边没有冒热气,看起来里面装的是凉茶之类的,可桌上摆着的各种切成块的鲜果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葡..萄?怎么剥了皮?”   “切成这么小块的西瓜?”   “这不是茶庄摆的吧?卖什么的?”   不少过路的人围在了桌边,这时一个戴着金耳环的光头从茶庄里走了出来,街上的人都见过这个汉子,只是没见过他身上挂满竹筒的造型。   众人一见他出来忙散开,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就看见他黑着脸将身上的竹筒放在了桌上,又转身进去搬出来一块牌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桌边。   有识字的上前去看:“奶……奶茶?”   “奶茶?难不成是塞外那种热奶茶?”   “你眼瞎了吗?没看见锅里没热气吗?我估计这人是个骗子,还不知道卖啥呢。”   陆二虎摆好了家伙直接在桌子后面一站,瞪着眼睛等人上来买,结果他站了半天,反而吓跑了好几个人。   陆二虎:“……”   叙南星从王府溜达过来正想看看生意怎么样,谁知一来就看见卖家和买家面面相觑,若非陆二虎手上拿着用来舀鲜果的勺子,恐怕他真的会以为等会儿这群人要打起来。   “我来我来。”叙南星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将陆二虎推开一些,从他手里拿过勺子,低声道:“学着点,我就教这么一次。”   叙南星并没有学过怎么卖东西,但介绍他还是会的,先是用勺子敲敲锅盖将已经心生退意的人们吸引回来,清了清嗓子这才道:“这是茶庄的新品竹香茶,一份只需要五钱,这边的都免费加啊!”   五钱差不多能买个有点肉的烧饼,也不算贵,可若是要拿出这点钱来买一杯茶,恐怕又不是很值当,只是那些水果看起来可值不少钱……   有人开始往前来观望,也有人指着水果问道:“这些比茶还贵吧?都不要钱?”   “只有加在茶里才不要钱。”叙南星小狐狸一样笑笑,“来一份吗?”   最前面问话的人看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便掏出五个铜钱放在了桌上:“来,来一份尝尝。”   叙南星让陆二虎递过来一个打磨光滑处理干净的竹筒,竹筒上的斑斑点点煞是好看,叙南星抬手舀了两勺奶茶进去,那人愣了一下:“怎么只有半杯?”   “五钱是一半,十钱是一杯。”叙南星用勺子指向水果,“想加什么?”   那人看着竹筒里只有一半的茶水,又掏出五钱和之前的放在一起:“给我装满!”   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好,那人的腰板挺得更直,仿佛在做什么壮举,伸手点了两份水果,叙南星都给他加了进去,末了递给他一根竹签:“先喝完再用这个插着吃,一边喝一边吃也行。”   大家像是在等待一个反馈,眼看着那人喝了一口,眼睛一亮,随后仰起头喝了一大半,豪气道:“再给我加满!”   这一次叙南星故意将盖子掀开更多,已经跃跃欲试的其他人一看锅里没剩多少了,纷纷掏出钱来,有买给自己喝尝个新鲜的,也有想要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喝的——那竹筒只要装得不太满就不会撒出来,也不怕摔碎。   叙南星手边很快堆起了小山堆一样的铜钱,还有身上没带铜钱,扔了一锭碎银子的,围在桌边的人都怕卖光了买不到,眼睛盯着叙南星每一次动作,饶是如此,半个时辰之后锅里的奶茶也见了底。   到底有没买到的,失望又期待地对叙南星问道:“明日,明日还有吗?”   待叙南星点头之后才意犹未尽地离去,买到了的像是得到了什么特权一般,慢悠悠地在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中转身往回走,人群终于散去后陆二虎看着喜滋滋数钱的叙南星,不敢相信茶叶加糖煮出来的水居然能卖这么多。   剩下的水果还有一些,叙南星给茶庄几个人分了,辛义一直在店里看热闹,此时手上正用多出来的签子插着半块果子往嘴边送,看见叙南星进来,问道:“赚了多少?”   “不多不多。”叙南星眯着眼睛将钱都收进了腰包,辛义正要说叙南星小财迷,就见他将腰包递给了陆二虎:“拿着吧,明天开始你就自己卖。”   店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辛义放下签子:“他们不是有月钱吗?这些钱你自己留着……”   “月钱是月钱,今天这些钱就当拿去给兄弟们吃顿好的,这几天山上山下的跑辛苦了。”叙南星看陆二虎不肯收,干脆塞到他手里,这才拍拍手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追上来,陆二虎叫住了他。   “……这钱我不收。”陆二虎别扭地把钱袋举起来,要他收回去,“有月钱就够了。”   叙南星好整以暇看着他:“小付不是又犯病了吗?你不想给他治病?”   小付就是那天跟着一起去报官的其中之一,也是这群土匪之中最年轻的一个,只是就算再年轻也比叙南星大。   陆二虎绷着脸:“那也不行。”   “明天开始的钱交上来就行啦,别想这么多。”叙南星摆摆手,趁他抓住自己之前跑远了,留下巷子里一个光头自己发呆。   叙南星一路跑回王府,直奔沈明修的卧房,瞧见沈明修坐在床边,摸..索着像是要去拿轮椅,忙过去帮他把轮椅拽过来。   沈明修早就听见了走廊上他的脚步声,知道是他回来才起身:“怎么样?”   “给他了,他不愿意收。”叙南星坐在他身边,想要贴着他又怕被注意到,只好时不时瞟一眼沈明修自己穿衣服的手。   这些日子下来有叙南星在身边,沈明修的病也稍见起色,大夫人也终于在叙南星的劝说下暂时给沈明修停了药——那些药不治标也不治本,顶多花钱买个心安,还要沈明修天天喝苦汤药,叙南星早就看不下去。   停药对沈明修也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叙南星就是最好的药——这话说得可真不假,沈明修久卧病床,缺阳盛阴,有正阳之人在身边自然会好不少。   叙南星心想那都是自己睡在旁边的功劳,就算没病也会觉得通体舒畅。   这就是小龙的功劳!   想到这里叙南星忍不住将尾巴放了出来,那尾巴尖儿在身后晃来晃去,像是欢欣鼓舞地在等待着奖励。   “不收是正常的,不急。”沈明修扣着扣子,轻声道,“今天晚上记得去门房一趟,他会把钱送回来的。”   叙南星点点头,想起来他看不见,又嗯了一声,沈明修整理好了衣服,反手摸上了叙南星的尾巴,后者一惊,然而被握着尾巴根本不敢动:“你怎么知道……”   “摇尾巴的声音太大了。”沈明修无奈道,“你从前真的没有被发现过吗?”   叙南星挺起小胸膛:“没有!我很会伪装自己的!”   沈明修指尖捏捏他尾巴上的绒毛:“就这样伪装?”   “你别摸了呀!”叙南星想把尾巴抢回来,结果两人你拉我扯之间,沈明修被叙南星带着躺在了床上。   尾巴在沈明修手里,叙南星低头看看自己手上,很好,是沈明修刚系好的腰带。   他有些尴尬地起身将沈明修拉起来,那人的发丝从他手中滑过,留下的触感让叙南星心里一跳。   “你心跳很快。”沈明修突然道,“怎么了吗?”   叙南星这才发现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赶紧把手收回来,坐得离他远了一些,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猜到他不会收钱的?”   叙南星想要拉拢陆二虎,毕竟身边有这么一群讲义气还有武力的在,出门在外也不至于心里没底。   可陆二虎表面看起来人高马大好糊弄,沈明修却说他是装出来的,这才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试探试探陆二虎。   “过去与他见过几面。”沈明修并没有点明陆二虎的身份,含糊盖过,叙南星也不在意,正要去找点东西来吃,就听沈明修问道:“今日赚了多少?”   说起这个叙南星就高兴,那钱袋子沉甸甸的手感依然能感受到:“好几两银子,不过明天可能买的人就会少一些了,毕竟都尝到了新鲜……”   他絮絮叨叨的话语让沈明修难得觉着身边有人也挺好,不会那么孤独,膝盖上忽然多出一只手,是叙南星说到激动之处又蹲在了他的面前。   “早知道让辛义大哥在人群里帮着我说几句了,那些留下来的果子也能卖掉!”叙南星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经意的靠近,叹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离沈明修太近了,正要起身却听沈明修道:“我好看?”   “好看!”叙南星脱口而出,想起来沈明修说过不喜欢别人这么说自己,顿时后悔不已,只是还没等他道出歉意,沈明修又道:“想亲我?”   叙南星沉默了一会儿,揪住了他的袖子:“那你让亲吗?” 第010章 晚上还作数的哦!   “那你让亲吗?”   叙南星期冀的目光停留在沈明修的唇上,他从来不隐瞒自己对于沈明修的渴望亲近和欣赏,谁不喜欢看美人?   此时此刻沈明修穿戴整齐,在床边坐得端正,闭着眼睛听他说话,恰好起床时没有整理好的发丝轻轻柔柔落在了肩膀上,叙南星看得更入迷。   沈明修没有再说下去,叙南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反过来想到能有得看就已经很满足了,顿时又有了动力,伸手给沈明修将发丝理好,收回手时那人却是握住了他的手指——原本是要抓手腕的,奈何叙南星动作太快,只能堪堪抓住手指。   “怎么,饿了吗?我们去吃午饭吧,我听说娘终中午亲自下厨!”叙南星不疑有他,对于沈明修的主动他向来是不会拒绝的,反手抓住他的手,想要拉他起来,好换坐到轮椅上去。   然而拉了两下,没拉动。   叙南星不解地看过去,却见沈明修另一只手缓缓上抬,抚上了自己的唇,这个动作看得叙南星睁大了眼睛。   这是在做什么?   诱..惑他?   叙南星混乱了,就听沈明修道:“晚上再亲,好吗?”   “你不是说,将来……我是要离开的吗?”叙南星低声道,“我要是喜欢上..你怎么办?”   沈明修捏捏他的指腹:“这是奖励。”   于是在叙南星推着沈明修去吃饭的路上,叙南星满脑子都是“奖励”,直到坐在桌边都还在想沈明修说的到底是什么奖励。   大夫人看他心不在焉,还以为他的小生意出了什么问题,叙南星摆摆手:“没有没有,挺顺利的,吃饭吃饭。”   “好久没下厨房了,不知道手生了没有。”大夫人笑着给两人夹了菜,沈明修倒是能自己吃饭,只是吃得很慢。   叙南星嘴里叼着半根青菜,瞥了一眼沈明修,这家伙就算吃饭看不见也这么优雅。   今天桌子上的菜都是大夫人亲手做的,听说她的娘家是那边当地有名的酒楼老板,世代相传,若是大夫人没有嫁到虞州城来,现在也应该从父辈手中接过了生意。   她这一手好厨艺也是跟着父亲学的,就连青菜都能做得美味非常,叙南星连连夸了她好几句,大夫人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只是吃过饭后,大夫人将两人都留了下来,叙南星紧贴着沈明修在椅子上坐下,听大夫人道:“南星,你自从嫁过来之后,还不曾回过叙家,可要找时间回去一趟?”   叙南星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叙家的大概情况他从前主留下的记忆中得知了一些,又时不时听陆二虎的小弟们闲聊过,这些人只知道他是沈王妃,并不知道他是叙家的人,只当做是同姓。   叙家现如今是叙老太爷掌权,他今年已经古稀之年,还不愿意退下来,他最大的儿子都已经五十多,也就是叙南星的父亲,都这把年纪了还成天想着和另外两个兄弟勾心斗角。   当初答应让叙南星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是叙家的大小姐来为沈明修冲喜也是为了能够借沈府的便利为自己谋生,可谁也没想到他这边刚决定下来,那边女儿已经谋划好了怎么让庶弟替自己出嫁,转身就和情郎私奔了。   叙父对于庶子被绑出去替嫁冲喜这件事,既惶恐又庆幸,一边让人去将大小姐找回来,一边又压着叙家的下人不许他们多嘴,就当作不知道这回事。   可他的自作聪明全虞州城的人都看在眼里,叙家那点儿丑事也早就在街坊邻居口中说了个遍,也许正是因为“家丑外扬”,叙父至今也没有提起过叙南星这个儿子。   叙南星的娘亲是叙父的第三房,也是叙家唯一一个青..楼出身,被赎回来的媳妇,过去叙南星在叙家只能称呼她为姨娘,母子俩在叙家受尽白眼欺负,儿子被长姐绑了嫁出去,想来这位姨娘也不会好过。   叙南星不是不愿意回去见她,也想过把她从叙家接出来,他试过向叙家递拜帖,自然是被拒绝了——直接上门他已经做过了,那边的门房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鬼,赶人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按理说这门亲事就算再怎么“胡闹”,婚契也已经送去盖章拿回来了,板上钉钉的事儿,叙家为了脸面也该亲自来见叙南星一面的,可他们没有。   叙南星回不去,也没人过来,大夫人说起这件事他才会觉得难办。   “这是怎么了?小脸都皱成包子了。”大夫人笑道,“我让明修陪你回去,怎么样?”   自从她听了叙南星的话,经常让沈明修出来走走,又将药停了大半之后,沈明修的确比之前好了不少,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每天晚上叙南星都和沈明修睡在一起,却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叙南星来到王府之后才有的改变。   大夫人已经把叙南星当成了另一个儿子,处处都听他的,这孩子模样好,性子也好,天天活力满满地嚷嚷着赚大钱,大夫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叙南星还没来得及拒绝,沈明修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为难:“嗯,我陪他去。”   “可是……”叙南星并不想让他跟着自己在大太阳底下吃闭门羹,沈明修却是朝着他伸..出手,叙南星不明所以,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就听沈明修道:“你现在是我的人,陪着你回一趟家,他们不敢不给我面子。”   大夫人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两口感情真不错。   ……   叙南星本以为茶庄的奶茶生意第二天就应该没那么多人了,谁知道他打着哈欠出来买早饭路过茶庄,那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竟然都是来等着买奶茶的。   他忙绕到了后门,找到了正在按照叙南星教的方法做奶茶的陆二虎:“今天多做两锅。”   陆二虎还以为他在说笑,叙南星只好让他自己出去看看,陆二虎回来之后满脸震惊:“我觉得两锅不够。”   叙南星摇摇头:“够了,如果你一次性做的太多,只会让他们觉得随时来买都有。”   这就是饥饿销售,虽说叙南星也只是听说过这个词,但尝试尝试总没错:“若是后面的人买不到,就多备下一些糖渍梅子送给他们。”   “送?”陆二虎不解,“他们又没买东西,为何要送?”   “因为我要让他们第三天还来。”叙南星道,“送出去的不代表就是亏了的,这些你以后就懂了,总之先照着我说的做。”   陆二虎只好应承下来,叙南星看着辛义也来了,又和他交代了一声不要因为太过热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准备回去。   辛义以为他今天也要留下来帮忙,叙南星苦着脸道:“今天不行,今天我要回娘家。”   辛义:“……”   叙南星回到王府时,沈明修已经自己起来了,他甚至正在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叙南星回来,听见他的脚步声,道:“去哪儿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叙南星本来还想着吓唬他一下,也不失望,凑过去将买回来的饼子分给他一半,“听脚步声就能知道?”   沈明修勾起唇角:“因为你身上有铜钱的声音。”   叙南星闻言摸向自己的小腰包,那里果然鼓鼓囊囊,只要他一走动就会发出铜钱相碰的声音,铃铃铛铛,非常悦耳。   “嘿嘿钱放在身上才安心。”叙南星拍拍腰包,咬了一口饼子,“吃一口尝尝,我昨天回来时路过那里,都已经卖光了,我特意让老板留下的,我闻着特别香!下次我学着做给你吃!”   沈明修吃了一口,细细咀嚼:“嗯。”   饼子做得很脆,他咬下去时嘴边沾上了一些饼渣,叙南星本想伸手给他擦掉,沈明修却像是会读心一般:“沾上了?”   “沾上了一点,我帮你擦掉。”叙南星拿出了自己的小手帕,这还是大夫人专门做给他的,沈明修也有一份差不多的,上面还应了叙南星的提议,在边边角角上绣上了两人的姓氏。   看起来有些幼稚,叙南星却很喜欢——他和沈明修说好了,两个人分别用对方的那一份。   所以他手上拿着的是边角上带着“沈”字的手帕。   “不用擦。”沈明修偏过脸躲过他的手,心里莫名起了坏心思,“你不是想要亲我吗?”   叙南星:“……”   沈明修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靠近,还以为他害羞或是什么,正想找个借口将这个话题绕过去,就被某人按住了肩膀。   叙南星紧张不已,凑上前去伸..出小舌将他嘴边的饼渣舔去,这种行为比直接亲..吻还要令人心跳加速!   小猫一样的呼吸在脸边扫过,天天叫嚷着想亲亲的家伙舔了他的唇角,飞快地松了手,留下沈明修惊得睁开了眼睛,那对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了一个红着脸低头吃饼的叙南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叙南星听见沈明修道:“这次不算,晚上……还作数的。”   叙南星哦了一声,耳朵更红了。 第011章 态度奇怪的父亲?   马车吱吱呀呀停在了叙府门前,之前两次叙南星都是自己走过来的,毕竟叙家和沈府相隔不远,费不了多少时间,这一次则是和沈明修一起过来,这也是叙南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二次坐马车。   第一次坐马车的经历并不算特别美好,叙南星却已经记不太清——他盯着自从上了马车就牵着自己,到停下来也没有收回去的沈明修的手,着实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和沈明修之间现在算是个什么关系。   只要提出要求,就可以亲,可以签手,可以晚上睡在一起——虽然是两床被子,但每天早上醒过来,叙南星都会发现两个人钻进了同一床被子。   这个小小的,奇妙的发现,两人心中都心知肚明,却都没有点明。   而他们又都在为将来的“分离”做着准备,叙南星努力赚钱,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也是他不直接借用茶庄的名声来为自己宣传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他也时刻在观察着沈明修的身体变化,有小龙睡在身边就是一剂良药,可这个方法太过缓慢,如果离开的那一天提前到来,叙南星就需要做另一手准备。   他想要看见沈明修的眸子里明亮地映出自己的身影。   “到了。”叙南星小声道,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帮扶着沈明修下了马车,换坐到轮椅上。其实他并不是抱不动沈明修,只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方式会更有尊严,更何况是沈明修。   “已经很熟练了嘛。”   叙南星听见声音才发现今天驾车的居然是平时都不怎么离开茶庄的辛义,后者一身短打,看起来很精神。见叙南星惊奇地看过来,辛义无言地指指沈明修——王爷让我来的。   “怎么又是你?”不远处叙府的门房已经看见了这边三人,他最先认出来的自然是这段时间接连上门来的叙南星,头疼不已地嚷嚷着:“你还是回去吧,大老爷今日在家呢……”   “我想见我爹一面也不行?”叙南星已经习惯了门房的态度,淡定上前问道,门房摆摆手,示意他别多费劲了:“大老爷明令禁止我们放你进去,以后你也别来了,浪费时间。”   面对这位叙府曾经的,名义上的二少爷,门房是又为难又烦心,正准备和上次一样闭门谢客,沈明修开口叫住了他:“景王爷也不见?”   叙南星茫然地看看沈明修,又回头看看辛义,辛义摊开手——你不知道?   “你……你的封号是景啊?”叙南星附在沈明修耳边轻声道,“之前怎么没告诉过我?”   “又不需要在你面前摆架子。”沈明修也学着他小声道,这个回答让叙南星非常受用,握紧小拳头:“夫君威武。”   沈明修愣了一下,勾了勾唇角,又很快压了下去,因为在这个时候门房屁滚尿流地跑了进去,也不知道是急着进去通报还是吓跑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一个身形高大,留着八字胡,约莫五十出头的男人皱着眉头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正在和景王爷窃窃私语的叙南星,面对这个儿子,他眼中的烦躁更深,奈何因为他身边轮椅上的男人,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摆出一张笑脸,上前去行了个礼。   “参见景王爷。”   这便是叙南星的生父叙远,他本就是平平无奇,续费是生意做大了些的商人,此时见了沈明修却只行了半礼。   沈明修看不见,叙南星看不懂,可二人身后的辛义却是沉下了脸。   “不知景王爷拜访寒舍,是为何事?”叙远简直就是明知故问,甚至看也不看一眼沈明修身后的叙南星,“真是对不住,今日家中有贵客,亏待了王爷。”   “的确是亏待。”沈明修此言一出,叙远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住了,就听沈明修继续道:“按关系辈分来说,本王也该称呼你一句岳父。”   “不敢当不敢当。”叙远下意识地开始说起了客套话,谁知没有把沈明修套进来:“那便免了这一道吧,今日一来只是内人思念母亲,本王陪同罢了。”   他这话说得巧妙,在后面已经忍不住想要揍人的辛义闻言都捂着嘴退了回去——本就是迟来的“回门”,面对岳父却只说是叙南星想念母亲,没有将叙远的正妻,叙府的主母放在眼里,直接言明是要见三姨娘,丝毫不给叙远面子。   看来沈明修的嘴皮子就算卧床这么久也没有功力退减。   叙远脸上有些挂不住,到底是将众人迎了进去,只是在叙南星走过他身边时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低声道:“是你的主意?你既然已经是一个嫁出去的外室子,就不要不必要的心机。”   “父亲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叙南星被他抓得生疼,记忆中他并没有和这位父亲有过什么交流,只记得叙远不苟言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   他伸手想要挣脱叙远的手,奈何若是不用灵力就不如他力气大,他不想在沈明修之外的人面前暴露自己,只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辛义,转头才发现辛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抓住叙远的手扒开:“松手。”   叙远冷笑一声,松开了手,却是没有向叙南星道歉,只是转身走在三人面前带路:“王爷这边请。”   他这是完全不将叙南星和辛义放在眼里,甚至带着些对沈明修的挑衅,没想到沈明修自己扣住了轮椅的轮子——那里叙南星专门做了用来自己掌控的扶手,沈明修一个人也可以“走动”。   叙远脸色险些没绷住,到底忍了下来,将三人引进了府中,边走边道:“真是对不住,三姨娘这些日子抱病在身,不宜见人。”   “我会看病。”叙南星第一次冷着脸道,“我替娘亲看看便可。”   他一边说一边揉着手腕,叙远手劲真大,抓得他手腕青一道紫一道,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看来要青紫两天——一个当爹的,到底多恨这个儿子,才能对他下此毒手?   叙南星叫的是娘亲,并非姨娘,叙远闻言回头狠戾地瞪了他一眼,不着痕迹道:“那便去看看吧,她也想你了。”明明嘴上说着这样的话,眼底却没有一点温度。   叙南星简直疑惑万分,记忆中他可没有怎么见过叙远,毕竟父子俩除了血脉上的联系,叙远是十分不待见叙南星的,至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叙南星想要回到沈明修身边去,却被叙远挡住了,他眉头一皱,叙远到底想做什么?   一行人总算是进了正厅,按理说应该让沈明修做上位,只是他也不在意这些,可叙南星看着正位上坐得端正的叙老爷子,他名义上的爷爷,叙家如今的掌权人,始终没上前行礼。   叙远冷哼一声,显然没有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如果放在过去,他这种行为无异于挑衅皇权,可现在沈明修失了权,他自然没有必要将这个空有虚名的王爷放在心上。   叙南星长出一口气,心想大不了豁出去一次,上前正要对着叙老爷子行个大礼,就听沈明修非常“不合时宜”道:“南星,过来。”   ……于是叙南星就过去了。   他乖乖地将手放在沈明修伸..出的手心里,此举看得叙远和叙老爷子脸色一变,叙远清了清嗓子:“咳咳,我让人带二公子去见三姨娘。”   “哪有回门跳过主母去见姨娘的,这不合礼仪。”叙老爷子此时开了口,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拐杖,站了起来,正要再继续说下去,却见叙南星勾起了唇角,眯起眼睛笑道:“若我一定要先去见娘亲呢?”   “你……”   “夫君夫君。”叙南星晃了晃沈明修的手,后者也跟着笑道,却是对着叙老爷子道:“南星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他就算再怎么不受宠爱,现在也是景王妃,若是有人不打算将他放在眼里,便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叙老爷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叙远更是不给面子,想要上前来“教训”叙南星,只是下一刻就被上前来的辛义扣住了手。   辛义皮笑肉不笑道:“叙老爷,你也不想断了茶叶的商路吧?”   叙远黑了脸,半天才在叙老爷子的示意下点了点头:“……我让人将三姨娘带过来。”   “不必了,我们自己去就行。”叙南星握紧了沈明修的手,坚定道,“就不劳驾爹和爷爷了。”   他猜测这两位都不怎么喜欢自己,果不其然听见了叙老爷子的冷哼声,好奇心促使他停了下来,朝着这两位抛出了一个问题:“爷爷,大姐可寻回来了?”   “与你何干?”即便是在景王爷面前,叙老爷子也没有给叙南星好脸色,这让叙南星更好奇了:“大姐将我随意处置出去,爹和爷爷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第012章 王妃跳井了?!   叙南星的话一出,整个叙家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叙老爷子坐了回去,叙远则是摆明了不打算再说话,叙南星却是不打算就此打住:“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是你们没有告诉我的?作为这场闹剧之中的主角,我总有权利知道些什么吧?”   他早就有猜测,那位将他绑上花轿的大姐,叙家的长女,可能并不是传言中说的那样,是和情郎跑了——否则按照叙家大张旗鼓在虞州城张贴寻人启事的架势,不会没找到就不找了的。   这些日子叙家可谓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传出来,那位长姐也从虞州城的记忆中消失了一般。这件事绝对没有单纯的因为不想嫁给一个失权的王爷这么简单。   然而站在叙南星的角度上,他只能从自身出发来思考看待这个问题。   “事已既成,就不要再问这么多了。”叙远道,“去见三姨娘吧。”   “若是遇到了困难,我也可以帮忙找人的。”叙南星忽然一笑,“我手中的人脉也不少,不如就让我帮着找找吧,大姐也好早日回到家中,与爹爹团聚。”   他说完便循着记忆同沈明修等人一起向后院走去,叙远在他们身后冷冷地看着,叙老爷子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不能让他找到思弦。”   “爹说的我自然清楚。”叙远点了点头,“我叙家的女儿,绝对不能嫁给一个残废。”   叙南星一路上都很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瞧着正要推着沈明修走进后院,辛义忙上前从他手中抢过轮椅:“叙公子,外男不适合进去,你自己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着。”   “也对,我把这事儿忘了。”叙南星猛地回过神,和辛义一起将沈明修推到了院门前的树荫下,“那我去去就来。”   他本没有将这迟来的“回门”放在心上,与其担心这种家长里短,还不如回去对着茶叶学学哪一种更适合做奶茶。   可这来了他才发觉,家长里短也没有那么简单。   胡思乱想着叙南星已经按照记忆留下的路线来到了那位三姨娘,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门前,只是这里处处充斥着一股破败之气,丝毫不像是能够住人的地方。   叙南星皱起了眉头,发现门并没有关上,正要推门进去,他的手才刚刚碰到门边,就听见不远处一声尖叫:“三姨娘跳井里了!快来人啊!”   叙南星一愣,行动快于思考,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来到了井边,吓得已经哭起来的侍女脚软倒在地上,就看见许久不见的二公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脚踏上井沿边,脱了外衣就跟在三姨娘后面跳了下去,当即再次尖叫起来,被声音引过来的家丁们一见这情况,忙去找绳子救人。   此时正在院门边等着叙南星出来的沈明修和辛义听见里面一片嘈杂,辛义忙抓住一个着急忙慌跑出来叫人的家丁:“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那家丁急得脸通红,一拍大..腿,“三姨娘不知道怎么想的,跳井了,二少爷也跟着跳下去了啊!!”   沈明修手一紧:“辛义!”   辛义忙推着他往里面走,都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也没人有精力去管他们两个了。   ……   叙南星跳下井的瞬间就变成半人半龙的形态,井水冰凉,幸好叙南星在水下也能随意呼吸,没两下就找到了三姨娘的身影,忙伸手将她拉过来,拽着人冒出了水面。   怀里的中年妇人才刚刚跳下来,并没有失去意识,叙南星看她还有呼吸,终于松了口气,本想用手把人拍醒,但又想到这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手就有点下不去,可为了安全着想,他还是把人叫醒了——别等会儿人没死,摔傻了。   “娘?娘你没事吧?”叙南星尾巴在水下撑着湿滑井壁,将妇人扶正,“娘醒醒?”   三姨娘吐出两口井水,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见心心念念的儿子就在眼前,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南星?”   “有没有哪里疼?算了,先上去再说!”叙南星尾巴用力一撑,带着人往上爬,井壁上长着滑溜溜的青苔,好在他的爪子可以抓得住,黑暗中三姨娘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叙南星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不知道三姨娘为什么要想不开跳井,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三姨娘正在想着自己一定是到了阴曹地府了,才会听见叙南星叫她一声娘,而不是姨娘。   “你爹和我说你死了……”三姨娘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看来是真的,我们娘儿俩这是到了地府了?”   叙南星:“……”   娘亲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上头的家丁也终于从柴房找来了绳子,正在打结绑起来好拉人上来,一回头就看见辛义急急忙忙冲了过来,只是比他更快的是叙远。   这个男人一个箭步冲到了井边,眯着眼睛向下看去,正好和井中抬头向上看的叙南星对上视线,双方皆是一愣,叙南星看他眼中露出凶光,还没想清楚就看见他袖中闪过一道寒光,心中一惊——匕首!   叙远这是想要他的命还是想要三姨娘的命?!   “让开让开!”就在叙远准备松手时,辛义一下子撞开了他,从家丁手中夺过绳子,余光瞪了一眼叙远,大声道:“王妃!拉住绳子!小心别伤着!”   他这句话不仅仅是在告诫叙远认清楚叙南星已经不是过去的二公子,而是沈府的王妃,更是在告诉他自己看见了一切。   叙远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收好,装作没有看见辛义的眼神,正想上前帮忙,就看见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井边——是叙南星自己爬了上来。   他先是将三姨娘交给辛义拉上去,自己才爬了出来,无所谓地将额前的湿发撩在一边,看了一眼等在人群外,脸上并不是那般淡定的沈明修,心里一暖,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三两步走到叙远面前,将他手中的匕首夺了下来。   “爹,你该谢谢我。”叙南星意有所指道,“是我替叙家避过了一场人命官司。”   叙远眼底的震惊没有逃过叙南星的眼睛:“你……”   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看着他将匕首往腰上一别,转身走向三姨娘,帮着辛义将人背起来,小声道:“送医馆去。”   “你们不能带走她!”叙远忽然出声,他黑着脸上前拦住了辛义,后者下意识回头看向叙南星。   叙南星刚走到沈明修身边,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手里,闻言瞥了一眼叙远,在他的瞪视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要么放他们走,要么撕破脸。   叙远脸上非常难看,但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一行人风风火火上了马车离开。   他不能再阻止,叙南星的威胁已经很明显了,因为一个妾室赔上他的名声,不值当。   可他有把柄在叙南星手中,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   几人安置好三姨娘后已经是晌午之后了,辛义交了钱,让人在三姨娘醒过来之后来王府知会一声才走出医馆。   叙南星正低着头坐在医馆门前的台阶上,身边是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明修。   “已经弄好了,大夫说晚上就会醒过来。”辛义道,“王爷你们先回府吧,若是不放心就由我在这里守着……王妃身上也还湿着呢,赶快回去换身衣服吧。”   叙南星闻言摸摸自己的袖子,的确还能挤出水来,他倒是不怕着凉,就怕把凉气过给了沈明修,害得他又生病,便也没有拒绝,和沈明修一道慢悠悠回了王府。   大夫人正在午睡,叙南星就拦下了要去通报的流月:“没事,我就是……呃,摔了一跤,正好摔到水坑里……”   “掉井里去了。”沈明修打断了他的话,“等娘醒过来再和她说便是,不用去打扰。”   叙南星摆摆手:“还是别说了,她等会儿又担心。”   “你以为这事儿能瞒住?”沈明修伸..出手,手心立刻放上来一只小手,冰冰凉凉的,沈明修皱起眉头:“流月去准备热水,王妃要沐浴。”   流月这才转身跑去烧热水,回到房中,叙南星叹了口气,一边将身上湿了的衣服脱下来,一边道:“我又没事,为何要弄得大家都担心?”   “因为我担心。”沈明修沉声道,他两手握在一起,指尖因为用力都已经有些发白,叙南星惊愕地发现他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叙南星脱..衣服的手停住了,他不确定地上前在沈明修身前蹲下,抬起头看向他:“……王爷?”   这是叙南星第一次叫沈明修夫君之外的称呼,沈明修心里莫名其妙堵了一口气,不愿意搭理他。   叙南星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别扭之处,改口道:“夫君夫君你别不理我呀,我下次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沈明修指尖攥紧又松开,一把握住了叙南星的手,将他拉进了怀里。   只是他没想到叙南星已经脱了上身的衣服,少年柔韧的身体被他一碰,就忍不住起了反应。   沈明修:“……” 第013章 完了不想放他走了!   叙南星已经十七了,因为在家中不受宠爱,身子板比起同样年纪的少年要瘦削许多,不过最近在王府养好了一些,他本身就白白嫩..嫩,再加上天天在外面跑,也有了些流畅的肌肉。   总而言之,手感非常好。   沈明修的手收回来也不是,继续摸着更不是,尤其是当他发现叙南星身体的变化之后,尴尬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叙南星也很为难,这是沈明修第一次主动,真正意义上的接近他,甚至对他表现出了关心,他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但……   他低头看看精神奕奕的小南星,忙收了腰,怕等会儿抵着沈明修,被发现的话,场面就会变得更加难以解释。   “抱,抱歉。”叙南星手忙脚乱地想要站直身子,“我不是故意的,你……你能先松开我吗?”   沈明修猛地松了手,耳边是叙南星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在找衣服穿还是继续脱..衣服,此时的景王爷脑海里只剩下了仿佛还残留在手上的触感。   叙南星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只留下一条亵裤,恰好这个时候流月也在屏风另一头告诉他热水已经弄好了,说完便转身出去替他关上了门,方便叙南星沐浴。   “我……”   “去沐浴吧,我在这里等着你。”沈明修清了清嗓子,即便看不见,他也还是偏过脸去,“别凉着了。”   叙南星哦了一声,抱着已经找好的换洗衣服走过屏风,试了试水温,这才坐了进去,温热的水将他的全身柔柔包裹,这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果然还是洗干净才舒服。   他低头看了一眼小南星,淡定地红着耳朵忽略了可怜的小家伙——这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他才十七岁,还在发育呢。   很正常。   这么安慰着自己的叙南星苦逼地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方才沈明修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的触感,不行,忘不掉了。   他红着脸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屏风后面等待着的沈明修,拍拍脸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怎么了?”他手上带着水拍脸的声音有些大,沈明修问了一句,听见叙南星慌乱的回答:“没……没什么,我快好了。”   叙南星不知道的是,沈明修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此时的景王爷正轻轻摩..挲着指腹——他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对叙南星作出“和离”的承诺。   他想要永远拥有独享这个人的权利。   ……   果然不出叙南星所料,大夫人午睡醒来听流月说起叙府发生的事儿,着实吓得不轻,拉着已经沐浴过后换了干净衣服的叙南星看了好几圈,确定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孩子,下次再有这种事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担心死人了。”大夫人拍拍心口,被叙南星扶着坐在了椅子上,这才道:“我已经让流月去将你娘接过来,这事儿你不用担心,就让她在王府养病便是!”   “可叙远……我爹一定会上门来要人的。”叙南星皱起了眉头,“他们毕竟还有夫妻之实。”   他现在的身份是已经“出嫁”的子女,私自将并非正妻的三姨娘带出来本就已经犯了家规,而且就算他想要留下三姨娘,三姨娘估计也不会同意。   叙南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这个时代女性的想法:“还是等娘醒了之后再听听她的想法吧。”   大夫人拍拍他的小手:“也好,听你的,这回去幸好有明修陪着,我看叙家那群人……真不是东西。”   “没错。”沈明修正要点头,就听叙南星愤愤道,“我爹也不是个东西!”   大夫人被他逗笑了:“以后我们不回去了,都怪我,非要让你回去看看。”   “这不是没事吗?我命大,嘿嘿。”叙南星挠挠脸,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起身道:“我想去茶庄看看,等会儿就回来!”   大夫人看着他欢快跑远,无奈笑道:“到底还年轻。”   说完她又看向沈明修:“明修,还记得你让娘亲去拟过一份和离书吗?”   沈明修愣了一下:“嗯。”   “已经拟好了,只要送去官府盖印……就能作数了。”大夫人斟酌道,“你可想好了?真的要与南星和离?”   沈明修张了张嘴,却是沉默下来。   大夫人最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些日子他和叙南星相处下来,整个人的变化比起前两年还要大,不但愿意出来见人,也愿意和自己多说几句话了。   而带着他做出这些改变的叙南星,沈明修却要亲手将他从身边推开,就算是大夫人也是接受不了的。   可她也知道,不能让叙南星这么一个好苗子就这样屈居在王府后院。   她知道叙南星大抵是不想要离开沈明修的,他对沈明修的喜欢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连流月都撞见过几回,说是小王妃陪着王爷晒太阳,眼睛都不舍得从王爷身上离开呢。   “……和离书给我吧。”沈明修轻声道,“我再问问他的想法。”   大夫人叹了口气,也只得点点头:“我回头让流月拿给你。”   她看着儿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而另一头,叙南星在前往茶庄的半路上就遇见了辛义和陆二虎,这二人手上都拎着不少东西,瞧见叙南星,辛义第一个冲了上来:“叙公子,医馆那边来了消息,说是那位三姨娘醒过来了,正要找你呢。”   “那我这就过去。”叙南星一喜,正要往医馆去,又被陆二虎叫住了:“爹你等等,还有事没和你说完……你爹好像带了人过来,说什么也要将人带走……”   “什么?”叙南星蹙眉道,“我才离开叙家半天,他就带人追过来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人过去拦着他了,定然不会让他得逞。”陆二虎又道,“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不,本来想着买点东西过去看看三姨娘的,谁知道碰上这事。”   “可要通知王爷一声?”辛义看他神情不对,小心翼翼道,叙南星摇摇头:“我……我自己应该能行。”   他摸了摸腰上还好好别着的匕首,深吸一口气,一边和他二人往医馆走,一边问起了奶茶摊子的生意。   陆二虎道:“都卖光了,照爹说的,一点儿也没剩下来,就是这样都还有人没买到。”   “然后呢?”   “我和他们说了,明日先给他们留下一些。”陆二虎憨笑道,“我没做错吧?”   “做的不错。”叙南星笑笑,几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医馆附近。这虞州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短短半天时间,叙南星就和叙远“父子相见”了两次,更巧的是两次都不怎么愉快。   叙远带了不少人过来,来者不善地和陆二虎手下的人对峙着,医馆的老大夫心惊胆颤地蹲在柜台后面不敢抬头。   远远地看见叙南星走了过来,叙远冷笑一声,上前来两步,正要说什么,他身后走出来一个美妇人,看起来保..养得非常好,快四十了看起来也还像是三十出头。   “老爷当心气着身体。”这人正是叙远的正妻,也就是叙府大小姐的生母袁氏,她走起路来缥缥袅袅,煞是好看,走到叙南星面前竟是朝他行了个礼:“景王妃。”   叙南星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躲开了这个礼,于是那袁氏抬起头就对上一个咧着嘴笑的金耳环大光头,差点吓得腿软瘫倒在地。   “叙夫人。”叙南星这才笑眯眯对着被黑着脸的叙远扶起来的袁氏打了声招呼,“能让开些吗?我来看我娘。”   他说的这番话相当于是在打袁氏的脸,周围围观的人也不少,虞州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互相之间多少都能混个脸熟,自然也就有人认出来了两方的人。   所以叙南星打脸打的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得到,袁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过去,这小子见了袁氏怎么也得叫一声主母,他和他那个三姨娘都是一样的货色,空有美..色,一点儿用也没有。   可现如今他嫁入了王府,摇身一变成了王妃,就算沈明修再怎么没有权势,只要他还是王爷,叙南星就能骑在他们头上。   袁氏只能当做是他仗势欺人,本想作出受了委屈的模样博取同情,却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她——围观的人都在围着叙南星。   “叙老板,我今天去摊子上怎么没看见你?”   “你家守摊子的人可说了,明天要给我留下两杯的,可莫要忘了……对了,我把定金给你!可千万别忘了我的奶茶!”   “你们能送货吗?我想给我城西的老娘也送些过去……什么,能送?来来来,我这就付钱!”   于是叙南星还没进医馆,手上就多了好几两银子,当人群散去时,叙远再想找叙南星,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而医馆的门也早就关得严严实实,门口辛义和陆二虎一人一边守着。   袁氏想要颠倒是非的目的落空,到底是咬着牙将叙远劝走了。   而医馆里,叙南星在老大夫的引路下总算是见到了三姨娘,当娘的看见儿子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当即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的儿啊……” 第014章 野外亲亲算什么!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三姨娘,叙南星才终于得空问起叙远为何要向她隐瞒自己的事情。   三姨娘年过四十,依然能看得出来当年的美貌,她用帕子擦擦眼角:“……估计是不想让我们娘俩见面吧,才谎称你已经死了,我也是一时心急才信了他的话,好孩子,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叙南星摇摇头,“娘,你想回去吗?”   三姨娘握紧了他的手:“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又有谁能左右我一介女子的所在呢?为了你,我就算是死也得回到叙家去。”   “只要你不想回去,我就一定想办法将你从叙家接出来。”叙南星拍拍他的手背,“我赚钱给你花。”   三姨娘对于叙南星而言,是从前主那里遗留下来的对于母亲的渴望,他自身而言,更多的是好奇——他从出生破壳开始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现在他却有了一个娘亲,多新奇呀。   所以就算和叙远对自己的敌意扯不上关系,将来有一天,他也是要把三姨娘接出来的,更何况今天见了袁氏那个样子,平日里定然是没有给三姨娘什么好脸色的。   “你比从前变了不少。”三姨娘欣慰道,“在王府过得可还好?听说景王爷不近人情,可有亏待你?真是苦了我的儿……”   叙南星连忙摆手,沈明修对他已经够好了,哪来的亏待,不过他对三姨娘第一句话有些疑惑:“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看三姨娘露出不解的眼神,叙南星咳嗽了两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解释道:“成亲之前撞了一下,脑子有些记不清过去的事了。”   虽然这个解释非常牵强,可三姨娘相信了,当即又落了眼泪下来,恰好为三姨娘看诊的老大夫拿着已经凉好的汤药过来,听见这话,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叙公子过去可是个活泼的。”   “活泼?”叙南星百思不得其解,活泼是什么意思?   老大夫笑而不语,看着三姨娘喝了汤药才背着手离开,还是三姨娘擦擦嘴角道:“你……过去调皮捣蛋,说什么要去当山大王,结果在街上拉拢了一群毛头小子,自己当了个老大,没两天就哭着回来找我……”   叙南星:“……”   “娘你别说了。”叙南星捂住了脸,再也听不下去,虽然他现在也的确收了一群“小弟”,也确实是这群人中的老大,可一听见这些事儿,总觉得莫名羞耻。   三姨娘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又要哭出来,结果就见屏风后面露出来一颗光头,一个戴着金色大耳环的壮汉探头进来道:“爹,你回去休息吗?这边有我们守着。”   见叙南星点头他才离开。   陆二虎叫爹已经叫习惯了,一声爹出口面不改色,却是把三姨娘吓得不轻,看见陆二虎走了忙抓住叙南星的手:“那是个什么人?”   叙南星摸摸鼻子:“我收的儿子。”   三姨娘捂着心口躺了回去,好半天才缓过来,无奈道:“怎么还和从前一个样子?”   叙南星嘿嘿笑着给她掖好被子:“娘你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去。”   三姨娘一时半会儿没法离开叙家,她自己清楚,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叙南星打算找个机会,或是制造机会,也要将三姨娘从叙家带走。   那个家里太诡异了,长姐绑弟弟,当爹的想杀儿子,甚至不惜赔上妾室的性命——叙南星从医馆出来的时候还皱着眉头,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人正在等着自己。   叙南星看清楚那人时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忙跑过去:“夫君,真的是你啊?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他左右看看,陆二虎留下带人守着医馆,辛义不在,应该是先行回茶庄了。   “你一个人过来的?”叙南星绕着他看了两圈,“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了?怎么不让陆二虎进来叫我呀?”   沈明修耐心地等着他一遍遍确认完,又等着他问完一连串的问题,才道:“流月方才送我过来的,我……我让她先回去了。”   叙南星想要去拉他的手,沈明修却也是伸手过来找他的手,两人的手指刚好错开,叙南星以为这是个巧合,只好给他整理了衣服:“光顾着和娘说话,我都忘了看天色——走吧,我们回家。”   沈明修嗯了一声,轮椅被推动,嘎啦嘎啦的声音掩盖住了他略显慌乱的呼吸声,他忍不住睁开眼睛,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仿佛能看见天边的晚霞。   那是一点微弱的光亮,却依然让他大喜过望——他看见了光。   沈明修知道这大概是叙南星的功劳,他觉浅,平时都是叙南星睡了他才睡去,因为习惯了闭着眼睛,叙南星也就以为他只要闭上眼睛就是睡着了,总是会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被窝伸手来自己的被窝,手指勾着自己的手腕,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只是每当叙南星触碰他时,身体便会莫名舒畅,好像他从未生过病,也没有瞎了眼睛瘸了腿。   他不知道该不该和叙南星说起这点微光的发现,万一是他出现了幻觉呢?   还是确认之后再和他说吧。   沈明修想着。   “要牵手吗?”沈明修抬起手,手心里立刻放上来一只温暖的小手,叙南星笑着看着他的后脑勺。   牵手好!   ……   大夫人对于三姨娘要回去这件事早有预料,也只好安慰叙南星几句:“明日..我去找她聊聊,好让她放心一些。”   叙南星心想也是,大夫人和三姨娘说不定会更聊得来,也好在自己做好准备之前让三姨娘安心些。   叙南星这一天忙得几乎就没停下来过,晚饭就多吃了些,谁知道吃多了撑得肚子疼,大夫人看得好笑又心疼:“你们俩睡觉之前可一定要去散步消消食,否则晚上睡不好的。”   “不想动。”叙南星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不想动,可怜兮兮看向大夫人,“能不去吗?”   “不能。”大夫人将他拉起来,交到了沈明修手上,“明修你可得看着他。”   “娘放心。”沈明修握紧了叙南星的手,把想要逃跑的小家伙抓了回来,“走吧,出去逛逛。”   叙南星软软趴在他腿上,扭来扭去试图逃过散步,结果还是被无情地带了出去。   夜晚的虞州城也不是叙南星想象中那样寂静,他还以为古代的这些人吃过了晚饭就要休息了,街上竟然意外地……热闹。   “晚上怎么还这么多人?”叙南星推着沈明修往前走,竟然还看见了围着炉子吃烧烤的,不过闻起来都没有什么香味,只是单纯地把肉串在树枝上烤熟。   沈明修眨眨眼睛:“虞州城也是主城之一,来往的行商进城晚了的话,便会在晚上出来找点东西吃,自然是热闹的。”   叙南星闻言眼睛一亮:“大排档!”   并不需要多大的场地,只需要摆上桌子椅子,几个炉子,甚至是篝火,再将调料的问题解决,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大排档!   更何况他还不缺茶酒,而且这个也很适合陆二虎他们来操持,这可比让他去做奶茶要合适多了。   叙南星小脑袋瓜转得飞快,就听沈明修道:“你方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叙南星忙回神,“我已经觉得好多了,我们回去吗?”   沈明修却是摇摇头:“可有看见南边的竹林子?”   叙南星左右看看,的确看见了一片竹林子,郁郁葱葱,在夜风里随风飘动的竹叶子发出了窣窣声,煞是好听。   “这是茶庄后面吧?”叙南星推着他走了过去,打量着这片林子,茶庄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估计大家伙儿都休息了,“这儿可比外面凉快多了,也没有蚊子……不过我们来这边做什么?”   沈明修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竹叶声,就在叙南星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见他道:“要来亲亲吗?”   叙南星愣了一下,看看四周,街上的行人并不会注意到这边,再低头看看沈明修,脸上一片淡定。   “在……在这里吗?”叙南星犹豫道,“不是说睡觉的时候再亲吗?”   “睡觉归睡觉的一次。”沈明修轻声笑道,“你不想亲亲我吗?”   他说这句时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钩子一般在叙南星心上擦过,一句话把叙南星的龙尾巴都引了出来。   叙南星将尾巴抱在怀里,看着斑驳月光下沈明修的唇..瓣,终于是松开了手,任由尾巴缠住了沈明修的手腕,后者似乎没想到他的尾巴也会冒出来,被触碰时惊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无奈道:“你的尾巴控制不好吗,以后……唔……”   他话音未落,就被叙南星含..住了唇..瓣。   这应该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真正的亲..吻,唇舌相濡,叙南星大着胆子,舌尖撬开了沈明修的牙关。   两人都没有什么经验,仅仅凭借着本能和对方都不知道的想要靠近的渴望,互相接近。   风吹动了叙南星额前的碎发,却有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颌,是沈明修将他向自己拉近,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更加贴近。   一吻结束,叙南星根本站不住,如若没有沈明修伸手揽着,他估计直接跪地上去了。   两人都缓了一会儿,叙南星才脸红红地开口道:“回……回去休息吗?”   沈明修眸子转向他,依然没有落点:“回去之后……还要亲吗?”   叙南星龙尾勾着他的小指,小小声道:“要的。” 第015章 这哪里能叫吵架!   回到王府已经是亥时,叙南星风风火火洗漱一番,期待满满地钻进被窝,等着一会儿的“晚安吻”,沈明修听着他的动静,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一阵涟漪。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身边的这个人,总是会带给他陌生的体验,他却不介意,反而也想要尝试更多。   沈明修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今天的发现告诉叙南星,一只手就从身旁的被窝里伸..进了他的被窝。   “要灭灯吗?”叙南星小声道,“我……我紧张。”   房门已经从里面上了锁,叙南星放松下来就将龙尾龙角都放了出来,他一点一点儿地往沈明修身边靠,可当两床被子靠在一起时,他又停了下来。   自己这样子会不会太主动了?   他正这么想着,沈明修的手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指,另一只手则是掀开了被子,对着他作出了邀请的姿势:“要进来吗?”   叙南星眼睛一亮,咕噜咕噜滚进了他的被窝里,停下来时身后正好紧紧贴着沈明修的胸膛。后背是他平稳的心跳声,叙南星有种两人的心跳快要同频率的错觉。   他第一次见到沈明修时,他身上有血腥味,也有浓浓的药味,可今天靠近了一闻,只剩下了竹香。   竹香……   一想起来两人回来之前在竹林里做了些什么,叙南星就忍不住红了耳朵,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沈明修的衣角,心想反正沈明修也看不见,鬼使神差地就低头嗅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小青龙几乎要变成了小红龙,连忙松开衣角,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转过来。”从沈明修的视角看过去,的确看不见叙南星在做什么,就算他眼睛没问题,顶多也只能看见叙南星的后脑勺。   叙南星闻言听话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一看清眼前,叙南星就开始后悔怎么现在还没灭蜡烛——沈明修的衣服因为有他这个不老实的在怀里动来动去,被蹭得有些松开了,露出大片因为生病莫名白皙的胸膛来。   只要叙南星一动,鼻尖就会贴上去。   沈明修试探着伸手抚上他的后背,将他往自己这边拉拉,结果动作遭到了阻碍。   是叙南星伸手撑住了他的小腹,意识到自己摸错了地方的叙南星根本不敢动:“太……太近了……”   他还从来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这么靠近过沈明修,更何况自己和对方还有亲亲的约定,白日里的期待和紧张在此时都化为了叙南星掌心的滚烫,更别提他手下肌肉分明的沈明修的小腹了。   身材真好啊,叙南星暗暗想道。   “累了?”沈明修以为他之前散步走累了,想要休息,便将手收了回来,正想拉起被子给二人盖上——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小家伙,一床被子还是分开睡两床被子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叙南星的尾巴一下子卷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动被子。   “怎么了?”沈明修轻声道,“累了的话我们就休息……”   “还没亲。”叙南星脸上的火..热总算是消退了一些,人也冷静了下来,“你要履行承诺呀。”   沈明修愣了一下,笑道:“当然会履行了,我还当你是有什么心事……手继续放着就行,好摸吗?”   叙南星下意识地在他小腹上摸了一把:“好摸……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怎么像个小流..氓!   “好摸就行。”沈明修摸..索着摸上他的腰,叙南星喜欢他的脸,他便不躲,让他看个够。   叙南星喜欢他什么,他便毫无保留。   反正对于一个残废来说,他也没别的什么能够值得叙南星为他停留目光的了。   哪怕是作为感谢叙南星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也不会对叙南星提出的要求说不。   叙南星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像是能够读心一般,缓缓地窝进他怀里,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闷声闷气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傻的事情?”   沈明修没有说话。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只要我想,我就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叙南星的声音很低,却也能让沈明修听清楚,“你一定不知道自己脸上有多么……落寞。”   沈明修心里一震,就听他又道:“我是喜欢你的脸不错,可这又不代表我只喜欢你的脸。”   抱着腰的双手收紧了些许:“我知道你能听懂,你长得好看,一看就聪明。”   沈明修有些哭笑不得,长得好看和聪明有什么关系?   “你想要我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当然清楚,可要是我就想要你呢?”叙南星后半句说得很轻很轻,却又十分任性地非要沈明修听进去,“将来你要我走的话,我也不会拒绝的,你真的想要我走吗?”   沈明修呼吸一室,好半天才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值得。”   叙南星忽然松了手,坐了起来,赌气一般道:“我喜欢就是值得的!”   他有些生气,自己眼中的宝藏,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可宝藏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他气得眼角都红了,沈明修虽然看不见,却也能听出来他现在没有那么平静,正想说些什么,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忽然一滴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沈明修怔住了:“你哭了?”   叙南星一撇脸:“没有!”奈何声音是没法掩饰的,明显忍着的哭腔更加掩饰不住。   好好的约定,被弄成了这个样子,叙南星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十分没有骨气地问道:“还亲吗?”   该要的还是得要!   沈明修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却是道:“对不起。”   有时候若是当事人什么也不说也就算了,这事儿说不定就这么过去了,可沈明修一道歉,叙南星的眼泪就像是止不住的洪水,一声没吭,眼泪哗哗流。   他委屈,却不是为了自己,沈明修凭什么自己看不起自己?   叙南星心一横,大不了亲完就睡觉,明天起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他按住沈明修的肩膀,胡乱擦干净眼泪:“来亲。”   说完便主动凑了上去,可他没有想到沈明修进攻比他还凶猛,四片唇..瓣刚碰在一起,沈明修便扭转了局势,一举而上。   平时叙南星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手和他的大手比来比去,此时那双手紧紧扣住了叙南星这些日子以来瘦了不少的腰,让两人之间靠得更近。   唇齿之间是说不尽的温柔占有,也是沈明修不再控制的,想要他的欲..望。   叙南星被亲得呼吸不畅,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分开片刻,却是被沈明修大手揉揉脑袋:“对不起。”   “你……唔……”叙南星才说出一个字,又被堵住了唇,这一次的掠夺没有方才那般激烈,却让叙南星感受到了沈明修的内心。   是小心翼翼,是不敢靠近。   是害怕得到了之后再度失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叙南星终于被放开,他强撑着双手扶着沈明修的肩膀坐起来,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道:“你想太多了。”   沈明修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方向:“……我不能再忍受任何失去,这也是为了你好。”   叙南星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后者愣了一下,就听他一边缓气一边道:“我们拜了堂成了亲的,你怎么会失去我?”   “……婚书可以作废,我也可以写休书。”   叙南星:“……”   叙南星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实话,他刚刚从温存中回过神就再次被扔进了震惊的深渊,就见沈明修伸手一指床头的八宝柜:“和离书就在那里。”   “……”叙南星已经彻底说不出话,百感交集,就在他想要给沈明修来一拳又怕打伤了他的脸时,沈明修又道:“拿出来烧了吧。”   叙南星眨眨眼睛:“什么?”   “我不需要那个了。”沈明修手往前伸,想要抓他的手,但他不知道叙南星方才正在想该用哪只手出拳打得轻一点,他这一伸手,正好摸到了叙南星的小肚子。   简直软乎。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沈明修尴尬地想要收回手,又被叙南星抓着手放回了自己小肚子上:“摸。”   他说着手上也不闲着,抬手从八宝柜中找出沈明修藏得好好的那封和离书,上面官府已经盖了章,只要双方签字就算生效。   叙南星看看和离书,再看看此时难得正在发呆的沈明修,终究是叹了口气:“我烧掉了?”   “我去给你拿蜡烛。”沈明修说着就要起身,又被叙南星按了回去,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的手再次被拉着放在了叙南星柔..软的小肚子上。   叙南星指尖生出青绿色的火苗,点燃了和离书的一角,看着宣纸上的字迹化成了云烟,最后叙南星轻轻一吹,便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后悔吗?”叙南星问道。   沈明修往他身边挪挪,伸手将人环住,才道:“你不会后悔就行。”   叙南星心满意足抱着沈明修躺下,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   小爷才不会后悔! 第016章 会撒娇的攻有肉吃!   次日清晨,叙南星被敲门声惊醒,是流月让他们起来用早饭,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叙南星才发觉平日里早起的二人竟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流月叫过之后便离开了,叙南星想要起身穿衣服,然而懒倦的劲儿上来,忍不住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   “嗯——”叙南星伸长双手举过头顶,将小身板拉成了一个柔韧的弧形,十分惬意地仰头打了个哈欠。   然后小肚子就被拿捏了。   “哈哈哈哈哈嘿嘿不要捏呀!”叙南星赶忙缩起来躲开,看着还没睁开眼睛却嘴角带笑的沈明修,心里顿时荡开一圈涟漪,低头啪叽在沈明修脸上亲了一口。   干完坏事就准备开溜的叙南星在试图从沈明修身上翻过去时翻了跟头,被某人握着腰拉了回去。   叙南星刚起床小脸红润,被迫骑在他腰间,又怕压着他,只好双手撑着沈明修胸口:“娘亲叫吃饭了,快放开我。”   “瘦了。”沈明修手掌比划着他的腰身,末了还不忘捏捏他的小肚子,“今天多吃点。”   “哪能天天多吃,昨天就吃多了……”说到这里,叙南星停了下来,两人之间都愣了一下,显然同时回想起了昨天的事儿。   沈明修松开了手,叙南星从他身上默默翻了下去,两人合作有序地你给我递裤子,我给你穿外套,穿戴整齐后叙南星推开门……   ……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雨淋了一脸。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叙南星后退两步,险些脚下一滑摔下去,还是沈明修伸手拉了他一把,才没有让他一屁..股坐地上去。   只是两手交握还没多久,叙南星就一把捏住了沈明修的手腕,那力道之中带着颤..抖:“……你能看见了?”   沈明修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应当是看不见叙南星的身影的,可他的的确确“看”见了。   青绿色衣衫在雨中被沾湿,叙南星身子一歪正好被他的余光瞥见,也正是这个时候沈明修才发现,他能够比昨天看得更清楚了。   叙南星看他呆呆的半天不说话,耐不住性子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沈明修?”   没有叫夫君。   也没有叫王爷。   直呼其名的称呼让沈明修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也许叙南星生气了。   他这么想着,脑海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抓着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侧脸。叙南星的手背见了冷风有些冰凉,被温热贴上来时忍不住怔住:“这是在做什么?”   沈明修死也说不出来自己这是在撒娇求原谅,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眼睛……昨天只能看见一点点,害怕是幻觉,就没有和你说。”   叙南星眯着眼睛打量他一番:“现在能看清楚什么了?”   “你不质疑我?”沈明修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就听叙南星语气难以掩饰骄..傲:“我对我自己有自信,治好你的眼睛只是时间的问题……快说呀,你现在能看见什么了?”   沈明修将他的手放下,却不松开——经过了昨夜的坦白,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就更加自然,只是突然的亲近偶尔还是会双双红了耳朵。   他抬起头看向叙南星:“还有些模糊,你今天穿的衣服,领口上有竹叶纹样?”   叙南星闻言低头一看,果然有绿色竹叶的花样,他只是随手拿了一件穿上,根本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对沈明修的恢复万分欣喜:“那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看清楚我的脸了嘿嘿。”   “你靠近一点不就能让我看清了吗?”沈明修放低了语气,笑道,“你说过你也很好看,过来让我看看。”   叙南星顿时结巴了:“那,那还是……没有你好看的。”   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是诚实地凑了过去,一大早地就靠沈明修这么近,叙南星几乎能看清楚他鬓边散落的碎发,登时连呼吸都放轻许多。   沈明修曾经抚..摸过叙南星的脸,他对于通过触摸想象面前人的长相这个技能还不是那么熟练,却也觉着叙南星应当是个好看的。   当那张脸缓缓凑近,沈明修先看见的是这家伙的鼻尖,随后是一双抿得紧紧的薄唇,颜色原本应该是殷红的,此时因为被他自己咬住了唇,被咬得有些发白。   叙南星很紧张。   肤色白皙,却也没有像自己那样病态的苍白,是健康的肤色。   那双眼睛,是他曾经触摸时就猜出的瑞凤眼,眸中有着晶晶亮的光芒,再长再浓密的睫毛也无法遮掩。   沈明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摸他的眼角,轻声道:“你比我好看。”   哪里是应该好看,分明顶天的好看。   叙南星非常谦虚,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觉得你天下第一好看。”   说完又觉着庆幸不已,道:“我该是天下第一运气好才对,身边有个天下第一好看。”   沈明修被他逗笑了,叙南星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他所期盼的光彩活力,虽然不多,可他也觉得无比满足。   是他在沈明修眼中燃起了一片火。   “能要个奖励吗?”若非叙南星控制,身后恐怕早就有尾巴摇晃,即便如此,他的眼中也无比兴奋,“可以吗?”   沈明修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本以为叙南星会说要个亲亲,或者是坐着别动让他来亲,谁知道叙南星小手指摆摆,笑着道:“告诉我陆二虎的身份呗。”   沈明修:“……”   为何要在他面前提起另外一个男人?   “你们之间神秘兮兮的,每次见了面陆二虎都躲着你。”叙南星拉起他的手晃晃,“告诉我嘛。”   沈明修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那你叫我一声……”   他话还没说完,叙南星仿佛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当即道:“夫君夫君!你是想听这个对吧?”   沈明修难得红了耳朵,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耳朵发烫,清清嗓子强装淡定将这个篇章翻了过去:“我之前和你说过,曾与这陆二虎见过几面,实际上是我能认得他的声音。”   “也是,他那破锣嗓子,要不是遇到了我,估计站路中间喊一嗓子,还真能让他捞着几笔。”叙南星点点头,很是赞同。   沈明修继续道:“我上一次见到他时,是在蛮人的战场上,他带兵与我一战——当然最后是我赢了,他从那以后也销声匿迹,再也没听有人提起过他。”   叙南星挺听得一愣一愣:“将军?将军落魄到当土匪?”   “世事弄人。”沈明修道,“你莫要同他说起是我告诉你的。”   叙南星嗯嗯道:“那他打仗怎么样?”   “毫无章法,没有计划。”沈明修道,“可也能打个措手不及。”   叙南星摸摸下巴,心想挺好挺好。   流月拿着两把伞过来时正好看见叙南星和沈明修正面对面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们见惯了叙南星的笑脸,看见沈明修笑成这样倒还是第一次。   流月顿了顿,回过神来才打着伞上前去:“大夫人让我开给王爷和叙公子送伞,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两位可莫要着凉了。”   “一把就够了。”叙南星接过两把伞,一把自己拿着,免得流月等会儿因为手上拿着东西走不稳,另一把则是交给了沈明修,“夫君来撑伞。”   流月正想说不如她为叙南星撑伞,王爷自己拿一把会更稳当,谁知就看见叙南星将伞撑开之后交到沈明修手中,后者便将伞举得高些,叙南星哧溜就钻进了伞底下。   他个子小,倒也合适,正好两人都淋不着。   伞下一人轮椅之上淡定安然,侧耳倾听身后人的细声软语,另一人撑在扶手上,弯着腰也丝毫不影响走路,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时不时从伞下露出两声笑声。   流月愣了一会儿才笑着跟上去。   王爷和叙公子,似乎比之前亲近多了。   ……   这雨似乎不给流月面子,一行人吃过了饭,雨也没有停下来,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不行的话就明日再去吧。”大夫人看着叙南星不住往外探头探脑,知道他担心今天出不了摊子,又怕他淋湿了雨难受,“不急着一会儿。”   说完拽拽沈明修的袖子,那意思是“你赶紧也跟着劝劝”。前者咳嗽两声,在大夫人期冀的目光中道:“想去就去吧,带好伞便可。”   在大夫人和沈明修惊愕的目光下,沈明修甚至摸..索着拿起身边自己用过的那把伞放在了叙南星手上:“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叙南星兴奋地上前抱住了他:“好耶!夫君最好了!”   说完便拿过伞急匆匆地冲进了大雨之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模糊的拐角,沈明修叹了口气,正要回房去休息,就听门房咋咋呼呼跑了进来:“王妃!王妃在大门口被人敲了闷棍!”   “什么!”大夫人和沈明修齐声道,大夫人拎着裙角就要往外冲,门房刚刚缓过来一口气,赶忙又道:“王妃没事!但是敲人的那个家伙被王妃抓住了!正在揍!你们快去看看吧!”   大夫人:“……” 第017章 这又是什么勾当!   叙南星是真没想到,他前脚刚迈出沈府的大门,后脚就被人在头上敲了一棍子,要不是他躲得快,就不只是擦破脸那么简单了。   手中的伞因为躲避被丢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又被从旁边窜出来的家伙一脚踩烂,只能蔫巴巴地躺在了地上。   叙南星捂着火..辣辣生疼的侧脸,看见伞被踩坏,眉角一抽,也顾不上门房在哪里了,估计因为下雨躲起来偷闲去了,叙南星能理解,而且他也听见了门房吓了一跳转身跑进去通报的声音。   所以他直接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正瞪着自己,手里还拿着半截木棍,站在雨中浑身湿漉漉又止不住颤..抖的中年男人。   他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正想问问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就见他似乎为了壮胆,举起棍子高喊一声“还我工钱”就又冲了上来。   能被打到第一次是叙南星没有防备,再被打第二次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叙南星没好气地抬腿踢飞了他手中的木棍,眼看着唯一的武器没了,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竟然不管不顾地又往前冲。   叙南星忍无可忍,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子将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顿——当然下手不重,只起到了威慑的作用,中年男人本就紧绷着一根弦,被揍了之后顿时不敢再乱动:“别打了别打了……”   看他抱着脑袋坐在地上,叙南星皱着眉头想要将他拉起来,又听他念叨:“工钱……你怎么不给工钱还打人!”   叙南星:“……”   头疼不已的叙南星将手收了回来,恰好这个时候大夫人撑着把伞跑了出来,拉着他好一番嘘寒问暖:“伤着哪儿了?哎呦喂小脸都花了!”   叙南星被她拉着手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偏偏这个时候他还看见沈明修手里撑着伞被流月推了出来,登时更愁——本来下了雨就冷了一些,他本就没有想让沈明修出门,结果现在倒好,还不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染上风寒!   想到这里叙南星忍不住又瞪了一眼那个男人,没好气道:“我又不认得你,哪里认得你说的什么工钱!你别是走错了门打错了人!”   “不可能走错!虞州城谁不知道沈王府在哪里!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的木匠了,怎么可能走错!”中年男人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我打的就是你!”   说着起身又想去捡棍子,结果左脚拌右脚把自己摔了个大跟头,半天没爬起来,叙南星正无语着,就听见这男人张嘴哭了起来。   “别急着哭,”沈明修让流月将自己往前推,停在了男人面前,“谁让你来的?”   男人不管他,只顾着自己哭,嘴里也不知道在哭喊着什么,叙南星长长出了一口气,将大夫人的伞推了过去,在后者的惊呼声中走进了大雨之中——反正身上已经湿得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他走上前去将男人拎了起来,中年男人再骨瘦如柴也比叙南星高大许多,竟然是被他就这么拎在了手上,就连大夫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这孩子,手劲这么大吗?   “问你话呢,别逼我动手。”叙南星晃晃手上的人,结果这家伙根本不给面子,脸上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竟然对着他啐了一口,幸好叙南星及时松手躲了过去。   男人摔在地上,摆明了今天就是来撒泼打滚的,任家丁来拉就是不起来,叙南星被淋成了小落汤鸡,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沈明修交代了流月几句话,让人将这男人绑了关进柴房。   男人还想叫嚷什么,也许是想要叫来附近的人来围观,可惜今天的雨这般大,他就算叫得再大声,也许有人能听见,可不会有人出来看热闹,没人想要弄一身水。   几个家丁淋着雨将男人双手双..腿绑了起来,见他还要叫喊,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点子,脱了外衣就要往他嘴里塞,叙南星眼角一抽,忙上前制止:“这……这不合规矩吧?我们这算不算是动私刑?”   “我们又没动手。”大夫人看了一眼儿子,将叙南星拉到了自己伞下,叙南星指着自己:“可是我动手了啊!”   “你那是反击。”大夫人心疼不已给他擦干净眼角落下来的雨水,“这件事交给娘亲,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小心着了凉。”   “可是……”   “听话。”大夫人将他推到了沈明修身边,叙南星终于闭上了嘴,同流月一起回了房间,流月半路就急匆匆去叫人送热水过来,叙南星还想着去柴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被沈明修抓着手腕拉进了房里。   叙南星第一次主动甩开他的手:“你小心我把凉气过给你!”   “脱。”沈明修言简意赅,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脱就把叙南星听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要他脱..衣服洗澡。   叙南星:“……”   他思想不干净,该反思。   可当他脱了衣服泡进暖呼呼的浴桶里时,令人意外的,沈明修自己转着轮椅跟了过来。   叙南星瞪大了眼睛,这是要做什么?仗着刚刚能看见一点儿就过来耍流..氓?   沈明修停在距离浴桶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盯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叙南星,后者被他看得莫名慌张:“怎……怎么了?”   “你好看。”沈明修伸..出手,撩起一捧水落在他的肩头,“夫君不能看你?”   叙南星在水下吐出两个泡泡,红着小脸不作答。   自然是能的。   关键是他现在什么也没穿,不着寸缕,这要他怎么适应?两人平时夜里睡觉也都是穿着衣服的,叙南星越泡脸越红,终于在晕过去之前被沈明修一把捞了出来。   之前那一棍子看来也不是躲得那么及时,叙南星揉着脑袋站不稳,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过来:“我欠他多少钱啊……下这么重的手……”   现在轮到沈明修混乱了——明明两人都是男子,可眼前少年赤..裸的柔韧身体却让他有些想入非非,沈明修赶忙止住这个想法,扶住他的腰让他站的稳当一些:“可要找大夫?”   “大夫没我有用。”叙南星觉着脸上被木棍擦过的地方被热水泡过之后滚烫又发痒,想要伸手去挠,就被沈明修按在了怀里。   叙南星默默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沈明修的锁骨,非常丢脸地发现身体可耻地起了反应。   他心想这次说不定沈明修也没有注意到,结果就听他道:“上次也有察觉的。”   叙南星:“……啊?”   “我帮你。”沈明修指尖缓缓向下,点了点热情的小南星,叙南星的腰差点软下去,“要不要?”   叙南星眼角红得像是哭过,好半天才道:“……要的。”   ……   晌午过后,叙南星才被允许出门。在此之前大夫人来看了两次,虽然很奇怪叙南星脸怎么比之前还要红,甚至连脖子手臂都红了,但也只是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热就好。”   他心想那肯定红,不仅仅脸红脖颈红,全身都红着呢——沈明修帮了他一次,他洗完澡又缠着沈明修互相帮助了一次。   两人去往前厅的路上叙南星忍不住连连瞥沈明修,这家伙脸好看,那处……也好看。   且雄伟。   越想脸越热,为了不让小青龙变成小红龙,叙南星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放松下来,此时雨过天晴,他踏过已经扫干净的前院,推着沈明修来到了前厅,却发现陆二虎和辛义都在,甚至还有他意料之外的两个人。   几天不见,二老爷还是那副模样,只是瞧见陆二虎,气势少了许多,而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此时应该被关在府衙大牢里等候发落的沈良!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沈良这些天在牢里估计担心受怕许多,整个人都瘦了两圈,只是瘦了肉不瘦皮,那脸皮耷拉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叙南星不放。   他这样卖力地“恨”着叙南星,恨他给自己带来的牢狱之灾,也恨他居然还在沈明修身边。   可叙南星进来之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跟着沈明修坐到了大夫人下首,看样子竟然像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沈良哪里能忍得下这种忽略,当即就要发作,却见大夫人对陆二虎招招手,后者立刻将之前的中年木匠带了上来。   木匠看起来比之前正常了许多,至少不会口出狂言,胡言乱语了,只是一双眼睛在看清楚在场某个人之后忍不住瞳孔收缩:“沈良!你赔我工钱!赔我名声!”   沈良脖子一梗,装作不认识他,可木匠不给他面子,见他不愿意承认,当即气得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这几位不仅仅威胁我!还要我要了早早地就来王府门前蹲着……”   叙南星愣了一下,竟然真的是找错人了?就听那人又道:“还指名道姓让我打沈王妃,谁知道你想做什么!安的是什么心!” 第018章 有人往他头上扣黑锅!   沈良和二老爷黑着脸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尤其是二老爷,他本可以不过来的,就算大夫人是他嫂子,大哥可是早就没了,两家关系不如从前,随便找个理由便推脱了。   只是今日大夫人找他们来的理由是沈良,说是他找了人污蔑沈王妃,甚至还教唆打人,若是请不来他们二位大神,就直接去请府衙大人了。   平日里二老爷还能给府衙送送礼通通人情,现如今是不能的了——昨日听说京城派了新的府衙下来,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二老爷早就去打探过了,说是这位不好应付。   而沈良刚刚从大牢里被他买通关系放出来不久,他可不想再看着儿子被送进去!   木匠骂到最后也没有能再拿的出手的脏话了,气得恨不得扛着凳子和沈良同归于尽,大夫人掐准时机让他自己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木匠这才开了口。   原来他是虞州城里有名的木匠,祖上是给皇家修过皇宫的,自然有一番好手艺,前一阵子被沈二老爷叫去修缮老宅,才有了工钱的由来。   “说什么买了材料腾不出钱来……都是这厮!”木匠说到此处,抬手指向沈良,“都是他让我来的!说什么和沈王妃说好了,这边付我工钱,结果我来了几次都没见到人,气急了又被他威胁一番,才……才想着打一顿泄气。”   “和我有什么关系?”沈良撕破脸皮不认人,“我都没见过你。”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分明是你给我出的主意!”木匠听了这话气得脸通红,叙南星看他下一秒像是就要气晕过去,忙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木匠下意识接过来,回头一看竟然是被自己“错打”的沈王妃,登时吓得手哆嗦,想要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竟是膝盖一跪就要给他磕头认罪。   叙南星满脸黑线地将他扶起来,心想明明他才是被打的那一个,为什么这家伙吓得这么厉害。   “二弟,这事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大夫人道,“南星,你怎么看?”   叙南星愣了一下:“我?”   见众人都看着他,叙南星瞥了一眼沈良,这人当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样子是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   “就让表哥给这位老师傅把工钱结了吧。”叙南星道,“不过我也不能白挨了这一棍子,表哥你要么自己打自己一巴掌,要么我就让这位师傅打回去。”   沈明修本来正想说不能就这么见到放过他们,听了叙南星的话,默默将还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看来他的担忧是多余的,根本没人能让叙南星吃亏。   对付沈良这种自负又自大的人,就必须让他从脸面上受到惩罚才行,但沈良估计不会轻易答应。   果不其然,沈良咬着后槽牙:“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都说了不认识这人……”   “啪!”   一声巴掌和脸皮相击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夫人被吓了一跳,看着被二老爷一巴掌打在侧脸上的沈良:“二弟你这是……”   “让长嫂见笑了,我带他回去反思。”二老爷喘气粗重,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朝着大夫人做了个揖,没好气地按着沈良的脑袋让他和叙南星道了个歉,后者虽然满脸的不服,却是直到离开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叙南星的要求算是被他们用另一种方式满足了,虽然他依然觉着有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出来。   大夫人只得让他不要多想,当心头疼,又让流月去拿了金疮药来:“回去抹在脸上,少抹点就行,疼的话就和娘说。”   “嗯,谢谢娘亲。”叙南星乖乖接了过来,和沈明修回房时才发现那位已经结清了工钱的木匠还在门口没走,他徘徊着,像是还有什么事想说,可看看门房,又低下了头。   “我去看看。”叙南星附在沈明修耳边道,“很快回来。”   沈明修点点头,眼前的人影从清晰到模糊,最后变成大门外的一道虚影,沈明修却很满足,只要能看见他所在之处就好了。   那木匠来回又走了一圈,一抬起头就瞧见那位沈王妃跑了过来,忙着就要给他行礼,叙南星摆摆手:“你打我一棍子,我也揍了你一顿,就算我们扯平了——你怎么还没回去?工钱出错了?”   “没错没错。”木匠挠挠脑袋,他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气,头发也因为之前被淋湿透了,此时一缕一缕地耷在头上。木匠两手握成拳头又松开,内心似乎在做着非常艰难的决定,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我方才还没来得及回去,听到了那不要脸的两父子的谈话,说是还要再想法子对付王妃你……”   “你是留下来提醒我的?”叙南星明了,笑着道:“那就多谢了,还是快些回家换身衣服去吧。”   叙南星本以为这一场闹剧该就这么结尾了,谁知道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他低估了木匠对他的“警告”。   他以为二老爷等人的“对付”是针对自己的,却不想他猜错了人。   ……   虞州城的雨下了几天,终于是放晴了。   叙南星起了个大早,洗脸漱口之后就直奔茶庄,这几天他忙着做新的产品,水果和奶茶的搭配已经有人学去了,毕竟炒茶和水果切切块并不是什么难事,而竹筒什么的更是随处可见。   这种事他早就有所预料,所以陆二虎来和他说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专心研究他从现代带过来的那本“食谱”——奶茶他打算先放一放,做一些其他的。   比如鸡蛋糕什么的。   他看着做法还挺简单,就打算在茶庄的厨房里试试,结果他还没到茶庄就遇到了辛义,后者看见他走在大街上不但没有上来打招呼,反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大步走上前来将他拉到了一边的小巷子里:“小祖宗哎,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什么叫跑出来了?”叙南星不解道,“我来茶庄啊,怎么了?”   “出大事了呗。”辛义竖起一根手指让他不要说话,看周围没人这才一边将他往回带,一边小声道:“你还记得那个王木匠吗?”   “记得,是他出事了?”   辛义啧了一声:“不是他,是他家里……哎你怎么不走了?”   “他家里出什么事了?需要我避嫌?”叙南星皱起眉头,“我好端端地呆在家里,顶多每天来一趟茶庄,到底怎么回事,我总有权利知道吧?”   辛义早就知道他嘴皮子厉害,当即举起手表示他认输:“王木匠的闺女儿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了河边,有人说是看见你这两天在木匠家附近出现过……”   “我的确去过。”叙南星打断了他的话,“但我不认识他女儿。”   辛义愣了一下,苦着脸道:“这些话你估计要说给府衙听了,现在还是尽快回王府去吧,大夫人要是不在,就让王爷陪着你,可别让府衙来人把你带走了。”   “什么人报的官,又是谁说看见了我在木匠家附近?”叙南星不想牵连其他人,却也知道辛义说得在理,总算是愿意跟着他往回走了。   辛义道:“木匠亲自报的官,带着闺女儿的尸体……至于是什么人说的,前几天你和谁起了冲突,你总比我清楚。”   叙南星蹙眉道:“沈良。”   辛义叹了口气,结果刚到王府门前就看见大夫人正在等着他们回来,叙南星忙上前去,左右看看也没有看见沈明修:“王爷呢?”   大夫人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府衙的人刚刚来请了他去,这事儿你就交给明修来办,听话。”   “不是说我才是被怀疑的吗?请王爷去做什么……是他们找不到我,才把王爷带走的?”   大夫人脸上一僵,知道瞒不住他,只得劝道:“明修说了你在家等着就行,那位府衙应当是好说话的,我们没做过的事,怎么也不会让他人诬陷了去……”   “我去找他。”叙南星说完又改了口,语气缓和了些,对大夫人道:“我去府衙门口等他,行吗?我不做傻事,娘亲不是也说了府衙是讲道理的吗?那么没抓到凶手之前,定然也不会误会了我这个无辜之人的。”   大夫人见他执着,只好松了手,却是在他走远之后让辛义跟上去:“看着南星,千万别出事了。”   “是,那大夫人您……”   “我去找沈良他爹。”大夫人换了副表情,若是叙南星还在,就会发现这是他被绑着来冲喜那天才见过的大夫人的模样,威严,有压迫感。   这是当家主母的架势。   从叙南星进了王府,沈明修身体好转之后,大夫人几乎天天脸上带着笑容,这一次却是为了叙南星再次摆出了气势,决定为他讨回公道。   辛义看着大夫人上了马车朝着二老爷的老宅去了,这才忙跟上了叙南星的脚步,结果就瞧见这位小少爷正从路边捡起一根木头,掂量着趁手不趁手,满脸的凶狠。   辛义:“……”   不是说好了不惹事生非的吗?   这是不惹事生非的样子吗! 第019章 出现了!厨房杀手!   辛义到底没敢问叙南星捡木棍是为了什么,反正等会儿叙南星要是往前冲,他赶紧拖回来就行了。   虞州城的府衙看起来和一般的人家没有什么两样,门口也坐着两只石狮子,只是这里没有门房,取而代之的是腰上佩戴大刀的侍卫。   辛义还以为叙南星会躲一躲,毕竟他说的可是“等”沈明修出来,谁知道他竟然直接上前去,站在了其中一个侍卫面前:“王木匠在哪里?”   那侍卫显然认出了他,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没有要捉他的意思,被问到的那个侍卫道:“王木匠正在里面等着府衙大人呢。”   叙南星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里面:“那我能进去不?”   “啊?能能能。”侍卫愣了一下,忙给他让开路,还提醒道:“走廊尽头那间房。”   辛义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倒是不打算跟进去,倒是好奇地上前问道:“你就这么轻易放他进去了?”   这两个侍卫都认识辛义,放人进去的那个侍卫道:“仵作验过尸体了,说是昨天晚上人没的,但是昨天晚上我们正好去买到了最后两份奶茶……”   另一个侍卫点点头:“是呀,我们亲眼看着叙公子进了王府的,怎么想凶手都不该是他。”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府衙大人交代过,说是叙公子来了不要拦。”侍卫道,“听说府衙大人从前就和景王爷认识,那我们就更不能拦了。”   辛义这才恍然大悟,指指里面:“那我能进去吗?”   侍卫板正了脸:“闲人免进。”   辛义:“……”   明明都是兄弟,太不给面子了。   府衙内叙南星顺着走廊一路到了尽头,果然看见王木匠正蹲在地上擦眼泪,而院子角落里,白布下盖着的应该就是王木匠女儿的尸身。   这应该算得上是叙南星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亡,在现代时他的生活也都还算得上富足,也见不到什么混乱事件,而来到这里之后,身边也一直有大夫人和沈明修等人陪着。   叙南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上前叫了一声王木匠,后者听见他的声音赶忙站了起来:“叙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我夫君,有人说是我害了你家女儿,我不在,他们就把王爷带过来了。”叙南星解释道,“节哀。”   王木匠点点头,用袖子胡乱擦干净脸:“我知道是谁害了水儿,估计也是他污蔑了叙公子……我早就该提醒水儿最近小心的,毕竟叙公子你已经亲自来和我说过了,可是……”   他说到最后恼火得猛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四十多岁的汉子,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叙南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王木匠却是一抬头仿佛看见了仇人,抢过叙南星手里原本想要用来威胁看门的侍卫的木棍,手脚并用从走廊栏杆翻了过去,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那木棍没在叙南星手里派上用场,毕竟两个侍卫他都认识,可到了木匠手上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叙南星惊愕地看着木匠举起木棍就要朝着被侍卫带进来的人身上打下去,只是棍子还没碰到人就被身边的侍卫抢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撞开了侍卫,给了来人几拳才被反应过来的侍卫架住,还不忘叫骂:“沈良你这个王八蛋!我和你没完!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来人正是沈良,短短一个月他就已经是第二次踏进府衙了,只是第一次他是被陆二虎手下的人绑了送过来的,这一次是被架着进来的。   沈良捂着被打了的侧脸,阴森地瞪了一眼王木匠,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了站在走廊上的叙南星。   “你怎么来了?”   身后突然响起沈明修的声音,叙南星就顾不上沈良了,转身看去,就看见沈明修什么事儿也没有,他身后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一身书卷气,正将沈明修推过来。   叙南星迎了上去,在他身边绕了两圈才停下来:“我来确认你没事。”   “这位便是沈王妃?只听明修说了你年纪小,没想到这么小。”沈明修身后的便是侍卫口中新来的那位府衙大人,这人长着一副天生的笑脸,不像是府衙,倒像是街头说书作画的,“今年可有二十?”   “才十七。”沈明修垂眸道,那位府衙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明修,这才松开轮椅的扶手,将位置让给了叙南星。   叙南星心想这人还怪好嘞,才刚刚来到沈明修身边,就听他道:“我听明修说了,他不舍得碰你,这么小,搁我我也舍不得。”   叙南星/沈明修:“……”   “哎呀小两口感情真好啊。”府衙大人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朝着沈良走了过去,他像是看不见沈良脸上的表情有多么难看,只是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段被折断的扇骨在他面前晃了晃:“沈公子,下次陷害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少什么东西——王水儿手里一直死死攥着你扇子上的扇骨,听说上一次你被抓进来也是栽在扇子上?”   他又笑着道:“下次记得换一种木头做扇子,不过我估计你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沈良绷着脸没说话,眼神却是开始躲闪,王木匠在一边也愣了,他只是猜到沈良可能会是凶手,却没想到府衙大人已经掌握了最关键的线索,当时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   闺女,总算是能安息了。   府衙摆摆手让人将沈良带下去先关起来,这才对王木匠道:“我已经写信给京中,将此人押送回京再作处罚,阁下还是节哀为上。”   王木匠茫然地看向女儿的尸身,府衙点点头:“王姑娘的丧事,我也会派人帮衬着。”   “多……多谢府衙大人,多谢。”王木匠连连道谢,说着说着又是老泪纵..横,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从恨不得和沈良同归于尽,到现如今的悲恸释然,他仿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老了好几岁。   看着府衙安排了人为王木匠备了车子,又将女儿的尸首运回去下葬,叙南星还有些没回过神,他捏捏沈明修的肩膀:“我刚刚还是嫌疑人,现在就清白了?”   “本就一身清白,何来嫌疑之说?”沈明修道,“担心坏了吧?”   叙南星道:“我来之前都已经把沈良在心里揍了好几遍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没事。”   “那方才绕着我转圈圈的人……”沈明修轻声道,“……不是你?”   叙南星见被拆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要和我一起去茶庄吗?下午我还想去看看木匠家里需不需要帮忙。”   沈明修这边刚点了头,那边府衙就凑了过来:“闲来无事,带我一个呗。”   ……   半个时辰后,叙南星看着府衙撸起袖子用两三根筷子绑成的工具在一碗鸡蛋里疯狂搅拌,在一边面无表情替他鼓掌:“真厉害。”   这位府衙跟着他们来了茶庄之后,继将两父女的客人认成爷爷和孙女,差点被揍,又因为走路不看脚底下险些踩到了陆二虎养的招财猫,来到厨房之后当着叙南星的面连着打翻了两碗鸡蛋之后,终于有时间趁着搅拌鸡蛋的功夫介绍起了自己——当然,这是他主动的“赔罪”。   “我叫庄茂言,和沈明修已经认识快有三年了,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没考上状元呢。”府衙说着换了一只手继续,叙南星则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下鸡蛋的状态——书上说是要将鸡蛋打发之后再加面粉,实际上原文写的是低筋面粉,但这里并不分什么低筋高筋,他只好先用普通的面粉代替。   听着他说话,叙南星敷衍地嗯嗯两声,庄茂言自言自语道:“那个时候他也还没有变成这样,那场战斗之后他就离开了京城,这也是我在那之后第一次见他——他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状态要好许多。”   “……你想象中?”叙南星终于问了一句,庄茂言点点头:“我以为他会一蹶不振,躺在床上像个病秧子呢,说不定我去拜访他的时候,会被他房间里的药味熏一个跟头。”   叙南星在心里暗暗道,其实庄茂言想得也没错,他刚见到沈明修的时候看到的的确和他说的一字不差。   只是沈明修遇到了自己,渐渐地才有了改变。   叙南星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身后院中树下假寐的沈明修,一声不吭溜了过去,只要他不想被人发现,那么就算是沈明修也没法察觉到他的靠近。   树影斑驳,雨后的暖阳从叶隙之间投下来落在沈明修侧脸上,叙南星看得出了神,忍不住低下头去,在他唇边虔诚落下一个轻吻。   “偷袭我?”沈明修闭着眼睛,忽然开口道,叙南星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他托着下颌亲了回来。   沈明修还是看不太清,这一下正好落在叙南星唇边,倒也算是公平。   只是苦了厨房里跑出来找人的庄茂言。   叙南星正心中欢欣,就听身后啪嗒一声,转头一看,是庄茂言将第三碗鸡蛋打翻了。   叙南星:“……”   出现了。   厨房杀手。 第020章 抢生意谁不会!   叙南星不知道从茶庄什么地方翻出来一张辛义不要了的旧宣纸,本想借辛义的笔墨一用,可人家正忙着记账,叙南星在一边等了半天,气势汹汹冲向厨房,在庄茂言瑟缩的目光下,将一颗番茄啪的剁成两半,用手指沾着番茄汁,回头问道:“你名字怎么写?”   “你先说你要做什么……我不过是打翻了几碗鸡蛋,没必要杀人灭口吧?”庄茂言扒着门框,“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也知道是几碗。”叙南星叹了口气,刷刷在宣纸上用番茄汁水写下几个红通通的字,又用隔夜的米饭在纸后面粘了一些,啪的一声贴在了厨房门上,转身又找出几个鸡蛋,这一次他决定自己来干,才不会听信庄茂言的“我很会做饭”谗言。   庄茂言看着厨房门上歪歪斜斜,红色的字体写出的自己的名字——一个字也没写错,就是看着太瘆人了。   于是他默默将目光投向此时正在树下坐着吹风,手里还拿着叙南星专门做给他的新口味奶茶的沈明修。   “给我喝一口呗?” 庄茂言十分没有形象地蹲在了沈明修身边,朝他伸..出手,摆明了不要脸,后者瞥他一眼,将奶茶拿得离他远了一些。   庄茂言哎了一声,怎么还防着好兄弟?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你刚刚是不是看了我一眼?你能看见了?”   沈明修早就已经和叙南星商量好了对策:“原本就是病急攻心,现如今病好了,自然能看见了。”   庄茂言闻言打心里替他高兴,自顾自厚着脸皮从陆二虎那里要来一杯奶茶,又搬来一个小板凳,和好兄弟并排坐在树下乘凉。   “我是专门到这边来做府衙的。”庄茂言两口喝下了大半杯竹叶奶茶,忽然道,“没想到一来就听说你已经成亲了。”   沈明修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其他的,就听庄茂言又道:“冲喜什么的,你本可以拒绝掉的,你娘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叙公子好好一个男人,又不是双儿,你将他困守在身边又能如何?我看他赚钱很有一番头脑,说不定离开了你,还真的能干出一片天地。”   “想过。”沈明修指腹摩..挲着被打磨光滑的竹叶杯子,“也和他说过,他不愿意走。”   庄茂言皱起眉头:“所以呢?”   “想走的人你留不住,想留的人你赶不走。”沈明修轻声道,“他只要还叫我一声夫君,我便宠他一辈子。”   庄茂言站起身来,指着他半天才道:“你……好样的!”   “什么好样的?”叙南星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庄茂言吓了一跳,转身就看见他脸上被面粉糊得这一块那一块,正拿着一块沾湿了的毛巾擦手。   庄茂言指指他的脸:“你脸上……有面粉。”   都说君子远庖厨,庄茂言原本不明白叙南星一个男人为何天天赖在厨房,可当他闻到厨房里传出来的浓浓香味时便默默将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你在做什么好吃的?”他到底忍不住问道,“这么香。”   “庄大人在京城定是吃过了更好的,瞧不上用的这些小打小闹才是。”沈明修调笑道,他这一笑把叙南星看得都忘记擦脸了,回过神来才默默挪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夫君给我擦!”   他本来也就十七岁,说大也大,有成亲早的早就成家了,说小也小,这个年纪在普通人家也就是个大孩子罢了。   可他如此旁若无人地在沈明修撒娇,着实让庄茂言吃了一惊,也更让他相信沈明修方才说的话了。   这两个人,误打误撞成了亲,却是心甘情愿,一个选择了不放手,一个选择了不离开。   沈明修接过了帕子,一点一点儿为他将脸上的白色擦去:“在做什么?”   “鸡蛋糕,嘿嘿。”叙南星在他指尖蹭蹭脸,这才将帕子拿回来,原本已经要回厨房了,却是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附在沈明修耳边轻语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厨房,去看鸡蛋糕烤得怎么样了。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古代也没有烤炉什么的,他只能尽可能地掐准时机,注意着别让烤焦了才是。   庄茂言本想跟进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就看见沈明修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板着脸开始喝奶茶。   “……你怎么这副表情?看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冲向战场了,他惹你了?”庄茂言不解道,“说话呀?”   沈明修淡淡道:“他说如果我的笑容以后只有他能看见就好了。”   庄茂言:“……”   ……   叙南星的鸡蛋糕初尝试非常成功,甚至可以说有些成功过头了,鸡蛋糕上甚至还裂开了小口子,散发出阵阵焦糖的香味。   看着一端上去就被客人们扫荡一空的鸡蛋糕,叙南星忽然很庆幸他提前留了一些下来,一半分给沈明修和大夫人,还要送一些去给已经回了府衙的庄茂言。   王木匠那边也要去一趟。   叙南星想到此处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的女儿是无辜的受害者,因为沈良想要栽桩嫁祸叙南星,才会让她成了沈良手下的冤魂。   若她还活着,叙南星如果认识她,定也要给她送一些好吃的去的。   王木匠对他的帮忙并没有拒绝,在叙南星带着陆二虎等人的帮衬下,王水儿的丧事办得是体体面面,来吃席的邻居也都劝王木匠不要想不开,他也一一应下了。   叙南星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几天之后王木匠带着一身伤找上了叙南星:“叙公子,我想在陆先生手下做工。”   他来的时候叙南星才刚刚从茶庄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王府的门房已经认识了王木匠,但他怎么都不肯进去等,一定要在门口等着叙南星回来。   “你脸上的伤哪里来的?”叙南星被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吓了一跳,“我带你去医馆,先处理一下……”   “多谢叙公子了,我来之前已经去过医馆了。”王木匠连连摆手,“实不相瞒,我已经在村里……住不下去了。”   安葬了女儿之后,他本想着再过一阵子就回老家去,反正自己一个人在哪里都能活得下去,结果没两天就被人堵在巷子里揍了一顿,这样的事儿每两天就发生一次,不管他出门还是躲在家里,甚至是躲在亲戚家里,都能被那群人找到。   “不能连累了其他人,我也是百般无奈才想到叙公子,要是……”   “为何不报官?”叙南星道,“是二老爷的人?”   王木匠没有说话,叙南星便知道他这是默认了:“这件事我会和大夫人说一声,我现在带你去找陆二虎吧,在我的地方,二老爷不敢派人来打你的。”   “……多谢叙公子。”王木匠扯着生疼的嘴角道谢,叙南星转身带着他往茶庄去——这件事是因为他才会连累王木匠一家被牵连,他必须好好解决。   “叙公子,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自责。”   在叙南星将王木匠安顿好之后,他单独找到了叙南星:“说到底都是我听信了沈良的谎话,出手打了你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我……我是只求后半生平稳了。”   “不要想太多。”叙南星笑着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把你接过来的,还有水儿……我已经猜到了沈良会有报复,却没有提前出手。”   “不不。”王木匠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命中该有的。”   “这么巧?我正好不信命。”   ……   “这个月的账单到底是怎么回事!”二老爷将账本拍在桌子上,拄着拐杖站起来,那双精明的小眼睛在面前的总掌柜脸上扫过,“怎么会亏损这么多!”   “老爷,这……这个月进货太多,卖不出去,亏损是没办法的。”总掌柜抱着算盘连连后退,“我们进的茶叶都是放不了多长时间的新茶,又娇又贵,根本经不起放啊!”   “那就卖啊!怎么会卖不出去!”二老爷气得脸通红,这段时间沈良已经被押送到了京城,他正忙着筹钱上下打点关系好把唯一的儿子赎出来,可谁知京城大,那看监牢的头子开口也大,一上来就报了个让他眼前一黑的数。   可为了沈良,他还是得拼一把,将剩下的钱都投进了自家的茶庄,再加上最近又是新茶上市的季节,本以为能大卖一场,没想到账本都比上个月要薄一倍不止。   这下可完了。   二老爷跌坐在椅子上,终于平复了一口气,没好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总掌柜擦了一把汗,这才战战兢兢道:“不是没生意,只是生意都被抢光了。”   “谁敢和我沈氏抢生意?”   “……另,另一家沈氏。”总掌柜欲哭无泪道,早知道前两天他就跟着亲戚一起偷偷跑去那边干活了,“听说辛老板最近放出了话,只要买茶叶,不仅免费送上门,还包送他们新出的什么鸡蛋糕……这,这我们哪里抢得过?”   二老爷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又是叙南星搞的鬼!”   而被他念叨的叙南星此时正在对着浴桶发呆——大夫人说该让沈明修沐浴一下了。   他是该亲手给沈明修脱..衣服,还是亲手给沈明修脱..衣服呢? 第021章 我们一起洗白白!   叙南星靠在浴桶边,乱起了袖子将大夫人让流月送来的草药在水中搅拌,他过去对中药有过兴趣,曾经研究过一阵子,他已经看过了大夫人送来的药材,不过是一些调养身体的温良药材,可有可无,只是为了沈明修好,多泡泡也行。   热水因为药材泡的时间久了,逐渐变成了淡淡的褐色,叙南星看着差不多了,正要去叫沈明修过来,就见流月探了个脑袋进来:“叙公子,大夫人命我再送一桶水来,说是让您和王爷一道洗了。”   叙南星:“……”   这好像比思考怎么给沈明修脱..衣服更能让人脑子短路。   看着两个下人将另一个浴桶搬进来装满了热水,雾气腾腾让叙南星的脸红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倒像是被热气蒸的。   “那我去叫王爷过来,可要先服侍叙公子洗漱?”流月道,叙南星闻言赶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不,我还是等王爷来了再说吧。”   想了想,他又道:“我去叫他吧,流月姐姐你去休息便是。”   “哪里有时间休息呢?今天还有不少事儿要忙活呢。”流月捂着嘴笑道,“王爷在正厅和大夫人说话呢,既然叙公子不用我帮忙,那我就先去忙其他的了。”   “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吗?”叙南星跟上她的脚步,亦步亦趋地同她走向正厅,“好像大家都在忙。”   “客人倒是没有,不过大夫人不让我们告诉叙公子你就是了。”流月比叙南星大上几岁,听他一句一个姐姐,笑着道,“就当是个惊喜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叙南星不明所以,在正厅门前和她摆摆手,看着她一路出了门,朝着茶庄的反方向而去,这才走进正厅:“王爷?”   正厅里大夫人似乎已经离开了,只有沈明修一个人低着头正在喝茶,听见他的声音嗯了一声:“怎么了?”   “沐浴。”叙南星上前站在他的身后,推着他往回走,“这两天我都快忙傻了,大家到底在忙什么?我早上问了辛大哥,他也不告诉我,刚刚流月姐姐也不和我说。”   沈明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真的假的?”叙南星不信,“娘亲连你也没告诉?”   沈明修抬起头看他一眼,嘴边还带着隐隐笑意,却是不语,这一眼看得叙南星小鹿乱撞,回到房间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   “你让我自己脱?”   看着叙南星一回房间就蹿到了屏风后,沈明修无奈扯扯自己的衣服:“能来帮我一下吗?”   叙南星安静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帮全套的行不?”   沈明修愣了一下:“全套?”   “就是,”叙南星侧着身子探出头,“你不许动,只有我来动手。”   沈明修的衣服是他亲手挑的,从用料到有几颗扣子,从他买回来那天开始,他就期盼着能亲手脱下这身衣服。   就像是拆一件专属于自己的礼物。   沈明修轻笑一声,在叙南星的目光下缓缓抬起手,修长指尖落在被圆领包裹的锁骨处,随着他手指下滑,叙南星精心挑选的衣服,精致的圆领被他扯开些许,露出了一些肌肤。   叙南星看呆了——沈明修什么时候变成这种类型了!   “过来。”沈明修轻声道,“不是还要沐浴吗?再不过来的话,水就要凉了。”   叙南星有一种不是他要脱沈明修的衣服,而是要反过来被脱的错觉。他默默安慰了一下快要从嗓子眼激动地跳出来的小心脏,这才磨磨唧唧挪过去。   才刚抬起手,沈明修便已经将他的手接了过去,带着他摸上了自己的领子:“要开始解扣子了吗?”   “你……你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奇怪?”叙南星指尖都在颤..抖,明明每天早上醒过来偷亲沈明修耍流..氓的人是他,睡觉之前缠着要晚安吻的人也是他,怎么现在形势突然一转,他变成被动的一方了?   沈明修笑道:“你早上给我穿衣服的时候就在想着要怎么脱了吧?恐怕你自己不知道,你有多么不会隐藏想法。”   叙南星耳尖几乎刷的一下红得透了,连带着脸也红成了番茄,手指却壮胆一般放在了沈明修锁骨的第一颗扣子上,费了老大劲儿才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将扣子解开。   接下来的每一颗扣子解开时都让叙南星忍不住看一眼沈明修,后者游刃有余,只是看着他不动,仿佛真的在履行叙南星想要的“全套”。   衣服的设计虽然繁琐,可扣子一解开,无非也就是两片布,叙南星低着头努力让自己专注于衣服,余光却一直忍不住去瞥沈明修,可当两人视线一对上,他又很快移开视线。   夫君眼睛真好看。   他为沈明修脱下了外衣,后者也配合地抬起手让他动手,现在是夏日,再脱了一件贴身的亵..衣,里面便不着寸缕。   叙南星的指尖从沈明修精壮的胸膛擦过,手下只觉得……好摸。   即便病了这么久,沈明修身上也还是有着流畅的肌肉,可以看得出来当年在战场上厮杀拼搏并非作假,而他身上也不是完美无瑕,腰腹,手臂,甚至是背上都有着旧伤痕,有些早就看不出来,只有着淡淡的痕迹。而有些则是新伤叠旧伤,看着就疼。   叙南星被他侧腰的一道刀伤吸引,伸手抚上那道伤疤,引得沈明修一声闷哼,低声解释道:“这是……被人暗算留下的。”   “你还会被人暗算?”叙南星吃了一惊,心疼不已地收回手,“是怎么回事?能……能和我说说吗?”   沈明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我的心腹,听信了敌方间谍的谗言,以为将我杀了便能结束战争。”   “后来呢?”叙南星蹲在了他面前,伸手摸上早上自己亲手系上的腰带,这腰带是他专门挑的,上面带着青竹的纹路,他觉得很适合沈明修。   沈明修微微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叙南星的头发很柔..软,也许是前两天刚刚洗过头的原因,此时因为他弯下腰的动作,高高扎起的马尾末端垂到了颈子边,沈明修按耐住想要伸手去撩的冲..动,道:“他伤了我后,心惊胆颤之下投敌了,第二天敌军便将他的首级派人送给了我。”   叙南星手上动作一顿,一言不发地替他解开了腰带,搭在了屏风上,有些不自在道:“我没想勾起你的伤心事的,我……”   “无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沈明修朝他伸..出手:“拉我一把,我们沐浴。”   ……   叙南星半张脸藏在水中,只露出眼睛和鼻子,默默地盯着身边浴桶里正靠着桶边,像是在闭目养神的沈明修。   他心想,这家伙长得真好啊。   眉目如画,也许就是用来形容他的吧?那双眼睛就算是闭上,也依然让叙南星无法忘记那对眸子的颜色,纯净的琥珀色,就像是他曾经在博物馆里看见的上好琥珀石。   肩膀也很宽——叙南星眨眨眼睛,忍不住将尾巴放了出来,悄悄地伸向沈明修,尾巴尖儿在他身后勾勒着他肩颈的曲线,然而那尾巴偏偏像是要和叙南星作对,欢快地在沈明修侧脸撩了一下。   然后就停在沈明修的颈窝不肯动了。   叙南星:“……”你到底是谁的尾巴!   “怎么了?”沈明修睁开眼睛看向他,叙南星被吓了一跳,呛了水连连咳嗽好几下才缓过来,结果刚回过神就发现沈明修努力撑着桶边,正探手过来给他拍背。   叙南星忙拉住他的手,自己刷啦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你别摔着!我来扶你!”   他说着已经长腿一迈,跨出浴桶,光溜溜地将沈明修“安放”回了水里:“你可别乱动,吓死我了。”   沈明修一回头就对上了叙南星的小胸膛,整个人都愣住了——眼前的少年在这个把月里似乎又长了个子,身子板也结实不少,位置不变的是那一身白皙如玉的肌肤,在雾气蒸腾之中格外诱..人。   最关键的是叙南星站着,而他坐在浴桶里,眼前正好就是叙南星心口那粉色两点。   沈明修:“……”   粉粉的。   嫩..嫩的。   看起来很好……沈明修忙将脑海里的想法压下去,偏过脸道:“好了,快回去吧,虽说天热,也还是要小心冷着。”   “我帮你洗头发吧。”叙南星突然道,沈明修还没来得及拒绝,这家伙就已经找来了皂角,手法娴熟地给他梳理了头发,开始在手心搓沫沫。   沈明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任由叙南星兴致勃勃地在他头上揉来揉去,说实话,其实叙南星手法不错。   没多大会儿沈明修就有些昏昏欲睡,叙南星的按摩加上药浴的熏蒸,沈明修意识模糊之间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大抵是叙南星转到了他面前,只是脚下滑了一下,便伸手抓住了桶边。   “啊呀——”叙南星勉强站稳,正好对上沈明修惊讶的眼神,“我没事没事。”   “……立起来了。”沈明修忽然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叙南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就看见心口的那颗因为方才脚滑擦到了浴桶边上,此时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   颜色也因为摩..擦变得殷红。   叙南星:“……” 第022章 我真不是小偷啊!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身边弥漫开来, 叙南星开始纠结他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若是沈明修没有看过来那么一眼,也许他也不会那么尴尬。   “进来。”沈明修在浴桶里挪了挪, 竟是给他挪出了刚好能让他坐进来的位置, “小心着凉,前两天才刚刚下过雨。”   叙南星下意识地选择了照做, 也许是沈明修不像他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 浴桶里的水并没有凉得那么快,比他桶里的要烫人不少。   他先是迈进了一只腿,手扶着桶边, 可他忘了之前自己差点滑倒就是因为手上还沾着皂角的泡沫, 这一下他没有吸取教训,手心一滑, 还没迈进桶里的另一条腿就被桶边狠狠擦了一下,顿时红了一大片。   叙南星低呼一声, 这一下挺疼,他没能扶稳,跌进了水里, 也正好一手撑在了沈明修肩膀上, 才没有落得个连带着沈明修也一块摔倒的下场。   “没事吧?”叙南星手忙脚乱站稳,见沈明修没事才想起来看看自己的腿,方才桶边是从他的大..腿内侧擦过去的, 红色的痕迹分外刺眼。   沈明修皱起了眉头,不由分说地托着他的腰让人勉强坐在了浴桶边上,两手将他的腿掰开, 指尖停留在那道红痕边:“疼不疼?”   叙南星被他强势的动作吓得一动不敢动,闻言点头轻声道:“疼的。”   “都擦破皮了。”沈明修沉声道, 指腹在痕迹上轻轻擦过,引来叙南星压抑着的闷哼,“等一下给你抹药,过来——换我给你洗。”   叙南星乖乖被他拉着在浴桶里坐下,两人的膝盖因为坐姿贴在了一起,这样似乎有些过于拥挤,沈明修没法伸展动作,叙南星便非常贴心地换成了背对着他。   就差一个手掌的距离,只要叙南星往后靠去,就能贴上沈明修的胸膛,可他们两人都没有选择靠近——沈明修专注地给他清洗着一头墨发,叙南星则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沈明修用水瓢撩起水朝他身上浇着,就见叙南星忽然低头闻了闻他自己的手,笑道:“我现在闻起来和你一样了。”   “是吗?”沈明修拍拍他的肩膀,“转身。”   叙南星刷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转了个身面对着沈明修坐了下去,膝盖在水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很快便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叙南星惊了一下,抬眼看向沈明修,却被后者眼中,属于自己的倒影吸引了注意力。   沈明修在看着他。   只看着他。   叙南星低头看看水里,再抬头看看明显在忍耐什么的沈明修,大家都是男人,身体上有什么变化心知肚明。   叙南星头发湿漉漉,眼睛也湿漉漉,低着头看了一会儿,大着胆子主动朝着不算小的小明修伸..出了手,一把握住的动作让沈明修浑身一僵。   “……我帮你。”叙南星低声道,脸红得不像样子,沈明修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用更小的声音道:“要手……还是尾巴?”   “什么?”沈明修被他的指尖弄得鼻息不稳,过了一会儿才搞明白他说了什么,顿时对叙南星的认知更上了一个境界——小夫郎,似乎挺喜欢刺激?   沈明修叹了口气,向前靠在他颈边:“……手就可以了。”   尾巴也太刺激了。   他怕等会儿忍不住——就像他和庄茂言说的,叙南星还是太小,再怎么也要等到他十八之后,现在都还只是个少年。   太小了。   安静的屏风后偶尔会传来水的波动声,其中夹杂着几声喘..息,无人经过的房间里,也多出了几丝温情,终于不再像是几个月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半晌之后,叙南星穿好了之前就准备好的新衣服,低头却看见即便是两层衣服的遮盖下也挡不住凸//起的小樱桃。   叙南星:“……”   沈明修正在给他整理领子,见他半天不动,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方才都和你说了不要乱摸。”叙南星欲哭无泪示意他自己看,“这下怎么办?”   沈明修笑道:“没人会注意的,不用担心,你不是也给了我一个小礼物吗?”   方才屏风后那一番,虽说没有到最后,两人也将该尝试的,不是那么逾矩的都尝试了一遍,可因为都没有什么经验,多少会有些意外——沈明修嘴角的小小咬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叙南星看着他唇角的痕迹,蹙眉想了半天:“那……那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吧。”   “王爷,叙公子,大夫人叫二位过去呢。”流月在门外道,“说是有事儿要说。”   沈明修应了一声,顺手将叙南星捞过来,替他将身上的衣服整理服帖,叙南星也没有闲着,礼尚往来地给他迅速穿上了衣服。   简直默契。   ……   大夫人正喝着茶,和好说歹说被她请来的三姨娘聊着天,正说到叙南星儿时翻墙头被狗追的事儿,正巧正主也过来了。   “娘亲……娘!”叙南星刚看见大夫人,就见她小指往对面一指,叙南星顺着看过去,一看见三姨娘便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却还是先将沈明修推到椅子边,这才上前去坐在了三姨娘身边,“娘你怎么过来了?”   “多亏了大夫人,送了请帖过来,老爷才允了我出来。”三姨娘笑着道,自从知道了儿子没事,甚至还在王府过得不错,三姨娘也有了精神,虽说依然被袁氏压..在头上,上头甚至还有个阴阳怪气,保..养得当的二姨娘,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叙南星好好的,她就有动力活下去。   大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着对三姨娘道:“我就和你说吧,你看南星是不是长高了?”   “是呢,长高了不少。”三姨娘起身打量了一番叙南星,欣慰道:“都是大夫人和王爷照顾得好。”   “那么事儿就说定了?”大夫人神神秘秘在叙南星和沈明修之间扫了一眼,叙南星怕被察觉到异常,不自觉地放松了肩膀,幸好大夫人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但事实证明他高兴得太早了。   大夫人哎呦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了沈明修面前:“明修你的嘴边怎么破了?莫不是上火了?流月啊,去把辛义叫来,让他……”   “娘亲,那个……”叙南星轻轻叫了大夫人一声,气若游丝道:“这是我咬的。”   沈明修:“噗。”   叙南星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大夫人忍不住用手帕捂着嘴笑了起来,三姨娘有些尴尬,却也难掩眼中的笑意。   大夫人拍拍叙南星的肩膀,调侃道:“年轻人,年轻人啊。”   “方才娘亲说的是什么事儿?他已经好奇许久了。”沈明修清了清嗓子,替叙南星问道,后者总算是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大夫人看了一眼三姨娘,才道:“当初你们成亲时,叙家有送过南星的生辰八字,算着日子,也是快到南星的生辰了,我这才把三夫人叫来商议商议。”   “生辰?”叙南星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难不成这就是流月说的惊喜?   众人都记得他说过,似乎是不怎么记得过去的事儿了,三姨娘解释道:“六月廿八,还有个两天呢。”   “我的意思是大办一次,你们不用担心。”大夫人道,“我特意叫了哥哥来帮忙,这一次他说了,他来办。”   叙南星正在思考大夫人的哥哥是谁,沈明修扯扯他的袖子,轻声道:“是舅舅,在京城做大生意的,我也许多年没见过他了。”   叙南星点点头,大夫人见他们都没有异议,便拍手将这事儿定了下来,拉起三姨娘的手笑着道:“到时候给你送帖子,你可一定要来啊。”   三姨娘本想说这次就已经越矩了,袁氏早就看她不顺眼,可叙南星看向她的目光又是那样的热忱,三姨娘按着心中的担忧,到底是应了下来。   ……   生辰前一天的晚上,叙南星在茶庄对完了账,已经是夜色朦胧,辛义本想送他回去,叙南星摆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   “要么我让二虎送你?”辛义不放心道,“天色太晚了。”   “早些时候你怎么不送流月姐姐?”叙南星一边收拾小包袱一边调笑道,“你要是喜欢就大胆去说呀。”   辛义老脸一红,无奈抹了一把脸:“小祖宗,你就不能当没看见?罢了,那你一路小心。”   叙南星将小包袱背在身上,他今天特意将最近赚的钱换成了轻便的银票,厚厚一沓也很有安全感。   辛义看着他一路小跑冲进夜色中,这才关上了茶庄的门。   叙南星走在回王府的路上,低着头看路没看前面,谁知道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他正要道歉,脚下正好踩到一块鹅卵石,啪叽一声坐在了地上,小包袱也被摔在了地上,银票撒了一地。   他忙去捡银票,被他撞到的那人也颇为歉意,蹲下来帮他一起捡,只是这人似乎误解了他的身份:“大晚上的看不清吧,看你年纪还小,将银票还回去,我就不报官了。”   叙南星一愣,这是把他认成梁上君子了?   “哦对了,你知道沈王府往哪儿走吗?”这人小声道,“多年不来虞州城,有些生疏了。”   叙南星下意识道:“我也要去沈王府,要么我带你一路吧?”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这也不少钱了吧?你一晚上偷这么多,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和我说说,我能帮你。”   叙南星:“……”   ……那你人还怪好嘞。 第023章 夫夫联手坑舅舅!   “我真的不是贼, 这是我自己的钱。”叙南星将银票收回小包袱里,努力解释,“我自己做生意赚的。”   面前的男人狐疑将他从头到脚又打量一遍:“你……年纪轻轻, 怎么能做出卖自己的活计呢?”   他说着似乎颇为感慨, 连连叹气,叙南星眉角一抽:“我不是小倌馆的。”   “私下里也是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 既然是个男人, 就要做些正经事。”男人说着从他自己身上掏出几封信,从中挑出一封递给他:“这是我写给他人的举荐书,没写名字, 你若是有需要, 便拿着这举荐书去找人拜个师,总有比当贼和……做这种事更好的出路。”   叙南星听他念叨着“如此年轻”“长得好也不能这样”, 无奈道:“你要怎么相信我是个正经生意人?”   那人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都不容易。”   叙南星默默捏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扒拉下去:“我要回家了, 阁下请自便。”   “哎你不是说你要去沈王府?带我一路吧,我实在是晕头转向。”男人忙跟上叙南星的脚步,还想劝他几句, 忽然意识到什么, 问道:“大晚上的你去沈王府做什么?”   “回家。”叙南星已经忍无可忍,丢下这两个字便加快了脚步,男人也跟了上来, 结果他们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叙南星一路上也没能顺利甩掉这个家伙。   叙南星对他的毅力表示了佩服, 但也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门房大叔早就看见了他的身影, 提前为他打开了大门:“叙公子,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快,快关门,别把后面那个放进来。”叙南星上气不接下气道,门房正要关门,看清楚追上来的男人的脸后却是惊喜道:“梁老爷?您不是明日才到吗?”   叙南星:“……”   谁?梁老爷是谁?   男人像是生怕跟丢了叙南星,就找不到沈王府的门,跑得也是喘不上气,扶着门缓了半天才道:“马车脚程快,提前到了。”   门房看叙南星抱着小包袱一脸警惕又疑惑,才想起来他是没有见过眼前这位的,忙为他解释道:“叙公子,这位就是大夫人的兄长,梁沛梁老爷。”   “啊?”叙南星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门房又补充道:“王爷的舅舅。”   沈明修的舅舅=他的舅舅。   叙南星一瞬间理好了关系,但这家伙方才接连两次把他认错,叙南星对于开口叫舅舅有些不自在,这时就听梁沛对门房小声道:“这是府里新招的人?大夫人没打听过他的来路吗?”   他虽然声音小,可叙南星耳力好,当然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板起了小脸。   门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被夹在中间不知所措,左右为难,看看梁沛,再看看叙南星,苦着脸对梁沛道:“这位是沈王妃。”   梁沛一僵,瞪着叙南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叙南星长出一口气,上前努力挤出笑容:“舅舅。”   梁沛:“……那你为何大晚上还在路上逛?”   “都说了是在回家路上。”   “……身上为何带这么多钱?”   “身上带着钱,心里稳当——我是财迷,掉钱眼里了,可以的话请别捞我出来。”叙南星笑眯眯道。   梁沛:“……”   叙南星看门房进去通报了,朝着梁沛点点头:“那就不多陪舅舅了,我还要回去陪夫君。”   他说完这话便一路小跑回了房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梁沛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门房带着惊喜万分的大夫人前来迎他,他才想起来问:“妹妹,方才那位……”   大夫人已经听门房说了来龙去脉,她既是无奈又带着些许责怪道:“大哥你怎么又不问清楚就乱给人下定义?那是个好孩子,嫁到王府也才不到半年,你看你把人吓的。”   梁沛抹了把脸:“可他不是个男子吗?”   “你看不起男人?”大夫人一手叉腰道,“孩子之间的事儿,哪里轮得到你我来管?你还是想想看怎么帮着妹妹我把南星的生辰宴办好吧。”   “等等,他就是你信中说的那个叙南星?”梁沛瞪大了眼睛,“你可没和我说那是明修的……呃,媳妇儿?”   大夫人拉着他往里走:“我这不是忘了吗?好了好了,先休息一下,明日再介绍你们正式认识。”   “……那孩子不记仇吧?”   大夫人没听清:“大哥你说什么?”   梁沛默默将问题咽回肚子里——自己先是撞到了叙南星,又将他误认成了梁上君子和不可言说之人……   梁沛叹了口气,他得改改这脱口而出的习惯了。   ……   次日一早,梁沛早早起身洗漱,打算趁着街上人不多,去逛逛许久未来的虞州城,谁知道才刚到前院,就看见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叙南星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身上还挎着他那个小包袱,不出所料的话里面也还是装着满满当当的银票。   他对面坐着一个人,梁沛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大外甥沈明修,算起来从沈明修出事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不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沈明修。   这两人面对面坐着,似乎正在吃早饭,梁沛看见桌子上摆着油饼和点心,还有两个竹筒装着的什么,隐隐约约能嗅到一股奶香,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梁沛正准备过去打个招呼,就看见叙南星站了起来,伸手指指沈明修的嘴角,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梁沛猜测应该是在说沈明修嘴边沾了东西……紧接着他就看见叙南星低头在沈明修唇边舔了一下。   被舔的人露出两声低笑,拉着叙南星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地开始分吃一块柳叶糕。   梁沛:“……”   这还是他那个阴鸷的大外甥吗?   他是不是眼瞎又认错人了?   叙南星听见身后声音,扭头一看:“舅舅。”   梁沛僵硬地笑笑:“你们也起这么早。”   “舅舅要一起来吃点吗?”沈明修转过头,笑着道,“南星喜欢早起。”   “那可是,我还去进了货呢。”叙南星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起身给梁沛让出来一个凳子,后者只好过去坐下,刚坐下面前就被放下了一个竹筒,扑面而来的奶香味让他脑子一懵。   叙南星笑得眼睛弯弯:“舅舅尝尝,这是我做的。”   梁沛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笑得像一只看见了大肥鸡的小狐狸,他有一种被盯上了的感觉,心里安慰自己这一定是错觉:“是吗?我尝尝。”   他说完也没问这里面是什么,端起来抿了一口,只一口就让他眼睛一亮:“这……这是何物?”   入口润滑,奶香味中夹杂着淡淡的茶香,若他猜得不错,这茶叶定然是来自自家茶庄的。   “这叫奶茶,是外甥我自己做的。”叙南星和沈明修对视一眼,后者咬下一口柳叶糕,笑而不语,叙南星则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起身坐在了梁沛身边。   后者一愣,他还没从叙南星那声自称中反应过来,见他坐过来也忘记了要说什么,叙南星毫不在意,手指戳戳梁沛的胳膊:“听说舅舅在京城做大生意?”   “啊,小生意小生意。”梁沛不明所以,却还是回答道,他猜想叙南星可能是想要借他的商路行些方便,却没想到叙南星下一句道:“那舅舅应该有店面吧?我想自己租个店铺。”   “钱不够?”梁沛说着瞥了一眼他的小包袱,他可记得昨天晚上从那里掉出来不少钱,随便都能租下这边的一间店面了。   “这倒不是,我们已经看好地方了。”沈明修细细咽下了最后一口,这才开口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叙南星早在半个月之前就看中了茶庄隔壁不远的一家铺子,那家原本是做米面生意的,听说是老板两口子年纪大了,准备回乡去,铺子就空了出来。   他和沈明修已经去看过两次,沈明修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只为叙南星补上了地租不够的一些钱。而当他听说大夫人将梁沛请来时,就想到了为叙南星和舅舅牵线搭桥。   叙南星想要做什么,他都支持。   叙南星像是能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此时他若是放出了尾巴,定然是已经摇晃得欢欣不已。   梁沛心里对叙南星抱着猜错他身份的歉意,想来这也是拉近两人关系的方法,自然是直截了当地答应了下来:“是什么地方拿不定主意?”   叙南星在心里比了一个小小的耶,从小包袱里掏出早就绘制好的图纸,铺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地和梁沛讨论了起来。   沈明修松了口气——这还是叙南星第一次请他帮忙,虽然只是当一个中间人,他竟然是有些紧张的。   正想喝一口叙南星制作的新口味奶茶舒缓一下情绪,膝盖上就觉着被某人的鞋尖碰了一下,他微讶抬头,对上了叙南星盈满笑意的眸子。   沈明修:“……”   勾..引他? 第024章 王爷你成诱攻了!   梁沛一整个下午都没能呆在王府, 被叙南星拉着去看了店铺,又参考了他提出的建议,买了一些将来可能会需要的材料, 等到这两人回到王府时, 竟也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两人也从尴尬的关系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大夫人写了一天的请帖, 沈明修也在旁边陪了一天, 帮忙磨墨整理请帖——叙南星不在家,他也没有什么事儿干。   对于他的眼睛恢复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住大夫人, 叙南星索性替他先和大夫人说清楚了, 后者自然是欣喜万分,甚至在前两天去拜了附近的庙宇, 为两人祈福安康,又求了平安符来。   将梁沛送回去休息后, 叙南星才有机会来找沈明修,大夫人不在身边,他正在将请帖交给流月:“回来了?”   “已经都弄好了, 明天去交钱。”叙南星看起来疲累又满足, 像是有许多事儿想要和沈明修分享,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流月看他们二人坐得近,想着不多打扰, 拿了请帖就离开了,前厅里只留下了两人。叙南星待人走后,正准备开口, 却被沈明修抢了先:“今天一天都没能见到你。”   叙南星闻言懵了一下,沈明修悠悠一眼看过来, 眼底还带着些调笑,叙南星眼前一亮——沈明修这是在和他……求关注?   等等,难不成沈明修是在撒娇?   他被这个认知的惊喜冲晕了头脑,按耐不住嘴边的弧度,往他身边挪挪,开门见山道:“我想你。”   本想问问他白天那个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沈明修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误解了自己的话后很快调整好了表情,问道:“一整天都在想吗?”   “是呀。”叙南星掰着手指数道,“路过卖煎饼的摊子就想着你会不会喜欢吃这个,买了桌椅回去又会想到时候你坐在桌边会想什么……”   “不是这种想。”沈明修无奈叹了口气,他伸手握住了叙南星的手指晃晃,“单纯的想起我,有吗?”   叙南星手指弯弯勾住他的手指:“有的……总是想起你亲我的时候。”   他这话一说出来,忍不住看了一眼沈明修——自从两人拐弯抹角地互白心事之后,这也不是第一次聊起这些事,却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你……”   “想你再亲亲我。”叙南星打断了他的话,认真地往他面前凑凑,“白天碰你那一下也是想亲你。”   沈明修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叙南星以为他是不是说得太超过了的时候,就听沈明修轻声道:“除了亲亲,没有想其他的吗?”   叙南星没想到他把自己的直接学了过去,甚至还自学成才,带上了些许探求的渴望语气。   被夫君撩得晕头转向的叙南星结结巴巴道:“其他……什么其他?”   沈明修却是跳过了这个话题,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东西,拉过他的手,放在了他手中:“这是娘亲之前为你求来的护身符,我想着有些太单调,便让辛义送去店里加了些东西。”   叙南星下意识接过来,手心里是刚好能够穿过手掌的,可以收缩的红绳手链,上面缀了好几个金色的小铃铛,看起来颇为可爱。   “好看。”叙南星笑道,将手链往他面前一递,“夫君替我戴上呗?”   沈明修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回房,我再替你戴。”   “戴在手上不就行了吗?”叙南星不解道,“还能戴在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半个时辰后,沐浴过后的叙南星身上只裹着一件干净的亵..衣,他忘记拿裤子了,只好光着腿小心翼翼往床边挪。   正一手拿着手链,一手捧着书看的沈明修一抬头就看见白晃晃两条腿在眼前一闪而过,是叙南星迅速钻进了被窝里,没多大会儿手上拿着一件亵..衣递给了沈明修:“夫君帮我放旁边。”   沈明修将到了嘴边的“你准备光着睡吗”咽了回去,接过他的衣服放在了床边用来放衣服的柜子上,才刚放好就被身后的家伙扯了扯后背的衣服,转过头就对上一双盛满了期待的眸子:“来睡。”   沈明修:“……”   他本以为自己游刃有余,却不想对上了叙南星这个太过善于直接表达想法的家伙。   叙南星朝他掀开被子,露出半片还冒着热气的小胸膛,和白皙的颈子,和每天晚上一样发出了要和沈明修睡一个被窝的邀请。   两人睡一起已经有些日子了,都是盖上被子纯聊天,当然偶尔叙南星也会用尾巴缠着他要亲亲,不亲不睡。   可那之前叙南星都是穿着衣服的。   沈明修想着,也许叙南星读了他的心?难不成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可看叙南星闪亮亮的眼睛,他又觉得自己不该猜测其中的真诚……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这么多做什么?要是叙南星真的知道了他的想法,恐怕就不会乖乖等到洗完澡了。   估计早就凑上来了。   “南星,”沈明修放下书,朝着他伸手,“腿伸..出来。”   叙南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举起手链朝自己晃晃——难不成沈明修要把这叮叮铃铃响的玩意儿戴在他腿上?   见他待着不动,沈明修只好自己伸..进被窝摸..索,某个家伙看着呆呆的,却是自己将腿伸了过来,沈明修心里莫名一暖,握着他的脚踝将他的右脚拉了出来,解开红色的绳结,系在了他的脚踝处。   叙南星骨头细,看起来细胳膊细腿,实际上还挺能藏肉,腿缩回去时小腿上流畅的薄薄肌肉让人挪不开眼。   他在被窝里晃晃脚,那几个小铃铛声音还不小,就算隔着被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为……为什么戴在这里?”   “因为……”沈明修盖灭了蜡烛,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侧脸看向在窗外盈盈月光下正盯着自己看的叙南星,轻声道:“我想听你让它响一晚上。”   叙南星:“……”   等等,他是不是被调..戏了?还是收到了某种意味明确的邀请?   他眨巴眨巴眼睛,对面的沈明修也跟着眨巴眨巴眼睛,唯一和他不同的是后者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缓缓地用自己的大手将他的手盖住。   叙南星颤..抖着手指勾住他的:“……你想要做吗?”   他蹭蹭挪挪,把自己塞进了沈明修怀里,后腰贴上一只温暖的手,揽着他将两人贴得更近。   赤..裸的肌肤隔着一层衣服和身边的人紧紧相贴,叙南星听见了两人一齐加速的心跳声,咽了口唾沫,再次问道:“要做吗?我……我可以的。”   沈明修沉默了一会儿,却是低头在他头顶落下一个轻吻,就在叙南星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或是要将这个话题带过去时,沈明修原本放在他腰上的手往别的地方挪了一下。   “等到你生辰再说。”沈明修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叙南星小小叹气的声音,低笑道:“不过也可以做些别的。”   叙南星正想问别的是指什么,沈明修很快就身体力行告诉了他什么是“别的”。   红绳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响了大半夜,终于在月光不再眷顾他们的窗口,树影替代了光亮落在窗边,叙南星眼角染上了红色,被欺负得狠了,终于忍不住沉沉睡了过去,陷入梦乡之前还不忘拉住沈明修的手。   沈明修趁着他睡熟,起身小心掀开被子检查了一遍叙南星腿边和身上留下的痕迹——叙南星太热情了,说实话他都没想到自己会招架不住。   几处有些过分的痕迹被他抹了药,清清凉凉的药膏涂上去时还引来小家伙几声哼哼,似乎不愿意在梦中被打扰。   沈明修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正准备休息,一条尾巴就缠上了他的小腿——看来是叙南星不知不觉中将尾巴放了出来。   沈明修看着靠在自己心口睡熟的叙南星,小声说了句什么,却是连窗外的风都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   次日,叙南星两三个月来第一次睡了懒觉,直到快中午才醒过来。   他睁着眼睛瞪着床顶半天,终于回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没经住沈明修的诱..惑,好像是被先这样再那样了。   ……腰好疼。   明明没有做到最后,为什么他有种腰要断了的感觉?   他从被窝里爬起来,把被子踢到一边,试图看清楚自己的腰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就看见了斑斑驳驳的吻痕。   叙南星:“……”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昨天晚上他主动骑在沈明修身上,两人动情时那家伙好像是抱着他亲亲捏捏了不少地方来着……   沈明修自己转着轮椅进来时,就看见叙南星抱着被子侧身对着自己,露出大半个后背,正在嗷嗷叫着滚来滚去。   “怎么了?”沈明修吓了一跳,忙过去将他翻过来,然后就看见了一只红透的小青龙。   叙南星身后的尾巴卷着他自己的腿,一双受了惊吓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身影,而他的头顶此时正顶着一对青色莹透的龙角。   两人对视良久,沈明修默默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龙角,莹润光滑,入手温热。   叙南星:“……这在龙族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沈明修愣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手指,反而在叙南星惊讶的目光中,又戳了一下。 第025章 嘿嘿摸摸龙角!   叙南星的龙角并不是笔直的两支, 而是略带弧度,中间还有小小的分支冒出来的小龙角。若是用手掌比划,也不过一拃不到的长短。   指腹下的触感温暖莹润, 光滑得如同上好的琢玉, 沈明修指尖在上面摸摸又戳戳,惹得叙南星脸红不已又不敢后退, 生怕被误解。   他见到沈明修第一面就是喜欢的。   从脸开始的动心, 到后来的相识,相陪,再到互相表明心意。   他都是喜欢的。   可这是沈明修第一次如此明确的, 没有拐弯抹角地面对着他, 用行动表示——他也是喜欢的。   “王爷,叙公子, 梁老爷在前院等着了。”流月忽然在门外道,今天晚上就是叙南星的生辰宴, 不光是流月,就连辛义都拽着陆二虎等人一大早就来王府帮忙了,只是叙南星起得晚, 并不知道。   沈明修收回了手指, 看着叙南星手忙脚乱地从床尾把裤子拽出来,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将外衣找了出来,好不容易一番折腾将衣服穿好之后, 他被一个问题困住了——龙尾已经可以收放自如,可龙角不管怎么样也收不回去。   他害怕等会儿大家等急了,刷的一下蹲在沈明修面前, 仰起头焦急看向他:“夫君夫君救救我!龙角收不回去了!”   沈明修无从下手:“我……我怎么帮你?”   “做点什么刺激一下!”叙南星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方法,小时候的他总是会因为受到惊吓而被吓出来尾巴和龙角, 想来反过来应该也是可行的!   被吓唬一下说不定就能缩回去!   沈明修一手捧住他的小脸,另一只手则是顺着他的侧脸从耳垂摸过去,而后是鬓角,最后摸过他慌乱之中扎得乱糟糟的头发,替他将几根调皮的发丝整理好,指尖这才停留在了龙角底部。   叙南星被碰到龙角的瞬间浑身一僵,突然有些后悔让他帮忙。   手指从龙角最底下缓缓向上抚..摸,叙南星被摸得心狂跳,脚下不断发软,只好伸手扶住了沈明修的膝盖,给自己找了一个支撑点才没有在他面前跪下去。   沈明修的手指就和昨天晚上一样让他着迷到近乎发狂,叙南星指尖颤..抖,拼命忍住喉咙中快要压抑不住的声音,感受着那手指的挪动。   沈明修低眸看向颤着睫毛,努力抿唇掩饰着什么的叙南星,低笑一声,叙南星正想问他笑什么,龙角上突然被他凑上去舔舐了一下。   叙南星:“!!!”   他吓了一跳,惊慌之间也不忘注意龙角不要戳到沈明修,愣是一低头从他手下溜走了。叙南星伸手捂住脑袋,这才发现龙角真的已经被“吓”不见了。   “……你耍赖。”叙南星闷声闷气道,“我要讨回来。”   沈明修还以为他生气了,谁知道竟然得到了这么一句孩子气的话语,无奈笑道:“你要从哪里讨回来?”   叙南星闻言默不作声低头瞥向他腿间,沈明修叹了口气,将人拉过来:“别闹。”   “没闹。”叙南星忽然想起什么,骄..傲挺胸道,“我可还记着呢——你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   沈明修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等到你生辰再说。”   而今天晚上过后,叙南星就已经是双九的年纪了。   “不小了。”叙南星笑眯眯勾起他的下颌,凑上去幼稚无比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像是在标记属于自己的东西,“今天晚上还是明天晚上,我都可以哦——夫君你呢?”   沈明修:“……”   昨天还在心里感慨叙南星太小,今天就被“不小了”的叙南星坐在怀里调侃,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报应”。   叙南星调..戏完就跑,到了门外才有空摸摸自己滚烫的脸,小声念叨:“我真是……”   “南星,怎么在这里?”梁沛半天没见他二人,便自己找了过来,一来就看见叙南星正在使劲拍自己的脸,“这是在做什么?”   “没事没事。”叙南星摆摆手,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心跳缓下来,正想问梁沛找自己是什么事儿,就听身边一声门响,是沈明修出来了。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扭过脸不看对方。昨天还在腻歪的两人今天看起来像是闹了别扭,梁沛不知道该安慰哪一个,正在冥思苦想,就见叙南星眉头一皱,朝着沈明修走过去,伸手替他拉高了衣领。   那里有两道非常明显的吻痕。   叙南星留下的。   “咳咳。”梁沛忽然咳嗽两声,见叙南星疑惑看过来,轻声道:“没用的,他已经这样在府中逛了一上午了。”   而且看起来并不是不小心,忘了遮住,而是非常故意的,要在众人面前晃一圈才肯罢休。   像是在宣告,他和叙南星好了。   叙南星:“……啊?”   “估计来过府中的每个人都看见了。”梁沛一手握拳抵在嘴边,眼神闪躲道,“你再遮也是没用的。”   沈明修尴尬地扭过头,不想承认自己的确是这么做了,也的确抱着些许从未有过的,想要炫耀一番的想法才这么做的。   只是被舅舅这样的长辈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未免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我……我出去一趟。”叙南星下意识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却被沈明修一把握住了手。   后者清了清嗓子,不自在道:“娘亲在等着我们过去。”   “哎对,我本来就是想等着你们一起过去的。”梁沛丝毫不觉自己的话中有话,“这不是没等到,我就过来找你们了……如何,一道吧?”   叙南星嗯了一声,想要去推沈明修的轮椅,却被他抓着手不肯松,他耳尖滚烫,只好跟在他身边被他牵着走。   院子里正在帮忙搬东西的陆二虎一抬头就看见他们,无声地笑笑,他身边的王木匠憨笑道:“王爷这劲儿,比我们村上才刚说亲的小伙子还要让人羡慕。”   “闭嘴吧你。”陆二虎将他拽过去,“今天晚上有酒吃,早点干完吃酒去!”   ……   晚些时候,叙南星被三姨娘催着换上了一身新衣。这身衣服本就是三姨娘一直在做着的,拿过来给大夫人一看,大夫人却是摇摇头:“小了。”   “我还是照着你出门之前的衣服做的,大夫人说小了我还不信,幸亏改过了。”三姨娘为他整理好领口,“否则还真的穿不下。”   “谢谢娘。”叙南星晃晃手,看着袖口上精细的纹路丝线,“娘你的手艺真好。”   “……以前绣娘教过,毕竟也是活计。”三姨娘叹了口气,方才还高涨的情绪忽然低了下来,“到底是娘拖累了你,若娘不是个青..楼出来的,你也不至于被你长姐……唉。”   叙南星扶着她坐下,抬手给她倒了杯茶:“别多想,以后我赚钱养娘——还记得我从前说的话吗?将来定有一天,我要将娘从叙家接出来。”   三姨娘没有说话,只是拍拍他的手背,就在这时辛义在门口敲了门:“叙公子,叙远过来了,正在和梁老爷说话。”   三姨娘手一僵,叙南星安抚她几句,让她先在这里休息,这才出门去见了辛义:“让二虎派两个人在这里守着,若是大房过来找人,一律不放。”   辛义应了下来,小声道:“叙公子你昨天回去之前就交代我带二虎过来,可是早就猜到叙远会来?”   “我只是想着,他儿子就算再是不受重视的庶子,现如今他也要向我行礼了。”叙南星笑着道,辛义也是到了这时候才发现叙南星还有两颗小虎牙,露出来时有些尖牙利齿的锐利来。   叙南星踮起脚尖拍拍辛义的肩膀,笑得眼睛弯弯:“我就是想看他给我行礼而已。”   “那是自然。”辛义也跟着笑道,这时小院门前响起爽朗的笑声:“小王妃!我就说怎么没在前院见到你,原来是躲到了这里。”   “正经一些。”叙南星看着装成纨绔子弟的庄茂言走进来,上前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礼。”庄茂言摊开手,“好吧,实际上是沈明修让我过来找你的,前院可能来了一位你比较感兴趣的人,听说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大消息?”   “沈良被斩了,算不算大消息?”庄茂言收敛了笑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害了一条命,自然也需要用命去还。”   叙南星与他并肩往外走,远远就看见了在前院拱门等着自己的沈明修,他低声问道:“这事儿你告诉我做甚?是何人带消息来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庄茂言的话让叙南星猛地停下了脚步,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庄茂言:“皇上身边的人?”   “你紧张?难不成你还想见皇帝……等等等等,你撸袖子做什么?”庄茂言话说到一半慌乱道,“你想做什么?”   叙南星把到了嘴边的替沈明修报仇咽回肚子里,十分不服气地把袖子放了下来:“没想做什么。”   两人说话间也走到了沈明修面前,庄茂言正想警告他今天晚上不要乱来,就见叙南星上前一把将沈明修抱进了怀里。   庄茂言:“……”   眼睛要瞎了。   “夫君,”叙南星在他耳边道,“我要是等会儿忍不住去揍人,你可别拦我。” 第026章 你来不是为了我吧?   大夫人请来了不少客人, 她本就想将叙南星的生辰宴办得热热闹闹,有了梁沛的帮忙,甚至还有了些其他的“作用”。   叙南星看着前院前厅里来往的人们, 甚至在其中发现了几个都是虞州城里还算数得上的大老板, 他们都聚在梁沛身边,或是在不远处观望着等待人少了再前去搭话。   “梁老先生为人谦逊, 生意又做得大, 这些老板自然想要与他搭上关系。”庄茂言在两人身后道,“只要能和他说上话,以后就能在外面说自己是梁老先生的朋友, 何乐而不为?”   叙南星听得两眼放光:“我以后也要做舅舅这样的大生意。”   “会的。”沈明修拍拍他放在自己肩上的小手,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原本正在交谈的人们都停了下来, 朝着那边看过去。   叙南星自然也跟着一起望过去,却是先在人群中看见了叙远——大夫人给叙府当然也送了请帖, 本意是请三姨娘的,可总不能越过主家去请一个妾室,请帖最后还是送到了叙远手中。   他今日来也许并不是为了叙南星, 大概只是为了他的个人脸面, 和这场宴会能带给他的利益人脉而来。   叙南星看见了他,他当然也注意到了叙南星的目光,两父子越过人群对上了视线, 叙南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叙远则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和他身边的女人说了几句话, 再抬起头时叙南星看清了那女人的模样,竟然不是袁氏, 而是一个比袁氏更年轻几岁的女子。   “二姨娘?”叙南星回头将辛义拽了过来,后者闻言看了一眼那边,却是摇了摇头:“不是,听说那位二姨娘生了重病,快要不久于人世,这一位大概是叙远的新欢吧。”   叙南星了然,颇为好奇地摸摸下巴,又朝着叙远那边看了一眼,见他的确不再看过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大门口。   大夫人和梁沛正在那边迎着什么人,而前院的宾客们则是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也没有人上前去看热闹。   庄茂言本来抱着手无所事事地等着吃饭,和沈明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听门口传来一声不像是太监,反而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沈夫人,真是许久不见了。”   大夫人脸上带上了笑容:“宁公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庄茂言闻声一愣,沈明修也转头朝着门口看去:“怎么是他?”   “……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庄茂言神色间有些慌乱,拍拍沈明修的肩膀,“看在我们俩的情分上,可别和他说我们见过。”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着急忙慌让辛义带路从王府后门落荒而逃,就像是身后有狼在追着他跑似的,生怕慢了就会被吞吃入腹。   “府衙这是怎么了?”叙南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消失在黑夜中,“跑得这么急,来的人和他有仇?”   沈明修咳了两声,示意他靠近,等人凑过来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是皇上微服出巡,就当他是普通贵公子,莫要暴露了他的身份。”   叙南星狐疑地看着正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的男人:“他看着就不像好人。”   更何况他还把沈明修利用完了就丢。   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沈明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道:“你不能揍他。”   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是天子。”   叙南星双手环臂,挺起小胸膛:“我还是龙呢。”   沈明修无言以对,因为他们还真的信奉龙,他只好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免得他等会儿乱跑:“只要你不动手,晚上都听你的。”   他本以为这句话会对叙南星起作用,却没想到叙南星伸手拽拽他的腮帮子,气鼓鼓道:“我们的事儿不许和他扯上关系。”   “唔唔唔。”沈明修笑着点点头,叙南星这才松了手又捧着他的脸给揉揉,谁知道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张看着就不像好人的脸。   叙南星:“……”   看,看什么看!   “沈夫人不必作陪了,我今天来也只是来看看朋友,各位请自便。”那张脸的主人对身后的大夫人等人道,待众人散去,就当作没听见身后对他身份的小声议论,径直朝着叙南星二人走了过来。   沈明修眼疾手快把叙南星的小手握紧——他虽然没见过叙南星打架,却是知道这家伙向来是动作快过想法,先按住总没错。   那位宁公子挥退了身后的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停在了两人面前,看见沈明修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时脸上明显吃了一惊,却是笑着道:“半年不见了,明修——身体可还好?”   “多谢宁公子关怀,我命大,除了还站不起来,一切都好。”沈明修礼貌笑笑,那位宁公子的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便落在了他身边的叙南星身上:“想必这位就是景王妃?”   “正是内人。”沈明修松了叙南星的手,改为一手揽过他的腰,他本意只是想要安慰一下看起来快要吃人的叙南星,却没想到这个动作落在他人眼中便成了另一种意思。   宁公子看见他的动作一愣,随即调笑道:“看来二位的感情真是不错,羡煞旁人了。”   叙南星没动,实际上只要他一动,沈明修就安抚性地捏捏他的侧腰,不疼不痒,却是让叙南星心头涌上一阵不知所谓的温暖。   “宁公子不如去我院中坐坐,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沈明修总觉得快要按不住叙南星,只好提议道,后者耸耸肩膀:“走吧。”   他本来以为沈明修是坐在椅子上,却不想看见将那带着圆轮子的椅子推着走在了他前面,宁公子眼中露出惊奇,多看了几眼叙南星,却没有问什么。   ……   “呼,终于不用装了,累死我了。”   一回到小院,这位宁公子就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似的坐在石凳上,更是毫无形象地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早知道要这么装,我就不来了。”   “不是说你身边的大太监来了吗?你还跟着来做甚?”沈明修抬手倒了一杯茶,那位宁公子伸手过来要接,就见那杯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被沈明修递给了身边小脸皱成一团的叙南星:“喝一口醒醒神。”   “我不困。”叙南星虽然这么说着,还是把茶水接过来仰起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眼睛依然奕奕有神盯着宁公子。   沈明修无奈拽拽他的袖子:“好了好了,这是个误会——重新介绍一下,这便是当今圣上,也是我的结拜兄弟,宁殷。”   “误会?”叙南星皱着眉头看向沈明修,“怎么回事?”   “你没和他解释过?”宁殷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脸上露出了些惊讶神色,他甚至站了起来……然后就被沈明修拉了回去。   叙南星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误会?什么误会?”   “外面的传言。”沈明修叹了口气,“是我让人放出去的,还有关于我目盲的……”   叙南星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沈明修曾经说过,他为了皇帝打仗伤了双..腿,回来之后那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他的眼睛。   “不是他做的。”   “不是我做的。”   沈明修和宁殷异口同声道,宁殷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拿在手上却不喝:“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这个命令是先皇下的,那时他还在世,挟权控制新帝。”沈明修将话头接了过去,沉声道,“新帝不得不遵命令,我也只能顺势受罚。”   叙南星无言地坐在他身边,在桌子底下伸手握住他的小指:“都过去了。”   宁殷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忽然起身在小院子里走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被沈明修问了一句又欲盖弥彰坐回来:“没,没找什么……对了,我这一次是专程来看你的,只是没想到你的眼睛能恢复,当然,恢复了当然是好事。”   他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囊,放在了叙南星面前,笑道:“生辰礼物,来的匆忙,没能准备其他的。”   叙南星脸上瞬间带上笑容:“是什么呀?”   “朕的墨宝,等你将来参加科举,能有大用处。”宁殷似乎对这个礼物非常满意,谁知叙南星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可我不参加科举啊。”   “不参加?”宁殷愣了愣,科举向来是年轻人理想中的登天之路,从乡考到殿试,一步登天就在这十年间——叙南星的年纪参加科举已经有些晚了,可只要他想,就算七老八十也能考。   不考?   叙南星这话就像是在说,我这辈子就打算当个泛泛之辈,我没有理想……   “我要赚大钱。”叙南星握紧小拳头,宁殷道:“科举要是榜上有名,也能赚大钱。”   叙南星摆摆手,不屑道:“太慢。”   宁殷:“……”   “经商也是一条路。”沈明修笑道,“并非只有科举可行。”   叙南星点头,就是就是。   宁殷恍然大悟,但他明显不在状态,沈明修看出了他的所在之意:“你来其实不是为了看我吧?”   “什么?”   “你在找庄茂言?” 第027章 沈明修,我想要你   叙南星完全没搞明白他们之间的话题为什么会突然条到庄府衙身上, 却见宁殷听见这个名字啪的一声拍桌而起:“他果然来找你了,是不是?”   “我都成亲了,他只是作为一个朋友来看看我。”沈明修淡淡拉过叙南星的小手, “倒是你, 怎么会和今年的新科状元搭上关系?”   他刻意加重了“关系”这两个字的咬字,宁殷尴尬地收回手背在身后:“咳咳, 这个……说来话长, 朕如果从科举开始说,你想听吗?”   他脸上写满了期待,沈明修却是摇摇头:“那我就走。”   宁殷忙道:“别这样, 总之就是一场酒局惹来的误会……也不算误会……”   叙南星凭借阅遍狗血小说的各种经验帮他接上了后半句:“你俩酒后乱性, 其中一方醒过来之后发现另一个人不见了?”   沈明修:“……”   宁殷:“……”   “我就是胡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叙南星看他脸色不对, 赶忙摆摆手,“不关我事, 你就当没听见!”   “不,你说的都对上了。”宁殷有些颓废地捂着脸坐了回去,好半天才道:“他真在这里?”   “你是天子, 自己手下的状元郎去了哪里当职你不知道?”沈明修挑起了眉角。   宁殷叹了口气, 似乎颇为心累:“罢了罢了,反正朕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朕……”   “他住在虞州城府衙边上的宅子里。”沈明修打断了他的话,在叙南星惊讶的目光中将好兄弟卖了出去, “他刚离开没多久,你如果要去找他,记得直接翻墙。”   宁殷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无法自拔, 闻言才想起来问道:“为何要翻墙?”   叙南星举起手小声道:“因为我怕他出事,派了人……派了打手在门前守着。”   陆二虎的武力不容小觑, 若是宁殷从正门进去,和他对上还不知道谁输谁赢,他总不能让宁殷挨揍,也不能让陆二虎背上“欺君之罪”吧?   宁殷不管沈明修警告的眼神,从桌边绕过来使劲拍拍叙南星的肩膀:“好样的!朕要赏你!”   叙南星还没来得及问他要赏什么,就见宁殷一个转身三两下翻上墙头,奔着府衙的方向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叙南星喃喃道:“明天还能见到活着的庄府衙吗……你拉我做什么?”   沈明修伸手在宁殷摸过的地方拍拍,幼稚却满是占有欲的动作让叙南星忍不住笑了起来,恰好这个时候流月匆匆忙忙来寻今天晚上的小寿星:“王爷,叙公子,前面正等着二位呢。”   “这就来。”沈明修替他应了这一句,等流月走远才抬手勾着叙南星的脖颈,拉着他低下头,就在叙南星以为他是要亲亲的时候,沈明修却是侧过脸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叙南星啊了一声,捂着耳朵跳到一边:“咬我做什么?”   沈明修轻笑道:“今天晚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偏偏让叙南星听得脸红到了脖子。   “走吧,该去看看大家给你送了些什么了。”沈明修朝他伸..出手,手心朝上,是邀请牵手的意思——叙南星眼神慌乱地看他一眼,这才低下头把手放上去,被他拉着,走向今夜注定不会安静的沈王府前院。   谁知道还没到前院,就听见了女人尖声的叫骂:“你这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他都能做你爹了,你怎么有脸凑上来的!”   估计就连三姨娘也没想到,她会在自己儿子的生辰宴上,看了一出袁氏“抓奸”的戏码。   袁氏像是生了病,还在病中,却像是个疯婆子似的扯着原本站在叙远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子的头发不放,两个女人撕扯着倒在地上,叙远竟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黑着脸站在原地。   “他到底要不要脸面?”叙南星都快看呆了,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主人公是有权利上前喝止这场闹剧的,“如果怕丢人,难道不该赶紧让她们停下来?”   沈明修回头看了一眼在众人身后,和三姨娘站在一起的大夫人,心下了然——今天晚上这一场“戏”,恐怕是大夫人为了给叙南星报仇,特意安排下的。   袁氏一脸病色,若是没有人前去告诉她,叙远今天晚上身边带了新人,她定然会被叙远彻底蒙在鼓里。   曾经的将军之母,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沈明修勾起唇角,招招手让流月拿来一杯喝的,递给了叙南星:“小心口干。”   “哦。”叙南星接过来一饮而尽,结果放下被子却被辣味呛得咳了起来,沈明修和流月都吓了一跳,忙上前来给他拍背。   流月将他手中的杯子拿过来一看,懊恼道:“哎呀,我把给客人准备的酒拿错了,这……这可怎么办?”   叙南星好不容易缓过来,结果一抬起头就看见所有客人,甚至包括叙远都在看着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两个女人还在地上为了他打架。   叙南星:“……”   “我没事,没事了。”叙南星用袖子擦擦嘴边,朝众人挥挥手,“各位请自便!”   大夫人也凑了过来,担忧道:“这小脸红的,真没事?”   叙南星闻言摸摸自己的脸,果然烫得很,三姨娘为了避嫌,也为了不惹麻烦,便没有出来。大夫人替他做了主:“回房去换身衣服再来,酒味小心熏着自己。”   “我带他回去。”沈明修看着眼神已经开始有些发直的叙南星,无奈道:“一杯倒吗?”   大夫人也忍俊不禁,临走之前还不忘捏捏叙南星的小脸,这才让两人回去休息,就当是露过面了:“礼物我都留着,明日等他醒了酒再拆。”   看着沈明修和叙南星回房,大夫人才回到三姨娘身边,意味深长道:“今天晚上真热闹,你说是不是?”   三姨娘深深叹了口气,恳求看向身边眼底流露出狠戾的女人:“大夫人,可否能求您一件事?”   ……   “南星?”   沈明修看着一回来就拽着自己袖子不肯放的小家伙,无奈只能让他先坐在床边,双手捧起他的小脸:“睡着了吗?”   叙南星在回房的半路就已经脚步虚浮,要不是沈明修一直叫着他的名字,恐怕会倒在半路。   “我让流月去备了醒酒汤,等会儿喝一些再睡。”沈明修捏捏他脸上的软肉,“听见没有?”   叙南星好半天才抬起头看向他,脸色酡红,眼角也染上了火焰一般艳丽的红色,他抿抿唇,忽然凑上来亲在了沈明修的唇上,沈明修一怔,正想深入,叙南星却是歪着脑袋倒在了床上。   “夫君!软!”叙南星摊开四肢,偏着脸盯着沈明修,嘿嘿笑着想要爬起来,结果手软脚软,只能在床上翻了个身。   沈明修哭笑不得,上前给他将鞋子脱了,又费劲地从他手中把外衣抢下来,这才掀开被子把人塞进去:“我去给你弄些水洗脸,你先睡。”   叙南星哼哼唧唧钻进了被子里,过了一会儿,一条青色的大尾巴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似乎在寻找能够依附的那个人,然而什么也没能找到。   尾巴尖儿上的绒毛毛都蔫巴了,只好将沈明修的软枕拽进了被子里。   叙南星在被窝里睁着明亮的眼睛,将那带着沈明修身上气息的软枕抱进怀里,低头闻闻,十分满意地抱得更紧。   结果没多大会儿就被闷得脑袋发晕,再加上方才那杯酒的劲儿似乎上来了,叙南星忙一把掀开被子,才没把自己憋死。   他左右看看,没找到沈明修的身影,一阵委屈涌上心头——被酒影响太深的小青龙现在做什么都是凭借本能。   找不到人就委屈,感觉热……那就脱。   叙南星站在床上,三两下将自己扒了个精光,躺在床上晾小南星。   于是等到沈明修回来时,就看见了一只光溜溜的小青龙。   少年侧着身子抱着尾巴,腰细腿长,皮肤白皙如玉,在青色龙尾的衬托下更是惹人——沈明修呼吸一窒,床上的叙南星听见声响,扭过头来看向他。   那双眸子里满满当当,却只盛下了沈明修一个人的身影。   “……过来擦擦脸,睡觉。”沈明修上前把他的小脸掰过来,轻柔地用温热的手巾给他擦干净脸,正想给他把脖颈也擦擦时,手腕就被叙南星一把握住。   沈明修一顿,看着已经坐起身,尾巴堪堪遮住可爱小南星,正缓缓朝着自己靠近的叙南星,轻声道:“你喝醉酒了,先休息。”   “夫君,”叙南星甜甜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一杯酒就能把我放倒吧?我只是需要一个离开的借口罢了。”   沈明修狐疑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却被叙南星抓住了机会,将他拽上了床,有力的龙尾一甩,房间里仅剩的几根蜡烛便应风声而灭,只留下一室月光落在叙南星脸上。   他双手撑在沈明修身前,翻身骑了上去,兴致勃勃开始解沈明修的腰带,却被沈明修按住了小爪子。   “想要。”平日里纯净的小青龙变成了诱..人的青面小狐狸,勾着夫君的腰带环扣小声道,“沈明修,我想要你。” 第028章 你走路好奇怪啊!   刚刚长成的少年, 腰肢劲瘦,因着最近的忙碌,身上的小软肉也消失不见, 若是伸手摸上去, 只剩下柔韧的肌肉——沈明修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住,却被叙南星三两下扒拉开:“不盖被子。”   “会冷。”沈明修刚说完就被他拉着手放在小胸膛上, 手下是被酒暖热的身子, 和加速的心跳,叙南星在月光下和他十指相握,微微直起身:“热。”   的确热。   沈明修盯着他的眸子, 在这样的月夜里, 叙南星的眼中也还是一片清明,只是带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如他所说那般, 是渴望的情..欲。   这样的叙南星让他移不开眼,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叙南星牵引着他的手, 带着他从心口到腰间,两只交握的,一大一小的手在叙南星身前停下。   沈明修听见他小声道:“你会吗?”   “……你呢?”沈明修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亮光, 他声音沙哑, 收紧了手指,看见叙南星小幅度地点点头:“知……知道一点点。”   只是理论知识,却从来没有机会实践。   沈明修空闲着的手抬起将他拉下来, 靠近自己:“那你教我,好吗?”   叙南星脸上烫得不行,小心翼翼低下头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轻声道:“我可能教得不好,也只会教这一次, 你……”   “我一定好好学。”沈明修露出一个笑容,险些把叙南星的小魂儿勾得着了魔,小小的喉结上下滚动几次,他才终于抬起手往床边的八宝柜上摸去,手中多出了一个青色的小圆瓷盒,打开之后一阵荷花香味扑面而来。   叙南星看着这东西就脸红——说来话长,这东西还是三姨娘给他的,说是男子之间行欢之物,她送来的还是特意选的上品。   香膏入手清软,叙南星一手撑在沈明修肩膀,另一只手则绕到背后,一抬脸就撞进沈明修深如潭水的眸子,叙南星抿紧唇:“别看我。”   太羞耻了。   当着心爱之人的面,他居然在做着事前准备……   “可我想看着你。”沈明修反手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惊呼声中带着叙南星倒在了床上,将人搂向自己,“我来帮你。”   叙南星脸埋在他心口,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小声呜咽,似乎是被弄得狠了,便攥紧这家伙身上还没来得及被他脱掉的衣服,于是那人知道了,手上的动作便会放轻许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指尖带出的水声,叙南星指尖无力勾着他的衣角:“……夫君,已经可以了。”   小青龙在他怀里蹭掉眼角激动时落下的泪水,抬起头咬咬他的脖颈,留下两个不深不浅的小牙印,他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作品”,沈明修便拉过被子将两人罩了起来。   来送醒酒汤的流月还没走到门前,就被里面传出的声音惊得险些没端稳手上的东西,正好这时候有人送了热水来,她忙叫住下人,叮嘱道:“叙公子喝了酒刚歇下,莫要来打扰。”   确认这几个人离开后她才放轻脚步,来到小院门口守着——王爷也真是的,外面宾客都还没走完呢。   而在虞州城的另一边,庄茂言掀开被子,看清楚自己床上多出来的某个家伙之后,绝望地心想今天晚上注定不会安宁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庄茂言把被子扔回宁殷脸上,下一刻就被窗外突然飞进来的毒镖吓了一跳,看着和自己的侧脸仅仅一指之遥的飞镖,庄茂言咽了口唾沫。   宁殷的手指毒蛇一般攀上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来治你——欺,君,之,罪呀。”   ……   次日清晨,天边的鱼肚白刚刚从窗外树顶漫过,沈明修便被腰上时不时收紧的龙尾缠醒了。   怀里的小家伙正背对着他睡得沉,散落的黑发柔..软铺在白皙的颈边,最后和沈明修的墨发交织在一起,似乎是世间最亲近的模样。   沈明修指尖落在他脖颈上点点红痕上,轻轻一一抚过,忍不住将他搂紧一些,累了一..夜又被打扰清梦的叙南星哼哼唧唧翻了个身,龙尾巴换到了沈明修小腿上缠着,腰上则多出了叙南星无意识中摸过来的小手。   嘴角不知不觉有了弧度,沈明修在他腰上揉揉..捏捏,为他舒缓昨夜的疲累——小夫郎真是热情又“好学”,今天得让他好好休息才行。   将人哄得睡深之后,沈明修才缓缓从他的龙尾中脱身,他将昨夜散落一地的衣服收好,又给叙南星掖好被子,这才换了衣服起身,打算去给他带着吃的回来。   沈明修的双..腿还是不能行走,可他已经习惯了叙南星亲手做的轮椅,叙南星若是不在身边,他也是能把自己挪上去的。   “……夫君?”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身边少了个人,叙南星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睛,沈明修立刻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果不其然被他轻轻握住。   也许看见沈明修还在面前,叙南星心安不已,又沉沉睡了过去。   沈明修温柔捏捏他的手指,这才恋恋不舍松开他的手,轻声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叙南星像是听见了,小猫一样将自己的尾巴抱在怀里,就当是答应了。   沈明修这边才刚推开门,就被门边忽然站起来的一个人吓了一跳,已经在外面等了他快一个时辰的庄茂言摆出一张哭脸就要开始和他诉苦,就见沈明修眼底警告:“闭嘴。”   庄茂言:“……”   “南星还在休息。”沈明修皱眉道:“你在我这里做什么?”   庄茂言正要说话,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指指屋里,又指指他:“你们……不会吧?”   沈明修没理他,淡定自己往外走,庄茂言忙跟上去:“你不是和我说他太小了,你不舍得?不是我说你,你这个状态……能行?”   若是叙南星此时在旁边,定会红着脸在心里小声表示,那可太行了。   可他现在还在睡觉,所以庄茂言只能被沈明修瞪了一眼,听他道:“关你什么事。”   “你不能有了夫郎忘了兄弟!”庄茂言微微提高声音,也不管沈明修要去哪里,推着他的轮椅就带他出了门,一路上还不断张望,像是在躲什么人,好不容易来到了街上,他还是紧张不已。   沈明修本想给叙南星买两个小酥肉饼回去,结果庄茂言推得太快,他眼睁睁看着酥肉饼的摊子从他面前飞了过去,一想到叙南星没有好吃的,他忍无可忍冷声道:“你给我松手。”   庄茂言最了解他这种语气,要么是生气了,要么是要杀人了,两种都不是什么好预兆,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庄茂言赶忙松了手。   沈明修将轮椅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一脸冷色,轻声道:“不就是宁殷去找了你吗?你们一个臣子,一个天子,你紧张什么?”   庄茂言差点就被他绕了进去,正要解释,就见沈明修转着轮椅从他身边走过,来到两人身后的摊子上:“老板,来四个小酥肉饼,要加辣酱。”   “好嘞!”   “等等,不要加辣酱。”一只手忽然按在了沈明修的肩膀上,又像是想起什么,忙把手拿开——宁殷笑眯眯地扭头对庄茂言道:“敢跑试试。”   后者只好苦着脸把刚迈出去准备冲..刺的腿收回来。   宁殷见老板把辣酱放了回去,这才道:“双儿事后还是少吃辛辣比较好,会难受。”   “你怎么知道?”庄茂言问完就闭上了嘴,非常后悔自己问出了这一句话,宁殷没理他,正要再给沈明修“科普”几句,就听沈明修道:“他不是双儿。”   宁殷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很快便调整过来,严肃道:“就算他是男子,也不行。”   沈明修只好向老板单独买了一小罐辣酱,宁殷看他坚持,也只得做罢,三人在街上转了一圈,这才往王府的方向回去。   沈明修没有问庄茂言和宁殷为何会凑在一起,也丝毫不在意这两人之间隐隐的剑拔弩张,只是道:“下次不要下这么重的手,外人看不出来,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宁殷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回头看正捂着脸的庄茂言,后者躲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忽然想起来府衙还有几个案子没结,我先回去了。”   宁殷冷哼一声:“胆小鬼。”   ……   叙南星坐在床上,身上换了干净的亵..衣,他已经听流月说了,沈明修出门给他买早饭去了,便满足地等待着被投喂。   但他没想到夫君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个宁殷。   “皇……宁公子。”叙南星差点咬着舌..头,手上被沈明修塞了两个小酥肉饼,猪肉被油炸得焦香,叙南星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肉,简直幸福。   宁殷看他小口小口地一边吃一边蘸着辣酱,莫名觉得肚子疼,找了个理由正准备离开,就听叙南星在他身后道:“宁公子你走起路来好奇怪,你摔到屁..股了吗?”   宁殷:“……”   半晌后,叙南星哭唧唧拿着被宁殷拿走一半,只剩下一半的红包:“我关心他,他为什么减我的礼金?”   哪有这样送礼的?   “腰还疼吗?”沈明修朝他伸..出手,叙南星立刻将红包忘到脑后,把自己的小脸搁上去:“夫君真厉害,我腰现在还酸呢。”   他干脆拱到沈明修怀里,往他身上蹭蹭:“夫君给揉揉!” 第029章 夫君,猛!   沈明修的手不轻不重按在他后腰, 给他按摩着昨夜疲累的腰身——叙南星的腰很漂亮,每当沈明修抚过他背后小小的腰窝,都会引来叙南星舒服的喟叹。   “身体……”沈明修清了清嗓子, 有些不自在道, “可还有不舒服?”   叙南星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仰面看向他:“你给我清理过了, 没有难受——其实下次不清理也是可以的。”   龙族可以让他人有孕, 也可以自行承孕,而且不论如何都不会有痛苦。   叙南星眼睛亮亮地看着沈明修,龙蛋什么的完全可以有!   想要!   “不想让你难受。”沈明修给他整理好衣服, 托着他的小腰将人扶正, “昨天晚上……是我有些过分了。”   在给叙南星清理的时候,他才发现小家伙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迹, 即便穿着衣服,脖颈处也能看出昨夜的激烈。   叙南星张开双臂, 任由他给自己套上外衣,趁他靠近时偷亲一口,看着沈明修眼底的愧疚, 只好伸手捧着他的脸, 认真道:“完全可以再过分一些的,我喜欢你做的一切。”   小青龙说话直接,却是让沈明修心底柔..软, 若叙南星不是这般直爽的性子,两人之间怕是会有不少误会。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叙南星自己套上了裤子, 为了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没事,还专门下床在地上蹦了两下, 结果捂着腰趴在了沈明修腿上:“腰……腰疼。”   呜呜。   趴在床上不动还没事,一动起来就觉着酸疼无比,叙南星默默在心里为沈明修比了个大拇指。   夫君,简直猛!   “要么今日还是在家中好好休息?”沈明修关心道,“说不定明日会好一些。”   叙南星伸手抱住他的腰不肯松手:“不行,昨日就没去店里看,我还想尽快开张呢。”   “那腰疼怎么办?”沈明修无奈揉揉他毛绒绒的后脑勺,叙南星小脸埋在他腰间深深呼吸几口,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一般,闷声闷气道:“我没事。”   看着叙南星起身捂着小腰嘶嘶倒抽冷气,沈明修沉默许久,在他临出门时道:“下次不会了。”   叙南星一愣,什么叫下次不会了?   难不成没有下次了?   他回头不敢置信看向沈明修,后者转着轮椅上前来,从身后环抱住他——这是叙南星从未见过的,沈明修表现出依赖的一面。   也许是示弱,也许是撒娇。   又或许是单纯的……道歉。   只是这可把叙南星吓得不轻:“我真的没事,就是腰疼一些,这都是正常的呀……你,你说的下次不会了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没能照顾到你的感受,下次我会多注意。”沈明修叹了口气,“你教得很好,是我学得不行。”   叙南星欲哭无泪,你这么猛还叫不行?那到底什么叫行?   同时却也是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没有下一次了——他在沈明修双臂中转了个身,也学着他之前的动作揉揉沈明修的头发,却是换了个话题:“夫君,我能提个请求吗?”   沈明修侧脸紧紧贴在仅仅隔了两层衣料的叙南星的小腹上,心想小夫郎真是非常软,能多抱会儿就多抱一会儿:“你说。”   叙南星脸红耳朵也红,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说完也不管沈明修脸上的惊愕,拿起自己的小包袱就跑出了门,只留下沈明修一人在原地回想他方才的话。   下次可以不清理的……   这是什么意思?   ……   叙南星一路小跑绕过巷子,走上了大路,往自己还没装修完的小店走去,就算是已经走出了很远,转身也看不见王府的牌匾,他也还是觉着脸上发烫。   昨天晚上他就已经够主动了,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是骑上去自己动……叙南星拍拍脸,让自己别再回想昨晚的事,然而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叙南星又忍不住想起昨夜沈明修的每一句话,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叙南星差点吓得跳起来。   庄茂言也被他吓了一跳,两个人惊魂未定,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才放松下来。庄茂言举起双手:“我没想吓你,真的。”   “我知道。”叙南星拍拍心口,长出一口气,“我听夫君说,府衙大人你不是回去处理事务了吗?”   “那个啊,已经处理好了。”庄茂言心想虞州城又没什么大事,他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对着那一堆已经结案的卷宗发呆,他与叙南星并排走着,“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叙南星点点头:“什么问题?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我觉得这个你能帮我。”庄茂言顾盼左右,这才将叙南星带进街边用来放空菜筐子的小巷子里,恳切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才能摆脱皇上……就是那位宁公子?”   叙南星疑惑道:“你摆脱不了他吧?他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是他席下臣子,就算这段时间在虞州城任职,作为状元郎,你总要回到京城的吧?”   庄茂言被他一番话说得噎住,好半天才苦着脸道:“你说得的确在理,可难不成我这辈子都得被他盯着了?”   “你们一个君一个臣,”叙南星小声道,“出什么事了吗?庄大人你像是有难言之隐,若是信任我,我可以为你保密。”   庄茂言抹了把脸:“我知道你是个守口如瓶的,只是这事儿吧……叙公子,你怕掉脑袋吗?”   叙南星:“……”   龙族除非被强行夺取火精,否则就算是被砍成八段都能活过来,他自然不怕,不过这个是不能说出来的,他只好装作懵懂道:“当然怕,大人你犯了什么事儿?不对,什么事儿能要状元的脑袋?”   庄茂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想着说不定叙南星真的能帮他,附在他耳边轻声将来龙去脉简单概括了一番。   叙南星听完都忘了腰疼了,伸手指着他:“你是说……你睡了天子?”   庄茂言连忙捂住他的嘴:“嘘嘘,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唔唔。”叙南星点点头,庄茂言这才松开他:“你答应了要帮我保密,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沈明修也不能告诉。”   叙南星狐疑道:“不对啊,这事儿到底怎么发生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庄茂言尴尬地咳嗽两声,目光躲闪不敢看他:“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叙南星打断了他的话,庄茂言这才犹豫着低下头:“他本来打算与我彻夜长谈,但是后来喝醉了酒,就……”   叙南星意味深长拍拍他的肩膀:“府衙大人,你要是真的醉了,那件事也不会发生的——你没醉还是皇上没醉?”   看他颇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庄茂言吐出一口气,面对着好兄弟的小夫郎,沉声道:“他想睡我,但我……”   “但你不想被睡,一来二去,形式就反了过来?”叙南星猜测道,见庄茂言捂住脸不愿意再说话,他又想起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宁殷奇怪的走路姿势,总算是把这件事联络了起来:“你们两个昨天晚上也……”   “也?”庄茂言愣了一下,见叙南星支支吾吾,总算是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不要乱想。”   叙南星明显不相信,庄茂言无力再多说,只让他保证不会说出去,又带着些惊奇道:“看不出来你脑子这么好用。”   叙南星:“……?”   难不成他平时看起来不聪明?   “毕竟你和沈明修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庄茂言感慨道,“会让人忘记了你是只掉进了钱眼里的狐狸。”   叙南星摆摆手,绕过他走出了巷子:“谢谢夸奖。”   ……   而此时的沈王府,沈明修的卧房中,去而复返的宁殷正在瞪着房间的主人:“所以你怎么看?”   “一朝天子,在新科状元的手中翻了车。”沈明修两手交握放在身前,淡定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宁殷和他的确以兄弟相称不错,只是帝王心思总是比他们要深沉许多,这让沈明修不得不认真思考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现在身边还有了叙南星。   过去他可以让自己身陷险境,大不了一条命,现如今他只将叙南星放在第一位考虑。   宁殷烦躁地将扇子拍在身边桌子上:“朕……我只是需要一个建议。”   沈明修沉默下来,好半天才在宁殷急切的目光中道:“第一次失败,第二次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陛下……你要我给你什么建议?”   宁殷:“……”   好像说得也没错,昨天晚上的确是他自己送上门去的。   越想越烦,宁殷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忽然问道:“那你和你夫郎,又是怎么应对这种事的?”   沈明修手作拳放在嘴边,不自在道:“都是他主动的。”   说喜欢也是,就连昨夜都是他主动要的,甚至主动骑上来,主动摆动劲腰……   不行,不能再想了。   宁殷看着他通红耳尖,暗暗握拳:“沈明修你不要太过分!”   他什么时候才能让庄茂言那个混蛋主动躺下任他为所欲为! 第030章 都来为他出头!   在宁殷拐弯抹角的各种“解释”之下, 沈明修终于理解了他来找自己的所在之意:“你想要扳回一局?”   宁殷一拍手:“没错,朕绝对不能吃亏!迟早都要在他身上讨回来一次!”   “庄茂言虽然是文科状元,但他武功也不赖。”沈明修慢悠悠喝了杯茶, “若非他一心想做丞相, 我当年就把他抓去军营了。”   宁殷沉默下来,就听沈明修继续道:“而据我所知, 陛下你骑射向来不是皇子中的佼佼者, 更是专精兵书和权谋……”   “说人话。”宁殷脸色铁青,打断了他的话,沈明修这番话说得他颇为不爽, 若不是不在宫中, 而沈明修也已经不再实职,他定要给沈明修找点儿事做做。   沈明修将手中茶杯放在桌边, 指尖推着杯子往前放放:“你打不过他。”   “我们俩才是兄弟吧?你怎么帮着他?”宁殷咬牙切齿道,“而且明明是朕吃了亏……”   沈明修瞥了他一眼, 眼中难掩笑意:“不是你先对他起了主意的吗?”   宁殷哑口无言,手指对着他点了好几下,到底是一句话没说出来——沈明修比他要大一岁, 两人拜兄弟时他占着自己是皇子高了他一头, 可到最后来还是沈明修处处帮扶着他一路坐上皇位。   他已经将沈明修看成了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的存在,他的话自然也能在帝王心头上占据一定的存在。   宁殷不得不认真思考了一番他到底能不能打得过庄茂言,最后泄气地坐了回去:“罢了罢了, 朕此行当真是来看看你的现状的,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多亏了你,现如今边关也还算是安稳, 只是还有些事儿需要朕亲自解决。”   “若是有需要,恐怕我也帮不了你了。”沈明修捏捏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 眼中却是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绝望,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平静,“一切小心。”   宁殷站了起来,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临走前将一个小红包交给了沈明修,那厚度明修比他从叙南星那里拿走的要厚。   沈明修抬起头看向他,后者无奈道:“朕又不是吝啬之人,哪里会因为那点儿小事和你家夫郎纠结?走了,有事儿记得写信。”   他才刚推开门,就撞上了急匆匆来找沈明修的庄茂言,冤家见面,两个人都是一愣,首先和他拉开距离的便是庄茂言。   宁殷冷哼一声,孩子气地选择了翻墙头……然后就从墙头摔了下来。   沈明修听见声音看过去也是被吓了一跳,正要叫人过来帮忙,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庄茂言。   “松手!”宁殷正在气头上,不想让他扶,挥开他的手,艰难地跃上墙头,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庄茂言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头莫名烦躁不安,一回头就对上了挚友打趣的目光。   “不去追吗?”沈明修好整以暇靠在轮椅上,“你不怕他磕断了腿,再治你个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   这四个字不知道让庄茂言想起了什么,他脸色涨红:“你……你都知道了?”   沈明修怔住:“我该知道些什么吗?”   庄茂言闻言却是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摆摆手:“没,没什么……对了,他什么时候走?”   “你就想问这个?”虽然知道这两个人的事儿不该自己来插手,可一个是多年的朋友,一个是过命交情的义兄弟,沈明修还是多言问了一句,“明日一早,可能会更早。”   也就是今天晚上。   “那就好。”庄茂言笑道,“掉脑袋的事儿以后还是少做……没事没事,我回府衙了。”   沈明修看着他脚下虚浮离开了小院,心想自己还是少管闲事比较好,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找叙南星,正准备出门,就见流月带着大夫人走了进来。   “娘亲?”   “南星人呢?”大夫人拎着裙角快步走了进来,“叙家出事了,我这边才刚刚得到消息,快些让他回去看看……”   “出什么事儿了?”沈明修道,“他人应该是到那家新店去了,流月?”   “哎,我这就去叫叙公子回来。”流月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大夫人脸上满是愁容,沈明修问道:“娘亲,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人摆摆手,抚着心口在小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才道:“我也是听流月说的,她与叙家的一个小丫头是远房亲戚……说是叙远带了个新人回去,他家大房不愿意,闹着要上吊,不知道怎么的这把火就引到了三姨娘身上,这不就又扯到了南星,说他是……”   大夫人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见沈明修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   “……明修?”大夫人担忧地站了起来,这副表情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沈明修脸上了,“你没事吧?”   沈明修摇摇头:“我去找南星。”   总有人不想让他的小夫郎高高兴兴赚钱,他必须要给叙家一个明确的“表态”。   ……   “还疼吗?”   叙南星手上利索地给绷带打了个结,这才撑着膝盖半弯腰抬起头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宁殷。   后者一下子撞进他纯净的双眸中,竟也愣了一下,无奈笑道:“不疼。”   叙南星嘿嘿笑着站起来,身后老大夫递过来一杯茶,他顺势接过来递给了宁殷:“喝茶吧,这是我给医馆送的菜单……不是,药方——你尝尝看。”   老大夫看宁殷端着杯子犹豫不已,捻着山羊胡子凑过来笑道:“小公子你就喝吧,清凉解暑的,我这儿天天都有人来买。”   叙南星猜测他大概是不相信自己,便站在一边不言语,看着宁殷将信将疑喝了这才放心,他正在收拾自己的小包袱准备回店里,就听宁殷道:“多谢相救。”   他从王府离开之后不久就晕倒在了街上,听说是叙南星出来送货,看见了就把他背着送来了医馆——叙南星和老大夫说是中暑,但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混蛋庄茂言把东西留在了他身体里,做完就跑,根本不会给他清理。   叙南星连忙摆摆手——宁殷还不知道庄茂言把他们之间的事儿告诉了自己,他也只能帮着宁殷把这个谎话圆了。   “你忙着去做什么?”宁殷自己将衣服放下来盖住之前因为摔倒擦伤的膝盖,想站起来,脚下一软,幸好叙南星眼疾手快过来扶住了他。   叙南星将他扶着放在靠近门口的凳子上,松开手这才拍拍自己的小包袱:“我去银号换银票,银子带在身上太重啦。”   小包袱随着他的动作银钱相碰铃铛作响,听起来的确不少钱。   “我听明修说,你在做生意,是什么章程?”宁殷正无聊着,正好来了兴趣,“带我去看看吧。”   叙南星有些为难地看着宁殷的膝盖,他倒是能立刻帮他把这点儿小伤治好,只是这就暴露了他的身份——可他到底是天子,解除了误会之后也就和沈明修之间没有恩怨,叙南星还是不想违逆皇命。   “那我背你?”叙南星将小包袱系在腰间,朝着他转身蹲下,示意他趴上来——小青龙就算昨夜“劳累”,扛个凡人走几步路还是没问题的。   宁殷方才昏迷被他背着已经很愧疚了,叙南星还没他高:“你……你扶着我吧。”   叙南星心想那也行,宁殷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努力不让自己把太多重量放在他身上,免得把这小家伙压垮了,谁知道两人还没走几步,就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宁殷今天本就过得不顺,顿时黑了脸准备发火,然后就看见沈明修撩开了马车帘子,满眼疑惑,似乎对他们两个的组合很不解。   “夫君!”叙南星眼前一亮,将宁殷扶得更紧一些,“你怎么来了?还是坐马车来的……”   “辛义说你带着人来了医馆,我来寻你。”沈明修朝他伸..出手,“上来。”   宁殷心想怎么也不能麻烦了人家小两口,结果就被叙南星三两下打包塞进了马车里:“宁公子你腿脚不便,我送你回客栈吧?”   对于小夫郎的“善行”,沈明修并没有阻止,只是颇为微妙地看了一眼宁殷,后者失笑:“那就多谢了。”   宁殷下榻的客栈在虞州城另一边,刚好要经过叙家,沈明修想着反正也躲不开,就将叙家的事儿当着宁殷的面告诉了叙南星。   小家伙听完直接撸起袖子:“我就知道叙远不是好人,上次还藏了匕首想要……”   他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察觉到他好像说漏了些什么,忙止住了话头,抬起头却是对上了沈明修琥珀色的眸子:“什么匕首?”   叙南星试图蒙混过关,结果宁殷灵光一闪:“当爹的想要儿子的命?难不成你是捡来的?”   叙南星:“……”   “没事,别怕啊。”宁殷看他呆住,以为他在担心什么,“就当是报答你救命之恩,今天朕替你出头。”   叙南星求助看向沈明修——不要让这家伙把事情闹大啊!   沈明修却是赞赏地看了一眼宁殷,甚至还与他击了个掌:“成交。” 第031章 闹剧告一段落!   叙家的闹剧“声势浩大”, 马车停下时,叙南星就已经看见了门前等着看热闹的一群人,应当都是邻居或是听到动静的过路人——叙南星很好奇, 他上一次见过叙老太爷, 那个老头儿不像是能忍受得了丢这种人的家伙,他怎么会允许叙远在家门口闹出这样的事儿?   宁殷休息了一路, 摔伤的膝盖也没有那么疼了, 甚至还能帮着扶一把沈明修,三人的到来显然吸引了几个站在外圈的围观者。   “是景王爷。”   “还有他那个男妻,也是……是他家出了事, 他肯定得回来看看。”   周围的议论声随着沈明修一眼扫过去, 终于是逐渐没了声音,却是不愿意散去, 都朝着叙府里面看去——那里头女人的哭声可是一直没停下来过。   宁殷和沈明修对视一眼:“一起进去吗?会不会像是来找事的?”   他倒是随意,这里也没人认得他, 不过叙南星刚刚才帮了自己,他总不能给叙南星找麻烦。   沈明修当着众人的目光握住叙南星的手,后者正在仔细听到底是谁在哭, 被他抓住手愣了愣, 就听沈明修笑着对宁殷道:“我今天就是来找事的。”   叙南星听着这句话心里猛地漏跳一拍,今天的夫君好霸气!   叙远显然没有想到家丑已经外扬,叙南星看见他时, 他正一脸恼怒对着地上撒泼打滚的女人说着什么,叙南星定睛一看,那完全失了风度, 甚至连装都不装的女人竟然是袁氏!   作为虞州城还算是有头有脸的叙家主母,叙南星只见过她一次, 却也从让人口中听到过关于她的称赞,说是婉约端庄——也许是装出来的,可今天这般疯狂的她,叙南星却是第一次见。   “叙远你这个没良心的!有了新人就要把我们娘儿俩赶尽杀绝吗!”袁氏往日里精美的发髻散落下来,哭得撕心裂肺,可她看着的那个男人确实嫌恶地移开了目光,这一移不要紧,倒是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叙南星。   叙远眉头皱得更紧,原本想要来质问叙南星来这里做什么,结果才走出两步就看见了他身边淡定自若的沈明修,偏偏这个时候袁氏扑上来扯住了他的衣服,叙远一个趔趄,气得给了正妻一脚,将袁氏踹得倒在了一边,半天没能爬起来。   叙南星眉头一紧,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就见三姨娘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偌大的叙家,竟是只有这个平时被袁氏欺压得最过分的姨娘愿意为她站出来。   叙远根本不看身后两个女人,几步上前来,也不看沈明修,直接对叙南星道:“你已是出嫁之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嫁出去了,难不成你我之间的父子血脉也没了?”叙南星憋着一肚子火,“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   叙远气得横眉倒竖:“你……你这个逆子!”   “我朝律法有定,见王权不行礼者,视为不敬之罪。”宁殷从叙南星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走上前来,“理应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叙远不认识眼前之人,只记得在王府叙南星的生辰宴上见过这家伙,看着像是谁家的贵公子,说不定势力比沈明修还要厉害,毕竟沈王府大夫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   叙远想到此处,也只得收敛了气焰:“你是何人?”   “无名小辈罢了。”宁殷从腰间拿出折扇,啪的一下展开,“现在你是不是该把礼数补上了?”   “哼,什么礼数?”叙远冷哼一声,语气之中难掩嘲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王爷,若是论家世,怕是还比不上我叙家。”   叙南星颇为佩服地给他鼓鼓掌——这是真敢说,他是想到了今天这事儿不会轻易结束,却是没想到居然还能见识自己的亲爹是这副德行,也算是长了见识。   沈明修的父亲故去是不假,可人家生前可是为皇家效力的,怎么可能比不上普通的商贾百姓家?   宁殷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厚颜无耻之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话来说,这时三姨娘却是扶着那位突然安静下来的袁氏站了起来,她声音不大,甚至有些颤..抖,然而她声音清亮,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爷,”三姨娘安抚地拍拍身边的袁氏,“二少爷的丧事我们不插手,你放我们走吧。”   宁殷有些听不明白,叙南星闻言却是愣住了——若非嫡庶有别,他也能算是叙家长子,可他头上还有个大姐,所以最后便被记成了庶出次子,而他也有听三姨娘说起过,袁氏膝下除了长女,还有个儿子,今年不过七八岁。   ……何来的丧事?   早夭还是遭人陷害?   叙南星暗暗想道,怕是后者可能性更大些,说不定就和那位至今未曾露面的“新人”有关。   他只是猜想,谁知道叙远接下来的话竟然真的证实了他的猜测。   “她害得歆儿小产,你要我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叙远一挥袖子,袁氏听了这话面目狰狞道:“谁知道她肚子里是哪里来的野种!我那惨死的儿子又要到哪里说理去!”   叙南星总算是把这事儿理清楚了——后院宅斗,牵连了一个还没出生和另一个无辜的孩子,而叙远明摆着要帮着新人。   大夫人让他们过来,恐怕就是要替三姨娘撑场子。   “和离。”三姨娘将袁氏拉回来,从被卖入青..楼到被叙远买走带回来,她这一生都宅在后院,和另一群女人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人争斗不休,现如今她却是为了儿子下定了决心,要从这个牢笼逃走。   叙南星越过叙远担忧地看向三姨娘,后者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叙远脸色阴沉如水:“这事不行……”   “今天必须和离。”令人意外的,说话的是沈明修,他虽然坐着,低了叙远一头,气势却是让叙远忍不住收敛了许多——沈明修看人时的眼神,仿佛是一只狼盯住了猎物,让他不寒而栗,“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叙家的事儿,还用不着景王爷来管吧?还是说王爷你喜欢多管闲事?”   “和离,或者一桩桩地算。”沈明修沉声道,“强娶强嫁,南星的聘礼是你收下的不错吧?上一次本王带内人回门省亲,你袖中所藏又为何物?”   叙南星的注意力全被他那句自称吸引,这还是沈明修在他面前第一次自称本王。   好带感。   叙远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袖子,下一刻才想起来自己的匕首已经被叙南星拿走,脸色顿时漆黑一片。   “意图谋害亲生子,这是重罪。”沈明修冷笑一声,“不用本王提醒你这宗罪是什么下场吧?”   “凡犯下命案者,理应当众处死。”宁殷对于自己立下的律法很清楚,“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不是吗?”   叙远再说不出话来,三姨娘明显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就连袁氏都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叙南星从小包袱里掏出一把匕首,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真是老爷的东西……”袁氏轻声的念叨被三姨娘听了进去,她原本还对叙远存有过去的情谊,如今是一点儿留念也没有了。   叙南星走到叙远身边,将匕首在他面前一晃,躲开了叙远想要来抢的手:“爹,和离吗?”   叙远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休妻逐妾,两封和离书在众人面前交给了府衙来的人,当众盖章之后今天这事儿才算作罢。   袁氏心灰意冷,什么也没带,搭了远房亲戚的马车,说是要回娘家,从此与叙远恩断义绝,三姨娘则是跟着叙南星离开,只是在离开叙家之前,叙南星还是没忍住问了叙远。   “父子一场,这算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爹。”叙南星道,“我们母子俩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值得你这样冷落对待吗?”   叙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个青..楼出来的,谁知道你是什么人的种。”   叙南星恍然大悟,不知为何笑了出来:“是吗?那我怎么听别人说,我娘当年是名动虞州城,有名的清倌人?”   ……   叙家的闹剧在虞州城热议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叙远一直关门不见人,就连二少爷和老太爷的丧事都是安安静静地就办了。   是的,叙家老太爷在叙远带新人进门前两天就被气死了——这件事还是三姨娘后来才告诉叙南星的。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后话。叙南星站在灶台边,看着换了一身干练衣装的三姨娘将手上的肉圆一个个下进油锅里:“娘,你手艺真好。”   “都是拿不出手的。”三姨娘自从离开了叙家,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好了,这边的能吃了。”   叙南星转到她另一边,捏起两个已经炸好晾好的肉圆转身就往外跑:“夫君!”   沈明修才刚刚转过头,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账本放下,嘴边就抵上了香喷喷的肉圆,叙南星笑着道:“咬一口尝尝?”   他只好咬了一小口:“味道很好。”   “是吗?”叙南星毫不在意地将被他咬了一口的肉圆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了好吃东西的小狐狸,“我觉得这个能卖个好价钱,等会儿就让娘教我……唔唔。”   沈明修松开手,看着被自己偷亲的小家伙红了耳朵,一步三回头地挪回了厨房,这才看向身后:“你来这里做什么?”   庄茂言狼狈地从他身后墙头翻下来:“那个,宁殷走了吗?” 第032章 夫君夫君想要!   沈明修闻言朝他抛去奇怪的一眼:“他昨夜就已经回京了, 你如果有事找他,现在来问是不是太晚了?”   庄茂言挠挠头,毫无形象地在他身边大大咧咧蹲了下来, 左右看看, 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起来的东西, 一边将帕子拆开, 一边小声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到这里,他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怎么总是遇到掉脑袋的事儿!   沈明修一看见那玩意儿的形状, 疑惑和惊讶一齐涌上心头, 他正心想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然后就看见庄茂言手中..出现了一块雕刻着五爪金龙,龙身上还描了金的玉石。   镇国玉玺。   沈明修觉得一瞬间脑袋都要大了, 压低声音道:“你从哪里偷来的?!”   “什么偷!”庄茂言咬牙切齿道,“宁殷走的时候没带他的包袱, 我心想下次他来的时候说不定还得找,就想着给他收起来……谁知道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我这里!”   两个大男人对着镇国玉玺沉默不语,树荫下庄茂言沉声道:“你觉得他是要杀我, 还是要栽桩嫁祸再杀我?”   “……我不觉得他要杀你。”沈明修斟酌道, 宁殷在他这里从来不会有掩饰,看他表现出来的一切,他大概是对庄茂言真的有兴趣的——至于止于身体上的渴望, 还是更多的,沈明修并不想知道。   但他可以确定,宁殷如果想要庄茂言的命, 绝对不会让他站着走出京城,更别提还让他活到现在了。   哦。   他还主动“送上门”一次。   就目前来看, 庄茂言对宁殷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也许他有什么苦衷。”   “这东西在谁手上,谁就能当皇帝。”庄茂言抹了把脸,“你确定他不是想要栽赃我叛国造反?”   “你会造反吗?”沈明修一语中的,后者坚定道:“我对朝廷的忠心,以及想为朝廷效力的决心是不容怀疑的!”   沈明修笑着捻起帕子将镇国玉玺盖住:“那你还担心什么?他这不是相信你,才把这个东西留下来的吗?”   “所以他真的是故意留下的?等等……”庄茂言举起手,迟疑道,“这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沈明修瞥了一眼他手上被重新包好的镇国玉玺,沉吟道:“若我记得不错,玉玺有一角曾经被修补过,那是先皇还是太子时,曾在御书房不小心磕出来的。”   他示意庄茂言摸一下玉玺的四个边角,后者照做,在摸到第三个边角时他猛地愣住了:“……的确有修补的地方。”   “看来没错了。”沈明修看向京城的方向,“如果他不是故意要捉弄你,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迫使他必须将玉玺从京城带出来……也许他和我说的一切安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庄茂言握紧了手:“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相信你。”沈明修斩钉截铁道,“不是我自夸,按理说我与他的关系比你与他要更紧密,可他选择了你,而不是我……其中的含义你还是自己回去想吧。”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就是一块大木头。”   庄茂言:“……啊?”   他还没想明白沈明修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好三姨娘手中端着一筐子刚炸好的肉圆,从厨房出来准备晾一晾,一抬头就对上了庄茂言的目光。   三姨娘并不认得这位年轻小公子,朝他福了福身,带着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叙南星将肉圆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早就准备好的大筐子里,母子俩低着头时不时凑在一起说两句话,看起来颇为温馨。   然而庄茂言却是看着三姨娘的侧脸陷入了沉思,沈明修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那是谁?”庄茂言朝三姨娘指了指,沈明修道:“南星的娘亲,原本是叙远的妾室,上一次在生辰宴上,你应该见过她的。”   “……是吗?好像没注意看。”庄茂言将玉玺收好,借口说自己还有事儿没处理完,离开沈王府之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三姨娘的背影。   沈明修心中不解,可庄茂言已经离开,他也只能把这份不解咽回肚子里,接住颠颠跑过来的叙南星。   叙南星今天情绪非常高涨,也许是因为娘亲脱离了苦海,又或许是又找到了新的赚钱路子,总之他看起来有些过于兴奋。   “夫君夫君,我想做辣椒粉!”叙南星握着他的大手晃晃,“撒在这些肉圆上一定很好吃!”   “辣椒粉?”   叙南星手脚并用地给他比划着:“就是先把辣椒晒干,然后再用石臼磨成细粉……可能还要炒过,不过应该很简单!你……你搂我腰做什么?”   “晚上有空吗?”沈明修看三姨娘背对着二人,并没有要转身的意思,便大胆了起来,双手环过叙南星的小腰,将脸埋在了他心口——他坐着,叙南星站着,这个高度倒也刚刚好。   只是这两天天气热,叙南星穿得很轻薄,沈明修的鼻息正好对着他心口的小樱桃,他忍不住往后退退,不让沈明修发现自己的异常——事实证明他所做的都是无用功。   “哎别这样……”叙南星忍住嗓子里快要溢出来的甜腻声音,抱住沈明修的脑袋,这家伙居然察觉到了逐渐变得坚..硬的小家伙,故意用唇上来亲了一下。   即便隔着衣服,也让叙南星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什么时候沈明修也变坏了!   他欲哭无泪地看着在自己身前抬起头,眼底带笑看向自己的大美人,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不论什么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沉溺于沈明修这张脸。   “晚上……来做吗?”沈明修非常犯规地将侧脸贴在他身前,他甚至还蹭了蹭,叙南星觉得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出邀请,小青龙晕晕乎乎就答应了下来:“……哦。”   那……那就做呗。   ……   月上中天,沈王府。   叙南星光着肩膀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探出小脑袋看着沈明修起身去拿早就准备好的湿手巾,刚刚亲密过后的小青龙脸红扑扑,青色的尾巴在背后从被窝里伸..出来,欢快地在床铺上轻轻拍着。   他心情很不错。   因为夫君很给力。   沈明修的后背上其实有很多的伤痕,往日的常胜战神,也不如传言中那样无人能敌,所向披靡。这些伤疤见证了沈明修的过去。   叙南星忍不住伸手摸摸那些层层叠叠的伤痕,有些已经长好,只留下痕迹,有些却因为新伤叠旧伤,新长出来的血肉并不平整。   “怎么了?”沈明修回头看向小夫郎,见他盯着自己的后背看,笑道:“都已经不疼了,没事的。”   叙南星往他身后挪挪,因为身上裹着被子行动不便,他一动就像是一个小山..丘缓缓挪了过来,沈明修看得好笑,揉揉他毛绒绒的脑袋:“做什么……等等,别这样……”   叙南星探出舌尖在他伤痕上舔舔,傻笑道:“夫君你是香的。”   沈明修哭笑不得,这是把他当成吃的了?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小家伙摆正擦干净,叙南星就挪到了他腿上,扒开他的亵裤往里看了一眼。   嗯。   依然壮观。   沈明修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更别提叙南星忽然伸手进去摸了一把。   沈明修:“……”   “我这样做算不算登徒子?”叙南星在他腿上翻了个身,笑着抚上他的锁骨,“你太好看了嘿嘿。”   沈明修把他捞上来,带着他重新滚回了床上,钻进他的被窝里,小青龙立刻用尾巴缠了上来,听沈明修无奈道:“不累吗?”   “累的。”叙南星一边说着一边往他身上挪,将被子顶在头顶,人却是骑在了沈明修腰上,后者以为他想要亲亲,却没想到他想要的是另一种亲亲。   小青龙往下挪,再继续往下挪,察觉到不对的沈明修根本来不及反应,然后就被这家伙迅速地扯住了亵裤。   然后,白色的亵裤就被一只小手拎着扔出了被窝。   “……南星,你没必要这样。”沈明修掀开被子看向一脸跃跃欲试的叙南星,“乖,出来。”   “我想和你尝试每一件事。”叙南星小脸贴在他结实的腹肌上,只要他的脸再偏一些,就会贴在那处悸动……说实话,现在也已经靠得够近了。   这个画面让沈明修呼吸一窒,尤其是叙南星低头对着那处亲了一口时……   “想要吗?”叙南星笑嘻嘻抬起头看向他,下一刻就被沈明修拉过被子遮了起来,细小笑声之后时不时传出闷在被子里的短促喘..息。   一室温存。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修轻柔给叙南星清理干净,正准备抱着小夫郎休息,门口忽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沈明修立刻捂住叙南星的耳朵,免得吵醒了今天晚上累极的小家伙,就听门外有人轻声道:“明修,我有事找你。” 第033章 你哭起来也好看!   无事不登三宝殿, 庄茂言绝对不会是没事来打扰别人清梦,沈明修只好给叙南星盖好被子,确定他睡熟了才将轮椅拉过来, 身上披了件外衣, 小心翼翼地前去开了门。   拉开一条门缝,就见庄茂言双手合十给他道歉:“我真的是有急事才来找你。”   沈明修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夫郎, 轻手轻脚关上门, 示意两人到院中说话,免得惊醒了叙南星,庄茂言忙上前来将他推到院中石桌边, 自己则在他身边坐下, 亟不可待道:“白日里见过的那位妇人,我瞧着有些眼熟。”   “大抵是上次见过了你不记得罢……”   “不是这样的。”庄茂言摆摆手, “我若是记不清楚也就罢了,绝对不会大半夜来找你的, 我说的眼熟……你还记得我的外祖母吗?”   庄茂言当年进京并不是为了赶考,而是来寻大夫给他的外祖母治病,那位老妇人也和沈明修见过两次, 那时他还帮着找了城中最好的大夫, 犹记得老妇人即便在病中,也不减慈祥。   沈明修点点头:“记得。”   “外祖母曾经有个小女儿,只是在元宵灯会上被人拐走, 听说那一年她才三四岁。”庄茂言道,“外祖母的身子也是在那一年落下了病根,从此再也没有好过, 现如今也就是靠一口气吊着……外祖母年轻时,很像叙公子的娘亲。”   说到这里他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 站了起来:“说错了,是那位三姨娘很像年轻时的外祖母!”   沈明修也没想到会从庄茂言嘴里听到这么一件事,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庄茂言平复了一下狂喜的心情,坐了下来:“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想查一下三姨娘的身世,如果真的能和我说的对上,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我与你一起查,只是在查清楚之前……”沈明修眯起眼睛,“这件事不许告诉南星。”   庄茂言嗯了一声:“的确,在得到答案之前,还不如不给希望,既然决定下来了,那我就先回去准备动手了。”   “不打算休息?”沈明修看着他起身,后者摆摆手:“现在哪里还睡得着?你快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来找你。”   沈明修只好回了房,刚躺下,叙南星就主动靠了过来,三两下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额头抵在他心口,这才睡得安稳。   “好梦。”沈明修看得心里软软,将他搂紧,也闭上了眼睛,只是睡前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三姨娘真的是庄茂言外祖母当年弄丢的小女儿,那叙南星岂不成了庄茂言的小表弟?   ……   次日一早,叙南星难得在温存之后醒的比沈明修早,一睁开眼睛就是夫君身前被自己蹭开的衣衫下,健壮的胸肌。   叙南星:“……”   此时不戳,更待何时?   于是小青龙兴致勃勃地伸..出手指,对着沈明修心口戳戳,手下的肌肉超级有弹..性,再用力一些就变得硬了,叙南星玩得正高兴,头顶就响起了沈明修慵懒的声音:“醒了?”   “嗯。”叙南星应了一声,自顾自将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按按。   沈明修无奈伸手把一大早就开始耍坏的小夫郎捞上来,叙南星眼睛亮亮,凑上去在他唇角啄了一口:“起床吗?”   “还早,可以再赖床一会儿。”美人温软在怀,沈明修也少见地选择了再多睡一会儿,“反正也没事做。”   叙南星笑着将他推开:“要赚钱的。”   沈明修只好松了手,看他从自己身上爬过去,伸手去够放在床边柜子上的衣服,叙南星指尖才刚碰到衣服,整个人忽然僵了一下:“你的腿……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什么?”沈明修被他这句话弄得懵了,叙南星赶忙从他身上下来,掀开被子看向沈明修的双..腿,前者尝试着动动许久没有动静的左腿。   左腿果真把被子踢到了一边。   叙南星惊喜不已:“果真有用!”自从用灵力治好沈明修的眼睛之后,他就一直试着修复他的双..腿,只是他不懂医理,效果便总是不如人意,今天的“变化”却让他信心大增。   “这是……怎么做到的?”沈明修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腿是怎么废的,他已经自认下半辈子都会躺在床上度过了,又或者是等到真正绝望之时,选择解脱。   可后来他遇到了叙南星,双目复明本就是意外之喜,他又为自己做了轮椅,让他逃脱了被困于病榻的命运……沈明修坐起来,叠指敲敲自己的腿,竟然真的能感觉到。   叙南星比他还要兴奋,听到他的问题,忍不住上前一把捧住夫君的脸,深深吻了下去,唇齿交融之间溢出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语:“就像这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用亲..吻传递灵气,初次见面时他这样救了沈明修一命,可这一次却是惊喜时的心灵相通。   那一缕清晰的灵气由一人到另一人,仿佛灵肉相融,沈明修惊讶之余却是从叙南星那里夺来了主动权,加深了这个亲..吻。   直到叙南星无力推推他的肩膀,沈明修才松开小夫郎,指尖为他擦去嘴边水渍:“没事吧?”   叙南星挥挥手,缓了好半天才笑着抱住他的脖颈:“夫君真厉害!我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他压着沈明修倒在床上,小手撑在他耳边,认真地从他脸上每一寸扫过,最后轻吻落在他鼻尖:“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相信我吗?”   沈明修的回答是紧紧抱住他,声音颤..抖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该怎么回报你?”   “你……”叙南星被他在耳边的话语弄得心里痒痒,小口喘着气,“我们都成亲了,哪来的什么回报?”   沈明修没有说话,叙南星却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收得更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叙南星也回抱住他,小手在他背后拍拍,安抚道:“我想看你好好的,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啊,这么一个大美人,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就太可惜了……”   “是吗?”沈明修将脸埋在他颈窝,闷声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真的把大美人养好啦。”叙南星也学着他蹭蹭,笑道,“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我等着看见你站起来的那一天。”   沈明修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只是这声音中带着鼻音,叙南星一愣,沈明修哭了?   想到此处,叙南星忙松开手,从他怀里拱出来,果不其然看见沈明修红了眼睛,小青龙心疼不已:“怎么哭了啊?”   “没什么。”沈明修握住他的小手,“我今天陪你去店里,该开张了吧?”   叙南星本想说店铺哪里比得上..你重要,又想起这说不定是转移沈明修注意力的好办法,当即坐起来给他找衣服,结果才刚从回到床边就又被抱住了。   他低头看看沈明修的眼睛,琥珀色边染上了红色,倒是已经不哭了——鬼使神差般,叙南星亲了一下他的眼角。   被亲的人一愣,叙南星笑着又亲了一下,这才道:“起床。”   ……   辛义第一次知道景王爷也可以用“粘人”来概括。   叙南星如果忙起来了,他便将目光一直盯在那人身上,若是看得太过分被察觉到了,他又低下头假装看账本。   陆二虎把已经打磨好的门板扛着放在门口,擦擦身上的汗,用手肘戳了一下来收账本但半天没过去的辛义:“王爷在做什么?和我爹吵架了?”   辛义把他汗津津的手臂推开:“我估计死之前看不见他们吵架。”   陆二虎似懂未懂,看着辛义嘴角抽搐上前去将沈明修还未看完的账本拿走,临走前还不忘拽走陆二虎。   “我们这就走了?”   “不走你还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来帮忙的几人回去吃午饭,沈明修这才放松下来,本想转着轮椅过去,看看自己的双..腿,他忽然想站起来试试。   小店的地方不算大,但当做一个厨房来使用已经够了,叙南星正背对着沈明修专心致志地摆弄手上两个木头做的模具,那是他专门找了王木匠定制的——他打算做一款适合孩子吃的鸡蛋糕,既然面向孩童,那就得有点“形状”。   叙南星试着在已经做好的鸡蛋糕上按下花朵形状的模具,正打算脱模,就听见身后吱呀一声,是椅子在地上被拉动的声音。   叙南星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就看见沈明修正艰难扶着椅子,竟是勉强站了起来。   “别过来。”看叙南星放下手中的东西想要过来扶他,沈明修忙道,“让我……自己试试。”   叙南星只好等在原地,看着沈明修一步一步朝着他这边“走”过来,有那么几步他甚至可以自己站着,不借助外力。   直到沈明修来到面前时,两人额上都因为紧张冒出了汗,叙南星上前一步将沈明修揽进怀里,两个人对视一笑。   “怎么样?”沈明修下意识想要寻求他的想法,叙南星扶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椅子上,笑嘻嘻凑上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沈明修沉默下来。   小夫郎……意外地热情。   怎么做什么都能想到那档子事上去?   “不喜欢?”叙南星晃晃他的膝盖,嘴角噙着笑意,直到唇上被夫君偷了个亲亲,才听见那人小声的应答。   “喜欢的。” 第034章 有人说要砸店!   叙南星一向是行动比脑子快, 说要做辣椒粉,店铺还没开张,他就已经从过路的域外商人那里买到了辣椒——虞州城喜清淡, 这边也没有人种植辣椒, 而且虞州城也不适合辣椒生长,自然也就没有人过问,   一筐红彤彤的辣椒摆在众人面前, 辛义捂着鼻子往后退:“这气味太冲了吧?”   “那是因为我拜托商人晒过再给我拿过来的。”叙南星骄..傲道,“不然根本没法动手,还得自己晒过。”   陆二虎捏起一颗辣椒放在鼻子边上闻了一下, 险些被呛出眼泪来, 扶着树咳嗽好半天,那颗光头在阳光下差点闪瞎了叙南星的眼睛。   “这玩意儿……咳咳, 有什么用?”陆二虎终于缓过劲来,给叙南星拿了一张王木匠闲来无事时给每个人做的小板凳, 看着他坐下才捂着鼻子问道,“呛死个人。”   “磨粉。”叙南星将筐子抱起来,收获感满满地晃晃, “这点儿东西我才花了一吊钱, 我能让它卖出不止十两银子!”   辛义看着他将筐子抱进后厨,正想提醒他一句这东西恐怕卖不出去,他一个卖茶叶的都快变成点心铺的帮手了, 就在这时王木匠板着脸跑了进来:“叙公子!沈家的二老爷在前头闹事了!”   叙南星从后厨探出一个脑袋:“二老爷?他来做什么?”   “说什么我们害得他没了生意,正带着人要在你的店里砸东西!”王木匠的独女就是被二老爷的儿子沈良害死的,如今沈良已经被治罪斩首, 王木匠本就一直警惕着二老爷会来报复,今日果然来了!   陆二虎猛地站了起来, 吆喝了一声,过去跟着他当山贼的几个小弟忙跑了过来,就听陆二虎道:“走,给爹出气!”   “走!”   “等等等等,你们都给我回来。”叙南星冲过去一把将光头拉了回来,陆二虎很是不服:“回来做甚?那老头都欺负到你店里来了……”   “没说不让你们去。”叙南星伸手一指他身后跟着的其中一个小弟,“你去府衙把庄大人请过来,还有你……”   小弟身边的另一人忙站出来,就听叙南星道:“你回王府把大夫人叫来。”   “不叫王爷吗?”那人愣了一下,看叙南星的样子是要摇人,可大夫人又不能打架,难道不该叫沈明修过来镇场子?   叙南星尴尬地清咳一声:“这事儿我相信大家就能解决,就不打扰王爷了。”   实际上是他昨天晚上要睡前亲亲的时候不小心把沈明修的嘴角咬破了……虽然沈明修表示没关系,他还是觉得心里过不去。   而且若是沈明修出现在众人面前,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胡说八道。   晚上回去的时候还是给夫君舔舔吧。   好得快。   小青龙在太阳底下忍不住红了脸,幸好在其他人看来,他就是被太阳晒的,辛义甚至在送他去店里之前给他手里塞了一把伞:“叙公子当心被晒晕,我瞧着今天太阳厉害得很,公子脸都红了。”   “哦。”叙南星面不改色,一本正经接过伞撑起来——在外面很要面子的小青龙绝对不会承认脸红是因为想亲沈明修。   可他没有想到,被派去寻庄茂言的小弟没有在府衙找到庄大人,可去王府找人的小弟却觉得自己今天非常幸运。   来一趟王府就能同时找到庄大人和大夫人!他一个人就包揽了两份功劳!   回头一定能从叙公子那里多要一杯奶茶!平时都是带回去给孩子喝,今天自己和娘子也得尝尝了!   “你说什么?”庄茂言是来和沈明修说自己的调查结果的,三姨娘在被卖入青..楼时的确还是个孩子,有年纪大的龟..公还记着她是被人牙子从南边带过来的。   庄茂言的老家正好在南边的变州。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坐下问沈明修讨一杯凉茶,就看见陆二虎的手下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叙公子让我来找大夫人,沈二老爷说是要砸了公子的店……刚好也要找庄大人,正好我一趟包圆了。”   庄茂言下意识看向身边正缓缓放下手中书本的沈明修,后者抬起脸,唇角一抹伤痕清晰可见,庄茂言正想问他这是怎么弄的,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   怎么想都是他家小夫郎干的。   不能问,问了就是不要命了。   “我过去看看。”沈明修将还未看完的书本放在石桌上,庄茂言立刻会意,上前推着挚友的轮椅绕过还呆在原地的小弟出了门,一路朝着叙南星的小店所在的东大街而去,路上还不忘叫上了正要去午睡的大夫人。   那个被派来叫人的小弟好半天才想起来叙南星特意交代的事儿,一拍手:“哎对了,叙公子说不用叫王爷……哎人呢?”   ……   此时的叙南星完全不知道夫君已经在来的路上,这个时候他也才刚刚带着陆二虎等人赶到小店门口,就看见二老爷也带了人在门口,他专门就在这里看门的小弟正在和二老爷的人对峙。   “叙公子,你来了!”一看见叙南星来了,小弟握紧了手中的木板,“要不是怕一板子打下去这老头讹我,我肯定好好教训他了!他还砸了门板!”   说着还不忘把被砸断的门板往门前一扔。   “别这么无礼,这可是我二叔。”叙南星笑眯眯上前从他手中将木板接过来,端正地摆回了原位。一边的二老爷听见他叫二叔,脸都气得发青:“谁是你二叔,不要在这里和我攀关系。”   “大夫人已经把我的名字写进沈家族谱了,二叔这是要和大夫人撕开脸面,还是要主动把你自己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叙南星脸上没有一点儿生气,倒是把二老爷看得心里憋火。   他唯一的儿子,就死在了这小子手上,就算不是他动的手,也是因他而死,若不是因为在庄茂言那里吃了亏,二老爷早就拉拢府衙一同教训这小子了。   叙南星心里也暗暗念叨,二老爷等会儿不会真的气死在他店门口吧?   “二叔今天来所为何事?”叙南星站在门口,身后陆二虎扛着自己的大刀站在阴影下,气势唬人,镇得二老爷带来的家丁根本一步都不敢上前。   二老爷往地上啐了一口,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杵:“我要你们把茶庄关了,还有这破店,也给我撤了。”   “凭什么?”叙南星还没说话,陆二虎就先忍不住了:“老头儿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你们几个小子不知道我当年在京城商会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只要我想,就能让你们在虞州城过不下去。”二老爷道,“居然敢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来抢生意,真是不要脸。”   “……我什么时候抢你生意了?”叙南星疑惑歪头道,“二叔你是做茶叶生意的,我是做点心的,我们两个没冲突吧?”   “你还不是背靠着沈氏茶庄的名声,才有现如今的模样吗?”二老爷冷笑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想要靠着美..色勾..引男人,你花着这样赚到的钱,心里就没有一点儿可耻吗?”   叙南星小手一叉腰:“有什么可耻的?我天生就长这样,这是我的本钱,你想要还没有呢——我就是长得好看!”   他也是听着来了气,本不想和这老头儿多说,谁知道他非要把自己和沈明修之间的关系说成这样,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不能让沈明修吃亏!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一番话惊了一惊,二老爷第一个反应过来:“哼,又不是个双儿,也不是女人,要好看有何用?都是绣花枕头……”   “我要是长成你这样,定会害怕没人上门做生意。”叙南星皱起眉头,嘴上不饶人——二老爷都已经用这样的话来羞辱他了,他不可能不还击的。   二老爷被气得不轻,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能和眼前这毛头小子回击的话来,干脆一挥手:“给我砸了!”   他身后家丁你看我我看你,都看着叙南星身后凶神恶煞的光头不敢上前,二老爷顿觉自己简直是养了一群饭桶,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可下一秒就被人拎着甩甩,嘴里还被灌进来大半碗苦涩的汤药,清亮又苦口,酸苦的感觉让他马上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叙南星带着戏谑的眸子:“二叔你中暑了,我刚刚给你喝了解暑的茶水,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叙小公子真是好心肠,连这种人都救。”   “是啊,我要是有这样的亲戚,肯定忍不住上去打人了。”   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让二老爷气得涨红了脸,偏偏这个时候有一队官兵从人群中冲了过来:“何人在此闹事!”   叙南星悠哉悠哉站起来,将手中空了的药碗递给陆二虎,正打算看热闹,结果就看见了庄茂言……身后的沈明修。   沈明修眼中带着笑意,正越过众人温柔看着他,只是嘴边的咬痕太过于显眼。   小青龙:“……”   我下次一定下嘴轻一些。   二老爷这边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本是想要砸了叙南星的店,给儿子报仇出气,结果自己和家丁反而被官兵架了起来:“这……这是要做什么?我又没犯事!”   “你砸了门板!”一直在后面站着看热闹的小弟此时站了出来,踢踢地上的门板,“坏了一块,我们整副门板都没法用了!”   庄茂言淡定上前来看了一眼:“嗯,的确坏了,带走带走。”   二老爷咬牙切齿道:“一个青..楼里出来的,也敢这样坑我!”   沈明修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035章 你怎么又引诱我!   庄茂言眼看事情不对, 忙让人把二老爷带回了府衙,正要去安慰沈明修两句,就看见叙南星飞一样冲进了沈明修怀里。   庄茂言:“……”   “你怎么来啦?”叙南星看着他嘴角的伤痕, 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可这大庭广众的,他又不好去亲, 只好缓缓站直身子, 手却是拉着沈明修不肯放。   这家伙脸色难看得吓人。   “别放在心上。”庄茂言意有所指道,“我先回去看看,你们也别在太阳底下晒着了, 赶紧回去吧。”   两人送走庄茂言和官兵,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被太阳晒得头晕,都散去了, 陆二虎把两个主子送回茶庄,又自己拿着大刀守在了门口。   再来闹事的, 就得先问问他的刀!   “那人说的话莫要多想。”另一边叙南星带着沈明修回到了自己在茶庄专门收拾出来供他时不时过来查账本时休息用的小房间——这里摆了小床和书桌,原本是没有凳子的,桌子底子空出来的空间刚好可以让沈明修坐着轮椅也能把腿放进去。   叙南星从角落里把新买的凳子拖出来:“等你好了, 我们就不用轮椅了!”   “嗯。”沈明修知道叙南星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想到自己又让小夫郎担心费神了,沈明修叹了口气,朝着他伸..出手:“让我抱一下。”   “来了来了。”叙南星放下凳子, 笑着凑过去钻进他怀里,两人抱着晃晃,好一阵子沈明修才把他松开:“腿是不是麻了?”   “有一点, 夫君给揉揉。”叙南星把凳子拉过来自己坐下,还没等他动作, 沈明修就已经把他的小腿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按揉着:“好点了吗?”   叙南星被他捏得痒痒,没两下就把腿收了回来,换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他身边,撑着半边脸抬头看他:“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话的,我娘也不在乎……真的没必要为二叔的话多想的。”   “我在乎。”沈明修抚上他的侧脸,眸中琥珀色深了些许,像是上品的宝石,“我不想听见任何人说你不好。”   叙南星笑着拍拍他的膝盖:“以后说我不好的人还多着呢,同行肯定会说我奸诈狡猾,嫉妒我赚钱的人会说我黑心,也许吃不惯我们家东西的,还会说我们厨子不行呢。”   沈明修沉默下来,此时的他突然有一种颇为孩子气,不成熟的想法——谁说叙南星不好,他就让谁不好过。   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叙南星不会让他这么做。   沈明修无奈勾起唇角,偏偏牵扯了嘴角的伤痕,疼得他眉头一皱,随后面前便覆上一片阴影,唇边是小夫郎的小舌..头。   “好点了吗?”叙南星扶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歉意,“我真不是故意要咬你的,还疼吗?”   “已经好多了。”沈明修指尖从嘴角划过,看向小夫郎的目光也柔和许多,“你去忙吗?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去。”   叙南星见他心情恢复,点点头:“那我先去忙,有事儿叫我。”   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沈明修深深叹出一口气,趁着他进厨房拿东西的功夫,板着脸吹了声口哨。   下一刻辛义便抱着一筐子刚炒好的茶叶从门口经过:“王爷你怎么突然用这个法子叫我?”   “我有事儿要你去办。”沈明修轻声道,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就见叙南星一手抱着呛人的辣椒,一手抱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在了小房间门口:“我来陪你!”   沈明修/辛义:“……”   “咳咳,那我就先去送茶叶了。”辛义揉揉鼻子,“北街上的铺子我今天还没去看过呢。”   沈明修眼角一跳——北街就是二老爷的店铺所在,看来辛义这小子的脑子还算好用,不用他说就能了解他想说什么。   辛义不知道主子想了这么多,他只知道叙南星今日肯定受了委屈,瞧瞧这一边打磨辣椒一边揉眼睛的劲儿,眼睛都红了,定是被欺负哭了……等等,不对劲。   “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还揉眼睛!”辛义回国神来,吓得差点把怀里的上好雪顶茶叶扔一地,“快去洗洗!”   沈明修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看向叙南星时也惊了一下,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两眼通红,还止不住地往外流眼泪,要不是知道他手上的东西有多辣,沈明修肯定也以为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哭出这个动静。   “我……我没忍住,想揉。”叙南星脸上都红了半边,整个小院儿的人都被这边的声音吸引了过来,都被惊得不轻,有人去打井水,也有人去另一条街上给他买清凉膏药——多好看的小公子啊,变成了红脸,这哪里了得!   不久之后,就连正在府衙准备和二老爷骂上几个来回的大夫人都被叫了过来,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试图给他的眼睛消肿的叙南星,简直是哭笑不得:“怎么就弄成了这副小花猫的模样?”   叙南星欲哭无泪,他也不想啊!   好不容易让脸上没有那么红了,大家这才不是很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大夫人见他没事,拎着裙子就坐上了回府衙的马车——今天一定得给叙南星讨个公道!   所以说小青龙简直是老少皆宜,既能将沈明修迷得三迷五道,也能让大夫人为他和二老爷大骂十几回合!   ……   叙南星本以为脸上的红肿到了晚上就会消下去了,结果等到了床上也还是觉得火..辣辣的疼。   “呜呜呜脸上好痒。”叙南星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末了又眼巴巴地盯着刚刚沐浴完的沈明修:“我能挠吗?”   “不行。”沈明修按住他不老实的小爪子,“挠了就破相了。”   叙南星悲催想着那今天晚上怎么睡得着哦,枕头也不敢枕,被子也不敢往脸上盖,只能可怜兮兮地裹着被子盯着衣衫半开的沈明修往他身边挪。   夫君身材真好。   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   要……也有。   叙南星心情终于好了一些,顶着一张小花脸往他面前拱拱,毫不掩饰地上手在沈明修心口摸了一把。   沈明修:“……”   叙南星笑着倒在他身上,顺着这个动作也把尾巴变了出来,龙尾有力地撑起小青龙,使得他能够使劲在沈明修身前蹭蹭头发,一抬头就是夫君雄伟的“事业线”。   叙南星戳戳他身前的肌肉,试图调..戏:“给摸吗?”   沈明修想着今天怎么也得安慰一下小夫郎,于是非常给力地给予了“精神支持”。   叙南星眼睁睁看着沈明修牵着自己的手,从身前抚到锁骨,又带着他拂过那张对于叙南星来说堪称绝杀的俊脸……小青龙可耻地蜷起了双..腿。   “好摸吗?”沈明修脸贴在他手心,甚至还十分犯规地蹭蹭,叙南星咕噜一下从他怀里蹿了出来,用被子把两人隔开:“不行不行不行,你别勾我,我今天晚上不好看!”   沈明修看着他嘴上这么说着,余光却一直往自己这边瞄,忽然生出了坏心思:“南星,看这边。”   叙南星捂住脸:“不不不。”   心口不一的小青龙偷偷从手指缝往他那边看了一眼,紧接着整个人都呆住了。   沈明修修长指尖勾着亵裤边缘,缓缓往下勾拉一下,露出来的部分让人遐想无边。   叙南星:“……”   沈明修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了?!   “不要吗?”沈明修侧身躺下,那衣领随着动作向下坠去,半边胸膛便在叙南星腿边擦过,叙南星默默往后挪挪:“你……你别过来了呀。”   沈明修搂着他的腰把人往身边拉拉:“怕什么,你都不嫌弃我,我怎么会嫌弃你?”   “没有嫌弃的。”叙南星皱起眉头,手中的被子也跟着落了下来,松垮堆在小肚子边上,“不许这样说自己。”   他说着像是有些恼火,动作迅速地把沈明修衣服整理好,将两人塞进了被窝里,虽然紧紧贴在一起,他却不肯转头看沈明修。   沈明修有些慌乱,他把人惹生气了?   “南星南星。”沈明修贴上去亲亲小肩头,“我错了。”   叙南星动了动,到底对着沈明修硬不下心,转了个身缩进他怀里,小手指勾勾夫君的衣领。   来做。   沈明修接住小夫郎,捏捏他的尾巴根,鳞片细软,却又格外地坚..硬,还没等他往下摸,就被小夫郎尾巴缠住手腕——灭了蜡烛的夜里,叙南星脸上的红色也模糊了许多。   小青龙又有了信心,扶着沈明修的胸膛翻了个身,主动坐了上去:“你别动,我来。”   沈明修忙扶住他的腰,生怕小家伙一个激动摔下去。   叙南星低头索要亲亲,这一次他特意记得收起小虎牙,别再咬破夫君的嘴角,然后……险些摇断了腰。   沈明修眸色深沉——小夫郎简直热情。   不久之后深夜翻墙头来“拜访”只有的庄大人,刚刚抬手要敲门,就被里面传出来的动静吓得落荒而逃。   娘嘞沈明修不会被榨干吧?! 第036章 大变小青龙!!   叙南星昨夜是蒙着被子睡着的, 总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脸上也不痒痒,还和夫君做了小坏事, 简直舒爽。   正打算伸个懒腰, 结果才刚伸手往上举,就觉着有哪里不对劲——今天手在被子上划过的距离……好短。   叙南星猛地睁开眼睛, 费劲地从被窝里钻出去, 借着窗户缝儿透进来的微弱光亮,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变成了青色糯叽叽的小龙爪。   短短的,肉乎乎, 只是尖锐的爪尖依然让人不敢小觑。   他不敢置信地回头寻找自己的尾巴, 果不其然看见了一条缩小版但有力的青色偏透明的龙尾,尾巴尖儿上的绒毛随着他不确定的动作晃动着, 颇为俏皮。   叙南星:“……”   他花了几千年长成一条大青龙,怎么又变回去了?等等, 难不成是成长期要来了?   从前每当到了成长期,他都是专门请假在家里休息的,现在虽然不用请假这么麻烦了, 可叙南星却更在意会不会有人发现——因为没地方躲呀!   叙南星瞪着圆溜溜的金色小眼睛, 用小爪爪摸摸自己的龙下巴,明明是在沉思,看起来却像是在发呆。   还没等他想明白, 他先看见身边睡着的沈明修长长睫毛颤..抖了两下——夫君要醒过来了!   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叙南星不知为何觉着这副模样很羞耻,龙爪努力伸长在鼻子底下挠挠,这是他小时候遇到紧急情况才会用到的一招, 而且屡试不爽,只要鼻子痒痒, 一打喷嚏,就会……   沈明修睡得迷迷糊糊,正要伸手去摸小夫郎在哪里,就觉着床铺猛地弹了弹,这个动静把他惊得撑着坐了起来:“南星?”   刚刚恢复人形的叙南星赶忙凑上去:“夫君夫君我在这里。”   “你摔到床下去了?”沈明修摸到了小夫郎,心里放心不少,抱着他左右看看,“有没有摔伤?”   叙南星摆摆手,没有承认也没有默认。   要他对着沈明修撒谎,他还做不到,所以只能先蒙混过关,将脑袋在他掌心蹭蹭,小声道:“你要么再睡会儿?我睡不着了,想先起来。”   “不要。”沈明修发了个哈欠,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放亮,早起一些也无事,“今天不用查账,我陪着你。”   叙南星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平时沈明修若是这么说,他一定欣喜答应下来,可今天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儿,他拿不准主意了。   一整天都呆在一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被沈明修发现自己的异常,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的模样?而且成长期他还是第一次在另一个人身边度过,完全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他甚至不知道成长期是怎么样的!   一想起过去的成长期他都是为了图省事,从头睡到尾,叙南星就非常想回到过去拎着自己晃晃——不要一直睡啊!   “怎么了吗?像是有心事。”沈明修疑惑地看着他,“身体不舒服?”   叙南星颓败地靠在他肩膀上,半晌没说话——他不对劲的反应让沈明修更加担心,急得也不管有没有问他了,三两下把小夫郎放倒在床上,伸手把他亵裤拽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叙南星忙把裤子拽回来胡乱穿好,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抚上对方的额头,意识到他是怕没有清理干净,让自己生病不舒服,叙南星这才咳嗽两声收回手,眼神躲闪道:“我没有不舒服。”   “那就是有心事。”沈明修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坚定,语气温柔:“不想告诉我?”   “我……”叙南星欲言又止,这副表情被沈明修看在眼里,那叫一个委屈,只好轻声道:“若是不想说,那就不说吧,你何时想说了,我一定在你身边听着。”   叙南星见他转身开始穿衣服,像是不在乎,偏偏在他眼角瞥见一抹殷红,心里一抽,下意识拽住了沈明修的袖子:“夫君!”   沈明修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让叙南星心里又是一咯噔,落寞和隐隐的勉强,要不是叙南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有事瞒着他,怕是要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对不起他的事儿。   这就是美貌的威力吗——叙南星悲催想道,再拽拽沈明修的衣袖,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和夫君比起来,其它的事儿都不重要,这才斟酌着道:“夫君我有事和你说。”   沈明修没有动,等待着他的下文。   “那个,你别害怕啊。”叙南星想着说出来沈明修可能还不信,不如直接做给他看,便缓缓松开他的手,往后挪挪,这才示意他一定要看好。   沈明修从最开始的担忧到想要把他心里的事儿诈出来,现在则是困惑不已:“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别说话。”叙南星紧张得不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除了镜子里的自己之外的人面前变回去,甚至还是在爱人面前,也不知道沈明修能不能接受得了自己的模样,也许会吓着他,也许会……   叙南星晃晃脑袋,还是别想这么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只来得及对沈明修扔下一句“看好”就噗的一声再次变回了原型。   沈明修眼睁睁看着小夫郎从刚长成的少年变成了面前细细长长一条,不安甩着龙尾巴,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青龙,那双金色的眸子是他不曾见过的,只是其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和叙南星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小龙头顶两支缩小版的龙角,看沈明修瞪着眼睛半天没动,心想他果然接受不了,把自己盘成了一小团,金色的眸子盈满雾气,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早知道还是瞒着了!   谁知道他眼泪还没落下来,一双大手就把他整个捧了起来,小龙抬起眼眸看向沈明修,眨巴眨巴,就见沈明修的俊脸凑上前来,在他小小龙角上亲了一下。   小青龙:“!!!”   成长期形态不稳定,有时候无法受控制就会自己变来变去,所以叙南星才会躲起来度过这段时间,可两人都没想到,沈明修这个亲..吻让叙南星又变了回去。   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幸好并不是很痛,叙南星一下子扑进沈明修怀里,眼底还藏着泪光,可面上已经是一片坦然,甚至有些期待:“你不怕我吗?”   沈明修本想说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捧起来,为何要怕你,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想我怕你吗?”   “那当然不想。”叙南星脱口而出,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下去,“我担心你会怕我,可我不想你怕我。”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沈明修一想到小夫郎一大早莫名其妙的行为竟然是在担心自己会害怕他,既是心疼又是无奈,“又不是没见过你的龙角和尾巴,不是吗?”   叙南星心想也是,心情顿时晴朗许多,拉着他坐起来,两人互相帮着穿好了衣服,叙南星这才和他解释了一番什么是龙族的成长期。   “变回去会舒服一些吗?”沈明修摸摸下颌,朝着他伸..出手,“要不要夫君带你出门?”   叙南星看看他,再看看他的手,下一刻一条青色的影子便缠上了沈明修的手腕。   小青龙盘旋而上,从他手腕一路缠上去,绕过肘部衣袖的弯折,顺着夫君的肩头又往下爬,龙尾巴坏心眼地从他心口那点扫过,感受到沈明修的呼吸变粗,他才心满意足地落在他小腹处,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了起来,还不忘拍拍他结实的腹肌。   出门出门!   沈明修隔着两层衣服戳戳看样子不打算再挪地方的叙南星,笑着摇摇头,转着轮椅推开门,不远处一人就从墙头上掉了下来。   小青龙听见声音,好奇地从他胸口探出半个脑袋,然后就看见了扶着腰从墙角爬起来的庄茂言。   叙南星:“……”   为何堂堂府衙来拜访景王爷还要翻墙头?   “明修你今天起的早啊,我还以为又要等你到大中午。”庄茂言意有所指道,“你家夫郎还在睡?”   “你是来找我还是找他?”沈明修不动声色抬起手,看着是在整理衣服,实际上是按着叙南星的小脑袋把他塞回了衣服里。   庄茂言这才正经起来,两人到了院中石桌边坐下,他从怀里拿出两封信摆在桌子上,将其中一封信当着他的面拆开:“这是变州带回来的消息,当年我的外祖母在变州一场元宵灯会弄丢了小女儿之后,当时还在世的外祖父也有派人去调查过,我已经看过了,这封信里没什么有用的,里面有的我也能查到。”   “这一封?”沈明修点点另一封信。   庄茂言嗯了一声:“这是我昨天晚上得到的消息,本来是应该马上告诉你的,但你那个时候……呃,正在忙。”   正聚精会神听着两人聊天内容的叙南星忽然膝盖上中了一箭——那个时候沈明修大概正在忙着“办”自己。   沈明修轻咳一声:“说下去。”   “我给外祖母写了封信,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庄茂言语出惊人,“若是龟..公记的日子没有错,叙公子的娘亲就是当年被卖进青..楼的那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小姨。” 第037章 夫君夫君帮帮我!   “青..楼买人并不在乎年纪, 越小越好,越能尽早适应那个地方。”庄茂言握紧了拳头,“说来还要感谢当年叙远把三姨娘从那个地方带出来, 否则后来会怎么发展, 就不得而知了……恐怕我也不会有机会认出她。”   “你能确认吗?”沈明修沉吟道,“她那个时候可能年纪太小, 并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有可能连自己怎么来到虞州城都不记得。”   庄茂言长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就算是认错,我也得让外祖母远远地看上一眼才行, 她定然不会认错。”   他对这件事有很大的把握, 两人之间的长相相似就已经给了他信心,不然外祖母这辈子临到死前都会因为这件事愧疚而死。   沈明修嗯了一声, 装作不经意低头瞥了一眼怀里好半天没有动静的小青龙,这才道:“过两天南星的铺子就开张了, 到时候再说吧。”   “好,那我们到时候在他的小地方见面。”庄茂言对于叙南星不在沈明修身边并没有疑问,就凭昨晚那动静, 要是叙南星现在能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出现在他面前, 那就是沈明修不行。   待他离开之后,沈明修两指勾着衣领低头往里面看去,小青龙正呆呆张着嘴, 看起来像是被方才太多的信息砸得懵了圈。   “还好吗?”沈明修这句话问出口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个模样的叙南星能不能说话,就在这时那一小长条簌簌爬了出来,小龙爪轻轻勾在沈明修锁骨处, 那双金色的眸子中露出了些许沉思——沈明修对于这个认知很是怀疑。   叙南星沉默了半天,这才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 难不成叙远才是高攀的那一个?”   他有听沈明修说起过庄茂言的家世,在变州那边,庄家可是闻名远近的书香世家,庄茂言的曾祖父是前朝太傅,现如今的当家主人正是庄茂言的父亲,虽不在朝中为官,却是颇有名气的学士,许多翰林院的博士都想要前来拜访他。   和身为商人的叙远比起来,倒真是叙远高攀了。   可他半天也没有得到沈明修的回应,不解地昂起小脑袋拱拱他的脖子:“夫君夫君?”   然后他就听见了两声颇具情感的嗷呜嗷呜。   叙南星:“……”   这是他发出的声音?难不成他方才那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的问话在沈明修听来全都是嗷呜嗷呜?   沈明修看着怀里的叙南星瞪着眼睛缓缓缩回了小爪子,像是失去了梦想一般重新盘成了一小团。   “南星?”沈明修斟酌道,“其实刚刚的声音……也很好听。”   小青龙脑袋动了动,沈明修再接再厉道:“用你的话来说,很可爱。”   “……嗷呜?”叙南星狐疑地仰起头盯着他,只是在变小了之后,沈明修这张脸就在面前放大了许多,小青龙才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沉迷于夫君的美貌之中。   沈明修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隔着衣服拍拍他的小尾巴,轻声道:“带你吃早饭去。”   叙南星龙尾欢快地晃晃,小爪爪拍拍他暖呼呼的腹肌:“要吃肉饼!”   沈明修:“……要吃肉饼?”   一人一龙同时沉默下来,小龙欣喜不已,夫君果然厉害,居然能听懂他的“龙言龙语”!   于是今日的虞州城东大街上出现了这样的一幕——景王爷出门来给自家小夫郎买早饭众商户已经是习以为常,可当卖肉饼的老板乐呵呵把油纸包着的肉饼递给沈明修之后,就见景王爷将肉饼掰成了两半。   为了不露馅,沈明修是打算一边吃一边往店里去的,虽然当街吃东西和他的身份有些不太相符,那也比当街大变活人要好。   可这看在虞州城百姓眼里,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叙公子做了错事,而王爷为了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只给他吃一半的早饭。   哎呦喂可怜的叙小公子!   由于叙南星平日里经常给孩子老人们送一些小点心,长得又好,卖的东西也物美价廉,而且大家都非常喜欢这个小公子。   叙南星从沈明修手边扒拉东西吃,满足地眯起眼睛,完全不知道大家都在怎么想象他们二人之间发生的事儿。   ……   “今天这么忙?”   沈明修才刚到了茶庄门口,就瞧见门前排起了长队,陆二虎忙得热火朝天——叙南星的铺子还没开张,他们还是暂时用着那张小桌子。   而辛义大老远就看见了沈明修,只是苦于陆二虎把他抓来当了苦力,负责收钱,好半天他才抓到另一个陆二虎的手下来接替他的工作,这才有空跑了过来:“王爷,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买奶茶,后厨更忙呢。”   “怎么回事?”事出反常必有妖,沈明修不得不多想,结果辛义道:“不知道啊!”   他怀里叙南星听得满脸疑惑,虽然也不知道小青龙的脸上能不能看出疑惑——不知道?   能有钱赚自然是好事,可要是赚着钱被人坑了就不是好事了,他也在等着辛义继续说下去。   “他们说王爷你不给叙公子饭吃。”辛义挠挠头,“所以要早点来买,好安慰一下叙小公子。”   沈明修:“……”   叙南星震惊地微微张开了小..嘴,尖锐的龙牙在衣襟透过来的微光下闪着光——什,什么叫安慰一下?   不对,什么叫沈明修不给他饭吃?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变成小龙之后能吃下的也就少了,小半个肉饼就已经吃得饱饱的,小肚子虽然没有鼓起来,可也是真的吃饱了。   沈明修却是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哭笑不得道:“罢了罢了,我们从后门进去便是。”   虞州城的人们能有空闲想瞎想,也有庄茂言的功劳,没有值得费心的,自然有空多想了。   沈明修戳戳小龙,后者正百思不得其解。被他戳了一下,正好翻了个跟头,趴在了沈明修的腹肌上。   小青龙呆呆看了一会儿,抬起爪爪时发现自己的爪印出现在了沈明修的腹肌上……于是他又多留下了几个。   沈明修面色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朝着辛义招招手,后者立刻会意上前来将他推着往后门的方向去。沈明修装作将手放在腿上,实则一把托住了小青龙。   叙南星小小一团刚好在他掌心团着,只是被束缚之后他便不能再随心所欲在沈明修身上留下印子,只好失望地拍拍腹肌。   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辛义将沈明修送到了平时看账本和休息的小房间就赶着去前头帮忙了,待他一走,叙南星就迫不及待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变回了人形。   变来变去是没法保存身上穿的衣服的,而叙南星在过去修炼时找到了一个法子,能有衣服遮身蔽体,却也只能有一套。   身上这身衣服他已经忘了是几百年前还是几千年前穿的了,样式对于现代化社会来说有些过于古朴,可在这个时代却是刚刚好。   紧身的暗黑色丝质长袍,腰部用巴掌宽,镶满细密宝石的腰带扣住,黑色本来就显瘦,此时被腰带一勾勒,竟是显得劲腰盈盈一握,可叙南星弯腰起身时衣料下薄薄的流畅肌肉却让人无法忽视。   衣摆不算长,末端搭在玄色金边的靴子上,分明一身黑色,竟然一点儿也不单调。   叙南星一变回来就先给自己和沈明修分别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后,才发现沈明修还端着茶杯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吗?”叙南星放下杯子,低头看看自己,难道是因为沈明修不喜欢这身衣服?他小声道:“不好看吗?这是我以前穿的衣服。”   沈明修摇摇头:“不,很好看。”   这身衣服将叙南星全身的优点都摆在了眼前,纤细脖颈,不算小的领口下是精致锁骨,皮肤白皙如玉,以及被衣服紧紧包裹的长腿,按少年人的体格来看,也算是宽肩窄腰,即便是在黑色之下也能看出某处的圆润……沈明修默默将视线从他身后收回来。   非礼勿视。   “喜欢吗?”叙南星看他挪开了目光,决定逗一逗沈明修,他上前靠在了沈明修身上,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要摸摸吗?”   手下的小家伙又暖又软,等到真摸到了,沈明修才发现他身上这身衣服就是个“摆设”,摸上去就好像在摸光溜溜的叙南星一样。   叙南星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这里更好摸!”   这身衣服是他自己做的,当年还是小龙的时候,因为肚子里有火精,总是肚子这里最热,他就给这里做了“特殊设计”。   看着像是和其他地方一样,摸上去才会发现这只是一层薄如蝉翼的布料——沈明修指尖一颤,想要收回却被叙南星按住。   “那个,有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下。”叙南星轻声道,“成长期好像……想要你的欲..望也会更加强盛。”   小青龙不自觉地抱住他的大手,盈满雾气的眼睛渴望地看向沈明修:“……夫君,帮帮我,好不好?” 第038章 认亲的大场面!   话本里都说龙息可以撩起万丈火海, 沈明修却觉着写话本的人写得不对——小龙伏在颈侧的呼吸急..促,却不是书中所言那般炽热,不过会放火倒是真的。   在他心里燃起一片并不算安宁的火海。   小南星支棱了好半天, 终于在双臂收紧, 抱住沈明修的脖颈之后乖巧地软乎了下去,叙南星侧过脸咬咬夫君的耳垂:“……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好了?”   那手法简直让小龙招架不得。   很不难怀疑沈明修在他不在家时看了些奇奇怪怪的书, 毕竟叙南星现在还没进去过书房——主要是没有兴趣。   他除了对钱有兴趣, 最大的兴趣便是沈明修。   在叙南星看不见的背面,沈明修指尖揉..捏着,一点白//浊在他指间被拉出半透明的丝线, 沈明修眸色一沉, 默默收紧搂着小家伙腰肢的手,嘴上却是关怀着:“累了吗?”   “累的。”叙南星像是身上没有骨头似的, 软乎乎从他身上爬起来,刚刚被做了小坏事的小青龙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去, 他轻手轻脚给二人整理好衣服,看见沈明修手上的白色之后更是红到了耳尖:“你……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擦的东西。”   说完也不顾沈明修在身后叫他, 转身迅速在小房间和水井边来回了一趟, 匆匆路过的辛义只看见一抹黑影从眼前掠过,呆了一会儿只当是只大一些的黑猫窜了过去,转身进了厨房。   小房间里, 叙南星没想到会撞到辛义过来拿东西,他速度快是快,只是进来的时候动作匆忙, 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然而他并不是惊异于自己的不小心, 而是面前多出来的一双手。   “你能走了?”叙南星惊喜地借着沈明修的手爬了起来,怕他还站不稳,忙扶着对方,后者皱着眉头,拉开他的一只手:“弄上去了。”   叙南星低头看过去,原来是自己的袖子沾上了一些污浊:“没事,我等会儿洗洗就行了……你感觉怎么样?”   他没想到沈明修恢复得这么快,又想起来他这样的恢复速度恐怕会招来怀疑,三下五除二把人扶回了轮椅上,脸色严肃起来:“你得慢慢来,不能被别人发现……”   “前两天就能走了。”沈明修摸摸他的胳膊,“别担心,你看我今天不还是坐着出来的吗?”   叙南星心想也是,沈明修考虑得肯定比他多,他用已经沾湿的手帕给沈明修擦干净手,又在他的坚持下把身上弄了个清爽,这时门前响起了敲门声:“王爷,前院庄大人来找你,可要带过来?”   “我过去,让他等着我。”沈明修给叙南星整理好衣服,却是撑着轮椅再次站了起来,在叙南星担忧的目光中将他搂进了怀里:“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一直想这么抱着你。”   不是躺在床上被关心,也不是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而是平等地,由他主动地将小夫郎揽进怀中。   叙南星愣了一会儿,才探出手将他抱住,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这样的拥抱,仿佛要被对方揉进骨子里的,全方面的占有,鼻息间都是沈明修身上的气息,被拥抱着的力度是克制着的温柔。   “……庄大人会不会等急了?”过了好半天,叙南星怕他站着累,拍拍他结实的后背,然后他刚刚提起的人声音就伴随着敲门声在门口响了起来:“沈明修,你人呢?”   沈明修深深叹了口气,叙南星笑着在他脖颈上啃了一口,留下一个圆润的小小牙印,轻声道:“走吧。”   “嗯。”沈明修也学着他,在他颈子上也轻轻咬了一口,却是不舍得留下痕迹。   叙南星看着他坐了回去,转身看看身后,确认尾巴收好了,又摸摸头顶确定龙角没有不老实地冒出来,这才上前去打开了门。   门前的庄茂言半天没听见声音,正准备不怎么优雅地破门而入——万一挚友出事了怎么办!   然后他就看见房门吱吱呀呀从里面被打开,沈明修的小夫郎面色红润地出现在了他面前,而他身后轮椅上的某个王爷正若无其事地在整理自己的衣领。   “庄大人,让你久等了。”叙南星歉意地笑笑,从他身边绕了出去,不忘朝着沈明修挥挥手,又指指厨房,那意思是“我在厨房等你哦”。   沈明修笑着点点头,看着那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将目光转向庄茂言:“何事?”   庄茂言看叙南星走远,这才气愤不已道:“你这个混蛋。”   沈明修蹙眉指指自己:“我混蛋?”   “你居然白日宣淫!”庄茂言义正言辞指着他,“你真是被美..色迷惑不轻!”   沈明修将他的手指推开,想想又握着他的手,让他指尖指向他自己:“你倒是不会被美..色迷惑。”   就连天子都不能让他专注。   庄茂言莫名其妙被点到,将他手拍开,却又像是想起什么,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他。   “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沈明修道,“如此匆忙,不像是你的作风。”   庄茂言忽然啊了一声,沈明修被他吓了一跳:“你叫什么?”   “对了对了,我把这事儿忘了。”庄茂言神色慌乱,“外祖母她已经到城外了!”   那位老人一听说女儿有了消息,根本坐不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愣是一步未停地从变州赶到了虞州城。   沈明修:“……”   “三姨娘在哪里?”庄茂言强..迫自己淡定下来,就听沈明修道:“你不能直接让她们见面,会吓坏三姨娘的。”   庄茂言长出一口气:“对,你说得对,先让外祖母远远看上一眼……”   “没错,我去找南星。”沈明修拍拍挚友的肩膀,“你淡定一些,等人到了先把人带去王府,茶庄人多眼杂,不方便谈话。”   庄茂言点点头,转身去操办了。   他一走,叙南星就从厨房探出了脑袋:“夫君?”   “都听见了?”沈明修招手让他过来,待人到了跟前才问道,小青龙骄..傲挺起小胸膛:“那可是,我耳朵可灵了!那我去找娘亲过来,她知道这事儿应该也很高兴。”   “先别告诉她,你就当是聊家常便好。”沈明修叮嘱道,“当心吓着她,我就不和你一道了。”   “嗯嗯知道啦!”叙南星挥挥手跑远了,等到他走远,沈明修才想起来有哪里不对劲——叙南星就穿着那身衣服出门了?!   ……   叙南星完全不知道夫君在担心什么,他一路从茶庄后院来到三姨娘的住处——这里是他临时租下用来当做仓库的一处宅院,虽然大夫人多次邀请她去王府住下,三姨娘却说自己一个人随便住下就行了,这个宅院也缺个人看门,她在这里住着就行。   大夫人掰扯不过她,只好让人送了干净被褥来才放心下来,叙南星更是直接让陆二虎派了两个小弟过来守着,只是不告诉三姨娘,免得她又多想。   每天也就是在这里整理整理货物,偶尔去茶庄和店里帮帮忙,三姨娘的小日子过得也还算是充足,尤其是儿子过来的时候。   “娘亲!”叙南星在院子角落里找到了三姨娘,后者搬了小板凳,正在将今天送来的水果进行分类,听见叙南星的声音,三姨娘忙站了起来:“南星来了,哎呦怎么就穿这么点儿,冷不冷啊?”   “我都快热死了。”叙南星笑着拉着她往门口走,“我刚好路过这边,娘亲陪我回王府拿个东西吧,等会儿我们一块去店里!”   “是要拿什么呀?”三姨娘不疑有他,被他牵着出了门,只是一出了大门口,她就忍不住松开了叙南星:“都这么大了,哪能再让娘亲牵着?”   过去她在叙家甚至只能叫叙南星为少爷,叙南星也不敢当着叙远的面叫她一声娘亲,只能称呼姨娘。   现如今终于逃离了那个地方,她也终于能被儿子叫声娘了——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称呼,她却是等了十几年才终于等到这一天。   叙南星也不在意,母子两人走在去往王府的路上,一路上叙南星将这两天发生的趣事儿都说给了不怎么出门的三姨娘听,倒是没再给她胡思乱想伤心的机会。   临到了王府门前,三姨娘才注意到叙南星脖子上的痕迹,她是过来人了,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正想和他说一说两口子之间要多加注意的事儿,生怕沈明修有哪里对叙南星不好,又觉着这么直白说出来不太好,就在这时迎面对上了正好和庄茂言一起回来的沈明修。   看着沈明修脖颈上明显的牙印,三姨娘默默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好像自家儿子下嘴更重一些,可别把王爷给咬坏喽。   叙南星不知道娘亲心里七转八转在想什么,瞧见夫君他自然是高兴的,可他也知道今天还有事儿要办。   他朝着那两人身后望去,果然看见了一辆不算小的马车,他正疑惑如果只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见小女儿,为何要用这么大的马车,很快他就明白了。   看着马车上哗啦啦下来男男女..女五六个人,叙南星替拉车的马擦了一把汗,真是辛苦马老兄了。   那几个人中有两个人让叙南星很是关注,看着有四十多岁的两个中年男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双生子?   “王府今日有客人?”三姨娘拉住了叙南星,小声道,“我们不方便打扰吧,要么还是等下午再来吧?”   “没事没事,娘亲你和我走就行了。”叙南星安慰道,“王爷都和我说好了。”   三姨娘还有些惴惴不安,却还是低着头被儿子拉了进去,只是不知为何,叙南星今日走得特别慢。   庄茂言亲自上前扶着马车里最后一个人下来,那是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满头银发却是打理得服帖端庄,即便已经年过七十,脚下依然稳健。   “外婆你悠着点!”庄茂言看老人竟然要从马车上往下蹦,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刚叫唤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庄父皱着眉头:“叫什么?没大没小的。”   庄茂言苦着脸在父亲的注视下把老人扶下来,一边的沈明修迎了上去:“老夫人,许久不见了。”   “哎呀王爷,这可真是……”老夫人看着他坐在轮椅上,险些红了眼眶,“想当年你带着我们孙儿俩去京城看病,老身怎么能想到有这么一天……”   “好了好了外婆,都已经过去了。”庄茂言忙打圆场,生怕等会儿再把老人惹哭,朝着沈明修使了个眼色,后者正要说话,就被老夫人一把抓住了手:“王爷,茂言说的可是真的?”   沈明修只得道:“还需老夫人亲自确认之后才能确定,只是要记得莫吓到了人……那位现如今是我夫郎的娘亲。”   老夫人脸上惊喜和惊愕掺杂在一起,好半天才道:“这都是命中注定啊。”   另一边叙南星也紧张得不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认亲这么大的场面呢,虽然当事人并不是他。他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正在整理竹筒杯子的三姨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当年没有人牙子将那个孩子拐走,三姨娘如今也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而不是被卖入青..楼,险些卖身为命,就算是被叙远赎娶,终于有勇气和离后,也还是深居简出。   命运弄人。   那个可恶的人牙子改变了三姨娘的命运,却是将她推向了人生的另一条路。   她遇人不淑,却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现如今孩子长大成..人,也算是成家立业,她本该寻个地方平淡一辈子,当年被迫离开的那群人却是找上了门来。   “想什么呢?”三姨娘看着儿子盯着自己发呆,忍不住笑道,“想得都入神了。”   “娘你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水喝。”叙南星收起惆怅,笑着站了起来,听到三姨娘应声之后才回房去倒茶,结果就撞上了庄茂言一行人。   他手上还端着两杯茶,忽然对上好几双热烈的眸子,着实是有些吓人。   庄茂言朝他招招手,叙南星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专注擦着面前的竹筒杯子的三姨娘,确定她不会注意到这边,才小心翼翼走了过来:“庄大人。”   “这就是兰儿的孩子?”庄茂言身后走出来一个男人,正是叙南星之前在门口看见的双生子之一,这人长得和庄茂言真是太像了,不用猜都知道这是他爹。   而他口中的兰儿,大概就是三姨娘原本的名字——不知道为何,明明还没有得到定论,叙南星却已经认为他们定然不会找错人。   这就是小青龙的直觉!   沈明修在一边咳了一声:“这是庄大人的父亲,你该叫大伯。”   好几双眼睛目光炯炯盯着他,叙南星小声道:“大伯。”   “当真是和兰儿长得像。”庄父说着说着就湿了眼眶,“我不会认错,再看见这孩子我就更确定了。”   “是啊,和娘亲年轻时一模一样。”他身后的另一个双生子抹了一把眼角,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啪的放在了叙南星手上:“好孩子,我是你二伯。”   叙南星捧着沉甸甸的红包,顿时就对这个二伯有了好感,大伯一看他亮晶晶的眼睛,默默也往他手心放了一个红包:“这是见面礼。”   两个红包!   叙南星惊喜转头看向沈明修,后者咳嗽两声——你可千万别现在叫夫君。   夫君我受不住。   “该去把娘亲叫过来了吧?”那位二伯道,“她老人家等会儿再紧张得晕过去。”   “我去叫吧。”叙南星举起手,将手上的茶水递给二伯,转身跑得没了影。   “愣着干什么?去送茶水啊!”庄父踢了一脚弟弟。   二伯颤巍巍抬头:“我……我紧张。”   庄父看着僵住的弟弟,心中感慨弟弟真是愚蠢啊! 第039章 我们超有把握的!   叙南星来到正厅时, 大夫人正被那位庄老夫人拉着话家常,两家本没有什么交集,甚至在庄家找上来之前, 沈家与庄家的关系也不过是两家的孩子认识罢了。   可当大夫人听了老夫人的来意后, 当年往事让两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叙南星一进去就看见两双红彤彤的眼睛, 登时一愣, 先上前叫了大夫人:“娘,这是怎么了?”   “好孩子,过来。”大夫人拿了帕子将眼泪擦干净, 招手让他再靠近些, 叙南星乖巧地把手放在她掌心,被大夫人拉了过来, 还没等他搞清楚大夫人想说什么,手就被交给了另一个人。   大夫人将叙南星的手和庄老夫人的手放在一起, 感慨道:“老夫人,这就是你的小外孙。”   手下的那双手是富人家老人常会有的,保..养得当的皮肤上虽然也有纵..横皱纹, 却干燥温暖, 叙南星并不排斥。   他抬眼看向这位从变州赶过来的老人家,她鬓角花白,眼中却不混浊, 老泪之后是一片清明,盛满了慈祥和悲伤。   “长得真好。”老夫人拍拍他的小手,忍不住擦擦眼角的泪水, “今年多大了?”   “二九年纪了。”大夫人把话头接了过去,“嫁过来的时候才十七, 这段时间又长高了些。”   对于孙儿身为一个男人却嫁入王府这件事,庄茂言已经和家里人解释过了,能够找回女儿已经是意外之喜,老夫人当然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从叙南星的穿着谈吐就能看出来王府对他是极好的,这就够了。   她还不知道何时就会下去找老头子,何必在意小辈们的选择呢?   “大家都在等你过去,外婆。”叙南星想来想去还是觉着直接叫外婆比较好,却不想他这一句外婆叫出来,倒是把老人家听得又哭了起来。小青龙都没怎么安慰过人,更何况是要安慰一个老人,顿时慌了手脚,幸好还有大夫人在一边帮衬着。   “都多少年没见了,还是先去见一面吧。”大夫人将老夫人搀扶起来,“可要把眼泪擦干净喽,别让那位也跟着哭,大团圆的时候,可得笑着才行。”   “是是,说得对。”老夫人被她一番话说得忙擦干净眼泪,看看跟在身边的叙南星,长长出了口气,“去看看我的小兰心去。”   “这就对了。”大夫人笑道,余光瞥见叙南星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笑的弧度更深了。   三人一同来到了沈明修和叙南星小院里,那边的庄家双生子看见老娘过来了,也不在一边躲藏了,跟在几人身后也走了出来。   只是这阵仗有些吓到了三姨娘,她一抬头就看见好些人,还以为自己在这里冲撞了王府的客人,忙站了起来:“大夫人,这是……”   “娘亲!”叙南星先松开了老夫人的手,快步跑到了三姨娘身边,趴在她耳边小声耳语几句,短短几句话让三姨娘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叙南星也知道这件事来得太过于突然,她一时之间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只能先扶着她坐下。   庄家兄弟看着被拐走二十几年,终于失而复得的妹妹,也都红了眼睛,却还是耐心地等着叙南星给她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之后才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道:“你当年走丢时年纪还小,记不得也是正常的,现如今你是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一步一步帮你回想起来。”   “……我当年该叫什么名字?”三姨娘喃喃道,她看看眼前对她而言陌生人一般,眉眼间却的确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双生子,又抬头看向桌子对面还是没能忍住眼泪的老人。   她从有记忆起就已经在青..楼了,从干杂活的小童做起,后来得了机会便到了花魁身边伺..候,再后来花魁找到了对她不算好却能给她一生安稳的有钱人,三姨娘就成了花魁——她有一副好嗓子,也从前任花魁那里习得了琴棋书画,即便她不卖身,也依然有大把的银子送到手上。   直到她遇见叙远,才终于被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男人从那个地方带出来,为他诞下一个儿子,却被他怀疑十几年。   叙南星捏捏娘亲的肩膀,想起他无意间从庄茂言和沈明修之间听来的那些消息,本该是大家闺秀,顺风顺水的人生,被人牙子随手一牵,便成了另一副模样。   人前强撑笑脸只为生计和保全自身,她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身世。   哪怕是一个属于她的故事。   “兰心,庄兰心。”大伯道,“儿时娘亲总是唤你兰儿,你还记得吗?”   三姨娘摇摇头,却是从领口扯出一个红绳系着的小玉佩来,叙南星也曾见过这个刻着粗糙纹路的玉佩,本以为是戴在身上时间长了,他便没有问过三姨娘。   “听青..楼里的龟..公说,我被带到虞州城时,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换去卖钱,他们也只当我是流浪儿,命不好才被抓了来。”三姨娘将玉佩解下来,放在石桌上,轻声道,“可我手里只紧紧抓着这个不肯放,我便从小戴在身上,没有离开过。”   因为总想着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小东西也能像话本里说的那样,给她带来一些命运交织的惊喜。   可后来惊喜一直没有等到,小东西却成了她刻在生命里的习惯。事实证明,不是命中没有,而是时候未到。   “……这是小时候你爹给你们兄妹三人做的。”说话的是一直在旁边默默擦眼泪的老夫人,她一开口,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就听她继续道:“你爹只会读书,手不巧,废了那么些时日也才刻出个半成品,可你们三个都喜欢,便分了一人一个。”   二伯点点头,从自己脖子上也扯出来一截红绳,绳子末端坠着的正是和三姨娘手中一模一样的玉佩。   “爹你的玉佩在我这里。”庄茂言见状也忙将自己脖颈上的玉佩取了下来,与那两枚放在一起,除了不同的磨损程度,正是如出一辙的模样。   “不会出错的。”老夫人起身颤..抖着手将三姨娘搂进怀里,时隔二十几年,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女儿。   那边一家五口都忙着抹眼泪,叙南星却是默默退到了屋后,一直等在这边的沈明修瞧见他悄悄摸摸过来,笑着搂住他的腰,低声道:“不去陪着?”   “那边现在不需要我。”叙南星半贴在他身上,同他一起远远地看着那边重聚的场面,“命运弄人,幸好有个圆满的结局。”   真好呀。   这边他才刚刚松了口气,那边就有门房小心翼翼过来传报:“王爷,叙小公子,门口有人找。”   “谁?”家中仆人早就习惯了看他们二人黏在一起,叙南星只是微微站直了身子,并没有松开沈明修。   门房瞥了一眼院子里,知道这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但门口的人他偏生也惹不起,只好道:“是叙家来的人,说是三姨娘偷拿了他们的东西,要让她交回去。”   叙南星手一紧,朝着院中看过去,正好和正在四处张望的庄茂言对上视线,后者一愣,知道这边有事儿,一时半会儿又不好走开,这副模样又落入了庄父眼中:“你东张西望做什么?”   庄茂言谁都不怕,就怕他爹,闻言也只好指指那边,小声道:“看样子是有人找麻烦……对了,这是个机会呀。”   庄父皱起眉头:“什么机会?”   “你在外甥面前表现的机会啊。”庄茂言大着胆子用手肘戳了一下爹爹,“快去快去。”   庄父摸摸下巴,觉得甚是有道理。   叙南星看见那边盯着自己看的两父子,忙拽了一下沈明修的袖子:“夫君夫君,那边两个人看起来好奇怪。”   为什么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   三姨娘和老夫人抱在一起哭了半天,总算是被大夫人送回房间去休息了,两人走路也要牵着手,老夫人生怕再把她弄丢了。   而另一边,两个个男人聚在一起正在听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叙南星将所谓的“麻烦”解释清楚,沈明修坐在一边只能无奈地陪着。   “都和离这么久了,才想起来丢了东西?”二伯听着妹妹这些年过的苦日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庄父面上看起来比他淡定一些——可叙南星看了一眼他握得咔吧咔吧响的拳头,觉着他可能比二伯还要不淡定。   二伯抱着手,看向还等在一边的门房:“来的是什么人?”   门房忙道:“是叙府的大管家,还说是如果打算坐视不管,就要将叙老爷和叙夫人叫来。”   “让他现在去叫。”大伯斩钉截铁道,“叫不来我就上门去砸。”   庄茂言在一边默默撸起袖子,然后就被沈明修瞪了一眼。   于是他默默地把袖子又放了下来。   挚友的眼神真是可怕啊。   二伯拦住了兄长,问门房道:“可有说是丢了什么东西?”   “说了说了,是个什么琉璃盏。”门房擦了擦汗,道,“叙府的确有个琉璃盏,听说是传家宝。”   “哼,拿不出手的混账东西。”庄父冷哼一声,拍拍叙南星的肩膀:“这事儿你不用管,交给我们。”   “咳咳。”沈明修清了清嗓子,见那边三人朝自己看过来,这才指指身边的庄茂言:“两位伯伯,茂言现在是虞州城府衙,行事要小心。”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两个做什么事之前都得先想想庄家现在当官的庄茂言,不能给他找麻烦。   庄父笑着上前道:“景王殿下,我们都是读书人,这一点你放心。”   二伯也哈哈笑了起来:“王爷你就放心吧,我们兄弟俩有把握!”   沈明修不置可否,只是也跟着笑笑。   叙南星不知道夫君的笑容代表什么,可不久之后他就见识到了庄家双生子的“威力”,也确确实实地明白了沈明修为何要提醒那么一句。   ……   叙远的新欢名叫于歆,听说是个街头卖唱的,长得娇滴滴,能从袁氏手中夺得叙远的宠爱,自然也有些手段。   听了管家传回来的话,再加上于歆在一边添油加醋,软声细语撒上几句娇,叙远当即气得拍了桌子——现如今叙家没了老太爷管着他,被压抑许久的叙远彻底尝到了手中有权势的滋味,又是被扫地出门的曾经的妾室挑衅,他当然要给叙家的新夫人讨一口气回来。   “备下马车,我要亲自去一趟。”叙远对管家道,身边人即刻靠了过来:“要不是那女人偷走琉璃盏,老爷昨夜哪里需要受那些人的气?”   她这把火放得正是时候,昨夜叙远约了生意吃饭,对方提出想要观赏一番叙家有名的琉璃盏,结果叙远找遍府中也不见此物,若非于歆提了一句,他还想不到三姨娘身上去。   那位生意人又是个不好应付的,最后他只能陪酒喝得烂醉如泥,还要被嘲笑一番,于他而言,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这贱..人定然是贪图荣华富贵,想要将琉璃盏卖了换钱才偷走的。”于歆看他脸色阴沉,又道,“若非我那时正好小产失子,定能为老爷留心一二,我……”   她说着说着竟是掩面而泣,把叙远心疼得不行,大手一挥就要去找三姨娘要东西。   于歆不怕已经被她“赶”回老家,垂头丧气的袁氏,她怕的是原本应该和袁氏一样害怕她的三姨娘——这女人自己不争不抢,看着挺好相与,可她有个嫁给了景王爷的儿子。   虽然不是双儿,也不是女人,没有办法给景王爷生孩子延续香火,却也是个有手段的,竟然能让景王爷不纳妾,早知道现如今的景王府不再是过去的“破落户”了,那家茶庄和叙南星一手做起来的不起眼的小摊子,可是赚翻了银子!   她于歆只是一个想要寻找靠山的女人,断然不能让身边存在任何隐患,只要能除掉三姨娘,那她那个儿子也落不了好。   于歆心里算盘打得好,却不想一到了景王府门前就被吓了一跳,那门口除了两个石狮子,竟然还有乌泱泱一片人,却都是排着队不知道在做什么,被围在中间的是个年过四十,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而被她视为眼中钉的三姨娘此时正陪在那人身边为她磨墨。   “想不到老爷的妾室这么快就找到新人了。”于歆见缝插针,煽风点火,“定是早就借着琉璃盏赚了钱了,老爷……”   叙远眼前只有三姨娘与那不相识的男人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的模样,于歆在他耳边的念叨都被他忽略——如果不提三姨娘的出身,比起满身都是心眼子的袁氏,他是更喜欢三姨娘的。   样貌身段她都有,不论是才艺,还是说话时的暖言细语,又或者是偶尔端上来自己亲手做的小点心,府中旁人都比不上她。   只是在他眼中,出身伴随着多重怀疑,他甚至对三姨娘清倌人的身份疑心重重。   即便如此,眼前这一幕还是深深刺痛了他——叙远跳下了马车,朝着那边走去,就要去找三姨娘质问琉璃盏的下落,谁知道中途就被叙南星拦了下来。   眼前的少年笑眼弯弯:“求墨宝?后面排队去。”   “见了你爹都不打声招呼吗?”于歆亦步亦趋跟上来,卖唱的嗓子清亮无比,正在等候的众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叙远脸色一黑,于歆却是来了精神:“真是一点儿孝道都不懂……”   “可我不是他儿子啊。”叙南星摊开手,笑得露出了小虎牙,“上一次叙老爷亲自说的,连我都不知道我爹是谁呢。”   叙远顿时脸色铁青。 第040章 意料之外的发展!   叙远膝下两儿一女, 大儿子被他当做赚钱工具卖了出去,如今对他笑脸相迎却阴阳怪气,女儿也和不明来路的男人跑了, 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发妻被他休了, 妾室自立门户,老爹被他气死, 就连小儿子都因为他宠爱外室被忽略而导致病死——叙家的那场闹剧, 表面上看起来已经结束了,然而在虞州城却迟迟没有平息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叙远的笑话。   只是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没有想到他们“期待”的这一天, 竟然会牵扯到沈王府和大名鼎鼎, 来自变州的书香世家。   一个是异姓王爷,一个是文人雅士之庭, 叙远今日恐怕是得不了什么好。   于歆没有注意到叙远的脸色变化,却也被气得不轻, 她靠着叙远,从街头卖唱的小女子变成了如今的商贾夫人,巨大的落差让她无法接受面前少年人的挑衅。   更何况那边被众人簇拥的, 不如她年轻漂亮, 也不如她能够留住老爷的三姨娘也在看着她,莫名的自尊心给了她自信,竟是扬起手就要给叙南星一个教训:“就算你嫁出去了, 我也还算是你的主母,你……啊!”   她的手才抬起来就被身后一人使劲攥住,一回头就对上凶神恶煞的光头壮汉, 陆二虎认得这女人,前些日子还专门来摊子上挑三拣四, 看样子就知道是来找茬的,现在居然又被他抓到要打他的主子,陆二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叙公子,怎么处理?”陆二虎问道,他的声音在于歆耳边听起来炸雷一般,“扭送官府?”   “我又没打到他!”于歆尖声叫道,惊恐万分道,“松手!你弄疼我了!”   “不愧是唱曲儿的嗓子,就是响亮。”这声音一出来,叙南星眼睛一亮,越过众人朝着那边跑了过来:“夫君,大伯你们回来了!”   “虞州城的市集果然有好东西,不枉我跑一趟。”庄父并不在意自己被外甥排在了沈明修后面,反而是笑着看了一眼正被陆二虎抓着不放的女人,“这位便是叙家的新夫人?长得真是花容月貌。”   叙远本该上前去为爱妻理论一番,可当他看清楚了庄父的长相后,却是紧紧闭上了嘴——他认得这个人,过去叙老太爷年轻时曾经带着他南上做生意,这人是那一年的文状元,游街时他远远看过一眼,因为状元和榜眼长得一模一样,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放下笔,正在活动筋骨,站在三姨娘身边的另一个男人,方才他就觉着有哪里不对劲,看看那人,再看看沈明修身边的家伙,这两人竟然是双生子!   莫非便是当年他曾一瞥的那两位?   这两人非富即贵,叙远觉着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就算心有不甘,又疑心三姨娘手脚不干净,也不能在王府面前丢了叙家的脸面。   叙远看了一眼正四处张望寻找帮助的于歆,竟是从心底生出了退意——和脸面比起来,琉璃盏算什么?正想找个地方溜走,才刚扭头就听身后一声招呼:“叙老爷是吧?这么急着走做甚?”   正是沈明修身边那中年男人。   庄父笑得像只老狐狸,叙南星则跟在他身边像只有样学样的小狐狸:“叙老爷你不是说要来王府找你丢了的东西吗?不找了吗?”   叙远只得扯扯嘴角转身面对这两个人,他忽视了叙南星,对庄父道:“家中铺子有事要我回去一趟,怕是不能作陪了。”   “我已经和王爷说好了,若是叙老爷丢了东西,哪怕将王府掘地三尺也要帮着找出来的。”庄父摊开手,“敢问叙老爷是丢了什么东西?不如我也来帮帮忙……哦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   叙远咽了口唾沫,就听他道:“区区不才正是变州新上任的巡抚,说起找东西,本巡抚可是很拿手的。”   “好了好了,今日的墨都已经用完了,各位还是明日早些来吧。”那边二伯拍拍手,示意人群可以散去了,又对今日没有得到墨宝的人保证明日一定先给他们写,这才劝走了一些人。   即便如此也还是有许多已经求到了在外面可以卖到高价的墨宝的百姓站在远处不愿意走,大早上的,又不是农忙时候,有热闹看为何要走?   周围围观群众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刀子刺在叙远身上,他目光阴狠地瞪了一眼此时正不知所措的于歆,在心里暗暗骂道都是这个女人害得自己落到这般难堪境地,面上还得赔着笑容:“原来是巡抚大人,这……小人家中的私事,大人不用挂心,我自当处理干净。”   “倒不如说说你丢了什么罢,说不定我们见过呢。”二伯悠哉悠哉当着众人的面溜达过来,三姨娘原本不想再见到叙远,只是二哥叮嘱她不必在意,她也就缓缓跟着凑了过来。   不经意间对上叙远的目光,三姨娘偏过头,权当没看见这个男人。   叙远只得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个琉璃盏罢了,不值得几位大人费心。”   “哦?琉璃盏……”二伯摸摸下巴,“倒是有所耳闻,刚到虞州城便听人说,叙老爷家的传家宝琉璃盏是世间少有的宝物,我还以为能够有机会一睹真容,看来是没有这个荣幸了。”   “哪里哪里。”叙远小声道,“实在是不值钱的东西。”   “能让叙老爷你这么着急忙慌来找的东西,就算不值钱,想必也对你意义重大。”庄父沉声道,“茂言,你过来。”   叙远眼睁睁看着虞州城府衙庄茂言颠颠跑到这位变州巡抚面前叫了一声爹,心中暗道不好,自己恐怕是进了圈套,然而他发现得太晚,而且他的把柄——于歆现在还在对方掌控之下,他这回哪怕自己能够脱身,也免不了于歆会在慌乱之下说些什么。   “这事儿该归你管,恰好诸位都在王府跟前,不如就打开大门让叙老爷搜查一番,如何?”庄父道。   叙远脸上险些没绷住,他一个小商人,哪里来的脸到王爷家中“搜查”!   “外甥你看?”二伯扭头看向正在看热闹的叙南星,后者眨巴眨巴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沈明修:“夫君你看?”   沈明修这边还没说话,叙远也还陷在那句“外甥”中沉思不止,心想三姨娘什么时候多出来两个便宜哥哥,那边于歆已经又是惊恐又是不耐烦了,嚷嚷道:“叙南星!你和你娘都是两个不要脸的!偷了东西还不敢承认,以为自己背靠着王府就有什么了不起!快把东西交出来!”   此话一出,不光是凑热闹的听呆了,就连叙远都恨不得过去把她的嘴堵上——这女人听不见这边说话的声音,什么都不懂就在那那里瞎叫唤,这一通骂还不知道要给他惹多少祸端出来!   庄父眼神一厉,正要有动作,就听那边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让于歆整个人都呆住了,陆二虎也被突然冒出来的老太太吓了一跳,生怕自己等会一个不注意把人碰到了,忙松了手让到一边去。   “我庄家的闺女还不到被你随意辱骂的时候。”庄老夫人站在于歆面前一杵拐杖,“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放肆。”   双生子倒吸一口凉气,老娘什么时候过来了!   “你是什么人!我可是叙府的大夫人,你凭什么打我!”于歆气急败坏,可她一动,旁边的陆二虎也跟着动,她手腕到现在都还在疼,根本不敢招惹陆二虎,只好把视线投向叙远,凄凄切切道:“老爷!”   叙远在心里把这个徒有其貌的女人骂了好几遍,对着双生子赔礼道歉道:“实在对不住,她这里……”   他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有点问题,我这就把她带回去。”   说完他大刀阔斧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于歆,正要将她往马车里塞,身后又有人叫住了叙远。   叙南星靠在沈明修身边,睁大眼睛看着梁沛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对着叙远道:“叙老板是吧,你家夫人前几日到我手下的当铺来当了一件东西,说是昨日便取钱来赎回去,可到了今日还不见人……”   梁沛诚心诚意对正低着头的于歆道:“叙夫人可是已经不打算要回那就琉璃盏了?今日正好有位海外行商看上了琉璃盏,若是不需要,梁某就自行处理了?”   竟然是于歆偷偷变卖了琉璃盏想要嫁祸给三姨娘!   “哇。”叙南星捂着嘴惊叹一声,他本以为今天不过是另外一场闹剧,没想到竟然是一场大戏!   三姨娘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越过人群朝叙远抛去复杂的一眼,转身扶着庄老夫人回了王府,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一句话,却让叙远觉着颜面尽失,听了梁沛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已经丢人丢到了这份上,他定然不能自己再添一把火,把这事儿闹得更大,正打算带着于歆回府好好教训,街上另一边却是跑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见了于歆就叫娘子:“你怎么忍心抓药打了我们的孩子啊,娘子你和我回去吧,我求你了于歆!我没有你不行啊……”   叙南星见状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抓过同样一脸疑惑的二伯小声问道:“这都是你们安排好的?”   二伯欲言又止,看着那边叙远怒发冲冠扔下梨花带雨的于歆,而女人一边追着马车,一边还要摆脱疯子一样的男人在后面追着叫娘子,好半天才道:“我连那个当铺老板是谁我都不认识,我上哪儿安排这些去?”   叙南星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照这么说,原本双生子只是想借着嘴皮子的功夫为三姨娘讨个公道,结果竟然演变成了一场“精彩”的负心汉与负心女互相报复的戏码。   “那疯子又是怎么回事?”庄父也瞪着眼睛凑过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沈明修将叙南星拉到身边:“这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吧。”   “……爽。”叙南星默默竖起大拇指,庄父和二伯也跟着比了一个:“爽。”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庄茂言过来就看见三个人伸..出大拇指对在一起,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也陪了一个。   叙南星:“……”   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面?   梁沛看着一行人胡乱离开,挠挠头准备和沈明修打个招呼就回去算账本,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庄家三人加上叙南星心中已经成为神助攻。   ……   让叙南星没想到的事,除了于歆栽赃陷害三姨娘这件事,其他的竟然都是真的。   今天已经是那场闹剧过去后的半个月,叙南星一边看着陆二虎把刚做好的招牌挂上门头,一边和庄茂言蹲在一起听辛义说八卦。   “所以那个男人真的是于歆的丈夫?”庄茂言皱眉道,“于歆又怎么会嫁给叙远?”   辛义觉着他们三个大男人讨论这个有些怪异,但还是顺着两位少爷的话往下说:“说是从小订的娃娃亲,也成亲了,只是于歆看不上这人是个死读书的,一心想要攀高枝,才有了这么一出。”   “表哥,瓜子给我一些。”叙南星朝着庄茂言伸..出手,后者从小口袋里倒出一些瓜子在他手心,不忘叮嘱:“沈明修让我提醒你,当心上火。”   “不会的不会的。”叙南星眼巴巴盯着辛义,希望他再多说点,辛义却是拍拍大..腿站了起来:“真没得说了,我一个男人能打听到这么多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爹真惨。”庄茂言收起小口袋挂在腰间,也跟着起身。   叙南星点点头:“你说错了,是我前爹真惨,不过再惨也是他自己作的,自作自受。”   “爹,牌子挂好了!”陆二虎从梯子上跳下来,伸手一指头顶,“你看看歪了没?”   “没歪,挺好的。”叙南星十分配合地鼓鼓掌,虚假的两父子击了个掌,陆二虎扛着梯子找地方吃饭去了,叙南星被他一掌拍过来差点没站稳。   “你们两个打算把叫爹的游戏玩到什么时候?”庄茂言每次听到陆二虎叫爹都觉得毛骨悚然,叙南星笑着摆摆手:“我说了他不听。”   “南星。”   叙南星偏头看向声音来源,惊喜道:“娘,你怎么来了!”   三姨娘……不,现在该叫庄兰心。   庄兰心这几日心结彻底打开之后,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素净,换上了时兴的样式,一身玫红色,镶绣着玉兰的花样。   “我来给你送些吃的,可有累着?”庄兰心拉着叙南星进了店里坐下,将手上食盒里的吃食都摆出来,几道小菜精致美味,再添上两个小肉饼,叙南星吃得很是满足。   庄茂言也跟着蹭了一口,府衙有人来寻,他便急匆匆回去了。   母子两人之间都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偏偏有人要来打扰——叙南星猛地起身看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叙远:“你来这里做什么?”   叙远这几日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就连鬓边都生出了白发。他扶着小店的门框,看向一脸警惕的儿子和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如今却形同陌路的庄兰心。   “……我路过,来看一眼。”叙远开口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叙南星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可现下叙远是死是活都和他没有关系,当场下了逐客令:“这里不欢迎你。”   叙远看着庄兰心,吞吞..吐吐道:“我……我们两个,能借一步聊聊吗?”   “恐怕不行。”沈明修的声音在他手心身后响起,“庄家马上要带她回变州,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041章 小龙想要!小龙得到!   庄兰心在两天后随兄长母亲回乡祭祖, 他们本想把叙南星也一起带上,可叙南星这边着实走不开。而叙远自那天在小店门口被沈明修打断之后便没有再主动来找过人,叙南星也懒得去管叙家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总而言之——小店终于是开张了。   叙南星不怎么会起店名, 要放在从前,有人说他将来会开卖吃食的店, 他可能先要去查查食品安全法, 所以他干脆就直接用了沈家的牌子,沈氏食肆。   简简单单,清晰明了。   大夫人有问过他为何不用其他的店名, 叙南星只说是省事, 实际上他想着反正自己这辈子就被沈明修这个人钓住了,随便用什么名字, 到了最后也还是进他的小荷包。   新店开张第一天,叙南星提前一个晚上就把可以不用现做的一些小料做好了, 在这几天里他几乎是废寝忘食,连着研究了好几个新品种,也从虞州城本地的老师傅那里学来了一些手艺, 两相结合才终于在食谱的基础上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有些是比较传统的各色糕点, 只做了一些造型上的改变,比如抛弃了一如既往的方形,而是做成了花朵模样的绿豆糕, 他不求大卖,只是想着总要品种全一些才行。   又或者是特意染成了玫红色的玫瑰糕——大夫人很喜欢这个点心,专门让他先做了一部分, 送去了虞州城中认识的各位朋友家。   有些家中女儿好几个,见了这新奇玩意儿便走不动路, 有些新婚夫妇,娘子吃了总要让丈夫留心哪里能买到。   一时之间虞州城到处都有人问玫瑰糕在何处买,叙南星怎么也没想到,大夫人竟然如此有经商头脑,转念一想,有梁沛这个兄长在身边,怕是耳濡目染都能学到一些。   他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开业第一天险些被挤翻了桌子,小店本就不大,不少人怕自己买不到,使劲往前挤,最后还是陆二虎出马,往跟前一站,顿时稳住了场面。   叙南星钱收到手软,却是不知苦了沈明修——大清早的王府小院中,沈明修安静坐在树下看着书肆新送来的游记话本,却是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流月从门口经过,只看了一眼便匆匆走过——好久没见到王爷这个表情了,好吓人。   沈明修听见她的脚步声,这才淡淡翻了一页书,手指停在书页上又是大半天没动。   叙南星这几天一回来就睡着,昨天晚上更是大半夜才得空回来,面粉糖粉沾了一脸也丝毫没有察觉,歪倒在床闭上眼睛就是睡。   沈明修本来还想着拉着小夫郎做些小坏事,见状只得放弃,看着他眼底硬生生熬出来的黑眼圈心疼不已,小心翼翼给他擦洗干净才给脱了衣服塞进被窝。   本以为他忙了这些日子总能得空让他抱着安稳睡一晚上,结果一大早醒过来身边就已经不见了人,伸手摸去,叙南星睡的那边床铺早就已经没有温度。   动力满满勤奋赚钱的叙南星没有想到,夫君正在家中欲求不满,一边心疼他辛苦,一边又忍不住把小青龙在心里揉来揉去,亲来亲去。   过了许久,沈明修叹了口气,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游记扔在了桌上,看看放在身边的轮椅,决定今天尝试一下自己走着去找叙南星。   他站起来已经不是问题,走几步也没有大碍,只是从王府到东大街属实有些距离,沈明修摇摇头,决定不想这么多,就当是给叙南星一个惊喜。   站起来后就连视野都不一样了,沈明修有一种被赋予新生的感觉,脚下也逐渐稳健,街上有人认出他来,原本要来打声招呼,却发现沈明修并没有坐轮椅,而是站着在走路,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看了半天才终于上前去:“景……景王爷?”   “刘老板。”沈明修看清楚来人,朝着他点点头,刘老板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嘴角止不住上扬起来,回去之后立刻让人去准备厚礼,刘夫人见他要直接往王府送去,忙拦下他:“你这是要以什么名义送去?”   “恭喜景王爷恢复身体啊。”刘老板不解道,“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了。”刘夫人没好气地叉腰瞪着夫君,“你的便秘若是好了,有人来祝贺你,你可高兴?”   刘老板恍然大悟,那他当然不高兴,被揭了伤疤谁乐意?可他又不想放弃这个和王府拉近关系的机会:“那……那我该用什么理由?”   “叙公子的新店开张,就当是贺礼送去。”刘夫人道,“他回去定会和王爷说起此事,你既没有打扰到王爷,又从叙公子那里讨了好,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还是夫人高明!”刘老板恨不得抱着夫人亲一口,刘夫人摆摆手把他赶出门送礼去,自己却是回房泡了上好的茶叶,又让丫鬟将才买回来的玫瑰糕拿来,指尖捻起一块,掰成两半,给了丫鬟一半:“尝尝看。”   “多谢夫人!”因为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吃玫瑰糕,这新出炉的点心也就卖上了高价,能从夫人这里得半块,小丫鬟能高兴一天,就算是不吃,拿出去和小姐妹炫耀也值得。   话虽如此,出了门还是忍不住低头咬了一口,入口即化,软糯香甜之中又带着些玫瑰花香,当真是唇齿留香。   只是她才刚咽下去,就被头顶一声惊雷吓了一跳,忙回身去叫主子:“夫人,外头像是要下大雨了。”   “哎呀老爷带伞了没?快让人给送去。”   而另一边,沈明修头顶还是艳阳天,他看看前面,再一个转角过去就能到东大街了,他忽然开始期待叙南星看见自己时的模样。   ……   “幸好我们收得快,不然东西都被淋湿了。”陆二虎扛着桌子放在地上,往外探了个头,回来光头就被糊了一头的雨水,他皱着眉头对叙南星道:“爹你带伞了吗?要不要我去取来,送你回去?”   “人家带着呢。”辛义指指桌角的油纸伞,拽着衣服擦了把脸,“叙公子难不成会未卜先知?今天早上那么大的太阳,你怎么想着带伞?”   叙南星想了想,诚实道:“大夫人说我好不容易变白一些,不能再晒黑了——我也没想到会下雨,你们两个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当心着凉了。”   “不怕,着凉算什么,想当年我一个人一把刀,险些被人从□□砍……”陆二虎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辛义抓着领子从后门拽走了,他这口无遮拦的,辛义怕他脏了叙南星的耳朵。   叙南星送走他们二人,自己悠哉悠哉收拾了小店,看看卖得没剩多少的点心,打算打包回去带给流月姐姐吃,他将剩下的一点儿奶茶自己盛了出来,正在往里面加水果碎,准备放松一下再回去,就瞧见门口多了个高大的影子。   “对不住啦,今天都卖光啦,明天早些来……”叙南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正准备去解释一下,让这位客人明天早点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男人浑身湿透,站在雨中无奈扯着嘴角,早上他离开时亲上去还蓬松的头发此时紧紧贴着侧脸,甚至还在往下滴水。   沈明修眨巴眨巴眼睛,轻声道:“吓坏了?”   叙南星险些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砸了,赶忙胡乱放在一边,三两步跑出去一把将沈明修捞了起来,这下被吓坏的人变成了沈明修,好不容易被叙南星放下,还没来得及拧一把头发滴下来的雨水,就被叙南星两手捧住了脸。   “你,你自己走过来的?”叙南星手指都在颤..抖,“走了多久?累不累?腿疼不疼?”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沈明修居然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吗?   “我……”   叙南星鼻头一酸,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你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你早上走也没有告诉我,我们俩扯平了。”沈明修拍拍他的背,将他拉开一些,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来的时候没想到会下雨,不过除了淋湿一些,没什么事。”   叙南星想要摸摸他的腿,怕他腿疼还不说出来,只是两人紧(审核不让紧贴所以隔开一下)贴在一起,他的动作受了阻碍,一下子没摸到腿上,倒是摸错了地方(审核不让我写是什么地方但还要我补全字数)。   只觉得沈明修身子一僵,意识到自己摸到了什么(审核不让写是什么地方但还要我补全字数)地方的叙南星也跟着一愣,刷的一下弹开,连忙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也没事。”沈明修忽然笑了起来,他似乎是嫌弃衣服湿答答粘在身上太难受,抬手便将外衣脱了——这场雨来得既突然又狂放,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所以说景王爷真的湿得特别彻底。   某些地方也因为湿衣服变得特别明显。   叙南星看着他指尖抬起落下,里衣几乎是紧密无间地贴在他身上,胸/肌/腹/肌也就算了……叙南星眼神默默往下一瞥。   真是非常壮观。   心中某处也跟着一动,叙南星却是突然推开了沈明修,动作迅速将门面收拾好,拿起之前放在桌边的雨伞撑开往沈明修手里一塞,将人带到门外,自己则是麻利地关了门。   “这是做什么?”沈明修站在伞下不明所以,就见叙南星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勾着他的下颌吻在他嘴角,目光清澈道:“你好看,想要你。”   “……什么?”也许是沈明修耳边雨声太大,也或许是他不太相信自己的小夫郎在大街上也能这么……开放,他只好再问了一遍,“南星你方才说什么?”   叙南星直接用行动给了他回答,他牵起夫君的手,两人挤在仅仅能够一人的伞下,互相之间传递着温暖,沈明修以为他至少会等到回府再说,谁知道叙南星扭头就把他拐进了街边的一条小巷子。   这里似乎是用来堆放一些不用的废弃农具的,还有不少干草摞在屋檐下,正好挡住了两人的身影,恰好这也是一条死胡同,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路过发现这里。   小夫郎的亲..吻热烈又青涩,明明已经成亲这么久,他却还是学不会怎么换气,只能跟随着沈明修反转攻势的索取努力呼吸。   “是成长期?”长长的一吻结束,两人鼻尖相抵,沈明修轻声问道,“很难受吗?”   叙南星正忙着应付他的腰带,闻言没怎么听清,只得嗯了一声,雨水让沈明修的衣服格外难解开,叙南星解了半天才终于将腰带弄明白,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扯开,好仔细摸摸眼馋许久的腹//肌,就被沈明修托着腰抱了起来。   “我来帮你。”沈明修低头啄啄他的唇,伸手将他后腰衣服往外一扯,沙哑道:“我站着有些累,尾巴帮帮我,可以吗?”   叙南星被他颇具诱..惑力的声音迷得五迷三道,他话音刚落尾巴就听话的从身后钻了出来,啪的一声卷上沈明修的手腕。   “好孩子。”沈明修长出一口气,抬起手托住小青龙的后脑勺,引导着他主动亲亲自己,另一只手却是伸向了另一个地(审核不让过还要我补全字数)方……   雨声中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声音,有找地方躲雨的人从街上急匆匆跑过,听见声音想要寻找声音来源,又怕被淋成落汤鸡,只得继续朝前跑去。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随着雨声渐停,叙南星也终于得了空把湿了的衣服穿上,(这一句晋江审核不让过但又要我补全字数),他脸红得不像样子,明明是他先撩的人,结果到了最后被欺负得最狠的也是他。   叙南星脚步虚浮,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努力帮他把腰带系上的沈明修,不由得伸手拽着夫君的衣领,凑上去道:“……回去还来吗?”   “你都这样了还要来?”沈明修哭笑不得捏捏他的脸,后者赶忙捂住嘴将声音咽回肚子里,紧张得四处张望,(这一句什么也没写但是晋江审核不让过还要我补全字数),嘴上却还坚持:“嗯。”   沈明修将人揽进怀里,捡起被忽略许久的伞撑在两人头顶,小心翼翼带着他往王府的方向走去,结果快到正门时叙南星死活不肯走大门。沈明修没有办法,他还没能真正地恢复,不然肯定轻功带他翻墙回去。   然后下一刻叙南星板着小脸,一本正经拽着沈明修腾空跳到墙头,几下子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我去给你叫洗澡水……南星?放我下来!”沈明修才刚落地,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就被他用尾巴卷着带回了房间往床上一扔,他忙抱住小夫郎的龙尾:“你身体受不住,不能做了。”   叙南星却是食髓知味,红着耳朵上前来扒夫君的衣服:“想要。”   “那要么先沐浴……”   “想要。”小青龙伸手将他推..倒,自己骑了上去,却是先俯身咬住了沈明修摸耳垂,道歉道:“对不起,前两天一直忽略了你。”   沈明修沉默下来,淡定将小夫郎掀翻在床,一举扭转攻势:“你知道?”   看着居高临下的夫君,叙南星心中的一根弦终于坚持不住——这样的沈明修也别有一番风味!   夫君果然好! 第042章 第一次生病!   腿还没好的沈明修就已经让叙南星受不了, 腿恢复得景王爷更是让叙南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只吃了昨天的早饭外加半杯奶茶,小青龙是被饿醒的,然而醒了之后也还是趴在床上不想动——累。   小腰像是被马车碾过, 动一动都酸疼, 尾巴也来不及收回去,他与沈明修都不用下人伺..候, 自然也不会有人没眼力见来这边转悠, 所以就算叙南星晃着尾巴在床上打滚也不怕被人看见。   身边床铺早就无人,沈明修应该是出去了。   “……好饿。”叙南星躺了半天也不见沈明修回来,只能自力更生努力爬起来, 用被子裹住不着寸缕的自己……等等。   叙南星惊愕低头看去, 沈明修竟然没给他穿衣服!小南星都光着,居然连一条裤子都没给他穿!   他缓缓坐了回去, 扯开被子看了一眼——咬痕,不经意间用力时留下的各种痕迹, 甚至是吻痕。   小南星旁边的腿上真是非常“精彩”。   一看见这些红痕,昨天发生的一切重新涌上心头,各种画面或是喘声, 夹杂着耳边的小情话, 仿佛一下子将他带回了那场大雨中。   小青龙趴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两圈,咕噜噜滚到床铺另一边, 伸手在床边八宝柜上摸摸,摸出来一个小荷包。   这是他之前带回来给沈明修吃的蜜糖,沈明修却不怎么喜欢吃甜的, 他便随手一放,没想到今天成了自己的“救济粮”。   嘴里面含着蜜糖, 叙南星用舌尖把糖顶在嘴里转来转去,努力让自己把脑子里的画面先忘掉,结果怎么样也忘不掉——夫君对他而言太有诱..惑力。   于是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手感上好的腹肌,颇有弹..性的胸肌,越想脸越红,叙南星觉着这样下去不行,他总不能老想着这事儿,还是先起来找点正经饭菜吃吧。   他这边才刚爬起来,四处张望寻找干净的衣服,就听门口脚步声逐渐靠近,吓得他连忙缩回被窝里,他现在可还是什么都没穿呢!   “醒了吗?”沈明修推门进来,身后跟着还在擦眼泪的大夫人,她的身后又跟着前来帮忙送午饭的流月,以及不知道来做什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又缩回去脑袋的辛义。   叙南星:“……”   为什么这么多人?   他拼命朝着沈明修使眼色,后者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没给叙南星穿衣服,正想让大夫人等会儿再进来,就看见大夫人几步并作一步,眼疾手快地坐到了床边,一把握住了叙南星的手。   沈明修深吸一口气,只是还没说话就听大夫人抹着眼泪哭开了,叙南星又惊又慌,只能被她拉着手看她哭,大夫人嘴里倒是一直在念叨什么,可叙南星实在听不清,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明修。   ——我还没穿衣服!   幸好大夫人也没有哭很久,只是一直攥着他的手不肯放,用帕子擦擦眼角,也不管脸上被泪水染花了一片,只道:“南星,娘要谢谢你,你和明修这都是命中注定啊,你一来,他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这都是缘分。”叙南星忙帮她把还未说完的话接上后半句,连忙找着空把手收了回去,刷的一下藏进了被窝里。   其他都是小事儿,如果大夫人动作之间发现他被子底下什么也没有,这就不妥了。   “这是怎么了?风寒了吗?”大夫人关心不已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谁知道手背一碰到就被烫了一下:“哎呀南星你发热了!”   叙南星表情一顿,发热?   他满脸的不相信,正要自己摸摸看,眼前就已经先他一步落下一片阴影,是沈明修上前来抚上了他的前额。   说实话叙南星有些震惊,原来沈明修站起来这么高!身子也比坐着时要高大许多,叙南星看着他颇有料的身材和明显没有一丝赘肉的劲腰在眼前晃过,小脸更红。   然后沈明修手底下的皮肤也更热了。   流月已经拉着辛义出门去找医馆大夫,大夫人也起身着急忙慌去给他抓药熬汤,小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我发热了?”叙南星不信邪自己摸摸额头,疑惑不已,“我怎么试不出来?”   沈明修拾起他的手,入手滚烫,无奈叹气道:“你身上都是热的烫的,就连手心都比我还要热乎,当然试不出来。”   “是吗?”叙南星摇摇头,“我也想到我一个水龙还会发热,这也算是我几千年来第一次发热。”   “什么意思?”沈明修转身去关门,轻声问道,“以前从未生过病吗?”   “还真没有。”叙南星诚实地眨巴眨巴眼睛,懒倦劲儿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软下腰缩回了被子里,“有点困。”   沈明修蹬掉鞋子,上..床去将他隔着被子搂进怀里,低声道:“都是我不好。”   “嗯?”叙南星往后靠靠,在他身上蹭蹭脑袋,“上次不是说了不要这么说吗?又怎么啦?”   “我不该撩你的。”沈明修轻声道,“下次一定注意。”   叙南星嘿嘿笑着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结果发现自己面对的还是被子,这才想起来他还被结结实实裹在被子里,费劲儿地拉下半边被子,终于如愿以偿看见了沈明修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好看的眉头此时紧紧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严肃,叙南星伸手揉揉他的侧脸:“我喜欢你撩我——我也喜欢撩你,能被我撩拨动,说明你在乎我,多好。”   沈明修叹了口气,捏捏小夫郎的后脖颈:“原本给你带了吃食,看来今天你不适合这些。”   “不给吃啊?那能给看看嘛?”叙南星肚子正饿,听见有吃的东西顿时来了精神,甚至猛地坐了起来,结果头一阵发晕又无力跌了回去:“不行不行,好晕……”   沈明修赶忙起身去把之前流月带来还没来得及打开给他吃的午饭拿了过来,在床边小桌子上一碟碟摆开,都是叙南星喜欢吃的各种小菜,有鱼有肉,每一碟的份量都不多,刚刚好够一个人吃。   手里被塞了一双筷子,叙南星喜滋滋准备开吃,谁知道才刚刚夹起一块子酱香排骨,还没放到嘴边就觉着胃里一阵犯恶心,连忙把筷子扔在一边,扶着床边干呕起来。   “怎么了?还好吗?”沈明修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吓了一跳,忙将人抱进怀里,让他扶着自己的腿缓解难受,“今日饭菜不对劲?”   “饭菜应该没问题。”叙南星摆摆手,平日里他最喜欢吃的食物在此时变成了恨不得再也不见,他用筷子将排骨往一边推推,离自己远了一些:“但是这个……好油腻。”   沈明修低头闻闻,除了排骨味和酱料味,其他的一点儿也闻不到:“我闻着没事,会不会是因为你发热生病才吃着嘴里怪异?”   叙南星将信将疑,凑上去又闻闻,结果又是一通干呕,他咳嗽得唇色发白,眼泪都咳了出来,看上去和平时的活力四射相去甚远,沈明修心疼不已,心想一定是他们昨天的放纵惹的祸。   “……衣服,给我穿件衣服。”叙南星缓了好半天,听着有几人脚步声靠近,终于有力气坐了起来,对沈明修道,“总不能光着身子见大夫吧?”   他嗓音因为干呕干咳变得沙哑,但好歹还能听清楚,沈明修找来了一身衣服,任劳任怨给他穿上,又拿了水给他漱口,刚穿好流月就带着大夫推门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的正是之前叙南星和宁殷去的那家医馆里的老大夫,老头儿急匆匆上前来将手中药箱放在地上,一把就握住了叙南星的手腕,开始替他把脉。   若非他身边还坐着景王爷,老大夫真的要数落叙南星两句,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能因为淋雨染上风寒呢!他瞥了一眼床边桌上香气喷喷却明显一筷子都没有动过的饭菜,手下脉象杂乱中隐约有些规律,老大夫捏着山羊胡子沉思半天,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道出一句意料之外的话:“……叙公子当真是男子?”   “那当然,如假包换。”叙南星仰起头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缩成一团,似乎是觉着有些冷,可肚子里空空如也,他还是想吃饭,但一看桌子上的饭菜他又直犯嘀咕——不想吃这个。   沈明修皱着眉头道:“大夫,如何?”   “应该只是发热,加上疲累,有些气血不足,我这就去给叙公子开药,这两天多加注意,应该很快就会好。”老大夫虽然这么说着,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往叙南星身上瞥了几眼,这才在流月的带领下去前厅写方子。   他一走,叙南星连连打哈欠,像是困到了极致,扯过被子将自己重新裹进去,没多大会儿沈明修就看见他小手往外一伸,将刚刚穿上没多久的衣服又扔了出来。   “不穿难受吗?”沈明修哭笑不得,将饭菜挪到另一张桌子上,离他远了一点,这才坐在他身边,把包裹成小花生似的小夫郎扒拉过来,扯开一些被子,让他把脑袋露出来透气。   “原来发热是这种感觉。”叙南星皱着鼻子将被子裹紧,“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真难受。”   他脸被烧得通红,方才咳嗽得苍白的嘴唇此时也有了血色,只是看起来更可怜了。   沈明修张张嘴想要道歉,又想起来叙南星不喜欢他动不动就道歉,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把人往怀里一搂:“想吃什么?”   叙南星本来想说来点清淡的,可一想起饭菜味道空荡荡的胃里便是一阵翻滚,只好抿着唇摇摇头:“……今天大概什么也不想吃。”   想了想,拽着沈明修的衣领叮嘱道:“你不许多想,我生病和你没关系。”   沈明修只得点头应下来,看着叙南星在自己怀里缓缓睡熟,心疼不已,想要抱紧他,又是生怕把他捂坏了,只好将人放回床上,给他掖好被子,好捂出一身汗,让他好好睡一觉。   余光瞥见床上不远处扔着装蜜糖的小荷包,沈明修指尖勾过来,掏出一颗糖在他嘴边碰碰:“南星,吃颗糖?”   “唔。”叙南星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睛看他一眼,仿佛是在确认身边的人是谁,看清楚之后这才张嘴将蜜糖含进嘴里,舌尖将蜜糖卷走时碰到了沈明修的手指,软软热热的。   叙南星将蜜糖用舌尖顶到一边,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些什么,凑过来握住沈明修的手指便不肯再松手,沈明修摸摸他汗湿的额边,低下头亲亲:“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夫君?”   “嗯,夫君陪着你。”   ……   叙南星这场病来得气势汹汹,到了夜里更是差点把他从小水龙烧成小火龙,他手脚又不老实,总是蹬被子,沈明修给他盖了两回就放弃了,上..床两人揽进怀里。   好,这下老实了。   大夫人陪了大半夜,等到叙南星真正睡熟才去休息,沈明修则是一..夜未曾合眼,守了他一..夜,夜里喂药,叙南星一点儿也不配合,最后还是他一口一口哺过去的。   等到大雨之后的第二个清晨,叙南星的热才终于退下去,小青龙紧锁着的眉头也终于松了劲儿,沈明修松了口气,早早守在门外的流月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给叙公子洗个澡吧,等会儿醒了又该难受了。”   沈明修嗯了一声,流月忙去让人将热水送了过来,这才将地方留给王爷和叙南星,匆匆退下。   “洗个澡继续睡怎么样?”沈明修蹲在床边,在叙南星耳边轻声道,明明知道这家伙现在不会理会自己,他还是絮絮叨叨问了几句,直到叙南星在睡梦中应了他一声,这才满足地将人从被窝里剥花生似的剥出来。   小家伙里面什么也没穿,倒是方便了沈明修,不用给他费劲儿脱..衣服,一把打横将他抱起,小青龙看着挺瘦,实际上份量并不轻,抱着竟然还有些压手。   沈明修试了一下单手抱,也抱得动,便这样抱着先用手试了一下浴桶里的水烫不烫,确定不会烫人才将叙南星放进去。   叙南星完全察觉不到自己从被窝里被挪到了浴桶里,身体被温暖的水包裹反而让他有了些安全感,脑袋靠在桶边又沉沉睡去。沈明修怕他磕着脑袋,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给他身上洗了个干净。   全程小青龙都十分配合,这种配合一直持续到沈明修准备把已经洗干净的小夫郎抱出浴桶为止。   叙南星对于离开水表示非常不满,闭着眼睛也能弄沈明修一身水,后者面对他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只是对于小夫郎睡梦中也抓着浴桶边沿不松手这件事有些无奈,费了老大劲儿终于将看似安安静静实际上就算睡着了也能搞事的叙南星捞出来擦干净,重新塞进被窝里。   趁着他给叙南星洗澡的功夫,流月早就麻利地将床单被铺都换了一遍,被子松软干爽,只是没了熟悉的气味,小青龙适应了一会儿才安心睡熟。   看着比平时老实许多,却更加让人担忧的叙南星,沈明修目光温柔摸摸他的侧脸,惹来叙南星在手心里主动蹭蹭。   “睡吧,再睡一觉就好了。”   耳边是夫君熟悉的安慰声音,叙南星却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意识浮浮沉沉之间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龙蛋壳里,而沈明修正将龙蛋抱在怀里。   看起来是在孵龙蛋。   叙南星在梦里蹬了一下腿,差点醒过来——这是什么鬼梦! 第043章 到底诊错了没有!   叙南星生病的消息, 外加沈明修腿脚恢复得消息很快传遍了虞州城,百姓们一边为景王爷高兴,一边忍不住为叙小公子心疼——可怜的叙小公子, 一定是累到病了!   本想多买点糕点奶茶什么的给叙公子一些安慰, 结果今天摊子上原本就长得凶狠的陆二虎陆老板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吓人,大家买东西时的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陆老板真是让人腿软!   “为何那人在发抖?”陆二虎看着怀里抱着两包鸡蛋糕抖如筛糠扔下钱匆匆离去的客人, 不解地问身边小弟, 小弟心中默默想道,您这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连我都在发抖好吗!   而城中的各路老板们则是不走寻常路, 纷纷上门送礼, 而且绝不多言,送完就走, 更有甚者马车从门前过,东西往门前的礼品堆里一放就走。送的也都是一些补品或是市面上难以见到的食材和材料, 再不济也是一些名贵宝石。   叙公子喜欢各种稀有食材,这是众人皆知的,听说城中的那种红色辛味食材全都被他买去, 所以这一次送礼也有人专门从外地买了那种食材送过来。   大夫人听闻有人送东西来颇为吃惊, 结果一到前院就被堆得琳琅满目的各种东西弄得哭笑不得——辣椒她认得,宝石什么的她也认得,可那些从未见过的看起来能吃又像是不能吃的各种食材又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他们送来的?”大夫人无奈道, “罢了罢了,这也是他们一番心意,若是真退拒了怕是又要让送礼的人惶恐, 先送到王爷小院里去吧。”   门房赶忙应了下来。   而另一边叙南星根本不知道自己不过是生了一场病,竟然成为了虞州城的焦点人物, 他才刚刚醒过来,正在皱着眉头喝米粥。   “真的不能给点菜吃吗?”叙南星眼巴巴盯着沈明修,“白粥好寡淡,一点儿味道也没有。”   沈明修揉揉他的脑袋:“有咸菜。”但他知道叙南星最讨厌吃咸菜,应该不会要。   谁知道叙南星眼睛一亮,捧着碗往他面前一放:“来点来点,能给点味道就行。”   光吃白粥真是要了命了,现在别说咸菜了,就算是酸黄瓜他也照吃无误。   沈明修只得去厨房拿了一些来,看着叙南星珍惜无比地将咸菜拌在白粥里,一口一口吃完了,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给叙南星吃过好东西,居然把人饿成这样。   叙南星放下碗,准备睡个回笼觉,结果才睡没多久就被沈明修叫了起来,他一脸茫然:“养病不该让我好好睡吗?”   “该喝药了。”大夫人不知道何时从沈明修身后出现,手里还端着一碗颜色诡异的汤药,光是闻到味道叙南星就已经开始嘴里泛苦水了,忙往后缩:“娘我能不喝吗?我觉得我快好了……”   大夫人笑着坐在他床边,就在叙南星以为她要妥协时,大夫人却是板起了脸道:“小时候明修也不爱喝药,我都是直接捏着鼻子灌下去的。”   叙南星一顿,抬眼看看淡定的沈明修,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大夫人——夫君小时候如何他不知道,但他清楚大夫人绝对说到做到。   “给……给我吧,我自己喝。”叙南星小脸皱成包子,伸手将汤药接了过来,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苦得他直吐舌..头,大夫人这才重新带上笑容:“这就对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哪怕苦,喝了病能好就行。”   她话音刚落地,就见儿子拿着什么东西塞进了叙南星嘴里,后者腮帮子鼓了起来,脸色也缓和许多。大夫人问道:“你给他吃了什么?”   “蜜糖。”沈明修坐在叙南星身边另一侧,大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想要调侃几句又见叙南星靠在沈明修身上,像是累了要睡,免得打扰了病人休息,大夫人只好转身去厨房叮嘱晚饭做的有味道一些。   总不能还让叙南星只喝白粥吧?   “困了?”待母亲离开,沈明修才伸手搂上小夫郎的肩膀,“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叙南星摇摇头,嘴里的苦涩逐渐被蜜糖的甜腻替代,甜味总是让人犯困,他也的确觉着自己今天睡得太多了,可就是忍不住想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沈明修还没说话,他就已经歪着头靠在自己肩头睡着了。   “别是累出问题了。”沈明修皱着眉头轻轻将他放平在床上,轻手轻脚给他盖好被子,又不放心地试试他的额头,确定人没有再发热之后,这才转身出了门。   他径直来到了茶庄,辛义正趁着午后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听见脚步声才不情不愿睁开一只眼睛,结果就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来了一个对视:“……王爷!哎呦王爷你怎么来了?”   他起身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连忙给沈明修倒了杯茶,这才在他身边站着等着他问话,谁知道沈明修朝他投来奇怪的一眼:“你以前没这么狗腿子吧?”   辛义嘴角一抽,察觉到自己不是在面对客人,而是也算得上是兄弟的景王爷,放松了肩膀才道:“这不是……这不是被叙公子耳濡目染了吗?”   “耳濡目染?”   “是啊,客人都是佛祖什么的……不对,他原话好像不是这个……”辛义挠挠头,“想不起来了,反正大概这个意思,让我们对待所有客人都认真一些。”   “有用吗?”沈明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账本拿来我看看。”   辛义转身将最近两个月的账本都取了过来,最新的一本拿出来放在他手边:“有用的,利润翻了好几倍呢。”   沈明修翻来账本一笔一笔看过去,时不时问几个问题,辛义也和他有问有答,只是等沈明修的问题问得越来越奇怪时,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怀疑沈明修大中午来查账的初心了:“王爷,这……账本和我送流月姑娘礼物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沈明修叹了口气,他只不过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而已,斟酌再三还是道:“辛义,你去医馆将那位老大夫请来。”   “王爷病了?”辛义往后退了两步,打量他一番,“没看出来啊,走得也很稳。”   “我没事,南星也没事了。”沈明修沉吟道,“是我有事儿想问那位老人家。”   老大夫给叙南星把脉时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很在意,万一叙南星出了什么事……必须问个明白才行。   ……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老大夫被请来时满脸的不耐烦,却不是因为被打扰了,一进门就对沈明修道了歉:“王爷莫怪老身,方才医馆中有人闹事,耽误了时间……老身来得匆忙,没能及时整理好心情,恐怕拂了王爷兴致。”   “闹事?何人闹事?”沈明修知道叙南星和这位老大夫也算是忘年交,常常有事没事跑去医馆坐坐,帮帮忙,又或者是去跟着学些手艺,所以连带着他对这位老大夫也是抱着尊重的心态,自然也对医馆的事情上了心。   辛义替老人家解释道:“是个蒙着面的女子,看着比叙公子大几岁,非说大夫给她诊错了脉,砸了医馆不少东西。”   “东西砸了是小事,没伤着人就行。”老大夫很是看得开,只是还有些生气,“我给她诊得明明白白,她的脉象分明就是喜脉,而且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子!老身行医五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出过错。”   “医馆被砸了什么,等会儿差人买了新的送去,就当是老人家为我夫郎看病的谢礼。”沈明修这话说得老大夫没法拒绝,只好应了下来,这才想起来问沈明修找他什么事:“可是叙小公子有什么事儿需要我过去看一眼?”   沈明修摇摇头:“他没事儿,是我有问题想要问大夫——之前在王府,我看大夫你似乎有所隐瞒,可是南星有何处不对?”   老大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事儿说来也巧,一天之内老身因为把到喜脉,一次被怀疑,一次自我怀疑……不瞒王爷说,方才在王府,老身也从叙小公子身上诊出了喜脉。”   沈明修:“……”   “可叙小公子分明是男子,不是双儿也不是女人……因为心中实在没有把握,老身才没有告诉王爷和大夫人。”老大夫叹了口气,“也许是老身真的老眼昏花了。”   辛义站在一边听得满头疑问:“男子也能怀孕?”   “这当然是不能的。”老大夫摆摆手,“辛掌柜莫要胡思乱想,就当是老身真的诊错了吧,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沈明修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莫名其妙想起之前两人温存过后,他为叙南星清理身体,小夫郎却说什么“不清理也行”……难不成……   他想到这里,猛地拍桌子站了起来,倒是把正在小声讨论男人到底能不能生的辛义和老大夫吓了一跳,两人一抬头,沈明修已经走出了茶庄,看样子是要回王府。   “我送老人家回去吧。”辛义无奈,只能让小弟去叫陆二虎来看店,将老大夫送回了医馆,结果刚回到医馆,就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叙远来医馆做什么?   ……   叙南星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他一觉睡到下午,终于再次被饿醒了。   病好了之后就有了些活力,叙南星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边想着等会儿要弄点什么东西吃,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去觅食,一开门就撞进了刚好回来的沈明修怀里。   “夫君!”叙南星惊喜道,“我还想着去找你呢,我好饿,我想吃东大街的羊肉火……啊你抱我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明修一把抱了起来,重新扔回了床上,虽然沈明修动作很轻,床铺也有软被垫着,并没有弄疼他,可他还是有一点点生气——这是不让他吃饭吗?   沈明修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难得孩子气地扑了上去,虚虚压..在他身上,一手撑在他耳边,微微抬起身子,把叙南星看得百思不得其解:“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沈明修还是盯着他,眼神简直深情,叙南星在看呆之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肚子还饿着这回事,伸手推推他:“那起来,我要吃饭!”   “让我再抱一会儿。”沈明修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叙南星虽然很想和他多抱一会儿,但他真的很饿,只好举起一只手,手指一根根数着:“我想吃羊肉火烧,小肉饼,灌汤包,如果豆浆还没卖完就更好了……夫君夫君,我饿!”   快点放开我!我要去吃饭!   沈明修在他脖子上亲亲:“嗯,都给你买。”   叙南星察觉到不对劲,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你有事儿瞒着我。”   “南星好厉害,这都能看得出来。”沈明修笑着抱他在怀坐起身来,叙南星扯扯他的脸:“因为你说话像是在哄小孩……快说,到底什么事?”   沈明修不言语,却是伸手捏捏他的小肚子:“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吗?”   叙南星认真想了想,眼神清澈道:“完全不记得,我说得太多了,你说的哪一句?”   “就是,”沈明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这副模样简直要了叙南星的命,就听他继续道:“第一次之后,你说不用清理也可以,还记得吗?”   叙南星恍然大悟:“记得,怎么了?”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沈明修轻声道,“如果不是我从大夫那里知道,恐怕要等孩子落地你我才会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叙南星蹙起眉头:“……孩子?”   他冥思苦想大半天,眼前闪过一个想法,他瞪大了眼睛,抓起沈明修的大手覆在自己小肚子上,震惊道:“有了?!”   沈明修嗯了一声,严谨道:“如果大夫没有诊断错误的话,大概是有了。”   叙南星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不敢置信道:“我有龙蛋了?”   这下轮到沈明修呆住了:“龙蛋?”   “是呀,我们龙族都是龙蛋里出来的。”叙南星嘴角带上了笑意,往沈明修怀里拱拱,“我还没有见过龙蛋长什么样呢。”   “可你不是说过,你儿时曾经是独自破壳而出的吗?”   “所以我只见过蛋壳呀。”叙南星长出一口气,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两腿叉..开坐在他腿上,笑着啄啄他的唇角,“我高兴!”   沈明修却是开始胡思乱想担心其他的事情:“那到时候龙蛋要从哪里出来?你会受伤吧?蛋壳会不会……碎在肚子里?”   他越说越将叙南星抱紧,生怕他出什么事,叙南星却是笑得停不下来,连连亲了他好几口,这才道:“刷的一下就出来了,不会受伤的。”   他说着从沈明修怀里钻了出来,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刷的一下”——沈明修低头看着变回一长条小青龙,顺着自己的手臂缠了上来的叙南星,小青龙凑上去用龙吻在他唇边蹭蹭,荷花香味顿时弥漫了整间房。   小青龙嗷呜嗷呜两声,从手臂上缠到了夫君脖颈上,他身形小,只够在他颈子上缠一圈,饶是如此也不忘用尾巴尖儿挠挠沈明修的下颌。   他并没有保持这个形态太久,很快变回了人形,只是衣服又得重新穿——叙南星光着身子趴在沈明修背上,忽然想到:“到时候我可以孵蛋!”   沈明修想象了一下小小的小龙盘在一颗蛋上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先去吃饭?”   “羊肉火烧!” 第044章 夫君救我啊!   叙南星觉着自己大概是在前一阵子就已经揣上龙蛋了, 说不定他的成长期还没来,那段时间的影响就是因为揣蛋灵力变化,导致形态不稳才会时不时不受控制变回小龙。   他觉着自己没什么问题, 能吃能喝, 也能在店里忙一天,回家了再抱着夫君美美睡上一觉, 然而沈明修反而成了最紧张的那一个。   “你已经看着这一页半天了, 还有什么没算出来的吗?”叙南星手上沾着面粉,在他脸上点了一下,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白色印子, “还是说光顾着看我了?”   今天的生意很不错, 只是因为接连不断的大雨天,基本上没什么人来店里买, 而叙南星之前推出的“送货上门”又让家里有些条件的人尝到了甜头,只要遣个下人来传个话, 在家里坐着等就行了。   人是会有惰性的,一旦习惯了,就算叙南星加收一些送货费, 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叙南星从来就不是什么圣母, 合理的钱,该赚就得赚。   这么大的雨,哪怕打着伞, 送货的人也得一路走过去,给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叙南星想得比较全面,他专门准备了一些卖相和味道还算可以的小点心留给那些来传话的下人或是丫鬟, 也算是让每个人都来得心甘情愿。   沈明修叹了口气,将账本收了起来, 这些账本他一眼扫过去就能看个明白,说什么在店里陪着他算账,也不过是想要留下来守着他的理由罢了:“是光顾着看你了。”   叙南星笑着转身继续去研究他的新点心,他正试图用各种方法把辣椒用起来,虞州城的人还是吃得清淡比较多,但偶尔也可以尝尝这种比较刺激的东西。   伴随着雨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叙南星在说,沈明修负责听,偶尔给他提出一些建议。叙南星知道他心里有事,终于在将撒上了被磨成粉末的辣椒面的面饼送进炉子里之后,主动转移了话题:“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到现在不也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吗?”   “……那毕竟是个蛋。”沈明修起身从身后将他搂住,轻声道,“免不了会多想。”   叙南星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自己摸摸,这不是什么都摸不到吗?说是龙蛋,在出生之前不过是一缕灵气罢了。”   “真的?”沈明修摸摸他平坦的小腹,的确感觉不到什么,“没有感觉不舒服?”   “想太多了。”叙南星无奈捏起半块鸡蛋糕放在他嘴边,后者咬了一口:“好吃。”   叙南星还想说什么,就见辛义匆匆从雨中跑了过来,他忙拍拍沈明修:“辛大哥过来了,他怎么没拿伞?”   沈明修只好将他松开,看着他拿起门边的油纸伞跑过去将辛义接了过来,后者身上已经淋湿得差不多了,颇为歉意道:“对不住啊王爷,我来得急,着实是有急事找你。”   “查清楚了?”沈明修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巾,辛义道谢后接了过来,一边擦脸上身上的雨水,一边看了一眼正靠在炉子边无所事事凑热闹的叙南星,沈明修摇摇头:“无妨,南星也该知道这件事。”   “什么事?”叙南星愣了一下,没想到今天还能有他的事,“辛大哥你去查什么了?”   辛义只得道:“前几天我去医馆请老大夫时,撞见一位女子因为被误诊喜脉大闹医馆,原本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可二虎手下的人后来撞见叙远将那个女子拉上了车。”   叙南星皱起眉头:“新欢?”   “不像,叙远虽然贪图美..色,却还不至于对这么小年纪的人下手,就算是上次那个于歆也快三十了。”辛义道,“那个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王爷觉着此事有疑,便让我去查探一番,这一查不要紧,倒真的让我查出点事儿来。”   “有内情?”叙南星被他吊起了胃口,催促道,“到底怎么回事?”   辛义斟酌道:“叙公子可还记得,原本不该是你嫁给王爷的,而应该是那位将你绑了塞进马车的,叙家长女?”   叙南星点点头,下一刻猛地反应过来:“你说那女子是我那个和情郎私奔了的长姐?”   辛义看了一眼同样紧紧皱起眉头的沈明修,无奈道:“正是,我找人打听过了,她的确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回来虞州城的,叙远来接她回去应该也是叙家的下人撞见了这位大小姐。”   “她的那个情郎人呢?”沈明修问道,“可有查到?”   辛义嗯了一声:“查到了,是个人牙子,被那边当地的官府抓了起来,可叙家大小姐似乎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那人只是不见了,或是抛下她走了……”   叙南星思来想去,觉着自己根本没有需要为这件事烦恼的必要,正好这个时候炉子里也飘出来了一阵焦香,他便继续为下一步做准备。   看着转了身一言不发揉面团的叙南星,辛义咽了口唾沫,叙公子不会是生气了吧?   “先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沈明修拍拍他的肩膀,辛义虽然还有些在意叙南星的态度,又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传给他,只好听话打着伞回茶庄了。   等辛义走后,叙南星也将辣椒饼从炉子里用铲子盛了出来,饼面烤得焦黄,散发出阵阵辛辣却又勾起人食欲的香味,要不是刚盛出来太烫了,叙南星还真想马上尝尝。   “南星,你不必在意叙家的事。”沈明修以为他心中烦闷才不说话,轻声安慰道,“我会解决好这一切的。”   叙南星回头看他,满脸懵:“我为何要在意叙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真没事?”沈明修捧起他的脸,左右看看,的确不像是有心事,叙南星被他弄得脸上痒痒,笑着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握着:“她回来就回来呗,难不成她一回来你还能不要我了?婚约是婚约,早就已经作废了,和你成亲的人是我,又不是她。”   沈明修凑上去亲亲他:“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只要你。”   “那不就行了?”叙南星也踮脚回他一个亲亲,扯着沈明修的衣领笑着道:“你要是真的不要我了,我就用尾巴把你卷起来,连夜把你带到深山老林里找个山洞关起来。”   沈明修被他逗笑了:“然后呢?”   “然后和你生一堆的龙蛋。”叙南星被他摸到了痒痒肉,躲来躲去在他怀里笑得停不下来,沈明修只能扶着他,免得他等会儿摸到滚烫的炉子,烫伤了手。   好一阵子叙南星才终于不笑了,他眼泪都笑得流了出来,沈明修伸手给他擦干净泪水,低头在他眼角落下一个轻吻,叙南星顿了顿,拽着他心口的衣服将人拉下来,含..住了他的唇..瓣。   与其想哪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来亲亲!   ……   虞州城的雨季一如既往持续了很长时间,尤其是最近几天,雨势虽然变小了,却是开始了一天下到晚的架势。   这一天叙南星回来得晚了一些,一边感慨着他总算是把辛义新招的那群徒弟练出来了,他只需要负责做新品,店里完全可以交给徒弟来管了,一边打着伞往王府去,却是在半路上被一辆马车拦了下来。   下雨天路滑,叙南星还以为是马车轮子滑了不小心才横在他面前的,正准备等车夫下来调整了他再过去,毕竟这条路本来就不宽,结果车夫下来是下来了,却是撑着把伞将马车上一人迎了下来。   叙南星皱着眉头看向伞下,身穿一身紫色衣裙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女人,看着她和叙远有些相似的眉眼,知道这人今天估计是要来找他麻烦了。   “……叙南星是吧?”女人停在他面前,一手下意识地护在自己肚子上,叙南星瞥了一眼——老大夫说是三个月恐怕是说少了,这都能看出来显怀了。   叙南星往后退了一步,想要从旁边绕过去,谁知女人也跟着挪了一步,偏要挡在他面前,叙南星叹了口气:“大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这句大姐实际上叫得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这女人是叙家长女,是老大,自然能叫大姐,只是这个称呼一下子就让女人的年纪大了好几岁。   女人脸上居高临下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你,你叫我什么?”   “抱歉,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叙南星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记得,毕竟在叙家也没人敢直呼大小姐的名字。   “我管你记不记得,我今天是来警告你的。”女人深吸一口气,狠狠道,“有些人,原本是我的,终究会是我的,你最好给我识相一些……”   “是吗?”叙南星冷冷勾起唇角,“我只是不记得大姐你的名字了,又不是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你想让我把你当初做过什么,离开虞州城的这段时间做了什么都说出来吗?”   女人脸色一僵,被他挑衅威胁一样的话语气得不轻,抬起手就要给他一巴掌:“今天我就替爹教训教训你!”   叙南星一胳膊挡开她的手,忽然挂上了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大姐,小心腹中孩子,四个多月了吧?打人这种事还是交给其他人来做比较好哦。”   “你……”   “叙菀扬!你在这里撒什么泼!”还没等她说完,街上另一头响起一声暴喝,叙南星都被吓了一跳,握紧油纸伞转头看过去,就见叙远气冲冲快步走了过来,上前来看也没看叙南星,一把拽住女儿的手就要把她往马车里塞,“不是说了禁足吗!出来给我丢什么脸!”   女人——叙菀扬死死瞪着叙南星,目光看起来竟然有些疯狂:“不,我不要被关起来!爹!都是这个贱种抢走了我的一切!你怎么能不帮着我说话……”   “啪!”   叙南星愣了一下,看着叙远缓缓收回手,而叙菀扬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爹?”叙菀扬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看向叙远,“你以前不是最宠我了吗?你怎么能打我!”   “我早就该打你了!”叙远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紧紧抓着叙菀扬的手腕,“当初就不该纵容你,现在给我闹出这么多事来!给我滚回去!”   他话是对着叙菀扬说的,却是把人塞到了车夫手上,车夫生怕自己被牵连,只能把大小姐塞进马车带了回去,远远地还能听见叙菀扬扯着嗓子在叫骂。   叙远的伞早就因为生气被他自己扔到了地上,叙南星有些纠结要不要让他过来一起打伞,叙远却是自己走了过来,将已经不怎么顶用的伞捡了起来在手里拿着,转头对叙南星道:“别放在心上,她自从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要我说就是个疯子,说的都是疯话……还给我弄了个孩子回来!真是反了天了!”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抱怨,摆摆手示意叙南星不用管自己,冒着雨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叙南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总觉得今天这事儿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一眼依然阴沉沉的天空,心想还是赶快回家的好,正准备加快速度,就听轰隆隆雷声响起,一阵大风吹来……然后叙南星手里的油纸伞就被掀破了一半。   叙南星:“……”   ……   等他回到王府时,全身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了,头发丝都在往下滴水,他原本可以用灵力作为屏障隔开雨水,又怕被看出来有哪里不对劲,想着反正也没几步路了,紧赶慢赶冲了回来。   大夫人正在廊下对账,茶庄毕竟被烧毁过一次,后院再过去的地方最近都要开始整理修缮,她正计划着,一抬头就看见叙南星跑了进来,当即站了起来迎了过去:“流月快准备热水!哎呦南星你怎么淋成这样!”   “伞被风吹破了。”叙南星不好意思挠挠头,没有把在街上遇见叙远和叙菀扬的事情告诉她,“洗一把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忘了上次发热了?”大夫人不赞同他的话,拉着他把人送回了房间,又叮嘱道:“明修有事儿在茶庄还没回来,你赶快洗个热水澡,进被窝暖和着去,等会儿娘给你送姜汤来。”   “不想喝姜汤。”叙南星闻言连忙摆手,扒着门框不肯进,大夫人哭笑不得,只得道:“是你娘亲从变州托人带回来的,不辣不苦,是甜姜,暖身子的。”   叙南星这才应下来,进了屋关了门把身上湿衣服一脱,往热水浴桶里一坐,这才觉着身上舒服了些——湿衣服粘在身上实在难受。   外面大雨哗啦啦下个不停,里头叙南星泡了一会儿便起身,把自己擦干净往软乎乎被窝里一滚,心想果然还是家里好。他将沈明修的枕头抱在怀里,裹着被子坐在了床上,拿出小荷包开始数钱。   除了他打算存起来的一些,叙南星专门留出一些钱放在手边,虞州城里最近来往的域外商人很多,食谱里面提到的几种原材料他正打算让那些商人帮忙留意一下,说不定就真的让他搞到手了呢?   “南星,洗好了吗?”门外有人敲了门,是大夫人,“喝点姜汤再睡吧。”   “好,我来开……阿嚏!”叙南星正要穿衣服去开门,鼻子忽然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万物一下子变大了许多——他变回小龙了!   门口大夫人半天等不到人来开门,心想叙南星这孩子从来不会没规矩,干脆自己推门进来,把姜汤往门口桌子上一放,正要转身找人,谁知道一转头就和没来得及钻进被窝里躲起来的小青龙对上了视线。   叙南星:“……嗷呜?”   这下要怎么解释?!   夫君救我!! 第045章 简直吓死个人!   小青龙僵在被窝和洒落一床的银票中间, 看着大夫人脸上表情从惊愕到恐惧,最后却是紧紧盯着他,小心翼翼朝着屏风后面喊了一句:“南星, 你别出来啊!外头有妖怪!”   “妖怪”叙南星:“……”   他是该庆幸大夫人这种时候还想着先关心自己, 还是该为自己莫名其妙变了物种感到悲哀?   大夫人颤巍巍扶着桌子在原地等着叙南星的回答,可小青龙就在他面前, 根本没有办法给他回应——就算有, 也只能发出嗷呜嗷呜声。   叙南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如果贸然有动作,一定会惊吓到大夫人,只好僵硬地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谁知道大夫人转念一想, 叙南星不能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小妖怪给吃了吧!   她吓得捂住了心口,连忙左右看看, 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没有打斗痕迹, 也没有血溅一地,她又惊又疑地看着那小东西一只爪子像是撑不住了,缓缓落在了床上, 因着叙南星也受了惊吓, 小爪子尖锐指甲露了出来,这一下正好把床单划破了一个小角。   大夫人当即尖叫一声,仿佛被划破的不是床角, 而是她的胸膛,吓得她手忙脚乱跑了出去,反手将门一关——心中却是伴随着恐惧涌上一阵奇异的感觉。   她怎么总觉着在何处看见过那小东西的画像或是别的什么?可她此时偏偏又想不起来, 只能去叫流月赶快去茶庄将沈明修叫回来,流月应了一声:“可是有什么要事?我路上就和王爷说。”   “……没, 没什么要紧事,就说担心等会儿下大雨,让他早些回来罢了。”大夫人抚着心口,却将方才看见的一切隐瞒了下来,万一是她出现了幻觉呢?可就那么一间屋,她算着时间呢,从热水送进去到叙南星洗完澡,平时都差不多是这个用时……等等,她之前敲门的时候,是听见了叙南星的回应的,还说要来给她开门!   看着流月撑着伞走进雨中,大夫人狐疑看了一眼小院的方向,始终觉着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只好耐着性子等沈明修回来再说。   而这个时候的小院房间里,叙南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都没想到要赶快变回去好去和大夫人解释——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青龙在床上刷刷转着圈圈,龙尾也不安分不耐烦地胡乱甩着,最后干脆瘫着肚皮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   满脑子都是两个字。   完了。   他藏了几千年的身份,居然因为打了个喷嚏就被发现了!叙南星啪叽一声从仰面朝天翻了个身,变成面对着沈明修的枕头。   盯着他的枕头看了一阵子,叙南星忽然想起来大夫人一定会慌不择路去寻求儿子的帮助,那就说明沈明修会被她叫回来……到时候沈明修是选择隐瞒他的身份,好让大夫人放心,还是……   不行不行,他要相信沈明修!   小青龙咕噜一下坐了起来,发着呆将尾巴抱进怀里放在嘴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咬在嘴里,最后烦躁无比四爪朝天,蹬着小爪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厅里大夫人正心急火燎地等着儿子回来好证明她方才看见的并非幻觉,这时流月急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她收了伞放在门边,大夫人一看见她忙迎上去:“明修可回来了?”   “还没有,我遇见了辛义,托他去带的口信……大夫人,门口有人想要见您,可我看来者不善,所以才赶忙回来的。”流月拎着裙角一边走进来一边道,眉宇间带着担忧和不屑,“大夫人可还记得叙菀扬?”   “……是叙家的长女?”大夫人从记忆深处将这个名字挖了出来,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突然提起她?”   原本应该和沈府定亲,来为沈明修冲喜的该是那叙家大小姐叙菀扬,她与沈明修的八字并不算特别相配,只能说是接近一般,可根本没人愿意嫁进来,哪怕是个双儿。   恰好在这个时候,叙远跳了出来,愿意高彩礼“卖”女儿,嘴上说着喜结连理以后都是一家人,聘礼却是在叙菀扬跑了以后也不肯吐一个子儿出来,着实是个实打实的铁公鸡。   所以大夫人对这个叙菀扬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唯一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她的八字上,听见叙菀扬指名道姓要见自己,大夫人当然不愿意,摆摆手让流月去将人打发走,这个时候外头响起一阵吵闹声,像是个女子在和门房争执。   “……别碰我!我怀着孩子呢!”   “姑娘你得等人通报了才能进,你这……你这是要进官府的呀!”   流月听见声音便是眉头一皱,对大夫人道:“听这个声音就是她了,想不到竟然私闯王府……大夫人,可要去报官?”   大夫人只得先将小院子里的“妖怪”放在一边,缓缓摇头:“我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流月也只得跟在她身后帮忙撑着伞,主仆两人一路来到大门口旁边的耳房门前,门房正在和一个十八…九的女子拉扯不下,那女子身上带着雨水,脚下也一片泥泞,看样子是从什么地方一路惊慌失措来到了这里,她精致的发簪此时也变得歪歪斜斜,只能时不时伸手扶一下,才不至于如此失礼落得个披头散发的下场。   “你不过是个门房,最低等的下人,居然也敢阻挡主子的去路?”二人来到时,就听见叙菀扬趾高气昂地对着门房一通指责,门房闻言也梗着脖子不甘示弱:“我就算是门房,也是王府的门房!关你什么事!”   “六子。”流月怕脏了大夫人的耳朵,忙叫了一声门房的名字,“你先回去看着吧,这里有我呢。”   那门房也看见了大夫人,只好点点头回了大门口去守着,心里还在想哪里来的疯婆子,坏他的好心情。   叙菀扬一转身看见大夫人身上穿着,再看她身边服侍的都是沈王府人人皆知的流月,就知道她是这沈王府的当家人,一改之前飞扬跋扈的架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娘亲”。   大夫人被她的称呼吓了一大跳,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过女人,而且这女子分明是叙远的大女儿,她这般叫自己娘亲又是为何?!   流月听得也紧锁眉头,上前替大夫人道:“叙小姐,你再不离开我可就要去官府叫人了!”   叙菀扬不理她,还是眼巴巴地盯着大夫人,又叫了一声娘亲,把大夫人惊得连连后退,抓着流月的胳膊道:“流月,去将杨先生叫来,快。”   杨先生是虞州城有名有姓的……跳大神的,能说会道,甚至还有从外地跑过来找他算命驱邪的,大夫人原本不信这些,可她今天先是见到了奇怪的小东西,又被叙家的女儿连着几声叫娘亲,她觉着光有杨先生也不管用,一定得找个时间去山上庙里拜一拜,去去邪气才行!   叙菀扬闻言脸上险些绷不住,也顾不得丢人,上前拉住了大夫人的裙角,她长得的确算是虞州城数一数二的相貌,可此时脸上却是多出了一道巴掌印,看上去并没有她想象中楚楚可怜的效果,反而让大夫人扯着裙角离她远了一些。   她咬着牙,心有不甘——若是当时知道景王爷沈明修的眼睛和腿都会好,待人也不如传闻中所说那般暴戾恣睢,反而是温文尔雅会爱人如花,她又哪里需要和不怎么看得上的男人私奔!   离开了叙家,离开了父母亲和虞州城,她便成了孤狐伶仃的一个人,虽然身边有个男人,可等到她察觉到自己可能怀了他的孩子,才终于发现这男人不仅对她骗财骗色,还想要将她卖去青..楼好换一笔钱去逍遥快活!   好不容易从那人身边逃离,一路也算是颠沛流离回到了虞州城,却得知爹爹和母亲和离,爷爷和弟弟都已经不在,家中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可叙南星那个小贱蹄子竟然过得比她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虽然是她绑的人,也是她亲手把人送上的迎亲马车,可她依然不甘心!   这一切若不是她拱手相让,又哪里能让叙南星得了便宜!叙菀扬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正准备继续卖个可怜叫几声娘,好将大夫人的心给说软了,她好再找机会把叙南星从沈王府摘出来,自己顶上去。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便响起一阵脚步声,大夫人抬头一看,忙将自己的裙角从叙菀扬手中抢过来,迎了上去:“明修,这……”   沈明修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女子,眉头一皱——他并不认得这女人,辛义却是收了伞从他身后跟上来,瞧见叙菀扬便是一顿:“叙小姐你跪在我们王府门前做什么?”   叙菀扬顿觉自己闹了个大笑话,就算她再不要脸,也还是扶着肚子站了起来,不愿放弃叫道:“景王爷,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二虎!过来送叙小姐回家!”辛义根本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身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正在门口和新买的油纸伞奋斗,疑惑为何收不起来的陆二虎闻言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便锁定了目标,上前挡在了叙菀扬面前。   这么大一个光头壮汉站在面前,叙菀扬有些腿软,耳边炸雷一般道:“走!”   叙菀扬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在陆二虎的“关照”下往外走,眼神那叫一个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可惜在场并没有任何人在意她的故意做作。   就在她快要走出景王府大门时,身后一道好听声音叫住了她:“叙小姐。”   叙菀扬惊喜万分回头看向沈明修,却听后者道:“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保证虞州城从此不会再有叙家。”   叙菀扬浑身一震,还想说些什么,到底咬碎了一口银牙咽下肚去,转身跑了出去。   她不会放弃的!   原本该属于她的,她都要重新拿回来!   ……   在叙菀扬走了之后,沈明修才想起来问大夫人是因为何事这么急着把他叫回来,大夫人却是神秘兮兮地屏退了众人,拉着沈明修小声道:“明修,你房中有邪气啊。”   “……什么?”   “之前我去给南星送姜汤,分明听见他应了我才进去,结果他这么大个人就在房间里凭空消失了!”大夫人道,“你床上还有个奇怪的东西,长长一条,全身青绿色……”   “娘,”沈明修咽了口唾沫,紧张道,“那个小东西,现在在哪里?”   叙南星被大夫人撞见本体了?   小夫郎不会被吓跑了吧!   大夫人拍拍他的肩膀,连连摆手:“还在你房间里呢,我都没敢再去第二回……哎,你这是要去哪里?房里现在很危险吧?那东西还不知道咬人不咬人……”   沈明修原本就想着迟早有一天要把叙南星的身世和大夫人表明说清楚,既然叙南星都已经被大夫人撞见了,择日不如撞日,刚好叙南星肚子里还揣着龙蛋,总比龙蛋破壳大夫人还蒙在鼓里要好。   “娘,那个小东西……”沈明修带着大夫人往小院住处走去,一边试探着和大夫人开了口,“……其实是南星。”   大夫人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她担忧万分上前来摸了一把沈明修的脸:“你没发热啊?说什么胡话呢?那个是妖怪,怎么可能是南星!南星说不定已经被……”   “他真的是南星,娘你相信我……罢了,我还是带你去看吧。”沈明修叹了口气,在心底祈祷等会儿叙南星能看懂他的眼色。   大夫人全程都在怀疑是不是沈明修和自己一样,也许真的是看错了,可她看着沈明修陪在身边,不知道眼前正暗示即将不久之后那小东西将会在她面前再次上演一番小青龙大变活人…… 第046章 你也有这一天啊!   “嗷呜……嗷呜。”   叙南星拍拍龙肚皮, 觉得龙生无望了,居然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暴露身份,他接下来是会被串成烤串, 还是真的要和之前说的一样, 干脆绑了沈明修去做山大王?   小青龙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 摊开四肢, 龙吻贴着床铺,不知为何突然盯着门口看了起来——不知道等会儿进来的会是拿着火把叉子,要把他抓起来的坏人, 还是……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 就听门咔啦一声,被外面的人打开了一条小缝, 叙南星顿时紧张不已,甚至有种想要钻进被窝里躲起来的冲..动, 眼不见心不烦!说不定根本发现不了自己!   “……南星?”   令人安心的是,响起来的是沈明修的声音,叙南星差点哭出来, 受了惊吓的又何止大夫人, 他这边已经快被各种胡思乱想折磨疯了。   沈明修侧身进来反手将门关上,他好不容易劝住了大夫人,让她先在门外等着, 自己一定会将叙南星囫囵个带出来,保证毫发无损,而自己也绝对不会被“妖怪”吃掉, 这才终于让她心甘情愿留在外头等着。   他才刚进来,余光就瞥见一小长条刷的一下从床上飞了过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叙南星还会飞——沈明修伸手拍拍盘在自己脖子上使劲用尾巴蹭他的小青龙,朝着他比了一个先别说话的手势。   原本正准备嗷呜两声求个安慰的叙南星只好把嘴闭上,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歪歪脑袋:娘在外面?   “嗯,你把她吓坏了,差点就要找人来除妖了。”沈明修说起这事儿也有些哭笑不得,将小青龙从脖颈上拿下来,小龙委屈不已,在他掌心团成一个小团,欲嗷呜又止,就听沈明修道:“变不回来了吗?”   叙南星:“……”   对哦,他还能变回来。   看来是方才因为大夫人的反应有些受到影响,过于自暴自弃,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能再变回来这回事……   叙南星晃晃龙头,正要变回人形,又怕自己等会儿没衣服穿,便试图用尾巴去够床上原本就是准备洗完澡之后换洗的衣服,结果沈明修反而伸手把衣服拎起来扔到了一边。   “……嗷呜?”叙南星有些疑惑,扭头看了一眼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先别急着变回去。”沈明修深吸一口气,“今天和娘亲坦白吧?”   叙南星瞪着金色的龙眼看着他,沈明修从那张龙脸上竟然也能看出了不敢置信,无奈只得道:“不然到时候龙蛋出来了还好,孩子出来了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和娘亲解释这个孩子……或者龙崽崽的由来?”   沈明修也是问出这个问题才想到,龙蛋里出来的不一定是孩子,也有可能是和自己手上差不多的龙崽崽……又或者是长着龙角的小孩儿?   叙南星和他对视半天,门外的大夫人实在放心不下,敲了敲门:“明修,没事吧?”   “没事,我这就来开门。”沈明修只得应了一声,叙南星胡乱点点头,也答应了下来,虽然他不清楚到底要怎么做,大夫人又会不会相信这一切,本来能让沈明修接受他就已经很让他意外了,现在又要向另一个人解释。   “等会儿你钻到被子底下去,我带娘亲进来,然后你再变回来……行吗?”沈明修摸摸小青龙的小爪爪,后者听话地跳回了床上,拱开被子钻了进去,又伸..出龙尾快速晃动两下,倏地又收了回去——那意思是,我准备好了。   大夫人在门外等得焦急万分,来回踱步又怕等会儿出了事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在这时沈明修打开了门,轻声道:“娘亲,进来吧——我带你见南星。”   “啊?你找到他了?”大夫人又惊又喜,“不对,你放才说那个小东西就是南星……明修啊,不行的话还是娘先去把杨先生叫过来吧?”   沈明修摇摇头:“娘亲,他真的不是妖怪,你不相信他,还不相信儿子吗?”   “不相信,万一你被妖怪迷了心智呢?”大夫人连忙摆手,拎着裙子就要去找杨先生,沈明修忙把她追回来,灵机一动道:“娘亲你还记得龙吗?”   大夫人狐疑看他一眼:“当……当然记得,我朝信奉之物,不就是龙吗?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沈明修循循善诱道:“你不觉得那个你口中的小妖怪,长得特别像……”   大夫人惊愕用帕子捂住嘴,终于顺着他的思路回想了一下之前她所看见的那东西的模样——浑身莹润如同翡翠青色,身上鳞片细腻,看起来也挺光滑。   四条小短腿,倒真的挺像是龙爪,尤其是头顶两支小小龙角……当真是和壁画话本里说的龙一模一样!   在这之前她都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中,的确没有回想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只记得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现在一回想……难不成真的是龙?   “……你早就知道?”大夫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看向沈明修道,“怎么一直没和我说起过?”   沈明修淡定道:“因为娘亲会被吓坏。”   大夫人:“……”   的确被吓坏了,大夫人清了清嗓子,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开始偏向了疑似是叙南星的“小妖怪”,轻声问道:“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娘亲开始担心南星了?”沈明修勾起唇角,大夫人气得拍了他一下:“快说。”   “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沈明修道,“这件事知道的人特少越好,不是吗?”   大夫人拍拍心口点点头:“你说得对,说得对……还不赶快带我进去看看!”   叙南星正在被子底下等待着,听见门两声吱呀,知道这是沈明修出去又带着人进来了,脚步声明显不止一个人。   然而被子里有些太闷,外面又下着雨,就更加闷了,叙南星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只能探出脑袋来透口气——他趴在床上慢慢往外挪,一睁开眼睛就和惊疑未定的大夫人对上了视线,大夫人身后沈明修却是朝他比了个手势。   叙南星顺利接收到讯号,他只好重新慢慢挪回了被子里,整理好心情才变回了人形。   被子猛地鼓起来,大夫人吓得哎呦一声捂住心口,然后就看见叙南星红着脸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娘,是我。”   房间里三人均是沉默不语,好半天才听见大夫人长出一口气,缓缓过去坐在了床边:“……吓死娘了,娘以为你被吃了。”   叙南星和沈明修对视一眼,自己往大夫人身边靠靠,抱着乘胜追击的心态,心想大夫人既然能接受他的身份,那肯定也得接受其他的事儿,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把所有事儿一块坦白了:“娘,我……我有了。”   ……   继那一天大夫人回去之后,叙南星已经两三天没怎么见到她了,问了沈明修,却也只得到说是大夫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上前去烧香祈福,不用担心。   除了发生了那两件事,这两天过得倒也还算是安稳,店里生意一如既往地好,偶尔梁沛会来店里坐坐,沈明修和辛义正忙着茶庄的重建,两人都是白天一起出门,晚上谁先结束谁就去等另一方一起回家。   这天难得放晴,天边也挂着半边圆月,叙南星百无聊赖地坐在茶庄门口和同样没事干的庄茂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任由月光撒了两人一身。   “说起来,大夫人快回来了吧?每年她都会去庙里住个三天,按理说今天也该回来了。”庄茂言将手边的小石子弹到他手边,被叙南星一把握在了手心。   叙南星松了口气,心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这么一想心里也放松许多:“是吗?那该提前回去了,我去看看夫君怎么样了。”   他才刚起身就和走过来的沈明修撞了个满怀,干脆一把抱住沈明修不撒手了,小声道:“我紧张,听说娘亲回来了?”   “嗯,流月下午来说过了。”沈明修也学着他小声道,“没什么好紧张的,该见的模样都见过了,不是吗?大不了你就将我绑了往深山里去,你当山大王……”   “那你当我的压寨夫人?”   “也行。”沈明修捏捏他的肩膀,叙南星这才松开手,两人身后庄茂言也起身准备打道回府:“替我给大夫人问声好,我还得回去给爹和二伯回信,要是时间上来得及,小姨估计下个月就回来了。”   说起庄兰心,原来的三姨娘,跟着母亲兄长回了变州之后,先祭祖再入门,借着这个机会,庄老夫人在城中处处布施为女儿祈福,也为庄兰心博得了好名声。   整个变州都知道,庄家最受宠爱的小女儿被找了回来,听说已经成亲又和离,有人奇怪是什么样的男人让手中这么大一块肥肉溜走了,也有人对庄兰心膝下唯一的孩子产生了好奇。   听到这个消息,叙南星也提起了一些干劲:“是吗?那得准备着给娘亲接风洗尘……”   “明修,南星……呦,府衙大人也在啊。”一辆马车在几人身边停下,竟然是大夫人风..尘仆仆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看起来心情不错,上来就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拿出一个精致的红色护身符递给了庄茂言,“悬清寺求来的,为你求了个步步高升。”   “多谢大夫人。”庄茂言苦笑着接了过来,“不过我再过两年就要回朝廷任职,再高升也升不到哪里去了……当个平安符也是好的。”   庄茂言看他们一家三口,自己不方便打扰,便推辞府衙还有事,先行回去了,茶庄里面帮工都在帮着做收尾工作,茶庄门前车夫赶着马车到一边去等候,门口便只留下了这三人。   大夫人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自在,甚至主动上前来拉着叙南星坐在了门前留给客人们休息喝茶用的凳子上:“娘亲也为你们两个求了平安符,等我拿给你们。”   “回去再说也行,外头夜风冷……”沈明修话说到一半,手里就被塞了个护身符,只能闭嘴接下来,大夫人拍拍他的手:“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沈明修跟着重复一遍,同大夫人一起看向叙南星,后者正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大夫人会给他一个什么符,万一是抓妖符什么的……   大夫人从荷包里拿出最后两个精致的红色护身符,让他张开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叙南星茫然道:“怎么是两个……”   “一个给你,娘亲给你求了个财源广进,喜不喜欢?”大夫人笑着道,见叙南星点点头才继续说下去,“另一个呢,是给我的小孙儿小孙女的——平平安安就好。”   叙南星眼眶一热,低下头将两枚护身符收进了怀里:“谢谢娘亲。”   他猜测的疏远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这层关系将他与大夫人之间更拉近了些许——理解和接受,是他最渴望,在过去也是最求之不得的。   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沈明修和大夫人先后了解了他的身世,却都选择了就在他身边。   “好了好了,一起回去吧,我从那边带了些吃的过来,南星你定然没有吃过。”大夫人一手拉着一个,带着两人上了马车,“明修小时候喜欢吃的糕点我也带了一些,南星你也得尝尝。”   叙南星看了一眼沈明修,后者笑笑,扶着他的腰将人送上马车,自己这才跟了上去,马车一路吱吱呀呀朝着王府行去,轧过一地月光。   ……   雨季终于在虞州城百姓们的抱怨声中过去了,然而紧接着而来的是接连不断的大太阳。   “今年恐怕是要大旱。”庄茂言靠在叙南星店门口,手里拿着折扇不停扇,头上却还是挡不住地往外冒汗,热得他眉头紧锁,“东边估计要出大事。”   叙南星这两天也都没开火,只做一些不用加热就能做成的点心,奶茶也停了下来——他原本想要弄些冰块来,可在古代冰块何其珍贵,也就权贵之家能用得起。   只能弄些井水在身边放着,也还算是清凉,白天太阳大,只有晚上才能有用。   “能出什么事?”叙南星不解道,庄茂言却是摇摇头:“你就看着吧,今年东边肯定会有难民过来,那边的几个巡抚都是一群废物,宁……皇上本就有意要换掉他们,然而朝中没有能用的人,只能一拖再拖。”   宁殷两个字到了嘴边愣是让他改了口,庄茂言深深叹了口气:“我爹写来的信中说,东边先是闹了大洪水,现在又这般干旱……”   叙南星似懂非懂点点头:“那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庄茂言闻言一愣,却是真的开始思考他的问题:“……我得回去写个章程。”   叙南星看着他一路往府衙方向回去,连扇子都忘记扇了,正好这个时候沈明修来店里带他回去吃饭,看他满脸思考,问道:“这是怎么了?”   “表哥说今年要出大事。”叙南星摸摸下巴,“我得找点什么事儿做……哎你拽我做什么?”   沈明修将他拉进店里,把人堵在角落里,不由分说上前偷了个亲亲,这才淡定自若地拉着小青龙往家里走,叙南星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是这几天太热,他都没时间和沈明修亲近,难不成把人憋坏了?   “等等,没人看店……”   “辛义在,让他看着。”   叙南星一转头就看见辛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满脸微妙地送走了这两人,一边去后院井水里摸出一个果子啃了一口,模糊不清自言自语道:“……王爷你也有这一天啊。”   居然要靠自己的美..色骗亲亲! 第047章 神算子还是大国师?!   茶庄的修缮在半个月后总算是完工了, 前厅里堆的货物茶叶都可以往后面的仓库转移,看着前厅多出来的一大片空地,辛义正在想着是该摆上几张桌子供客人品茗, 还是多添一些货架, 摆上些最近卖的火..热的茶叶比较好时,就听门前有人道:“辛义, 赶快给我来杯水……”   辛义抬头一看, 竟然是基本上不怎么往茶庄来,大部分时间都只呆在当铺里的梁沛——十几年前的梁家在虞州城本是没有产业的,自家的女儿嫁了过来, 为了时不时能来看上一两眼, 便在这边收了一家当铺。   相比王府,梁沛更喜欢呆在当铺, 那边有个专门供他住的小院子,流水假山, 琴棋书画都有,闲来无事还能会一会生意上的朋友,煞是惬意。   所以看见梁沛来茶庄, 辛义是颇为吃惊的:“梁老爷, 这天这么热,你怎么有空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忙倒了一杯凉茶送上去,梁沛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他虽是生意人,却也是个儒雅的生意人,身上书卷气息要更多一些, 这样大气地喝茶,看来是渴到不行了。   “再来一杯吗?”辛义看得有些担心, “别中暑了吧?”   梁沛一杯茶下肚才缓过来一口气,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没事了,就是热得慌……对了,你们家小公子呢?”   辛义从他手中把空了的茶杯接下来放在一边,将人接到桌边坐下,这才道:“叙小公子吗?王爷今日带他出去玩了。”   梁沛愣了一下,无奈道:“也是也是,年轻气盛……这……知道是上哪儿玩去了吗?我有急事找他。”   “急事?”辛义挠挠头,“王爷只说是出城去,具体就不知道了,要我跑一趟吗?”   “罢了罢了,我明日再来便是。”梁沛说着就要起身回去,辛义生怕他也快到半百年纪,等会儿热到中暑倒在路上没人管:“梁老爷你等等,我给你装杯凉茶。”   “白瓷杯子拿在手里更热,还是……嗯?这是何物?”梁沛看着很快去而复返的辛义手中拿着的一个竹筒,他见过叙南星做的竹筒奶茶,只是辛义手里的竹筒身上多了不少墨点的兰花竹叶,看起来颇为风雅,更重要的是上面多了个盖子,用小细麻绳捆着,竟然也掉不下来。   辛义笑着将带着盖子的竹筒递给他:“这是叙小公子前几天想出来的点子,之前的奶茶或是茶水用竹筒装着也能走着喝,只是经常会撒出来,现在天气热了,好不容易凉下来的奶茶拿着出去一会儿就像是在开水里重新煮了一遍似的——这不,有个盖子就好多了。”   “好主意好主意。”梁沛若有所思道,接过竹筒打开盖子看了一眼,重新又坐了回去,“我干脆和你说了算了,明日也好让他有个准备。长话短说就是,虞州城中有些老板想要与他合作,明日的这个时候我还来茶庄,不过那个时候就会带上人一块过来了。”   辛义一听就明白了,点点头应了下来:“梁老爷你就放心吧,叙小公子对于赚钱这种机会,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梁沛不太放心,辛义只好找了纸笔来让他写了下来,保证一定提醒叙南星,临走前梁沛忽然想起什么事儿,扶着门边问辛义道:“你也快三十了,没想着找个媳妇儿?说起来我有个表亲家的闺女儿……”   辛义哭笑不得打断了他,道:“梁老爷你什么时候学会给人拉亲说媒了?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打算。”   “还自有打算呢。”梁沛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反而自己手疼了起来,“别等着流月了,你有情,人家家中可是有婚约呢……别浪费了大好年华,趁早找个人成家吧。”   辛义不再言语,只笑着将梁沛送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辛义这才长出一口气,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送货回来的陆二虎惊愕的目光。   “辛老板,你看上流月姑娘了?”陆二虎倒抽一口冷气,“我可是听说流月姑娘的活跃对象不说是大富大贵,也算得上是一方豪绅,你这……”   辛义说到底,就算如今掌管着沈家茶庄,也算是个大掌柜,真正的身份却还是个土匪出来的。   辛义踢了他一脚,闷声闷气道:“你就不能当没听见吗?”   还能不能当好兄弟了!   ……   “兔子!”   城外山野间的半山腰上,叙南星拉着沈明修的手一路往上走,看着前面一团白色窜过去,叫了一声:“这山上小东西还真多,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沈明修被他牵着手,掌心持续不断传来一阵阵凉意,他知道这是叙南星怕他热着:“沈家的祠堂在这边,快到需要修缮的时候了,我和娘亲说了一声,先来看看需要准备些什么。”   “那我也出点钱,我想将这山路修一修,说不定也有上山砍柴或是来挖野菜的人,万一摔下去就麻烦了。”叙南星停了下来,等着他走上前来与他并排往前走,“最主要还是家里人要上来的话,还是修一下路比较放心。”   “嗯,需要帮忙就和我说。”沈明修和他碰碰胳膊,叙南星也笑着回碰了他一下。沈明修会尊重他的决定和选择,从来不会强行介入他的想法。   他说要修路,那便是要自己出钱,沈明修不会说“钱我包了”又或者是“没有这个必要”,更不会说“我来就行”。   他给了叙南星一切的自由,小夫郎却从来不会说离开他。   有时候也会想起从前他对叙南星说过的话,说着等他将来能够独..立生活便放他自由,自己就连和离书都写好了,就准备着等他签上名字……   沈明修抬起头看向兴奋地和自己分享着看见的一切的小夫郎,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叙南星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问道:“累了?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他话尾带着疑问,却是不容置疑地拉着沈明修往前面不远处的凉亭走去,这一段路上的石板修得还算整齐,也许是经常有人在这亭子里休息,亭子里收拾得也还算干净,除了四周有一圈可供人坐下的长椅,亭子中央还有一张石桌。   让人有些惊讶的是,石桌上胡乱摆放着几个红色的果子,看上去饱..满多汁,有的柄上还带着叶子,像是刚摘下来没多久。   “是有人放在这里的吗?”叙南星左右看看,却没有看见人影,想着若是别人留下的最好还是不要去碰,拉着沈明修坐到长椅上,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往上走。   爬山累,下山却容易。   恰如此时,叙南星勾勾沈明修的小手指,正打算做一点不那么过分的小坏事,就听见身后山坡上有什么东西先是撞到了树上,又叽里咕噜滚下来的声音。   两人都吓了一跳,叙南星站起身来转头看过去,就见山腰上一个孩子正在往下滚,身上的衣服早就沾满了土灰草叶,看起来很是狼狈,沈明修正要动,就被叙南星按了回去:“我去我去,你在这里等着我!”   沈明修露出不那么赞同的表情:“我也去。”   那孩子在落下来之前被两人顺利接住,看上去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眉目精致却带着些刻薄,因为之前撞到了树上,此时顶着额头上一个青紫大包晕了过去。   “还好还好,还活着。”叙南星手指在他鼻子底下试了一下,松了口气,试探看向沈明修,后者从他手中接过人,将这少年背了起来:“改天再来祠堂,得先把他带回医馆。”   “那肯定的,往这边……等等,后面还有人。”叙南星猛地回头看向身后,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场事故,可此时看着身后哗啦啦出现的四五个男人,叙南星紧紧皱起了眉头,扶着沈明修低声道:“走。”   “你来扶着他,我来对付他们。”沈明修怕他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人,正要把小少年换到他手上,就见叙南星抬手握住身边一棵枯树的粗…壮树枝,啪嚓一声将树枝扭断,握在了手里。   叙南星挡在了沈明修身前,却没想到这几个人也是虞州城中认得沈明修的,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刀,上前来语气不善道:“景王爷,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请王爷不要插手,让我们自己解决。”   “家事?你打算杀了这个孩子?”沈明修厉声道,“你管这叫家事?”   “谁让他口无遮拦!我不过是找他帮忙算命,他倒是把我老娘算死了!我不找他报仇偿命我找谁!”当头那人狠狠一刀砍在身边树上,叙南星从他眼中看不出悲伤愤满,只能看见怒火滔天。   失去至亲有这种反应倒也正常,也许伤心坏了气得发狂,可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叙南星上前一步,冷静问道:“你为何找一个孩子算命?”   此话一出,不光是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就连沈明修都愣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给叙南星解释,那拿刀的露出一个万分疑惑的表情:“名满虞州城的神算子杨先生,你不认识?”   叙南星:“……”   好像听大夫人说起过,可他的确没想到这位神算子大人会是个这般年纪的孩子。   “总之你们别想管这事儿!”他身后几个人叫嚷道,“将他放下任我们处置,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除非你能……”沈明修见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正要开口就被叙南星扯到了身后。听着他道:“除非你能打过我!”   “……南星,不要逞强。”沈明修担忧道,“你现在身子不同一般,不能乱来。”   他话音刚落,叙南星就如同飞箭一样冲了出去。   沈明修:“……”   夫郎揣着龙蛋非要一打五怎么办?   ……   当天下午,庄茂言被沈王府的人急匆匆叫到了城中医馆门前,四五个大男人均被双手反剪在身后,就连腿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乖巧坐在他们身边让老大夫给他处理脸上的伤口——这是她打斗时不小心被树枝刮伤的,留下了两三道浅浅的血痕。   庄茂言一路急匆匆忙不迭跑过来,还以为叙南星出了多大的事儿,他小姨过两天就要回来虞州城,他要是在庄兰心回来之前让叙南星真出了什么事儿,估计就得回去跪祠堂了!   结果一来到门前就看见眼前这么一幕,登时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问道:“谁是伤者?”   那四五个男人目光惊恐地看了一眼叙南星,齐齐低下了脑袋,而让他们心惊胆颤的叙南星懒洋洋举起一只手:“伤者在这里哦。”   庄茂言欲言又止,因为按照面前的架势来看,这几个男人才应该是受害者,看看那鼻青脸肿的猪头……嘶,真是非常惨烈!   “沈明……啊不,景王爷揍的?”庄茂言挠挠下巴走上前去,“为何揍你们,心里有数吗?”   他朝着几个男人使眼色——不想再被我揍一顿就快点把事情经过都说出来!   之前拿刀的男人眼睛一眨,竟然哭了出来,他努力朝着叙南星扬扬下颌,抽噎道:“不……不是景王爷。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景王妃,这才……这都是我们应得的!”   叙南星听得眉角一抽,行吧,景王妃就景王妃吧。他示意老大夫先停下来,起身站了起来,缓缓朝那几人走过去,话却是对着庄茂言说的:“我打他们也是事出有因,要是我不出手,今天恐怕得有个孩子死在他们手上。”   “孩子?”   “我听夫君说是什么神算子,姓杨来着。”叙南星挠挠脸,“才十一二岁,表哥你认得吗?”   那几个男人像是献殷勤一般往庄茂言面前凑,一边认错一边给他把人指出来:“是杨先生,我等万万不该动杨先生!还请府衙大人尽快将我们收监!”   “……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想要进大牢。”庄茂言喃喃道,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们说的杨先生不会是杨遇吧?”   “是啊是啊,府衙大人快把我们抓进去吧呜呜……”   “不是,你们哪里来的胆子?”庄茂言烦躁抓抓头发,“他和你们说了什么,你们居然会盯上他?”   男人们支支吾吾不说话,还是叙南星身边的老大夫道:“府衙大人,这事儿老身知道一些——他娘本就命不久矣,家中都已经在准备丧事了,这人还专门去找了一趟杨先生,试图改天命……天命哪里是能改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把生老病死怪到杨先生身上。”   庄茂言总算是听明白了,他郑重其事来到这几人面前,沉声说了一句:“节哀顺变,不过这件事一码归一码……”   然后大手一挥,身后官兵上前来押着几个人往府衙方向走去,看他们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感恩戴德。   待官兵走后,叙南星终于抓着机会问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怎么就成了神算子?”   “因为他不是一般的算命的。”沈明修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叙南星蹦了起来:“他没事了?”   沈明修指腹从他脸上伤口轻轻划过:“已经醒了,只是还在躺着。”   “你说的不是一般算命的……是什么意思?”叙南星问道,就听庄茂言无奈解释道:“因为他是宁殷钦点,未来的大国师。”   叙南星:“……”   这世界怎么突然间变成了他看不明白的样子?   沈明修看向庄茂言,正色道:“他有句话让我带给你们,三天之后,虞州城恐怕是要大乱。” 第048章 我罩你!跟我混!   叙南星一直觉着这世上除了自己应该就没有其他的“妖怪”了, 可是当他看见那小毛孩儿坐在床边,头上手上都被包扎着,却信誓旦旦地和蹲在他面前的庄茂言交代着不要对那些欺负他的人惩罚太重, 点到即可。   而庄茂言也一脸凝重, 一边听一边点头,要不是这孩子脸上稚嫩的婴儿肥都还没有消下去, 他可能真要以为小孩儿身体里塞了个大人的灵魂。   令他最不适的还是要属杨遇的那双眼睛, 没有一点儿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天真或是懵懂,哪怕是叛逆,那双眸子里只剩下了过于可怕的冷静。   庄茂言这边听他说完了之后, 急匆匆回府衙去了, 沈明修在医馆外厅找了纸笔,正在给远在京城的宁殷写信, 虽说这信估计三天到不了京城,但消息必须送出去。   小小的隔间里顿时只剩下了叙南星和小孩儿, 叙南星一直站着嫌累,干脆从外间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下,就听小孩儿道:“你是不是想问我, 为什么不让伤害自己的人受惩罚?”   叙南星歪了歪脑袋:“不是啊,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有人给自己孩子起名字叫洋芋?”   听了叙南星的话,杨遇还带着伤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露出了些带着孩子气的茫然:“啊?”   “你今年多大了?”叙南星将凳子往前推,推到了他面前这才重新坐下,试探着问道, “有十岁吗?”   杨遇小脸一皱:“我都十四了。”   叙南星有些吃惊,捏捏他的小细胳膊细腿:“你没饭吃吗?怎么这么瘦?”   “我在十六之前不能过太好的日子, 师父说的。”杨遇没好气地将他手拍开,从床上跳了下来,摸摸手上的绷带,疼得脸皱成了包子,“你可别问我师父是谁,我只知道这是我命中劫数。”   叙南星摇摇头:“我不信这个。”   “那是因为你命中一路顺风顺水,大富大贵,你自然可以不信。”杨遇从他身边走过,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茶叶给自己泡了杯茶,“你是个幸运的人,你身边的人也会被你的运气影响的。”   叙南星看着他瘦巴巴的胳膊,和看上去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脱口而出道:“那你待在我身边不就行了?”   杨遇闻言一愣,他着实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方法,清秀的眉头皱成一团:“你会被我带成倒霉蛋的,而且今天你我才刚刚认识吧,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叙南星差点就把“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这句话说了出来,顿了顿才改口道:“我喜欢多管闲事,所以你能不能让我管一管?”   杨遇:“……”   “不喜欢被人管着?”叙南星摸摸下巴,就听杨遇结结巴巴道:“我……我还从来没有被人管过,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你师父也不管?”   “除了给一口饭吃,其他什么也不管的。在我九岁那年他撂下一句你命中有三道劫数,十六岁之前不能回师门……就把我扔山下来了。”杨遇回想着道,“你可能想问我还记不记得回山上的路,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了。”   “……所以呢?你记得吗?”   杨遇眼神冷静且清澈:“不记得,因为师父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套了麻袋把我扔下山的。”   叙南星:“……”   为什么会有这种师父?!   “那神算子和大国师又是怎么回事?”叙南星实在好奇这个,忍不住问道,“你见过宁殷了?”   杨遇有些诧异:“你居然直呼皇上名讳……见是见过了,我答应过他,若是十六岁那年我能活下来,我就为他卜算国运,大概是在说这个吧。”   “那神算子呢?”   “算不上,只是有些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看得仔细一些就行了。”杨遇捧着茶杯坐回床上,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叙南星,“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么多话。”   叙南星心中顿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怜惜”,他拍拍胸口:“以后我罩着你,保证没人敢再找你麻烦!”   “你要罩着谁?”沈明修的声音猛地从两人身后响起,叙南星和杨遇吓得差点抱在一起,听出来是沈明修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夫君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你们两个聊得太入神,没听见我罢了,我都已经听你们说了半天了。”沈明修无奈帮他拍背顺气,“让杨先生好好休息吧,我们晚上再过来。”   杨遇默默点点头,叙南星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弯腰在他面前蹲下,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想让那些打你的人受罚?他们差点要了你的命。”   “因为今天不是我该死的日子,所以和他们没有关系。”杨遇喝了一口茶,煞有介事道,“而且我算出来今天一定有人会问我亭子里石桌上摆着的果子叫什么名字……”   “冬珊瑚啊,我认得。”叙南星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叉腰骄..傲道,“能入药呢,也能毒死人。”   杨遇一愣,看着他被沈明修拉着走了出去,听着声音像是还没走远,他忽然涌上一阵冲..动,也不管是不是崴了脚,扶着床扒拉着屏风站起来就冲了出去。   门前叙南星正在听老大夫说上次那个大闹医馆的女人这两天又来了一趟,幸好叙南星专门让陆二虎有事儿没事过来看一眼,她正好和陆二虎碰上了面,灰头土脸一声没吭就走了。   杨遇跑出来时不小心脚滑带倒了一张凳子,发出的声响让几人都惊了一下,只见小孩儿狼狈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来到叙南星面前,试探着揪揪他的衣袖:“你……你说你想管着我,这话还算数不?”   “你愿意让我管着?”叙南星看了一眼沈明修,后者虽然蹙眉,却没有说不让,他这才扶住了杨遇:“怎么突然答应了?”   “因为我不想死。”   ……   将杨遇从医馆接回来之后,叙南星在食肆后院给杨遇安排了一个小房间,听他说起自己之前住在山上的破房子里,沈明修才想起来山上的确有个守山人住的破屋:“已经十几年没人守山了,哪里还能住吗?”   “还行吧,有干草。”杨遇眼睛亮亮地看着眼前的小床小桌子,还有王木匠亲手做的几张小凳子小椅子,“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叙南星对于多出一双筷子来这种事并不是很在意,他现在也能很自信地拍着荷包说出那句“没事我有钱”,再加上杨遇不太愿意叨扰他人,叙南星就没有提出让他住到王府去。   食肆后院并不算大,这间小屋在他来之前也一直空着,住个人刚刚好,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床铺被褥都是现成的,可叙南星看着这间小屋,总觉得让未来的大国师住在这里太寒酸了些。   听了他的话,杨遇连忙摆手:“真没事,我已经有大半年没睡过床了,这样已经是顶好的了,多谢二位。”   叙南星这才放心下来,本想去前头给他摸两个点心先来垫垫肚子,就被沈明修在掌心挠了一下,叙南星一愣,看向沈明修,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便先让杨遇休息下,自己等会儿再过来。   沈明修握着他的手,将小夫郎带到了食肆前头,这阵子正是没生意的时候,外头大太阳,便遮下了布帘子,前头没人看着都不怕有人偷东西。   “怎么了?”叙南星问道,“方才就觉着你一直心里有事。”   沈明修快速地上前拥抱了他一下,弄得叙南星百思不得其解,就见沈明修小声道:“没事儿,就是……突然想要抱抱你。”   叙南星:“……”   他猛地握住沈明修的大手,目光如炬道:“夫君,晚上我要洗澡。”   这下轮到沈明修愣神了,洗澡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洗吗?为何要专门说出来?   叙南星举起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洗两遍。”   沈明修这下懂了,笑着接住踮脚凑上来的小夫郎,咬一口他的耳垂,轻声道:“想要了?”   “你不想?”叙南星也学着他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圆润的小牙印,耳边响起沈明修低沉的嗓音:“嗯,我想要你。”   叙南星被他在耳边呼出的热气弄得心里痒痒,哈哈笑着将人推开,平复下来之后才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让他住在这里,或者不赞同我的做法。”   “怎么会?”沈明修为他将额前发丝捋到耳后,“我只是有些在意他那句三天之后虞州城会大乱而已。”   “表哥也说起过这件事,他说今年东边可能会大旱,迟早会出事。”叙南星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忽然道,“我准备多蒸一点馒头。”   沈明修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馒头?”   “是呀,简单容易做,吃了也很快就能饱。”叙南星道,“如果真的有难民逃难过来,总要让他们有东西吃,有地方睡,才能不到处惹是生非,不是吗?”   沈明修揉揉他的脑袋:“你说得对,但这些远远不够……更何况我们至今不知道杨先生指的大乱到底是什么。”   “总之最好先有一手准备。”叙南星拍手决定下来,“我这就让人去买面粉!”   沈明修看着小夫郎出溜一下从自己手里溜走,转身往茶庄方向跑去,根本不给人追上的机会,正哭笑不得,打算先帮他守着小店,就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转头正好看见杨遇扒着门框看过来。   “杨先生。”沈明修收起了脸上笑容,杨遇也警惕地点点头:“景王殿下,那个……叙公子去哪里了?我有事想要找他帮忙。”   “他有事去忙了,什么事告诉我就行。”沈明修走上前去,看见杨遇往后缩缩:“杨先生怕我?”   “当然怕,景王殿下虽然已有年余未曾走上战场,身上的杀气依然煞人。”杨遇梗着脖子道,“非常感谢殿下和叙公子收留我,不过我清楚殿下你看不起我这样神神叨叨的人……”   “没有看不起。”沈明修清了清嗓子,他本想说自己不会和一个小孩儿过不去,毕竟更神神叨叨的事儿他都见过了,只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只是战场上从来没有人信命,习惯了而已,杨先生莫怪——所以是出什么事了?”   杨遇看实在等不到叙南星,只好苦着脸伸手指指身后的小屋:“方才有只硕鼠钻到床底下去了,好大一只……”   沈明修淡定往小院中走,杨遇看他撸起了袖子,追上去问道:“景王不用佩剑吗?”   “用不着。”沈明修随手抄起小屋门口放着的扫帚,在杨遇惊愕的目光中走进小屋,没一会儿就拎着一只半死不活的硕鼠走了出来。   然后就和不知为何又回来了的叙南星对上了视线。   叙南星瞪着眼睛:“晚上不洗澡不许进被窝!”   沈明修:“……”   ……   次日一早,杨遇看着一边猛喝茶一边还满脸疲态的叙南星第三次将客人要的东西装错了袋子,终于小心翼翼上前去问道:“叙公子,要么我来帮你吧?卖东西我还是会的。”   他怕叙南星困得等会儿一头栽进点心堆里,幸好被“疼爱”了一..夜,又是起了个大早去买面粉的小青龙并没有拒绝他,只是打了个哈欠,便给他让开了地方。   “玫瑰糕卖光了?那我就再来一份这个吧,还有……杨先生?!”正在低着头仔细挑点心的客人一抬头就对上了明显手生正在和油纸袋子奋斗的杨遇的视线,两者都是一愣,后面排队等候的人听见这动静也都探出脑袋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真是杨先生……”   “杨先生怎么在叙公子的店里?”   “叙公子真是大气,居然雇了杨先生!”   客人们议论纷纷,叙南星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睡得脑袋一点一点,根本不知道某个小孩儿正在面对命运的考验——杨遇平时都是躲在山林里藏着,下山也是为了能找点吃的,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他按住自己颤..抖的手,学着叙南星之前的模样抖抖袋子,颤颤巍巍道:“想……想吃点什么?”   也许是他看上去快被自己吓哭了,那最前头的客人没来由地也跟着紧张起来,沉默地指指自己想要的两种点心:“这两个各来两个就行。”   好不容易在莫名其妙的紧张气氛中结束了一上午的生意,杨遇长出一口气,一回头就看见沈明修站在自己身后,正将叙南星打横抱起来,看样子是打算带他回去好好休息,谁知道他这一动刚好把叙南星弄醒了。   于是沈明修眼睁睁看着小夫郎一边扶着腰嘶哈嘶哈,一边拉着自己,拽着杨遇往茶庄去:“正好到时间了,我得去见舅舅,听说有大钱赚……哎呀!”   眼前一片颠倒,叙南星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沈明修强行抱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沈明修沉着气道:“回去休息,我帮你把舅舅带到王府。”   叙南星正想反驳几句,就听他道:“敢说不,我就让他们到卧房见你。”   “别了别了,都听你的。”叙南星忙妥协,带到卧房会客什么的太丢人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他是因为贪欢才卧床不起的!   杨遇正想说那我留下来看店,就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光头走进了店里,看样子像是要来打劫,结果那光头朝着这边喊了一声:“王爷你们回去休息吧,这边我来看着!”   杨遇只得苦着脸被叙南星拽着一同去了沈王府,这个时候他还没预测到,今天这一去,竟然给自己招了个仇人回来。 第049章 虞州城大乱了!   几人回到王府时, 梁沛已经带着人在前厅等候了,叙南星之前听他说起这件事时,说是有好几个老板都想参与进来, 从他这里拿货, 而这样叙南星也会轻松许多——做生意就是这样,一家独大并非长久之计, 钱要一起赚才是正道。   可叙南星左看右看也只看见梁沛身后站着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因着这件事和叙南星的生意有关,沈明修不太想插手, 便把地方留给了他们几人, 自己带着杨遇去找大夫人。   大夫人早就想见见杨遇,也在前院备下了精致吃食, 打算让他在王府多待一会儿。   “南星过来这边坐。”梁沛也算是牵线的人,今日便借王府做个东, 笑着将叙南星拉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将身后那人让出来, “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专程从朱州过来,想要向你学习一二的封家少爷,在朱州也是做酒楼生意的。”   那人二十岁出头, 长得有些瘦,文文弱弱,不过还是比杨遇要结实一些。   叙南星没怎么如此正式地和人会面, 想着怎么也得礼貌一些,便起身朝他伸..出手:“初次见面。”   对方一愣, 梁沛早就习惯了这个小家伙时不时的新奇动作,呵呵笑着道:“那就握个手吧,就当是互相认识一下,将来也好说话。”   “初……初次见面,我是封彦。”这位小少爷只好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叙南星一碰到他就觉着这人的手真凉,他扫了封彦一眼,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笑道:“是想要学习菜谱吗?”   封彦跟着他一起坐了下来,闻言点点头:“不瞒叙公子说,我此行的确是为了公子手中的菜谱。有些行商从虞州城带回了一些公子卖的东西,朱州有很多人都想要尝鲜,我便赶在最前头,找了人帮忙才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叙公子。”   “这实在是过誉了,我就是做点东西卖卖而已。”叙南星摆摆手,“具体想学什么?”   封彦一怔:“不用先谈价钱吗?”   “我不可能把菜谱卖出去的。”叙南星利落道,这种东西也属于商业机密,他怎么可能随手卖出去?给再多钱也不行,“不过你可以送厨子来我这里学,当然不会是免费的。”   “那需要多少钱?”封彦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叙南星要给他出什么难题,只要能用钱解决的,就都不是难事。   叙南星举起一只手,伸..出五根手指晃晃:“你们酒楼每卖出一件我的点心,我要五分的分红。”   这个想法他早就有,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时机来实现,能在虞州城站稳脚跟的,也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好歹都是有些头脑的。叙南星却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像是封彦这样找上门来,因为没有人能不眼红别人家的好生意。   好生意,就代表着钱。   五分,不多也不少。一份点心五分看起来不足为道,可他若是能让十家酒楼都卖他的点心呢?二十家,三十家……   那么这就不止五分了,叙南星眼睛闪着光,眼前仿佛已经有十几位老板排着队为他送钱,叙南星心想不能再想下去了,连忙止住,将目光投向封彦。   后者几乎没有多加考虑便答应了下来,生意一旦谈成,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了许多,梁沛是做典当买卖的,书面上的承诺就由他来代笔,然而前厅没有放笔墨纸砚,叙南星就让人去书房取来。   “叙公子可有二十?”等候的闲暇时间,封彦有些无聊找了个话题,他轮到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将叙南星打量一遍,虽然在被梁沛带来的路上已经被叮嘱过一遍,可当他发现叙南星真的是个男人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双儿,奈何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就不得不担起了责任。别看他人瘦弱,做生意也算有一套手段,否则他也不会独自一人就有勇气跑来这虞州城为自家酒楼谋生路。   他靠着自己的方法在朱州商会立稳了脚跟,可这样一来,婚事却成了他最烦恼的事儿,家里催得紧,他也只能当做没听见——在家人看来,一个双儿就应该找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把自己嫁出去,虽说不是不能继续事业,却也该习得相夫教子举案齐眉。   封彦的长相算是双儿之中的佼佼者,可他没人要,而且自尊心和能力已经不容许他心甘情愿臣服于一个男人。   可他看着叙南星,心中却是涌上一阵久违的陌生冲..动,这个人明明也是个男人,为什么就愿意嫁给景王爷呢?   听闻景王爷暴戾无情,从来没人能够忍受他的脾气,可叙南星和沈明修却是一段佳话,甚至传到了朱州城中。   那冲..动转变成了悸动,封彦忍不住拿起桌上茶水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不对劲。   叙南星掰着手指想了想,看向舅舅:“再有一年不到就十九了,十八的生辰刚过去没多久对吧?”   梁沛嗯了一声,对封彦道:“我记得封少爷也和南星同月过生辰,只是要比南星大两岁吧?”   “不错。”封彦笑笑,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叙南星看,叙南星的样貌比他还要好,看着就赏心悦目,只是他害怕被发现,只好时不时往旁处瞥一眼。   聊天得有来有往,见纸笔还没拿来,叙南星正要找个话题对付一下这段时间,又被封彦抢了先:“叙公子,若你没有嫁入王府,可曾有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枕边人?”   叙南星还没反应过来,梁沛就已经眉头一皱,他原以为这个封彦是个有眼力见的,才愿意越过虞州城的生意为他提前引荐,毕竟生意的范围越扩大越好,现在这家伙怎么问得出来这样的问题?   “封少爷,你……”梁沛正要说话,就听叙南星开了口,他也只好先把话咽了回去。   “我吗?”叙南星挠挠脸,沉思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拍手:“不知道,但王爷就是我喜欢的,不是单指他好看,他整个人都好……对了,封少爷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小青龙觉着自己真是非常会把问题抛回去,封彦闻言却是心里苦涩不已,但凡叙南星说出些要求,他也能让自己往他喜欢的方向学习,可他要怎么学景王爷?!   敢情叙南星本身就是个不同凡响的,身为男人却不喜欢双儿女人,偏偏喜欢男人。   “我……目前还说不出来喜欢什么样的。”封彦艰涩道,“大概会找一个同样喜欢赚钱的,能和我一起做生意的吧,最好能够支持我,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挺好挺好,我也喜欢赚钱。”叙南星起身给他续上一杯茶,他这话本就是直抒胸臆随口一说,没成想被封彦理解成了另一番意思。   封彦眼睛一亮,正想再找些两人之间的共同点,好拉近距离,就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上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看着比他还弱,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贵重衣服,想必是沈王府的下人,封彦干脆坐着等他将纸笔放到桌上,却见叙南星和梁沛齐齐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去接他手上的笔墨。   “怎么能让杨先生做这种活?”   “我的天,你可别把自己压垮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着关心的话,这倒是把封彦弄懵了,难不成这个下人很重要吗?   最后还是梁沛替他将笔墨拿了过来,一边自己磨墨,一边对那小少年道:“杨先生过来坐会儿吧。”   杨遇苦着脸道:“我只是想帮个忙。”   “这位是?”封彦清了清嗓子,好奇问道,叙南星盯着梁沛笔下生花般写下两人之间的协议,闻言直起身子道:“这位是杨遇杨先生,虞州城的……”   “算命的。”杨遇小声打断了他,“我只是个算命的,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叙南星拍拍他的肩膀,正要轻声让他去院子里歇会儿,找点东西吃也行,就听封彦轻声笑道:“能被沈王府请到府上来,想必是虞州城有名的算命先生了,我也是难得来一趟虞州城,杨先生可否赏脸为我算上一卦?”   杨遇抬眼看了他一眼,怯生生地挪开了视线:“这位公子的命,我说出来恐怕是要惹人不高兴了,我还是不说了吧。”   封彦顿了顿,收起了脸上笑容,杨遇悄摸摸往门外挪,就听他道:“既然我命中注定如此,让我知道也无妨,杨先生说来听听?”   杨遇脸色一白,叙南星忙打圆场道:“要么还是先来签字按押吧,早些结束,我也好尽一回地主之谊,请封少爷去茶庄吃顿饭……”   “杨先生?”封彦却是气性上来,不愿意就此放弃,“我总有权利知道我的命运如何吧?”   杨遇的表层身份除了虞州城里和附近的人知道,并没有传到外面去,更何况是路途遥远的朱州,梁沛想着封彦离得远不知道就算了,不知者无罪,却没想到他这么不依不饶:“封少爷,杨先生若是这样说了,怕真是天机不可泄露,还是先来看看我写的有没有错吧。”   封彦沉下了脸,恰逢此时沈明修见杨遇迟迟不归找了过来,正好看见尴尬一幕:“这是怎么了?”   “见……见过景王爷。”封彦忙收拾好了脸色,低着头不敢说话,杨遇纠结之下,还是对封彦道:“你真的想听吗?”   他因为替人算命,该算的也就罢了,不该算的总会给他带来麻烦,可他不想将麻烦事儿引到王府众人身上,于他而言这些人都是好人,他宁愿把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在封彦的瞪视下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你相求的事我都清楚,命中红星尚且不到时候——可你若是一意孤行,那便是命煞孤星,孤独终老……另外,算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过两天公子你恐怕会有血光之灾,还要小心才是。”   ……   自那一天不欢而散之后,叙南星原本已经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已经给封彦送去了赔礼道歉的点心,也收到了他的回信,只说不必放在心上,他并不信算命那一套。   不过就是一桩买卖黄了而已,叙南星很快在梁沛的拉线下和虞州城的几位酒楼食肆老板打成了协约,从叙南星这边低价拿货,作为低价出货的交换,他们保证不会把点心卖出不一样的价格,一切定价都要以叙南星定下的为准。   这当然是小事,几个老板都答应了下来,当天就签下了约定。   而今天,正是杨遇口中所言三天期限的第三天,如果他算得不错,明天虞州城就要有大变。   叙南星回头看了一眼店里摆满的蒸笼,无奈叹了口气——现如今也没有办法,只能等着,随机应变。   “叙公子?”   一声略显熟悉的声音从街上传过来,叙南星抬头看去,看见封彦站在他的小店门口正在朝里面张望,两人视线对上,后者顿了顿才带上笑容:“我还当这里没人,想着来撞撞运气,没想到还真能碰上叙公子。”   “封少爷怎么有空来我这边转悠?”叙南星从店里走了出来,见他往自己身后看,知道他是在找谁的叙南星道:“杨先生这个时候正在午睡,他身子弱,是我让他休息的。”   “……实在对不住。”封彦脸上有些挂不住,苦笑道,“那位杨先生的确有些本事在身上,我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安,心里不顺才出来走走,没想到还打扰了叙公子——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件事想要和叙公子说。”   叙南星嗯了一声,斜倚在门口墙上:“封少爷请讲。”   “叙公子还是叫我阿彦好了,家里人都这么叫我。”封彦道,“一直叫封少爷太过生疏了些。”   叙南星有些拿不准他的来意,心想我和你顶多算是见第二面,生疏是肯定的,但他又不好说出来,只好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封彦见他并不领情,有些失望,还是继续道:“我果然还是想要和叙公子做生意,希望叙公子能够不计前嫌……”   “南星哥!”杨遇突然赤脚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把撞进了叙南星怀里,他个子小,被叙南星抱着都还不到他下巴,“我做了个噩梦!”   封彦咬牙看着叙南星将他领到店里,细声软语安慰着,嫉妒心让他忍不住眉角一抽,就在这时街上响起一阵嘈杂声,有人尖声叫嚷着:“流民进城了——流民进城了!”   杨遇一把抓住叙南星的胳膊:“我梦见的就是这个!”   “封少爷,你能帮忙看一下杨先生吗?我得去叫府衙大人过来,不然镇不住场子!”叙南星心里也是一惊,杨遇的预言竟然提前了,封彦刚点了头就看见他往街上另一头跑去,杨遇也跟着跑了出来,站在门口紧张地四处张望。   不远处一群流民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虽然庄茂言早就让官兵在街上四处守着,可突如其来的人潮还是让大家伙有些措手不及。   早就被通知过的商户手忙脚乱地关了门,杨遇看封彦还傻乎乎站着看,大着胆子将他拉过来推..进了店里,就在他忙着找门板把门关上的时候,身后一阵推力,将他猛地推到了大街上!   杨遇回头瞪大眼睛看着蹲在桌子后面的封彦,虽然知道自己那番话惹了封彦不高兴,却还是没想到他会要自己的命,眼看着人潮就要从他身上踩踏而过,一双有力的臂弯将他捞了起来……   “……南星哥!”杨遇都快被吓傻了,他紧紧抓着叙南星的衣服,看他身后跟上来一个沈明修,只听几声门板咔哒,是沈明修迅速将门关上了。   叙南星又惊又怒地看向正从桌子后面缓缓站起来的封彦,后者惊慌解释道:“叙公子,我是不小心……”   “不,”沈明修抽/出腰侧佩剑,银光凛冽,“你是故意的。” 第050章 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门板外面是时刻未停的脚步声, 杂乱无章,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流民涌进了虞州城,也能听见官兵沙哑嗓音的吆喝和警告, 只是混在其中十分不起眼。   而门板里面, 四人互相对峙,封彦扶着桌子不敢动, 沈明修佩剑上闪过的刀光在门缝透过来的微弱光芒下闪了他的眼睛, 封彦往后退了一下,却听沈明修道:“你方才想要他的命?”   遇上已经饿疯了的流民,杨遇如果没有被叙南星带进来, 恐怕早就被踩成了肉饼——叙南星将杨遇挡在身后, 打探的目光投向封彦,被盯着的人瑟缩一下, 满眼不甘,却是低下了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明修却是收起了佩剑, 伸手将他抓了过来,三两下拉开门板拽着封彦走了出去,反手又将门板合上。外面流民已经被官兵镇/压了大部分, 有一些人在城中四处流窜, 匆匆赶来的庄茂言站在人群中,正在和手下的人叮嘱什么,抬眼看见沈明修当即一喜, 可看见他手里的人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明修,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带他见见世面。”沈明修将吓得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封彦扔在一边, 环顾四周一圈,看着满地蹲着的流民, 那些人中有七老八十的老人,也有三四岁却瘦骨嶙峋的孩童,大多数的则是瘦得又黑又干巴的壮年男女,他们的眼中没有希望,有孩子对着街上不知是谁惊慌逃离时扔下的半块饼眼巴巴盯着,想要伸手去摸,又被母亲拉了回来。   “嘘,当心官老爷要你的脑袋。”做娘的把孩子塞进怀里,却挡不住孩子肚子发出的咕噜噜声。   “找个能说清楚的人出来。”沈明修眉眼冷厉,将想要偷偷离开的封彦扯了回来,封彦一抬头就是他的剑鞘,只好乖乖蹲着不动,心中却是倍感悲凉,他从小也算是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折磨?   他不过是想要给杨遇一个教训!   可一低头就对上周围各种眼神,有恐惧,有无神,有绝望,也有好奇打探,封彦直接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沈明修瞥了他一眼,心中冷哼一声,这时人群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站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原本应该过得很不错,脸上身上除了脏点,还算得上是得体的。   “官老爷,这……这群人是我带着的。”妇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们是从梁洲过来的,在那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想着出来找口饭吃……大伙儿都是饿极了才冲进了城里,各位大人要打要骂请冲着我来便是,不要责怪这些无辜的百姓。”   “梁洲?那边情况如何?”庄茂言蹙眉问道,“再怎么干旱也不该是梁洲啊。”   “大人有所不知,梁洲并非干旱,而是洪灾。”妇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为了给干旱的边州引水,梁洲决了堤,发了大洪水,整座城都没了大半个……可梁洲巡抚却不让上报,硬生生压下了消息,我们这才走投无路,只能往这边来寻一条生路。”   沈明修闻言看了一眼庄茂言,后者立刻让人回府衙去写信送往京城,沈明修这才问道:“方才流窜城中四处,躲藏起来的人,你可有方法让他们出来?”   “大人,我们实在是逼不得已啊!”妇人以为他要抓了人来砍脑袋,立刻跪在了地上磕起头来,“他们也只是想给家里人找点吃的,求大人放我们一条活路,我们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得把他们找回来才能分东西给他们吃。”沈明修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示意她看看路边——街边商铺的大门逐渐打开,老板或是帮工们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拿出来,正要分给流民。   沈氏食肆的木板门也开了一半,杨遇正帮着叙南星将一屉屉馒头拿出来摆在门口小桌子上,为了不让人群争抢,他们二人只能拿一个馒头给一个人。   幸好流民也从之前的混乱之中回过神来,虽然那大白馒头让人垂涎欲滴,却还是接过来先给家中孩子老人分了,自己这才咽着口水在一边等着。   妇人看得呆住,反应过来后忙磕头拜..谢:“多谢两位大人!多谢大人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这是他们逃亡这么久,第一次遇到有人不会赶他们走,还给东西吃。   “你先起来。”庄茂言看不下去,把磕得额头青紫的妇人拉了起来,让她先带着家中人去领吃的,妇人却是哭着摇摇头:“家中就我一个了,夫君孩子,公公婆婆都在洪水中丧命了,我是出门做生意才躲过一劫……”   “这群人为何认你做领袖?”沈明修出言问道,妇人用脏兮兮的袖子勉强擦干净眼睛:“并非领袖,只是他们缺一个主心骨,我从前做生意有一副好口才,所以不知不觉我就成了出来解释的……各位大人,若是城中或是城外还有空地,恳请让我们留下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们一定离开——有些年纪大的,实在是挺不住了。”   庄茂言早就和沈明修商量过此事,虽说之前决定能收留就收留,毕竟不能让他们再影响下一座城池,只是现如今看来流民数量太过于庞大,他们不可能让这些人全呆在城里,庄茂言有些为难,就在这时叙南星怀里抱着一堆馒头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路走一路把馒头分出去,等到了跟前正好还剩下一个给妇人的。   递到手上的馒头香喷喷,过去大鱼大肉也不觉得如何的妇人咬了一口馒头,却是欣慰不已。   眼前的小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心肠又好,妇人感激不尽,连连鞠躬道谢,叙南星连忙摆手,这才凑到沈明修耳边窸窸窣窣耳语几句。   “你看这样行吗?”叙南星说完有些紧张,这也是他第一次处理这样重要的事情,这些流民之中不一定都是安分守己之人,但此时“控制”住他们的去向才是最紧要的。   叙南星目光扫过这群人,看见几个已经病得脸色发黄的孩子,心疼不已,又不敢直接说让他们留下,毕竟他们重要,虞州城的百姓更重要。   庄茂言却是听清楚了他们之间的话,替沈明修做了决定,提高声音喝道:“要留下可以,自己在城中找活干!偷偷摸摸的,手脚不干净的,想要闹事的,最好今天就给我离开!否则要了你们的脑袋!”   妇人被他的嗓音吓了一跳,却还是抓紧了手上的馒头,听完之后忙答应下来:“大人放心,大人放心,躲藏起来的那些人我很快就能一个不少地把他们带到大人们面前,保证按照大人们说的做!”   “最好如此。”庄茂言是虞州城的府衙,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温和,要是他看起来好欺负,那么这群人里的有心之人只会觉得虞州城百姓好欺负——他必须手段强硬。   沈明修拍拍庄茂言的肩膀:“有不老实的,交给我。”   他会用战场上的一切教会他们什么叫老实,若是教不会,沈明修会亲自送他们回人间炼狱般的梁洲。   妇人连连点头应下,忙不迭地去和每一个人交代这件事,听说只要干活就能有饭吃,还不用到处逃亡,这群流民很快安静了下来,心甘情愿地跟着官兵前往城门附近等待安排。   也正如妇人所承诺的那样,躲藏起来的流民很快被她叫了出来,都是一些看起来没那么瘦弱的男人,妇人解释道:“他们只是想要为家中老幼找点能吃的,我已经交代过了,他们一定听话。”   “你叫什么名字?”叙南星实在好奇,问道,“过去是做什么生意的?”   妇人没想到还有人会问起自己的过去,陪着笑脸道:“我做的都是不入流的,说起来大人们可能不信,我过去是跑镖的,开镖局的,经常在塞外和塞内来回跑,做一些商队互通的生意。”   叙南星点点头,想起沈明修曾经说过陆二虎以前就是塞外蛮人的将军,顿时感慨不已:“你到时候安顿好他们之后,来找我。”   “大人的意思是?”   “我想让你帮我做生意。”叙南星道,他做甜点缺了很多原材料,光有菜谱没有用,根本无处发挥,而很多材料说不定塞外会有,既然这个妇人能够一人撑起镖局,定然也是个能人。   他需要这样的能人。   妇人听了大喜过望,接连道谢,保证一定会尽早安排好就过来见他,临走前才道:“我姓陆,大人叫我陆燕就行。”   一场突如其来惊心动魄,险些酿下大祸的冲突总算是还算平稳地解决了,庄茂言头疼不已,嘴里念叨着什么转身回了府衙,只留下一队官兵辅助妇人安排这些人。   叙南星看着这群受苦之人渐渐走远,腰上忽然多出一只手,是沈明修搂着他往旁边拉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要低头看沈明修的手,谁知道这一低头就对上了封彦带着怨恨和嫉妒从指缝里瞪着沈明修的目光。   小青龙一愣,下意识看向沈明修,后者面如冰霜看着封彦,将叙南星往自己怀里一带,扔下一句话:“不要觊觎你不该看的人。”   叙南星:“……”   等等。   封彦不会是……   他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叙南星被沈明修带着往回走,不敢置信地从他怀里转头去看被丢在原地的封彦,正好和他对上视线,这下他能肯定了。   也许封彦并不是在意杨遇为他算的命,他只是不敢明着嫉恨沈明修这个王者,所以只好借着被说了“坏话”的理由拿杨遇发..泄罢了。   “你早就知道他喜欢我?”叙南星转回头小声问沈明修,后者一边将他塞进店里,一边回头把正在和空了的蒸屉奋斗的杨遇也抓进店里,这才道:“他掩饰的功力太差劲。”   言下之意就是,我早就看出来了。   叙南星惊得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偏偏杨遇在一边补了刀:“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他应该很喜欢你。”   小青龙:“……”   原来他有这么迟钝吗?   看着沈明修脸色依然不太好,叙南星快速瞥了一眼之前封彦蹲着的地方,早就没了人影,他忙上前凑在沈明修身边:“我不和他做生意了。”   沈明修嗯了一声,指尖在刀柄摩..挲。   “他喜欢我没有用。”叙南星举起手保证道,“反正我是除了你就看不上别人了。”   沈明修轻笑一声,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杨遇连忙抱着蒸屉往后院走,中途回了一次头,果然看见那两人如胶似漆地亲在了一起。   杨遇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真好啊。   ……   叙南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幸围观一场认亲现场。   “我早就该想到的。”叙南星坐在王府门前台阶上,看着不远处陆二虎和陆燕抱在一起痛哭,“他们都姓陆。”   沈明修将一包花生糖塞进他手里:“王府里的厨子也姓陆。”   叙南星哭笑不得将他拉着和自己坐在一块:“你早就看出来了?”   “这倒是没有。”沈明修从他手里拿走一颗糖,“陆燕之前脸上也没洗干净,根本看不出来和陆二虎有哪里长得像,本王就是再神机妙算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是亲兄妹。”   叙南星想了想:“其实也能猜到一些相似点,比如两个人都和塞外脱不开关系——对了,你刚刚戳到我的点了。”   沈明修不明所以,叙南星笑着靠了上去:“再多说几句本王,我喜欢听。”   沈明修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戳到他的点”,和叙南星在一起久了,他也习惯了叙南星的节奏,此时低头在他唇上偷亲一口,轻声道:“晚上再叫给你听。”   叙南星小脸一红,心里小鹿乱撞,嘴上却义正言辞道:“不行不行,现在不能做那档子事。”   万一伤到龙蛋就不行了。   “不用担心,夫君有的是法子。”沈明修勾勾他的掌心,下一刻叙南星就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不红了——耳朵红透了。   “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陆二虎涕泪交加,冲过来就要跪下去,叙南星忙往旁边让开:“别跪别跪……你也不许跪!”   陆二虎身后正要跟着大哥一起跪下道谢的陆燕只好站着不动。就听陆二虎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要是你和庄大人把他们这群人赶走了,恐怕我与妹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见最后一面……爹,我这下半辈子都交给你了!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我也愿意!”   叙南星黑着脸:“我不愿意,你们能不能别说跪就跪?膝盖跪伤了我还得把你们扶到医馆去!”   陆燕闻言忙把大哥拉起来:“是是,不能麻烦叙公子。”   她这两天好不容易安顿好了手下的流民,正要把统计的名单交上去,就在府衙门口遇见了来送货的陆二虎,这才知道原来大哥上了战场没有死,也算是这几个月来难得的好事。   也正是在这两天里,她也从虞州城百姓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话语,大多都是夸赞叙南星的,她这才知道那天带头分发馒头吃食的原来是个菩萨一样的小公子。   加上陆二虎也是从他手中改邪归正,陆燕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正要再感谢几句,就见医馆里的老大夫趔趔趄趄跑了过来:“叙公子,叙公子……不好了啊,有人染上瘟疫了!” 第051章 害羞的叙小公子!   老大夫将消息带来, 听到叙南星想要去看看的时候忙摆手:“这可不行,这怎么能行?万一公子你也染上瘟疫,那岂不是……”   “我去看看吧。”沈明修把叙南星拽到身后, 叮嘱道:“你不能出事, 听见没有?”   “我去也比你一个凡人去要保险吧?”叙南星不赞同地扯着他的衣领,压低声音道, “我又不会生病……”   “那上次风寒发热的是谁?”沈明修非常不给面子, 在这种时候他会不顾一切保证叙南星的安全,所以就算是把人绑着,他也不会让叙南星过去。   叙南星被他一句话噎了回来, 只好拽着他的手往他掌心注入一股灵气, 至少能为他隔开病气,正在做这个动作的叙南星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虽不是专司病理的龙, 体内灵气说不定也能对那些病人起作用。   可要怎么做到不接触就把灵气传过去?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明修和老大夫渐行渐远,身边陆二虎怕他等会儿偷偷追上去, 便守在了王府门前,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叙南星摸着下巴转身回了王府,一路上紧皱着眉头,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哥, 公子这是怎么了?”陆燕心系流民,生怕出现更多的病人,原本已经要回去了, 看见叙南星这般,又多停留了一会儿,问道, “不会有事吧?”   陆二虎却是松了口气,叙南星如果真的想要找机会去医馆, 应该会直接跟上去,看这个模样,估计是会安分呆在王府了:“没事没事,你快些回去吧,若是瞧见有人染病就去医馆找大夫,莫要太接近。”   “大哥你也是。”陆燕刚和哥哥重逢,却也没有不舍,独自回了城门附近流民的聚集地,去查看是否还有其他的病人。   陆二虎这边正守在门口昏昏欲睡,叙南星在王府自己房间里坐着冥思苦想,就连杨遇靠近都没有察觉。   “南星哥?”杨遇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叙南星没有反应,他只好伸手拍了一下叙南星的肩膀,对方这才猛地回神:“谁……是你啊,怎么了?”   杨遇收回手,摇摇头:“没事,就是路过门口看你很认真地在想什么,叫了你几声不见回应,有些担心罢了……南星哥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不碰到茶杯就能喝到水。”叙南星叹了口气,“好像不太可能,你看起来听不懂,听不懂就对了。”   杨遇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他身边:“我的确听不懂,不过我有个消息带给你,是关于流民的……不算是好消息,你想听吗?”   “坏消息?有多坏?”叙南星提起了精神,“说来听听也无妨,至少也能有些准备。”   “那些人说,他们只是走在最前面的一批,也许后面还会有更多人跟上来。”杨遇表情也严肃起来,认真道:“可以让府衙大人提前在他们的必行之路上派人看守,这样也好决定是要收纳还是……”   “等等,你到城门去过了?”叙南星倏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拎了起来,拽着就往门外走,“你没事去那里做什么!”   杨遇被吓坏了,踉踉跄跄被他拖着走:“南星哥,这是怎么了……”   “今天医馆里有流民被诊出瘟疫,我知道你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叙南星本以为王府的大家都是“万无一失”的,毕竟也没有其他人和这两天的流民近距离接触过,可他没想到杨遇竟然会跑了一趟城门!   杨遇彻底愣住,脚下像是陷进了淤泥,就连叙南星都发现自己拉不动他,转头看他,蹙眉道:“趁着你还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现在马上去单独的房间呆着,听见没有?”   “我……我马上离开王府。”杨遇莽足了劲一下子挣脱了叙南星的束缚,又惊又怕,像是小兽自卫,紧紧抱住了手臂,一边后退一边颤颤巍巍道:“我会去之前你们救下我的那座山上自己躲起来,是生是死不用你们来管我……”   “杨遇?!”叙南星不敢置信道,“你在说什么呢?我说过会管你的……”   “这是我的劫!”这是叙南星第一次听见杨遇大声说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跑了出去,甚至警惕地避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冲了出去,再也看不见。   叙南星想要追,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不,他不能去追。   他和杨遇接触过,也就是间接和流民接触了,叙南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受瘟疫传染影响,他甚至不能保证沈明修会不会有事。   现在他属于可疑病人,还是乖乖呆在房间里比较好,免得真的传染给其他人。   叙南星深深看了一眼大门口的方向,默默地转身回屋关上了门,想了想,咔哒一声给房门上了锁。   他坐回床边,伸手抚上小腹,放出灵力探了一下,确定龙蛋没有问题这才浑身放松向后躺在了床上。   刚躺下放空大脑没一会儿,叙南星又叽里咕噜爬起来,从桌上拿来笔墨纸砚,将杨遇之前说的消息都写在了纸上,叠起来塞在了门缝里。   恰好这个时候陆二虎进来找他,低头一看一张纸递了出来,他以为叙南星出了什么事,抬手就要敲门,叙南星却是早就听出他这牛一样沉重的脚步声,忙道:“二虎,别砸门!”   “爹你没事吧?”陆二虎伸手推门,却发现门打不开,当时就急了,“爹你锁门做什么?是不是出事了?”   “没事,我真没事。”叙南星咽了口唾沫,努力淡定道:“不过我有可能已经染上瘟疫,你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瘟疫?到底怎么回事!”陆二虎喝道,“我这就去找王爷!”   “你给我回来!”叙南星一巴掌拍在门上,险些把门拍出两条裂缝,忙把手收回来,这才道:“你将我写的这东西送去给庄府衙,让他看过之后你再送去医馆,不要直接去见王爷,这一点一定要记牢,听见没有!”   陆二虎终于回过神来:“记住了,我不能也染上,不然就没人给爹送信了。”   叙南星松了一口气,这家伙能理解他的意思就行:“快去快去,这两天店里估计就得你看着了,辛苦辛苦。”   陆二虎声音低哑:“爹你不能出事,你出事了的话我和妹妹就无处向你报恩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叙南星无奈道,听着陆二虎沉默了一会儿,比来时沉重许多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叙南星这才松了口气,扶着门板缓缓蹲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如果沈明修能在他身边就好了,至少可以看着他的脸安心一些。   叙南星又不可抑制地想起杨遇,想起他那句“这是我的劫”,小青龙默默变回原型,把自己扔回了床上,开始躺平。   希望大家都能没事。   “还是想想办法吧。”叙南星想着,他总得想个能把这件天大的事儿解决的方法,小青龙把自己盘成一团,没有察觉到小肚子微微鼓了起来。   ……   “王爷把这个喝了吧。”   沈明修刚从医馆出来,老大夫将一碗汤药递了上来:“虽说不能根除,也许能够防着些,不过老身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医书上可有对应的法子?”沈明修接过汤药,苦涩的气味已经是久违,他还是眉头不皱地仰头一饮而尽,这才问道,“需要些什么药?”   老大夫摇摇头:“这并非时疫,这群人估计和死尸在一起呆过很长时间,就算老身能从医书中找到治疗的方法,那也需要改动几味药……到那时候,恐怕真的会死人。”   沈明修闻言皱起眉头,正准备回去找叙南星,就被老大夫拉住了:“王爷啊,回去之后可千万不能接近叙公子,你我都已经和这些病人接触过,回去的话病气可能会传给叙公子。”   “知道了,你也多加小心。”沈明修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就让人传话给茶庄,我随时会过来。”   他打算去食肆后院住一段时间,杨遇可以送到王府去,他如今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带着疫病,最好还是离叙南星等人远一些,谁知他刚回到食肆门口,就见陆二虎风风火火跑了过来,看见他在这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凑上去,却保持了一人的距离:“王爷,你怎么在这里?对了,我爹让我给你带句话,我找找……在这里!”   沈明修看着眼前递过来的一张折了两折,还折得不对称,甚至连墨迹都透了过来的宣纸,心里没来由一跳:“你爹没和你说什么?”   陆二虎张张嘴,最后梗着脖子把宣纸往他手上一放,随后往后跳开一大步:“王爷你赶紧看,看完了我还得往府衙送!”   “庄茂言也得知道这件事?”沈明修不明所以,揣着怀疑打开信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某人狗爬一样的毛笔字,沈明修差点被晃了眼睛,镇定下来才有精力去分辨那几乎糊成了一坨的字迹写的究竟是什么。   纸上看着字多,实际上只是因为墨迹晕开占的地方大,一共也就两句话——第一句让他抽空去“远距离”找找跑上山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窝的杨遇,第二句则是只有几个字。   ——我可能染病了,别回来   陆二虎心想沈明修怎么也该看完了,正想着把纸要回来,结果就看见沈明修手指猛地收紧,将那张纸捏成了碎片。   陆二虎:“……”   “王爷,我这还得去给府衙大人送信,你这……”陆二虎简直要看呆了,就听沈明修道:“让他派人去城外山上把杨先生找回来,我现在回府。”   “可是王爷,我爹他……”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沈明修丢下一句话,绕过他朝着王府的方向走去,陆二虎想着也是,沈明修刚从医馆回来,的确没比叙南星好到哪里去,却还是提醒道:“那不也得小心别碰到其他人吗……”   “本王翻墙。”   此时的叙南星正在床上眯着眼睛假寐,他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又没事做,把屋里从头到尾,甚至从床底发现了他之前到处都找不到的腰带,将腰带盘成一圈放在身边,他这才用尾巴将沈明修的枕头勾过来,趴在上面闭着眼睛摇尾巴玩。   他不知道王府围墙外头沈明修正越过墙头,稳稳当当落在了他的窗户外,房间的窗户为了通风透气从来就没有关上过。   沈明修完全没有犹豫,墙都翻了,翻个窗户又能怎么样?于是堂堂景王殿下长腿一跨,大手一撑,悄无声息落在了叙南星面前。   小青龙张着嘴瞪着仿佛天神降临一般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沈明修,尾巴都忘记晃了,整条龙像是被雷劈过,僵直地趴在床上,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把嘴合上。   沈明修坐在床边,伸手试图把小青龙勾过来,然后就看见叙南星身体柔韧一弯,硬是躲开了他的手。   “……过来。”沈明修低声道。   小青龙使劲摇晃身子,那意思是不要——他万一把沈明修传染了怎么办!   沈明修无奈收回手:“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在家中怎么都能染上疫病?   叙南星努力用肢体语言和他描述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且不动声色离他越来越远,却没想到被沈明修察觉用意,尾巴尖儿一把被他抓住,叙南星吓得下意识把自己缠成了一团。   小青龙尾巴尖儿在他手上啪啪拍了两下:“嗷呜呜呜!”   快把我松开!   “说人话。”沈明修心里焦急,耐着性子捏捏他的尾巴,终于让小家伙变回了人形,但因为尾巴还被沈明修抓在手上,叙南星就保留了尾巴。他随手抓过被子将自己盖住,第一次对着沈明修皱起了眉头:“你不怕我传给你?”   “我是从医馆回来的,怎么看都是我传给你更有信服力。”沈明修摸了一把在手里变大好几倍的龙尾巴,“用解释来换尾巴。”   叙南星被他又堵又哄弄得哑口无言,沈明修早就有所猜测:“是杨遇?”   “……你别怪罪他,他也是为了百姓好。”叙南星轻声道,“更何况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定论,不是吗?我……和你,也许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这段时间和我出去住。”沈明修找出衣服三下五除二给他穿戴整齐,不由分说将人抱起来,转身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指的是跳窗子,完事儿翻墙。   叙南星目瞪口呆指着脚底下的墙头:“你方才从这里翻进来的?!”   “不然呢?”沈明修低头从他唇边偷走一个亲..吻,叙南星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俩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要么都没事,要么都有事。   叙南星抱紧他的脖颈,虽说他自己也能上天下地,翻墙头爬树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脚下随便一点就上去了,可被沈明修抱在怀里他还是忍不住小激动。   沈明修正要将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路,就觉着唇上濡湿一掠而过,某个偷亲的家伙若无其事自己站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所以刚才一定没有人情不自禁。   真是非常令人信服。   “我们去哪里住?”叙南星左顾右盼,“要么去……啊!”   沈明修淡定自若抱着叙南星从街头走过,于是那一天开门做生意的百姓都有幸围观了一场“害羞的叙小公子”。 第052章 认错但下次还敢!   沈明修带着人回到了食肆, 一回来就看见庄茂言和陆二虎并排蹲在食肆门口等着他们,叙南星从沈明修怀里跳下来:“你们两个可别过来啊!”   “怕什么,那一天大家都在人群中, 你怕传给我, 我还怕传给你呢。”庄茂言抹了一把脸,眼下一片青黑, 看起来昨天晚上没睡好, “现在我们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可回避的,只需要让那天没出门的人和我们隔开就行了。”   “茂言说得没错, 那天在场的人不止你我, 若是染了病,这两天也会跟着已经发病的流民一起病倒下。”沈明修握紧叙南星的手, “就看这两天了。”   沈明修让陆二虎带了书信回去和大夫人解释情况,过两日庄兰心也要回虞州城, 沈明修也没忘记让大夫人到时候直接将人接回沈王府。   “只要不出门,应该就不会有事。”叙南星心中惴惴不安,和表哥一起蹲在了门口, 一手撑着下巴, “之前真是吓死我了。”   “我才是要被吓死了。”庄茂言看着陆二虎跑远的身影,干脆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有个家伙非要在这种时候跑过来……”   “谁?”叙南星警觉道。   庄茂言看了一眼沈明修, 后者显然也不知道挚友话里话外在说谁,和他交换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我已经去信给他了,希望快马加鞭能尽快送到他手上, 好在半路就把他拦下来。”庄茂言捂住脸闷声闷气道,“非说今年要在虞州城办月中节, 这种时候宁殷跑过来,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是不是要掉脑袋?”   “……恐怕九族都有危险。”叙南星目瞪口呆道,“皇上要来这里?他什么时候到?”   “从京城到虞州城是月把的路程,若是皇上做的马车,要比普通人家快上两倍,信件一来一回需要三到四天……”沈明修沉吟道,“约莫还有个两三天就到了吧。”   庄茂言绝望地点点头,若非城中形势严峻,他真想连夜赶过去把宁殷一棍子打晕扔回京城去!不过瘟疫这种事也不能提前预料,宁殷想要与民同乐一起过节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他庄茂言在虞州城。   他就算再是一块木头,也能从宁殷对自己的态度中看出些端倪来,可现在不是论君臣的时候,而是关乎到天子安危的关键时刻。   “要是宁殷染了病,京城那群大臣能过来把你撕了。”沈明修道,“不管他有没有收到你的信,是决定继续前进还是打道回府,现在最紧要的是控制住时疫传播的速度……城中的医馆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个,”叙南星举起手,“我能去医馆吗?”   他还是想要试试自己的方法,万一真的有用呢?就算病入膏肓,死马当做活马医也行,总比就这样绝望地坐在这里等着要好。   谁知道沈明修和庄茂言异口同声道:“不行,你不许去。”   叙南星:“……”   “你也不能出事,否则我怎么和小姨和我爹,外祖母解释?”庄茂言烦躁地抓着头发,“你就给我在这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别问我凭什么管你,我是你哥!”   “表的。”叙南星无语补充道,庄茂言手指点着他:“那也是你哥,听话。”   他身边的沈明修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听他们兄弟二人吵嘴,默默闭上了嘴。   能不得罪叙南星,就不得罪。   更何况现在庄茂言说的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就算再纵容叙南星,也不能让他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叙南星败下阵来:“行行行,我哪儿也不去,你要是找到了杨遇可一定给我送回来啊!”   庄茂言没好气地点点头,心中也直犯嘀咕,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杨先生为何要上山?”   “他说什么这是他的三个劫数之一,不想影响其他人。”叙南星叹了口气,“但他还那么小,在山里又是蛇虫又没地方住,万一真的染上了……希望他没事吧。”   庄茂言拍拍他的肩膀,向他保证一定把人第一时间送到他这边,这才抬起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朝着医馆走去,虞州城不大,所以没有巡抚,他作为虞州城的府衙,就必须连着巡抚的责任一起担上肩膀。   看着庄茂言的背影,叙南星莫名看出了决绝,他伸手戳戳沈明修:“你这个王爷不需要去做些什么嘛?”   “我看着你就够了。”沈明修把他拉进店里,正要去给他找点水喝,就被叙南星拉住了手腕:“夫君,我真的有办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你想听我说,行吗?”   沈明修将手上刚刚拿起来的杯子放下,转过身耐心等待着他的下文,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不是司病理的龙,但也许我也能帮上忙。”叙南星拉着他的手晃晃,和他打着商量,“我不去医馆,但我可以用灵力做一些吃的……这样说可能不太准确,就像是我当时治好你的眼睛和腿一样,说不定我也能治好他们?”   “……你会受到什么影响?”沈明修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问道,“这样做不可能对你无害的,否则你早就这么做了,是不是?”   叙南星沉默下来,他知道沈明修聪明,但他没想到沈明修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话。看着叙南星不说话了,沈明修握着他的手一紧:“会有什么影响?”   小青龙看他一眼,很快挪开目光,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没试过这一招,得用过了才知道。”   灵力通过经脉流入人的身体是很容易的,要附着在某一件物体上也容易,可如果要通过一件物体流入身体,就没那么简单了。   叙南星想到这里也犹豫起来,沈明修则是直截了当替他做出了决定:“那就不许用。”   小青龙深深叹了口气,脑袋无力靠在他心口,耳边是夫君有力的心跳声:“……如果事态控制不住,绝对会有需要我冒险的时候的。”   “那也不是现在。”沈明修不容拒绝地将他扛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小青龙只好看着他转身去找茶壶倒茶,他灵光一闪,正好可以借用茶水做个尝试,于是在他从沈明修手中接过茶水时,他小心翼翼地往茶水里注/入了一股灵力……   紧接着就听刺耳啪嚓一声,杯子在他手心裂成了碎片,他的灵力对于相对自己而言过于脆弱的茶杯来说,简直过分。沈明修被他吓了一跳,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却还是没能来得及让他避开茶杯碎片,甚至有几片因为叙南星手心被划破,小青龙一时吃痛下意识收拢手而扎进了掌心肉里。   “疼!”叙南星登时一动不敢动,被沈明修紧紧抓着手腕,看他动作迅速利落地将碎片从他手中挑了出来,这时叙南星的手心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鲜红血色滴滴答答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落了一小片,看起来颇为刺眼。   沈明修脸色阴沉如水,这也是他面对叙南星时,脸上第一次有这样可怕的表情。叙南星颤..抖着手指,看着沈明修撕下里衣一角,将他掌心暂时包扎起来,叙南星这才一边嘶嘶抽着冷气,一边小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我的灵力这么霸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肚子里揣着龙蛋,灵力失控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看着沈明修脸上神情,他十分识相地没有再为这把火添油。   “光是尝试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了成功还要尝试那么多遍,你会在救别人之前先把自己整垮。”沈明修看着渗出血来的伤口,心里隐隐作痛,“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能把别人放在心上。”   叙南星跳下桌子,钻进他怀里抱住他结实的腰肢:“我下次不这样干了。”   小青龙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下次不在你面前这么干了。   他偷偷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明修像是察觉到什么,伸手把怀里小夫郎的脸捧起来认真看看,“你是不是想躲着我自己偷偷继续做这事儿?”   叙南星:“……你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的?”   “这还用学?”沈明修被他气笑了,捏着他的脸揉揉,“每次你想背着我做什么时候,总是不敢抬起头看我,太容易看出来了。”   叙南星清了清嗓子,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咳嗽了好半天,越咳嗽手也就跟着越抖越疼,到了最后他索性不忍了,蹲在地上一边让沈明修替他捧着受伤的手,一边抽抽噎噎哭。   沈明修心疼地给他擦眼泪,结果这小子顺着杆子往上爬:“我下次一定小心一些,你就让我试试行不行呜呜呜……”   沈明修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却和他约法三章——“我说停你就得停,听见没有?”   叙南星鼻头通红,下颌放在他肩头:“夫君你真好。”   这次尝试失败了没事,下次还敢。   小青龙抽抽鼻子,心想。   ……   瘟疫并没有如叙南星所愿那般及时停下蔓延,从最开始的两个流民出现症状,接下来的两天里不断有人倒下,其中不乏孩子和老人,孩童还好,老人的身体本来就因为长途奔波和洪灾受了很大的损害,两天之中竟然有四五个老人没能撑过来。   老大夫专门找了一趟庄茂言,虽然在人道上面对不住流民,可尸体是真的不能留下来:“他们之前就是因为和遍地死尸呆在一起太长时间,身上才会带上疫病。”   “那该怎么办?”庄茂言很是为难,他懂老大夫说的道理,可人死之后入土为安已经是种在这些人心中深处的种子,不可能随便改变的。   老大夫这两天老了许多,背也弓下不少,他脸色凝重:“府衙只管问问他们,是想要活着的人继续活下去,还是跟着已经离去的人一同离去就行,我相信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一定比我们更要懂得这些道理。”   “……尸体该怎么处理?”陆燕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她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脸上用布巾围了一半,刚好挡住鼻子和嘴..巴——这是叙南星教的,为了避免他们这些在流民之中来去自如和搬运尸体都人被传染。   老大夫已经和陆燕很是熟悉,闻言沉重道:“拖到城外烧了吧,这样才能干干净净。”   庄茂言还在犹豫,陆燕却是已经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去安排,不能让更多人死了。”   “需要我派人去帮你吗?”庄茂言问道,“他们不一定会配合。”   “我会让他们配合。”陆燕谢过了庄茂言,“刚好我们把尸体带出去,顺便再去一趟山上,找找那位杨先生。”   庄茂言只好应下来,陆燕的性子和陆二虎完全不一样,她就算是个女人,也是个女侠般的人物,听陆二虎说,若是当年她没有嫁人,如今定然也是个将军,庄茂言原本还有些怀疑,如今却是真的相信了。   老大夫也准备回医馆去照顾病人,就听庄茂言道:“我和你一起出去,今天我得去一趟王爷那边。”   一老一少并排走出府衙,昔日熙熙攘攘的东大街,如今竟是安静得如同夜半时分,就算是夜里也会有酒肆等待着深夜的过路客,现在就连酒肆都紧紧关着门。   唯一让庄茂言感到慰籍的大概是因为叙南星提醒得及时,他顺利通知到了虞州城每一户人家,即便不出门也每天有府衙的人负责将油粮米面送上门,也正是因此,虞州城的本地人几乎没有染病的,只有几个府衙的官兵不幸病倒,现在正在医馆等着老大夫想出方法。   两人一路朝着医馆走去,庄茂言要在医馆前面的路口转弯去见沈明修和叙南星,结果两人才刚看见医馆的大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叫着府衙大人跑了过来。   是个负责送心递消息的官兵,他着急忙慌地在庄茂言面前停下,忙道:“大人,城外来了一辆马车,说什么也要进城来,我们实在劝不住啊!”   “马车?”庄茂言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宁殷还是来了,当即精神一凛,“带我过去,可有看见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看府衙风风火火冲了过去,官兵也连忙跟上去,上气不接下气道:“看……看清楚了!是几个老头子!”   庄茂言脚下猛地止住了脚步:“老头?”   “是啊是啊,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官兵比划着,“就和城里刘老头那样年纪,只是更加富态一些。”   庄茂言眼前一亮,宁殷收到他的信了?!那群老头难不成是他带来的太医?!   这下说不定真的有救了!   “快快快,走走走!”庄茂言将官兵拽过来拉着一起跑,结果到了城门口他傻了眼,把身边带信儿的人拉过来,迟疑道:“你小子眼睛瞎了?那叫老头儿?”   官兵茫然地四处看看,这才看见了一个布衣打扮的年轻男子:“那不是车夫吗?”   “……车夫你个大脑袋!”庄茂言没好气拍了他一巴掌,“你不是说只有老头儿!”   “车夫”看见了他,悠然自得走了过来,紧接着就见庄茂言猛地后退了一大步:“你别过来!”   “……庄茂言,你再说一句试试?”车夫打扮的宁殷咬牙切齿道,“我好心给你们带来了厨子,你们就这样招待我?”   庄茂言一愣:“厨子?不是太医?你没收到我的信?”   宁殷也懵了:“太医?你要太医做什么?你病了?过来让我看……你丫的再退一步试试!”   庄茂言以下犯上,长腿一跨,又退了一步,冷声道:“对不住,城中有瘟疫横..行,还是请回吧,皇上。” 第053章 良药苦口利于病!   辛辛苦苦被带过来的厨子, 奔波了一路,正在等候圣上的命令,结果被一句“诸位自个儿回京朕要好好教训状元郎”给堵得只能两眼泪汪汪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宁殷身上还穿着布衣, 周身气场却丝毫不减, 可即便如此,庄茂言也还是不愿让一步:“皇上, 就此止步吧, 我让人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什么叫安全的地方?”   “京城。”庄茂言烦躁地抹了把脸,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凑在他面前道:“我不是写了信给你吗?看了信为什么还要过来?”   宁殷黑着脸道:“你信上就写了两个字,回去,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朕会听你的话?”   庄茂言:“……”   宁殷的确不会听他的话。   也没必要听。   “不行, 你还是不能呆在这里。”庄茂言转头对着已经被“皇上”两个字吓呆了的官兵道,“找一辆马车来, 送皇上去庞州。”   庞州是距离虞州城最近的城池,那里还没有被流民侵入, 所以也不会有瘟疫的威胁,庄茂言觉着自己考虑得已经够完善了,可他没照顾到宁殷的叛逆性子——宁殷冷眼一瞥, 官兵根本不敢上前, 这可是当今天子,他怎么敢强行“请”他离开?   “如果我就要留下来呢?”宁殷换了个自称,仿佛在和庄茂言打商量, 然而后者根本不上他的当,正要亲自上前动作,就见城外跑过来十几个官兵, 他们用树枝做了个简易担架,上面正缩着一个很眼熟的少年。   官兵们不认得宁殷, 看见庄茂言顿时喜极而泣:“府衙大人!杨先生……我们找到杨先生了!”   庄茂言脑海里第一个反应不是幸好找到了,而是完蛋了。   他下意识看向宁殷,后者果然已经皱着眉头跑了过去,待他看清楚担架上奄奄一息的人真的是他钦点的未来大国师杨遇时,又惊又怒地回头瞪向庄茂言:“这是怎么回事!”   庄茂言脸色铁青地上前钳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旁边拉了一下,低声嘱咐官兵先把杨遇送去医馆,再派人去请叙南星和沈明修过去,宁殷看他像是清楚这一切,忿忿不平地甩开了他的手:“庄茂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才离开了多久,为什么杨先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瘟疫。”庄茂言沉声道,“你还玩我给你解释多少遍?原本你还能万无一事地离开,现在和我们有了接触,在瘟疫解除之前,恐怕你都得留在虞州城了——这下你满意了?”   宁殷被他的冷漠语气刺伤,恨不得给他一拳泄愤,可拳头都挥到了他脸边,硬生生又收了回来,没好气道:“带我去见沈明修!”   ……   沈明修站在一边看着老大夫和一些已经有所好转或是原本症状就不重的病人进进出出为杨遇忙活,病床上消失了快三四天的杨遇瘦得脱了相,好不容易被叙南星养出来的脸颊肉都不见了。   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胸口还在有规律地起伏——幸好没死,沈明修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否则他不仅没法回去面对叙南星,更没法和宁殷说这事儿。   “他的情况很不容乐观。”老大夫小心翼翼将杨遇手腕翻过来看,因为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天气又热,杨遇现在还在发着热,身体时不时瑟缩一下,让人颇为心疼,“幸好王爷你没让叙公子跟过来……他的手可好些了?”   说起这个,沈明修就止不住心里抽疼——叙南星完全就是个不服管教的小混蛋,为了尽早制作出能够救命的东西,不管沈明修怎么说他或是限制他都不顶用。   让他早睡,他就大半夜爬起来喝面团作斗争,结果弄得一身是面粉;若是不让他继续做测试,他就能想出各种途径来借着机会想办法。   前天险些被火燎了眉毛,昨天则是差点让龙尾巴被瓷片炸花。   老大夫一看沈明修的表情就知道他这两天肯定也没好到哪里去,无奈道:“叙公子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可那些小门小路……唉。”   杨遇被几个人强行喂了药,途中意识模糊醒过来一次,看见沈明修站在床边好半天没回过神,没多大会儿又晕睡过去。   沈明修这边正和老大夫商量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叙南星,还得劝住他别来医馆,就听见门口一阵嘈杂声,像是有人在吵架,沈明修听着其中一个人声音耳熟,竟然像是庄茂言。   “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沈明修对老大夫道,转身走出屏风,看着或是躺着或是靠墙坐着痛苦呻..吟的病人们,只得挪开了视线朝外走去。   果然同他猜测得一样,吵架其中一方正是庄茂言,只是另一人不在沈明修的预料之内,他看着庄茂言两手环住宁殷的腰,好控制住天子不让他进去找死,登时一愣:“……宁殷?”   “沈明修你来的正是时候,快让这个王八蛋把我松开!我要进去看杨遇!”宁殷气急败坏道,他可算是知道沈明修那个时候为什么说庄茂言能文能武了,这家伙手劲是看不出来的大!像是铁丝一样制着他,只要他不想放手,宁殷脚下就动弹不得。   沈明修和庄茂言对视一眼,顿时达成了共识:“你不能进去,他病得很重,能不能挺过来还不确定,可我们不能冒险让你也染病。”   宁殷指着他,恶狠狠道:“沈明修,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正因为是好兄弟,我才不让你进去。”沈明修上前拍拍庄茂言的胳膊,后者只得松开手,眼看着宁殷如同离弦之箭般就要冲进去,沈明修伸手把他拽了回来,义兄弟之间你看我我看你,沈明修淡定道:“你是自己和我离开,还是我把你打晕扛着离开?”   宁殷虽然贵为天子,武力值却不如眼前两人,一个是前任常胜将军,一个是说不定能同时拿下文武状元的混蛋……宁殷咬牙切齿挥开他的手:“至少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染病吧?”   “被流民传染的。”沈明修言简意赅道,结果就见宁殷脸上一顿:“流民?什么流民?”   庄茂言也跟着一愣:“你不知道?”   宁殷缓缓摇头:“……从哪里来的流民?是为何流..亡?”   沈明修看他模样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只好把梁洲为了给周边引水导致决堤泄洪,造成了洪灾的事儿说了一遍:“我和茂言想着不能让他们再流向下一座城池,影响更多的人,就把人止在了这里,没成想他们身上带着疫病。”   “从来没有人给朕上报过这件事!”宁殷握紧了拳头,他的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他却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若不是想着要来虞州城与民同乐过月中节,顺便看看庄茂言,恐怕等到虞州城瘟疫遍地他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庄茂言看他情绪激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明修道:“梁洲的巡抚是谁?”   “……梁洲目前应该没有巡抚才对。”庄茂言忽然想起来这件事,他和宁殷默契对视一眼,后者也猛地回过神来:“梁洲的前一任巡抚年事过高已经在前年告老还乡,但那边的府衙是去年的榜眼,看他治理有方,就暂时没有安排巡抚上任……梁洲哪来的巡抚?”   三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不管这个胆大包天冒充或是顶替巡抚的人是谁,欺君罔上,治理无方,就够要他的狗命了。   “看来你这一趟还来对了。”沈明修低声道,“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自己去一趟?”   梁洲定然比虞州城要更加水深火..热,宁殷若是亲自前往无异于直接踏入人间炼狱,庄茂言第一个反对:“你不能去。”   宁殷啧了一声,区区状元郎,也敢对他的去留多嘴,心里这么想着,却是心口不一道:“难不成你替我跑一趟?”   “好。”让他惊讶的是庄茂言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转身就要去找人备马,宁殷正要叫住他,就见这家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回头来对着他蹙眉道:“你不许乱跑。”   扔下这么一句完全可以被治罪关进大牢的话,留下宁殷和沈明修面面相觑,庄茂言干脆中途从自己手下那里抢了一匹马,转头就朝着城门方向奔去。   “……他欺君。”宁殷茫然道,“他这是欺君吧?”   沈明修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杨先生暂时不能给你看,先和我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他这边刚把宁殷从最危险的医馆带回沈氏食肆,就听食肆里面一阵乒乒乓乓,随后是一阵黑烟伴随着叙南星的咳嗽声从屋里冒了出来,沈明修心里一惊,生怕叙南星把自己烤熟了,忙进去找人。   半晌之后,宁殷看着沈明修一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懵了:“你夫郎呢?”   沈明修摸摸鼻子上的烟灰:“换衣服。”   他不过离开一小会儿,为什么叙南星就能差点把炉子炸了还兴高采烈激动得不行?沈明修想不通,实际上他一点儿也看不懂最近的小夫郎到底在想什么。   靠近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一堆黑炭似的饼状东西,宁殷好奇摸了一块就往嘴里塞,沈明修根本来不及阻止,就看着宁殷的脸皱成了一团,呸呸好几口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好苦!”   沈明修:“……”   你是怎么活这么大还没被毒死的?   ……   在叙南星整理好自己之后,沈明修斟酌着词句将杨遇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意外的是叙南星没有伤心也没有震惊,更没有急着闹着要去见杨遇。   他只是珍惜万分地将桌子上的黑炭递给了沈明修,看他不接,叙南星正要为他解释,就发现黑炭少了一块,他看看沈明修,再看看宁殷。   后者嘴边还沾着一抹黑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非常无辜地看向他:“怎么了?”   叙南星硬生生把提醒咽回了肚子里,心想没病的人吃了也能预防,算了不提醒了,转而继续兴奋地面对沈明修:“我成功了!”   “先不提这个,你差点把自己扔炉子里烧了。”沈明修正色道,“你夫君要被你吓死了。”   叙南星只好一只手捧着黑炭,腾出一只手来给他拍拍心口顺气,然后就看见沈明修洁白的衣服上多出了一个黑色掌印。   叙南星:“……”   沈明修无奈把外衣脱下来放在一边,这才问他:“什么成功了?”   “这个!”叙南星把黑炭往他面前一放,“能治瘟疫!”   宁殷闻言也探了个脑袋过来,庄茂言替他去了梁洲,他就算再担心也不能让自己就这么一直先在担忧之中,总得找点方法分离注意力:“这是什么?”   “点心!”叙南星骄..傲道,“虽然长得不好看,但真的有用!”   “你怎么能确定这个有用?”宁殷问出了关键的问题,“你给病人试过了?”   叙南星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这个有用,一定有用。”   宁殷本还怀疑,可看见他掌心指尖斑驳伤痕,或是新伤叠旧伤,到了嘴边的疑问顿时噎在了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听沈明修和庄茂言说了,疫病从发现到今天不过四五天,叙南星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努力?   他记得之前见叙南星时,他还是个刚过了生辰宴,从少年迈入青年的小家伙,裹在被窝里撒娇,现在竟然也成了一个为百姓费心的男人了。   “就是吃着有点苦,只要让病人就着水咽下去就行。”叙南星掰下一块黑炭,不,准确的来说是烧黑了的饼,亦或是他口中的点心,“我本来想做得甜一些的,但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良药苦口利于病……说不定苦的味道更能让人信服!”   小青龙满眼殷切,沈明修也不好拒绝,他也不愿意叙南星这段时间受的苦都成了无用功,只好答应下来:“我先带去给医馆里的人用用看,你陪着宁公子在这里休息,行吗?”   叙南星终于没再和沈明修唱反调,这些天来第一次乖乖点了头,却还是跟上去犹豫着叮嘱了一句:“那个,先给病重的人试药吧。”   沈明修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个药是不是真的能药到病除,不能让那些情况还好的人先尝试,万一没用还耽误了治疗。沈明修摸摸他的脑袋:“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叙南星目送着他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只能先喝口水压压惊,结果刚碰到茶杯,胃里就一阵翻滚,忙扶着桌子来到门口干呕起来。   宁殷被他吓了一跳,上前帮他拍背顺气,看他这架势,莫名道:“你……你怎么跟怀了似的?”   “你怎么知道!”叙南星惊愕回头看他,两人对视良久,叙南星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大事不好。   夫君救我!   沈明修当然听不到他内心的呐喊,他正在等待着老大夫挑选第一个病人试药,谁知在这个时候屏风后面踉踉跄跄走出来一个人,竟然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脸病色,脚下虚浮的杨遇。   “……我来试试吧。”他嗓子像是被火烤干了,声音尖锐难听,皱着眉头道,“是南星哥做的吗?”   老大夫看了一眼沈明修,见后者脸色沉重却没有阻拦的意思,叹了口气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杨遇:“杨先生,这……”   杨遇发热烧得神志不清,硬是从他手上接了过来往嘴里一塞,然后就被苦得晕了过去,啪叽趴在了地上。   他恍恍惚惚想着,好苦! 第054章 小青龙呼风唤雨!   且不论杨遇被叙南星那黑炭苦晕之后被大家伙联手抬了进去半天不见醒, 也暂且不说庄茂言那边现在到了何处,叙南星顶着宁殷打量的目光,总觉得身上都要被盯出洞来了, 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你一定是听错了。”   “我的耳朵还没聋,怎么可能听错?”宁殷眉头狠狠一抽, “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吧?”   叙南星小幅度点点头, 宁殷起身来到他面前,仔细看着他的脸上:“也没有双儿特有的红痣,你的确是个男人。”   “我也没说我不是男人。”叙南星偏过脸小声嘟囔, 宁殷离得近, 正好听得清清楚楚,却是不信:“你让我看看。”   叙南星看他伸手向自己裤子, 一下跳上了桌子:“皇上!你怎么……怎么这样!”   宁殷笑得捂住了肚子,半天才直起腰来, 看着明显受了惊吓的叙南星,摆摆手道:“说着玩玩而已,你若真是个男子, 定然不会有孕, 我相信你,快点下来当心摔着,等会儿沈明修又该说我闹你了。”   “可不就是闹吗?”叙南星跳下桌子, 却是觉着肚子里一阵抽疼,嘶嘶吸着凉皮蹲在了地上,宁殷以为他还在装, 却还是关心道:“这又是怎么了?着凉了?”   叙南星额上冒出了冷汗,嘴唇也有些发白, 宁殷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也不再端着一副纨绔模样,收起了语气中的轻挑:“没事吧?我去叫沈明修回来……”   “等会儿。”叙南星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他看着还没有宁殷高,手劲却不是一般的大,愣是把宁殷扯得差点向后仰倒,刚站稳就听他忍着疼道:“你能把我扶到后院小屋里去吗?”   “能。”宁殷看他疼得站不起来,干脆一手从他膝弯抄过,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着他所说的后院走了过去,院中打理得很干净,他一边踢开门一边道,“你们两个这段时间住在这里?”   叙南星应了一声,额上冷汗更多,捂着肚子被他放在了床上:“不能传染给王府其他人……必须要控制住疫病。”   宁殷看他小脸惨白,像是疼极了,犹豫道:“真不用我去叫沈明修?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叙南星长长呼出一口气,苦笑着道:“被你吓的吧。”也有可能是刚才两跳抻着肚子了,毕竟按照他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现在怎么也没到龙蛋成型的时候,再加上他最近废寝忘食地研究黑炭……呸,研究良药,根本就没好好休息,也有可能是累的。   想到此处,叙南星不由得一顿——不会是他太累,龙蛋出什么事儿了吧?!   他忙掀开衣服摸上小腹,放了一股灵气进去试探,结果什么也没觉察到,疑心未解正在纠结的小青龙仰面躺在床上,瞪着眼睛认真思考自己为啥会肚子疼。   饿的吗?有可能,现在都还没吃早饭。   累的吗?也有可能,都几天没睡了。   思来想去各种可能性都被他想了一遍,越想越多疑,他想得入了神,早就忘记了宁殷还在身边。   宁殷还是决定去找一趟沈明修,他就在医馆门口叫人,不进去总行吧?这边刚决定下来,宁殷转身出门用井水洗了一把脸,大中午的总算是精神了一些,正想着要不要和叙南星说一声,就看见半开着的窗户口里面掠过一道黑影。   他转头四处看看,以为是树影掠过,却惊愕发现院子里除了几盆开得正盛的月季,根本没有种树,东大街这边鳞次栉比,也没空地给商户种树的机会,也就街尽头有个小园子,里头种了一些竹子。   可这烈阳当头,又无风吹过,哪来的树影?   偏偏就在宁殷疑心重重时,窗户里头又是一道差不多大小的黑影拂了过去,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什么斑驳树影。   那是一条长且粗壮的不明物体。   晃来晃去颇为有力。   宁殷警觉抄起院子里不知道谁放在这里,也许是用来松土的镐子,放轻脚步朝着房门半掩的小屋走了过去——不管是人是鬼,他都要搞清楚。   屋里还有个肚子疼的小王妃,为了兄弟沈明修,他也得把这黑影打走!   向来不善骑射的宁殷练就了一身好剑法,拿着沉重的镐头也挥舞出一招蓄势待发的剑势,空着的手缓缓推开了小屋房门,正要找准目标一镐头砸下去,可当他眼前光影消去,看清楚屋里的情形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黑影是一条长满了尖锐光亮不知名鳞片的粗壮大尾巴,上头还带着青色绒毛,看起来手感应该不错,可宁殷看着尾巴尖儿上随着晃动摆来摆去,寒光乍现的利刃弯钩,坚信自己没那个胆子去上手摸。   尾巴末端隐约和某人后腰相连,鳞片和白玉一般的皮肤相连,竟然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咣当”一声,宁殷手中镐头掉在了地上,把床上正在对着尾巴认真搜索记忆的叙南星吓了一大跳,他本就腹痛不止,回个头的功夫差点没要了他的命,满头冷汗的小青龙和沉默不语的宁殷对上视线。   叙南星瞪着眼睛,被他的出现吓得说话声音自己都快听不清了:“……我以为你走了。”   宁殷脚下虚浮,连忙扶住门框才堪堪站稳,开口时觉着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你……你是龙?”   叙南星这才发觉他以为院子里没人,现在大家伙都躲在家中不出来,肯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所以干脆连着龙角也一块放出来了。   小青龙刷的一下用尾巴卷住自己,往床另一边挪挪,看着竟然大着胆子朝自己走过来的宁殷,心都快跳出来了:“……别,别拿我红烧行不行?”   宁殷:“……我为何要拿你红烧?”   叙南星心想难不成你还想清蒸烧烤爆炒?!他从前还没穿过来的时候看过一些书,书上说人类总想着吃龙肉保永生,宁殷不会也想吃他吧?毕竟他还是个皇帝,肯定想要长生不老……   “你是龙吧?”宁殷站在床边,迟疑打量着他,叙南星咽了口唾沫,只得点点头。   然后就见宁殷双手合十,虔诚道:“祥瑞降世,护我大辰。”   叙南星:“……”   这不会是吓疯了吧?   夫君救我!   ……然后下一刻沈明修就出现在了门口,甚至大逆不道地横刀于宁殷肩头,眼神却是越过僵直的宁殷看向叙南星:“他威胁你?”   宁殷放下手:“沈明修,我是你兄弟,放下佩剑。”   “皇上,对不住。”沈明修淡定道,“那是我夫郎,我得先护着他。”   ……   这件天大的事儿总算在宁殷不知道第几次用自己的性命保证不会说出去之后,沈明修才终于相信了他,叙南星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面前一人一边一个凳子坐得板板正正的两人。   一边是天子,刚刚发现了他的身份。   一边是夫君,刚刚差点为他干掉天子。   “所以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宁殷没好气瞪了一眼沈明修,还是不是好兄弟!   后者不给他面子,听说了叙南星不舒服之后就一直拉着小青龙小手给他按摩穴位,闻言也只是瞥了一眼叙南星,被瞥的人低着头:“因为怕被你们吃了——或者是被拖去刑场,一把火烧了。”   “龙是大辰祥瑞之物,怎么可能这么对你?”宁殷皱着眉头,却被叙南星的话堵了回去:“你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接受我吗?不可能的,沈王府里有条龙,说出去谁会信?”   宁殷哑口无言,叙南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想做出什么承诺,话到了嘴边又被凡尘世俗憋了回去——没错,就算把叙南星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他最后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或是被人觊觎,或是遭人陷害。   而到了那时,就算宁殷再怎么护着,也不能与天下百姓的民..意相左,他可以当独..裁者,却永远堵不住悠悠众口。   叙南星尾巴在身后抬起又放下:“所以我也就只想赚点小钱,隐于人群,和自己喜欢的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而已……祥瑞什么的,恐怕是帮不上了。”   “……你的存在就是祥瑞本身。”宁殷斟酌着,还是对沈明修道:“对不住,是我没想明白,你们放心,这个秘密我会烂在心里的。”   叙南星总觉着在天子面前有所隐瞒有些过意不去,轻声道:“保密的情况下,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帮忙的。”   沈明修一眼扫过来,叙南星忙举起手:“我不出场,但我能整一点动静。”   “动静?”沈明修和宁殷都有些听不明白,叙南星清清嗓子:“比如,打个雷什么的。”   他话音未落,天空就响起阵阵雷声,只消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宁殷惊奇不已,起身冲出去看了一眼:“怎么没下雨?”   叙南星挠挠脸:“所以说是动静啦,我就算再跳出三界,也需要遵守一些规则——呼风唤雨什么的还是不太行。”   宁殷正要进屋来躲太阳,就觉着肩膀上有些湿意,一抬头就被豆大的雨点砸了一脸,他有些懵:“……下雨了。”   叙南星愣了一下,迅速下床踏着鞋子冲出去看了一眼,然后也被糊了一脸雨水,他忙为自己辩解:“这一定是那什么……久雨必大晴,久晴必大雨!和我没关系!”   沈明修从身后走过来将他扛起来放回床上:“别说了,他不会信的。”   叙南星扒拉着他的肩膀往外看,然后就和神采奕奕眼睛放光的宁殷对上了视线。   小青龙默默收回目光,仿佛外面劈下的雷砸在了他的身上,半晌没动静,最后只剩下一句喃喃自语:“这世界终于发癫了吗?”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人听见,宁殷还在为他许下的承诺高兴,转念又想起了庄茂言,满心欢喜顿时转为了忧虑:“这样大的雨,梁洲会不会再发洪水?”   叙南星闻言挠挠脸:“应该不会吧,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估计也就这一会儿的事儿。”   他这边才刚刚说完,另一边就听沈明修道:“雨好像停了。”   叙南星张张嘴,最后还是果断闭上了嘴,一头砸在沈明修怀里,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后者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方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没休息好?”   “肚子疼。”叙南星在他怀里摇摇头,“这阵子好像又不疼了,应该没什么事儿。”   宁殷终于从震惊喜悦和担忧交织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搬了凳子凑过来,看看叙南星的小腹,沉默良久后道:“所以你是真的……有了?”   沈明修把小夫郎抱进怀里,十分小气地转过身不给宁殷看,把宁殷气得够呛:“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叙南星总算是放松下来,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过来,他干脆就任由尾巴龙角在外面呆着了。此时他长腿一跨,坐在沈明修腿上,下颌垫在夫君肩膀上,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宁殷:“就算生下来,一时半会儿也是看不见孩子的。”   最开始会是龙蛋,破壳之后大概会维持一段时间的小龙崽形态,最后才慢慢学着化形。   宁殷听得兴致勃勃:“过去我只在父皇的书房里看见过这些书上写的东西,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我到死都不会认为龙真的存在,不过是殿堂之上的浮雕罢了。”   叙南星心想我不穿过来的话,那的确只是浮雕——这个世界的“叙南星”和龙没有关系,只有他才是小青龙。   事情说开之后,叙南星也就不提防着宁殷,两人难得有了话题,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借着宁殷出来倒茶水的功夫,沈明修在他身边问道:“你的影卫可信吗?”   “影卫?”宁殷喝了一口茶,蹙眉道,“我没带影卫啊。”   沈明修哑然,宁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多相信兄弟一些啊。”   他说完之后顿了顿才继续道:“明修,你有想过重回战场吗?”   叙南星本想跟着出来蹭口茶,听见这话顿时一愣。   ……   两天后,庄茂言终于从梁洲送来了第一封书信,难得没有找沈明修,而是直接送到了宁殷手上。   “大胆!天下竟然有这样不把律法放在眼里的人!”宁殷看完信后发了大火,拍着桌子吼道:“草菅人命,买卖官位,妄论国法……我要亲手取他的狗命!”   他此时正和叙南星一起在医馆门前的茶摊上等沈明修出来,幸好街上现在除了个耳背的茶摊老板,并没有其他人经过,否则他这动静肯定会引来看热闹的人。   叙南星想让他冷静一下,但当宁殷让他自己看一遍信之后,他也不淡定了:“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混蛋!好好一座城池竟然被他毁成这样!”   两人一块愤怒拍桌子,等到沈明修出来时就看见了两个气鼓鼓的家伙:“这是怎么了?”   宁殷根本坐不住,谁劝也没用,自己拉了一匹马直接冲出了城,叙南星只能让陆二□□马追上去,看着两人的身影飞驰而去,叙南星担心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有宁殷在呢。”   叙南星看向喝光了自己茶水的沈明修,疑惑道:“为什么不是有表哥在呢?”   毕竟庄茂言看起来比宁殷冷静多了。   沈明修将他拉着坐在身边,给他投喂了几颗花生糖,看他腮帮子吃得鼓鼓囊囊,这才轻声道:“因为庄茂言取人性命比宁殷快多了。”   叙南星听得目瞪口呆,就听沈明修淡淡补上一句:“杨遇醒了,要去看看吗?”   “醒了?”叙南星惊喜地站了起来,“他怎么样?”   沈明修笑道:“从来没见他这么好过。” 第055章 一睡就是半个月!   杨遇依然穿着前两天被找到的时候穿的衣服, 脏兮兮的,脸上也左一块泥巴,右一块不知道蹭上的什么。叙南星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床边拧毛巾洗脸, 一抬头看见他们竟然难得笑了起来:“南星哥, 谢谢你去山上找我。”   “你的劫过去没?”叙南星不嫌弃地坐在他身边,看他手上没力气, 干脆自己拿了毛巾给他擦干净脸, “还难受吗?”   杨遇很想说他总觉得染上瘟疫不是劫,吃下叙南星做的黑炭还没死才是他真正的劫——他到底忍住没说出来,并且为接下来需要用药的其他病人感到无奈:“不难受了, 感觉很好。”   “你觉得……”   “南星哥的药很有用。”杨遇诚心道, 然后就看见沈明修在他身后捂住了脸,叙南星幽幽道:“那是饼。”   杨遇:“……”   是饼吗?   叙南星叹了口气, 决定不纠结这些小细节,又细细问了杨遇一些问题, 这才转身出去告诉老大夫可以给药了:“这一次可以给症状轻的也用上了,希望一切都好。”   “有几个情况很严重,若是救不过来那也是天命……叙公子不要有太大的期望。”老大夫毕竟见识的世事多, 在生死上也看得比较淡, 只是提醒了叙南星一句,“公子仁心善意,百姓自当感激不尽。”   叙南星看着他去了外堂,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老大夫和病人低声交谈的声音,肩膀上搭上一只温暖的手,沈明修在他身边轻声道:“累不累?”   他的话像是会蛊惑人心, 明明来之前还精神奕奕,听了他的话反而从脚底涌上一阵倦意, 迅速占据了他所有的精力,叙南星打了个哈欠,左右看看,这里似乎已经不需要他帮忙了。   杨遇侧躺在床上,正在闭目休息,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沈明修说等他彻底好了再把宁殷过来的事儿告诉他,免得他过于忧虑。   外堂里病人们正蹙眉就着水咽下黑炭似的饼,即便难吃苦涩,他们也愿意尝试求生的法子,有些孩子不愿意吃,老大夫便如同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蜜糖来,哄着孩子吃下去——叙南星认出来那蜜糖是他店里之前送来医馆专门给老大夫吃的,可他牙口不好,一直放着没动,没想到在这里起了作用。   医馆外面阳光依然刺眼,叙南星被沈明修拉着走出来,还没等他抬起头,头顶就落下一片阴影,是沈明修脱了外衣罩在他头上,耳边是他关心的话语:“当心晒着。”   叙南星扯着衣服将自己盖住,转头看向城门方向,城外两道火烟腾空而起,灰色的烟雾在天空久久不散——那是陆燕带人在城外焚烧染上瘟疫的尸体。   为了不让死尸带来更多的麻烦,传染无辜的人,也只有这个办法。老大夫游说了很久才让这些还在世的人接受至亲无法入土为安的结局,听说是沈明修提了建议,骨灰可以代为埋葬,也就当是弥补了一些遗憾。   有人感激,也有人看开一切,知道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对这些也就没有那么牵挂了。   此时已经是晌午之后,还不至日暮西山,天边日头还是那样晒人,叙南星跟在沈明修身后一步一步往前走,忽然扯住了沈明修的衣袖:“夫君,抱一下。”   “累了吧?”沈明修停了下来,看他困倦点头,知道现在这个时间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干脆把人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头——叙南星最近瘦了许多,明明之前抱着还有些压手,现在沈明修一只手就能将他托起,还毫不费劲,甚至还能用另一只手给他盖好衣服。   叙南星一手环在沈明修肩膀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高高束起的头发在眼前扫来扫去:“夫君。”   “怎么了?”   “没有事,就是想叫叫你。”叙南星闭上眼睛,这段时间以来两人都各自忙着各种事情,沈明修每天在食肆府衙和医馆之间来回跑,叙南星则是一天到晚琢磨“饼”,根本没有时间和对方亲近。   可当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也可以放松下来之后,叙南星却没有想这么多了:“回去之后想和你抱着睡一天。”   “好。”沈明修抚上他的后背,像是安慰一样拍拍,“现在也可以睡,等你醒来我一定在你身边。”   他的小夫郎,累坏了。   叙南星在他耳边蹭蹭脸,松懈下来,嘴里却还是下意识嘟嘟囔囔提着要求:“要抱着,还要摸耳朵……”   沈明修并不是经常触碰他的耳朵,只有在情至深处时才会含着小青龙的耳垂亲两下,叙南星偏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等到这时才不知不觉吐露心声——沈明修闻言一愣,不由得停下来:“南星,睡着了吗?”   小青龙哼哼两声,权当做回应,沈明修听着他鼻音懒倦就知道他肯定已经睡了,只好按耐下心中悸动,把人抱回了食肆小院。   店里最近都没有做生意,所以也没有堆放原材料什么的,只有被简单收拾过的叙南星的“制药现场”,炉子还在等着换新的,剩下的饼渣都被收集到了一个小碗里。   叙南星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被放在床边时睁开了眼睛,很快又闭上了:“……回来了?”   “嗯,脱了衣服好好睡。”沈明修替他解开一颗颗衣扣,像是在拆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外衣脱下之后里面就只剩下夏天穿的亵..衣,甚至是短袖的款,沈明修勾起唇角,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夫郎。   小青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睡颜被看了个遍,只皱着眉头在沈明修的动作下不情不愿抬起手,好让他帮自己把衣服脱下。上身很快就脱..光了,这回轮到沈明修蹙眉了——叙南星身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些伤痕,他甚至能一一对上号。   手臂上的点状伤痕估计是在火炉边被火星溅上烫伤的,已经很浅淡,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奈何沈明修对他身上每一寸变化都很熟悉,这点儿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腰上的淤青他大概清楚,早上过来给他送饭时,听他在门后面痛呼一声,自己一进去问,他就连忙摆手说啥事没有,看来是早起神思恍惚撞在桌角上了。   沈明修指尖在他腰上划过,引来小青龙不瞒的哼哼唧唧:“痒痒……”   说完还撒娇似的闭着眼睛在沈明修脖颈上磨磨蹭蹭亲了两口,安慰一下夫君好让他别闹了,赶紧让自己睡觉。   谁知道沈明修“得寸进尺”,在他后腰上按来按去,弄得他在睡梦中也有了精神,双..腿忍不住夹住沈明修的大..腿以求安抚,可他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帮他,小青龙很不爽,正准备发作,就觉着耳垂濡湿,酥麻快..感偏偏这个时候涌上心头,连带着小南星也跟着神采奕奕。   沈明修将他一个耳朵亲得发红,另一个耳朵也被指尖揉..搓得软乎乎,正要低头看看小夫郎醒了没,就觉着腿上抵上一个颇有精神的小家伙。   龙性本淫。   沈明修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轻笑一声,打算帮帮小夫郎,他一手勾住叙南星的腰带,轻轻一扯便将腰带抽出甩在一边,另一手托着叙南星的脑袋将他放平在床上,小心翼翼不压到他的头发。   小青龙不老实,动了两下就把自己的裤子蹬了下来,光天化日晒小鸟……不,小南星。   小南星明显比主人要有动力,不过没一会儿就……更有动力了。   在晌午和傍晚交接时,叙南星才终于被沈明修放过,他的睡意也彻底消失,躺在床上晾肚皮——他现在才终于明白沈明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夫君有的是法子”。   这就是。   沈明修端着擦洗身子的清水进来时,叙南星还保持着他出门时的姿势一动不动,沈明修只好放下水盆,上前戳戳他的小腹:“起来,我给你洗干净。”   叙南星哦了一声,被他拉着坐起来,正要把脸凑过去,就听沈明修道:“先洗手。”   小青龙回想了一下方才发生了什么,一本正经提醒道:“可是脸上也有。”   沈明修:“……”   “能先擦脸吗?”叙南星往他面前凑凑,笑眯眯道,“夫君?”   沈明修无奈道:“擦,先擦脸……肚子疼不疼?”   叙南星脸贴在他掌心,闭着眼睛享受夏日凉爽的擦拭,半天也不答应,沈明修低头一看,叙南星竟是就这么睡了过去。   看来他是累极了,沈明修仔仔细细给他擦洗干净,这才用小薄被在他肚子上盖了。   “好好休息。”沈明修将小夫郎耳边碎发理好,俯身在他唇边印下一个轻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   虞州城的瘟疫在大半个月后终于告一段落,只是周边城镇的百姓听说了这边的疫病都不敢来做生意,虞州城中商户逐渐开了店门,却还是显得有些冷冷清清,幸好大家伙都不在意——只要这可怕的事情结束了,什么都好说。   将近一个多月不敢出家门,这会儿终于能出来看看外头,所有人都觉得心中舒畅,只是看见城门外匆匆驶过的马车,一想到马车上拉的是没能撑过来的病人,难免有些不好受。   庄茂言虽然不在虞州城,府衙的官兵也还是被百姓们感激不已,若非他们过去每天都来给大家送吃的,恐怕就连不生病,也会活不下去。   一时之间,虞州城除了城外青烟飘飘,竟然是有些其乐融融的。   只是让百姓们焦虑的是,沈氏食肆至今还没开过门,众人隔一阵子就来这边或是茶庄问:“叙公子可还安好?”   他们可都听说了,叙公子虽不是悬壶济世之人,却也有一番医者仁心,这次瘟疫的药就是他做出来的,城中所有人为了防范于未然都被老大夫送了药吃——虽说苦涩,但那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良药苦口利于病!   苦,就说明有用!   所以不得不说叙南星真是非常会拿捏大家伙的想法,只是此时此刻的小青龙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准确来说,他到现在都还没醒。   是的,从医馆回来之后的那天夜里,他就变回了原形,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   沈明修早就把他接回了王府,从最开始的惊愕后怕,担心忧虑,到发现他只是睡着了之后的胡思乱想,现如今他已经能淡定握着小青龙不安分的爪爪,将其塞回大夫人特意给他做的小被窝里了。   庄兰心原本也早就该回来,可大夫人怕她会一回来就找叙南星,回头再被自己儿子吓到,正苦于要找什么方法将她拖住,沈明修却让她不必担心,转头给还在梁洲的宁殷写了封信。   没过两天,庄兰心的信就送到了沈王府,说是变州这边还有事没忙完,只能再过一阵子回去,又随信给叙南星寄来许多变州特产。   大夫人这才放心下来,可还是改不了一天来看叙南星四五次的习惯,每次一来都还是只能看见睡得香的小青龙,大夫人也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找机会上手摸一把。   看着怪滑溜。   叙南星自然不知道沈明修和大夫人怎么想,又或是如何担心,他只管自己睡得香。制药几乎耗尽了灵气,那两天强撑着倒也不会让人看出些什么来,只是那一天和沈明修胡闹完了,竟是累到了极致,倒头就睡,颇有一副要靠睡觉把灵气补回来的架势。   睡觉还真能补灵气。   这一点沈明修看在眼里——最开始小青龙睡得香,却能让人看出疲态来,半天也不换一个姿势,这两天动弹的次数多了,一会儿看不住就得蹬被子,要么就是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那小尾巴看着乖巧,实际上有力得很,若非沈明修能和它比手劲,定然和它抢不过被子。   又过了两天,百姓们关心送来的吃的用的或是富商直接送来的宝物钱财都堆满了门口,叙南星总算是在这天中午时分醒了过来。   小青龙睁开眼睛,一看见明显比平时大了许多的枕头,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他还以为自己就睡了一..夜,爬起来对着王府的房间摆设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回来了?瘟疫结束了吗?沈明修又在哪里?   他变回了人形,找了身衣服穿,就觉着肚子饿了,在房间里摸来找去半天也没找到能吃的,只好翻窗户偷溜到厨房,趁无人时拿了半个烧鸡吃——还不知道瘟疫结束没有,还是不要碰见其他人比较好,万一传染了就麻烦了。   小青龙坐在床边吃完了半只烧鸡,沈明修不在身边他也不敢到处溜达,只好将鸡骨头收拾好放在桌上,擦干净手和嘴角,又变回小龙爬到床上继续睡。   龙爪爪似乎碰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硬物,叙南星迷迷糊糊之中以为是沈明修的玉佩之类的掉在了床上,下意识将那东西勾过来往怀里一塞,睡!   没有什么比睡觉更美好的了!   他这边去梦了周公,那边沈明修刚从府衙回来就听流月急匆匆来报:“王爷,王府是不是进贼了?厨子说厨房的烧鸡少了半只!”   “……什么贼会忽略门口那么多值钱玩意儿,去偷半只烧鸡?”沈明修话音刚落就想到了什么,拔腿就往卧房跑——是不是叙南星醒了!   一进门他先看床上,那个小被窝还是和早上一样没什么变化,沈明修有些失望,一转头就看见了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鸡骨头。   沈明修一顿,轻步来到床边,抬手掀开了叙南星的小被子——小青龙在梦中咂吧咂吧嘴,像是梦到了好吃的,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但他怀里的那颗快要和他整条龙一样大的龙蛋又是怎么回事! 第056章 哎呦这是谁家龙蛋!   小青龙尾巴缠着龙蛋, 可龙蛋太大,一条龙尾巴根本缠不下,只能像是腾空托着一般盘在龙蛋上——沈明修为何如此坚信这是龙蛋, 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还……这么漂亮的蛋。   尤其是龙蛋表面的颜色和叙南星的龙鳞颜色如出一辙, 都是清一色的水青色,看起来莹润如玉, 没有一丁点儿的瑕疵, 甚至还透着莹莹青光。   沈明修满心思绪乱麻似的让他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想起来先去把门上锁,这才转身回过头来戳戳叙南星:“南星?醒醒……”   小青龙在睡梦中正梦见自己在和巨大的黑炭饼决斗, 被他这么一戳, 也只是抖抖尾巴,继续沉浸于梦境——他以为戳戳到此为止, 没想到只要他不醒,某人就颇有一副戳到他醒为止的架势。   叙南星只好勉为其难睁开一只金色小眼睛, 朝着身边瞥了一眼,看见一双熟悉的眸子正担心地望着自己,琥珀色的瞳色真是让人甘愿沉溺其中。   他刚醒过来还迷迷糊糊, 正看得呆了, 沈明修却是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抬手将小青龙托着抱了起来,在眼前晃晃:“南星, 醒了吗?”   小青龙脑袋歪来歪去,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夫君,嗷呜一声打了个哈欠, 短粗龙爪爪踩在沈明修手上,大爷一样享受着在他手上躺着的感觉:“嗷呜。”   醒了, 啥事?   沈明修在叙南星迷惑的眼神中将他调转了方向,让他面对着床上的不明椭圆形物体,就觉着手上的小龙全身一僵,龙脑袋僵硬地仰过来和他颠倒着对视:“……嗷呜?”   那是啥?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沈明修一顿,“龙蛋应该长什么样?”   叙南星回头盯着那东西半天,发出非常疑惑的鼻音,拍拍沈明修的手指让他将自己放在了床上,这才游蛇一般爬到蛋旁边,在沈明修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抬起爪爪拍了两下蛋。   龙爪垫和蛋壳接触的瞬间,沈明修看见了青色的火星——虽然这样形容有些奇怪,但真的有青色的火焰在两者碰撞时从中间迸出来,沈明修甚至听见了火石相碰的彭擦声。   “不会打破吗?”沈明修道,“你轻点。”   叙南星摆摆尾巴,示意他不用担心,又围着龙蛋绕了两圈,像是挑西瓜似的在蛋壳上敲敲打打,不知道过了多久,叙南星终于停了下来,茫然地回头看他一眼,龙爪贴在蛋壳上——里面有声音。   他是第一次有龙蛋,一点儿经验也没有,方才那一番动作是为了确认这到底是不是龙蛋,虽说看颜色就知道是自己的蛋,可还是要好好确定才行。同时也是为了保证这枚龙蛋没有问题,而里面的水声也给了叙南星答案。   这是一枚非常健康且完美的龙蛋。   叙南星倏地变回人形,身上立刻被沈明修披上被子,他扯着被角将自己包裹起来,一手将龙蛋拢了过来,龙爪和人手所感受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手下的龙蛋温润冰凉,但摸得久了,又觉得逐渐温暖起来。   他惊奇地拉着沈明修的手一起放在龙蛋上,看着夫君眼中和自己一样的惊讶,叙南星莫名有些骄..傲:“这是我们两个的龙蛋。”   “嗯,我们的。”沈明修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搂在怀里,低头看看正专注盯着龙蛋的小夫郎,心头竟是酸涩不已——此生何其有幸,得遇此人相伴。   叙南星将龙蛋捧起来,小心翼翼举着放在眼前看:“好大,你猜里面有几只?”   沈明修愣了愣:“一个蛋里还能有几只?不都是一颗蛋一只吗?”   “双黄蛋呀。”叙南星靠在他肩头,把龙蛋放在两人身体中间,“万一里面是两个呢?”   “几个我都养得起。”沈明修低头亲亲他额角,叙南星嘿嘿笑着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脚尖忽然碰到了什么触感颇为熟悉的东西,他浑身一僵,心想不会吧,连忙把龙蛋往沈明修怀里一塞,钻进被子里往另一头伸手使劲摸。   沈明修被他吓了一跳,忙把龙蛋抱好:“怎么了?”   “还……还有一个!”叙南星震惊地从被子另一头掏出另一个同样也是青色却比手上这个小了许多的龙蛋,他将一大一小两枚龙蛋摆在一起,半天都没能合上嘴,惊愕地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摸来摸去:“怎么会有两个!不能还有吧?!”   两人忙起身在床上屋里翻找一遍,确认只有这两枚之后才终于重新坐回床上,叙南星沉浸在惊喜和惊吓中无法自拔,就连什么时候身上被沈明修套了一身衣服都没有印象。   看着摆在一起的两枚龙蛋,叙南星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忽然觉着有哪里不对,想明白之后一把将沈明修扯了过来:“快看!”   沈明修正在给他整理领子,被他一扯直接压着叙南星趴在了床上,可被他压..在底下的小青龙丝毫不在意,只是示意他快看这边,只一眼,沈明修也懵了——当小龙蛋靠近大龙蛋时,大龙蛋就从青色慢慢变成了红色。   就像是生铁缓慢地被烧红,若是把小龙蛋拿开,大龙蛋也就渐渐恢复了青色。   叙南星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可这个想法太过于离谱,他怎么都觉得不可能,可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说,又担心要是猜错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这边纠结万分,沈明修却是从过去看过的志怪话本中想起了一句话,全然不知小夫郎正在胡思乱想的景王爷忽然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怎么觉得我们家龙蛋的品种和你不太一样?”   沈明修的话像是一块石头落进了叙南星心中的涟漪,激起了万层巨浪,小青龙只觉得口干舌燥:“你……你想说什么?”   “你说过,你是水龙。”沈明修把小龙蛋捧在掌心,手心一片滚烫,他和叙南星对视一眼,后者一怔,听着他继续道:“你觉得我们俩,能生出火龙吗?”   ……   沈明修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讲给叙南星听,又花了半天时间才让小夫郎从自己抛出的问题里脱离出来:“别管是什么,只要你生的,我都要。”   “万一……”叙南星把小龙蛋放在肚子上,觉着腹部暖洋洋还怪舒服,只是依然气若游丝道:“万一是个小怪物怎么办?”   沈明修哭笑不得捏捏他的脸:“你就不能想着点儿好的?小怪物我也养着,到那个时候你就和之前说的一样,把我和崽子们都掳进山里去,找个山洞……唔唔。”   “别说了别说了。”叙南星松开捂着他嘴的手,心里也在夫君的话语安慰下放松不少,一会儿摸摸大的,一会儿戳戳小的,满足感从心底缓缓升起,随之而来的却是饥饿感——好饿。   灵气已经靠着睡觉恢复大半,剩下的只能用吃食来补,实际上若是叙南星愿意,只要花一天一..夜不休息来修炼也能很快恢复至灵气充沛时期。   可他不愿意。   “我想吃烧鸡和大蹄膀。”叙南星捂着肚子坐了起来,“饿了十几天了,可千万别再是只给白粥了好不好?”   和香喷喷的烧鸡,糯叽叽的蹄膀比起来,白粥什么的简直不想看见,看见了就想死!   沈明修还未开口,小夫郎就抱着龙蛋躺在了他腿上,一字一句道:“我要吃肉。”   “行行行,带你去吃肉。”沈明修俯身啄在他嘴边,却被叙南星的舌尖探了进来一番掠夺,奈何这个姿势不太好亲得太久,叙南星都没亲够就被松开了。   看着沈明修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穿上外衣和鞋子,又找了小包袱来,在里面垫上软绵绵垫子,这才把两枚龙蛋先后放了进去,摆在床头放好,叙南星突然觉着欲求不满。   且不算这睡了十几天,除了睡觉什么都没享受到,一想起自己错过了许多个亲亲,叙南星就觉得损失太过惨重,又忍不住问沈明修:“这些天你亲我了吗?”   “亲了。”沈明修听他问这问题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把人捞起来,看他没骨头似的挂在自己身上,笑道,“每天醒来亲一下,中午回来看你醒没醒,再亲一口,晚上睡觉之前也要抱着亲亲……”   “我没看见就是没亲!”叙南星从他身上弹开,叉腰霸气道,“没看见的我都要补回来!”   沈明修张开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脸上温柔笑意在叙南星看来简直就是过分——太过于诱..人了!   “那什么时候来讨你没看见的亲亲?”沈明修说话时像是带着钩子,愣是把叙南星听得半天没动静——魂都快被勾走了。   沈明修已经习惯了小夫郎被自己的美貌——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迷得五迷三道,只好任劳任怨上前拉起他的小爪子,带着夫郎出门觅食。   “不在家里吃吗?”叙南星看着他牵着自己走过厨房和前厅,不解道,“这大中午的去哪里吃饭?”   “街上新开的馆子,吃不吃?”沈明修回头笑笑,“有好吃的肉菜。”   叙南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吃吃吃!”   有肉就行!   两人手拉手走过门房,看门的正昏昏欲睡,一抬头看见王爷和许久未见的叙南星,登时一愣,等他回过神时已经看不见那两人了,他还以为自己睡昏了脑袋,看花了眼,便没有放在心上。   “门房怎么堆着那么多东西?”叙南星出了门还在不停转头往回看,他看见不少好东西,“哪来的?”   “都是城中百姓送来的,送给你的。”沈明修贴近他耳边道,“从大蒜花椒到金银珠宝,都等着你醒来拆呢——想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库房?”   叙南星瞪大了眼睛:“……库房?!那些东西需要一个库房来装吗?总觉得填不满啊。”   沈明修神秘地笑笑:“已经塞满半个库房了,那些只是还没放进去的部分而已。”   所以说小青龙真的非常招财,就算在家里睡了十几天,也依然有银票刷刷送过来。   叙南星拼命忍着想要回去数钱的冲..动,被沈明修带着来到了西大街,他还是第一次往这边来,东大街就有几百家商铺,他看都看不过来,根本没想过来西大街这边看看。   西大街上虽然算不上是人潮涌动,却也比叙南星睡过去之前那些天看见的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了。   “你醒得也算巧,今天是虞州城自疫病结束以来的第一次大集。”沈明修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边带带,好让身边的商人经过,叙南星被商人手上的货物吸引了目光——棕色的小粒果实,像是麦粒,却又带着些许绿色纹路,也不像是麦粒那样光滑,表面并不平整。   叙南星脑海里立刻冒出来孜然两个字,偏偏这个时候身后有人撞了沈明修一下,两人只好互相搂着才能站稳,等到叙南星再转头去看那商人时,那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叹了口气,想着一定要找机会再寻寻这人,如果能搞到孜然,他就能大展拳脚了——甜品他需要钻研,毕竟没有经验,可他从前可是和朋友合伙做过街头烧烤的,虽然没干多长时间,那也是一份宝贵的经验!   “想什么呢?”沈明修怕他刚醒来没多久,等会儿走神把自己弄丢了,便与他十指相扣,叙南星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我喜欢这样……对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吃饭?我还想去看看杨遇怎么样了,还有食肆,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我养的花……”   沈明修听着他絮絮叨叨数着等会儿要去做的事儿,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察觉到这一点的叙南星凑近轻声问道:“怎么了?”   “……最开始叫不醒你的时候,我以为我要这样守着你一辈子了。”沈明修指腹摩..挲着他的指尖,就算是在人声熙攘的街头,也能听出他声音中的落寞与后怕,“幸好你醒了。”   叙南星没想到他这一觉让沈明修想了这么多,若非是在街上,他估计已经热情地扑上去用身体安慰夫君了——晚上回去再安慰也不迟。   他正沉思要用什么姿势安慰沈明修,沈明修就拉着他停了下来:“到了。”   叙南星还没来得及从思绪里回过神,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声“叙公子”,两人一齐抬头看去,竟然是早就被遗忘的封彦。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封彦就不见了人影,再加上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叙南星根本就不记得他了,这个时候乍一对上他,只觉得心里不舒服,朝他点头之后便打算不管他,吃饭要紧。   谁知道封彦不要脸地跟了上来,见沈明修和叙南星在二楼落了座,也跟着在旁边的桌边坐下了。   “他想做什么?”叙南星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他不怀好意,是不是想搞事?”   “别管他。”沈明修点了菜,先给叙南星倒了杯茶让他润润嗓子,“我们吃肉。”   叙南星用力握拳点头,吃肉最重要!   不一会儿酱香的蹄膀和切好的烧鹅都端了上来,还有一些其他的小菜,叙南星满眼只盯着肉,只是他刚拿起筷子,就听见下面一阵哭声,是个女人在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悲凉,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叙南星筷子刚碰到肉,眼前就落下一道黑影,是个大肚子的女人停在了他们桌边,期期艾艾哭着对叙南星身边的沈明修道:“王爷,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娘儿俩啊……”   叙南星看着明显精致打扮过,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叙菀扬,一筷子插..进松软鲜香蹄膀里,带起的酱汁溅上了叙菀扬新做的指甲。   景王爷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第057章 夫君真是非常给力!   演戏的人最怕什么?   怕的不是没有观众, 怕的也不是观众看不懂,而是你一心一意要装出一副模样来,台下看戏的人却透过你的伪装看见了你的本意, 嗤之以鼻。   叙菀扬听着沈明修那声笑, 只觉得身上被刺了好几刀,哭声一顿, 要不是还想着要借着这次机会挤进王府, 享受荣华富贵,她估计真的哭不下去了,幸好她的贪..婪让她保持了清醒, 继续哭哭啼啼叫着王爷, 她掐着嗓音,自然是装出了一副甜腻的模样, 哭得我见犹怜,若是不认识她的人见了, 还真要以为沈明修是什么负心人。   可叙菀扬想错了——她去年在新婚之前跟着情郎私奔,一直没回过虞州城,也没手段打听她不在时发生的事儿, 只知道那个被自己绑上迎亲马车的便宜弟弟, 如今成了虞州城的红人。   只一门生意就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身后又有沈王府撑腰,在虞州城又是受人爱戴, 可她不服,若是早知道沈明修不是传闻中所传的那个性子,目盲断腿的毛病也都会好起来, 她哪里有必要逃离虞州城?!   她深知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叙南星是什么人?一个男人!他怎么可能给沈明修生下孩子?   可自己能——叙菀扬咬紧了牙, 别管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只要她一口咬定是沈明修的,她就能把自己塞进沈王府里!   更何况还有贵人相助,想起那个自称从朱州而来,和沈明修有仇的家伙说的话,叙菀扬心中又有了动力,只要她能顶替了叙南星,这一切都是她的!   她缓缓抬起头,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试图勾起男人的同情心,却发现沈明修根本没有在看她,甚至在帮叙南星切大蹄髈。   叙菀扬的脸都快变成和蹄髈一样的酱色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听身后某个讨人厌的家伙走过来道:“景王爷,这不是你的未婚妻吗?任由一个弱女子在这里哭啼,你不打算管管吗?”   此话一出,周围看热闹或是打算看热闹的吃客们都望了过来,西大街这边距离沈王府有些远,可他们并不是不知道沈明修的存在。   封彦还在沾沾自喜,他说的话起了作用,也听见了想听的话,只是那些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真不要脸。”   “就是,王爷都已经有家室了还来纠..缠。”   “她不是自己跑了的吗?”   “什么呀,我可是听说,是她亲手把叙公子绑了强塞进马车里,才有了今天的。”   “竟是这样吗?那之前的寻人启事都是真的?”   “铁定的事儿,没看肚子都大了吗?她回来才多长时间,有半年没有?”   “哪有,两个多月吧,看起来都快生了……”   这些话像是一层层揭开了叙菀扬的伪装,她死死咬着牙,听着耳边道出的事实,哭得更起劲了:“王爷,你不能信他们啊,我怀的可是你的孩子……”   “是吗?”叙南星心满意足吃完嘴里的肉,将脸凑过去让沈明修给他擦嘴,风轻云淡道,“王爷可是在虞州城一直没离开过,大姐你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大闹医馆,只因老大夫说你怀胎三月……”   叙南星好整以暇地看着哭花了脸的叙菀扬:“……这孩子真是王爷的吗?”   “是!”叙菀扬一口咬死这句话,瞪着叙南星的眼睛仿佛有火要冒出来烧死他,“是王爷的!”   “哦——那你强..迫了王爷?”叙南星这句话刚说出来腰上就被沈明修戳了一下,只能强忍着笑意板着脸,继续道:“毕竟王爷那个时候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叙菀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叙南星居然把床笫之间的事随意拿出来说,她就算再豁得出去,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做了这种事。   看着她脸色从面无血色到铁青,最后回归纸一样的白,叙南星悠悠然仰起头看向察觉到事情不对正准备逃跑的封彦:“封少爷,你又是怎么掺和进这件事的?远在朱州,竟然也对王爷的家事这么感兴趣吗?”   围观的百姓们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叙南星话中的意思,看向封彦时都窃窃私语起来,看见他是个双儿时还以为他也看上了沈王爷,当即将他与那孕妇归为了一类人。   封彦没想到他精心策划的一场大戏,竟然会因为叙南星短短几句话破溃成这般模样,叙菀扬不仅什么作用都没起,甚至还把他自己也搭了进去。   “叙公子,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封彦知道这个时候他走了的话,定然会成为他人口中笑柄,只能强撑镇定,“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只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若是误会了叙公子,我道歉便是。”   “那这么说的话,”叙南星站了起来,绕着封彦走了一圈,这才停下来道,“你觉得她遭遇不平?”   封彦满眼都是靠近的叙南星,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这些天里又恨又挂念的男人,喃喃道:“是。”   “那你可知她那情郎如今正在外地府衙关着,犯下的可是贩卖人口的重罪,再过不久就要被问斩处刑?”叙南星看着封彦像是猛然清醒一般在叙菀扬身上扫了一眼,提高声音道,“可要我带你去见见她腹中孩子的生父?”   此言一出,满座惊呼。   封彦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在这里等着自己,最开始他也是听人说起叙南星的本家还有个姐姐,甚至还是景王爷原本的未婚妻,这才动了歪心思。   只要能够拆散沈明修和叙南星,到那个时候,他趁虚而入博得叙南星的关注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可他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这些事叙菀扬可没和他说!   胸有成竹准备收割成果的封彦最后变成了台上唱戏的丑角,看着叙菀扬落荒而逃,自己也只能灰头土脸离开,至于连夜逃离了虞州城,生怕没脸见人打算再也不回来,这就是后话了。   好不容易送走两个瘟神,叙南星终于能够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只是还没吃两口,就被沈明修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忽听耳边夫君轻声道:“强..迫?”   “没有没有。”叙南星连忙放下筷子摆摆手,小声道,“夫君威猛,根本没法强..迫。”   谁知沈明修给他夹了个大鸡腿放在面前碗里,嘴角笑意越来越深,叙南星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可以强..迫的,晚上让你尝试一下。”沈明修偏过脸在他耳边道,像是嫌热,修长指尖勾了勾衣领,露出半片精致锁骨,叙南星肉都忘了吃了,看看他领口,又抬头看看沈明修,半天之后口干舌燥道:“真的让我试一下吗?”   “嗯,你在上面,怎么样?”都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沈明修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叙南星染上了旁的颜色,说起这些话来脸色根本没有变化,手上甚至还有空给他剥好了两个虾,喂着他吃下,“嗯?”   叙南星手上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这声略带疑惑和探究的嗯,简直让他头皮发麻——爽的。   “想好了吗?”沈明修笑意盈盈看着被自己勾得魂都快飞了的小夫郎,还不忘给他换了双干净筷子,这才听见叙南星答应的声音。   小青龙吃肉的动作更加迅速,毕竟不仅仅要把肚子填饱,还要为晚上做准备储存精力,真是非常辛苦。   而这番举动看在周围人眼中,就变成了叙公子伤心不已,只能吃饭以泄愤,简直就是委屈,当即就有好事的跑到叙府门口指桑骂槐地骂了叙菀扬一遍。   叙府的门房拿着扫帚出来赶人,却是被叙远拦了下来,他刚从铺子回来,风..尘仆仆,却是黑着脸来到那骂人的家伙面前问道:“这位小哥,可否将你方才所骂之事再与我说一遍?”   ……   沈明修带着吃饱了肚子的叙南星从西大街慢慢走回东大街,权当做消食,只是没走两步就有人上来嘘寒问暖,实在是让叙南星有些招架不住。   “我何时成了他的大恩人?”好不容易应付完东大街卖面粉的王老板,叙南星悄声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有和他做过生意?”   “并非是生意上的来往。”沈明修道,“他的老娘和妻儿染了瘟疫,尤其是那位老人家,看着命不久矣,吃了你的药之后很快就好了起来,他自然感谢你。”   甚至不顾王府门房的阻止,愣是往王府送了几百斤米面,把经常给王府送米面的另一条街上的老板娘气得直跳脚,送了这么多,王府不订她家货了怎么办?最后门房承诺下来以后还会订她家的东西,这才将事情平息。   不过这些事儿沈明修并没有告诉叙南星,毕竟都是些小事。叙南星听完他的话这才明白过来,然而第一反应却是纠正道:“不是药,是饼。”   他只是没控制好灵气,把饼烤糊了而已,为什么都是那是药!   毕竟医家的事,叙南星可不敢乱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茶庄门口,对叙南星来说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可对辛义和陆二虎来说,那就是大半个月没看见他的人影。   陆二虎正在门口和陆燕一起择菜,一抬头就看见沈明修牵着叙南星往这边走,这么一个大光头,菜也不择了,刷的站起来差点没把妹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抱怨大哥怎么一惊一乍吓人,转头也看见了这两人,当即惊喜得跳了起来:“哎呀叙公子你回来啦!”   “爹——!!”陆二虎更干脆,三两步跑过来就要把叙南星抱起来转两圈,叙南星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张开双臂准备迎接便宜儿子的拥抱,结果就被沈明修往旁边一拉,陆二虎只能把送货回来的辛义抱着揉了两遍,最后被辛义追得跑了两条街才算做罢。   辛义也对叙南星的出现惊喜不已,只是没有表现在明面上,而是将食肆和茶庄最近换整的银票都交给了叙南星。   这个动作做完他才察觉到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茶庄真正的主人沈明修就在边上站着,他却把银票给了主人的媳妇儿。   辛义顿时一阵冷汗,抬头看见沈明修嘴边带着笑意这才放心下来,给自己打了打气,心想景王爷都是叙南星的,不过这点儿银票,肯定也都是叙公子的!   简直有道理!   叙南星左看右看没找到小包袱,这才想起两人出门只是为了吃饭,根本就没有带上小包袱,他只好勉为其难拉开沈明修的衣襟,将银票塞了进去,突然觉着这个动作颇像大爷打赏小娘子,自己嘿嘿笑了起来。   沈明修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逗弄他,只好无奈笑笑将银票拿出来整理好,这才塞进他衣服侧面的小腰包里。   “咦,这里还有个口袋吗?”叙南星惊奇地拽着衣服看,不光是这一边,两边都有口袋,看样子能装下不少东西。   陆燕端着择好的菜在一边道:“这都是王爷提醒让我们加上的,说是公子身上总是带着许多物什,总得有个地方装。”   “你们?”   “我手下有一批绣娘,缝个口袋不过是随手的事。”陆燕殊不知自己的话在叙南星心上留下了痕迹,看着叙南星眼睛发亮,有些不明所以,“公子这是怎么了?”   叙南星满眼都是丝绸外售,闻言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在想……大肘子。”   众人将谴责的目光投向沈明修——看看把人饿成什么样了!   沈明修:“……”   ……   叙南星深知夫君美貌误人,拉开衣领勾..引..诱..惑在前,自己银票调..戏夫君在后,按理说双方都有责任,但情至深处时两人都忘记了是谁先撩的谁。   喘..息吟...哦在后半夜才终于平息,叙南星浑身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还没来得及完全脱下的亵..衣搭在臂弯不上不下,亵..衣的主人却没有精力去扯一下。   被狠狠疼爱过的小青龙浑身都懒洋洋的,被夫君抱起来也不吭声,只是勾着他的肩膀露出被咬得发红的颈子,像是报复但又没力气似的在沈明修肩膀上也啃了一口,却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被放进浴桶时叙南星才像是惊醒一般抓紧了沈明修的衣服,半天才搞清楚自己在哪里:“……何时了?”   “打更的刚过去,许是丑时了。”沈明修帮他将墨发扎高好避开水,指尖带着温水轻柔为他清洗身上每一处痕迹,今天晚上两人也算是“久别重逢”,所以都分外有动力,怪不得胡闹到这个时候。   为了让叙南星早点休息,沈明修给他洗得很快,把人送回床上,起身去拿干净衣服的功夫,叙南星已经把原本放在床头八宝柜上用柔..软毛巾裹起来的两枚龙蛋扒拉下来抱在了怀里,此时正半睡半醒等待着夫君的睡前亲亲。   沈明修吹灭了蜡烛,上..床将小夫郎和龙蛋一起抱进怀里,叙南星却没了睡意:“……夫君。”   “嗯?”沈明修手指在小青龙腰上按捏着,为他舒缓酸疼,小夫郎显然非常受用,发出哼哼唧唧可爱的声音,“想说什么?”   “你好厉害。”叙南星在他下颌上亲亲,沈明修还没说话,叙南星就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还记得白日里街上从身边路过的那个商人吗?”   沈明修默默睁开眼睛,对上叙南星的眸子,还不知道自己的话戳到了沈明修什么地方的叙南星眨巴眨巴眼睛:“说呀,你还记得吗?”   想买他手里的孜然!   “本来我决定让你好好休息的。”沈明修坐起身来,将他怀里的龙蛋拿走放在一边,用枕头围住免得掉下去,“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叙南星:“……?”   片刻之后,叙南星就从“?”变成了“!”。   因为夫君真是非常给力。 第058章 试图探索新世界!   那天之后, 虞州城里就再也没有见过封彦和叙菀扬这两个人,叙南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在几天之后刚刚忙完生意, 坐下来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喝上, 就瞧见叙远停在了食肆门口。   叙南星打眼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是他,叙远看起来更老了, 不过四十多岁, 看起来竟然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就差嘴里还吊着一口气了。   眼眶深陷,人瘦了不少, 只是那双眼睛里还带着商人那种敏锐的精光, 告诉他人,自己还没有老得目光混浊不清。   叙南星缓缓放下刚拿起来的茶杯, 却不站起来,等待着叙远先开口。后者一只手背在身后, 半天没动静,却是转过头咳嗽了几声,嘴边这才带上了苦笑:“星儿, 爹……我是来代替你长姐给你道歉的。”   他一句爹脱口而出, 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许是想起来叙南星已经不在他家族谱上,只得低声道:“她得了疯病, 被我送回老家庄子里去了,以后不会再让她回来这虞州城——那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带在身边养着,不会让受了委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叙南星不解道, “来和我说有何用?不论她是真疯病还是假疯病,当初做的那些事可不是疯魔时候做出来的吧, 你现在来这里一趟是想求一个心理安慰?”   叙远自知理亏,摇摇头道:“只是想要把事情说清楚而已,如今你我也算是毫无关系,这些事情说完我也要走了。”   他看着眼前和过去在府中受人欺凌的少年完全不一样的叙南星,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想要道歉的话语到了嘴边却被悔意堵住,昔日父子面面相觑,一个冷漠,一个悔恨。   叙远自言自语般又说了些他可能会回老家去守着叙菀扬之类的话,也不管叙南星听不听得进去:“……这个留给你,虽然这样说很混蛋,但爹也想给你留下一些东西。”   他说着将一个信封放在了店门口的小桌子上,似乎是猜到叙南星不会理会他的话,叙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他的面将信封拆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桌上:“这是叙府的地契,还有一些换了整的银票,房子随你处置,变卖或是转手送了都行……”   “你出什么事了吗?”叙南星不太相信他会转变得这么快,出于礼貌还是“关心”问道,“怎么听着像是在交代后事?”   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厚道,谁知叙远愣了一下,却是没有反驳,叙南星心想不会吧,结果就听叙远道:“倒不会这么快就死,不过的确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什么病?”叙南星皱眉问道,他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不能救?”   如果叙远说的是真的,叙菀扬得了疯病,到时候生一个孩子下来,万一叙远没了,那孩子谁来看?正在思考这事儿好像也不归他管,就见叙远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能救,不想救。”叙远压低声音道,似乎觉着在儿子面前说这个话很没面子,只好道,“怎么也得把孩子拉扯大才行……”   叙南星却是明白了:“花柳病?”   叙远脸色一白,欲言又止,实在顶不住这张老脸,最后竟然是落荒而逃。   叙南星心里唯一的一点儿同情也彻底消失了,嫌恶万分地将他留下的东西用两根树枝夹起来扔上了房顶——再多钱也不要。   想了想又怕他留下的东西回头再带着点儿不干净,干脆又够下来一把火烧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小命可就只有一条。   他这边刚刚把火灰扫干净,另一边杨遇就拎着东西来找叙南星了:“南星哥,我路过酒铺,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   杨遇这段时间长高了很多,竟是快要到叙南星的耳朵了,再加上天天有叙南星给他送些吃的,还有宁殷从风浪未平的梁洲送来的各种补身体的吃食,这小子竟然开始抽条..子了。   叙南星刚来到他面前就发现他似乎是每一天都在长高,惊奇道:“你吃仙丹了?怎么一天一个样儿?”   “哪里有仙丹,我一定先给南星哥尝尝。”杨遇笑着将手上的酒坛子放在桌边,“今天怎么没看见景王殿下?”   叙南星蹲在地上揭开酒坛子上的封纸,一阵酒香扑面而来,纯香浓烈,是三年的女儿红,听见杨遇的话,他抬起头道:“不知道。”   杨遇闻言一愣:“不知道?”   小青龙的确不知道,吃过早饭之后两个人就各自去忙了,他本以为沈明修去了茶庄查账,谁知道陆二虎过来帮忙却告诉他根本没看见沈明修过来。   “会不会是有事在忙?”杨遇也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将两坛子酒重新封好,“要么我陪南星哥去找找?”   叙南星被他话里话外的关心逗笑了:“没必要,他一定是有正事在忙,估计是没空和我说一声,我相信他——晚上来王府吃吧?今天晚上我娘也回来,为她备了一桌接风宴,你也来凑凑热闹,对了,会喝酒吗?”   杨遇已经深知和叙南星讨价还价只会被带得更偏,所以他学乖了,先答应下来晚上会赴宴,这才道:“不会喝。”   “也是,你才十五岁。”虽然知道这个时代的很多十几岁的孩子都已经能够成家了,叙南星也还是出于本心将杨遇看成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年,“那我给你做一些喝的。”   杨遇点点头:“那我给你打下手。”   两人关了前门,在后院里聊着天为晚上的吃食做准备,聊着聊着叙南星就问起了杨遇的劫。   “命悬一线,被你们拉回来了。”杨遇小心翼翼拿着小刀将果子切成一块块,轻声道,“我觉着这是第一个劫,已经过去了。”   “都会和生死有关吗?”叙南星将他切好的接过来再清洗一遍,“那岂不是很危险?”   “也不一定,有时候一个决定也能改变以后的命运。”杨遇顿了顿,“就像南星哥你的姐姐,若是没有她做出的那个选择,我也不会在这里和身为沈王妃的你闲聊。”   叙南星心想也是,忽然听见前头门板被挪动时在地上划出的刺耳声音,两人都在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陆二虎从前头探了个光头过来:“爹,杨先生,你们都在这儿呢。”   “下次进来敲个门!”叙南星没好气把手上的果子砸了过去,陆二虎也不躲,一把接住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嘿嘿知道了,对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王爷了,我还在好奇你们俩今天怎么没在一起,就看见王爷进了梨春/苑。”   “……梨春/苑?”叙南星愣了一下,“什么地方?听着有些耳熟。”   杨遇朝着陆二虎使了个眼色,后者难得反应快,忙道:“王爷肯定是去办正事的,他为人如此方正,肯定不是去找姑娘的!”   叙南星:“……”   你不如不解释。   叙南星总算想起来梨春/苑是前些日子虞州城新开的红楼——他可以肯定沈明修不是去找姑娘的,毕竟两个人连龙蛋都有了,沈明修也不是那样的人,但什么事儿需要到梨春苑去谈?   小青龙好奇得不行,简直就是百爪挠心,于是决定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杨遇拉住他:“南星哥你不会要去梨春/苑吧?!”   “我去长长见识!”叙南星兴致勃勃,长这么大,几千年都还没去过这种地方呢,他甚至回头问杨遇,“你也一起去吗?”   杨遇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要是等会儿出事,他好歹能拉一把。   ……   沈明修的确是来办正事的。   昨夜叙南星提起的那个商人,他有些印象,是从边关来这边做生意的,让辛义去打听了之后,却得知这个商人最近一直留宿在梨春/苑里,沈明修只好自己来一趟。   “王爷,那人在二楼。”辛义和这边的老..鸨也算是认识,经常要往这边送茶叶或是顺手从食肆带的点心,一来二去也就混了个脸熟,“要我上去叫人吗?”   这梨春/苑在附近并非只有一家,虞州城这家是新开的,而其他地方的梨春/苑也颇有名气,听说大部分的姑娘都只卖艺,文人雅士也喜欢到这里来听曲儿。   沈明修环顾四周一圈,紧紧皱起了眉头,这里脂粉香味太重,他有些受不了,只好找了个靠近窗户的空桌坐了下来,对辛义道:“先上去请请看,就说有人想要做生意。”   辛义应下转身上楼去了,他一走立刻有姑娘上来给他斟茶倒酒,可要靠上去的时候一看见他的模样,都吓得站直了:“……景,景王爷,我们这就退下。”   别的不说,光是看叙南星的面子,她们也不敢上来勾搭沈明修!   叙南星是谁?   那可是救世主一样的人物——在瘟疫之前,他最多算是个长得俊的小公子,再加上沈王妃和食肆老板的身份,在虞州城本就已经是大人物,现如今百姓们靠着他做出来的药才能在瘟疫中活下来……   她们哪里敢拂叙南星的面子?   只是也有实在好奇的,本想问问沈明修来这里做什么,转头就被小姐妹拉走了:“还看呢?”   “没,我就是好奇叙公子怎么不在……”   “你傻了吧?叙公子哪里会来这种地方!”小姐妹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小仙君似的模样,一看就是清心寡欲的人。”   “也是也是,叙公子和王爷关系好着呢,王爷今天过来也一定有正经事。”   为了避免老..鸨等会儿也出差错,这几个姑娘家忙去找了她来,叮嘱妈妈莫要再安排人去那边桌子。   老..鸨比她们更担惊受怕,生怕让沈明修找了不愉快,立刻下了命令,把那块地方空出来。于是没多大会儿,沈明修身边除了一个端茶倒水的跑堂,几乎没有人烟。   也不知道辛义叫个人需要花多长时间,沈明修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他还赶着回去找叙南星,这大半天时间就已经浪费在这里了,正想着就看见辛义终于领着一个头发杂乱,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商人下楼来。   “王爷,已经谈好了。”辛义看沈明修脸色心里也有些打鼓,原本他很快就能下来的,奈何商人与他说的话谁也听不懂,最后只好等商人自己带的翻译官过来,这才终于把事情谈拢。   沈明修闻言脸色更黑,早知道就让辛义自己来了,这下可好,他回去还得沐浴换衣服,不然凭借小夫郎的敏锐,一闻就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想给叙南星惊喜,可不是惊吓。   “价钱……这个!”商人说汉话不流利,却知道怎么报价,举起四根手指,又握成拳头,辛义猜测道:“四十两?”   商人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喝多了酒没睡醒,闻言摇摇头:“再低!”   辛义又报了四百文,他还是摇头:“四十……文!全卖!”   沈明修:“……”   他第一次做四十文的生意。   辛义也被他一番话说得非常无语,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他手上,对他身后的翻译官道:“和他说,以后有还卖给我。”   那翻译官立刻用蛮话说给商人听,商人高兴得原地转圈圈,收下钱连忙安排人往王府送货去了。   “四十文……我们俩还跑一趟。”辛义无奈道,“王爷,走吗?”   沈明修正要点头,就听门口响起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在吵架,其中一人操着和方才的商人一样的口音,听说话语气就知道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沈明修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居然觉着听见了小夫郎的声音。   “……你爪子再碰我一下试试!”   这一声是喊出来的,沈明修一听这声音顿时眉头紧蹙,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外围的姑娘和看客一看见是景王爷,忙给他让开地方,这一下就把被围在中间正在和醉汉对峙的叙南星和杨遇露了出来。   杨遇在一边站着,看起来没什么事,而他身边的叙南星就没那么安好了——身上衣服明显被拉扯过,领口露出一大片。   沈明修脸色阴沉,叙南星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转头就对上了夫君看起来快要杀人的目光,还没动作就被沈明修拉到了身边:“他动的你?”   叙南星正要解释,辛义却是对着他摇了摇头——沈明修这种状态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没有人能劝住,而且这个情况就算这家伙挨顿揍也比惹了沈明修生气要运气好。   那醉汉喝得脸通红,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恰好那个翻译官还在旁边没走,被辛义抓来当了苦力,可听完醉汉的话,他使劲摇头不愿意翻译:“不行不行,那些话……太……”   太不堪入耳。   翻译官都忍不住为醉汉哀叹,对着景王爷的夫郎口出狂言,这不是找死吗?!   半个时辰后,醉汉被龟..公抬去了医馆,老大夫听说他调..戏叙南星之后,气得差点让他自生自灭。   ……   叙南星探索新世界的计划失败也就算了,甚至还被夫君撞了个正着。   沈明修明显生气了,不确定他是被醉汉气的还是被自己气的,小青龙只好试图安慰,只是安慰着安慰着,身上的衣服就莫名其妙没了。   沈明修就算是生气也不忘记带给小夫郎新的感受——叙南星小腿挂在沈明修臂弯,随着动作和快要被撞到破碎的呼吸一晃一晃,身体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那一点上,小青龙只能咬住沈明修的肩膀,好让吟(晋..江可能不让写)声不会从唇齿间溢出来。   每一次随着手臂起伏被抬起放下,都让叙南星觉得自己今天可能会被沈明修吃得骨头都不剩,胸(晋..江可能不让写)前两(晋..江可能不让写)点泛着盈盈水光,沈明修到底没忍心对他真生气,将小夫郎搂进怀里亲亲:“……还好吗?”   小青龙缓了好久,泛起红色的眼角像是带着钩子,他也上前啄啄夫君的侧脸,吐气如兰:“……不继续吗?”   还想要。 第059章 这个男人值万金!   “你盯着看好久了, 我脖子上有什么?”   叙南星和杨遇坐在食肆后院对账本,这段时间食肆上了不少钱,只是要清算过后才能去兑换成整额银票, 这边两人刚算到第二遍, 叙南星报了账出来,却迟迟听不见杨遇拨打算盘的声音——小青龙赚钱数钱有一手, 但算盘这个东西他真的学不会, 幸好杨遇之前学过一些,就被他抓来当了苦力。   杨遇默默放下算盘,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南星哥, 你的脖子上很多红色的痕迹。”   他倒是想要装不知道, 当成蚊子咬的也行,可杨遇虽然年纪不大, 该知道的却也都知道了。叙南星脖颈纤细,平日里露出来的也都是白皙颈子, 今天却多出了许多吻痕,而且非常明显。   杨遇知道叙南星和沈明修关系羡煞旁人,可也从未见过沈明修在叙南星身上留下这样明示占有欲的痕迹——他有些担心, 沈明修和叙南星之间会不会出了什么隔阂, 也许两个人昨天晚上吵了架,沈明修才会……   “是不是我们两个昨天去梨香/苑的事儿让王爷生气了?”他斟酌着道,抬头却看见叙南星朝他笑。   “没有的事儿, 你想多了。”叙南星自己对完最后两笔账,合上了账本,起身伸了个懒腰, 笑着道,“也许是有些生气的吧, 但我还挺喜欢看他那个样子的。”   挺性..感。   杨遇无奈跟着笑笑,帮叙南星将东西收拾好送回屋里,再出来时叙南星已经将今早沈明修送来的那一筐东西搬了出来,蹲在地上正捏着一把细细看着,听见他脚步声,伸手招呼他过来:“认得这是什么吗?”   “……孜然吗?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叙南星已经拿着这筐东西问了好几个人,都没人知道,他还有些洋洋得意,见杨遇认了出来,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认得?”   按理说孜然现在还是从域外流传过来的,域内暂时还没人识货,就连沈明修都不清楚他想要买这些是为了做什么,只是叙南星想要,他就去买了。   杨遇坐在小板凳上抱着膝盖,看叙南星指间那饱..满颗粒从指缝滑落,再和筐子里的混在一起:“我师父是西树的,小时候他带我见识过。”   西树是大辰周边唯一的友好边陲小国,叙南星曾经听沈明修说起过,却也是短短一句一笔带过,此时一听也来了兴趣:“你儿时是在西树长大的?那边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那边太阳更毒,所以人比这边黑点。”杨遇轻声道,叙南星还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对上他迷惑的目光这才回过神来:“没了?”   “没了。”杨遇笑道,“西树和大辰差不多的,只是周边树林比较多,其他的都一样了——我也很久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还活着。”   叙南星拍拍他的肩膀,发觉手下的肩膀也不如之前那般瘦弱了:“你好像结实了一点。”   “是南星哥喂得好。”杨遇这句话刚落地,沈明修就撩开门帘子从前头走了过来,看他俩都在,这才道:“宁殷有信送到了,我可能需要离开一阵子。”   杨遇知道他得回避一下,好让沈明修和叙南星好好说说话,谁知道沈明修一指他:“你也去。”   “我?”杨遇瞪大了眼睛,“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没去过梁洲啊。”   “宁殷说有能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也不清楚。”沈明修对叙南星道:“我主要是把杨遇送过去,很快就回来。”   “那也得十天半个月。”叙南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算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需要分别这么长时间,他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又觉着自己不能耽误正事,只好按耐着不让自己面上表现出来,“什么时候出发?”   沈明修顿了顿:“今天晚上。”   梁洲局势比预想中要更加严峻,就连宁殷和这样的人都在那边被困了那么长时间,可见实在棘手。   叙南星坐在桌边听沈明修和杨遇交代那边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儿,眼睛却只盯着沈明修的手看。   “……可能需要你出面,茂言那边搞不定他们派来的人。”沈明修似乎是察觉到了叙南星的目光,抬头看向小夫郎,却对上了叙南星落寞的目光。   叙南星在心里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身:“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路上带着吃的东西,今天食肆里还剩下不少东西,我再加工一下,免得你们路上找不到地方借宿,到时候饿了肚子。”   “南星,不用的。”沈明修轻声道,“我们一路上不会停下来的,必须得尽快赶过去。”   叙南星哦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只是没坐多久,他还是起身默默出去了,看着门帘子撩起来又垂下去,沈明修心中颇不是滋味——若他只是个平民百姓也就罢了,或者宁殷真的削了他的爵位也行,沈明修偏偏还是个名头在身的王爷。   只要宁殷一句话下来,他还是得照做。   杨遇戳戳他的胳膊,小声道:“王爷你还是去看看吧,别等会儿把南星哥惹哭了。”   沈明修犹豫道:“应该……不会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且急切地出了门,正好看见叙南星在洗脸,抬起脸来时眼角发红,眼底也蓄满了水光,分明就是刚刚才哭过,甚至起身时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沈明修一惊,忙上前把人抱进怀里,指尖颤..抖抚上他的后背:“南星,我……”   觉着无聊想要找点事干,所以找来了臼子准备把孜然磨成粉,却被随风飘起的粉末糊了眼睛只好摸..索着洗眼睛,然而看不清路差点被石子绊倒的叙南星:“……”   什么情况?   “……你想去吗?我带你一起去。”沈明修伸手替他抹干净眼角水痕,心疼道,“眼睛都哭红了。”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小夫郎哭,从前被自己气哭过一回,动情时也忍不住被弄哭几次,这一次却是出乎意料,因为将要离别而流泪。   沈明修看着因为自己的话有些发愣的小夫郎,将他抱得更紧,仿佛要揉进骨肉之中。   叙南星总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如果解释可能会变成欲盖弥彰,但要是不解释又不知道会被沈明修理解成什么样,这时门帘子里面伸..出一只手,是杨遇朝他摆摆手。   ——别解释。   小青龙犹豫了一下,也回手抱住了沈明修,伸手在他背上拍拍,也不知道是在回应杨遇还是在安慰夫君。   因为还有个杨遇在屋里等着,两人也没有亲近太久,沈明修刚松开叙南星,还没说些什么,就见叙南星抱住了那筐孜然:“那我要带上这个。”   沈明修:“……”   ……   虞州城中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挂心的,叙南星很快就和陆二虎陆燕等人交待好了一切,食肆这边陆二虎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每天的进账暂时先记到茶庄,由辛义帮忙记账。   至于送货或是其他地方过来进货的事儿则由陆燕揽下,对于能被恩人重用,陆燕很是感激,拍着胸..脯保证不用叙南星担心这边。   “还得和娘亲说一声吧。”叙南星转回头才想起来还有大夫人,他坐在床边用小包袱将两颗龙蛋包起来,又在里面塞了许多棉花,以免路上不小心磕着碰着,到时候把蛋壳碰裂了可就不好了。   一路上都是紧赶慢赶,不用带什么东西,沈明修也坐在一边帮他把小包袱绑好:“不用担心,娘亲每年的这几天在山上寺庙吃斋念佛,你上山也见不到她。”   “那正好省事。”叙南星松了口气,这倒是把沈明修逗笑了,叙南星也笑了起来:“没办法,娘亲太喜欢这两个小家伙了。”   想起之前和大夫人展示这两颗龙蛋时,大夫人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不解,再到最后的欢喜不已,若非龙蛋还未破壳,恐怕她早就揣着龙蛋出门去炫耀了。   听叙南星说起之前的事儿,沈明修坐在他身边,同他碰碰额头,小青龙到了这时候又担心起来:“路上带着龙蛋会不会不方便?”   毕竟是赶路。   “无妨,我会保护好你们。”沈明修握住他的手指,轻声道,“若是我们没带上龙蛋,他们在这两天破壳了该怎么办?”   叙南星觉得甚是有道理:“也是,我想让他们第一时间就看见你和我。”   而且龙蛋放在身边他才有安全感。   “对了,梁洲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叙南星问道,“你说起那边派来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沈明修揉揉他的脑袋:“到了就知道了,你想听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梁洲的事儿,可能和杨遇的师父脱不开关系,他是西树的大国师。”   “……杨遇从来没说起过这些,我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他竟然是在西树长大的大辰人。”叙南星惊叹道,“再多说点。”   沈明修轻声笑着在他颈子上舔舔,惹来小夫郎惊呼:“你……你怎么舔我!”   “西树派来的是他们的四王子,”沈明修枕在他肩上,“我曾经和他打过不下十场仗,他是个将才。”   叙南星闻言一愣:“可我听杨遇说,西树向来是对大辰最友好的边关之国。”   “是啊,但这位是叛贼。”沈明修悄悄环住小夫郎的腰,指尖从衣摆下伸..进去,抚..摸着他小巧的腰眼,“西树全境追杀他,赏金万两。”   叙南星一把握住沈明修四处作乱的手,目射..精光:“万两金!”   想要!   沈明修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伸手在他小肚子上捏捏:“不行,皇上想要端掉西树,所以我们得和他合作,还得保护他。”   小青龙:“……”   万两金,没了。   听他半天没动静,原本想要趁着出发前多争取一些亲亲摸摸的景王爷只好疑惑抬头看向小夫郎:“在想什么?”   “赚钱。”叙南星痛心疾首道,“还是得赚钱,赚钱最重要。”   “赚钱最重要?”沈明修声音一顿,缓缓扯开叙南星的腰带低头看了一眼,“我不重要?”   叙南星看着已经从正人君子进化成随时随地勾..引自己的夫君,觉得他不能中了沈明修的陷阱,连忙道:“重要的重要的,夫君才是最重要的……等等,你不要拉我裤子!腰带,腰带也不行!”   腰带缓缓飘落在地上。   显然,小青龙的单抗是无用的。   半晌之后,叙南星红着脸拎着裤子下床去给沈明修找漱口的茶水,看着夫君嘴边还没擦干净的白色,叙南星脸更红了:“刚……刚才都让你快点让开了……”   “又没事,你也吃过我的。”沈明修失笑,看着窘迫的小青龙,将那张俊脸往前凑凑,离他更近,“南星帮我擦干净?”   小青龙都快变成小红龙了,指尖颤颤巍巍用毛巾给他把嘴角擦干净,一低头就看见乖巧靠在一起的两颗龙蛋从小包袱里露出了一些,脸更红了。   沈明修闭着眼睛正在享受小夫郎的擦拭,就听耳边道:“下次还是把龙蛋放远一点吧。”   也不知道龙蛋里面的小家伙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简直羞耻。   ……   夜里听闻二人要出远门的大夫人还是从寺中回来了一趟,她送别过自己的夫君,每一次送离都害怕他一去不复返,好歹最后落得个寿终正寝。   可儿子不仅子承父业,继承爵位还成了个将军,从此又多了一个要永远看着背影为他祈祷的人。   大夫人拉着叙南星的手让他们路上一定要小心,早去早回,说到最后竟是抹了眼泪:“可千万不能出事,不是娘亲说,梁洲那个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你记在心里,莫要让他人欺负了去。”   叙南星每一声都答应下来,原本以为大夫人会让他们把龙蛋留下,却没想大夫人听了这话摇摇头:“你们不在虞州城,它们才不安全——带在身边也好,可别磕破了。”   “嗯嗯。”   “也别晃散黄了啊。”大夫人拍着叙南星的手叮嘱道,“可记住了?”   叙南星还在被那句“散黄”震惊,一边的沈明修听不下去了,上前来把小夫郎囫囵个塞进马车,这才道:“娘亲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你小子那次上战场没说这句话!”大夫人终究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这次带上了南星,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听见没有!”   沈明修点点头,在大夫人担忧的目光中上了马车,他们这一趟没有用沈王府的马车,在夜色中,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穿过虞州城门,吱吱呀呀朝着梁洲的方向而去。   杨遇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正抱着他自己的小包袱睡得迷迷糊糊,叙南星坐在他对面,检查了一遍放在包袱里的龙蛋都还安好,这才放心下来,掀起帘子问坐在前面驾驶马车的沈明修:“三天之后就能到?”   “如果路上不会遇上什么事,三天是一定能到的。”沈明修回首,脸上就被偷了个亲..吻,小青龙靠在他身边:“那就希望一路顺风吧。”   事实证明,越不想出事,越会遇到事。   次日晌午,几人简简单单点了火,吃了点热的干粮,正准备继续上路,杨遇看了一眼还在不远处踩灭火堆的叙南星和沈明修,一只脚才刚踏上马车,就觉着后颈一紧,一下子被拽下了马车,狠狠摔在了地上!   叙南星听见声音一转身就看见几个身穿异族衣服的男人正把杨遇拎小鸡仔一样拎在手上,当即喝道:“给我放下他!”   他正要过去抢人,却被沈明修握住了腰,往后一带,就听沈明修沉声道:“四王子,说好的在梁洲等着的,你违背了你的誓言。” 第060章 王爷你诈尸了?!   沈明修一句四王子让叙南星心里一紧, 他们此番奔赴梁洲就是为了送杨遇去和谈——虽然不知道对方一个身为叛军首领的王子为何一定要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过去和谈大事,但宁殷已经答应了下来,他们就得把人送过去。   他们都没有猜到这家伙会出其不意在半路拦截他们, 甚至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杨遇最开始还试图挣扎,可看见那几个男人手上拎着的狼牙大刀时, 到底安静了下来——保命要紧。   那群人身后走出来一个看上去和叙南星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他眉目深刻,一双蓝眼睛像是头狼一样在几人身上扫过,看见杨遇时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就在叙南星以为他要对杨遇说什么的时候, 这家伙却是把矛头对向了叙南星。   “沈将军,这就是你找的媳妇儿?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找不到爱人呢。”他的眼睛盯着叙南星, 话却是对着沈明修说的,“居然有人能忍得下你身上的杀气。”   叙南星闻言在夫君身上左看右看, 疑惑不已——杀气?哪里有杀气?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沈明修无奈把小夫郎抓到自己身后挡着,轻声对他解释道:“之前和他打过几场仗,他的嘴皮子比武功要厉害。”   “哦, 绣花枕头。”叙南星这句话没压着声音, 正好被那位四王子听了个正着,奇怪的是对方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发作, 反而是对沈明修道:“沈将军不必担心,我只是提前过来看看我要的人长什么样,免得你们这群阴险狡诈的大辰人给我掉包了。”   杨遇闻言脖子一缩, 想要装不存在,却被拎着他的男人往四王子面前一放, 这下是躲也躲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对上那双蓝眼睛。   他方才被从马车上拽下来,身上衣服都皱成了一团,此时看起来十分狼狈,再加上他最近长个子不长身子,在这位四王子眼中看来就是个风吹就倒的竹竿子。   “……哼,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四王子十分嫌弃地将他踢到一边,杨遇被他踢得连连咳嗽起来,到最后竟是吐了口血出来,叙南星当即就不淡定了,撸起袖子大步跨过去,本着还要听宁殷的命令不能动了对方的原则,没好气地将那四王子推到一边,弯腰将杨遇扛了回来。   四王子瞪着眼睛:“喂,这又不是我踢的!谁知道他吐血是为了冤枉谁!”   “你……”叙南星一眼瞪回去,还没说话就听杨遇道:“南星哥,我没事,真没事……你放我下来。”   “不放。”小青龙完全不听话,扛着人回到了马车边,四王子身边的人想要过来抢人,看见叙南星的眼神愣是没敢动。   比起在一边看戏的沈明修,这边这位明显杀气更重。   杨遇按住想要把自己往马车里塞的叙南星,反复保证自己一点事儿没有,这才终于让叙南星给了他和四王子说话的机会。   结果杨遇盯着对方大半天,那四王子眉头紧蹙,就在他快要憋不住骂人的时候,杨遇终于开口了:“来都来了,不如一道去梁洲吧?”   “……我凭什么听你的?”   “因为你还得回去等着,不如就这一路上把该谈的谈了吧?”杨遇勉强站直,方才四王子那一脚踢在了他肚子上,这阵子正疼得厉害,只是那口血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吐出来的,反而是吐出来之后心里都爽快了许多,他真诚提议道:“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四王子冷哼一声,“既然你有想要和谈的想法,自己和我走一趟如何?”   “不行。”   “可以。”   两声回答同时响起,叙南星不赞同地扯住要往那边走的杨遇,回过头看向沈明修,后者却是摇摇头,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附在耳边道:“他不敢对杨先生怎么样的,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和杨遇见一面,放心。”   那四王子显然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有些怀疑道:“你别是来诳我的。”   “没有没有。”杨遇在身后朝叙南星摆了一个放心的手势,低眉顺眼地来到四王子面前,配合得伸..出双手:“要么你把我绑起来也行。”   叙南星:“……”   杨遇这是吃错药了吗?   四王子冷眼在几人身上扫过,看叙南星脸上怒气和不解不像是作假,眉头皱得更紧,两指放在嘴边一声呼哨,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从山后飞驰而来,他将杨遇抓起来往马背上一甩,也不管后者有多难受,翻身上马,扔下一句“梁洲见”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叙南星在心里朝着他比了一个小中指,沈明修看他脸色不好,忙上前来顺毛摸:“有宁殷和茂言在呢,不用担心。”   “那他要是把人直接带走了怎么办?”叙南星伸手一指那群人离开的方向,“等我们到了梁洲,发现他们不在的话,又要怎么和宁公子交代?”   “不会的,我的旧部已经把梁洲围住了,他本可以直接从梁洲逃走,却还是反向而行,就是在忌惮我的人。”沈明修给小夫郎拍拍背,忽然提起了之前的一件事,“宁殷曾经问过我,有没有想过重回战场。”   叙南星想起那个时候他刚好听见了两人对话,有些心虚转开脸:“是吗?”   “我知道你在听。”沈明修拉着他的手,带着人将还未完全熄灭的火苗踏灭,又将他抱着放在马车上,这才道:“你想我回去吗?”   叙南星没想到他会拿这个问题来问自己:“……于私而言,自然是不想的。”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君子,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平淡过一生,只求平安——战场那种地方,已经将沈明修伤过一次,遍体鳞伤,险些丧命。   叙南星不想再看见那个模样的沈明修。   沈明修拿起缰绳,缓缓催动马匹向前驶去:“我们现在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你是想要回去,还是继续朝着梁洲的方向去?”   “去梁洲。”叙南星握紧拳头,他要亲眼看见杨遇完好无损才行。   “梁洲有我的过去,还要去吗?”沈明修轻声道,“有从前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们,也有曾经两面为敌的敌人,会很危险,也许我会保护不了你……”   叙南星沉默下来,沈明修将脚程放得很慢很慢,似乎在等待着叙南星说出那句不去了,却听叙南星道:“你想回去,对吗?”   这次轮到沈明修不说话了,这还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这么微妙的气氛,叙南星却是松了口气,放松下来靠在马车门边上:“那就回去呗,你在哪里打仗,我就去哪里做生意,反正我在哪里都能赚到钱。你白天打仗,晚上回来钻我被窝,不错不错。”   沈明修手中一紧:“可这样对你不公平……”   “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叙南星笑着靠在他背上,“瘟疫中死去的那些人该问谁要公平?梁洲无辜被牵连的百姓又该去何处找公平?”   沈明修脑袋蹭蹭小夫郎软软的发丝,没有说话,叙南星干脆趴在他背上,想明白之后心中竟是清明一片:“别想这么多,我还等着揍那个四王子呢——再说了,难得出来一趟,总不能一直板着脸吧?开心一些。”   他伸手在沈明修嘴角戳戳,后者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不管我到了哪里,都不会把你扔在身后。”   “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叙南星环住他的脖颈,和他脸贴脸,也不怕马车颠簸掉下去,“晚上我钻将军营帐也是可以的。”   刺激。   “好。”沈明修笑着答应下来,“我等着你来钻。”   ……   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叙南星为了让沈明修能休息一会儿,甚至学会了怎么驾驶马车,紧赶慢赶竟然也在预计的第三天抵达了梁洲。   这是叙南星第一次知道尸横遍野是什么样的场景,城门边没有人值守,却有几个面无死灰,穿着破旧官兵衣服的男人正在城门烧着成堆的尸体,不远处的草地里也还堆着不少死人。   他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那几个官兵头也不抬,机械性地搬运着尸体往火堆里扔,忍不住把脑袋缩了回来,转而撩开前头的帘子:“梁洲发生洪水之后也已经过去月余,这里怎么还没有人来管理?宁公子他们呢?”   庄茂言也应该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才对,叙南星正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马车进了城门,叙南星眼尖,看见前面不远处一匹非常眼熟的骏马正悠哉悠哉在街边吃着干草:“看,是那个人的马!”   沈明修也看见了,然而在附近却没有看见四王子身边的人:“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还是先去找宁殷。”   “嗯。”叙南星答应着,这时马车却是猛地停了下来,叙南星抓住门边这才没有被甩到后面去,他忙回身将装着龙蛋的小包袱抱在怀里,“前面怎么了?”   “别出来。”沈明修抬手将他脑袋按回去,转手又将帘子拉紧,“来者不善。”   他跳下马车,看着前头缓缓聚集起来的一群流浪者,这群人看起来过得还算可以,并没有骨瘦如柴,脸上身上虽然脏了一些,眼中却露出凶光,人人手中都拿着粗粗细细的木棍或是竹竿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马车和马车里的人。   叙南星从帘子缝隙中看着那群人,忽然想起临走前大夫人叮嘱的那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皱起眉头,正想着要不要下去帮忙,就听对面那伙人打头的家伙大声道:“你,把马车留下,现在就滚!马车里那个小美人也留下,给兄弟们好好玩玩!”   他身后的流浪汉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夹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沈明修原本正在卷袖子,准备先礼后兵,讲道理如果不成,就教训一下这群不长眼的……现在他不这么打算了。   流浪汉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正在商量着等会儿谁先享用小美人,就见他们的老大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啪的一声落在了远处的尸体堆里。   那家伙险些被突然出现在眼前,快要腐烂的人脸吓得七魂出窍,想要站起来,尝试了好几次,愣是没能成功,只能一边哭一边往外爬。   沈明修缓缓收回腿,在流浪汉们惊愕的目光中走上前去,三两下解决了这十七八个人——他原以为这群人能在这里拦路,身上怎么也得有点本事,没想到随手两下就被他放倒了。   那便是没本事还只能欺负弱小了,想到此处沈明修忍不住又给了几个还能爬起来的人一人一脚:“下次见到我,最好滚远点。”   “是,是……我们一定死得远远的!”几个人连滚带爬地爬起来,不忘把快要被死人吓傻了的老大抬起来一起逃跑。   “这点胆量他们是怎么敢出来干坏事的?”叙南星掀开帘子,看着那伙人逃离的背影,“梁洲未免也太乱了。”   无人值守管理,尸横遍地,有人为非作歹拦路抢劫,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宁殷和庄茂言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大半个月都没回虞州城?   连番而来的疑问快要把叙南星砸晕,沈明修脸色阴沉,显然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是这个样子:“和书信里写的根本不一样。”   “先找到人再说吧。”叙南星给他拍拍衣服上的土尘,本想跟着坐在前头,想想还是坐回了帘子后面,闷声闷气道:“明明你长得更好看,为什么都只盯着我?”   沈明修脸上没绷住,失笑道:“因为我只在你心里最好看,而你是在所有人眼里都好看。”   叙南星语噎,心想明明夫君才是世间最好看的,怎么又变成他好看了?   马车继续前行,叙南星回头看了一眼那匹白色骏马,心中疑惑为何只有这匹马在这里,那个四王子和杨遇人呢?   梁洲的气氛过于诡异,到了最后叙南星都已经看得麻木了,好不容易过了护城河,进了内城才发现里面的情况要比外头稍微好一些——指尸体没有那么多。   “洪水是从这里冲过去的。”叙南星看着街边的黄泥流向,轻声道,“怪不得这里的房子倒了这么多。”   “先找宁殷还是先找杨遇?”沈明修问道,小青龙收回目光:“先……先找宁公子吧,如果真如你所说,四王子留着杨遇还有用,就不会轻易动他。”   沈明修这边刚点了头,就见前头有一队人朝着他们围了过来,叙南星心里一紧,却发现对方身上都穿着甲胄,应该不是和之前一样的流浪汉,便打算先看看情况。   “嘿,兄弟,从哪里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上前来问道,语气还算和善,却带着警惕,“梁洲最近可不太/平,你来这边做什么?”   沈明修没有说话,叙南星看他不言语,只好掀开帘子,试探着回答道:“我们是从虞州城过来的,来找人。”   “那恐怕是要无望而归了,这边你们一路过来应该也看见了,死伤无数,要找人何其困难?”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之前也有从虞州城过来的,自称是府衙的公子,这段时间也病倒了,我们还愁怎么把他送出去呢,你们又从虞州城过来了……”   “庄府衙病倒了?”叙南星惊愕道,“我们就是过来找他的,他现在何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是被人带过来的,你们可有见过?”   对方也很惊讶:“你们和西树王子认识?”   他说着又在两人脸上细细看过,叙南星是完全的生面孔,可当他再次看向沈明修时,眼中多了一丝犹豫:“小..兄弟,你看着与我一位故友有些相似……等等,你不会是……”   “解将军,好久不见。”沈明修轻声道,中年男人惊得瞪圆了眼睛,好半天才道:“……诈尸了?!”   沈明修:“……?” 第061章 只听咔嚓一声!   在这位解将军打探惊喜又夹杂着些许怀疑的目光中, 他总算是把叙南星二人带到了庄茂言所在之处——看起来这是梁洲城里唯一一栋还算是完整的房子了,门口有穿着还算干净的年轻人正在扫地上的黄泥,那扫帚上已经沾满了泥土, 扫起来颇为费劲。   “那位宁公子和庄公子就住在这里的二楼, 病着还没死的也就还剩他了。”解将军说起这话时语气很低落,“哎, 我带兵打仗十几年, 还是头一回在战场之外的地方见着这么惨烈的事儿。”   他说着又扫了一眼沈明修,后者叹了口气,他一路上已经和解将军解释不下三遍了, 可这位却坚信景王爷肯定已经不在了。   “解将军, 我们自己上去就行。”叙南星拉着沈明修的手晃晃,示意他先不要在意, 那解将军却是在此时叫住了他们:“两位等等,西树叛军四王子似乎也在二楼, 若是之前与他有所冲突,我就在楼下,随时叫我便是。”   叙南星笑笑:“多谢, 有事我一定叫解将军。”   很好, 那混蛋四王子就在这里——叙南星握紧小拳头,准备找机会好好教训一顿这个家伙。   刚走进一楼,叙南星就被满地的杂乱铺盖惊了一下, 沈明修把差点踩到某床被子底下露出来的人脑袋的叙南星拉到自己身边,轻声道:“恐怕这里是唯一能住人的地方了,大家都聚集在这里。”   所有的家具摆设都被撤走, 只留下了大片的空地,看起来很是空旷, 角落里甚至还有不怕着火随处燃起用来做饭的火堆。   “看起来他们并没有生病,难道不怕……”他的话在看见距离通往二楼楼梯越近,就几乎没人靠近的时候,默默把“难道不怕被二楼的人传染吗”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估计是无处可去,只能尽可能离危险的二楼远一些吧。   他对庄茂言的情况愈加担心,从几乎是随便铺在地上到处都是的床铺之间走过,期间他看见了一只硕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扭头的功夫也不知道钻进了谁的被窝里。   叙南星背后一阵恶寒,抓紧了沈明修的手,更加小心地往前走,终于是来到了二楼这边,叙南星一只脚踏上楼梯,只听吱吱呀呀响了起来,他连忙把脚收回来,生怕把这被洪水浸泡过的木制楼梯给踩漏了。   “楼上还住人呢。”背后一个被窝里有声音响起,听不出是男是女,只听着是个年纪大的,“塌不了。”   沈明修一手扶着叙南星的腰,将人往身边带,回头看了一眼,却分辨不出来是谁在说话,只得做罢,对叙南星道:“我走在前面。”   “没事。”叙南星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怕两个人一起踩上去楼梯承受不住,和沈明修一前一后上了楼,这楼梯不过二十几阶,走上去却仿佛上了好几楼,主要是必须要小心,否则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把楼梯踩断了。   好不容易两人都稳稳踩在了二楼的地面上,叙南星抬起头就发现这二楼比起一楼也没好到哪里去——几张破破烂烂的床或是桌椅板凳拼起来的床铺,上面都或躺或坐着人,每个人都面如土色,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见有人来了也只是抬抬眼皮,又垂了下去。   “……叙南星?你怎么来了?”   宁殷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叙南星转过头就看见宁殷手上端着几碗黑黢黢的汤药走了过来,他给几个看起来最严重的病人分发下去,看着他们喝完这才走到叙南星面前,似乎是猜出了这是沈明修的主意,可现如今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再让他们回去也没有必要,只得瞪了沈明修一眼,这才道:“你们何时到的?”   “刚刚。”沈明修道,“茂言人呢?”   宁殷顿了顿,伸手指指最里面,那里被一面屏风隔离开来,看不清屏风后面是什么。他带着两人往最里面走去,边走边道:“他病得很严重,我赶到这边时他还没倒下,只是……”   三人绕过屏风,叙南星这才看见脸上毫无血色的庄茂言,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从虞州城离开时瘦了一大圈,若非胸膛还在微弱起伏,叙南星真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表哥?”沈明修没能拉住叙南星,看他坐在床边,一会儿摸摸庄茂言额头,一会儿又趴下去听他的呼吸,宁殷无奈道:“你这样他也不会醒过来的,我刚刚喂他吃了药。”   “他这不是瘟疫啊。”叙南星忽然转头问宁殷,“他这些天里没有发热过吧?”   沈明修和宁殷都愣住了,后者快步走上前去,似乎是不敢相信叙南星的话:“不……不是疫病?那他为何昏迷不醒?外面的人也不是疫病?”   叙南星也觉得奇怪:“外面是疫病,我带了药,吃了就能好——但表哥更像是中了毒。”   脉象薄弱却稳定,脸色苍白嘴唇却微微带紫色,呼吸绵长不像是生病,明显就是中了什么毒,再加上一直没有办法吃东西这才瘦了许多,不吃东西就没有力气,久而久之就只能躺着起不来了。   “中毒?”宁殷指尖从庄茂言额边划过,似乎在沉思什么,忽然想起什么,一拳砸在床边,这一拳砸得过于用力,他抬起手时拳头上都刺进了木屑。   叙南星看着都觉着疼,恰好这时又有两人从屏风外走了进来,叙南星才刚看清楚走在后面那人是两天没见的杨遇,眼前就已经闪过一道黑影,是宁殷冲过去一拳打在了走在前面的那人脸上。   他甚至听见了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惊愕就看见宁殷就着对方被打倒下去的架势骑了上去,一拳又一拳打在来人脸上——只是对方也并非等闲之辈,在第三拳打下来时也反应过来,有力两腿夹着宁殷的腰将他掀翻在了一边,暴喝道:“你有病吧!”   是四王子。   他在杨遇的劝阻下总算是没有一把捏断宁殷的脖子,看着对方被沈明修扶起来,四王子抬手抚上自己被打破的嘴角,看见手背上一片血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啧了一声就要上来给宁殷也来一拳,要不是叙南星在前面拦着,杨遇在后面搂着他的腰不让人往前,恐怕宁殷此时真得挨一拳。   当然,也有可能引发第二场打斗——沈明修和四王子之间的。   “松开!我不打他!”四王子没好气地挣开两人的束缚,抬手指向宁殷,一张口就觉着牙疼,咬牙切齿道:“你发什么病!我好好地来赴约和谈,哪有一上来就打人的!”   宁殷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点就炸:“你这个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居然给他下毒!”   沈明修眉头一跳,他和四王子交手过几次,虽然这么说有些帮理不帮亲,但四王子的确不像是会给人下毒,耍阴招的人,每次战场兵戎相见,对方也是磊磊落落,该打就打——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下毒之人另有其人。   果不其然,四王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紧紧皱起眉头,却是对着叙南星道:“你搞清楚了?”   小青龙也跟着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杨遇,后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是我说的。”   叙南星顿时正色道:“搞清楚了,应该是中毒——你下的毒?”   “我从来不耍这些阴谋诡计!”四王子看起来比宁殷还生气,伸手就把杨遇拽了过来,“我想抢人我就直接来抢!我要是那种小人,怎么还会带着这小破孩来见你们!”   叙南星:“……有点道理。”   他们这边动静太大,外头病怏怏的一群人也难得凑过来看热闹,宁殷也冷静下来,然而心急和担忧让他并没有什么好态度:“那是谁下的毒?”   “哼,那谁知道。”四王子松开了杨遇,一说话腮帮子也疼,牙也疼,一疼起来他就恨不得让宁殷也尝尝这个滋味。   沈明修终于开口道:“不管对方是谁,他一定是想要把你们拖住,想让我们之间会面——又或者说,有人想要制造一场纷争。”   四王子和宁殷忽然异口同声道:“崔昊!”   叙南星默默举起手:“崔昊是谁?”   宁殷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在梁洲这边的巡抚告老还乡之后,并没有给这边指派新的巡抚吗?”   “记得,你说只派了那一年的榜眼过来管着,看他还算有能力,就暂时让他守着了。”叙南星想起来的确还有这么一茬。   “X的,那小子和当地富绅勾结,为图方便给周边的城池开闸放水,又遇上连绵阴雨天,才有了洪水。”令人意外的是,说话的竟然是四王子,见众人都看向他,他蓝眼睛一瞪,“怎么,我派了探子来,不行吗?”   “这话放在京城是要被砍头的。”沈明修叹了口气,“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来大辰做什么的,但如今最重要的应该是要把那个榜眼揪出来吧?若我猜的不错——他现在还藏在城中?”   宁殷黑着脸点点头:“原本早就该要了他的狗命,只是没想到他……”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庄茂言,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叙南星连忙凑过去给天子顺气:“没事没事我能救。”   ……   叙南星花了两天时间让庄茂言彻底痊愈,代价是换成他抱着龙蛋在马车里睡了一天一..夜,还没醒——没有办法,灵气耗尽,只能睡觉来补。   马车里被铺上了软软厚厚的棉被,帘子也被加厚了两层,叙南星没有办法维持人形,只能变回了小青龙,团成一团和龙蛋们靠在一起。   偌大的马车里只有中间陷下去一小片,沈明修一直守在马车边,只有宁殷过来时他才能休息一会儿。   这已经他们抵达梁洲的第三天晚上,沈明修不知道第几次掀开帘子向里面看去,叙南星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呼吸绵长。   沈明修长出一口气,轻轻放下帘子,转头就看见杨遇拎着食盒走了过来,他跳下马车走上前去几步将杨遇拦了下来:“宁殷呢?”   “庄大人醒了,皇上正在照顾他。”杨遇举了举手上的食盒,“他让我过来送饭。”   他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道:“景王殿下,我并没有通敌,还请不要每次我来都对我抱有戒心。”   “等南星醒了再说这回事。”沈明修从他手中接过食盒,就听杨遇道:“西树国师风泉,是我师父,我知道王爷和他认识。”   沈明修怔住,蹙眉道:“是认识。”   “我只和南星哥说起过这件事,师父说我命中有三劫,第一劫事关生死——我染了瘟疫,是你们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这便算是度过了第一劫。”杨遇轻声道,“第二劫第三劫师父并没有明说,只说会和同一个人有关……”   “你觉得是呼延觉?”   “……原来他叫呼延觉?”杨遇瞪着眼睛,看见沈明修不耐烦了才终于回过神来继续道:“直觉告诉我是他,我保证这些话等到南星哥醒来之后我都会完整地告诉他,绝无隐瞒——我只是想说,我绝对不会给南星哥带来危险和麻烦,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更是把南星哥看作亲生兄长一般,这一点还请王爷放心。”   沈明修道没有说话,转身回到了马车边,杨遇却是松了口气,将心里话都说出来轻松了不少,正要转身离开又被沈明修叫住:“呼延觉此行是为你而来,你可知他要你做什么?”   “知道。”杨遇一字一句道,“王爷比我更清楚,他是被西树驱逐的弃子,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堂堂正正作为一个人被接回去——我师父不久于世,需要有人接替国师为位置,他想以我为筹码,换取回家的机会。”   沈明修嗯了一声:“你当如何?”   “……于公而言,我必定不会让他如意,我已经答应了皇上,等到十六便会随他回京,位列大辰国师,为大辰卜算国/运。”杨遇说到此处,还有些稚嫩的脸庞上也多了一丝沉着,“于私而言,我却不想让他受伤。”   在这荒无人烟的树林马车边,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半晌才听沈明修启来食盒的声音,杨遇也长出一口气——沈明修这是已经听完了要开始赶人的意思,他也得识相赶紧离开才是。   沈明修没有心情吃饭,对付了两口就放下了食盒,此时天边阴云密布,像是要下大雨,马车顶上是专门做过防雨的,停在这里也不怕雨淋,他干脆钻进了马车里去陪叙南星。   “……这两天宁殷逼迫那些还屯粮不放的富绅开仓放粮,百姓也算是缓和下来,你带来的药……饼我也让人分发下去了,有些人已经恢复过来。”沈明修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小青龙身上顺着毛摸,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儿一遍又一遍说给他听,天边雨水终于落了下来,雨点不大,毛毛雨砸在马车顶上噼噼啪啪,小青龙尾巴抖了抖,似乎是快要被雨声吵醒,沈明修立刻精神起来,“南星?”   他叫了几声,叙南星都没有再动第二下,最后也只是翻了个身,将小龙肚皮露出来晾着,沈明修无奈只能在他小肚皮上戳戳,然后就听淋淋雨声之中夹杂了咔嚓一声。   再细听却找不到声音来源,沈明修正疑惑,低头就看见叙南星怀里那一颗比较大的龙蛋上裂开了一条缝。   随着缝隙越裂越大,咔嚓声也就越明显。   沈明修:“……”   南星南星南星。   这场面我没见过。   救救夫君。 第062章 你儿子给我玩玩!   雨声淅淅沥沥, 马车里气氛却是紧张到了极点——眼看着蛋壳裂缝从里往外越裂越大,逐渐从缝隙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破洞,沈明修一动不敢动, 比在战场上与敌人对峙之时还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蛋壳破裂的速度一直很稳定,每一次裂开的碎蛋壳大小都差不多, 而在龙蛋旁边的叙南星却依然是睡得香喷喷, 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裂开的洞里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动静,像是被棉絮包裹着由内而外撕破束缚, 发出的轻微拉扯声, 时不时还伴随着水中波纹荡开以及……奇怪的噼噼啪啪声。   沈明修探头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清, 恰好这时破洞边缘的一片碎蛋壳落在了小青龙肚皮上,沈明修原以为他睡得沉, 不会醒过来,却看见叙南星尾巴抖了抖,懒洋洋翻过身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   “嗷——呜!”小青龙似乎是睡饱了, 满足地抬起头一边嗷呜一边打了个哈欠, 晃晃尾巴上的绒毛,又抖抖小爪子,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 一抬头就看见夫君正坐在一边盯着自己,兴高采烈地凑上去在他腿上绕了一圈,正准备继续往上绕, 好撒个娇让他给自己挠挠尾巴,然后整条龙就被抓起来放在了一边。   叙南星:“……嗷?”   小青龙非常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尾巴惬意地摇来晃去,还没等他想明白沈明修为什么不让他碰,尾巴尖就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了。   他吓了一跳,忙回头看过去,就看见大龙蛋破了个洞,小青龙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在原地呆住了,看看龙蛋再看看夫君,后者跟着他一起凑过去看洞里伸..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粉..嫩..嫩的小龙爪,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龙鳞,马车里灯光昏暗,即便如此龙鳞上也还是闪着新生的光亮。   小龙爪的爪尖并不如叙南星那般锋利,看起来脆弱得随时可以被折断,而叙南星的尾巴尖儿此时正被那只小龙爪虚虚握在手中。   也许是爪中之物有着熟悉的气息,小龙爪抓抓绒毛又捏捏,叙南星竟然从中看出了一些高兴。   此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了,面前的场景是他也从未见过的,龙子诞生的瞬间,他曾经经历过,可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而且这是他与沈明修的小龙,叙南星瞥了一眼夫君,后者像是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也看了过来,小青龙想笑,可他不知道龙该怎么笑,只好努力绷着脸继续观察龙蛋的变化。   他其实很想变回人形,但这样说不定会惊到正在努力破壳的小家伙,只好乖乖趴在被子上,转头盯着还在咔嚓咔嚓响,不停往下掉蛋壳的龙蛋。   随着碎片越掉越多,龙蛋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大,终于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另一只龙爪也探了出来,扒着洞的边缘,努力往外挣扎,紧接着两支红色的小龙角从龙蛋里伸了出来。   叙南星一愣,抬起短短龙爪摸摸自己如玉般润的龙角,他的龙角是青色的没错啊,怎么这小家伙的龙角是红色的?里面的小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坚..硬的蛋壳被他几爪子抓裂,蛋壳本就有了许多裂缝,被他这么一弄,龙蛋外壳咔啦咔啦几下子裂成了两半,露出中间抓着叙南星尾巴尖儿不放的小家伙来。   叙南星对着眼前肚皮朝天半天没翻过身来的小龙陷入了沉思——虽说之前也有做过心理准备,尤其是当他们发现两枚龙蛋靠近,大龙蛋就会从水青色变成红色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可当事实摆在了眼前,叙南星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他一个小水龙生了一个小火龙。   小龙崽龙角红彤彤,身上细腻鳞片之下闪着盈盈红光,摆明了就是一条小火龙,只是除了颜色之外,和小青龙并没有什么外形上的差别,一样的背生绒毛,尾巴尖儿上带着细细倒钩,只是看起来没叙南星的尾巴那么有威力。   小龙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翻过身,啪叽一声趴在了被子上,一双红色的小眼睛左看看右瞧瞧,这才上前来和小青龙蹭了蹭龙角。   叙南星感受到那软乎乎还没长硬的小龙角,心里某处软得不成样子,也跟着蹭回去,一大一小两只龙一起歪倒在被子上,大的将小的抱在怀里晃晃,只能听见小龙崽嗷呜嗷呜,也不知道是在表达亲近还是在反抗叙南星抱得太紧。   叙南星没忘记沈明修还在身边,一个翻身将小龙崽用尾巴卷起来,小家伙似乎对被卷着抬起来这个动作很喜欢,小爪爪在空中悠哉悠哉晃来晃去,然后就被小青龙尾巴拎着放在了沈明修掌心。   小青龙这段时间实际上是长大了许多的,从最开始一只手就能捧起来,到现在沈明修两只手才能兜下他——而小龙崽窝在沈明修掌心时,只有小小的一团,只能占据大半个手掌。   叙南星变回了人形,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顺手将另一颗还没有动静的龙蛋抱在怀里,抬手碰碰沈明修的胳膊,笑着道:“你不摸摸吗?”   景王爷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忐忑过,他看着手心乖巧抬起头打量自己的小龙崽,却是将叙南星拉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这一人一龙都抱进了怀里。   耳边响起从未听过的,世间最认真的小情话,叙南星耳朵通红,低头就和小龙崽对上了视线,那双红色的小眼睛中透露着好奇——父亲和爹爹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读懂小龙崽想法后,叙南星第一时间抬手将手掌与沈明修对着合上,将小龙崽盖了起来,难得伸手抚上沈明修的后颈,主动亲..吻上去。   这是一个短暂却包含了许多的轻吻,叙南星离开沈明修时眼睛都是湿漉漉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将手拿开把小龙崽放了出来,小家伙也不在意,刷刷顺着沈明修的手臂往上爬,小小一条龙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不动了。   “他这是……”沈明修浑身僵硬,求助目光投向叙南星,后者却被他唇..瓣水光潋滟,眼神茫然的模样美得心头一颤,听沈明修叫了他两声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刚破壳的时候是很累的,毕竟拆了这么厚的蛋壳才出来,我破壳的时候睡了整整一天,不用担心,能睡是好事。”   能睡就能长大个子!   沈明修闻言这才放心下来,他也算是有经验了,之前叙南星也喜欢有事没事儿变回原形趴在他肩膀休息,只是现在肩头上是更小的家伙,需要更小心一些。   “这一枚什么时候才会破壳呢?”叙南星捧起怀里剩下的那一颗更小一些的龙蛋,“我以为小的会先破壳……等等,我到今天为止睡了几天了?”   他忽然想起来两人并不是在虞州城,而是在乱糟糟的梁洲,外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听着外头雨声,他记得自己治好庄茂言那天可没下雨,这都过去几天了?   “没过去多久,一天一..夜而已。”沈明修将他手捧在手心:“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小青龙闻言松了口气,一边找出衣服穿上一边道:“睡得很好,但以后估计不能再这样贸然耗尽灵气了,不然睡的时间更长,会耽误事情……对了,崔昊抓到没有?”   “已经宰了。”沈明修顿了顿,“宁殷动的手,呼延觉补的刀。”   崔昊是被宁殷的影卫抓到的,宁殷身边一直有影卫守着,这是沈明修和庄茂言都清楚的,只是宁殷不下命令,不到危机时刻他们是不会行动的。   这一次崔昊给庄茂言下毒,想要呼延觉和宁殷起冲突,着实是同时碰了两个人的逆鳞——宁殷看不得有人动庄茂言,呼延觉最恨被说成小人。   叙南星:“……呼延觉是谁?”   沈明修这才想起来还没和他解释这些,两人靠在一起,听沈明修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和他说了一遍,叙南星才终于把这些事搞明白。   “崔昊已经被..干掉了,梁洲百废待兴,宁公子已经指派了新的巡抚过来……你方才说他何时回京?”叙南星喃喃道,“我只不过是救了个人,怎么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因为本来就差这一脚。”沈明修捏捏他的耳垂,“宁殷后天就会启程回京,边关战事随时可能一触即发,他必须回去坐镇。”   叙南星这才想起来宁殷出来这么久,京中居然也没有出什么大事。沈明修听他把宁殷翻来覆去夸了一遍,失笑道:“他如果听见你这么夸他,一定很高兴。”   “那表哥……”叙南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马车外面响起一阵踩在潮湿泥土上的脚步声,叙南星立刻闭上了嘴,从沈明修身上将已经睡熟的小龙崽接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梁洲境内并非所有人都是善人,万一呼延觉有二心,随时可以安排刺客将他们一一分开暗杀。   沈明修将随身佩剑握在手中,警惕缓缓掀开帘子,佩剑已经出鞘,寒光在雨帘之中一闪而过,落在了来人的脖颈上。   后者呼吸一窒,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佩戴武器:“是我,解行。”   沈明修手上一松,却是疑惑道:“解将军,你来此处做甚?”   他话音刚落,就见解行身后又走出来几个人,几人身上都着甲胄,站在雨中不敢上前,神情却难掩激动。   “真是王爷……”   “我就知道他命大死不了。”   “都是狗..日的混蛋乱说!”   解行抹了一把脸,说不清是抹眼泪还是抹去脸上落下的雨水,开口时竟然有些哽咽:“王爷……不,将军,我竟然现在才认出你来,真是该死。”   沈明修一时之间无言,看着昔日的弟兄们上前来一声声叫着王爷,却不知该应下还是该说些什么,他至今没有下定决心,是要留在虞州城,还是重新回到过去那种打打杀杀之中的生活里去。   “当年那群狗崽子混账到处传,说王爷你被他们俘获,尸首无存,我等虽然带兵一路杀了过去,杀了个片甲不留,却还是没能找到王爷,哪怕是残破甲胄的一角。”解行道,“却是没想到,王爷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   “也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啊。”沈明修背后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认真道,“半年多之前差点折在病榻之上呢。”   叙南星此时没有束发,也没有穿之前的衣服,解行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他来,却还是被他的话拿捏住了:“什么,竟是如此惊险吗?”   “腿不能行,目不能视,险些就……唔唔。”叙南星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明修握住了手,只好把未完的话咽了回去——他只是阐述事实,却也是想要告诉解行他们,沈明修并非没有理由的躲起来苟且偷生。   那段时间是真的身不由己。   解行虽然没能听他说完,却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一来二去就把整件事猜了个大概,虎拳紧握:“……王爷,你为何不同兄弟们说?”   沈明修叹了口气,看着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弟兄们,轻声道:“若是我在阵后让你们牵心挂肚,还不如被你们当成死人,至少能给你们冲阵杀敌的冲劲。”   叙南星心中暗道不好,沈明修这话说得有些像是看不起他们,正要出言替他解释,就听解行道:“王爷说得甚是有道理,我等明白了。”   “不愧是王爷!”   “连这一点都能替我们考虑到!”   叙南星:“……”   聪明是聪明,倒也没有那么聪明。   “王爷何时归阵?我等群龙无首,一直在等待王爷回来。”解行殷切道,后面几个副将也跟着点头,却听沈明修道:“还未决定。”   解行顿了顿,颓废低下了头,耳边响起沈明修带着笑意的话:“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们不也没什么问题吗?边关安宁,才能有余力回来这边帮忙,你们做得很好。”   然后叙南星就看见这几个比他大两圈的汉子一个两个都开始抹眼泪了:“王爷居然会夸人了呜呜……”   “他是吃错药了吗呜呜……”   “明明以前都是直接一脚踢过来的呜呜……”   小青龙忍俊不禁,缩回了脑袋,趴在沈明修背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语道:“原来夫君以前这么凶?”   “嗯?”   “喜欢。”叙南星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偏偏这一幕正好被解行等人看在眼里,解行一个四十多的汉子瞪圆了一双牛眼睛:“你,你是先前那位俊俏小公子,可你怎么亲王爷?”   沈明修微微让开身子,竟是难得孩子气地带上了炫耀似的语气:“这是我夫郎。”   ……   “给我玩玩。”   宁殷第三次朝着叙南星伸..出手,后者坚决摆手拒绝:“说了几遍了,这是我儿子,不给你玩,要玩也是我先玩。”   宁殷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沈明修商量事情的庄茂言,确定没人注意这边,耍赖道:“你们俩瞒着我连孩子都有了,这是欺君之罪——给我摸一下,我就不追究。”   “……你这个暴君。”叙南星和宁殷互瞪,到底败下阵来,掀开心口的衣服,将正挂在身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小龙崽露了出来,叮嘱道,“只能摸尾巴,不让咬你。”   “他连牙都没长齐吧?还能咬我?”宁殷不信,却还是上手摸了一把小龙崽滑溜溜的尾巴,正要再摸一把,就见叙南星张开嘴露出尖利小虎牙,皮笑肉不笑道:“是我咬你。”   宁殷敢怒不敢言:“……”   玩不起!! 第063章 小龙传授经验!   “好小, 多久能长大?”   宁殷总算是从叙南星手上得到了能够抱一抱小龙崽的机会,说是抱,实际上也就是用衣服挡着不让人看见, 捧在手上摸摸而已, 毕竟还这么小,放在怀里说不定出溜一下就掉下去了。   叙南星诚实摇头:“不知道。”   “你不也是这样长大的吗?不记得了吗?”宁殷看着小龙崽红色的小龙角, 到底没忍住用指尖碰碰, 一点儿也不硬,还暖呼呼的,就听叙南星沉思道:“我是真不知道, 我现在都两千多岁了, 原形也才这么大。”   他说着两手并在一起做了个示意:“喏,也就两只手那么大。”   宁殷听完之后简直呆若木鸡, 叙南星还以为他在惊叹小龙崽生长速度太慢,谁知道宁殷咽了口唾沫, 轻声道:“两千多岁了?”   “记不清了,差不多吧。”叙南星将小龙崽从他手上接过来,重新塞进了衣服里, 确定这家伙在睡觉时也能用爪子抓紧衣服不掉下去, 这才放心下来,却听宁殷语气复杂道:“那明修岂不是看不见他长大?”   “……原形长得很慢,化形不需要那么久。”叙南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可看着宁殷眼中的同情,他叹了口气,还是把“龙族与伴侣共享生命”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等到能化形,长得就快了。”   “那还好。”宁殷松了口气, 转身与他并肩坐在马车前头,不远处庄茂言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对上,却不像是之前那般仓促躲开了,宁殷勾起唇角又放下,压低声音道:“明日..我就回京了,怕是年关之前都不会有空出来,宫里那群阁老要是知道我出来是为了找庄茂言,估计以后都得盯着我了……你们若是有空,可一定要来京城看看我。”   “京中没人陪你吗?后宫没人?”叙南星也学着他压低声音,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你一个皇帝居然没有后宫佳丽三千?”   宁殷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腿:“三千人你是想要我的命吗?光是一个个宠幸过去都要十年!”   叙南星心想也是,他戳戳宁殷的腿:“一个人也没有?”   “你觉得他乖乖和我回宫,给我当皇后的几率有多大?”宁殷问道,也不知道庄茂言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话,警惕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宁殷硬气瞪了回去,后者只得僵硬转回脑袋,当什么也没看见。   叙南星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随后斩钉截铁道:“零,绝对不可能。”   “我就知道。”宁殷自嘲笑笑,长出一口气后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拍拍叙南星的肩膀,笑道:“京城年关会很热闹,有空一定来玩。”   “其实皇上..你也不是那么孤独,”叙南星伸手一指两人身后树上,树林之中无风却见枝头树叶动了动,“不是有一群人一直跟着你吗?”   宁殷这才察觉到他是在说自己的影卫:“你能发现他们?”   “我不是人,我当然能发现。”叙南星道,“你可别因为我发现了他们就说他们功力不好啊,他们藏得挺好的,我还以为你出来什么人也没带呢——崔昊是他们抓的?”   宁殷不服气道:“我抓的,他们顶多就是在后面守着而已。”   叙南星忍俊不禁:“我知道是你抓的,夫君都和我说了……哎哎玩不起的是你吧,怎么挠我痒痒!”   难得的轻松时间让两人也都放松了不少,宁殷和叙南星滚作一团,差点滚下车时被沈明修一手一个拎了起来:“小心一些。”   叙南星看向庄茂言,后者还站在原地,看样子像是没有动过,可昨天才下过雨,地上的泥泞让庄茂言的破绽展露无遗。   宁殷还没来得及因为庄茂言的无动于衷失望,就被叙南星拉着袖子拽到了身边,听他悄声道:“看地上。”   他顺着叙南星说的看过去,就见庄茂言脚上鞋尖沾上了还湿着的泥土,而在他脚边,明显用力过猛的脚印无人注意。   “他只是没来得及,不是没有放在心上。”叙南星附在他耳边道,“我虽然与表哥认识时间不如你与他认识时间长,却也知道他是个心里有事藏着就不会说出来的家伙,给他时间长一些就行。”   “看来你很有经验?”宁殷瞥他一眼。   小青龙骄..傲抬起头:“当然,我可都是当爹的人了——你想要建议吗?”   叙南星其实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他到目前为止唯一动心的人也就是沈明修了,说是有经验,也不过都是一些理论知识,但他觉着对于宁殷和庄茂言这样的两人来说,他们连理论知识都没有,所以听听建议也是好的。   宁殷不疑有他,将耳朵凑了过去,就听他道:“你这次回去之前不要去找他,回去之后也不要给他写信。”   “……为何?”   “你听我的就是了。”叙南星自信道,“包你有效果。”   沈明修正在翻看解行等人回防边关之前留下的书信,忽然觉着身边黑影一闪,是庄茂言躲到了他的身后,景王爷不解道:“你做什么?”   庄茂言只觉得后背发毛:“我觉着被什么人盯上了,好强烈的感觉……你走开做什么?让我躲一下!”   “你个子太大,站在你身边容易被波及。”沈明修对挚友毫不留情,他回身来到马车边拉开叙南星的衣领低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叙南星也顺从地挺起胸膛给他看,看见了全程的庄茂言犹如五雷轰顶,几步走过去将小表弟的衣服拉上,对沈明修道:“光,光天化日,就算他是个男人你也不能这样!”   只是来看儿子睡得如何的沈明修:“……”   只是给夫君看看儿子的叙南星:“……”   庄茂言正想问他们这莫名其妙的沉默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宁殷冷着脸跳下了马车,转身走远了。   小青龙默默给皇帝比了个大拇指,做得好!   全程被蒙在鼓里的庄茂言看着宁殷坚定的背影欲言又止,这时杨遇走了过来,他也只得按下心头的疑惑,听杨遇道:“和谈好了,四王子答应今天晚上之前撤出梁洲。”   梁洲这一场祸乱实际上和呼延觉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想要从中借力见杨遇一面,这才不远万里从西树边关冒险深入大辰一趟,如今人见到了,他虽然不信杨遇那套这个劫那个劫的,但他自己的计划也的确还不到把杨遇强行带走的地步,所以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皇上不会让他带走你的。”沈明修对杨遇道,“你会成为大辰的国师,而不是他手中的筹码。”   “我知道。”杨遇笑笑,“我永远不会离开大辰的。”   ……   宁殷并没有选择回到虞州城之后再回京城,而是直接从梁洲启程,出发的时间比他说的还要早,以至于庄茂言还想着要来找他说声一路平安时,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床铺,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因为表哥的情绪很低落,叙南星只好充当起了安慰的角色,只是他说什么庄茂言都像是没听见似的,而叙南星和宁殷的计划又是不能老是在庄茂言面前提起他,小青龙只好和他一起抬头望天。   回程的路上都是庄茂言在驾车,沈明修被迫休息——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夫郎说他黑眼圈都出来了,再不睡就不好看了。   想不到他堂堂一个王爷,也有要靠这张脸留住人的时候,幸好马车摇摇晃晃也甚是催眠,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沈明修总算是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了?”   看叙南星进去又轻手轻脚出来,庄茂言拉了一下缰绳,让马儿走得慢一些,好让马车平稳些。小青龙点点头,心疼道:“他都多少天没睡觉了?”   “从你们过来那天就没怎么睡过吧。”庄茂言叹了口气,“都怪我,若是我没有中招,也不用你们辛苦跑一趟……对了,你是怎么治好我的?我中的是什么毒?”   叙南星打了个哈欠,靠在马车门边闭上眼睛假寐,将表哥的唠叨全都抛之脑后,当没听见,可庄茂言颇有一副砸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叙南星只好睁开眼睛煞有介事道:“表弟我用仙法把你治好的——包治百病啊,有病的话再来找我。”   庄茂言愣了一下,低声笑了起来:“你何时学会说笑话了?”   叙南星勾勾唇,他就知道庄茂言不会信,原本的一丁点儿困意也终于因为被他打断飞到了天边去,叙南星干脆坐直了身子:“表哥,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京城生意好做吗?”叙南星诚心问道,“我想去京城做生意。”   庄茂言茫然道:“京城?怎么突然想去京城?那边是有商会的,一般人不怎么能进得去。”   叙南星摸摸下巴:“是吗?”   “和我说说,为何想去京城?”庄茂言也坐正了,这算是小表弟第一次问他这么正式的问题,作为兄长,他觉得他有责任好好听,并且为小表弟解答一切问题。   谁知道叙南星却是摆摆手:“没事了。”   他想去京城并不是一时起意,想要赚大钱,就必须一步一步朝着中心靠拢,赚钱不仅仅是赚钱,也不能随时随地都想着赚钱——若是所有都以钱为前提,意义就变了。   叙南星喜欢钱,也喜欢赚钱。   从他用茶叶做奶茶开始,到茶庄门前的一张桌子,再到如今的小食肆,他虽不是一步登天,却也是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他想要扩大食肆,与更多的人搭上关系,不论是给他们供货,又或是借用关系做一些别的生意——比如从陆燕的手中铺出一条布匹生意,又或是他一直想做却没有动手的医馆——这些都能让他脚下站得更稳,到那时,他也能更加自由地追随沈明修的脚步。   叙南星从最开始就知道,沈明修不可能永远被困于虞州城的一方天地,当他重新回到心心念念的边关战场时,叙南星绝对不要做呆在家里只能等待着他回来的那种人,他要在沈明修途经的所有地方都留下足迹,不管沈明修到哪里,都有小青龙的被窝可以蹭。   京城只是第一步,叙南星暗暗下定决心,他知道沈明修肯定不会丢下自己,可他不会成为某个人身边的附属品。   去京城,不仅仅是因为沈明修要去,更多是因为他自己想去。   庄茂言以为他累了,正准备让他休息一会儿,忽然又听他开口道:“我要进商会。”   “要我帮你?”   “没,我就是说一声。”叙南星重新闭上眼睛,想了想又道,“表哥,你和皇上是怎么认识的?”   庄茂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之前没说过吗?我与皇上是在殿试见的第一面,后来……”   他说到这里止住了话头,又自顾自冥思苦想去了,叙南星看他想得入神,也就没有去打扰,转头朝后面喊了一声:“杨遇?”   后面杨遇探出头来:“南星哥找我?”   杨遇是坐在马车后面的横杠上的,虽说叙南星让他进马车去,可他却以怕打扰了景王爷休息拒绝了。   叙南星摆摆手:“没事,就是怕你等会儿丢了,饿了吗?”   “不饿,但是方才一直听着马车里有声音,是不是王爷醒了?”杨遇放低声音指了指马车,“南星哥要不要进去看看?”   叙南星愣了一下,杨遇都能听见声音,为何他没有听见?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和庄茂言说了一声,低头钻进了马车里。   沈明修依然侧着身睡着,叙南星小心翼翼在他身边坐下,弯腰去看在他怀里乖乖睡觉的小龙崽,龙崽子也团成一团在父亲身边,睡得天昏地暗,而原本应该在他身边的小龙蛋此时却是看不见了。   叙南星惊愕不已,正要伸手去叫醒沈明修,就听见马车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撞击木头的声音,小青龙一愣,俯身下去,果不其然在马车一角发现了正随着车子晃来晃去的小龙蛋,看来是这边距离杨遇比较近,他才听得清楚一些。   生怕等会儿把龙蛋磕破了,叙南星连忙伸手去够,好不容易把龙蛋捞回来,小青龙就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手上只有一半的蛋壳!   叙南星心头大震,然而此时前有庄茂言,后有杨遇,两个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和两只小龙的存在,这个时候也不是坦白的好时候,他急得不行,甚至在另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另一半蛋壳,可龙蛋里的小家伙却不见了影子。   “南星,怎么了吗?”庄茂言听他进去之后半天没声音,问道,“睡着了吗?”   杨遇也跟着从后面敲了敲马车,叙南星只好道:“我……我没事。”   幸好外头两人听了他的回答没有再追问什么,叙南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耐心思考如果小家伙提前破壳了会去什么地方,恰好这个时候沈明修也醒了过来。   他撑着手肘坐起来,将小夫郎拉过来,还带着些没睡醒的懒倦劲儿:“怎么了?”   叙南星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了回去:“嘘,别动。”   沈明修也被他这一下弄得清醒了,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听话地不乱动,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叙南星伸手从他耳后抓了个小东西出来。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长着红色龙角,身后也有着龙尾,却有着人类外貌的……小婴儿?   沈明修:“……这什么?”   叙南星:“……儿子吧?” 第064章 爹爹做饭爹爹好!   长着龙角龙尾的小孩儿, 叙南星的确是第一次见,尤其是个头这么小的,一双黑眼睛眨巴眨巴, 水汪汪的, 看上去很是纯良无辜,叙南星小心翼翼将他托在手心,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 万一是个女儿呢?”   这孩子头发也挺长,堪堪盖住了腿,听见他的话, 像是能听懂一般, 给他展示了自己的小鸟,张着嘴发出啊啊声, 示意他来看,自己不是女孩子。   叙南星:“……”   看起来好像还挺聪明。   他与沈明修对视一眼, 后者还沉浸在震惊中,见他看过来,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不是龙?”   “小家伙的龙蛋也比那一个小许多, 可能是比较特殊吧。”叙南星伸..出手指将小家伙的腿并拢, 正色道:“不可以随便对别人这样,听见……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家伙抱着手指啃了一口, 虽然还没长牙,咬人也不疼,可突然被咬一口吓人啊!   马车帘子忽然被撩开, 叙南星手疾眼快将小家伙往沈明修怀里一塞,抬头淡定对上庄茂言的目光:“表哥有事?”   “我方才听你叫了一声, 是马车太颠磕到头了吗?”庄茂言道,“是你还是明修?”   叙南星在心中将表哥夸了好几遍,表哥好啊,他都不需要绞尽脑汁想借口来掩饰,庄茂言已经替他把理由想好了,小青龙认真点头:“嗯,磕到头了。”   “没事吧?刚才的路上有些小石头,早知道就雇个车夫了,我这技术也不行……”庄茂言自顾自嘟囔着放下了帘子,没有再管里面两人。   叙南星松了口气,拍拍沈明修,伸手要儿子:“给我给我。”   景王爷却是认真且谨慎地指了指叙南星:“在你身上。”   小青龙还没想明白什么叫做在你身上,忽然觉着背后一凉,像是有什么细细柔柔,毛绒绒的东西在自己脖子上扫来扫去,他忙伸手去抓,那东西又躲到了他另一边肩膀上,伴随着咯咯笑声继续挠他的脖颈。   这下叙南星反应过来了,迅速伸手在肩膀上一按,将那捣乱不嫌事大的小家伙抓在了手上,可看清楚手上的东西后,叙南星和沈明修皆是一怔:“怎么变成龙了?”   沈明修将小龙崽从被窝里扒拉出来,一大一小两只龙崽子摆在一起,更显出体型上的大小来,一只睡梦中迷迷糊糊将弟弟抱在怀里,四只爪爪按住乱动的弟弟,继续睡!   “得想个名字了。”叙南星认真道,“不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分开这两个小家伙。”   他说话时小龙崽正耍坏心思试图挠哥哥痒痒肉好让他放开自己,奈何哥哥身上全都是细密鳞片,挠来挠去根本没有用,小龙崽都累了也不见哥哥动一下,只好不耐烦地甩着尾巴闹脾气,不过没一会儿就没了精神,干脆和哥哥抱作一团,一起睡觉。   见他终于安静下来,沈明修默默松了口气,拉过被子将两个小家伙盖住一半,这才轻声道:“名字你有想法吗?”   小青龙对着两个儿子冥思苦想大半天也想不出来,他对起名字这种事实在是没经验,只好摇摇头看向沈明修:“你呢?”   “不如回去让娘亲看看吧,出生这么久还没有给娘亲看过呢。”沈明修道,叙南星也觉得有道理,大夫人一看就是个会起名字的,当即决定下来:“那就让娘亲给起名字,反正我是想不出来了。”   一行人又在路上走了两天,时隔将近半个月,终于是再次回到了虞州城。   下马车时叙南星将两个小崽子兜在了包袱里,哥哥自然是不用担心,该吃吃该睡睡,很努力地在长身体,弟弟虽然不太乐意呆在包袱里,但当叙南星将他最喜欢的奶糕塞进他怀里时,小家伙还是乖乖团在哥哥怀里耐心啃奶糕去了。   就这两天的时间,作为哥哥的龙崽子几乎是长了一圈,只是没有任何要化形的意思,叙南星也不担心,若是长得太快了他倒是要担忧了。   虞州城城门前少见的熙熙攘攘,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排着队等候进城,身上挑着担子或是拉着车子,装满了货的商人则是有条不紊地准备走侧门进去,叙南星看见这架势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么热闹?”   庄茂言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月中节!我把这事儿忘了……不过百姓们每年也都自发去轮到的城池过节,看来没我在也没事。”   “你毕竟是府衙,还是快些回去交接吧。”沈明修踢了挚友一脚,庄茂言也顾不上和他掰扯,将马车交给杨遇就急匆匆进城去了。   剩下三人也不急,慢悠悠跟在人群后面往前走,叙南星干脆重新坐到了马车上,跟着马车走动晃着脚——他一点儿也不担心食肆或是茶庄,茶庄有辛义,食肆有陆二虎,这两人都是靠得住的,他现在最想要的是赶紧回家沐浴更衣,来回奔波这么多天,他无比想念自己的床铺。   “说起来这一趟南星哥带出去的东西也没能用上。”杨遇忽然道,“根本没空停下来,南星哥原来想做什么来着?”   他说的是叙南星带走的几筐孜然,怎么带走的又是怎么带回来的,一点儿没动。   叙南星摸摸下巴:“原本是想着在路上给你们做些吃的,不过也不算晚,今天晚上我就弄给你们吃。”   ……   虽说城中热闹,众人却是疲惫到了极点,根本没心情去晃,杨遇在食肆门口就停了下来,回房间之后倒头就睡,根本叫不醒。   叙南星则是一回家就趴在桌子上不肯起来了,大夫人看得直心疼:“早知道不让你出去了,这一趟都瘦了一大圈,得怎么补回来呦。”   小脸被大夫人捏捏又戳戳,叙南星含糊不清道:“没瘦吧?”   “谁说的?”大夫人眼睛一瞪,大手一挥,那边流月忙把早就准备好的热乎乎的鸡汤面端了上来,叙南星吃多了干粮饼子,瞧见这飘着葱花还有猪油香味的面条,眼睛都直了。   “公子慢些吃。”流月怕他噎着烫着,提醒道,然后就见叙南星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一半——他不怕烫,手贴着碗直接用灵气催凉,这一碗下去才算是满足些许:“谢谢娘亲,还有吗?”   另一边沈明修的碗里还有一半没吃的,干脆给他夹了两筷子面过去,看叙南星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大夫人慢悠悠道:“这还叫没瘦?都饿坏了吧。”   叙南星:“……”   瘦了和饿了是两回事,小肚子明明还很软乎!   大夫人根本不理会他,又让流月将备好的点心端上来,都是一些软糯宜入口的糕点,叙南星拿了一块掰成两半,不经意间留下半块,打算等会儿带回去给儿子们吃。   他吃了饭就忘记了还有事儿要做,正要起身去把两只小龙崽安顿好,就见沈明修放下筷子,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淡定对大夫人道:“娘亲,南星有东西要给你看。”   大夫人茫然看向叙南星,然后就对上了叙南星同样茫然的眸子,后者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忙正色道:“对对对,有东西,好东西。”   半晌后,大夫人面对抱在一起睡得小肚皮起起伏伏的两只小龙崽,拿帕子捂着嘴的手一直在抖,好半天才听她颤巍巍道:“哎呦,真招人喜欢……能摸摸吗?”   沈明修直接将儿子拎起来放在大夫人怀里:“娘亲带回房去好了,想看多久看多久,想摸多久摸多久,我与南星先沐浴,等会儿会去找娘亲接回来。”   叙南星:“……”   哪里有急着把儿子送走的……等等,夫君是不是话中有话?   小青龙险些在大夫人面前就变成小红龙,看着这母子俩一个伸手等着,一个把儿子用小包袱裹起来送过去,大夫人仿佛暗中交易一般将小崽子们带走,门一关上,试图逃跑的叙南星腰带就被沈明修手指勾住了。   “夫郎来沐浴。”沈明修弯腰将小青龙扛起来,三下五除二将夫郎身上衣服剥干净,塞进了暖呼呼浴桶里。   叙南星抬手抹去脸上溅上的水珠,头上就盖上了一件衣服,衣服上属于沈明修的气息将他笼罩,小南星很不给小青龙面子,迅速精神起来。   他不知道沈明修这是什么意思,只好等着某人伸手将衣服掀开,可他没想到衣服被掀开之后,等待他的会是这么一副美景:“……你,你怎么不穿裤子!”   “沐浴穿裤子做什么?”沈明修毫不保留地用身材暴击小夫郎,看他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还故意将腹肌凑近,“要摸吗?”   叙南星鼓起勇气直面诱..惑,然后果断上去摸了一把,小青龙觉着再看下去恐怕鼻血就要出来了,只好闭上眼睛继续摸。   手感甚好。   夫君简直赞,非常值得小青龙奉献一次主动坐上去的机会。   可当他真的吃进去之后,顿时就后悔了:“……太大了。”   沈明修手稳住他的小腰,免得他等会儿坐不稳,两人都有些激动,但明显更激动的是叙南星:“你不要突然挺腰啊!”   “那你来。”沈明修很好说话,把主动权交还给了小夫郎,叙南星努力了几次,很快放弃了——虽然舒服,但太累。   但是他又有些放不下自尊心,沈明修仿佛能读懂他的心思,于是有来有往地回赠了叙南星一次“强行”夺取主动权。   等到叙南星再醒过来时,外面已经是明月当空。他侧身躺在床上盯着窗外夜色看了半天,这才想明白自己方才是被沈明修做晕了。   小青龙挠挠脸——感觉还挺好。   两个小龙崽已经被沈明修带了回来,此时似乎都睡饱了,正在他怀里被子底下玩你追我我追你,抓尾巴的游戏。小龙崽明显玩不过大的,气鼓鼓一口咬在哥哥尾巴上,一点儿也不疼,反而让哥哥觉着弟弟喜欢这样玩。   于是抱着弟弟尾巴更不愿意松手了。   看着两个小家伙打打闹闹,叙南星也回复了一些精神,扶着酸疼的腰缓了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床头放着一整套干净的换洗衣服,叙南星穿上之后才发现这和他平时穿的不太一样,料子滑溜溜的,挺凉快。   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也是留了个心眼子,小龙崽们轻车熟路地一人占据他一边肩膀,然后就被爹爹带到了厨房。   他向厨子要了新鲜的肉,又在他迷惑的眼神中将厨房的铁网也借走——厨房的铁网是用来隔火加热用的,因着怕烧坏碗碟,铁网还挺厚,不过叙南星倒不在意,拎着两样东西回了小院。   马车上的孜然早就被卸下来放在了院子里,也许是怕夏天突如其来的雨淋坏了这些香料,上面被贴心地盖上了一层油布。   之前听杨遇说起沈明修是以非常低的价格买下这些孜然的,叙南星也能理解,毕竟这个时候的人们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度还没有这么快——奶茶纯属意外,本质上还是茶水——而孜然被商人带进大辰来的时候,原本是用作香粉的,也就是供夫人小姐们用的。   后果可想而知,孜然这东西乍一闻起来没有什么香味,若是磨成粉末真要用到身上去,只会让人觉着刺鼻,还会平白无故使让人联想到成日呆在米面铺子或是后厨的人,自然而然也就没人愿意买了。   在本土已经有这么多调料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想着要把这东西用到食物上去,就算是西树那边有人在吃,也只是一些打猎的猎队买不起盐,才会用孜然为食物增香。   ——这正好便宜了叙南星。   他将肉切成小块串在李树枝上,这树枝还是他从前头院子里折来的,一般来说用红柳木是最好的,坚..硬不易折断,还自带一股特殊香味,可惜这里距离边关太远,叙南星没办法搞到红柳木,只能用还算清香的李树枝代替。   小龙崽们看得很认真,看着爹爹将肉穿成一串串摆在洗干净的大叶子上,又找来枯枝干草,弄出了一个还没点燃的火堆,然后两只龙崽子就被叙南星抓在了手里。   兄弟二龙你看我我看你,弟弟到底不老实,正在试图从爹爹手里出溜蹿出去,结果又掉进了叙南星手里,早有准备的叙南星将小儿子拎着龙尾巴晃晃:“宝贝,给爹爹来个火?”   古代版打火机!   小龙崽:“???”   他和小龙崽对视良久,后者明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欢快地用小爪子去够叙南星的手指,把自己乐得嗷呜嗷呜的。   叙南星只得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哥哥,作为兄长的小龙崽虽然听不懂,但他能捕捉到火这个字眼,从叙南星的手臂上站起来,对着果木枝堆张开嘴,结果鼻子痒痒,呆呆站着半天,猛地嗷呜一声打了个喷嚏。   一连串的小火球噼里啪啦打在了木堆上,愣是把木头堆给打得撒了一地,父子三个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叙南星,他作为水龙本身就有点怕火,他抱着龙崽子们后退好几步,然而两个小家伙却是领悟了什么一般,从叙南星怀里跳了下去。   弟弟撒开了腿在地上一边绕圈圈一边将果木枝堆重新堆好,然后期待万分地看向哥哥,后者在弟弟崇拜的目光中终于有些熟练地吐出了火球球,这一次成功点燃了火堆,不过两个龙崽子外加小青龙都被突然冒出来的冲天火苗惊得抱作一团,不过下一秒就被人从原地连人带崽子抱离了原地,   “……这是在做什么?”突然回来的沈明修惊愕地看着依然对着火堆发呆的父子三个,弟弟激动地对着父亲嗷呜嗷呜起来。   爹爹做饭!爹爹好! 第065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沈明修在叙南星睡下之后就去了大夫人那里, 耽误到这么晚,也是因着大夫人在为两个小家伙的名字犯愁。   “若是水青也就罢了,名字好起。”大夫人手边堆着一堆书册, 有些做了标注, 又有些抄出来誊写在了准备好的宣纸上,显然很是纠结, “可若是赤红……”   “不必在这些细节上过多考虑。”沈明修手指点在其中两个名字上, “儿子觉着这两个就很好。”   大夫人对着他点出来的两个名字,又听沈明修道:“等到时候束冠时,取字再想这些也不迟。”   “甚好甚好。”大夫人说着说着却是抹了眼角, “这两个名字还是当年你爹替你选了后来却没用上的, 却没想到咱们沈家会发生这么多事,幸好现在也算是尘埃落定, 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这头好不容易把大夫人安慰好,回了小院就见院子里火光冲天而起, 等叙南星终于给他解释清楚之后,他这才哭笑不得将怀中写着名字,折了几折的宣纸拿出来放在叙南星手中:“看看?”   此时两人怀里一人一只小龙崽, 正围着火堆看烤肉在火焰之上被烤得滋滋作响, 叙南星手上拿着臼子正在将孜然籽磨成粉末,没空去接,沈明修便将纸打开, 小青龙腿上的小龙崽正是调皮捣蛋那一只,伸..出小爪爪帮父亲将纸展开,还煞有介事地拍拍:“嗷嗷呜!”   爹爹来看!   小龙不识字, 但小龙喜欢凑热闹!   “行舟,诵年?”叙南星看了一眼就有些愣住, 看看两个小家伙,总觉着哪一只也和这两个名字搭不上边,小龙崽拍拍尾巴,不疼不痒打在爹爹大..腿上,仿佛在抗议。   而另一只小龙崽只是认真且专注地盯着火堆,似乎并不打算参与进来。   沈明修抬起手指点点自己腿上的哥哥小龙崽:“行舟。”   叙南星怀里的弟弟小龙崽已经迫不及待爬上了爹爹的肩头,抬起脑袋去蹭父亲的手指,沈明修笑了笑,指尖在龙崽子头顶蹭蹭:“诵年。”   小青龙将手中臼子放下,把几串肉串翻了个个儿,好让火焰能够烤得更均匀,盈盈火光照在沈明修侧脸上,莫名照出了些许落寞,叙南星顿了顿:“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是从我爹在我出生前就为我准备好的名字里面选出来的。”沈明修把那张纸拿了回来,缓缓折回原来的模样,轻声道:“诵年是希望我能无病无灾地长大,行舟估计是许愿我能够行于世上如同行舟一般平稳吧……可惜这两点我都没能如他所愿。”   险些死在战场上,就算活着回来也只吊着一口气,至于平稳——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平稳二字可言。   他打了半辈子的胜仗,最后还是差点死在他曾发誓终身守护的边关大地,他不后悔,却对不起母亲,以后说不定还要对不起叙南星。   叙南星捻起一点儿孜然粉混在磨过的粗盐里,混合之后又撒在肉串上,奇异却又勾起食欲的香味渐渐从这个小小的火堆飘散开来,手刚放下就被沈明修握住了,他正想说自己手上还有香料,等擦了手再说,就见沈明修整个人都蔫巴下来,缓缓靠在了他肩头。   小龙崽……不,现在该叫诵年了。   刚刚得到新名字的小家伙被父亲的脑袋挤得只能爬到爹爹另一边肩膀上,一低头就看见哥哥正淡定地往火堆里吐火球。   小诵年眼睛一亮,左边的爪爪踩了踩右边的爪爪,从叙南星肩膀上轻盈地跳了下去,完全没有被爹爹察觉到。   两兄弟你吐火球,我堆木头,合作得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出神入化。   叙南星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个小家伙一个是明摆着的混世魔王,另一个则是深藏不露暗暗捣乱的小坏蛋,他现在满心都是夫君这是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沈明修欲言又止,深深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若是我……罢了,还是不说了。”   “你想说若是你重回战场,我和龙崽子们该怎么办吗?”心细如发的小青龙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场对话,他常用的那只手被沈明修握住不放,只好用另一只手安抚夫君:“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这个了吗?我会保证沈将军不管到了哪里都能钻我的被窝的。”   沈明修低声笑了起来,叙南星垂眸看着他被前额碎发遮住大半,长长的睫毛,按耐住想要上去亲一口的冲..动,耐心道:“放心交给我,你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就行——夫郎说过的话,何时没有实现过?”   说要赚钱,立马就能行动起来,奶茶点心玫瑰糕,小腰包鼓鼓的。   说要治病,马上就能废寝忘食研究药……不,研究饼出来救死扶伤。   沈明修嗯了一声:“夫郎言出必行。”   “所以说……哎等等,火怎么越来越大了?”叙南星看见越来越旺的火堆,已经快要被火舌吞没的肉串,惊呆了,沈明修也忙起身帮忙——抓龙崽子!   两只龙崽子见坏事败露,也不跑,只乐呵呵翻过肚皮来给爹爹看,叙南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诵年脸上被火烟熏黑了几块,忍俊不禁,只得任劳任怨把两个家伙抓在手上给擦脸。   沈明修则坐直了身子,略显生疏地翻烤着抢救及时的肉串:“……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么烤肉。”   “为何这么说?”叙南星给诵年擦完小脸,又将看起来比弟弟淡定许多的行舟拎起来看看,哥哥明显只是在一边拱火的,身上干干净净,在爹爹手中翻了个身,小爪子将弟弟勾了起来,叙南星干脆拿了个空筐子将两个小家伙放在里面,看他们你咬我尾巴,我啃你的爪爪,玩来玩去也还算是乖巧,也就放下心来专心烤肉。   沈明修将肉串分了一半给他,两人一起料理肉串,小龙崽们也被这边香味吸引,弟弟趴在哥哥身上,两个龙崽子在筐子里叠高高,目不转睛盯着爹爹手上裹满了孜然的肉串。   想吃!   沈明修轻声道:“因为和将士们一起吃肉时,除了庆功宴,往往没那么好的条件,能打到猎物就不错了,打起仗来也没人记得要在身上带什么调料……以前解行负责烤肉,烤到一半敌军偷袭,等我们解决完敌军回来,肉都烤糊了,根本没法吃。”   有肉吃都算是好的,边关情况复杂,天气也很难以捉摸,再加上那边常住的百姓也是鱼龙混杂,很多时候不仅仅要提防轰轰烈烈杀过来的敌军,还要担心有细作暗中使诈,因此有些百姓好心送来的吃食,将士们也不太收。   叙南星手上动作一顿,原本要让小龙崽们先吃一口尝尝的,那刚刚烤好的肉串就递到了沈明修嘴边,两个小龙崽只能眼巴巴看着,等待着爹爹的下一次投喂。   沈明修知道他拒绝不了,只好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肉被香料熏烤得入味后,连带着孜然的香味和外酥里嫩的肉香都一览无余,沈明修点点头:“好吃。”   叙南星自己嘴里咬了一块,这才给小龙崽们也分出来一龙一块,虽然有些烫,但这点儿烫对于口吐火球的小龙崽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就算是牙还没长齐,撕扯这点儿肉也不在话下。   “明修?”   小院门口忽然响起庄茂言的声音,叙南星眼疾手快脱下外衣盖在装着小龙崽的筐子上,对小家伙们使了个眼色,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看得懂,迅速将筐子拉到了自己身后,和装着孜然的筐子放在一起。   可他没有意识到天气热,他只穿了外衣和亵..衣,外衣脱了可就只剩下里面的小马褂了,沈明修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来盖在叙南星身上,叙南星还没来得及问他脱..衣服做什么,紧接着就看见小院门口庄茂言身后带着庄兰心走了进来。   叙南星心中暗道幸好沈明修反应快,不然他们俩大晚上的只穿着亵..衣坐在院子里,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可他忘了就算自己身上披了沈明修的外衫,也还是能看见里面只穿了小马褂。庄兰心看见他这副打扮还愣了一下,不过幸好没有多想,只觉着是这两人关系好。   “对不住,大晚上的还过来打扰。”若是庄兰心不在身边,庄茂言早就凑过来要肉串吃了,在小姨面前他还是得端着才行,“小姨说她有急事想要找你,我这才带着她过来了。”   庄兰心回来之后是住在客栈里的,庄家人不可能让好不容易回来的小女儿再住仓库,即便那是外孙的地方,也是提前托人在虞州城最好的客栈为庄兰心订好了房间。   原本叙南星等人去梁洲之前就应该为庄兰心接风洗尘的,只是刚好走得急,母子俩就错开了,这又多隔了将近一个月才见上面。   “景王殿下,南星。”庄兰心上前来道,沈明修忙让开:“岳母不必这样。”   庄兰心脸上露出些笑容,也不过多寒暄,被叙南星拉着坐了下来,庄茂言等会儿还得送小姨回去,便也跟着留了下来,一抬头就对上挚友打探的目光,他只好微微摇头——他也不知道庄兰心这么晚了一定要找叙南星是为了什么。   “娘,吃吗?”叙南星将肉串递给庄兰心,后者只好接了过来,只是拿在手上不吃,也许是碍着沈明修在一边不方便说话,庄茂言也看出来了,起身笑道:“我与明修去外头转转,刚好去买两坛酒回来,吃肉没有酒可不行!”   他这话说得也像是个侄子会说的,沈明修也起身,临走之前拍拍叙南星的肩膀:“夜里风凉,衣服披好。”   “嗯嗯。”叙南星点点头看庄茂言勾着沈明修的肩膀走出了小院,这才将目光转向庄兰心:“娘有话想和儿子私底下说?”   庄兰心有些犹豫,正要开口就听叙南星身后嗷呜一声,疑惑探头过去看,却被叙南星挡了个结实:“这,你们院子里招老鼠了?”   叙南星使劲摇头,但身后嗷呜一声接着一声,叙南星知道这估计是小龙崽吃肉吃得噎着或是打嗝了,心中担忧又想着等会儿让娘亲看见再把人吓着了,谁知庄兰心盯着他半晌,忽然道:“大夫人都已经写信告诉我了。”   小青龙:“……”   啥?   “你已经知道了?”叙南星蹙眉道,护着身后筐子的手也松了许多,说不定真是大夫人考虑周到,想着他们娘儿俩之间不能有嫌隙,写信都告诉庄兰心了?   “有什么话不能和娘说的?”庄兰心抬手给叙南星拉了拉衣服,心疼道,“景王到时候跟着大军走,你……”   “嗷——嗷呜!”   叙南星这边才刚刚搞清楚庄兰心得知的大概是大夫人猜测到他将来定然会想方设法跟着沈明修,这才提前给庄兰心说一声,好知会她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可小龙崽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打嗝打个不停,叙南星心中担忧,又抵不住庄兰心探究的目光,只好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想着反正到时候孩子打了也瞒不住,一把握住了庄兰心的手:“娘,儿子有话和你说。”   庄兰心吓了一跳:“你……你说。”   “娘,”叙南星认真道,“我给你生了两个孙子。”   庄兰心迟疑抚上他的额头,她记得她生的是个儿子,不是个双儿啊?   小龙崽第一回经历打嗝这种事,行舟见弟弟半天停不下来,只好大着胆子将弟弟顶在头顶,晃晃悠悠爬到了叙南星肩膀上,然后两兄弟就和庄兰心对上了视线。   “……南,南星啊。”庄兰心颤颤巍巍起身往后撤了一步,“怎么老鼠还长犄角啊?”   ……   直到沈明修与庄茂言在街上闲逛一圈回来,手上拎满了街上买回来的吃食和米酒时,叙南星才终于拣着能说的,给庄兰心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知道庄兰心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儿,只好看着她恍恍惚惚起身自己一个人回去,庄茂言要送她回去,却被推拒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庄茂言还是不放心,追了上去,结果没一会儿就满脸茫然地回来了:“她不让我送。”   沈明修看见他怀里两个吃饱喝足开始睡觉的小龙崽就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而看叙南星的架势,今天晚上恐怕不止于此。   但他会绝对支持叙南星的决定。   “表哥,你来,你坐。”叙南星有气无力招招手让庄茂言过来,后者不明所以,大大咧咧坐下来伸手拿了串烤肉,边吃边夸道:“表弟你手艺真好,店里是要卖这个吗?我肯定天天来捧场……你怎么不说话?”   庄茂言看叙南星和沈明修两人脸上都有些过于认真,叙南星的想法并非一时起意——他知道小龙崽的事儿肯定瞒不住,毕竟到时候王府多出两个孩子来,不可能不被注意到,到那个时候再解释恐怕会更麻烦,哪怕说孩子是从外面抱养的,也对小龙崽们不公平。   叙南星正要开口,却被沈明修按住了手,然后一只大手就将行舟拎起来在庄茂言面前晃了晃,小龙崽睡得沉,眼睛都不带睁开的。   毕竟长身体更重要!   这可吓坏了庄茂言:“这……这什么玩意儿……”   沈明修淡定道:“宁殷先知道的。”   “啊?你在说什么,这到底……”   “这是我儿子。”沈明修晃晃小龙崽的爪子,“来,和茂言叔打声招呼。”   小龙崽被弄得不耐烦,嗷呜张嘴吐出一个小火球,点燃了庄茂言的衣角。   庄茂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见鬼了啊! 第066章 大富大贵的命!   庄茂言手中被塞了烤肉串, 腿边还摆着刚刚倒好的酒,然而他却没有一点儿想要享受一下的意思,只因火堆旁两个飞速跑圈圈的小家伙正玩得开心。   叙南星不让他们继续加火, 两兄弟干脆就玩起了互相追尾巴的游戏, 你追我赶倒也玩得开心,时不时还有嗷呜几声从火堆边响起, 那就是谁的尾巴被咬住了。   沈明修非常淡定地将挚友手中冷掉的肉串拿回来继续在火上烤着, 给他换了一串刚烤好的放在他手上:“吃吗?”   庄茂言僵硬摇头,恰好这个时候诵年从他腿边跑过,也许是玩得太入神, 一时之间没有分清楚方向, 一脑袋撞在了庄茂言膝盖上,只好用两只爪爪扶着他的腿缓了缓, 等到头不晕了这才继续去追哥哥。   “你从方才开始就没有说话了,”沈明修咬了一口烤肉, 轻声道,“你不想问什么吗?”   庄茂言的确有想问的,有很多想问的。   可他问不出口。   沈家世代出良将, 沈伯父如此, 沈明修子承父业亦是如此,而他和沈明修从小一起长大,他可不知道沈明修什么时候变成了妖怪。   而庄家更清白了, 自家人绝对都是正常人,变州出了名的书香世家,每年旁系家中都能金榜有名, 再不济也是个举人,庄茂言可以拍胸..脯保证, 庄家不会有任何异常。   既然如此,唯一可能有问题的便是叙家,但叙南星又是庄兰心,他的小姨所出,血缘什么的骗不了人,难不成是叙远有嫌疑?可他怎么也看不出来叙远有什么不对劲……   他迟疑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原本以为庄兰心会在这边多留一会儿,万一也想喝酒又酒量不好,他和沈明修就只买了米酒,喝起来一点儿也不醉人,这让庄茂言更加烦躁了,只是心里敢怒不敢言。   毕竟也不知道那两个奇怪的小妖怪会不会吃人。   “不吃人的。”一直没有开口的叙南星忽然道,“我没吃过,也没想吃的欲..望。”   庄茂言一梗,放下酒杯试探着道:“你怎么保证我所见之处不是幻觉?说不定我只是在做梦呢?”   叙南星伸手拦下两只龙崽子,看这一大一小乖巧趴在自己膝下休息,诵年比较活泼,翻过肚皮来给叙南星戳着玩,小爪爪在空中蹬来蹬去,闲不下来。   庄茂言看见这一幕心中更是复杂,就听叙南星道:“是不是在做梦,不用我说,表哥你自己是最清楚的——我只是想要和你们坦白而已,万一到时候被你们不小心发现,很难不保证吓死几个人,不是吗?”   “……的确。”庄茂言无言以对,他的目光在沈明修和叙南星之间扫来扫去,“所以你们谁是妖怪?”   叙南星清了清嗓子:“讲道理,我不是妖怪,按皇上的话来说,我是你们的……呃,那个怎么说来着……”他手指点着,灵光一闪道,“对,我是你祖宗。”   庄茂言:“……”   “不对不对,这样说太过分了。”叙南星挠挠脸,却听庄茂言接着他上一句话说了下去:“你要怎么证明?你是龙?”   沈明修将手上的肉串分成两半给了两个小家伙,这才悠悠然擦干净手,将叙南星身上的衣服扯了一下,后者茫然看向他,鼻息间一阵香料味扑面而来,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叙南星皱着眉头红了鼻子,借着沈明修的帕子擦擦脸,一抬头就看见庄茂言刷地站了起来,手还在腰侧寻找些什么,看样子是要拔刀,叙南星吓了一跳,然后就见庄茂言腿一软,重新坐了回去。   庄茂言看着小表弟一个喷嚏打出来,连带着脑袋上清莹如玉的两支龙角,和身后炸了毛的龙尾一起冒了出来,下意识要去摸防身用的东西,但他这趟出来本就什么都没准备,何况他又没猜到今天晚上还有这么一茬,当然是什么也没摸到。   惊吓过后便是浓浓的脱力感,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他们从梁洲回来路上叙南星面对他的问题给出的那个几近离谱的回答——“表弟我用仙法把你治好的,包治百病,有病的话来找我啊。”   庄茂言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向正震惊于沈明修何时掌控了他变身的开关的叙南星,如果忽略龙角和尾巴,这两个人和他平时见到的并没有两样,纠结快要把庄茂言撕成两半,他艰涩开口道:“你是神仙?”   叙南星正在把试图往自己尾巴上爬的两个龙崽子抓下来,闻言转过头迷茫看向庄茂言:“我不是啊,我就是条龙而已。”   小青龙自己也对说出身份这件事有些没有信心,再加上庄茂言和庄兰心的反应也让他备受打击,做出决定的时候就有些行动快于想法,不经大脑了。   “就像这样。”叙南星话音刚落,沈明修就知道事情不好,忙伸手去接。于是庄茂言被迫目睹了一场“大变活人”——眼前的叙南星凭空消失,只剩下两件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比两个红色龙崽子要大上两三倍的小青龙。   通身水青色,鳞片细密,在火光下也泛着盈盈水光,尾巴末端的倒钩锋利无比,如同刀片一般,在亲近信任之人面前却是收敛了锋芒,背生软乎乎的绒毛,头顶偏透明的龙角和之前庄茂言看见的如出一辙,每个认知都在告诉他,这条龙就是他的小表弟。   小青龙眨巴眨巴金色的眸子,似乎有些奇怪他怎么看得比以前高了,沈明修却是欣慰地捏捏他的龙尾:“长得比之前大多了。”   叙南星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又长大了一些,小青龙抬起头看了一眼庄茂言,后者还沉浸在被冲击的震撼中,于是小龙思来想去,轻盈跳过火堆,火焰都因为小青龙身上散出的青色水光弱了许多,行舟小龙崽十分负责,等爹爹一跳过去,立刻吐出小火球维持火堆。   真是非常懂事。   庄茂言被突然跳过来的小青龙吓得想要后退,然而腿脚没有力气,眼前的青龙却是猛地和他记忆中的一个场景对上了号——他作为状元进殿面圣时,曾经在宫中四处都见过这样的雕刻,或是壁画,或是房檐之上代替了走兽的龙头。   大辰向来崇拜龙,庄茂言也不外乎。   小青龙金色眼眸注视着他,绕着他走了一圈,有意无意用尾巴蹭他,庄茂言举起手:“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看见的不是幻觉了……小心你的钩子划到我!”   他看见那尖锐无比的钩子,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那玩意儿在脖子上来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叙南星只好蔫巴巴回到了沈明修身边,一边享受着夫君手在背上的抚..摸,一边眼巴巴盯着表哥——表哥表哥,我真的是表弟啊。   庄茂言顿觉压力大,他抹了把脸,结结巴巴道:“你,你先变回去……等等,你方才把这事儿也和小姨说了?”   小青龙两只爪爪盖住脸,两只小龙崽也学着他的模样用爪爪将脸盖住——好玩!   庄茂言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这下子心里的害怕什么的也瞬间消失,他甚至一骨碌站了起来:“你和她说了?!她说什么没?”   他完全可以自己安慰自己,慢慢接受这一切,毕竟他和表弟并没有像庄兰心与叙南星之间那样的感情,一个是表兄弟,一个是母子,庄兰心可不一定能接受自己儿子变成这个样子,回头给人吓坏了怎么办!   庄茂言这边开始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他已经开始为叙南星考虑,沈明修咳了两声:“无妨,这事儿交给我娘就行。”   ……   叙南星的初心是好的,本质上也是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特殊情况,比如到时候龙崽子们吓到了庄兰心,接受不了是一方面,若是真的将孩子们与妖怪混为一谈,那可就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自己说出来,总比被动地暴露要好。   即便如此,庄兰心也还是一连三四天没有来找叙南星——小青龙坐在食肆后院里,和杨遇一起将新鲜处理好的肉串起来,一齐的还有各种蔬菜,叙南星学着他曾经见过的烧烤摊子,准备了好多种烤串,前头的桌子也撤了下来,暂时用火炉子代替。   “南星哥,你已经串反四次了。”杨遇在叙南星第五次试图从手拿的那边将肉使劲串进去时忍不住提醒道,“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叙南星颓废摇摇头,将手上的串子掉了个头,继续串肉:“说了你可能也不懂。”   杨遇正在长个子,这段时间几乎是一天一个样,若非有叙南星在一边随时投喂,估计只长个子不长身体。杨遇颇有一副要高过叙南星的架势,此时坐在小板凳上竟然有些违和了:“不如让我来给南星哥算算?”   “别了吧。”叙南星叹了口气,“咱们也准备不少了,再有一个时辰就天黑了,刚好趁着集会的最后两天凑凑热闹吧。”   他们回来这么久也没空好好出去逛逛,集市快结束时都还在忙活。杨遇将串子放在井水边,让井水凉气冰着,这才去给叙南星帮忙将桌椅板凳搬到门口去:“让我给你算算吧南星哥,我算得可准了。”   叙南星无奈道:“那就算算呗,反正也没事儿做。”   杨遇拉着他在桌边坐下,让他伸..出手来,叙南星笑道:“还要看手相吗?”   “看看而已,有个参考。”杨遇也跟着笑笑,对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才道,“南星哥是大富大贵的命呢。”   “这话你之前说过。”叙南星将手收了回来,下意识想要去摸心口,这才想起来两个小家伙今天都交给沈明修来照顾了,并没有在自己身边,只好放松下来和杨遇闲聊:“你还看出什么啦?”   “多子多福。”杨遇轻声道,叙南星闻言愣了一下,失笑道:“算错了吧,我又不是双儿。”   虽然儿子是有的。   杨遇却是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当着叙南星的面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一些碎片,叙南星看清楚那些碎片的样子之后当即愣住了——这是龙蛋的碎蛋壳。   “……你从哪里弄来的?”叙南星捻起一块碎片,小龙崽们出生不久,蛋壳上也还保留着龙的正盛阳气,熟悉的气味让叙南星确认这就是龙崽子们的蛋壳。   虽说他信任杨遇,却也还没有信任到像信任庄茂言或是庄兰心那般将一切和盘托出,必须搞清楚他留下这些蛋壳是为了什么。   “我整理马车的时候找到的,这么厚又大块的蛋壳实在是很少见。”杨遇将蛋壳拢在一起,堆成了一个小山..丘似的,“我本来也没有多想的,可我前几日算出南星哥的命数相较之前有所变化,这才留心了一些。”   叙南星静静听着他继续说下去,谁知道杨遇却是转移了话题:“南星哥知道西树吗?西树国师风泉就是我师父。”   “什么?”叙南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听他道:“我比起师父来还有些不足,可要看出一个人的命数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南星哥你虽然身为男人,前几日身上却有不一样的气息。”   杨遇顿了顿,举起手道:“先声明,我对南星哥绝无二心,只是好奇而已,南星哥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南星哥你是当……唔唔。”   一只手忽然将杨遇的嘴捂得严严实实,来人竟然是有两天没见的庄茂言,他低头和仰起头的杨遇对视一眼,见后者露出投降的目光,这才将他松开,拉开一张凳子坐在了两人中间。   “是胡话就别乱说。”庄茂言点了点杨遇,后者笑笑,没有说话。   叙南星正要问他怎么突然过来,就看见庄茂言袖子里露出来一个红色的小脑袋,歪歪脑袋权当是在和爹爹打招呼,然后出溜又缩了回去。   小青龙啪的一声拍桌而起,把桌边两人都吓了一跳,杨遇也跟着站起来:“南星哥怎么了?”   “没,没事。”叙南星尴尬地坐回去,压低声音凑近庄茂言道:“诵年为何在你这里?明修呢?”   庄茂言强装淡定道:“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那个混蛋强塞过来的?非说要让孩子和我这个当叔的亲近亲近……说白了还是你家大的那个要睡觉,这个小的又消停不下来——你要不要拿走?”   叙南星摆摆手:“不拿不拿,你揣着挺好。”   庄茂言:“……”   你们这对狗男男。   叙南星却是笑了起来,庄茂言愿意过来就是已经接受了:“谢谢表哥。”   庄茂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其实我是替小姨过来传话的,她说若是你明天晚上有空,便陪着她出来逛逛。”   叙南星鼻子一酸,刚嗯了一声,就听见一声压着的尖叫在耳边响起,是杨遇猛地跳了起来:“南,南星哥,有东西钻进我衣服里了!”   庄茂言闻言一摸身上,心中暗道不好,叙南星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忙起身一把将杨遇按了回去:“别说话。”   杨遇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听了叙南星的话更是一动不敢动,只见叙南星在他身上一抓,一个红色的小东西就顺着叙南星的袖子钻了进去。   “你……”庄茂言正要警告杨遇,就听这小子语出惊人。   “南星哥你的孩子?”杨遇声音压得极低,“长得和你真像。”   庄茂言/叙南星:“……”   你认真的吗? 第067章 少侠你劫色吗!   月中节是大辰每年在不同的城中举办的, 类似于大型集会的节日,偶尔天子也会移驾此处,与民同乐, 只是今年听说京中事务繁忙, 皇上怕是不会来了,再加上虞州城刚从瘟疫之中复原过来, 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商人和游人们并不算多, 百姓们倒也自得其乐。   这节日一连举行七日才结束,今天是第六天,叙南星的打算是今天晚上做生意, 明天晚上再出来好好玩,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杨遇来找他说了一声:“南星哥, 今天晚上我可能没空来帮忙。”   “难得啊,你有事要忙?”此时已经将近傍晚, 东大街两边就已经熙熙攘攘,摆摊的开店的,溜达的或是出来吃酒的,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甚是热闹。   有些人已经注意到了沈氏食肆这边的动静,门口的大火炉和桌上的小火炉中已经燃起了火,看得路过的人打心里就觉着热, 不由自主避开来,而早就习惯了这边会搞出一些大动静的虞州城人却是抢好了位置,想看看叙老板又出了什么新品。   杨遇指指自己背上的小包袱, 笑道:“今天晚上我也摆摊赚些钱,南星哥要是忙好了记得来光顾一下。”   “你做什么生意?”叙南星来了兴趣, 他身后陆二虎和来帮忙的陆燕正在将一个个盛满了水的木盆从后院抬出来摆在门前,里面放满了一看就有料的竹筒。   有老生意带着孩子路过不忘问一句:“叙老板,今日又是奶茶?”   “哪能天天都是奶茶,等会儿你来看看就知道了。”叙南星扔给娃娃两块点心,这才送走两位,杨遇答道:“我干老本行,算命——就当是给自己赚点儿路费盘缠。”   叙南星闻言愣住了:“盘缠?你要去哪儿吗?”   “京城呀。”杨遇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已经是半个青年的杨遇已经不是之前瘦巴巴的样子了,隐约间能看出些不同于平常男子的阴柔俊美来,“等过了明年四月份,我就十六了,答应过皇上要去为他执掌国师之位的,不可食言。”   “没想到这么快,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说才十四岁吗?”叙南星揉揉他的脑袋,往他手里塞了一盒刚刚装好的小点心,杨遇挠挠下颌,笑道:“这不是已经过了今年的四月吗?我记岔了,现在都快十月份了,等这个月过去,天气转凉,我也该提前把进京的事儿提上日程了。”   “宁殷不来接你?”   “我入京之前什么都不是,何来资格让天子亲自迎接?”杨遇将食盒装进小包袱,转身挥挥手:“我先去准备着了,若是没生意,我就来给南星哥帮忙!”   “爹,已经都弄好了。”陆二虎擦了擦汗,上前来道,“牌子摆出来吗?”   叙南星看着杨遇往西大街去,拐角处又朝自己摆摆手,莫名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摇摇头把荒唐的想法赶出脑子,这才收回视线,对陆二虎道:“摆呗,早点开张早点结束,反正今天就准备了这么些,卖完就收,你们兄妹俩也好去玩玩。”   “已经玩过了。”陆燕在围裙上擦擦手,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这边帮忙,倒是比陆二虎上手得还要熟练许多,“今天晚上我们来看着也行,难得的热闹,叙公子也去逛逛吧。”   “不急,我等人。”叙南星将肉菜串子摆上店前的桌子,一一摆整齐,陆燕也凑过来帮忙:“公子就交给我们吧,你是没瞧见,辛义先生过来看了两趟了,怕是找你呢。”   叙南星茫然抬起头:“有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陆燕心想你方才盯着食材的目光闪闪发光,活像是掉进了钱眼里,哪里能看见其他人:“这不,还在那边等着呢。”   叙南星回头一看,果真看见辛义正百无聊赖靠在墙边,一抬起头看见他还愣了一下,看见叙南星要朝自己走过来,忙摆摆手,那意思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小青龙正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身后马车吱呀一声停在了店门口,转身一看原来是流月陪着大夫人过来了。   “娘亲,你怎么过来了?”叙南星忙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去将两人迎了过来,陆燕也紧跟着上来倒了茶水,“出来玩的吗?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我陪着娘亲呀。”   “和你说就没用啦。”大夫人用帕子掩了上扬的嘴角,“我这两天忙着和你娘打万桥牌呢,好不容易才有时间出来一趟,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万桥牌也就是麻将,这个时候的麻将还没有那么多玩法,庄兰心也算是变州人,应该是之前在娘家学了一些,不过叙南星是玩不明白,让他站在旁边看一天也看不懂,只好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我娘最近……怎么样?”   他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就还没有和庄兰心见过面,虽说每天也能从其他人嘴里听见些关于她的事儿,比如庄兰心今天一天没出门,又或者是她今天来王府门前一趟,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可这到底不是亲眼所见。   庄兰心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沈家人之外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了,龙族没有爹娘的概念,不代表他们不渴望这些,就像诵年晚上睡觉总喜欢窝在叙南星或是沈明修怀里才睡得着,又或是越长越大的行舟一早上起来也还是下意识地趴在爹爹床头等着他醒来。   叙南星很在意庄兰心的想法。   不论接不接受他的存在,小青龙都想亲耳听见她说出来。   “好着呢,前天有些胡思乱想,被我拉到梨香/苑去听曲儿,也就没空想了。”大夫人悠悠然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时果不其然看见了目瞪口呆的小青龙。   叙南星欲言又止:“娘亲……和我娘……去青..楼?听曲儿?!”   “公子,梨香/苑后头有专门听曲儿看戏的戏台子,和前头不搭边。”流月忍不住解释道,“算不上是青..楼,是另一家的生意。”   叙南星这才抚着心口长出一口气,这个反应把大夫人看得忍俊不禁,小青龙无奈在她身边坐下:“娘亲你吓死我了。”   “哪里吓到了?我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大夫人捏捏他的脸,“怎么又瘦了?脸上肉都没有了。”   小青龙骄..傲挺起胸膛,那可是,他又长高了呢,小肚子也消失了,腹肌什么的指日可待!   “晚上多吃点。”大夫人严肃叮嘱道,叙南星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减肥。”   虽然听不懂减肥是什么意思,可大夫人听得懂不行两个字:“我说不行才是不行,回头饿成杨先生那样怎么办——对了,这话别和杨先生说,不过你得带着他也多吃点,都快成竹竿子了,明修当年长个子的时候也没这么瘦……”   “明修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叙南星打断了大夫人的话,后者也不在意,反而还来了兴趣:“还没和你说过呢,明修那个时候跟着他爹学武,个子高但好歹有点肉,天天回家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井边,冰凉的井水就往身上泼……冻得不行还得听他爹的话,哎呦给我心疼得不行。”   大夫人说到此处有些伤感:“那个时候总想着不能心疼不能心疼,毕竟将来他可是要接替他爹的位置,边关可不会让着他,我也只能由着他们父子俩去了……杨先生看着也是能长高个子的,只是吃得少了些,到时候未免身体不好。”   叙南星点点头:“嗯,我看着他些就是。对了,娘亲这一趟出来还有些什么事儿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看见流月身边的手动了动,像是在和什么人打招呼,叙南星恍然大悟回头瞥了一眼辛义,后者果然察觉到会被他发现,慌乱错开了目光。   大夫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让流月替她跑一趟茶庄取个东西,将她支开了,眼看着流月跑远,辛义挠挠头也要跟上去,却被大夫人出言叫了过来。   “大夫人。”辛义只好乖乖过来站着,“叙公子,我就是路过,真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茶庄去了。”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急什么急,坐下说话,燕子再倒杯茶来!”   叙南星惊愕地看着自己店里的伙计陆燕和大夫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了昨天在街上看见外来行商买的布匹有多么多么好,多适合做帕子或是小外套,什么时候大夫人和陆燕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他不在虞州城的这段时间发生啥了?   陆燕似乎也说得有些起兴,但记挂着叙南星这边还有事儿忙,倒了茶水也就先回店里去了,留下这边神色诡异的三人面面相觑。   辛义简直如坐针毡,他最不擅长对付大夫人,沈明修还算是好说话的,他这个前任土匪改邪归正这么多年,在大夫人面前依然忍不住把脑袋缩起来:“大夫人这是有事儿交代我?”   “没事儿就不能叫你了?”大夫人将茶水推到他手边,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一直盯着流月的未婚夫,别总是有事儿没事找人家麻烦,听见没有?”   辛义脑袋低了下去,似乎是有些不服气,想要说什么,又压了回去,闷声闷气应道:“听见了。”   “辛义,你跟在明修身边几年了?”大夫人忽然话题一转,辛义和叙南星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辛义不知道大夫人想说什么,只好顺着她的话回答道:“我跟着王爷有九年了,大夫人。”   “什么?”叙南星刷的站了起来,沈明修今年才二十二岁,他的生辰在年关前后,过了年才二十三,然而辛义竟然已经跟着沈明修有九年了,也就是说沈明修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把辛义带回来了?!   辛义脸上有些挂不住:“怎,怎么了,再说了,那个时候老将军也在……”   “嗯?”大夫人柳眉一挑,辛义立刻低下头道:“打不过小孩不行吗?”   叙南星心中对沈明修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层次,几乎快要满眼冒星星了:“你是怎么被明修打败的?那个时候他才十一二岁!”   辛义:“……”   这种丢人事完全可以不问的!!   大夫人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了回来:“那你和流月也认识九年了,你对她怎么看?”   辛义终于察觉出来大夫人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了,当即有了退意:“大夫人,我……我茶庄还有生意没谈完,赚钱重要,要么我先回去?”   叙南星正在八卦的兴头上,和大夫人异口同声道:“坐下。”   辛义恹恹坐了回去,低声道:“我对流月姑娘没什么看法,她挺好的,对大家也很照顾……大夫人,这事儿就当是你知我知,别让流月姑娘知道行不?毕竟她还有婚约在身,我这……我就是一个土匪而已。”   “你现在又不是土匪。”叙南星拍拍桌子,“喜欢就去追嘛,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大夫人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笑着用帕子抽了一下辛义,后者也惊得跳了起来:“叙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流月姑娘的名声可不能被我坏了,我……我这就走了,茶庄里还有得忙活呢!”   他撂下这句话转头一溜烟跑没影了,大夫人笑得停不下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南星啊,你怎么就说出来了?我还想着逗逗他呢……”   “流月姐姐真订了亲吗?是个什么样的人?”叙南星拉着大夫人的手问道,“对她好吗?”   大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还订亲呢,流月家里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是歹竹出了棵好笋,有这么个闺女是他们家的福气,到了这份上还想着流月到了年纪就该为家里换个彩礼钱,我看着他们做大梦还更实际些。”   叙南星没想到流月家里会是这样一回事:“后来呢?”   “给安排的也是个病痨子,估计想着等人死了好再嫁……呸,再卖第二回。”大夫人鄙夷道,“我给回了话了,将流月的契子改了终身的,随便给了笔钱将他们打发了。”   “娘亲威武!”叙南星挥了挥小拳头,恰好这时一直在后院带孩子的庄茂言走了出来,看见大夫人在,当即眼睛一亮,当着叙南星的面给她上演了一场“小龙崽交接仪式”。   大夫人将睡着的小龙崽接到怀里,喜欢得不行:“诵年真乖,真乖啊。”   出来之前还差点被做梦撒癔症的小龙崽挠了脸的庄茂言:“……”   哪里乖了!   “这样,明日诵年和行舟我带着,你们几个好好玩玩。”大夫人揣着小孙儿喜滋滋起身道,“回头让明修把行舟也送过来啊。”   叙南星看着大夫人上了马车,又走茶庄去接流月,这才想起来她还没说流月家里后来怎么样了,庄茂言一听他的念叨,茫然道:“那定亲不就给退了吗,还能怎么的?”   小青龙心里一盘算,那辛义和流月不就是自由恋爱了吗?挺好挺好。   见天色不早了,叙南星立刻让陆二虎等人将东西烤起来,陆燕则将井水里早就冰好的酸梅汤盛了出来,食肆很快被老生意们围住,也有些不明所以或是好奇的新生意凑了过来,门口顿时乌泱泱一片人。   烤肉和烤蔬菜不断被端上每一张桌子,酸梅汤也送了上去,叙南星这边收钱收到手软,正好陆二虎给了他多余的一串肉,他正要吃一口垫垫肚子,就见耳后伸..出一只手,沈明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劫。”   小青龙惊喜回头,嘿嘿笑道:“少侠,劫色吗?” 第068章 夫君带你抓刺客!   沈明修被叙南星安排在了一张空桌边, 小青龙像是显摆似的将几盘早就准备好的烤肉端了上来,又变戏法一般拿出几个小碟子,里面盛着各种调料, 看样子都是蘸料。   “尝尝看, 保准和你之前吃到的不一样。”叙南星站在他身边,将肉串蘸了些料汁递到他手边, 只是手撑在桌上看着他吃, 并不坐下来,沈明修给他拉开一张凳子,叙南星却是笑着躲开了:“等忙完这阵子我再休息, 正是上人的时候呢。”   沈明修从来不会干预小青龙自己的决定, 原本作为他的夫郎,沈王府的王妃, 他是不必这样亲力亲为的,可他数银票时露出的笑容又是真切的——叙南星享受这一切, 哪怕有些累。   景王爷也就只能由着他去了,叙南星转身正要去忙,沈明修将肉串送到了他嘴边:“夫郎先吃。”   小青龙也不拒绝, 凑上去将前头蘸了料的肉块咬下一块吃进嘴里, 这才穿梭人群之中继续忙活。食肆今天第一次做烧烤生意,叙南星必须看着才行,等到明日后日陆二虎等人做得熟练之后, 他就可以交给这两人放开手去做了。   沈明修目光追随着人群之中来往,脸上笑意不断的叙南星,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 然而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莫名消失了一会儿, 去而复返的庄茂言低下头咬住他手中肉串,试图叼走,叼不动。   “你做什么?”沈明修毫不留情嫌恶地推开挚友的脸,看着肉串沾上的口水,干脆将这一串也丢给了他,“有事?”   庄茂言一点儿也不嫌弃自己的口水,三两下解决了那一串烤肉,险些被噎住,幸好陆燕端着酸梅汤从旁边路过,好心给了他一碗,这才拯救了庄府衙。   “我帮你看了一下午的孩子,总得给我点报酬吧。”庄茂言将签子放在手边,毫不客气又拿起一串,却不急着吃,“嗯?你不来点表示吗?”   沈明修也拿起一串烤肉咬了一口,点点头,示意他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庄茂言这才笑了:“我要的不多,问你个问题而已——宁殷离开前的那一天,在小树林马车里头,我表弟和他说了些什么?”   沈明修挑了挑眉,这家伙现在才反应过来?叙南星早就和他说了自己的小心思,对宁殷和庄茂言之间的推手不过是顺水推舟,能不能成都要看庄茂言,毕竟宁殷迈出一步,他就退后两步,这两个人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搞明白对方的心意。   “我不知道啊。”沈明修好笑地看着因为自己的回答有一瞬间发懵的庄茂言,“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你来问我有什么用?为何不去问南星,或者写封信去京城,直接问皇上不是更好?”   庄茂言拍了拍桌子:“我和你说认真的,你不能这么搪塞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沈明修还是摇头,庄茂言看他模样不像是作假,顿时有些垂头丧气:“我不想去问他们两个。”   小表弟表面看着挺纯洁,实际上小心思比他还多,而宁殷……庄茂言叹了口气,还是不想他了。   过了不久,已经在茶庄忙完了的辛义也过来帮忙,正好把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叙南星替了下来,让叙南星颇为欣慰的是辛义是带着流月一起过来的。   面对小青龙打探的目光,流月难得红了脸,跟在陆燕身后去端酸梅汤了,辛义平日里的精打细算在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傻大个儿似的直摆手:“叙公子,你别盯着我们看了行不行?”   小青龙缓缓从他身边走过,又从流月手上端走一杯小份的冰冰凉凉酸梅汤了,这才哦了一声走远,辛义更是不敢去看流月,倒是把叙南星看得嘴角放不下来。   “夫君!哦还有表哥……咱们去溜达溜达?”叙南星一手搭着一个人的肩膀,被连带上的庄茂言也不在意,接过叙南星手上的酸梅汤,替他拿着,这才算是提起一些精神,看向沈明修:“走呗?”   叙南星看了一眼快半夜也还是热闹无比的虞州城东大街,心里莫名涌上一阵安定,他在袖子底下勾住了沈明修的手指,掌心立刻被对方挠挠,小青龙很是舒爽:“走,先去看看杨遇那边!”   ……   虽然已经对杨遇口中的算命有了心理准备,但看见穿着道袍,还拿着神神叨叨的旌子,上书神算子三个大字的杨遇搬着小板凳坐在路边,面前还摆着八卦阵,叙南星还是险些呆若木鸡。   看惯了随口就能道出天机的杨遇,乍一看见这样子的杨先生,小青龙着实反应不过来,甚至没敢上前去认。   不过杨遇的生意的确不错,看来他在百姓之中颇为有名并不是谣传,周边围着一大圈人,几乎没有人是在看热闹,都在耐心等着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叙南星三人也不急,干脆就站在旁边一边吃庄茂言从街边买来的各种小食,一边围观神算子杨先生。   “张大爷,你家的牛明天就会自己回来……对,我保证。”杨遇不厌其烦地为每一个人解答他们提出的问题,不论多么离谱或是平常,依照需要算的难度不同收不一样的份额,只是有些人给的报酬之外往往会附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八卦阵一角上堆着的两筐土鸡蛋,又或者是杨遇脚边摆着的一堆明显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果子,叙南星看着又一个大娘在往他的小盒子里放钱时给他多放了两个驱蚊虫用的小香包时,终于忍不住问道:“若是杨先生很受百姓爱戴,之前怎么没人在他危急的时候帮他?”   他可是记得杨遇在遇见他们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比流浪汉还不如。   沈明修捏捏他的肩膀,看他低头吃下最后一口炸萝卜丸子,却没有说话——人心难测,有求于人时自然都往上凑,再不济就直接堵着人问,没有需要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怕是也无人问津。   叙南星却是自己想明白了:“这是希望能给他们算的好一些?天命这种注定的东西,又怎么会因为送了些东西就改变?”   “谁知道呢,求个安慰罢。”庄茂言耸耸肩膀,“反正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谁家牛跑了几天没回来,又或是孩子日..日夜夜哭是不是有邪祟缠身之类的,的确不算是大事,杨遇也没必要有所提防,给了东西收下便是,若是拒绝了,对方还以为自己要走不好的事儿发生,倒不如安静收着。   叙南星心想也是,正好这个时候杨遇那边看着也差不多了,已经在将八卦图收起来准备打道回府,小青龙也正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就见一辆马车在他摊子前头停下,丫鬟扶着自家小姐下来站在了杨遇面前,少女粉面含春,明显是对杨遇心生好感,手上还拿着个精致的香囊,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哇哦。”叙南星激动地抓住了沈明修的手,“这是要表白吗?”   庄茂言失笑,小声问沈明修:“你觉着能成?”   沈明修淡定按住不淡定的小夫郎:“成不了的,杨先生拒绝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看着吧。”   小青龙想象中的郎情妾意并没有出现,反而围观了一场无情道士拒绝富家小姐,后者哭着把香囊砸在道士身上,还要被迫收下还回来的香囊的戏码。   叙南星:“……?”   “南星哥!”杨遇刚送走少女的马车,就看见了对面街上的三人,笑着招招手,“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还想着要去找你呢。”   叙南星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戳戳杨遇的手臂:“拒绝人家也有点好态度吧?方才冷着脸算是什么?”   “因为很麻烦啊。”杨遇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在叙南星听来就像是一个大渣男,他一边将东西收拾好,又和旁边摊位的老板商量好,百姓们送的东西放在他那里一晚上,明日再来取,这才继续道:“若是我态度和缓便会被理解成我也还能再被说动说动,对方还会一直来的,与其让她们有期待,不如早点忘记我,也好早日觅得良缘。”   叙南星顿时无言以对,杨遇说得也没错,总不能一直耽误人家:“十六岁之前不行,十六岁之后呢?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有的。”杨遇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随即笑道,“不过南星哥听了肯定不同意,所以我先不告诉你……多谢王爷。”   沈明修从他手上接过一部分的东西,带着几人往王府的方向走:“今天晚上食肆要忙到很晚,你先别回去了,去王府住。”   杨遇点点头:“那就打扰了。”   小青龙还在纠结杨遇的那句话:“你喜欢的人我认识吗?”   “认识的。”杨遇无奈道,“我回京前一天就告诉你,好不好?现在就先放过我吧。”   叙南星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等等,不会是流月吧?”   沈明修将小夫郎揽进怀里,带着他往前走去,这副遮掩的姿态更是让小青龙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一骨碌从夫君臂弯出溜出来,后退几步扶住杨遇的肩膀:“你可不能犯错误!”   “南星哥,我不喜欢女人。”杨遇斩钉截铁道,“当然,我也不会和流月姐姐抢辛义大哥的,你放心。”   叙南星:“……我没那么想。”   你完全想多了!   ……   众人原本就打算在去梁洲之前聚一聚喝点小酒的,奈何一直拖延到现在,幸好今天晚上大家都有空,便趁着月色正好,都聚在了沈明修的小院中。   已经互相坦白的好处就是大家能够一起玩……不,看小龙崽们睡觉。   大夫人特意给两个龙崽子做了一个巨大的摇篮,里面垫上了软乎乎的新棉花,白日里在日头下晒过,此时正暖融融的,小家伙们抱着对方的尾巴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小肚皮已经暴露在众人眼前。   杨遇今天晚上是第一次喝酒,叙南星特意给他准备了没有那么烈的梅子酒,即便如此,两杯酒下肚,杨先生也还是惨烈醉倒下了,只能勉强撑着在小龙崽肚皮上轻手轻脚戳戳。   “居然没有睡着,也没发酒疯。”庄茂言哭笑不得接过沈明修递过来的酒杯,“就让他在这里睡着能行吗?”   沈明修不着痕迹将小青龙的酒换成杨遇的果酒,不想让他喝这么多,免得等会儿不好受,谁知道叙南星早就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眼疾手快趁沈明修转头和庄茂言说话的空隙,将自己的酒杯和他的调换。   “无事,府中有给他备下的空房,等会儿我会让人送他回去。”沈明修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酒杯人动了手脚,端起来喝下去才觉出不对,扭头看向正对着自己笑得狡黠的夫郎,沈明修勾勾唇角道:“我的酒呢?”   叙南星眼底清明一片,可说话已经有些醉了,他抬手点点自己的唇:“在这里。”   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白了,你来拿呀?   庄茂言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将杨遇拉着往外走,将这个小院留给了他们——简直没眼看。   等会儿杨遇要是一睁眼看见这两个家伙亲一块去了,未来的大国师要是被吓出问题来就完蛋了。   小院里沈明修好不容易劝着已经半醉的小夫郎坐下,等他把小龙崽们送回房间,这才出来带他回去,谁知道他这一转头的功夫,再出来时叙南星已经不见了。   “南星?”沈明修叫了一声,外头竹林小径边上响起一声应答,他忙找了过去这才发现小夫郎正扶着树面露难色:“想吐吗?”   小青龙艰难点点头:“难受。”   喝下去时不觉着有什么,到了这阵子反应过来了,胃里火..辣辣地闹腾。   “就和你说了别喝这么多。”沈明修只好将他打横抱起来,“是我去给你拿醒酒汤,还是直接带你去喝?”   “——冲!”已经彻底醉倒的叙南星抱着夫君的脖颈,伸手一指,沈明修将他手指改了个方向,无可奈何道:“这边才是厨房……行吧,抱紧了,夫君带你去醒酒。”   叙南星窝在他怀里,迷迷瞪瞪睁着眼睛盯着沈明修的脸看,已经习惯了他的注视,沈明修为了不让他睡着,有来有回地和他搭着话:“好看吗?”   “嗯,好看。”小青龙眨巴眨巴眼睛,:“还想和你生龙蛋。”   沈明修被叙南星大胆的话惊得脚下一顿,正好这时余光瞥见一抹黑影从不远处蹿了过去,在黑夜之中朝着杨遇的房间溜了过去。   “不行吗?”叙南星半天没等到回应,委屈巴巴抱着沈明修的颈子凑上去索要亲亲,沈明修只能低头安慰地亲在他的额头,低声道:“南星,别说话。”   小青龙勉强支棱起来:“怎……怎么了?”   “王府进刺客了。”沈明修悄声道,换作单手抱着叙南星,另一只手抚上腰间随身带着的匕首,“变回小龙好不好?”   叙南星很是听话,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变成小青龙盘在了沈明修脖颈上,只是醉了酒的小青龙明显有些稳不住,需要死死抓着沈明修的衣领才能不让自己掉下去。   “抱紧了,夫君带你抓刺客。”沈明修抽出匕首,转身藏进了小花..园假山竹林之中,跟着那黑影的脚步,总觉得这个刺客看着有点儿眼熟,眼看着他来到了杨遇门前,沈明修手中匕首也已经随时准备飞出去,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黑影转过了头。   月光下,一双蓝色的眸子格外惹眼。   小青龙也看见了那双眼睛,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呼延觉怎么在这里!   夫君夫君快把他干掉! 第069章 这才叫野——合!   呼延觉似乎是察觉到夜色之中有人在盯着他, 狐疑地在门口停留了一小会儿,这才警惕地推开了杨遇的房门,进去之后就没了声音。   小青龙也在这个时候被风一吹, 酒醒了大半, 瞪着金色眸子盯着紧闭的房门,不懂呼延觉为何会在承诺过撤出大辰之后, 又在深更半夜出现在沈王府的后院, 还穿着夜行衣,若非他们几个也是喝酒到半夜没睡,恐怕还发现不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四王子。   而且王府守卫虽然算不上密不透风, 可庄茂言和沈明修都没发现有人潜入, 恐怕呼延觉是有备而来,再不然就是王府中有他的细作。   “……嗷呜?”小青龙和沈明修等了半天也没见里面有动静, 如果是来杀人灭口,这会儿也该溜走了, 难不成他们两个在里面谈什么事儿?   叙南星一想到杨遇两杯酒就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省的模样,又自己摇摇头否认了这一点——人都醉成那样了,哪里有意识谈事, 更别提到现在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莫非两人在打哑语?   沈明修将小青龙扒拉下来往怀里一塞,正准备上前去看个究竟,就觉着胸..前一沉, 叙南星还在疑惑他为何不动,仰起头就和眸中隐隐带笑的夫君对上了视线。   小青龙不解嗷呜一声,尾音上扬着, 像是在问怎么了,沈明修躲回方才藏身的树林边, 将小夫郎拎出来晃晃,笑着道:“你长大了好多。”   想了想又补充道:“有点重,要么变回来吧?”   叙南星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确长大了很多,以前沈明修一只手就能托住他,现在一只手只能拎着他。为了避免待会儿他一个不小心从沈明修怀里掉下来惊动了呼延觉,又或者是被呼延觉发现真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叙南星乖乖变回了人形,只是两人都忘记了一件事——突然变回人形没衣服穿!   手上重量猛地加重,沈明修眼疾手快将他搂进自己怀里,将早就脱下拿在手上的外衣给他披上,只是夏天的衣服不够长也不够厚实,堪堪只能遮住上半身到膝盖上方,叙南星正在感慨幸好不是很冷,现在也没有风,然后就听身后走廊上房门吱呀一声,他转头瞬间身边落下一道风声,随着咔的一声,一个飞镖深深扎进了他身边的树上。   叙南星愣了一下,看着距离沈明修只有一点点距离的飞镖,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阵火气,连带着方才没有散干净的酒劲也跟着上来了。   “别碰,小心有……”   毒。   沈明修的话还没说完,向来行动比想法快的小青龙已经捏着飞镖从树上拔了出来,猛地朝来人掷去。   呼延觉额上冷汗都吓出来了,扶着树蹲下去,只觉着飞镖贴着自己的后颈擦过,若他行动再慢一些,恐怕这会儿脖颈上的皮肉已经没了一块了。   他惊魂未定缓缓站起,看着眼前只披了一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外衣的叙南星,再看看正将人死死拉住试图往身后藏的沈明修,愣是在差点去鬼门关转一圈的恐惧中选择了怼人:“景王爷好兴致,大半夜的在这里野..合?”   “野你个头,你方才扔飞镖是什么意思!”叙南星抓着外衣的袖子将衣服拉紧,“你不是已经回西树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大辰?”   呼延觉回头看了一眼之前飞镖飞出去的方向,飞镖已经被砸进了一半,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李子树上,可见出手之人功力不浅,可他怎么也看不出来叙南星像是个练过的,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   他这可误会了小青龙,毕竟他就算想晒黑也黑不了,顶多把小肚子饿不见,还得被大夫人追着叮嘱多吃饭。   叙南星思绪乱飘,正好听到他心中所想,嘴角一抽,却又觉得和他斗嘴太掉份,就听呼延觉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已,这就走,两位若是不介意就当没看见我。”   “西树叛徒,出现在与西树交好的大辰虞州,没有阴谋诡计,只为了取一件东西……你觉得这些话说给皇上,他能信几分?”沈明修一字一句道,“更何况你还是在本王的地盘上,四王子不再多解释解释吗?”   “我与你们天子有约定……”   “四王子与皇上的约定,并非同本王的约定。”沈明修握住小青龙的手,将他往自己身边带带,又想起来他没穿鞋,干脆一伸手把人单手抱了起来,毫不遮掩的溺爱动作把向来只看见过沈明修杀伐果决战场拼杀的呼延觉给看懵了,就听沈明修又道,“不过本王要求不多,只要说出你来取的为何物,本王就放你走。”   呼延觉与宁殷之间有密函来往不假,可沈明修说得也合情合理,毕竟是他四王子一声不吭私闯王府还被人抓了个正着,一个回答就能换来全身而退,听起来很划算,可呼延觉却黑了脸:“为何非要问这个?”   沈明修淡定道:“因为夫郎想听。”   小青龙非常夫唱夫随:“我想听。”   呼延觉看起来非常想把这两个人敲晕然后连夜逃离虞州城,虽然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自己是打不过沈明修的,毕竟已经在战场上输了这么多次了,可面对这个问题,四王子决定赌个大的,转身就往墙头飞。   ……然后他就被沈明修薅了回来。   “还跑吗?”沈明修将人丢在假山边,却是不动声色带着两人躲过了府中起夜的门房,这才轻声道,“想离开可以,告诉我你来取什么东西,我马上放你离开——不然明天我也可以让你尝尝虞州城的牢饭是什么滋味。”   呼延觉自知他说到做到,咬牙切齿回头瞪了一眼杨遇的房门,犹豫许久才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叙南星根本没听清,凑过去问道:“你说什么?”   “……我来拿玉扣。”呼延觉提高了一丁点儿声音,小青龙这才勉强听清楚:“腰带上的那种?”   呼延觉缓缓点头:“问完了,我也答完了,现在我要走,你不拦我对吧?”   “请便。”沈明修把还在思考的夫郎拉回来,“下次来的时候可以提前打声招呼的,虽说不欢迎。”   呼延觉脸色阴沉,这一次他选择了另一边的墙头,谁知道刚跳上去就听身后叙南星道:“你贴身的玉扣怎么会在杨遇这里?”   墙头瓦片啪嚓被呼延觉硬生生掰掉一块,四王子僵硬转头,对着沈明修冷冷一笑:“原以为你是个光明正大的君子,没想到你是个拉着男人小树林野..合的变..态!”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已经彻底被叙南星的厚脸皮感染的景王爷对这句话表示很受用,在呼延觉转身准备往下跳时忙不迭冒出一句:“你拿的是你自己的玉扣吗?我怎么看着像杨先生的?”   寂静深夜,沈王府侧面小巷子里传出握紧拳头时发出的咔吧咔吧声,以及来自异域的四王子对某个王爷的低声怒骂。   小青龙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为何一个玉扣值得呼延觉不远万里也要从西树来一趟,在半夜三更夜闯沈王府亲自取走:“……难不成里面有藏宝图?”   “手。”沈明修重新将他抱起来,酒劲逐渐上头且已经习惯了沈明修拥抱的叙南星自然而然将手环上他的脖颈,任由他将自己带回……不,带到了王府后山亭子后面的池塘边。   小青龙后知后觉,四处张望:“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抬手。”沈明修轻声提醒,叙南星顺从地抬起手好让他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外衣脱下来,看着他将衣服叠好放在亭子边,小青龙终于察觉到自己现在是一..丝不挂地站在月光下池塘边。   “池塘是活水,山上下来的山泉水,很干净。”沈明修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儿时从练场回来,我就到这里来沐浴冲凉。”   叙南星想起来大夫人也和他说起过沈明修儿时的事,原来这就是那个地方吗?小小年纪的沈明修,训练之后一本正经回到家,只有到这里才会显露出疲累……身体忽然腾空,等到温凉泉水将身上打湿,叙南星这才惊醒:“你干什么?”   景王爷在月下看起来更好看了,剑眉星目,琥珀色的眸子像是上好的宝石,盈盈月光下熠熠生辉,在叙南星看来却是盛满了情..欲,里面满满地都是自己。   而他面对叙南星的问题,回答也是非常言简意赅:“你。”   小青龙对自己面对夫君时良好的理解力感到骄..傲,然后下一刻就被嗯嗯了。   真是非常舒爽。   如果呼延觉还没走远,小青龙真是非常想要把这句话甩他脸上——这才叫野..合!   花前月下,半山亭子,小青龙的声音随着水声响了大半夜。   ……   宿醉的后果是头疼。   叙南星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大半天不动一下,太阳穴边上突突地涨疼,他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原本沈明修只是想要带他去厨房喝一碗醒酒汤的,没想到后来竟然胡闹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结束。   他醒来这会儿也已经是日上三竿,所幸月中节最后一天的热闹都在晚上,白天缺席也没事,叙南星正在盘算着等会儿吃点什么垫垫肚子,诵年就手脚并用爬到了他胸口,啪叽一声趴在了他身上。   “诵年好乖。”叙南星打了个哈欠,两手将小龙崽托起来在面前晃晃,诵年还是那么小,龙尾巴放松地垂下来在爹爹下巴上扫来扫去,这似乎让他觉得很好玩,嗷呜嗷呜扭动着细长的身体从叙南星手里钻出来,三两下钻到他的怀里窝着,却是伸..出尾巴来继续扫他的下颌。   叙南星也非常配合,两父子正玩得高兴,就听房门被推开,一人一龙齐齐抬头看去,是沈明修——和在他手上睁着眼睛打瞌睡的行舟小龙崽。   “还难受吗?”沈明修上前来隔着被子捏捏他的腰,恰好诵年正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弄得叙南星痒痒得不行,只好在被子里扭着躲开他的手:“别哈哈哈哈哈……太痒了……”   沈明修不闹他,看他这样便知道没有什么事儿,将手上的行舟递了过去,小龙崽已经快和沈明修的手臂一样长,顺着父亲的手下来和弟弟碰了碰脑袋,这才懒呼呼在叙南星脸边盘成了一小团,眼巴巴地盯着爹爹看。   “呀,这是快化形了?”沈明修正想问他行舟这是怎么了,就见他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差点把诵年掉被子里去,幸好沈明修伸手接了一下,这才避免了在被窝里捞龙崽子,叙南星惊喜地将行舟抱了起来,亲昵地和儿子碰碰额头,行舟发出拖得长长的嗷呜声,从他手里跳下来重新将自己盘好。   睡!   “估摸着就这两天吧,我们俩不经常在家,还是送到娘亲那里去。”叙南星心疼地摸摸行舟的小尾巴,“化形之前要不吃不喝睡上几天呢。”   “诵年呢?”沈明修把早就已经爬到自己头顶玩他的发冠的小龙崽稳住之后才扒拉下来,后者似乎知道自己很可爱,用小龙角在他掌心蹭蹭,活力万分又要往他身上爬,沈明修无奈只好任由他去。   叙南星捏捏正在沈明修肩膀上试图伸手去勾父亲耳垂的诵年的小龙角,笑道:“还记得诵年破壳的时候吗?”   沈明修恍然大悟,那次是在从梁洲回虞州城的路上,马车里他们见证了小诵年的诞生,而这个小龙崽从一出生就是人类婴儿的模样。   “一个要从小崽子变成..人,一个则要慢慢将龙角龙尾收回去。”叙南星指尖点点两个小崽子,一仰头倒在了沈明修腿上,笑道:“不急。”   “嗯,不急。”沈明修在他下巴上挠挠,身后忽然响起小龙崽砸在床上的声音,原来是诵年学爹爹翻身,没控制好力度,咕咚摔在了被子上。   小龙崽晕头转向地爬起来,绕过爹爹和父亲,在两人的注视下一头栽进了哥哥怀里。   拱进去,不动了。   叙南星被儿子逗得笑了起来,只是没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腰疼腰疼,快给揉揉。”   沈明修撩开自己给他换上的干净里衣,看见他腰上红痕还未褪..去,歉意道:“是我不好,昨晚放肆了。”   小青龙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放,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挺刺激的。   下次完全可以更刺激一些。   他懒洋洋地垂下眸子去看两只小崽子,诵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闹了一早上累了,这会儿小尾巴垂着一晃一晃,竟然也和哥哥一起睡着了。   行舟小龙崽的身上散发着微微的青色光亮,却不如叙南星的那样纯粹,反而像极了燃烧到极致的青色火焰,有些红色混杂其中。   叙南星也跟着昏昏欲睡,却被敲门声惊了一下,沈明修安抚着让他躺下休息,自己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杨遇。   杨遇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好,眼下一片青黑,人却是很着急:“景王爷,南星哥也在……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梨花形状的玉扣?我昨天明明还带在身上的,今天就找不到了,我想着可能掉在哪里了,但我找遍了也没……”   “被呼延觉拿走了。”沈明修并没有瞒着他,“昨天半夜来的。”   杨遇不说话了。   叙南星睡眼朦胧,迷迷糊糊道:“你不问点什么吗?”   杨遇却是在他的目光下红了脸。   小青龙:“……?” 第070章 新开荒地图开启!   面对叙南星的追问, 杨遇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小青龙看他脸红得厉害,分不清他到底是因为呼延觉还是因为自己误会了一些什么, 只好放弃, 免得等会儿杨先生脸红得晕过去。   沈明修似乎有些事情要处理,原本想要再多陪叙南星一会儿, 却是被急匆匆赶来叫人的辛义给叫走了, 让叙南星有些意外的是,杨遇知道些内情。   “早上有辆陌生的马车进城之后就去了茶庄,辛义大哥又把他们带去了府衙, 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杨遇好不容易平复下来, 搬了小板凳坐在叙南星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诵年的小尾巴, “南星哥你觉得会是京城来的人吗?”   叙南星趴在床上盯着两个小龙崽看,闻言瞥了他一眼:“为何这么想?”   “直觉。”杨遇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坐端正, “我的直觉一向没出过错。”   难道是京城来人专门找沈明修的?   想起之前宁殷提起想要沈明修重回战场的事儿,叙南星左思右想还是坐不住了,杨遇听话地给他找来干净的衣服, 虽然动作上还有些僵硬——腰疼——但叙南星还是很快起床洗漱了一遍, 正好看见院子外头大夫人拎着裙子大步走了进来,瞧见叙南星站在门口,大夫人抚着心口放松了下来:“我还以为你没起来呢, 还难受吗?若非杨先生和我说了一嘴,我还不知道你们昨夜喝酒了,头疼不疼?”   叙南星摇摇头, 将大夫人迎进了屋里,顺便将行舟可能快要化形的事儿告诉了她。大夫人高兴坏了, 轻轻拉过被子给两个小家伙盖上,就听叙南星道:“娘亲,去府衙的马车是京城来的人吗?”   大夫人脸上一瞬间的怔愣没有逃过叙南星的眼睛,虽然她很快整理好了表情,摸摸两个小龙崽的脑袋这才收回手道:“马车?这事儿娘还真不知道,今天上午还没出去过呢。”   “……他要去什么地方任职?”叙南星蹙眉道,“若是回到之前的边关去,娘亲一定不会瞒着我的,是皇上下了什么命令吗?”   大夫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叙南星可能是在诈自己,可她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事实,苦笑道:“真是瞒不住你……明修以前是在蛮人边上驻扎,这事儿你也许知道。他爹也是一直守着那边,直到告老还乡回来养身子,都没有变过。”   杨遇默默退到一边,这事儿他原本不该听的,只是大夫人堵住了他离开的路,他只好在一边缩着,毕竟这个时候能不打扰还是不打扰的好。   叙南星点点头:“略知一二。”   沈明修以前也说过,他和陆二虎就是在蛮人的地盘上认识的,还打过几次,那个时候陆二虎还是蛮人的将军,后来不知为何沦落到当土匪,这才和叙南星不打不相识。   “蛮人怕沈家将,明修从那边回来之后也不曾见再次被冲关,皇上也就放心换了人上去顶着,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大夫人虽然身为后院主母,对夫家和儿子战场上的事儿却也了如指掌。   叙南星看着她眼底的担忧和回忆,知道定是因为担心才会事事关心,事事都了解。   大夫人怜爱地看着两个小孙儿,却是叹了口气道:“皇上对沈家有恩情,我等自当为国效力。现如今明修也恢复了,朝中前些日子在西树边上折了好几个良将,皇上恐怕也是心中焦急,这才要召明修回去吧。”   “西树?”叙南星听见这个地方,顿时转头去看杨遇,后者却像是对此早就有所预料,并不意外,轻声道:“西树表面上与大辰交好,背地里早就腐朽不堪,对大辰虎视眈眈——想必皇上也很清楚这一点,才一直拖着没有答应派人和谈,只是在边关开放了互市当当样子,会起战是早晚的事儿。”   “可你师父……”   “师父比我考虑得多。”杨遇低下头道,“是他说的,我虽然在西树长大,可我到底是个大辰人。”   叙南星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大夫人看他这个动作反而笑了,明明叙南星自己有更担忧的事要考虑,却还是先记挂着别人。   “西树并不好对付,只是明修也不知道今儿早上京城来了人,你莫要怪他。”大夫人轻声道,“是娘亲没有考虑周全,想着那地方太远,留着私心不想让你跟着跑而已。”   小青龙沉默了一会儿,大夫人此举他能理解,恐怕当年沈老将军外出征战四方时,她也曾想过若是自己也能跟在他身边就好了罢,只是这事儿在儿子身上重演时,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和沈明修担心才会出此下策。   “娘亲,夫君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叙南星坚定道,“我也能保护他,你相信我。”   大夫人欣慰地拍拍他的手背:“娘亲当然相信你。”大军能有一国祥瑞跟随,何其有幸?   更何况叙南星说的也是实话,大夫人抹了一把眼角,释怀道:“只是还不急,从虞州城到西树去也要经过京城,皇上一定会让你们先去宫中复命,在那边等待命令再确定出发的时间——怎么也得让我们南星过完月中节吧。”   叙南星勾了勾唇角:“晚上娘亲也来吗?我娘好像有话要和我说呢。”   大夫人点点头,起身时才想起一件事:“那诵年和行舟……”   叙南星有些犹豫,把两个崽子放在家中他自然是不太放心的,可这样一来大夫人说不定就会变得孤单,正在纠结时,大夫人替他做了决定:“你都带着吧。”   小青龙:“……不会想他们吗?”   大夫人拿出帕子擦擦眼角,笑着道:“自然会想,只是孩子还是跟在你们身边最好——你们不用担心娘亲,闲余时间我自然会找消遣的。”   “消遣?”   “是呀,我这两天发现你娘的桥牌打得还不错。”大夫人神色中难掩激动,“我学得可快了,今天晚上给你赢点钱回来怎么样?”   叙南星哭笑不得,看着大夫人出门又关门,还不忘叮嘱他快点起来,要带他出去吃好吃的——小青龙开始思考,大夫人从庄兰心那里赢钱回来再给他,和庄兰心给他零花钱有什么区别?   杨遇悄咪..咪起身也准备离开,就被叙南星拽了回去,小青龙笑得不怀好意:“杨先生,和我说说你和呼延觉之间的事儿呗?”   大夫人正在门口的等着叙南星出来好一起去吃午饭,然后就目睹了杨先生夺门而出的珍贵画面。   原来杨先生跑起来比狗还快。   ……   虞州城府衙门前,庄茂言毕恭毕敬地将京城来的太监送上了马车,那太监却以双倍的毕恭毕敬回了他的礼:“不敢不敢,庄府衙等到了京城就是左丞相了,咱家不敢怠慢不敢怠慢……”   庄茂言已经听见了老太监弯腰时发出的咔吧咔吧声,为了避免这位兢兢业业还赶了好几天路的老人再因为礼节把腰弄折了,庄茂言只好直起身子,让人将他带去客栈稍作休息。   老太监这才如释重负,颤巍巍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慢悠悠往西大街的客栈去了,沈明修才从庄茂言身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走了?”   “嗯,信看完了?”庄茂言松懈了肩膀,长长出了口气:“明明才从梁洲回来没多久,还以为能在虞州城过年呢。”   “宁殷也没想到西树会作出这种挑衅行为,事出突然,随机应变吧。”沈明修说完笑了笑,在挚友肩膀上砸了一拳:“回京就是二品官了,还顶着一张苦脸做甚?”   庄茂言抹了把脸:“你我收到的信是分开的,互不知情,你那边写了些什么?说给我听听。”   沈明修看他神色有异,正色道:“就说了西树开战在即,尽快赶往京城……你那边呢?”   庄茂言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封已经拆封的书信递给他,让他自己看。   沈明修不明所以接过来打开信,上面只有两句话,第一句话写得还算工整,说明了情况危急,让庄茂言跟着沈明修等人一道回京任职,早日为国分忧。   第二句话只有短短三个字。   ——朕病了。   沈明修看着那用墨深重,甚至墨汁都透到了背面的力度,不难猜测宁殷写下这三个字时的表情是多么纠结,明明是想要求安慰,却用了朕这个自称……沈明修虽然是和庄茂言一起长大的,两家一人习武,一人擅文,倒也还算合得来,可沈明修认识宁殷比庄茂言要早。   景王爷将信封整理好还给庄茂言:“放心吧,他没病。”   凭他对宁殷的认识和理解,这恐怕只是宁殷用来牵扯庄茂言的手段——还得是叙南星教的。   人远在京城,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身处两地的冤家对自己牵肠挂肚,实际上是个很拙劣的方法,但……   “可我觉得不像是假的,字迹都像是握笔不稳写出来的。”庄茂言眉宇之间愁云密布却不自知,沈明修轻笑一声,庄茂言这不就上当了吗?   他若再解释,庄茂言就上当更深。   所以沈明修决定闭嘴,感情这种东西点到即止,他还没好心到为挚友拉媒牵线,更何况另一个人还是他的义兄弟。   庄茂言忧心忡忡地回了府衙,去收拾和安排接下来的事儿,那老太监带来的不仅仅有这两封信,还有过来接替庄茂言府衙位置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着是个中规中矩的。   庄茂言已经把虞州城治理好了,只需要和这位新府衙交接就行了,维持现状总没有那么难。   沈明修和他约好晚上出来聚,正准备回王府去和叙南星说这件事,不用叙南星要求,他是一定会把小夫郎带在身边的。   需要和被需要都是双向的,叙南星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叙南星。   “夫君——!”沈明修耳边响起一声呼唤,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入神出现了幻觉,紧接着怀里就砸进来一个小夫郎。   小青龙身后跟着大夫人和明显是被抓出来逛街的杨遇,沈明修有些吃惊:“你们这是……”   “我们刚从茶庄吃完饭过来,我给你带了吃的。”叙南星从他怀里下来,朝他举起手上满满当当的食盒,“表哥呢?”   “在和新府衙交代事情。”沈明修扶着他的腰将人稳住,大夫人这才笑着走上前来:“食肆就在这旁边,去那边吃吧。”   一行人来到了食肆门前,陆二虎和陆燕正在门口择菜,看见几人忙迎了进来。食肆后院的树已经可以遮阴避凉,只是院中没有桌椅板凳,陆二虎从前头拿了几个小凳子来这才让大家伙都坐下了。   大夫人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后院来,她对叙南星养的那些花爱不释手,夸了好几句才过来坐下,看见这小板凳又喜欢得不行,沈明修和她保证到时候让王木匠多做几个带回王府去,她这才坐了下来:“诵年一定喜欢这个。”   “是呢,行舟也喜欢。”叙南星想起两只小龙崽晃晃悠悠用后腿站立起来,试图用小板凳搭高高,结果差点被小板凳压扁,还是决定不把后半句告诉大夫人了——毕竟不会真的压扁。   现在的小龙崽也可以一爪子干废凳子。   完全不用担心!   沈明修看了一眼大夫人,他从小到大什么事儿都瞒不住娘亲,恐怕府衙里的事也一样,景王爷干脆开门见山把话题拉了过来:“京中指示下来了,半个月内启程先去京城,再去西树。”   大夫人指尖一紧,复又松开,无奈摇摇头:“我果然猜得不错,真的是西树。”   “无妨,我会保护好自己和南星。”沈明修看向叙南星,然后面前就摆开了好几盘小菜,景王爷愣了愣:“怎么这么多?”   “这你得问流月姐姐。”叙南星笑得颇有深意,“我们这还是蹭了辛义大哥的光,才能尝尝流月姐姐的手艺呢。”   沈明修失笑,从他手中接过筷子,却不急着吃:“杨先生看着有话要说?”   “按大辰律法来说,将在外家眷不离京。”杨遇笑道,“王爷此举若是让京中那些迂腐老臣见了,怕是要好好参你几本。”   沈明修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边:“也不是没被参过,不怕。”   小青龙闻言来了兴致:“他们参你什么?”   大夫人捂着嘴笑了起来,叙南星以为她要说话,却不听她开口,反而是沈明修慢悠悠道:“说我带坏了皇上,让他一心只理朝政,不理后宫。”   小青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遇也是第一次听这种宫中轶事:“后来呢?”   “后来我带兵回防边关,他们试图在皇上寝殿前跪一..夜以表决心。”沈明修给听得入神的叙南星喂了一口菜,看他腮帮子一动一动,觉着挺可爱,正要再喂一口,小青龙反应过来了,连连摆手:“你吃你吃,我吃过了。”   大夫人也在一边道:“多吃点也行。”   小青龙非常悲催,看来又要和小肚子见面了。   沈明修看着他将第二口菜也吃下去,这才继续道:“可他们没想到皇上早有预料,在寝殿门前摆满了软垫——他们跪也不是,跪了就没有诚心,不跪也不是,不跪便是与本心相违。”   “最后呢?”叙南星咽下嘴里的菜,问道。   “后来我就用八座城池的收回权堵住了他们的嘴。”沈明修将筷子送到他唇边,“张嘴,再吃一口?” 第071章 大街上来亲一口!   虞州城新来的府衙对事务上手很快, 庄茂言只花了一个上午来教会他一些细节,等到了下午就变成了一个闲人,无聊到主动担起了平日里见了就跑, 避之不及的带孩子。   “行舟呢?”庄茂言怀里揣着诵年小龙崽, 小家伙这两天也几乎随时随刻都在睡,叙南星猜测他距离化形也不远了, 如果能在启程前往京城之前, 两只小龙崽都成功化形的话,那么一路上也不必遮掩身份了。   带着两个孩子可比揣着两只小龙崽要安全得多,也不用担心被有心之人觊觎。   眼下正是月中节最后一天的晌午, 许多摊子已经开始准备晚上的生意了, 陆二虎和陆燕等人忙了上午,都被叙南星赶回去休息了, 等他这边准备好再交回去。   小青龙一边思索着要怎么和陆二虎说他们又要离开虞州城的事儿,一边将行舟的事儿和他说了, 庄茂言听得新奇又带着些许担忧:“会不会出事?”   叙南星差点把手上的面团一巴掌拍表哥脸上,幸好他的理智让他收住了手:“不会有事,还能有什么大事?诵年一出生就能变小孩了呢。”   庄茂言这才放下心来, 全然不知自己险些就要被小表弟的面团糊一脸, 转而和他聊起了庄兰心,被问到晚上紧不紧张时,叙南星手上擀面饼的动作明显一顿, 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紧张。”   虽然他对大夫人很有自信,也大概可以猜到庄兰心绝对不会对自己视而不见,可他还是想要从中得到一些能够属于他的被接受的感情。   如果硬要说, 也许真正的“叙南星”早就在被绑着塞上花轿时就已经一头撞死了,如今的他不过是刚好与“叙南星”同名同姓, 又恰好和这具身体百分百融合的另一个人而已。   虽然他已经将庄兰心看作自己亲娘,可若是要将这些事情和庄兰心解释清楚的话,恐怕还不等他说完,庄兰心就会去找跳大神的给他来上两段——也许她什么也猜不到,万一她什么都猜到了呢?   “放宽心,不会有事的。”庄茂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看得出来他情绪不太对劲,他又不是个傻子,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来,“要我去找明修来吗?”   叙南星做了个深呼吸,总算是平复下来,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外不远处响起了叙南星方才一直在想的那个人的声音:“南星,有空吗?”   是庄兰心。   她身上明显穿了新衣,手中打着一把油纸伞遮太阳,正略显不安地站在门口看着他:“大夫人告诉我,你们已经吃过午饭了,我就给你带了一些绿豆汤来解暑,能进去吗?”   从变州回来之后,这还是庄兰心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叙南星放下手上的活,在庄茂言担心的目光下洗了手这才将庄兰心迎进来,将人引到了后院之后,却听庄兰心叹了口气道:“怎么连一声娘都不叫了?”   小青龙一懵:“我没叫吗?”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没叫,他尴尬地挠挠脸:“太紧张了,忘记叫了,娘想听几遍,我数着数儿叫给娘听。”   庄兰心脸上的忧虑被他这句话说得消散无踪,失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叙南星已经凑上来将她扶着坐在了小板凳上,自己也跟着拿了个板凳坐在她对面,变戏法似的拿出茶水和小点心在小圆桌子上摆了,这才眼巴巴看向庄兰心:“娘怎么提前过来了?”   “大夫人与我约好了晚上去打桥牌。”庄兰心也被他的语气感染,放松了下来,“晚上还是你们年轻人去玩吧,在你们回来之前,娘也已经热闹过了……原本想着晌午你在休息才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还在忙,累不累?”   “赚钱嘛,不累。”叙南星笑道,“赚不到钱还瞎忙活才累,今天晚上生意应该不错。”   “我看二虎和燕子他们已经能胜任这边的事儿了,你也该休息休息,毕竟过一阵子又要出远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庄兰心说到此处鼻子一酸,“梁洲没能赶得上送你,你回来之前我都在担心,这又要去京城……”   手背覆上暖意,是叙南星拍拍她的手:“娘,我这不是一直都没事吗?有王爷陪着我呢,放心就好。”   庄兰心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伸手摸摸儿子的侧脸:“你小时候天天叫嚷着想长大,现如今我却怀念你儿时了。”   叙南星笑笑,知道庄兰心还有话要说,却没想到她直接换了话题:“那两个小的你今天没带着?”   “……一个在王爷那里,一个在表哥身上。”叙南星小心翼翼抬眼看她,“娘想看看吗?”   庄兰心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前头,正好和偷偷摸摸来看他们母子俩聊得如何的庄茂言对上视线,后者愣了一下,看看叙南星,再看看庄兰心,也跟着道:“小姨你想看看吗?”   两兄弟心中都清楚一件事,只要她说要看,那便是接受了,可若是……   庄茂言现在比叙南星还要焦虑,怀里的小龙崽仿佛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拿出来的话,迎来的不知道会是喜悦还是恐惧——他忽然切身体会到了叙南星的难处。   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是对这两个小家伙日渐喜爱的,自然会优先选择龙崽子们,可面前的人又是小姨,庄茂言抚上心口的衣服——那后面有个小家伙正在酣睡。   庄兰心想起那天晚上叙南星和她说的一切,再想想这几日大夫人时不时提起小龙崽子们的成长和每天都不一样的变化,她抿了抿唇,终于在两人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下道:“是……是诵年还是行舟?”   想来是大夫人把名字告诉了庄兰心,小青龙心中很是欣喜,起身从庄茂言手中将诵年小龙崽接了过来,颠颠跑到了庄兰心面前,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娘?”   庄兰心看着乖巧团在他掌心,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小龙崽,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这才从叙南星手上将这个小孙儿接到了自己手上——温暖,这是庄兰心对诵年的第一个感觉。   手上像是被冬日里的暖手炉子贴着,平缓的呼吸让小龙崽腹部的鳞片在手上一下一下地贴着,这种感觉太过于奇妙。那对小龙角也颇为可爱,庄兰心竟然从心底涌上一个想法——她想摸摸,可到底是忍住了。   太小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庄兰心心中的话语,叙南星轻声道:“其实已经长大许多了,原本一只手就能托住,现在才要两只手。”   小龙崽被陌生的人抱着,也许是庄兰心的手太过于僵硬,他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眨巴眨巴小眼睛盯着庄兰心看了一会儿,主动用小龙角上前去蹭了蹭她的指腹——你好呀,和爹爹味道很像的人!   庄兰心恨不得腾出一只手捂住心口,几乎不敢出一口大气,看着诵年在手上绕了两圈,一抬头惊喜地看见了爹爹,小后腿有力一蹬,跳进了叙南星怀里,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地上去的庄兰心这才把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摔着。”庄兰心猛地松了口气,诵年还从叙南星领口探出脑袋来仔细打量着庄兰心,小青龙看庄兰心没有怎么抗拒,也没有流露出害怕,试探着对诵年道:“这个也是奶奶。”   诵年已经习惯了大夫人这个奶奶,知道奶奶都会给自己好吃的东西,比如去了核儿的小枣干,又或者是甜甜的奶糕片,看见有新的奶奶出现,小龙崽子兴奋地用左爪爪踩了踩右爪爪,两眼放光地盯着庄兰心。   庄茂言看小姨疑惑不已,忙上前来解答疑惑,将随身携带的牛肉干递给了她一块,小声道:“小姨你拿给他吃。”   庄兰心不明所以地将牛肉干接过来,诵年已经将大半身子探过来,伸着小龙爪要来够,前者也跟着往前一递,那牛肉干就被小龙崽叼走了。   看着小龙崽窝在叙南星身上,四爪并用地用稚嫩的龙牙撕扯牛肉干,庄兰心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缝,再看向叙南星时已经没了那份忧虑。   三人再坐下时已经是和乐融融,庄兰心也在后来主动将小龙崽用牛肉干引了过来,看小龙崽在自己腿上翻出肚皮来给她摸,已经开始杞人忧天的庄兰心皱着眉头道:“以后不会谁给个牛肉干就跟着走了吧?”   庄茂言和叙南星一齐摇头:“不会不会,他聪明得很。”   庄兰心看着天真无邪和牛肉干奋斗的小龙崽,对此抱有怀疑态度,可到最后还是彻底被诵年俘获了,临走时还交代出发前一天一定要等她来送:“我得给他们两个准备些好吃的,可不能在路上饿了肚子。”   叙南星一颗心终于稳稳落回了肚子里,看着庄兰心重新撑着伞一步三回头地和自己挥手,他差点就说出“要么娘你把诵年带回去玩吧”这句话了,诵年还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差一点就要和奶奶一起睡了,还在爹爹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撕咬牛肉干。   好吃!   庄茂言也松了口气,笑着和叙南星碰了碰拳头:“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   这是叙南星第一次在大辰过节。   月中节并不如名字上那般是在每月中旬过一次,而是在每年的中间,一般是在六七月份举行,和村中赶集一样,每年轮到的举办地方都不一样,今年刚好轮到虞州城。   偏偏虞州城又是灾祸连连,先是流民,又是瘟疫,现如今好不容易度过了这些难关,虞州城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烟火气息。   叙南星手里拿着一片荷叶,上头放着几个炸得金灿灿的油果子,这些炸出来的面粉果子里头往往又裹着豆沙或是些其他的馅料——叙南星吃了一个就饱了,剩下的都是给陆二虎和辛义等人带的。   除却这些,他还拎着几个小包裹,都是打算等会儿带回去吃的。难得的闲暇时光,叙南星恨不得一个一个摊位看过去,这里简直比上学时候的游园会还要琳琅满目,从大辰的本土特产到各国商人带来的特色小吃,小青龙都快看花眼了。   “还想吃什么?”沈明修看着他将油果子掰碎往袖子里塞,藏在他袖子里的小龙崽立刻眼疾手快将油果子接过来,放在嘴里咔咔吃,幸好这里人声鼎沸,不会有人注意他袖子里传出来的奇怪声音。   带出来的是诵年,行舟已经睡了整整一天,这会儿也还在大夫人房间里的小摇篮里睡,叙南星看着照他这进度,这两天准能化形,大夫人便揽下了照顾小龙崽的活儿,让他们几个今天晚上好好逛,莫要担心府中。   诵年平时打打闹闹,调皮捣蛋,到了外面却是很懂事,连小龙角都不露出来,躲在袖子里等待爹爹或是父亲,又或者是另外两个叔叔的投喂,半条街还没逛完,小家伙肚子就已经饱了。   眼看着爹爹又塞进来一小块脆饼,小龙崽只好用小爪爪接过来,跟着爹爹走路的动作晃来晃去,看看自己的小肚子,最后决定藏起来带回去给哥哥吃,但若是藏得太多,他也放不下,毕竟爹爹袖子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诵年小龙崽只好隔着两层衣服戳戳叙南星,后者被戳得一愣,忙拉过沈明修挡在自己前头,低头拉开袖子朝里面看了一眼,小龙崽小声嗷呜一声,小爪爪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不吃啦!   沈明修转身也低头看看儿子:“这是吃饱了,给我吧?”   小龙崽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庄茂言身上,幸亏庄茂言反应快,虽然差点把手上的吃食扔飞出去,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吱哇乱叫,只是他看了一眼正从自己怀里掏牛肉干吃的小龙崽,朝那边忍笑的两人投去了狐疑的目光:“没给孩子吃饱?”   “你看他肚子就知道了。”沈明修无奈笑道,“就是馋你牛肉干而已。”   庄茂言爽朗笑道:“那今天晚上就让我带着他吧,明天早上再给你们送回去——原本还想喝酒的,只是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府衙给京城去一封信,你们接着玩。”   他卸下..身上的担子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带着诵年转身朝府衙走去。叙南星倒是很放心庄茂言带孩子,之前小龙崽也在他那里过夜几次,事实证明,表哥虽然在面对宁殷的感情这件事上是个十足的大木头,却非常有养娃的天赋。   杨遇见状也找了个借口跑路了,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沈明修和叙南星。   “我娘今天来找我了。”叙南星将白日里的事儿和沈明修说了一遍,小手指不经意勾住他的,两人并肩继续往前走,叙南星瞧见有卖奶茶的,虽说他是第一个开始做的,但模仿这种行为他是阻止不了的。   看着做得也还行,叙南星瞥了一眼,那老板和他对上视线有些讪讪的,小青龙却是笑笑:“生意兴隆。”   “多谢叙小公子美言。”老板忙送了一杯酸梅汁给他,叙南星也不介意,接了过来道了谢。   景王爷轻声和他咬耳朵:“想什么?”   “赚钱。”叙南星抬头笑笑,“赚更多的钱,然后……唔唔!”   沈明修居然当着街上这么多人的面亲他!   小青龙脸红得快要和儿子们有的一拼,一吻结束,耳边的惊呼和祝福声久久不散去,沈明修却是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带着小夫郎继续逛。   “下次把我排在赚钱前面。”沈明修低声道,“不然还亲你。”   小青龙:“……”   哦。   你和钱吃醋还能不能行了?! 第072章 听说你们在街上亲热?!   在叙南星将行舟从大夫人那里接回来时, 小龙崽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只是变得更加嗜睡,叙南星没有办法, 只能将他先送回房间去, 这才和沈明修一起在门前支起了小火炉,将带回来的吃食一边加热, 一边温酒——难得的闲暇时光, 不好好享受怎么行?   小青龙本来还想着和夫君来点刺激的,结果到了后半夜自己抱着酒坛子靠在沈明修肩头睡了过去,小呼噜停不下来, 连自己怎么被送回去睡觉的都不知道, 总之第二天起来睁开眼睛时,沈明修还在身边睡着。   叙南星醒来而沈明修还在身边的情况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 最近每天都是沈明修先起来去忙,他也紧跟着起床吃点东西就直奔食肆或是茶庄, 在这个时候看见沈明修,小青龙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转了个身,侧身打算欣赏一下夫君的睡脸, 只是还没等他好好看, 就觉着腿边被子被一只小手扯了一下。   小青龙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一瞬间把妖魔鬼怪都想了一遍,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小行舟在床铺另一头的摇篮里睡觉, 莫非是小龙崽醒了?   可方才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小龙崽用爪子勾动被子,他只好坐起身来去看行舟怎么回事,他这一动, 连带着把沈明修也弄醒了,景王爷一手揽住叙南星的腰, 少见地还在犯迷糊,将小夫郎往怀里带带,明显还想再睡一会儿,可下一秒他的手也碰到了一只温暖却陌生的小手。   景王爷啪的坐了起来,顿时清醒得只差去拿佩剑了:“怎么回事?”   叙南星浑身僵硬,低头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两只小手扯掉,随即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就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是个顶着黑色软乎乎头发的小孩儿,看起来也就两三岁大,此时正用一双红色的眼睛专注且过分淡定地盯着他们两个。   看见叙南星发现自己了,小孩儿咧开嘴笑着举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啊。”   爹爹,饿饿,饭饭!   “……行舟?”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沈明修,他将小孩儿轻手轻脚抱上了床,看见他身上胡乱套上了一件亵..衣,领口大得遮不住肩膀,还在往下滑溜,明显是从柜子里拽出来的沈明修的衣服,看着小孩儿的一双红眸,他这才迟疑叫了一声行舟,叙南星也回过神来,起身去看床尾的小摇篮,那里早就不见了小龙崽子。   小青龙惊喜地将小孩儿从沈明修手上接过来:“化形这么快?”   小行舟乖巧地任由他抱着,却是突然觉着鼻子痒,只听一声阿嚏,小孩儿在叙南星手上又变回了小龙崽,明显就是行舟原本的模样。   小龙崽似乎觉着这样挺好玩,从叙南星手上跳下来,一会儿变成小孩儿,一会儿又变成长着龙角龙尾的半人,把叙南星和沈明修看得眼花缭乱,他这才重新变回小孩儿,一头拱进了叙南星怀里,仰着脑袋要吃的。   “这是饿了吧?”沈明修已经下床穿衣服,小龙崽化形他也高兴,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先把孩子喂饱,小龙崽坐在床上看着爹爹和父亲穿戴整齐,忽然想起来要找弟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小手在空中比划着,小青龙费了老大劲儿才搞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可现在这个时间,庄茂言肯定还没醒,他只好将儿子抱过来,道:“吃完饭再带你去找弟弟。”   同时听到吃饭和弟弟,行舟看起来很是高兴,两父子正准备直奔厨房,就听沈明修沉声道:“他该穿什么衣服?”   叙南星:“……”   好问题。   虽说已经在为小龙崽化形准备着了,大夫人订做的各种衣服却还没那么快能拿到手,总不能让行舟不穿衣服满地跑吧?   他们这边三人正在面面相觑,恰好有人敲门,竟然是早起喝茶的大夫人,她像是路过,轻声道替他们二人在摊子上预留了吃食,记得早些起来去吃。   叙南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抱着行舟三两步来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大夫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会醒这么早,再加上昨天夜里又闹到很晚,正要问他出什么事了,就先看见了他怀里那个水灵灵的小娃娃。   大夫人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走神,小青龙颇为骄..傲,将行舟举高高在大夫人眼前晃晃,小孩也知道自己穿的衣服不合适,紧张地用小手抓着衣服不敢松,生怕被奶奶看光光。   “娘亲,看!”叙南星笑道,“是行舟!”   大夫人看着眼前的小孩儿,半天没敢认,甚至一直在找龙角龙尾,叙南星解释道:“能收起来的,这样也方便行动……呃,若是娘亲想摸,也能单独变出来。”   “是吗?”大夫人这才相信,半信半疑地从叙南星手中将行舟接了过去,刚抱到怀里就被小孩儿紧紧抱住了手,就像是行舟用尾巴卷住她的手一样,大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低下头在行舟脸上亲了一口:“哎呀,真是行舟啊!”   行舟被亲得捂住了小脸,大夫人乐得不行,根本顾不上叙南星和沈明修,抱着孩子就往自己那儿去了,叙南星正要上前去叫,就被沈明修拉了回来。   “我们过两天就要走,还是让娘亲多和他们呆一会儿吧。”若是孩子长得快,等到他们回来时,大夫人恐怕都不太能认得了。   叙南星闻言心想也是这个理,沈明修将人带回去洗漱,一边给小夫郎擦脸,一边轻声道:“先去吃个早饭,然后带你去府衙接诵年怎么样?”   小青龙欣然接受,他昨天就已经陆二虎等人说好了,自己要出一趟远门,还不定何时回来,府中和食肆就要交给他们来守着了,所以叙南星接下来的两三天都没什么事儿做。   正好行舟化形了,他也打算去给小龙崽买两身衣服带着路上穿。   他们起得早,东大街上还没什么人摆摊,却有许多马车正在等待出城,都是这些天来参加月中节集会,准备回程的商人们。小青龙坐在平日里经常光顾的摊子上,看着这长长的车队:“大家伙都散开时还看不出来,虞州城这几天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吗?”   “这还算是少的。”沈明修替他把刚出锅的油条分成两半放在一边凉着,“虞州城地方也不大,若是在梁洲……”   梁洲占地大,只是今年既没有轮到梁洲,短时间内梁洲也都会在恢复中,不知道何时才会恢复往日繁华。   叙南星叹了口气,狠狠咬了一口油条,口齿不清说了几句话,沈明修一句也没听清,哭笑不得让他吃完再说。小青龙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去,这才道:“方才那边有个小偷。”   他说的是准备出城的车队末尾,最后的那一辆马车是做水果生意的,天气炎热变化多端,原本带的货物就不多,那老板嫌马车上无聊,下来跟在马车边正在和身边的同僚聊着天,而就在刚刚,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从他身边路过,正好撞了他一下。   瘦男人点头哈腰地和这位大老板道了歉,弓着腰跑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不见了人影,而他怀中鼓鼓囊囊,明显是顺走了那位老板的腰包,后者还什么都不知道,正拍着大肚子和同僚炫耀自己赚了多少多少,若是有下次一定要多带一些水果来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辛苦钱早就到了别人手上。   叙南星和沈明修对视一眼,小青龙淡定起身让摊主帮忙留着桌子,那摊主是个年过半百有些耳背的大爷,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指了指小巷子,自己一个闪身窜了过去,而景王爷则是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摊主大爷笑眯眯地捻着胡子:“年轻人啊……”   果然有活力!   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   还不知道自己被摊主大爷误会了的叙南星正在专心跟踪那个四处张望的小偷,身后沈明修的脚步越来越轻,小青龙疑惑地停了下来回头去看,头顶却被人撩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无声抬头看去,竟然是沈明修在墙头上笑着朝他伸..出手。   “走上面,他不会轻功。”沈明修轻声道,伸手将小夫郎轻轻松松提溜了上来,后者也非常给力,落在墙头一点儿声响也没有,甚至不忘给夫君一个赞赏的亲亲。   夫君简直给力!   巷子里的小偷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跟了,怀里揣着从别人那里顺来的好几个腰包,找了个鸡笼子堆起来的杂物堆躲了进去,乐滋滋开始数钱。   叙南星被他强大的毅力惊到了——因为鸡笼子好臭,在这种地方居然也能这么高兴地数钱。   “嘘。”沈明修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却是捡起身后不知是谁家房顶上被鸟雀衔来的小石子,弹指一挥间,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之中还夹杂着小偷的惨叫声。   叙南星见缝插针,变出尾巴往下头一甩,正好将被偷走的那些腰包都卷了回来,这家伙不知道撞了多少人,竟然有七八个腰包:“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沈明修往下一指,小青龙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看见鸡笼子倒了一地,那家伙已经被砸晕了过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青龙乐了,回头看见东大街巡逻的官兵路过,他干脆将尾巴收起来,几步并作一步来到街边,蹲在墙头喊道:“几位大哥!这边有个小毛贼!”   官兵们都认得叙小公子,闻言自然不敢怠慢,再加上叙南星声音没收着,那边的几个老板听见了他的话也都去摸自己的荷包,荷包还在的都松了口气,几个丢了东西的连忙跟在官兵身后往巷子里冲,这可苦了官兵,一边要把那小贼抓起来,一边还得拦着要上前去揍人要钱的外来老板们。   却在这时听见巷子口传来几声钱币彭擦,伴随着落地声,被偷走的几个荷包散落在巷口,老板们纷拥而上,都把自个儿的荷包钱财拿了回来,等到他们抬头去看时,却什么人也没看见了。   有人好奇问道:“几位官爷,这好心人是谁?我等想要登门道谢哇!”   官兵简直就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得给他们指了路:“东大街上沈氏食肆,就说找叙公子!”   ……   叙南星做了好事拉着夫君就跑,完全猜不到陆二虎来开店门时看见门口堆满了各种水果或是布匹,又或是奇奇怪怪的兽皮,脸上表情是何等的精彩——他此时正和夫君手牵手敲庄茂言的门。   “表哥表哥,我来接诵年了?”   敲了几声都不见有人回应,沈明修心中一惊,难不成是庄茂言出事了?他正要强行破门而入,手才刚碰到门把手,就见面前的门晃悠悠从里面被打开了。   沈明修还以为是庄茂言,正要问他怎么没听见敲门声,结果门一打开,他什么也没看见,腿上却是被一个小东西一下子抱住了腿。   下意识地要将腿上的东西甩开,却听见无比熟悉的嗷呜嗷呜声,两人皆是一愣,齐齐低下头看去,就见一个头毛杂乱,两眼却是亮得吓人的小孩儿正死死抱着沈明修的小腿不放。   他头顶还顶着来不及收回去的龙角,身后也跟着尾巴,身子却比叙南星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时大了许多倍,小青龙惊喜道:“诵年!”   小龙崽抬起手让爹爹将自己抱了起来,身后尾巴愉悦地甩来甩去,抱着叙南星的脖颈不停地嗷呜嗷呜,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他看见沈明修也很兴奋,却不急着要父亲抱,只是焦急地指着屋里:“嗷呜嗷!”   快去看看!   沈明修一愣,难不成庄茂言真的出事了?他和叙南星忙跑进去,就看见庄茂言正在床上四处翻找,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时都不敢回头:“明……明修啊,你儿子好像被我搞丢了……”   沈明修:“……?”   好在经过了一番解释,庄茂言也终于和一大早不好好待在被窝里陪自己睡觉,却是爬起来到处溜达还试图开门出去,已经化了形的诵年见上了面。   小诵年急着找哥哥,坐在叙南星怀里也不安分,一直动来动去试图往下跳,庄茂言看着这小孩儿,眉角突突地跳着:“若非你们来得及时,他是不是真的要跑出门去了?”   小青龙对于表哥的智商表示了关心,也对大辰的未来感到担忧:“表哥,你跑丢了他也不会跑丢的。”   小龙崽之间的互相感应简直厉害。   哥哥要找弟弟,弟弟也要找哥哥。   “他们俩碰到一起会发生什么?”庄茂言直接忽略小表弟的冷嘲热讽,果断转移了话题,“会不会喷大火龙?”   叙南星:“……我觉得甚帅,试试。”   三人并小诵年回到了王府找到大夫人,后者对诵年也是抱着不肯松手,又遣了人去见庄兰心过来一块看龙崽崽,然后就看见三个加起来快八十岁的男人将两个小龙崽围在中间,期待地等待着什么。   ……然后两个小家伙就亲昵地拥抱在一起了。   看着他们两个互相蹭蹭龙角,亲密无间的举动让叙南星心都快化了:“快过来让爹爹抱抱!”   此时庄兰心也从外面急匆匆赶来,一来看见了沈明修和叙南星,脸上有些不自然,大夫人问了她才吞吞..吐吐道:“城中……城中四处在传,说是王爷带了南星在巷中亲/热……”   叙南星:“……?”   甚?! 第073章 终于到京城了!   原来是那卖豆浆油条的耳背老板没听见他喊了抓贼, 只看见了叙南星和沈明修一前一后直奔小巷子,再加上后来那些丢了荷包的老板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问路,有几个问到了摊主大爷这里。   “年轻人火气盛呵呵呵……”摊主大爷明显误会了小青龙, 这一来二去的, 就在城中传开了——抓贼变成了年轻气盛忍不住亲近,叙南星简直哭笑不得。   大夫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 庄兰心却是松了口气, 抚着心口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正好这时候大夫人让下人给小龙崽们做的吃食也送了上来,小龙崽闻到了香味,亦步亦趋地跟在端着盘子的大夫人腿边——化形太累, 饿!   大夫人给小龙崽们准备的是加了鸡汤又放了不少牛肉粒和玉米粒的拌饭, 小家伙们一人被分到一碗,被爹爹拎着放在了院中石桌边凳子上, 手中又被塞了小勺子:“慢点吃。”   行舟因为和弟弟见了面,又看见了好吃的, 小脸激动得有些红,乖巧点点头,却是先教弟弟怎么使用勺子。他曾经看见过客人们用勺子喝酸梅汤, 用起来比诵年要熟练许多。   “真是兄友弟恭。”庄茂言看得颇为欣慰, 庄兰心也刚从大夫人那里得知了两个小龙崽化形的事儿,那么小小两团小崽子,变成了两个聪灵伶俐的孩子, 庄兰心仿佛回到了叙南星的儿时,忍不住看着小龙崽们回忆起来:“南星小时候也是这般圆润可爱。”   小青龙:“?”   可爱就够了,为何是圆润?   “哎呀明修小时候就没这么可爱了。”大夫人拉着庄兰心的手坐在了小龙崽们对面的凳子上, 行舟抬起头啊啊两声,像是在和两个奶奶打招呼, 把大夫人看得直接上手摸了一把小脑袋,诵年吃得专注,头也不抬。   饭已经被他吃光了,此时正在挑牛肉粒吃,而玉米粒则被他忽略了。   大夫人还在说沈明修小时候的事儿,叙南星也听得入神,而这场讨论的主人公却是端起了诵年只剩下玉米粒的小碗,认真和小儿子对视:“不喜欢吃玉米?”   诵年正仰着头让哥哥给他擦嘴,闻言只好点点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小龙崽不吃!   “可是行舟吃完了。”沈明修指指行舟的小碗,诵年顿时皱起了眉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把大夫人看乐了,对沈明修道:“他才多大,挑食也是正常的,就任由他去吧。”   “我儿时,不挑食。”沈明修挑了挑眉,庄茂言看着和小孩子较劲儿的挚友,扶着小表弟的肩膀笑得肚子疼。   大夫人用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这倒是真的。”又转头对庄兰心道,“明修那时给什么吃什么,我却看得出来他不喜吃鱼,每次都皱个包子脸,但又一句话不说,认真挑了鱼刺,一口一口吃下去。”   诵年还不会说话,却能听得懂旁人说什么。听了大夫人的话,抬头看看爹爹和父亲,再看看正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行舟哥哥,只好壮士断腕一般从沈明修手中把自己的小碗拿了回来,三两下扒拉了碗里剩下的玉米粒,小腮帮子鼓鼓囊囊,认真咀嚼之后才咽下去。   为了告诉父亲自己吃完了,他还特意张开嘴让沈明修看看:“嗷嗷。”   “乖孩子。”沈明修将他抱了起来,诵年这才乖顺抱着他的脖子蹭蹭,行舟不介意父亲没有抱自己——因为他直奔叙南星了。   两个孩子身上穿着的是大夫人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沈明修小时候穿的衣服,景王爷儿时也没有什么色彩明艳的衣服,都是黑白灰,小龙崽们穿着却增添了一些活力。   “没办法,他从小就要跟着伯父练武。”庄茂言蹲下来捏捏行舟的小脸,“这些衣服不容易脏,脏了也好洗,反正我没见他穿过别的颜色。”   沈明修叹了口气:“为何今日都在说我?”   诵年觉着父亲这个表情挺有趣,啪叽一声亲在了他的脸上,不等沈明修反应,怀中小龙崽已经被大夫人抢着抱了过去:“快来,来亲奶奶一口。”   诵年咯咯笑着在大夫人脸上蹭蹭,似乎是有些害羞了,一头埋在了她肩膀上。虽然没能得到小孙儿的亲亲,但得到了蹭蹭,大夫人也很满足,问庄兰心道:“你要不要抱抱?”   庄兰心有些紧张,她看了一眼叙南星,后者正忙着给行舟整理衣服,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庄兰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乖巧的小诵年从大夫人手上接了过来。   小龙崽没怎么和她亲近过,上一次还是在食肆后院被她抱了一下,但他知道庄兰心身上有和爹爹一样的气味,这个认知让他放心接受了庄兰心的靠近。   小孩儿生得就惹人喜欢,虽然一双红眸与常人不同,可已经习惯了小龙崽红色眼睛的庄兰心也没有放在心上。怀中不算压手的重量是同叙南星血脉相连的存在,庄兰心眼角温热,一只小手用手背蹭蹭她的眼角,为她舒缓想要流泪的冲..动。   “真乖。”庄兰心抱紧诵年,“奶奶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等会儿就给你说拿过来,有五种口味的牛肉干,还有蜜饯糖果,喜欢吃小酥饼吗?”   诵年两眼放光点点头。   爱吃!   大夫人看着也高兴,对叙南星道:“我听明修说了,你们后日便出发,到那时候两个小家伙的衣服也都能做好,你们就能带着路上给他们换着穿了。”   庄兰心听了这话一愣:“还要把孩子带上吗?”   叙南星抱着行舟过来坐在了两人身边,行舟似乎怕自己太重压到爹爹,想要跳下去又被小青龙抓了回来,只好坐着不动,眼睛却是盯着对面的弟弟看。   大夫人道:“都才刚破壳没多久,哪能让孩子们就这么离开了爹?去京城还不知道何时回来,若是让孩子呆在虞州城等着他们回来,到那时若是不认得了该怎么办?”   “……也是。”庄兰心轻声道,将诵年交还给了沈明修,她这才笑道,“是了,哪有让娃娃和爹分开的?”   大夫人知道她舍不得小龙崽,更是舍不得叙南星,可这是孩子们的决定,她们能做的便只有提出建议和表示支持,原本还想和叙南星说说怎么带孩子,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一般孩子,恐怕叙南星自己比她们要清楚得多。   两个小家伙今天都是才化形,吃了饭之后就开始犯困,庄兰心担心是不是孩子不舒服,叙南星忙解释道:“只是累了。”   几人将两个小龙崽送回房间去休息,庄兰心也就不多打扰,叙南星却叫住了她:“明日娘亲你们带着他们玩一天吧,休息一晚上,明天精力会好一些。”说不定还会好过头。   大夫人知道他这是想让庄兰心在他们启程之前多和小家伙们熟悉熟悉,便应承下来:“也不等明天了,今天晚上我过来接他们过去,你们两个好好休息,赶路累人,可一定要养好精神。”   ……   虽然已经猜到大夫人和庄兰心一定会给小崽子们买新衣服,可当快堆成小山..丘的衣服摆在眼前时,叙南星还是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劝一劝两个娘亲。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紧赶慢赶处理好了茶庄和食肆的事儿,又等着庄茂言把府衙的一切又和那位新人府衙说了一遍,这才终于准备好了启程的事宜。   他和沈明修并没有带多少东西,毕竟一路上需要什么只要找到卖东西的地方就能直接买,所以两人的行李加起来也才两个小包袱,还有几身换洗衣服。   可小龙崽们的行李就非常壮观了——几箱子的小零食,都是庄兰心这两天给准备整齐的,连分类都给分好了,这一箱是用油纸分装好的各种口味牛肉干,那一箱是虞州城中各家点心铺子里最好吃的……   小青龙本想说马车装不下,结果两位娘亲甚是给力,纷纷表示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给小龙崽们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也找了车夫,你们正好人坐在大的马车里,后面这辆小的马车用来装行李和吃食。   儿行千里母担忧,叙南星还没开始热泪盈眶,就听庄兰心道:“这一路上可不能饿着他们俩,回头我可是要写信去问你的。”   叙南星:“……”   怎么可以有了孙儿忘了儿子!   “还有,这一路上千万小心,有空了就给我和大夫人写信。”庄兰心轻轻叹了口气,“你长这么大也还没怎么出过虞州城,这第一次出去就要去那么远的京城,出门在外要把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听见没?”   叙南星心里一软,上前给了庄兰心一个拥抱,把后者吓了一跳,被他放开之后无奈道:“哪有儿子这样抱娘的?”   “我就这么抱。”小青龙笑道,“娘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王爷吗?”   母子俩下意识地看向正在王府门口和庄茂言说什么的沈明修,后者感觉到被注视,抬起头一看,正好对上叙南星和庄兰心的目光。景王爷愣了一下,朝这边走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我娘在担心呢。”叙南星朝他使了个眼色,沈明修顺利接收到信号,对庄兰心道:“娘,我这一路上会照顾好南星的,只要有空我便托人带书信回来。”   庄兰心很少如此直面沈明修,可他对叙南星的好,自己又是随时随地看在眼里的,虽然心中不舍,到底是看着几个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城门去了。   此行杨遇也跟在其中,原本打算在虞州城过完年再走的,如今因为西树边关的冲突,他也打算提前进京了。   四个大人并两个小龙崽,还有两位雇来的车夫,阵仗并不算小,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注意,叙南星专门挑了一大早出发。   东大街安安静静,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觉少,早早就起来溜达,除此之外便没有人了,两辆马车吱吱呀呀出了城,等到天边鱼肚白浮现,山顶云雾也散去后,这虞州城又和昨日没有二般了。   庄茂言这一趟专门买了两匹骏马,与沈明修一人一匹,总是坐在马车里太过无趣,刚好策马在旁边也能观察四周。   从虞州城出发去京城,一路上要经过大大小小十几座城池,急不得,也急不来,若是按照正常的脚程走,怎么也需要一个月,可京中事务繁忙,宁殷还在等着众人,那便要不走寻常路了。   叙南星从马车窗户往外探头,看着身后的虞州城越来越远,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儿失落,因为总有一天他会再回到这里。   “张嘴。”   耳边掠过一阵清风,沈明修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小青龙不自觉地张开了嘴,然后嘴里就被塞了一朵花,叙南星眉头一皱,抬眸看向眼底盛满笑意的沈明修。   景王爷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冲着他点点头:“吸一口试试。”   小青龙垂眸看了一眼口中花,犹豫之后还是听话地吸了一口——花..蜜好甜!   “甜吗?这种花过了这段路就没有了,以前回乡省亲时我总喜欢含着这花,到家了味道也还不曾散去。”沈明修骑在马上跟在马车旁边,小青龙一听就要将半边身子往外探,想去看看还有多少花,却被夫君摁着脑袋塞了回去:“也不怕掉下来。”   “这不是想着路上还能做点东西给你们吃吗?”叙南星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亮,没能逃过沈明修的眼睛:“你就是想赚钱。”   小青龙趴在窗户边,笑得像个财迷:“是呀,赚钱好!打个商量行不,回程时可一定要让我多摘一些回去,万一我能在家里种出来呢?说不定很有市场。”   “若是种不出来呢?”沈明修笑道,叙南星眯起眼睛:“那就能卖得贵一些——物以稀为贵,毕竟过了这段路就没有了。”   夜里几人在空旷树林边点起火堆,围坐一圈,看着叙南星将干粮各种加工,最后干菜饼变成了香喷喷的烤饼,还撒了孜然粉,就连小龙崽的牛肉干都被加热做成了热乎乎的牛肉丝粥。   小龙崽遵循一个原汤化原食,咔咔咬一口牛肉干,再喝一口肉粥,两个小家伙的脸都吃得红通通——爹爹在身边,简直幸福!   “若是保持这个速度,再有十天就能到京城。”庄茂言咬了一口饼,半张脸被火光照亮,“幸好这一路上安稳无事,也没有什么事儿拖住脚步。”   杨遇吃得少,此时正坐在一边听着众人说话,行舟给弟弟擦擦嘴,两兄弟牵着小手来到杨遇身边,往他身上一靠就要睡,幸好沈明修及时一手一个把小龙崽们捞了起来,绕过火堆将他们送回了马车上——大夫人有给两个小家伙赶制专用的被子,盖着刚刚好,也不知道是谁睡得迷糊,将尾巴放了出来,倏地卷住了沈明修的两只手,最后还是杨遇过来帮忙才把沈明修解救出来。   杨遇扭头看了一眼后面车上正在呼呼大睡的两个车夫,松了口气——虽说有车夫随行方便许多,但也需要随时随地防备着。   接下来几天众人走走停停,总算是在十几天后来到了大辰的皇都,小青龙好说歹说才终于让沈明修愿意让自己也骑一回马,虽说是被沈明修抱在身前,叙南星也还是很兴奋。   马车跟着一大早进城的车队慢悠悠往前行驶着,小龙崽们也好奇地扒着窗户框往外看,就瞧见前头过来两个穿着打扮都要比庄茂言当府衙时还要精致的官兵走了过来。   一人敲了敲马车框:“嘿,以前没见过你们,下来接受盘查。”   “都下来都下来,从哪儿来的,来做什么的,过来说清……”后面跟着的官兵绕到了马车另一边,正要让马上的人也下来站着,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虽然惊为天人却也让人闻风丧胆的脸,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景……景王殿下!”   那个杀神怎么回来了! 第074章 真-成长期来了!   叙南星不解地看着正被同伴从地上扶起来的狼狈官兵, 向后靠在沈明修心口小声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无事,见到本王太高兴了而已。”沈明修一个冷眼刀子甩到那两个官兵身上,后者本来就已经战战兢兢, 一听他这句本王就更加腿软了:“小的……小的眼拙, 没看清楚时景王殿下,请景王殿下恕罪……”   “本王还未复职, 治不了你的罪。”沈明修眉角直抽, “只是你若再挡着我们进城……”   那官兵猛地站直往旁边一让,回头看向进城车队,前头的末尾果然已经和沈明修的马车拉开了距离, 他连连后退:“王爷你继续, 继续……”   庄茂言在一边憋笑憋得心口疼——叙南星没来过京城,不知道这些事儿很正常。沈明修的大军虽说不进城驻扎, 每回他带着几个副将回京复命,光是围观的百姓就能里三层外三层, 还不仅仅是为了看大军凯旋的热闹,更多的人是来看沈明修的脸的。   沈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到头来给百姓留下最深印象的只有他的累累战功和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沈明修对后者感觉很复杂, 当年考入军营时, 他差点就因为这张脸太好看被刷下来,因为大军需要的是随时可以潜入敌方的普通长相,最后扔进人群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而沈明修……别说扔进人群了,他往那儿一站,只要有人见了, 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只是沈明修现如今的想法改变了许多,大多还是以为叙南星喜欢他的脸, 虽说小夫郎不仅仅是喜欢自己的脸,可景王爷已经习惯于用脸“勾..引”小青龙了。   简直就是一个合格的夫君!   满分!   “等等,回来。”沈明修看那两个官兵要走,又将他们叫了回来,“不是要检查吗?查。”   官兵只好硬着头皮一句一句问过去,从哪儿来的,怎么来的,是来做什么的……他们问一句,沈明修就冷冷答一句,大部分的回答都是真的,毕竟他回京的事儿到最后定然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在城门口就把规矩立下。   “马车上……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官兵刚说完这句话,余光人影一闪,是方才坐在沈明修身前的那个年轻男人从马上跳了下来,此时正在拉长身子伸懒腰。   听了官兵的问题,小青龙凑热闹似的回答道:“加上/我一共是六个人并两个车夫,不过车夫不进城,等会儿就遣回去了。”   “这位是……?”官兵赔着笑脸抬头看向沈明修,“烦请王爷知会一声,咱们这边都得登记。”   “本王的夫郎。”沈明修一句话让官兵半天没回过神,被催着快些,这才忙在本子上记下几个字,连连后退去看后面的人,庄茂言牵着马上前来:“好久不见啊,老赵。”   那被称作老赵的官兵见了他更是脚下一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叙南星说话的沈明修——这怎么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一个杀神,一个马上要晋升二品丞相的状元郎,光是这两个都够他受的了,幸好后面说的几个人他都不认识,只是在听说那两个俊俏娃娃是沈明修的孩子之后,这位老赵还是腿直打哆嗦。   幸好他先认出了沈明修!否则若是直接上来盘问盘查,恐怕是要了命了!   好不容易都登记完了,叙南星看着那老赵强撑着往城里跑,正要问沈明修他为何如此急匆匆,然后就被夫君拎着放回了马背上,听他道:“城中禁止跑马,牵着可以。”   小青龙只好紧紧抓着缰绳,之前那一次骑马没什么事儿是因为那两匹马性格温顺,可这一回的马都是厉害又暴脾气的,饶是小青龙也不敢说自己不怕。   京城的城门磅礴大气,又过了一会儿一行人才终于顺利进城,马车是需要另外走一条道的,沈明修干脆拉了叙南星下马来,将两个小龙崽也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对那两个车夫道:“二位辛苦,休息一..夜再上路,烦请替我将马车行李送到桃李苑去。”   “桃李苑?”跟着下车来的杨遇同样也是头一回进京,看着什么都好奇,从沈明修口中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便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是我爹之前在京城置下的别院。”沈明修道,说话时顺便将一个小龙崽分给了庄茂言,叙南星想牵一个来着,就听被庄茂言牵着的诵年道:“爹爹累!”   那意思敢情是叙南星骑马骑累了,牵着自己也会累?虽然小青龙很想说自己没那么娇弱,可听见儿子关心的话语心中总是温暖的。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过去吧。”庄茂言道,他带着众人来到了街边一家门前摆了几张桌子的店门口,几人坐了两张桌子,诵年一定要和哥哥坐在一起才行,那店家也是个好说话的,见状直接过来把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行舟拉着弟弟起来和店家说了声谢谢,那五大三粗的老板笑着送了他们这桌五六碗豆浆。   “京城果然热闹。”叙南星一手撑在桌上,转头四处打量着,京城的路都要比他们一路上过来看见的所有城池都要宽敞,想起之前进城时看见的护城河,小青龙当时莫名有一种想要进去游一圈的冲..动,要不是沈明修拉着他,叙南星可能真的冲进去了。   “这还不到时候,等会儿街上人会更多。”沈明修给他们父子三个的豆浆里都加了糖,这才道,“而且这边只是外城,行商之人也只允许在外城范围内走动叫卖,内城是需要通行腰牌才能进去的。”   叙南星似懂非懂点点头,庄茂言刚从老板那里拿来了几屉包子,在桌上一一摆开,听沈明修正在为几人介绍京城,他也补了一句:“这个规矩还是宁……皇上登基之后才有的,先皇在位时,总是有敌人的探子潜入京城,皇上有一次也险些被刺杀,这才下定决心将内城外城分开。”   “吃了早饭之后我们要去做什么?”叙南星把已经喝完了豆浆的诵年拉过来给他擦干净蹭花了的小脸,诵年嘿嘿笑着从他怀里钻了出去,又去向行舟要了一勺豆浆。   小青龙站起来要去付钱,还没等到沈明修回答的他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杂乱脚步声响起,似乎还有轿子的木头吱呀声,行舟吓了一跳,把试图看热闹的诵年弟弟抱在怀里,跳下凳子一下子躲到了沈明修身后——这还是众人第一次看见行舟被吓到。   沈明修将两个小家伙带到杨遇身后,起身看向声音来源,竟然是一队穿着和方才城门巡逻盘查的都尉大不相同的士兵,而且个个都是域外面孔,庄茂言看清楚对方之后还愣了一下,小声对叙南星道:“怎么是西树的人?”   那早点摊子的老板低声道:“几位还不知道吧,咱们大辰和西树互市以来,这群家伙就一直住在外城了,最近又来了一群士兵……真是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他这话已经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可眼下庄茂言等人却无心于此,因为他们也很惊愕——西树的兵戎竟然已经驻扎在了外城?   宁殷甚至没有在信中提起过这件事,莫非他之前信中提起生病也和西树有关?   沈明修和庄茂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相同的猜测,而且众人才进城不久,就已经有消息传到西树人耳中了吗?   “是那个守城的都尉。”叙南星沉声道,“我们临走时还看见他往城里去,还以为他是往宫中递消息,没想到是当了西树的走狗。”   “哎呀呀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景王爷吗?”西树士兵之中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只见他一边拍着肚子一边走上前来,看清楚对面的人的确是沈明修之后,这才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之前听闻王爷你身子不适,一直在老家修养,怎么今天到京城来了?”   “说得好像京城是你家似的。”沈明修身后忽然响起小声的嘟囔,这嘟囔偏偏还恰好用了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那大肚子秃头男人脸上的巴结笑容差点没绷住:“……这,这是王爷的哪位朋友在说话呀,不如出来结交结交,大家都是朋友哈哈哈哈哈!”   叙南星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朝那男人瞥了一眼,后者还以为就是他说的话,却又听方才那声音道:“谁和你是朋友?”   那大肚子男人这一回看清楚了,叙南星的嘴都没有动过,根本不是他说的话,声音是从他身后传出来的。   “别动。”叙南星咬着牙对身后的杨遇道,“你和他认识?”   杨遇脸色很不好,明显认得这个人,可能还有很大的恩怨,否则也不会这样憋不住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给这个人好脸色看。听见了叙南星的问话,他点了点头,正要和他解释,街上另一头又跑来一队官兵。   早点摊的老板连豆浆也不管了,油条也不炸了,和几个客人坐在后面看热闹:“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如果说此时此刻叙南星还不明白他口中的“好戏”是什么意思,当那队官兵来到跟前,二话不说先和西树的士兵打了一架之后,小青龙总算是明白了。   “哎呦……哎,王爷你们怎么来了不进内城……”沈明修身边忽然跑过来一个看着眼熟的老太监,竟然是之前来给庄茂言送信的那位,他一张老脸跑得通红,手上还拿着拂尘,正扶着桌子气喘吁吁,“怎么还和这伙人遇上了啊?”   “你是之前那个……”庄茂言迟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明修清了清嗓子,在身后两队“打成一片”的背景之下,为庄茂言介绍道:“这位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明林公公。”   叙南星哦了一声,颇有深意地看向身边的表哥,庄茂言脸上已经是一片空白——宁殷居然让身边陪侍的大太监长途奔波只为了给他送个消息,对他的重视程度简直就是格外地突出。   小青龙胳膊肘戳戳表哥——表示一下啊!人家都这么区别对待了!   诵年和行舟一人一边拉着杨遇的手,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打斗,听见父亲问那个老爷爷:“西树人是怎么回事?”   明公公这才想起来后面还在打,他叫了一声住手,可根本没人听他说话,忽然灵光一闪,对沈明修道:“对了景王爷,这都是你手下的那批老兵啊,你说话他们肯定听!”   沈明修看着人群中那试图逃走的秃头胖子脸上也挨了一拳,眉角一挑:“反正都要开战了,就让他们提前练练手。”   明公公看起来都快哭了,只好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传闻中的景王妃——叙南星正在找凳子准备坐下来好好看热闹,忽然对上一双泪汪汪的老眼,小青龙一愣,竟然不说话就明白了明公公的意思。   但是夫君看起来很高兴,身后的百姓们看起来也挺开心,还有帮着加油助威的,小青龙很是纠结,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护城河里的水,眼睛一亮,在身后偷偷打了个响指。   “老天爷,那是什么!”围观群众有人发出尖叫声,所有人都朝着天上看去,只见从城外的方向腾空而起一道水柱,越过高高城墙,哗啦啦浇了西树士兵一头一身。   西树士兵被这阵仗吓得抱头乱窜,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了遍地的兵器,还有个吓得腿软走不动路的秃头胖子。   他嘴里念叨着什么,叙南星只听清几个词,什么预言,什么真的,然后就看见他两/腿之间一片黄..色水渍蔓延开来,竟是吓得失了禁,一仰头晕了过去。   叙南星手上也沾了些水,正在低头钻研护城河水为什么这么吸引自己,一抬起头就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怔了怔:“发生什么事儿了?”   ……   “西树的举动可谓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吩咐下去,派人看守他们的宅子,从今天开始,只进不出。”   “是。”   此时众人已经来到了沈明修口中的桃李苑,这里是个不错的宅子,也许是宁殷猜到沈明修来了京城一定会选择住在这里,提前让人打扫过了,一切看起来都很让人安心。   叙南星扒着窗户看着外头院子里宁殷正在一道道命令传下去,他眼底一片青黑,显然这阵子一直没有休息好,庄茂言也跟在他身后等着——估计这两天就会变成丞相大人的表哥脸上表情在见了宁殷之后就一直没有松动过。   “南星。”将杨遇和两个小家伙安排在隔壁房间之后,沈明修推开门走了进来,小青龙听见他的声音,从窗边站了起来:“诵年和行舟都睡了?”   “嗯,午睡让他们多睡一会儿,等会儿进宫他们也不必跟着,一路上都累坏了。”沈明修反手锁上门,动作麻利地把窗户也关了,这才把小青龙提溜起来放在干净的床边,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了他的对面,正色道:“方才在街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叙南星眼神飘忽:“唔,想洗澡。”   “……洗澡?”   “嗯。”叙南星低下头,“忘了和你说了,之前路过护城河的时候,特别想跳进去游一圈。”   沈明修:“……?”   小青龙挠挠脸:“之前不是把成长期和揣龙蛋搞混了吗?我觉得这个情况……可能是真的成长期来了。” 第075章 还让不让吃饭了!   想起之前那次把揣崽和成长期搞混时叙南星解释的内容——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以及……可能会非常需要沈明修。   沈明修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叙南星以为他是不是什么都不打算说时,景王爷抬手抚上了他的发顶, 温柔揉揉他的脑袋, 轻声道:“晚上带你去游。”   小青龙惊愕地抬起头:“我只是……”   “不想游?”沈明修失笑,将人往面前拉拉, 额头抵上他的, “夫君在身边呢,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是不在家中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话正好说中叙南星的忧虑, 这里并非虞州城,没有他熟悉的食肆, 茶庄,也没有他已经习惯了的王府, 就连这桃李苑他都没走几步,害怕等会儿自己再惹出事来,一直乖乖呆在房间里。   可沈明修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叙南星叹了口气, 伸手抱紧了沈明修。这一次的感觉非常清晰, 绝对是成长期到来的预兆,过去小青龙总是躲起来睡上个十天半个月,醒来之后也不会管睡觉时发生了什么, 成功度过成长期就行了。   而现在身处异地,一切未定,刚进城就被牵扯进一堆乱麻之中, 他却偏偏迎来了最让人头疼的阶段。   “别想太多,若是想要亲亲或者想要更过分的, 只要你叫夫君,我就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沈明修安抚地按摩着他后颈的细嫩皮肤,小青龙被他揉得迷迷糊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每次温存沈明修总喜欢用虎牙在他颈子上留下细密的咬痕,想到此处他竟然忍不住夹住了腿。   原本只是一个遮掩的动作,偏偏他忘记了现在两人是什么姿势,他这一夹,正好把沈明修的腿夹住了。后者一愣,大手环上他的后腰,在那处敏..感的腰眼轻抚:“……难受了?”   小青龙正要说话,就听一阵急..促敲门声在耳边炸开,他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将沈明修推开,啪的一声变成小青龙,扭头钻进了身后整齐清爽的被窝里,被子下鼓起一个不算小的包,然后不动了。   “南星你怎么了?”沈明修不明所以,伸手在那小被包上戳戳,“不闷吗?”   “……嗷呜。”   别管我了,叙南星悲催想着——竟然会被敲门声吓得直接泄了出来,虽然知道可能是受了成长期的影响,可小青龙还是觉得很丢脸。   自尊心受损的小青龙怎么也不愿意出来,而身后敲门声也已经带上了宁殷的疑惑:“沈明修你青天白日的锁门做甚?”   沈明修只好将叙南星变成小青龙之后剩下的衣服拾起来准备收好,却在看见了衣角沾染的点点滴滴时愣了一下,他有些吃惊地看向床上的凸起,那下面藏着他的小夫郎。   竟然是因为敲门声……景王爷哭笑不得,只好等着晚上再安慰夫郎,轻声和叙南星说了一声“我去开门了”,看见被子下伸..出来一条龙尾生无可恋地摆摆,他这才放心下来,起身去开了门,门外宁殷脸上怒气还没消去,见他终于开了门,直接从他身边挤了进来:“叙南星人呢?”   他的话在看见被角下头了无生气晃悠着的龙尾时戛然而止,回头不解看向沈明修,用眼神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明修却是扯开了话题:“那群西树人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一伙人驻扎在外城还毫无行动?”   宁殷气头又上来了,他坐在床边,两手扶着膝盖,显然气得不轻:“还不是礼部那群废物!互市互市,商队竟然堂而皇之进了京城,虽说一直停留在外城,那也是肆无忌惮的挑衅!”   “他们想要和我拉近关系。”沈明修蹙眉道,“我之前从未和西树打过,他们是如何认识我的?”   西树和大辰并非没有争斗,可当年那还是沈老将军带兵将他们打服了的,这才带来了十几年的安稳,想到这里沈明修也明白了大概:“他们不会以为我和我爹一个性子吧?”   当年没能拉拢沈老将军,现如今又想要来拉拢他吗?   宁殷嗯了一声:“恐怕真是如此,你们刚一进京就被人盯上了,主要还是你的……”   他说到这里瞥了一眼沈明修,后者脸上虽然看不出来生气,可他却知道沈明修此时定然不高兴,毕竟当年若不是他小小年纪单挑了军中几个副将,又怎么能带领大军?   说到单挑,又不得不说起单挑的原因,那群老兵油子以貌取人,觉着他长成这样来参军还不如回去当个纨绔子弟更有前途……然后就被沈明修挨个摁着揍了一顿。   他这张脸的确好看,简直可以说是完美,可一旦和将军带兵联系起来,总会让人觉着突兀,可沈明修还是自己杀出了一条路,从此之后绣花枕头变成了俊美杀神,和他的样貌相提并论的,还有他战场上的阎罗般的计谋与杀招。   宁殷正懊恼自己又戳中了沈明修的痛点,却听他无所谓道:“因为我的脸?没办法,太好认了是吧?”   沈明修如今已经想通了,一个大男人被人说美貌根本没什么,夫郎喜欢就行。   “对了,庄茂言呢?”沈明修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宁殷还算是照顾他们的想法,没有让御林军在院子里把守,看似守卫松懈,实际上处处都留着眼线。沈明修并不介意这个,毕竟两个儿子都在,能多一些人保护也是好的。   桃李苑正好在内城边缘,算不上安全。   宁殷火气还没下来,听他提起庄茂言,烦躁摆摆手:“在外头呢。”   “打算什么时候为他加封?”沈明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见宁殷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是嘴硬的冷脸相对:“就这两天吧,怎么……”   沈明修打断了他的话,笑着道:“他对你生病这件事很担心,哦对了我没和你说,他这一路上简直就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尤其是看见你信中所提时,精神恍惚啊。”   宁殷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被子底下的某只龙:“你又教他什么奇怪的了?”   小青龙发出了欢快的呼噜声。   已睡,勿扰。   宁殷只得作罢,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你相信便是真的,你不相信那便是我欺君罔上。”沈明修笑道,“所以你的回答是?”   宁殷犹豫了一会儿,泄气似的摆摆手:“晚上再说晚上再说,先把外城这件事解决了……哎,忘了你们一路过来辛苦了,明天再议论此事吧。”   他说着站起来要走,刚来到门前就被一人堵住了去路,宁殷看见来人,惊喜之中又夹杂着迷惑:“杨先生,你怎么来了?还没到你我十六岁之约吧?”   杨遇没有要给他让路的意思,反而是将宁殷逼回了房间里,这才再次将门落锁,向宁殷解释道:“想着和南星哥一起来京城会比较方便,也免得明年四月我再自己走一趟了。”   “也是……杨先生有急事?”宁殷见他不让开,心里也不生气,反而是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了他对面,“怎么如此急匆匆?”   杨遇却是先和宁殷和沈明修道了歉:“之前在街上没忍住怼了那秃头,对不住。”   “这有什么?没必要道歉。”沈明修也有些不解,“你想说什么?”   “方才南星哥有问过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房间里找寻叙南星的身影,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床上被子下面的小山..丘上,虽然不明白叙南星为何大白天就变回原型去睡觉,而自己在他身上也没有看出来不对劲,只好将不解压回心里,“……他问我是不是认得那个秃头。”   沈明修点点头:“你认得?”   “嗯,他是西树商会的领头人,这两年应该就退下来了,我猜测这也是西树盟主派他来京城的原因之一。”杨遇道,“他这个人阴险狡诈,手段毒辣,无利不往……简直就是人渣败类。”   他越说脸色就越难看,就连宁殷都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形容一个人,在这之前他所认识的杨先生可是个腼腆的小孩儿,怎么跟着叙南星之后不仅长成了大高个儿,还学会骂人了?!   沈明修沉吟道:“你和他有仇?”   令人意外的是,杨遇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有,不共戴天之仇——虽说我不记得,但师父是从他手里将快要被弄死的我买回去的。”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布料和鳞片摩..擦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宁殷见得少,没怎么听过,可沈明修和杨遇在照顾小龙崽时那可是天天听这个声音,杨遇不知道叙南星怎么了,还以为是诵年或者行舟溜出来了,正要去隔壁看看那两个小家伙有没有乖乖休息,就见被子底下某只小青龙的体积猛地变大。   沈明修一个箭步上前用被子将自家夫郎裹住,这才替他把脑袋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小青龙顶着一头乱毛,淡定问道:“是他把你卖去西树的?”   杨遇:“……”   你不是睡着了吗?   小青龙心虚地挠挠脸,杨遇苦笑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其中一个买家,而我师父也的确是从他手上把我带回去的,我到死都忘不了这个人,绝对不会认错的。”   叙南星眨巴眨巴眼睛:“我替你报仇。”   ……   宁殷并不能在宫外待很久,他倒是想多待一会儿,可没多久宫中就来了人叫他回去,就连那位明林公公都把脸皱成了包子。   “看来这事儿有点棘手。”   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叙南星一手牵着一只小龙崽,准备出门去街上觅食,桃李苑原本是有厨子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老厨子也来不了了,原本是要让他的儿子过来接替的,叙南星却是差人送了些钱过去,说是让老人家好好养身子,这边不过来也行。   沈明修替他整理好衣领,接了他的话,道:“的确棘手,边关互市依然没撤,皇上就想要把外城的这批人做掉,明摆着是要和西树对着干,再加上礼部……”   “礼部?”   “用皇上的话来说,就是一群唯恐天下大乱的胆小鬼。”沈明修顿了顿,“偶尔他们也还是有点用的,只是皇上登基之后六部都换了人,礼部的确是一群废物了。”   叙南星这才明白过来宁殷难在哪里,只是他们今日不进宫,也是没有办法替他解忧的,他左右看看:“咦,表哥呢?”   沈明修笑着将他脑袋摆正:“你这才想起来问表哥啊?他和宁殷进宫了。”   “哇。”叙南星很是捧场,“明天就变成丞相大人了。”   小龙崽们也跟着凑热闹:“哇!”   叙南星听见他俩这软糯又没有起伏的声音笑得停不下来,还是沈明修打破了这个“僵局”:“想吃什么?”   “好吃的。”叙南星立刻恢复正常,“其实我们自己做也行,不过今天都太累了,还是出去吃点吧。”   诵年忽然伸手在行舟哥哥身上这里掏掏,那里摸摸,叙南星正疑惑他找什么呢,就见诵年从行舟身上摸出来一个小白玉瓶子,像是医馆里装药丸的那种瓶子,不由得问道:“诵年你这拿的是什么?”   “锵锵!”诵年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个语气词,颇为骄..傲地将小瓶子递给叙南星,后者打开一闻,结果被呛得半天直不起腰。   居然是辣椒粉和孜然粉混在一起了!   诵年吓了一跳,想要给爹爹拍背,奈何腿太短,只好看着父亲给爹爹顺气,小诵年默默躲在哥哥身后——呜呜是不是做错事了?   叙南星好不容易停下咳嗽,却是先把诵年抱在了怀里:“爹爹没事啊,就是有点惊喜。”   他方才被呛到只是小事儿,更多的是他从那个小瓶子上嗅到了商机——他完全可以单卖调料!   孜然是可以种植的,一般是在四月份落种,只要他能种成功,就不缺原材料,同样的,他也可以排列组合出更多不同的调料,对于客人而言,他们并不知道为何简单的烤肉撒了一层粉末就能变得美味无比,既然如此,调料就可以单卖一个价格——物以稀为贵,而不认得的东西在最开始肯定会引来好奇的客人,自然而然就可以赚大钱。   小青龙正在琢磨赚钱的流程,几十文的成本,可以翻多少倍,是否还要再搭配其他的东西一起卖……等到他终于把脑子里的想法整理好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沈明修带到了街上。   果然如他所言,京城的夜里会更热闹,即便天边月亮已经冒出了脑袋,街上也还是熙熙攘攘,虽说没有什么节日,大部分热度也是吃完了晚饭出来消食,可就是看着人多。   一想到自己的食肆也让虞州城的夜晚变得热闹起来,叙南星就忍不住笑,沈明修已经习惯了他偶尔的走神,看酒楼人多,让杨遇看着叙南星和两个小龙崽等在门口,自己先去占位置点菜了。   叙南星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这座二层小酒楼:“怎么连个牌子也没有?”   诵年忽然察觉到什么,就要拉着爹爹往旁边走,叙南星也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去,就看见白日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秃头胖子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也许是听见了他方才的嘟囔,也认出叙南星是在白日里见过的人,扯着嘴边的淤青嗤笑道:“牌子?牌子让老子拆了!你又是什么人?看你白日里和沈明修在一块,莫不是他的姘/头?”   行舟把爹爹挡在身后,那胖子肚子大,没瞧见脚底下有个小孩儿,只觉着碍眼,抬腿就要去踢开,下一刻一声惨叫响彻了京城的夜晚。   “啊——!!” 第076章 抓出来个人-贩子!   叙南星看着一拳将秃头胖子放倒, 自己也差点被甩出去的杨遇趔趔趄趄站稳,恨恨地瞪了一眼那混蛋,抬腿骑在了他肚子上, 又是一拳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胖子脸都打歪过去!   那是拳头碰撞肥肉发出的闷响声, 仅仅两拳就已经引来了许多人围观,叙南星却没有上前去拦他, 只是在胖子快要被打晕之前叫了一声杨遇:“够了, 没人能抬得动他。”   那意思是别把人打死了。   杨遇指缝已经沾上了血,也不知道是胖子嘴角的血,还是他的鼻血, 闻言倒是很听话地停了下来, 盯着已经意识模糊,眼神扫着自己, 似乎在回忆是否认识眼前这个恶徒,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好把这些也归结于是沈明修带来的祸害。   看着脸色阴冷,从自己身上起来的青年,那胖子指头动了动, 看着像是有话要说, 可一张嘴就对上了杨遇的脸,干脆一仰头直接昏死过去。   小青龙见状叹了口气:“没事儿吃这么肥做什么?现在谁能送这破玩意儿回去?”   杨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血的手,也许是觉得还不够解气, 又往他身上补了一脚,周边围观的人们有想上来劝他的,只是身形一动就被旁边的人扯了回去, 低声警告道:“那混蛋是西树商队的人,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竟然是他?”原本要上来劝阻的百姓一听这话, 也跟着上来踹了一脚,这才解气一般道:“罪有应得!”   “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杨遇问道,那动手的百姓点点头:“外城谁不知道他是谁?干那种勾当当然会招来报应!呸!”   此时沈明修也从几人身后出现,他一手拉着叙南星,一手把杨遇扯回来,杨遇却第一次挣脱了他的手,上前问方才说话那人:“你知道他是做人牙子的?”   那人愣了一下:“啊?他不是砸人酒楼吗?他还做人牙子勾当?!”   杨遇:“……?”   周边的人一听这话,心想这还了得?这可是在京城!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子去干这种事!可转念一想,这胖子也已经无恶不作,又不是京城本地人,甚至还是西树来的,说不定真的藏着掖着在做这种事!   怪不得死活不肯离开外城,难不成已经有人被他抓去卖了?   “走,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人群中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句,立马有人跟着应和,渐渐地就变成了街上散步的人都加入了这次行动中,聚集着朝着胖子的西树商队驻扎点涌去。   叙南星暗道不好,却听沈明修道:“走,跟上去看看。”   小青龙只好迈开步子准备跟上百姓们,结果后颈衣领一紧,就被沈明修三下五除二带上了房顶,两只小龙崽根本不用爹爹和父亲关心,自己就能跳上来。   叙南星:“……好像忘了自己会飞。”   只是外城房顶低矮,最后几人还是跳了下去,一起跟在了百姓们身后,打算去看看今天晚上究竟能从西树商队发现什么。   “爹爹,饭菜呢?”诵年扯扯叙南星的袖子,叙南星看向沈明修,后者笑道:“酒楼人多,上菜慢,我们看了再回来吃饭刚刚好。”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行动也引来了夜间巡逻的官兵注意,一人前去往上汇报,剩下的人则过来拦下了义愤填膺的百姓们,可在听了大家伙的解释之后,官兵连忙又叫来几个弟兄——保护百姓!   丫的就说西树那群混蛋不干人事!   西树商队在外城驻扎这件事早就惹来众人不满,随着越来越多人聚集到一起,就连白日里那守城门的都尉也在叙南星余光中闪了一下,看样子是去给什么人通风报信。   叙南星脚下一顿,拉着夫君转了个身:“走,我们跟他。”   “白日里也是他去给的消息吧?”杨遇握紧了拳头,显然气得牙痒痒,叙南星无奈心想这小孩儿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可一想到他曾经被这群人拐卖过,现如今也不知道亲生父母何在,便也没有说什么。   小青龙说好了要替杨遇报仇的。   杨遇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边跟着沈明修的步伐继续在黑暗之中跟踪都尉,一边轻声道:“南星哥没有拦着我就已经替我报仇了,今天我……打得很爽。”   “……有想要找回自己的父母吗?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起过?”叙南星心里一抽,他们认识了杨遇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如此剖见他的内心,原来杨遇也有这样的一面。   “早就死了。”杨遇轻声道,“师父带我去祭拜过,只剩下两座长满野草的坟茔了——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在我被带走之后,一个疯了一个跳河了,最后疯子也跟着跳了河。”   他说出这些话时的语气平淡却带着累积的哀伤,小青龙心里的同情心顿时爆了棚,停下来给了杨遇一个拥抱,后者正在回忆陈年旧事,忽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险些没反应过来:“南,南星哥?”   “没事,哥说了替你报仇,就一定说到做到。”叙南星拍拍胸膛,沈明修没有说话,竟是默认了下来——他目前还未复职,所做的一切都与将军之位无关,只是为了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西树商队就在外城边缘的一条街上的宅子里,叙南星本想拦下那个都尉,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被沈明修拦了下来:“别打草惊蛇,今天晚上这阵仗已经足够了。”   几人停在西树商队的宅子对面巷口,看着百姓们一拥而上,早就得到消息的商队已经派出护卫来守住门口,奈何已经被激起怒火的人们太多,那群护卫嘴里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话,拿着武器却不敢上前,愣是让百姓们从大门冲了进去。   “他们是在说,不能动武。”杨遇能听得懂西树话,替几人解释道,“也许他们也知道动武会引起两国纷争,可看现在这个架势,怎么也阻止不了了。”   沈明修淡淡道:“无事,宁殷说就缺这临门一脚了,刚好大家都在气头上,就算等会儿出了什么事——毕竟法不责众,西树只能把这口气往肚子里咽。”   叙南星摸着下巴盯着那边看,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京城深夜的一场闹剧,没想到过了没多大会儿,方才冲进去的百姓竟然真的从院子里抱出来了几个孩子!   “这不是王家那个小姑娘吗?”   “那是我表舅的二小子,都丢了快一个月了!”   “就说这群人不是好东西!让我来揍!”   小青龙顿时眉头紧蹙,忙上前去为忙着救人的百姓们挡住那几个震惊又恼火的护卫,沈明修脸色也沉了下来,上前去抓住一个明显没猜到京城会发生这种事的官兵,那官兵转头就对上了传说中的杀神,差点吓得腿软跪倒在地,手中却被塞了一个腰牌。   沈明修沉声道:“带着本王腰牌进宫,找人告诉皇上,就说外城出事了。”   官兵连喘了几口大气,再看沈明修时那位沈将军已经冲进人群中打倒了好几个护卫,他也知道这事儿闹大了不好收拾,连忙撑起身子拔腿就往内城皇宫跑去。   杨遇怀中抱着诵年,腿上则被行舟一手抱住,他远远地站在巷口,想着如果当年也能有人将他从中拉一把,那年也不会落得个被困异国他乡,师父把他养育成..人,拼了一条命才将他送回大辰的下场。   他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叙南星忙乱间扭头看了眼小龙崽们,正好对上杨遇让他安心的微笑。   ……   一桌饭吃到最后,竟然也已经是月过中天,小龙崽们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受了惊吓,到现在也没有睡意,和杨遇蹲在地上围成一圈,正在看他将几个茶盏摆来摆去,一个核桃仁压..在其中一个底下。   摆换几个来回之后,小龙崽们对着茶盏陷入沉思——眼花了,根本没看清核桃仁在哪里!   叙南星靠在酒楼门口,身后柜台旁边酒楼老板脑袋一点一点,就是不敢睡,方才街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御林军都出动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那西树商队临时租借的宅子,最先被带走的便是在自己店门口昏死半天最后被一桶水泼醒的秃头胖子。   听说他拐卖了外城甚至是内城的许多孩子,还有女人,到现在都还有百姓站在街上盯着那边,生怕漏掉一个坏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处宅子总算是被贴上了封条,能找到家里人的孩子和女人都送了回去,找不到家人的只能暂时由御林军带走安顿,街上行人这才散去,恢复了属于夜晚的平静。   酒楼老板也终于一头栽倒在桌上,安心睡了过去,留下匆匆被叫来的小二看着店里。那小二看着从他下工就在,现在半夜了还在的叙南星,心中猜测这人不简单,果然如他所料,过了一会儿有大人物来找他了。   “皇……皇上……”小二一看来人身上的龙袍吓得腿发软,幸好这位主儿挥挥手让他下去了,不然等会儿肯定丢人。   也幸亏老板现在睡着,否则估计也……   叙南星站直身子打了个哈欠:“完事儿了?表哥呢?”   “被朕卖了。”宁殷看他眼神迷离,头顶发丝也因为靠在门边翘了起来,顿时觉着沈明修夫郎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小青龙:“……你亵/渎神明。”   “哪有的事儿?”宁殷耸耸肩膀,即便身上穿着尊贵龙袍,也还是大大咧咧拉过一张凳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朕没想到西树派来的人这么大胆,在朕眼皮子底下这样挑衅。”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生气,反而有一种中你下怀的感觉。”叙南星低头研究他头顶的金丝发冠,“我还以为皇帝都得戴鎏冠呢。”   宁殷笑道:“那玩意儿太重,朕才不要天天戴着——你说得对,朕的确不生气,就等着这个借口呢……对了,后面那两个小孩儿是谁?白日里就想问你来着,没找到空。”   叙南星顿了顿:“表哥没告诉你?”   “他告诉朕什么?”宁殷也跟着一愣,却是灵光一闪自己想明白了,猛地站起身来,甚至带倒了腿边的凳子,他不敢置信地走到杨遇和两个小龙崽身边,看看两个小家伙清澈的眼神以及莫名和某些人相像的长相,再回头看看颇为无辜的叙南星。   宁殷觉得自己有点混乱,快步回到叙南星身边,压低声音道:“你说这是那两个?”   叙南星点点头,勾上他的肩膀,宁殷比他高一些,他还得踮着脚:“可爱吧?我儿子!”   说着还招招手让诵年和行舟都过来,指着宁殷道:“叫叔叔。”   诵年今天被吓到了,有些怕生,还是行舟叫了一声叔叔之后,诵年才怯生生从哥哥身后探出头来,可怜兮兮地叫道:“叔叔。”   宁殷一把按住叙南星的肩膀:“送朕一个。”   小青龙:“……?”   我给你看可爱龙崽子,你居然想抢我儿子?!还有没有良心了!   恰好此时沈明修跨进门来,宁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明日朕派人接你们入宫再议事。”   “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沈明修问道,“贩卖人口罪大恶极,更何况是在京城里作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儿……”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宁殷闻言正色道,“在我大辰的土地上,就要依照我大辰的律法来处置。”   沈明修点点头,上前将诵年抱起来,行舟则熟练地牵住了叙南星的手,小脸颇为严肃地观察了一番弟弟的表情,确定诵年没有害怕之后,这才和宁殷摆摆手:“叔叔再见。”   宁殷心中一动:“叙南星,你儿子……呃,朕帮你带一晚上怎么样?”   叙南星警惕地看向沈明修,那意思是不给,后者斟酌后道:“你是想应付那群大臣?”   宫中有群文臣,催宁殷选秀已经有半年了,每天之乎者也,劝他充盈后宫,尽快为皇家开枝散叶。宁殷光是忙着战事就已经烦得不行了,还得应付这群老臣,折子也不能不回,否则明天就是成倍的递上来。   “好惨。”叙南星感慨道,“当皇帝也这么惨。”   宁殷笑道:“说不定能让你儿子混个皇帝当当呢。”   叙南星:“……这话可以随便说吗?”   “不行,我不放心。”沈明修斩钉截铁道,“不过明日..我会带他们一起进宫,我可以帮你,但别想打孩子们的主意。”   宁殷也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他习惯性地想要多提一些要求,事到如今他也已经很满足:“你放心,朕何时坑过你?”   几人这才各自回家,看着宁殷独自一人走在回宫的路上,连轿子也不坐,叙南星叹了口气:“好辛苦。”   “别想了,不是想要洗澡吗?”沈明修轻声道,“带你去游一圈怎么样?”   小青龙顿时来了精神,因着天色太晚,两人先将杨遇和小龙崽们送回桃李苑,这才再度出了门,一路直奔城门外的护城河。   叙南星简直迫不及待,变成小青龙一头钻进了护城河水里,沈明修在岸上整理好他的衣服,回头看了看城门处,夜里天色昏暗,他们动静也小,无人注意这边。   “夫君!”叙南星钻出水面,小声唤了一声沈明修,后者转过脸,叙南星竟然变成了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龙尾的模样。   他探出水面伸手勾住沈明修的脖颈,将人拉下了水,唇齿相依之间景王爷听见了他的呢..喃:“想不想……就这样来一次?”   景王爷脑子里的一根弦,啪的一声。   断了。 第077章 来点烤肉的震撼!   “真的无事吗?”   次日一早, 明林公公早早地就等在了桃李苑门前,于是即便昨天胡闹到大半夜,叙南星也还是得早早起床——虽然他走路扶着腰的动作看起来真的很像小鸭子。   沈明修用温水给他洗了脸, 原本想让他坐下, 可小青龙明确表示坐下更难受,沈明修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如今日在这里休息?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别了别了, 皇上说了我们一家都得去。”叙南星连连摆手, 强撑着站直身子,调动一缕灵气试图让自己舒适一些,虽说用灵气干这种事有些羞耻, 那也比走路姿势奇奇怪怪要好。   沈明修颇为自责:“抱歉, 都怪我。”   “这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我先引..诱的你。”叙南星一脸认真扶着沈明修的肩膀站直,“大又不是你的错。”   小青龙简直理智, 不仅揽下了原因,还夸了夫君——简直就是勇猛!   沈明修闻言哭笑不得将人抱进怀里, 门外诵年探进来一个小脑袋,他睡了一觉之后已经恢复了精神,也许是知道今天要出去玩, 看着有些激动:“爹爹!吃饭!”   叙南星原本想要蹲下来抱抱诵年, 但一弯腰仿佛能听见咔吱咔吱声,只好放弃了这个动作,改为从沈明修怀里钻出来, 朝着诵年伸..出手:“崽崽来,爹抱抱。”   诵年推开门啪嗒啪嗒跑进来,笑着一把抱住了叙南星的腿, 试图让爹爹把自己抱起来时却遭到了父亲的截胡——诵年不解地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沈明修,再看看面色微妙的叙南星, 似乎在疑惑为何自己方才抱的是爹爹,现在却变成了父亲。   沈明修解释道:“爹爹昨天扭了腰,抱诵年会痛,今天诵年自己走路好不好?”   小龙崽顿时对爹爹无比同情,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看向叙南星:“那晚上我给爹爹按腰。”   叙南星正要感动,毕竟儿子这么小就已经这么懂事,就听沈明修道:“不用诵年按,晚上我来给爹爹按怎么样?”   叙南星:“……”   你真的连这点儿醋都要吃吗?   可转念一想,自己身上还有昨夜温存留下的各种痕迹,的确少儿不宜。小青龙只好板起脸,认真点点头:“诵年乖,听父亲的就行。”   小家伙懵懂点点头,从沈明修怀里跳下来去找哥哥吃早饭了,还不忘扒着门缝提醒两人:“今天吃蒸蛋!”   叙南星看着他关上了门,这才松了口气,像是浑身没骨头一样黏在了沈明修身上:“今天我们到底要去宫里做什么?”   “你专心看夫君就行。”沈明修拍拍他的背,叙南星听着他说话不像是开玩笑,抬眼瞥了他一眼,将信将疑道:“不用做别的?”   沈明修一手将他按向自己,忽然转移了话题:“成长期……今天有不舒服吗?”   小青龙想了想,非常认真道:“中午饭能自己做吗?”外面的东西虽然简单,上菜也还算快,可他有些吃不惯,顶多算是填饱肚子罢了。   想吃烤肉。   沈明修表情有些纠结:“可我们中午估计也要耗在宫里,御膳房也不知道让不让进。”毕竟他这么多年也没主动去过御膳房——一个将军往厨房跑,就算只是去看看估计也会被误以为是去给宁殷下毒。   叙南星想了想:“那就不进御膳房,反正我没有职位在身……大不了算个欺君!”   一听就非常叛逆。   沈明修也配合地点点头:“听你的。”   几人用过了早饭便准备进宫,明林公公正在门口等着,看见沈明修过来忙要行礼,被后者扶住了:“公公不必如此,我还没有复职呢。”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明林公公一拍脑袋,招手让身后正在打瞌睡的小太监两份衣服从马车上端了下来:“两位的朝服早早就备下了,还请换了衣服再走。”   “两位?”杨遇闻言一愣,还以为是听错了,结果其中一套衣服真的递到了他手上,“我也要换衣服?”   “若是不出意外,今天恐怕就要加封了,到时候也免得再费劲换衣服。”明林公公笑着道,“公子若是不会,咱家可以教你。”   杨遇茫然地看向叙南星,小青龙只好从他手上把衣服接过来:“我帮你吧……夫君应该不用我帮吧?”   沈明修看了杨遇一眼,后者了然地从叙南星手上把衣服拿了回来:“我……我研究一下怎么穿便是,我看王爷许久不穿朝服,应该是有些生疏了,不如南星哥去帮帮他吧?”   “是啊,我忘记怎么穿了。”沈明修将自己的衣服递给叙南星,他的衣服明显比杨遇的要重一些,颜色也有所不同。叙南星不疑有他,毕竟沈明修也已经不在职将近两年,发生这种事也很正常,只好带着夫君回房去换衣服。   小龙崽们熟练地跟上了杨遇哥哥的脚步,完全不给爹爹和父亲添麻烦。   叙南星原本以为真的只是换衣服,可当好一会儿他终于被放出来时,明明是给沈明修换衣服,他自己却换了一件高领的内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说领子将脖颈上新添的痕迹遮住了,可小青龙总觉得还有一些露在外面,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捂,一想到方才这人抱着自己不放,叙南星就忍不住想要踩他一脚,可这刚换了新衣服新鞋——而且看着的确很好看。   叙南星犹豫再三,到底是没踩上去,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拿余光去看沈明修,后者笑道:“大大方方看,夫君整个人都是你的,偷摸着看做什么?”   他说着甚至还停了下来,孔雀开屏似的在他面前慢悠悠转了一圈,叙南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他被巴掌宽的紫色腰带束着的腰上飘过,又从肩头扫上他那张不论穿什么衣服都让人记忆深刻的脸……   “好看吗?”   小青龙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好看。”   何止是好看,原本就已经是顶天的大美人,如今换上了朝服,虽说周身气度有些变化,依然还是那个他一眼就看中的沈明修。   他忽然觉着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往门口一看,就对上了明林公公笑盈盈的眼睛,小青龙心里一咯噔,连忙朝他摆摆手——你可千万别和宁殷说这事!   明林公公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恰好这个时候杨遇也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叙南星看见他身上的衣服愣了愣,回头看向沈明修:“真没给他拿错衣服吗?”   怎么穿得……像个神棍?!   杨遇却没有什么异样,也许已经“习惯”了这身衣服,可当他开口时声音的颤..抖暴露了他的紧张:“明林公公,这衣服……真是我的吗?”   衣服颜色很好看,款式如果单看也还行,可为何偏偏有种仙气飘飘的错觉!   仿佛下一秒就能去祭坛跳大神。   明林公公却是高兴道:“没拿错没拿错,皇上说了,要先把这种感觉留给大臣们,国师大人将来才能立足根本——好看着呢!”   杨遇一口气噎在喉咙,只好闭上了嘴,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纱质大披风,再扭头回来瞥了一眼身上月白色的,明显和朝服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国师套装”,知道和明林公公纠结没有用,只好拎着让人颇为不安的衣服上了马车。   叙南星和小龙崽们三双眼睛都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沈明修淡定把三人脑袋掰回来,先把两个小家伙塞进马车,自己则是旁边牵过早就在一边踢着蹄子,看着激动不已的黑马,安抚地拍拍马头:“真是好久不见了,玄鹰。”   “玄鹰?”叙南星话音刚落就被沈明修抱着送上了马背,那匹黑马似乎对他很好奇,虽然是个陌生人坐在自己身上,它也只是回头闻了闻叙南星,便又将马头蹭上了沈明修的手。   明林公公在一边解释道:“这是景王殿下的坐骑,那场战争之后玄鹰也受了伤,一直养在宫中,却是一直记挂着王爷呢。”   小青龙摸摸玄鹰脖子上的鬃毛,低声道:“那也有两年没见到夫君了。”   沈明修翻身坐在了他身后,两手从后面环上他的腰,来到前头牵住了缰绳:“走,进宫。”   ……   皇宫比叙南星在电视剧或是电影里看见的还要震撼人心。   他坐在马上,临到了宫门前才被沈明修从马背上抱下来,听明林公公道:“进宫之后便禁止纵马了,不过走过去也不远,几位还请跟紧咱家,免得迷了路。”   此时似乎正是大臣们进宫上朝的时候,杨遇是最后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的,马车才刚刚被小太监带向偏门去安置,众人就看见了马车之后各种打探好奇,或是警惕提防的目光。   “不必理会他们。”沈明修把叙南星拉到自己身边,伸手将他牵住。诵年则乖乖地跟在行舟身边——他平时在家里调皮,可到了外头又乖巧得惹人怜爱。   玄鹰虽然很想咬着沈明修的袖子不放,可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被带去了马场。   明林公公带着几人朝宫中走去,叙南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敏锐地听见了一些议论。   “那不是景王吗?不是说他死了吗?”   “嘘,你也不怕被听见?”   “朝中连连折损良将,皇上这是要让他回来重掌军印啊。”   沈明修将他耳朵捂住:“做什么?”   “耳力好又不是我的错。”叙南星蹙眉道,“他们为何这样议论你?”   明林公公闻言欲言又止,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明修轻笑一声:“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记得你刚认识我时,在外面听见的那些传言吗?”   景王爷凶神暴戾,据说其名可止小儿夜啼——叙南星点点头:“但那些都是假的。”   “未免不是真的。”沈明修狡黠地朝他眨眨眼睛,叙南星差点被他这两下弄得神思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不成是真的?”   “咳咳,几位。”明林公公停了下来,“还请在此处等待一会儿,咱家还得去看看皇上。”   沈明修轻车熟路地将几人领进了这处在宫道上的亭子,叙南星皱着眉头道:“这亭子怎么建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通往一心堂的必经之处。”庄茂言的声音突然从亭子深处响起,叙南星惊喜地回身看向正跨上台阶走进来的表哥,他身上也换了衣服,和沈明修身上的款式一样,却是深红色的。   庄茂言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进来后分别将两个小龙崽都抱起来亲亲,这才和众人一起在亭子里坐下了。外头官道上走过的大臣只认得沈明修和庄茂言。   一个是“死而复生”的沈将军,一个是今年的状元郎,听说之前被下放去历练,今日却和景王爷坐在一起侃侃而谈。   众人心中各有思虑,也有几人停了下来,远远地和沈明修行礼打招呼,对于这些还算是友好——哪怕是表面友好的人,沈明修也一一回了礼。   叙南星挪到庄茂言身边坐下,低声耳语道:“我以为你被皇上榨干了。”   庄茂言脸上差点没绷住,清了清嗓子,也轻声回道:“……榨干倒不至于,只是一两次而已。”   小青龙对表哥的厚脸皮程度有了新的认知:“居然在进宫第一天就和天子卿卿我我。”   “你可别说了,小祖宗。”庄茂言忙制止他,叙南星笑着放过了表哥,问道:“你们现在不该去上朝吗?那些人不是都去了?”   “不急,我们得等人传进去。”庄茂言道,“毕竟还没有行过册封,不过眼下事态紧急,怕是也不会费心去策划册封大礼了。”   “无事,也不多那些繁文缛节。”沈明修把夫郎拎了回来,也就是在这时明林公公去而复返:“杨先生,还有王爷和丞相大人,前头传了,请三位进殿吧。”   沈明修起身,开口第一句却是对明林公公道:“公公可否带我夫郎去厨房?他想自己做一些吃的。”   明林公公脸上明显空白了一瞬:“这宫中厨房……也只有御膳房在用。”若是皇帝后宫有人,位居高位的妃子..宫中倒是有小厨房能用,可也没有外人进后宫的道理。   “那就御膳房。”庄茂言上前来拍拍明林公公的肩膀,“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便是,估计等会儿皇上也会一块儿过来吃,公公你看着办吧。”   说完又对他道:“我相信你。”   明林公公:“……”   杨遇已经和身上的衣服和解了,站起身跟着沈明修往前头走,生无可恋道:“我也要吃。”   这三人说完就跟着带路的小太监进殿去了,明林公公看着正在和两个小娃娃玩猜手指的叙南星,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可那三个人没一个是他敢怠慢的——皇上看重他们,自己就得更看重。   “叙公子,你是想要做些什么菜?要么咱家让御膳房代劳?”明林公公还试图再讲讲道理,小青龙却无辜且不给面子地摇摇头:“这是我的独家秘方,我怕别人弄不好。”   明林公公只好苦着脸把人送到了御膳房,原本以为那群御厨会让叙南星知难而退,可当他看着一群此时没事干的御厨都围在叙南星身边,兴致勃勃地看他架起金边丝网开始点火,甚至还有人帮着把肉切好时,明林公公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随着火焰将肉片烤熟,叙南星从怀里掏出孜然往上面这么一撒,闻到香味的明林公公咽了口唾沫,面前已经递过来一筷子烤肉,还撒了香葱。   “公公要为皇上试菜吧?”叙南星笑盈盈举着筷子,“吃一口?” 第078章 小树林里也要亲亲!   明林公公看着眼前靠得焦香却又恰到好处没有烤糊的肉片, 这是宫中珍贵的鹿肉,原本是为了宁殷的午膳准备的,只是听说了皇上等会儿会大驾光临御膳房, 御厨们便十分慷慨地贡献出了食材——毕竟这可是明林公公带过来的人, 做的菜又是皇上点了名要吃的,他们自然要配合。   “尝一口呗。”叙南星将肉片用筷子夹了在他面前晃晃, 鼻息间被莫名其妙的香味萦绕, 明林公公只好接过他手上的筷子,低头将肉片咬进了嘴里。舌尖刚刚触碰到已经不怎么烫的肉片,便被充盈口中的刺激香味覆盖, 肉片外焦里嫩, 香料简直就是点睛之笔,将原本就鲜嫩的鹿肉的美味提了不止一层。   “怎么样?”小青龙看他表情就知道这肉准没问题, 果然见明林公公两眼放光点点头:“上品,叙公子用的是什么香料?咱家从未见过。”   叙南星闻言不知如何开口, 难不成告诉明林公公他给宁殷吃便宜货?   “这是孜然吧,成色比宫中之前送来的要好不少。”御厨凑过来闻闻,点点头道, “我们拿到手的孜然都是晒干了的, 这位小公子手上的可是上等货……还有吗?能给小的们看看吗?”   此话一出,几个御厨都围了上来,期待无比地看着叙南星。   小青龙愣了愣, 低头将自己怀里的白玉小瓶子拿出来,倒了一些在他们手上,结果对方一看见手上磨成了粉末的孜然粉, 也跟着懵了一下:“这是孜然?不该是整颗的吗?”   “磨碎了以后会更好入味,也更适合吞咽。”叙南星斟酌道, “遇水之后更容易用于制作菜肴,不是吗?”   他虽然有点子,但手法什么的偶尔也需要他人的指点,比如他和面的手艺就是和庄兰心学的,说白了叙南星的厨艺算是半吊子多一点,他还没有那个自信在这些御厨面前显摆自己。   谁知道御厨们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打探着道:“说得也是,怪不得我们之前用的时候根本没什么香味,原来是要磨碎吗?是皇上喜欢这样吃吗?”   “是啊,皇上是挺喜欢……”叙南星话刚出口就被明林公公扯了一下袖子,后者正在瞪那几个御厨:“皇上的事儿何时轮到你们来过问了?”   “是……是。”御厨们都低下头去,转过身各忙各的,不敢再凑过来。明林公公这才对叙南星道:“叙公子,这宫中不比外头,有些话可不能随意说出口——盯着皇上的人可不少呢。”   如果说叙南星此时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亲眼看见明林公公将这群人遣散,只留下了两个老实的之后,小青龙顿时觉着自己做错了事,烤肉都没了动力。诵年坐在哥哥身边的小凳子上,担心地拉着爹爹的衣服不撒手。   明林公公叹了口气,没架子似的过去也跟着蹲在他身边,轻声道:“叙公子,这事儿不怪你,有的人心里有小心思,不管怎么样都是藏不住的,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公子第一天进宫,不懂是很正常的,若是心里有不痛快,不如讲与咱家听?”   叙南星垂着头专心烤肉,听了他的话手上一顿:“……皇上好可怜。”   明林公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就听他继续道:“吃个饭就连喜欢什么都不能让别人知道,这还不可怜吗?我若是喜欢吃肉,定然要告诉全天下的人,肉有多好吃。”   “他是皇帝。”明林公公只说了这四个字,短短四个字却道出了无尽沉重,为了不让叙南星多想,他又道:“……其实景王殿下也和皇上差不多,不管是在战场还是宫中,哪怕是在家中安安稳稳,也奈何不了别人要盯上他的命——咱家是看着皇上和王爷长大的,这种事儿见得太多了。”   饭菜下毒都是小事儿,更有甚者给战马用毒粮草,若非沈明修发现及时,恐怕将会酿下大祸。   他话音未落,就瞧见丝网下头火焰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水滴了上去。明林公公愕然抬起头,就看见叙南星满脸都是眼泪,正不自觉地往下哗哗掉。   火堆噼噼啪啪,眼泪啪嗒啪嗒。   “哎呦怎么哭了……这是怎么了?”明林公公忙把他扶了起来,连拂尘都丢在了一边——宁殷明显是要重用沈明修,而且对叙南星也很是看重,他甚至看得出来这种看重是和沈明修没有关系的,也就是说叙南星这个人对宁殷是“特别”的——而现在这个小公子竟然被自己几句话说哭了。   明林公公慌得不行,叙南星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然后就被指尖沾染的孜然粉香味呛到了鼻子,又是哭又是咳嗽,那叫一个惨烈。   行舟赶紧洗了手拿过自己和弟弟一人一块的小手帕给爹爹擦眼泪,还小大人似的一边给他擦眼角,一边小声安慰道:“爹爹不哭。”   诵年在一边急得转圈圈,最后干脆从叙南星腿间钻了进去,把自己的小脸塞到了爹爹手里,好让爹爹能有捏捏的地方,不会这么难受。   明林公公目瞪口呆,他好像成了那欺压小白花的大恶人!   叙南星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成长期的副作用,会让小青龙的各种感官和感知感受更加明显,几乎是成倍地增加概率。他原本不想哭的,只是心中觉得宁殷可见,沈明修更可怜,替他们委屈着,眼泪就自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如果不是明林公公提醒,他恐怕还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变化竟然如此之大,再加上被拌了辣椒粉的孜然粉呛着,看起来就“哭”得更惨烈了。   好在最后他总算是从这种不受控制的变化中找准了机会,和明林公公说了这和他没关系,抽着鼻子继续烤肉去了。   两个小龙崽今天简直乖得不行,一个帮着生火,一个负责抖着小瓶子往上撒调料,叙南星就只需要将肉片翻面就行了。   明林公公苦着脸看向他那张小花脸,到底说不出来让他先去洗把脸。于是等到不久之后,众人从朝堂来找叙南星时,就看见了一个眼角通红,甚至都哭肿了的小青龙。   沈明修心下一沉,怎么他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小夫郎,现在竟然哭成这个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他几步并作一步来到叙南星面前,将他从小凳子上拉了起来,指尖犹豫着不敢去碰他的眼睛,“有人欺负你?”   小青龙努力不去看明林公公,摇头道:“没有,我就是被调料呛了一下。”   “以前又不是没呛过,还是第一次看你哭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宁殷身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阴沉道。   御膳房中御厨们齐齐跪了下去,他们几个都是刚刚才从下面被提上来的,根本不知道叙南星等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为何哭,但他们认得宁殷,恐触及圣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叙南星被他一句话说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你怎么把我说得,好像我经常呛到似的……一共才两次,都被你撞见了。”   他偷着空朝明林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自己出来揽责任,毕竟这事儿本身也和他没关系,都是成长期的缘故,总不能误会了无辜的老太监。   明林公公只好闭着嘴站在一边,看叙南星转泪为笑,和宁殷拉扯着坐在火堆旁边,先给小孩儿分好了肉,这才和叙南星两人分吃一盘刚刚烤好的肉。   他这边刚刚松了口气,就被沈明修甩了一个眼刀子过来,明林公公顿时把脸皱成了包子,等会儿定然又要被景王爷堵路问话了。   这两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动不动就喜欢把自己堵在半路!   明林公公有苦说不出,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待会儿怎么应付沈明修,就见叙南星眼疾手快地从沈明修身上拽了个腰牌下来:“咦,你的腰牌拿回来了?怎么看着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宁殷骄..傲地挺起胸膛:“那肯定的,朕专门让人新打的腰牌,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小青龙低头看向手中个头不大却有些份量的腰牌,正面是一只腾空而起的巨..龙,看样子和两个小龙崽的原型有些像,宁殷看他盯着龙看个不停,提醒道:“翻过来,名字在背后呢。”   叙南星听话地将手中腰牌翻到背面,之间背面精心雕刻了一些奇特花纹,中间上书几个苍劲有力,同样也被雕了出来的字——骠骑征西将军。   “平时不是只能骠骑或是征西镇西吗?”叙南星就算再不清楚宫中的事儿,也知道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宁殷点点头:“朕只是想多加几个字而已,不行吗?”   叙南星连连点头:“行行行。”你是皇帝,你想怎么任性都行。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庄茂言和杨遇,两人知道他想看什么,将自己的腰牌也递给了他,杨遇拿着腰牌时,明显比看见身上那身衣服时要轻松许多。叙南星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除了正面雕刻一样,后面的字却是改成大辰大国师。   “杨先生担心一早上了吧。”明林公公在一边轻声道,“看见衣服之后脸色就不太对。”   “是吗?”宁殷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小龙崽们身后的杨遇,后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衣服……有些太……”   太装了。   还不如他像是江湖骗子的那身道袍。   “但这身衣服很有用。”开口的是庄茂言,“方才在正殿之上,若非你着这一身,那群大臣恐怕不会认同你,他们需要一个国师,但普通的国师并非他们想要的——你虽然看起来神神叨叨……”   杨遇脸上有些绷不住,却还是把话头接了过去:“……但他们想要的就是这样的。”   小青龙拿过庄茂言的腰牌翻过来一看,他的腰牌上面却没有刻字,正面龙背面竟然是一个宁字。   “哇。”叙南星笑着瞥了一眼庄茂言,“表哥果然与众不同。”   明林公公听见他这句表哥心里一顿,悲催想着,原本就觉着叙南星是这几人中最重要的那一位——得到了宁殷的特别关照,又是沈明修的夫郎,如今竟然还是庄茂言的表弟,说不定等会儿要被沈明修揍一顿。   虽然沈明修没在宫中揍过人。   但万一呢?   几人聚在一起,就像还在虞州城那般自在,明明已经到了明潮暗涌的京城,仿佛只要和正确的人呆在一起,就能有安心的感觉。   烤肉快吃完时宁殷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几个大臣没有接待,急急忙忙就要走,却被叙南星拉了回来:“我还做了奶茶,要不要带一些去给他们尝尝?毕竟等了那么久。”   明林公公本想提醒叙南星,只要宁殷愿意,那群人等多久都是应该的,宁殷却是点了点头:“行啊,你做的那些东西还没传到京城呢,正好给他们一些奶茶的震撼。”   ……   沈明修并没有时间去找明林公公的麻烦,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忙。   “带我去?”叙南星站在玄鹰身边,看着马上朝自己伸..出手的沈明修,“那可是城外军营,带我去能行吗?”   “有何不可?”沈明修将他拉了上来,“诵年和行舟有杨先生带着,也已经送回桃李苑了,不必担心。正好下午没事儿做,夫君带你去看好玩的。”   小青龙察觉到沈明修心情很不错,虽然之前看见自己眼睛红红的时候脸色看起来能吃人,这会儿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甚至看起来难得流露了一些以往见不到的表情。   他没有言语,向后靠在了沈明修怀里,被后者有力双臂圈住,只听缰绳啪的一声,玄鹰几乎是欢快地朝着城外奔去。   “不……不是说城中不让纵马吗?”风声呼啸之间叙南星抓紧时间问道,耳边是沈明修胸膛起伏时带上的轻笑:“玄鹰跑过云不留迹,就像是从天边飞过的鹰一般,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   小青龙闻言伸手摸摸玄鹰柔顺的鬃毛,黑马甩开蹄子跑得更欢快了——主人回来了就是好!   两人共乘一匹马,一路飞驰来到了城外几十里地之外的一片茂密树林边,隐隐约约能听见树林深处传来兵戎相碰的声响。   沈明修从马上跳了下来,伸手将小夫郎从马背上抱了起来,谁知道脚一着地,叙南星竟然有些腿软。他苦着脸扶住沈明修的胳膊:“方才跑太快了。”   小夫郎不仅腿软,额前的头发也被吹得往后飞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来,沈明修笑着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后者茫然道:“为何突然亲我?”   也不怕吃一嘴沙子!   “想亲你,就亲了。”沈明修又低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故意用略显委屈的语气低声道,“不能亲吗?”   叙南星:“……用这招犯规了。”   那当然是给亲,想亲多久亲多久!   但是叙南星万万没想到,当他被沈明修按在树上亲得迷迷糊糊时,会有人突然从树林中走出来。   出来的是两个穿着布衣却绑着手甲的男人,看见有人在树林边上第一反应是先把人赶走,毕竟是驻兵重地,可当沈明修转过身顺便把小夫郎用身体挡住时,其中一人看清楚了沈明修的脸,惊喜道:“……沈将军!”   “嗯?”叙南星听着这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攀着沈明修的肩膀往那边一看,“呀,解将军!” 第079章 将军离不开夫郎!   来者正是之前在梁洲时见过的解行解将军, 是沈明修过去的副将,曾经去梁洲支援过洪灾和瘟疫。   他看见叙南星和沈明修,脸上难掩惊喜, 激动地冲了上来:“二位怎么来京城了?”   沈明修把叙南星扶正, 一边给他把方才弄乱的衣服整理好,一边从腰上将腰牌接下来丢给了解行, 后者接住腰牌一看, 更是欣喜:“前两天就接到了命令,我等还在猜测会是何人带兵,没想到竟然会是沈将军!”   小青龙非常乐于看旧人重逢, 却听解行道:“将军的夫郎也同我等一起去西树吗?”   他说这话时有些犹豫, 毕竟将在外,家眷不离京是默认的规矩, 解行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沈明修脸上表情就一直没怎么变过,看起来心情并不算好。   “此行定然凶险, 我们也从来未有和西树对上过,这……”解行试探着道,叙南星却是笑着道:“解将军不必担心, 我会随夫君一同上路, 只是不同大军一起走。”   宁殷还没有对他的行程插手,没有正当理由随军的话,叙南星还是打算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来, 另走一路跟着大军的脚程,却不会影响沈明修的一切决策。   毕竟他不可能放两个小龙崽留在京城,京城虽然比他想象中更热闹, 城中的有权有势之人却是各怀鬼胎,他不想让儿子们也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大军不可能带着小孩儿, 所以他单走一路是最方便的,既能跟上沈明修的脚步,也不会让大军受到影响。   只是沈明修听了他的话以后一顿,似乎是忘记考虑这个问题了。叙南星的一切考量都是合理的,可沈明修不愿意和叙南星分开。   他不放心。   “别这样,不会有事的。”叙南星笑着扯扯他的脸,“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还能出什么事?”   沈明修表面上点了头,却是打算回去之后好好和宁殷讨论一下叙南星的去向,可他也知道,小夫郎说的是对的,恐怕不会有太好的方法,可他还是想要试试。   解行闻言迟疑点点头,叹了口气,他从坊间听说沈明修成亲过了明年四月份才勉强算是满一年,这两人还算是新婚燕尔,却要因为大军开拔而分开。   他有一种拆人姻缘的自责,可沈明修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他只好撑起一副笑脸将两人迎进了树林深处的驻兵重地,一边走一边道:“这边驻扎的都是将军之前的部下,还有一些今年才新招收的新兵,也都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我来介绍给将军。”   老兵加上新兵也不算多,一共两三百人,新人占了一小半,个个也都是眼神狠戾的主儿,只是瞧见传闻中的杀神身后带着个小公子,原本见到崇拜之人的心中又掺杂了一抹疑惑——怎么还带着个小白脸?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以至于叙南星不用特意去听都能听得到他们内心所想,小青龙颇为郁闷,难道他看起来比沈明修还惹眼吗?   美不自知的叙南星挠挠脸,一言不发地站在沈明修身后听他和老朋友们一一问好,新兵们原本还不够格和沈明修搭话,也被解行带着给沈明修看过才算作罢。   “怎么少了一些人?”沈明修发现老兵之中少了一些熟悉面孔,解行顿了顿:“小鱼和老五,还有几个人,有些是在边关冲突之中没了,剩下的是在从梁洲回来的路上染病没的。”   沈明修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解行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愣是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抹了眼泪:“我去和那群新兵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冲撞了将军。”   叙南星看着他转身将几个新兵提溜起来拽到一边去叮嘱,在身后抓住了沈明修的手:“你还好吗?”   夫君情绪明显有些失落,   “这些人中,有些人曾是爹原本的部下,解行就是当年跟着爹的兵。”沈明修反手牵住他的,握紧后才继续道,“还有一些是我亲手挑的兵,跟着我这么多年,如今也只剩下这些人了。”   叙南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这样握着他的手,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却看见不远处解行一脚将其中一个新兵踹倒在地上:“放什么狗屁呢!那是将军的夫郎!”   小青龙:“……?”   怎么在说他?   “哪,哪有家眷跟着的道理?驻兵重地,岂是双儿可以踏足……”那新兵还想反驳,又被解行没好气一脚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就听解行道:“双儿个屁!咱们将军娶的是个男人!”   军中一时之间安静得吓人,有人惊愕看向这边二人,也有人只敢偷偷打量,几个老兵沉默良久后反而是笑得倒在了地上:“将军……不愧是将军!娶妻也要与众不同!”   “等等,你做什么去?”叙南星察觉到沈明修要有动作,忙一把将人拽回来,低声道:“他们接受不了我是很正常的事儿,反正到时候我不会和你们同行,这些事儿就不要理会了。”   沈明修摇摇头,轻声道:“我不会丢下你。”   “我没说会被你丢下。”叙南星哭笑不得,“这些事儿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了吗?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的。”   “没必要。”沈明修沉声道,“我自有办法。”   小青龙万万没想到沈明修的办法是用大军之中的规矩将营地里每个人都揍了一遍。   简直暴力,但简单还有用。   叙南星看见那些老兵被揍完了反而更高兴了,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就听其中有人道:“将军的拳法两年没见,竟然没有退步,我等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哇!”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留痕迹!”   “丫的谁推我!老子眼肿了没看见吗?”   豪气的夸赞和推推搡搡之间的叫骂是这些人之间最常见的相处方式,叙南星失笑,却是看见解行偷偷靠了过来:“叙公子对吧?”   “叫我南星就行。”叙南星摆摆手,解行也跟着猛摇头:“那不行,我还是叫你叙公子——之前在梁洲匆忙一见,如今也才终于有空正式打招呼。公子不必将这群老兵油子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平时说浑话说习惯了,我替他们给公子赔不是。”   叙南星道:“哪里哪里,将军可别这样,我不过是个小商人,不值当。”   解行爽朗笑着看不远处沈明修和几个老兵挨个打招呼,轻声道:“我们等将军回来带兵已经等了两三年了,外头的人一直说他死了,可我们都不信……对不住,我嘴笨,原本想安慰一下叙公子,结果说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公子可别放在心上,只是带兵打仗不是儿戏,公子若是能留在京城也许才是最安全的……”   “不行。”沈明修不知何时回到了叙南星身边,在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将叙南星一把拢进怀里,双臂将夫郎圈住,甚至蹭蹭叙南星的颈窝——这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动作,也是军中众人从未见过的沈将军的另一面。   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冷面美人杀神沈将军瞪了一圈众人:“我离不开夫郎。”   解行:“……”   众人:“……”   将军这是吃错药了吗?   这种又是威胁又像是在对着谁宣示主权,更像是在撒娇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   两人晚饭之前被传进了宫,刚好沈明修也有事要找宁殷,谁知道到了宫中,被明林公公一路带进了白日里到过却没进去的一心堂中后,叙南星才发现杨遇也在,只是状况不太对——至少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杨遇跪着。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杨遇头也不抬道:“桃李苑有丞相看着,诵年和行舟都没事,吃了饭玩了一会儿又睡下了。”   这是在说他并没有让两个小家伙落单。   只是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叙南星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宁殷,后者脸色简直可算得上是漆黑,看来被气得不轻:“坐下吧。”   明林公公给两人指了位置,叙南星担忧地看了一眼杨遇,后者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小青龙只得在沈明修身边落座,就听宁殷道:“哪有刚上任第一天就想要往外跑的国师?”   “皇上,臣已经说过了。”杨遇小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宁殷道,“臣还没到十六岁,实际上也还没有到同皇上履行承诺的时候,如今只是因为南星哥要回京,臣才想着不必明年再多此一举……”   “那也不能跟着大军往西树跑!”宁殷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看得出来气得不轻,“西树那群人想把你抓回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朕才将你送进虞州城,回来京城了就好好呆着不行吗?”   “不行。”杨遇顿了顿,“不行的,臣的劫数还未尽,若是这个时候为大辰祈福谋运,恐怕是会出大差错。”   宁殷一时语噎,好半天才坐了回去,像是被他气极了,一时半会儿不想再和他说话,转头看向沈明修:“明修,听说你有事儿找朕?”   “别说了吧?”叙南星轻轻扯了扯沈明修的衣服,后者大手一把将他手扣住,不由分说看向宁殷:“我要南星与我同行。”   宁殷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肯定会和你同行啊!这个时候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一国祥瑞与军同行不是很正常吗!   明林公公知道这个时候定然头疼得很,连忙上前去给他按摩,宁殷这才舒缓下来,道:“他会以医师的身份随军,朕也知道你们两个定然不会让那两个小家伙留在京城,定然也会为他们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只是在军中你要怎么保护他们三人,这就是你沈明修要考虑的事儿了。”   叙南星没想到宁殷竟然早就想好了这一切,半天没回过神来,结果反应过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那我怎么赚钱”。   他这边正在胡思乱想,就听杨遇又道:“皇上,臣真的有正当理由。”   宁殷这会儿也已经对着他没脾气了,无奈点头让他说说理由,杨遇松了口气,道:“西树反叛,可西树四王子却一直心存共存之意,臣劫数之人恰好是他,臣可以为皇上排忧解难,若是能将他拉入我方,定能内外兼用,将西树一网打尽。”   “……这种事儿派个使臣去不就行了?”宁殷蹙眉,“你个大国师去算是什么事儿?”   宁殷和四王子呼延觉也曾经打过照面,对方并不算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可如果利益相同,也可以商量。   杨遇坚定摇头道:“不行,使臣派一个他就杀一个,必须臣去。”   “你为何如此笃定?”宁殷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若你说是占卜……”   “并非占卜。”杨遇不止为何忽然扭头看了一眼叙南星,后者愣了愣,听他道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来:“四王子是臣命定之人。”   小青龙/宁殷:“……”   “你说胡话呢吧?”宁殷站起来,头一次气成这样,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杨遇,“那家伙可是个心思深沉,诡计多端的,朕都怕你被他生吞活剥了,你还要自己凑上去?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话?”   杨遇顿了顿:“臣没有证据。”   “……有的。”叙南星缓缓举起手,一心堂中几个人都朝他看过来,小青龙轻声道:“之前在虞州城,四王子呼延觉大半夜闯进王府,什么也没做,只是拿走了杨先生……不,只是拿走了大国师的贴身腰扣。”   宁殷愣住了,明显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他沉下心来思考着这件事的可信度,瞥了一眼沈明修,后者点点头:“的确有这回事,他什么也没做,只拿走了一个玉扣。”   “……你们先回去。”宁殷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又或许是接二连三被他们几个气的,干脆开始赶人,“大军后日开拔,明日朕自然会给你们回复,今天就都先回去吧。”   杨遇见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自己的要求,这才站了起来,只是他跪了许久,腿脚都麻了,叙南星想要来扶他,却听他在耳边道:“皇上可能被我气得头疼了,南星哥有办法吗?”   看他自己强撑着站稳,叙南星只好大着胆子走到宁殷身边,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中抬手抚上天子的额头,为他送入一缕轻柔的灵气——这点儿灵气根本费不了他多大的功夫,却能缓解宁殷一..夜的头疼。   宁殷吃惊地看向叙南星,小青龙却是笑道:“多谢皇上成全我与夫君,这就当作是谢礼了。”   拿灵气当谢礼,小青龙简直豪气!   ……   不知宁殷一..夜想了些什么,第二天就有口信送到桃李苑,说是杨遇的事儿皇上允了,只是要派几个影卫给他。   彼时叙南星正在给两个小龙崽洗澡,今天入秋,已经不如之前那样热,他就在房间里弄了一桶水,让诵年和行舟泡进去。   诵年笑着变成了小龙崽,在水里游来游去,一会儿弄叙南星一身水,一会儿又从哥哥的头顶上甩甩尾巴,玩得甚是高兴。   “皇上怎么只给你派了影卫呀?”叙南星调侃过来帮忙的杨遇,后者哭笑不得,小青龙又道:“我也想见见影卫是什么样的。”   “你不需要影卫。”沈明修给小家伙们拿来了新衣服,看见叙南星浑身湿透愣了一下,却还是将剩下的话说完了:“你若是想,我也可以穿影卫衣和你……”   小青龙的反应是直接上去捂住了他即将大放阙词的嘴。   啊啊啊啊啊啊夫君好像被他带坏了!!   ……但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期待又是怎么回事!! 第080章 下次不许这样了!   大军开拔那日, 西树与大辰交界边关传回消息,一名大辰士兵在边关无缘无故失踪,夜里便有人发现他的头颅被挂在了大辰驻地门口的树上。   面对明晃晃的挑衅, 天子大怒, 遣国师与大军一同前往边关,带兵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传言中两年前就死在了蛮人战场上的沈明修。   消息传到西树的当天, 也有另外一件事被带了回去——驻扎在大辰京城外城的西树商队,因触碰大辰律法,买卖人口, 商队一行十九人, 均被斩首于菜市场口示众。   叙南星听闻这件事时,大军已经行出京城一日之久,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叙南星才终于察觉到, 他此行并非是做生意那般安和,所行之处皆是喊杀夺命的地方。   因着带着两个小孩儿会太过于惹眼,诵年和行舟便都变回了小龙崽, 虽说都长大了不少, 两只加起来也没有多大,完全可以藏起来,而且小龙崽的形态也便于节省精力, 两全其美。   军中除了粮草与必需之物用的是大马车,就只有给杨遇单独准备的一辆小马车,小龙崽们和他一起待在马车上, 小青龙这一回也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马,这一天骑下来, 他的马术也熟练不少。   解行似乎对军中多出了叙南星和杨遇有些不满,在他看来,这两人根本没有必要跟着,一路上还得抽时间保护他们两个,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只是面对着沈明修,解行不好开口。   叙南星不是傻子,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沈明修在出发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解行可能会有这种反应,所以小青龙也没有他的脸色放在心上,每当解行看过来,他也就笑笑,后者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悻悻把脑袋扭了回去。   从大辰到西树边关,快马加鞭也需要十日,这也是宁殷担忧着急的原因——太近了。   当年先皇与西树交好,也是为了维护两国关系,同样为了彰显自己的大义之处若在,才将皇都选址定在了如今的京城。   可他死之前没想到西树会一反弱小示人的常态,对大辰有了非分之想,竟然频繁试探起来,一件件小事儿串联起来,便是一个贪心的计划。   又行了几日。   “将军,前头有处空地,可要暂做休息?”前头探路的小兵回来通报道,大军已经连着行了两三天,是时候该停下来暂作休整了。   沈明修点点头,众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小兵所说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也还算是个安全之处,常年随军的伙夫们便卸下了大锅,架起火堆,做起这几日来第一顿正经饭菜来——前两天几乎没停下来过,所有人吃的都是干粮加水。   小青龙帮沈明修将马都拴好之后,快步来到了杨遇车上,从怀里掏出几块奶糕塞给了他,后者便将正在呼呼大睡的小龙崽们从车上的床被之间扒拉出来,小龙崽们在睡梦中闻见奶香味,别管那是什么玩意儿,都先抱在了怀里。   “没办法,等到了地方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叙南星摸摸两个小家伙的龙角,又对杨遇轻声道,“你可要下去透气一会儿?”   这一路上为了不露馅,杨遇都是在车上吃饭的,免得有人过来马车上翻东西。   杨遇摇摇头:“无事,马车上也不闷,一切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我下去给你拿点东西吃。”叙南星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跳下了马车,转头就对上了解行,他似乎有话要说,却是刻意避开了沈明修。   叙南星往不远处看了一眼,沈明修正在地上铺开行军图,和两个副将商量着事情,小青龙便知道解行这是趁着沈明修注意不到这边,专门来找自己的了,开门见山道:“解将军找我有事?”   “咳咳,叙公子。”解行没想到他会一点儿弯弯绕绕都不说,面上有些尴尬,但总觉得有些话不说不行:“你真是医师吗?”   叙南星以为他会用各种理由搪塞自己,然后再找借口说服自己,好让他认识到战场并不是自己可以安心呆着睡大觉的地方,听见他这么直接的问题,眉角不由自主抽了抽:“解将军受伤了吗?”   “这倒是没有。”解行犹豫道,“原本我军之中是有随行医师的,他的医术也是军中众人有所见证,我们都没想到这一次会把那位换下去……也没想到皇上派来的医师就是沈将军的夫郎。”   叙南星听出了他言下之意——原本的医师被他这个可能是靠着关系塞进来,甚至还有可能藏有私心的家伙代替了,大家伙心中多少都有些不愉快,还是那句话,不过是看在沈明修的面子上,才没有一开始就提出过罢了。   而现在正好行到半路,若是能将叙南星赶走,再换上原本的医师,时间上也是来得及的。   解行的小算盘打得很好,只是他并非心思缜密之人,也不懂得避开视线,就这么直直对上了叙南星眼底带着笑意的目光,解行却直接把他的眼神当做是在挑衅嘲笑他的考虑,正要发火,腰上一松,是叙南星伸手将他腰上别着的狼牙刀拔了下来。   “叙公子,刀剑无眼,你……”解行心中正不满,就看见叙南星将他自己的袖子撩了起来,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手臂来,解行心中又是嗤笑一声,果然是没受过苦的小少爷,白白嫩..嫩,一看就没……   他心中的牢骚在看清楚叙南星下一个动作时登时烟消雾散,甚至赶不及回头去看沈明修有没有看过来,忙上前一步抓住叙南星的手腕:“叙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竟然用锋利无比的狼牙刀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狼牙刀是边关军营中人手一把的利器,若是距离把控得当,完全可以一刀划断敌人半个脖子。   他的声音因为受了惊吓没想着压低,正好另一边的沈明修听见,两人身后杨遇也探出头来,解行的心砰砰乱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咙蹦出来,却听见叙南星笑着道:“时间紧迫,解将军信不信任我,就在现在了。”   解行还没听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他手上伤口迅速愈合,血肉重新生长的速度是从未见过的,等到沈明修来到两人身边时,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完全不见了。   就连一点儿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若非狼牙刀上还留着一道血线,恐怕解行要以为自己方才出现了幻觉。   “怎么回事?”沈明修托起叙南星的手臂,眼尖地瞥见小夫郎匆匆藏到身后的狼牙刀,刀刃上的血色自然也没能逃过沈将军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解行和叙南星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却没有说话。   解行被他看了一眼,背后寒毛都竖了起来,脚下像是被注了泥沙,沉重到无法动弹,直到沈明修拉着叙南星,将他带到了马车后面,解行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太冲..动了。”杨遇换了个窗口探出脑袋来看着沈明修上下检查小夫郎有没有又弄伤了哪里,低声道,“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法的,你又何必伤了自己呢?”   “解将军也许并非故意要找我麻烦,我也只是想要博得他的信任而已,这是最直接的法子。”小青龙配合地将两只手都给夫君检查了个遍,知道沈明修这会儿肯定不好受,也就没有多说话,直到沈明修放下他的衣袖,为他整理好衣服,才听他道:“以后不许这样。”   “哦。”   “要划就划我。”沈明修声音中带着恼怒和后悔,小青龙闻言急了:“不行不行,下不去手!”   沈明修叹了口气,将小夫郎拥进怀里,他现在还没有穿戴战甲,抱着也不会扎人:“不要有下次,好不好?”   叙南星猛点头:“绝对没有下次……对了,你也别怪罪解将军,他没有恶意。”   杨遇本想为他辩解几句,可叙南星看了他一眼,后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等到沈明修转身走开才低声道:“你明明知道他就是想要赶你走,也许他碍着我的身份不会对我说什么,可你不一样。”   “我这不是留下了吗?”叙南星踮起脚摸摸马车窗户伸..出来的脑袋,“有时候真想脱了衣服变成龙在他们面前飞一圈,告诉所有人我就是你们的老祖宗,这样做事儿也不用束手束脚——只是这样做了以后未免不会惹来麻烦,被盯上什么的……还是保持现状吧。”   “总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的。”   “这是安慰还是……”   “是预言。”杨遇趴在窗边,笑道,“大国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的肯定算数。”   ……   一路上没有雨水大风,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了边关营地,到地方时正好是傍晚,因着戒备森严,只能由解行先上前去交接,众人都等在不远处整理行备,随时准备进驻。   “这里好热,明明京城都已经有秋风了。”叙南星靠在马车边,蹙眉道,“风中怎么还有一股咸湿气味?”   沈明修手下一共三位副将,除去解行之外,另外两位副将是一对双生子,长得颇为相像,却也很好分辨——作为弟弟的商影比兄长商重脸上多出了一道从右侧眼角到嘴角的伤疤,听说是被敌人的钩索划破的,看起来颇为可怖,不过商影人却很是亲切。   他比叙南星大上五六岁,听见他的话,笑道:“叙公子还没见过海吧?从营地再过去十几里地,这边夜里风大,自然有海水气味被风卷着带过来,我们都闻习惯了。”   叙南星眼睛一亮:“有海?我能去看看吗?”   他好久没有见过海里的东西了!   商影点点头:“可以,明日若是安排得当,不忙的话我就带你去……呃,让沈将军带你去看看。”他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叙南星虽然看着年纪小,实际上也已经成亲一年多了,他这个打光棍的还是别掺和人家小两口的事儿了。   “没事,我就是想去……抓点鱼虾。”小青龙越想越馋,海鲜杂烩什么的完全可以有,烤着吃也行!炸着吃也不是不行,海鲜奶汤更是美味!   商影看他想得专注入神,便没有再同他说话,正好另一边解行和沈明修也回来了,大军准备进驻边关军营,叙南星骑着马跟在小马车边,和杨遇一起打量着这处宏伟的营地。   巨大的木桩用铁钉打了钉在地上,周围的巨型树林将营地笼罩,占地几百亩,巡逻换防的士兵看见大军过来也没有停下来,整个营地肃静威严。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叙南星小声道,“你以前来过吗?”   “跟着师父去过西树的军营,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了。”杨遇也小声道,“我等会儿肯定会被分在主帅帐旁边,你作为医师,恐怕会和我们分开,一定要小心。”   除了解行和商影等人,以及沈明修原本手下的士兵知道叙南星和沈将军之间的关系,这边是无人知晓的,宁殷的意思也想让他们暂时对这件事保密,原因是西树最近的传言对叙南星很不利。   叙南星想起那个传言,也是心里直犯嘀咕——什么叫做真龙现世,西树那边的人似乎是想要活捉这条龙,作为献祭之物供奉他们信仰的神明,以求得战争的胜利。   杨遇也知道这个传言,只是他觉得一定不是风泉师父说的:“他既然能算到我会在虞州城遇见你们,就一定不会让我身边的人陷进危险,传这话的人心术不正,定有所图。”   小青龙心中叹气,一抬头就看见沈明修没有骑马,正朝他这边走过来,叙南星歪头看他走到自己身边,却是为他牵了马,明显有话要和他说,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了?”   “军中有内鬼,多加注意。”沈明修悄声道,“暂且不要告诉别人,我怀疑那个失踪又诡异死亡的士兵是内鬼的手笔。”   叙南星心下一惊,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正在营地门前站着的解行,后者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彻底与他没有了隔阂,不知道是因为沈明修,还是出于对叙南星行为的后怕,总之对他尊重了许多。   此时他见叙南星看过来,面无表情地轻轻点头,看来他也知道这件事了。   “初来乍到不能惊动那个内鬼。”沈明修顿了顿,“今天晚上我恐怕不能陪你。”   叙南星笑道:“包在我身上,大不了明天晚上再钻将军的被窝。”   沈明修被他轻松的情绪感染,嘴角也带上了笑容,把旁边路过的一个小将领看得差点摔个四脚朝天,等到小马车走过去,他才颤巍巍抓着身后的兄弟问道:“方才那笑着的人是景王爷?”   兄弟努力掩饰手抖:“应,应该是吧?”   平时不笑就很吓人了,怎么笑起来更吓人!   军营里面处处都是营帐,这边的士兵大多都是常年驻扎的,分工有序,看见沈明修就行个礼,也没人敢多说一句什么——这里的大家以前虽说不是他的兵,却都听过他的名字,也大概认得他的长相——那叫一个惊为天人,想忘都忘不了。   只是今日更吸引人的却是他身边马背上的年轻人,神采飞扬,眼中有着这里从未出现过的光亮,长得更是清俊好看,和景王爷是两种类型,一看就非常有亲和力。   只是不知为何,只要一有人看那个年轻人,解行解将军就狠狠瞪过来,被瞪的就赶紧低下头干活去。   “医师?”   沈明修带着他在一处白色营帐前停下,里头正好走出来一人,看了叙南星一眼,嘴角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你的营帐在这边,已经收拾好了——我和你住一间,初次见面,我叫程谦,是这边的巫医。”   他说着朝叙南星伸..出手,似乎想握手打个招呼,谁知手刚伸到一半就被利刃扣住,耳边是沈明修冷冷的声音:“把手收回去。” 第081章 来和我一起抓内鬼!   程谦面对沈明修的威胁面不改色, 叙南星正在犹豫,就听程谦缓缓收回手,笑道:“将军果然是深思熟虑, 我这人经常与各种毒物接触, 手上恐怕也会有毒残留,是不该随便同我接触, 不过两位可以放心, 我……”   “本王只是单纯不想让你碰他而已。”沈明修打断了他的话,程谦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又听他对叙南星道:“这位是在大辰边关长大的西树巫医。”   这话说得其实颇为不礼貌, 明摆着在说程谦虽然在大辰长大, 本身却还是西树人,不能确定其是否有反心。   小青龙却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人的身份值得被怀疑是内鬼, 要多加注意。   “巫医为何会在军营中?”叙南星偏头小声问沈明修,后者却是勾起唇角笑了笑:“不如直接问程先生。”   程谦似乎早就对他的态度有所预料, 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奇怪的笑容:“没有办法,这里虽是大辰的军营,也有人被西树耳濡目染, 相信巫医而非医师, 我有存在的理由。”   他本以为叙南星会跟着沈明修说些什么明嘲暗讽的话,却看叙南星点点头,抱紧自己的小包袱, 笑道:“那这段时间就打扰了,我初来乍到,一切还要麻烦程先生多加照顾, 辛苦。”   程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叙南星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他态度不好, 心里也轻松许多,抬手为他撩开营帐门帘,没有看见身后叙南星朝沈明修比了个手势。   ——想要获得怀疑对象的信任,先把怀疑对象的疑心消除,先信任他才是上道。   因着叙南星和旁人同住,小龙崽们就不方便和他呆在一起了,沈明修的主帅帐白日里也经常有许多人来往,小家伙们就还是由杨遇带着。   幸好诵年和行舟都已经长大,不用怎么操心,也非常懂事,不会露馅,完全可以放心放在杨遇身边。   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叙南星整理了自己的床铺,撩开营帐门帘正好看见巡逻营地的士兵换岗——如果那位内鬼先生想要找机会做坏事的话,这个时间段是最完美的,毕竟巡逻的士兵正在这边交接,其他地方就有了一时的空档,无人看管。   小青龙打算出去逛逛。   熟悉环境外加看看能不能偶遇内鬼。   “你去哪儿?”叙南星正准备迈步,就听身后原本已经睡下的程谦坐了起来,问道,“这边白日里和晚上的天气完全不一样,夜里狂风大作,你就不怕被吹飞?”   叙南星回头看了他一眼:“我随便走走,就在附近溜达溜达,很快回来。”   他说完也不听程谦再说什么,抬脚便走出了营帐,看了一眼不远处从缝隙中透出点点烛光的主帅帐,之前他就看见几个副将进帐和沈明修商讨战事,现在竟然还在忙活吗?   小青龙默默收回视线,沈明修这会儿估计没空找自己,他干脆把目光投向就在医师营帐斜对面角落里的马厩,想着去看看玄鹰好了,这一路过来他也和玄鹰亲近不少,明明是匹战马,却总是喜欢从他怀里叼花生糖吃。   偏偏沈明修又不让玄鹰多吃,每次被那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马/眼盯着,叙南星根本受不了,只能掰一点糖渣渣给它解解馋,一来二去,这一人一马之间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   他一边往马厩走,一边记着营地的布局,免得自己等会儿走丢了,忽然想到他现在的行为更像是内鬼,小青龙在心里笑了笑,终于看见了正在百无聊赖发呆的玄鹰。   黑马也瞧见了他,马儿的眼睛在夜里比人要好用十几倍,玄鹰踏了踏马蹄子,发出激动的哒哒声,不等叙南星走近就已经伸头过来蹭他的脸。   小青龙被它蹭得差点倒下,可见玄鹰有多兴奋,叙南星连连低声安慰它,玄鹰这才慢慢安定下来,低头咬了一口食槽里的干草,却又颇为嫌弃地噗噗两声吐在了地上。   叙南星往地上一看,干草竟然已经被玄鹰吐了满地,一点儿也没吃,他还以为是玄鹰不喜欢吃,一转头就看见黑马隔壁的马厩前头地上也都是被吐出来的干草。   玄鹰不喜欢这边的马料有可能是吃不习惯,毕竟一路上吃的嫩草更多,口味被养刁钻了,但这边原本就有的战马为何会不愿意吃草料?   叙南星心中疑惑,拍拍玄鹰的大脑袋,让它安静一会儿,自己则来到了旁边的马厩前头,从地上捡起一把被扔出来的干草,又在那马面前晃了晃。   后者没见过他,先是警惕地上来闻闻,熟悉之后才低头闻嗅他手中的干草,紧接着就嫌弃万分地喷了叙南星一身热气。   “难不成是草料有问题?”叙南星盯着手上的马料,却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对,也看不出被下毒或是变质的迹象,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小青龙回头看去,正好看见程谦一脸“原来你在这里”的恍然表情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跟着我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程谦愣了一下才道:“我没有跟着你,天气不对,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等会儿真的把你吹跑了我怎么和沈将军交代?”   叙南星不动声色地将草料扔回地上,盯着程谦看了一会儿,后者被他盯得蹙眉:“怎么了?”   “没什么,回去吧。”叙南星看他面上不像作伪,他也可以确定方才这附近只有他一个人在,程谦的确是刚刚找过来的——但目前作为叙南星的怀疑对象,小青龙不能排除是不是他之前动过草料手脚的可能性。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马儿们也是聪明的,根本不吃今天晚上的干草,顶多被饿一顿,倒也无伤大雅,不过还是要尽快把这个事情告诉沈明修。   程谦却是注意到了他脚边地上的杂乱干草,毕竟一大片很难不留意:“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弄的。”叙南星给他让开了地方,打算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程谦上前去蹲下盯着干草看了一眼:“这草料被人换过了,别担心,我不会怀疑是你做的,毕竟你才来营地这么一会儿……说实话,你连粮仓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小青龙非常诚实:“不知道,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程谦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拍拍衣服站了起来:“今天晚上就当没看见这个事儿,莫要打草惊蛇,明天去查名册就知道了。”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被查到,这人也不会如此大胆了。”叙南星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你真不怀疑是我吗?”   “不怀疑。”程谦拽着他的衣袖把人从反方向的路上拉回来,“你都路痴到找不回营帐,应该也不会聪明到第一天晚上就对战马下手。”   小青龙在此时抓准机会放出灵气探寻了一番他的想法,结果发现这家伙心里正在吐槽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儿知情的意思,只好默默把能力收了回来——他的能力也并非想读心就能读心,想要不留痕迹,不被察觉地探知,就必须趁着对方松懈之时下手才行。   他想了想还是道了个歉:“对不住,我还以为是你动的手。”   “因为我是巫医?”程谦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没事,我已经被怀疑很多次了,也不是没受过刑。”   他说着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伤痕斑驳的手臂,叙南星看那伤口之深都觉得心里发毛,有些地方甚至已经伤到了骨头。   “用你们这边的话来说,我是大辰人和西树人生的小杂..种。”程谦自嘲道,“大辰怀疑我,西树不接纳我,两边人都抓我去拷问过,这身上的伤正是他们留下的——你怀疑我也很正常,毕竟我和沈将军不太对付,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在这里除了沈将军,不要相信其他人。”   叙南星没想到他会在摆明自己的态度之后又要他信任沈明修,程谦一边走一边道:“这里的人都各有打算,说是心怀鬼胎也不为过,他们不信任沈将军,面上又要装着——我看你和沈将军关系不错,记得提醒他一句,我也知道有内鬼,但内鬼真不是我。”   程谦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举起双手表明态度:“我并非是为了向你卖惨求同情,但我真的没有做内鬼的必要,我能留在这里已经是被开恩了——信与不信在你,说与不说在我。”   “……为何同我说这么多?”   “你看,你这不就开始怀疑我的诚意了吗?”程谦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着往后咱俩还得睡一屋,我不想随时随地防着你而已。”   叙南星点点头,又道:“但我还是得怀疑你。”   程谦也点点头:“你当然得怀疑我,不然真正的内鬼怎么能放心继续行动?”   ……   次日清晨,叙南星是被马蹄声惊醒的,他猛地坐了起来,还以为外头打仗了,掀开被子就要穿衣服,却听背后程谦道:“没事,是晨间的外圈巡逻回来换岗了。”   叙南星松了口气,却还是开始穿衣服,他身后程谦也跟着坐起来:“你起这么早做甚?没有伤员的话,我们随军医师也没事做。”   “起来搞点东西吃。”叙南星打了个哈欠,动力满满地站了起来,瞥了程谦一眼:“现在我还得装着怀疑你,你就别和我一道了,等会儿给你带点好吃的回来。”   只要把话说清楚,小青龙对谁都好相处。   程谦摆摆手,躺下翻了个身,打算睡个回笼觉,心想军营里还能有什么好吃的,顶多就是稀饭配馒头,再加一大锅白菜炖豆腐罢了,运气好的好还能有几块肉。   可他躺下没一会儿,就被从帐篷缝隙中飘进来的香味勾得没了睡意——好香。   他犹豫地坐了起来,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没事干的士兵也被这个香味吸引,急匆匆从他帐篷前头跑了过去,有一人被他叫住,程谦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外头怎么了?”   “是昨天沈将军带来的那个医师,他正在校场边上做饭呢,这味儿也太香了,程先生你快点起来!”士兵眼睛发亮,撂下这句话就跑了过去。   程谦将信将疑地出了门,正好看见杨遇手里端着个木板做的盘子,上面放了两碗稀饭和一份菜,热气腾腾的,正飘着那阵香辣的气味。   “程先生,饭菜在那边。”杨遇和他点了点头,转身撩开帐子走了进去,程谦皱眉想着,这位大国师,胃口还挺大,一个人就要吃两碗稀饭。   他没有往更深处去想,也就错过了帐子之间两个小龙崽扑向饭菜的画面。   来到校场边,平日里连早饭都没几个人吃,现在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程谦也跟着拿了碗筷站在队伍后面等着。   他刚站好,身后就多了几个人,竟然是刚跟着队伍出去早巡回来的沈明修和解行,这两人手上也拿着碗筷。程谦再往旁边一看,商重和商影正站在他身边的位置,好奇地伸长脖子试图搞清楚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香,比我娘做的萝卜烙饼还要香。”商影忍着用筷子敲碗好让前面的人走快些的冲.动,余光瞥见程谦,笑着打听道:“程先生你昨天睡得怎么样?一直空着的帐篷里多了个人,习惯吗?”   程谦低着头道:“还好。”   他与这几个人平日里都不怎么来往,不知为何今日却将他都围住了,难不成是叙南星告了状?程谦抬起头看了一眼前头正在帮着伙夫给众人分发饭菜的叙南星,心中始终对他怀疑不起来——看昨天晚上的聊天,叙南星没理由抹黑他。   “我去翻过当值的名册了。”商重忽然道,“昨天当值的是个去年参军的年轻人,已经让人去查了。”   沈明修点点头,抬起手拍了拍程谦的肩膀,把人惊了一下,差点抱着碗跳出二里地,见这小子转头看过来,沈明修才道:“有人让我同你道歉。”   “可别,将军你没把我当年的事儿抖出来我就已经千恩万谢了。”程谦连连摆手,“我被怀疑已经习惯了,没那么矫情,再说了,叙先生的确是个心思单纯好相处的人,话说开了就算没事了。”   解行用筷子点了点程谦:“又没事,你当年作为细作要给将军下毒,毒还没下就被我们抓了,就算抖出来也算不得大事。”   商影笑着道:“顶多算丢脸事儿。”   程谦僵硬地勾了勾唇角,就当是没听见,恰好这个时候队伍也已经轮到他了,周围几个人也都安静下来,看向叙南星。   小青龙今天做的是一大锅还算清淡的辣炖白菜豆腐,又从诵年那里“借”了一大包牛肉干来,虽说放进锅里也没多大改善,但混合着香料炖出来,也能飘香整个营地。   叙南星看见是程谦,接过他的碗给他多盛了两小块牛肉,后者端着碗手里又被塞了两个大馒头,看着冒尖的饭菜,程谦愣了一会儿才走开,找地方坐着一个人吃饭去了。   他身后几个人打了饭菜之后又都围着坐在了程谦周围,程谦还没吃两口菜,一抬起头就看见叙南星也笑眯眯端着自己的碗坐在了他对面。   程谦:“……?”   “程先生,昨夜你怎么知道让我们去翻名册?”叙南星碗里被沈明修放了两块肉,他低头吃了一块,含糊不清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第082章 成长期发作了!!   为了不操之过急再引起内鬼注意, 解行干脆带着双子副将先行去忙,等候沈明修的消息——给战马下毒可不是小事儿,若是被现场抓着, 可是能直接砍头的。   名册上查出来的年轻人叫白二, 记录在册的有关他的信息都说明他是个清白的人,唯一值得关注的是他是边关土生土长的, 家中只留下一个妹妹, 其余家人都死在了几年前西树与大辰发生的一次冲突之中。   程谦能说出来的也就是这些,叙南星听完发现和自己调查的并没有不一样,有些失望:“若是想要借此机会为家人报仇, 那也该是对西树人下手吧?”   “这不一定。”沈明修接过了话茬子, “那场冲突我有所耳闻,当时人员混乱……”   “也有可能是大辰人下的手。”程谦沉声道, 他正好吃完了饭,起身去将碗筷交还给伙夫, 又回来坐下,这才继续道,“边关的大辰人, 和其他地方来的大辰人, 可是不一样的。”   小青龙已经在昨夜同程谦的对话中了解到了一些,听他这么一说,也了然于心:“他们看不起边关的人?”   “也并非全然如此, 他们觉着边关的人待久了,总会和西树有所勾结。”沈明修道,“这次内鬼的事儿也正好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白二不一定是内鬼?”叙南星听得脑子快转不过来了, 沈明修摇摇头道:“不,我还是觉得就是他——你看, 这次的事中有西树人受到牵连吗?”   叙南星摇摇头,却是恍然道:“你是说,他杀的那个失踪的士兵不是边关本地人?”   “没错,出事儿的那位的确是从朱州过来的,到边关刚刚半年,也许是他和白二起了什么冲突,才导致了白二杀了他之后慌乱无章,只好伪装成是西树人下的手。”程谦低声道,他说完这话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道,“可别和别人说是我说的,我不想招惹麻烦。”   叙南星站了起来:“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程谦没想到他的打算竟然是和沈明修演了一场戏——巫医和沈将军带来的医师关系不和,听说大吵一架之后,那位俊俏的小医师便被沈将军拎进了主帅帐。   “真是……”程谦站在自己的营帐门前,看着趁无人时从主帅帐探头朝自己笑的叙南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对方的确将他从这件事中摘了出来,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夜里,白日出去的巡逻队带回来一个消息,他们遭遇了西树的突袭,一死一伤,其中那个伤员正是众人想要寻找的白二。   事态紧急,正好是沈明修等待的开战的好理由他便带兵前往前线计划借此事挑起事端,带上了商家两兄弟,解行则留下负责守营。   他这一去就是两天。   第三天的傍晚,叙南星坐在小床上,盯着沈明修空荡荡的床看,为了不让自己老想着他,小青龙只好开始对这两天发生的事儿进行复盘——他和程谦先后去看过白二,白二对自己有所提防,只愿意让巫医替他治疗,看得出来他对于“外地人”的防备心实在是很强。   这么看来,他如果真的是给战马下毒的人,,这样的做法估计也是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可他没想到战马一点事儿没有,大家的注意力都还放在那位疑似被“西树”残害的士兵身上。   小青龙仰头倒在床上,他能听见隔壁小龙崽们睡觉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心中总算是安定许多,想着这两天虽然不见沈明修回来,到底也没听见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回来,应该是没有出事的。   他也想过要不要偷偷去沈明修身边看看,又怕他担心,只好一直忍到现在,两天都忍下来了,不过是多一天,有什么忍不了的?   叙南星想得很好,可他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成长期会在今天晚上发作,明明都已经安静了一路   ——小青龙是在大半夜的时候醒过来的,他几乎浑身是汗,呼吸急..促地蹬了被子,仰面躺在床上瞪着营帐尖尖的顶蓬,身体某处仿佛有一汪水,正迫不及待地渴//望迸//发。   叙南星翻了个身,努力让兴/////奋平静下来,奈何这次的成长期来势汹汹,他根本抵抗不了,若是在过去,早早就沉睡了的小青龙大不了就在睡梦中度过了,可现在他没有沉睡也不能沉睡,只能硬生生扛着欲..//望的席卷和折磨。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叙南星偏过头盯着沈明修的空床看——他从程谦那里搬过来之后,还没有和沈明修拥抱过,毕竟那天晚上夫君就带兵出去了。   想要沈明修的气味笼罩自己。   想要沈明修触//碰他,在身体的最深处刻//下熟悉的印记。   哪怕只是指尖,也想要接近。   小青龙蜷缩成一团,目光定定地看着沈明修的枕头,沈明修的被子,沈明修穿过的整齐叠在床边的衣服……衣服!   衣服上有沈明修的气味!   叙南星眼睛一亮,他艰难爬起来,下床踏着鞋子踩在地上时腿脚都是软的,要不是他扶了一下床边,恐怕这会儿已经趴地上去了,小青龙咬牙站稳,此时此刻沈明修留下的一切对他而言成为了巨大的诱..//惑,他今天晚上就算是把这几步爬过去,哪怕是爬到一半晕了,都得把衣服抓到手里再晕。   好在他的理智还没有彻底消失,终于来到沈明修床边,小青龙直接把自己整个人扔了上去,伸手将沈明修的衣服勾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似乎是沈明修的朝服,带上这件衣服也许是为了避免有圣旨传来,到时候衣着不便吧。   想起他第一次看见沈明修穿这身衣服时的样子,小青龙心中顿时燃起了一把更烈的野///火,将朝服珍惜地抱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上面留下的气味,总算是满足了些许。   虽然这点儿满足并不能盈//满心中巨大的空缺——成长期的小青龙,会对夫君有更强烈,更旺///盛的渴///望,一丁点儿气味只能算是隔靴搔///痒。   叙南星将朝服展开当做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试图让气味笼罩自己,这显然比抱在怀里要有用得多,只是……   “唔嗯……”叙南星夹///紧双..///腿,难///耐地从鼻子里发出强忍的哼唧,气味并没有舒缓他的渴///求,反而让那种感觉如同潮//*水般更加强烈了。   他睁开一只眼睛,看向营帐门口,想要看见某个身影的出现,沈明修当然不会突然出现,小青龙只能继续忍耐一波强过一波的欲//求。   正想着反正也大半夜了,说不定明天早上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大不了就变回小青龙呆在营帐里不出去,想到这里他尝试了一下变回原形——然后就变不回去了。   叙南星:“……”   呜呜。   他正绝望着,根本没听见营地前头的马蹄声,那是有人回来了的预兆。   沈明修将玄鹰安顿好,和商影确认了马料没问题,又去了一趟医帐,看见受伤还未痊愈的白二正睡着,转头对商影道:“派人守着,明日..我来问话。”   “知道了,将军快去歇着吧。”   沈明修站在杨遇营帐门前,听着里头熟悉的小龙崽睡觉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进主帅帐去看看叙南星睡得如何,因着叙南星身份特殊,他便没有让人守着这边,免得惹出事端——按理说这个时候营帐里应该是安安静静的才对,可沈明修却听见了一些不对劲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痛苦呻///..吟。   而且声音特别熟悉。   沈明修心下一惊,忙撩开帐子走了进去,摸黑点亮了一根蜡烛,却发现叙南星床上没有人,只有杂乱的床铺,而声音是从和外间有屏风相隔开的里面传来的。   “南……星?”沈明修快步走进内间,却在看清楚小夫郎时愣住了——叙南星脸色酡///红,正在他的床上低///促喘..//息,而他身上披着的朝服袖子已经被小夫郎夹在腿///间蹭得发皱,主人公却丝毫没有得到抒///解。   沈明修顿了顿,转身放下了营帐的第二层帘子,又用绳结锁上这才转身再次来到床边,小夫郎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却感觉到一个熟悉的人靠了过来,指尖便下意识地勾住那片还带着风霜气息的衣角,不愿意再放开。   “南星,我回来了。”沈明修将人心疼地抱进怀里,边关冲突事出突然,他没有考虑到叙南星的身体就离开了两三天,这是他的错。   他的怀抱温暖到让叙南星发出一声喟叹,忍不住更加亲近,情//热之间勉强争回一丝理智:“成……是成长期……”   “我来帮你。”沈明修低头在小夫郎额角落下几个轻吻,“夫君回来了,别怕。”   无人注意,主帅帐的唯一一抹亮光在不久之后消失在黑暗中,同营地周围的萤火一同归于平静,只剩下几句耳边细语随夜里逐渐狂///欢的大风消散不见。   “嘘……小声点,还有人在隔壁。”   “唔唔……”   ……   一..夜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对叙南星而言自然是漫长无比,成长期带来的欢///愉和苦楚让他这一..夜几乎没合眼,直到校场响起晨练喊口号的声音,他才刚刚被沈明修从浴桶里抱出来。   小青龙脸上的红色已经消退,眼角是狠狠哭过之后留下的殷红,他已经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任由沈明修托着给擦干净身上,这才塞进了被窝。   叙南星仅存的意识在沾到枕头的瞬间就跟着主人一块儿会周公去了,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营帐外解行叫了沈明修一声,让他尽快到粮仓去一趟,后者应了,却还是坐在床边定定地盯着小夫郎——叙南星的龙角和龙尾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冒出来的,完全收不回去,到了这时候沈明修才发现两者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的龙角如玉一般盈透,现如今却变得硬了许多,色泽也从原本的稚嫩青色变成了上好的青玉一般。   而龙尾的鳞片也更加耀眼,就连龙尾巴尖儿上的钩子也变得锋利更甚,若非沈明修还算小心,现在身上定然被钩子划了伤口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他给叙南星沐浴时躲闪不及,被钩子蹭了一下,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和他平时受的伤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沈明修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我让杨遇来看着你,好好休息。”沈明修俯身蹭蹭叙南星的侧脸,后者正沉睡着,一动也不想动。   沈明修又看了他的睡颜一会儿,等到解行第二次来催才终于起身出了门:“人抓到了?”   “果真和将军预料的一模一样。”解行见他终于出来,松了口气,脸上带上了些激动神色,“那小子知道两位医师闹翻之后,私底下拉拢了程谦,要同他一起在粮仓动手脚,暗中埋伏的人把他抓了个正着。”   程谦虽然是随军的医师,在众将士的眼中却不是值得信任的人,毕竟他身体里还流淌着一半西树反贼的血液——白二恢复过来之后会试图接近他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他们两个都是这个营地的异类。   利用程谦是叙南星和他商量之后才决定下来的,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有多么不受欢迎,似乎只是看在叙南星的面子上,哪怕出卖自己的名誉也要为他把事儿办成。   “程谦呢?”沈明修回头将营帐的帘子并拢放好,不让阳光打扰小夫郎,这才和解行一前一后往粮仓的方向走去。   解行叹了口气:“程先生现在正在自己包扎,他没想到白二手上还拿了匕首,东窗事发时被那小子划了一刀,不过他说没有什么大事。”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程谦正等在前头,手上的确被白色绷带包了好几圈,走近之后见沈明修正在看他的手,程谦道:“将军,我验过了,这匕首和那个被害的士兵脖颈上的伤口正好吻合,正是白二动的手。”   “人已经被关起来了,按理是该押送回京再作处罚,将军你看?”解行斟酌道,按他的想法还不如一刀把白二剁了,大战在即,居然还出来个内鬼,刀子不砍敌人,却挥向了兄弟!   沈明修摆摆手:“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他,让商重给京中飞鸽传书,问过皇上意思再说,他很在意这件事。”   “是。”解行领了命令下去了,程谦却还跟在沈明修身后,见他看过来,小声道:“将军,斗胆问一句,昨夜叙公子进了主帅帐,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人,他还好吗?”   沈明修停下了脚步:“你看着并不是想问这个,有什么话就直说。”   程谦举起双手,动作扯到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军中有人在传,说叙公子是将军的……呃,情郎。”   他说完又忙补充道:“我也是方才听说的,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事关将军和叙公子的名誉……”   沈明修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想知道,便自己去问他——他看起来很信任你。”   程谦闻言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沈明修已经进了充当粮仓,为了混淆视听,和其他营帐没有不同的帐篷里。   巫医回头看向远处的主帅帐,好半天才终于从乱麻一般的信息中理出了一条明晰的丝线来。   程谦:“……不,不会吧?”   主帅帐中叙南星被杨遇带过来的两只小龙崽一边一个围住,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等会儿会迎接什么。 第083章 居然遇到了敌袭!!   白二对一切罪证供认不讳, 问起原因时却闭口不谈,解行气得差点一脚把他踹得去见佛祖,本想骂他一顿解解气, 沈明修却只将他拉住, 丢下一句话:“既然如此,今天夜里便杀了吧, 我看也没有押送回京的必要了。”   “是。”解行点点头, 知道沈明修这是在等待白二的心理被攻溃,他家中毕竟还有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定然是放心不下的。   果然, 原本猜到自己会被带回京城再问罪的白二听见这话, 整个人都愣住了——军中严禁动用私刑,沈明修怎么说杀就杀?他不怕被人告发?   沈明修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发出令人胆寒的一声轻笑:“想要让你消失,只需要一个理由罢了——巡逻时走丢了不见人影, 大半夜为了喝酒暖身子,结果醉倒在地被冻死……想要一个人不留痕迹地彻底不见我有的是办法。”   “……我,我不想死。”白二忽然激动起来, 他的妹妹才十一岁, 不能这么小就没了人照顾!白二双手被捆在身后,只能膝行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沈明修面前,面对眼前居高临下的沈将军, 白二愣是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将军,我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吗?只要你留我一条命, 我就把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营地中的其他细作, 西树的……”   解行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上前一把将他抓着领子拎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其他细作?”   白二颤巍巍道:“我杀的那个混蛋……是因为他欺负了我妹妹,我是被那些人发现了行踪晚饭威胁才照他们说的做的,把尸体挂在门口当做警告……那些人现在还在军营中,只要将军想知道,我……”   “你不信任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沈明修缓缓蹲在他面前,沉声道,“否则你就会在我来的时候来求助我,而不是听从对方的威胁继续做坏事。”   白二语噎,沈明修盯着他颤..抖的瞳眸看了一会儿,忽然嗤笑道:“想要活下来,那就得拿出和你的小命对等的筹码,光说不做是没用的,我能抓到你一个内鬼,我就能抓到剩下的——现在的你对我来说是没用的,还不如杀了干净。”   解行闻言刀锋出鞘,在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呼吸声的营帐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尖锐声响,白二被这一声惊得后脖子发凉,那一瞬间他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脑袋落地,忙磕头道:“将军,我可以为你做双面间谍!我可以潜进西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额头在军营的石子地上磕出了血,甚至有小石头嵌进了皮肉之中,可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一边磕一边道:“将军,求你了将军……我还不想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磕得一头血,眼前也开始一片模糊时,沈明修终于再次蹲下与他平视,白二晃晃悠悠勉强稳住身子,眼花缭乱地看向沈明修。   后者却是轻声道出了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你妹妹,我会派人替你照顾。”   白二松了口气,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嘴里还在重复着一句话:“多谢将军,多谢……沈将军……多谢……”   解行把刀收了回去,虽然他很想一刀把这小子剁了,可不得不说他对沈明修做出的决定是认同的,一个死人顶多泄愤,一个活着却永远消失的人却能成为他们的另一双眼睛,为他们源源不断地递来消息。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程谦被叫进来替白二治疗,他看着狼狈不堪却还留着一口气的叛徒,还没来得及愣神,就听正撩帘子出门的沈明修对他和解行道:“留他一条命,今天晚上就把人带出去,扔在西树边上,他知道该怎么做。”   ……   叙南星这一觉直接从早上睡到了傍晚。   醒来时外面正狂风大作,呼呼风声仿佛穿过了帐子,就吹在耳边一般,边关难得的夕阳毫不客气地从营帐的缝隙之中钻进来,落在叙南星床边地上,诵年正在床底下的垫子上伸..出小爪子一伸一伸地试图把霞光抓进手里。   叙南星听见声音,翻了个身趴在床边往下看,诵年正好也肚皮朝上去抓被角,两父子看见对方都愣了一下,小龙崽小声嗷嗷着用尾巴将自己支撑起来,勾着床沿上去用鼻子蹭蹭爹爹的下颌。   小龙崽温热湿..润的小鼻子弄得叙南星痒痒的,行舟也从弟弟身边探出脑袋,在爹爹伸过来的掌心蹭蹭龙角,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爪爪将弟弟搂住,两只小龙崽顿时滚作一团玩去了。   床底下时不时嗷呜两声,叙南星听着颇为安心——如果腰没有那么疼就更好了。   小青龙悲催地发现即便是成长期,他也能清楚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哪怕是各种细节,例如昨夜沈明修怕他受不住,试图停下来时,是他扶着夫君的胸膛将人按倒自己骑了上去。   再比如,沈明修的指尖在他腰间留下的触感,到现在也不曾陌生。   叙南星掀开被子往里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干净亵..衣底下看见了斑驳痕迹,说实话,超级精彩——虽然两个人都收着了,却还是留下了青青红红抓痕吻痕。   甚至是咬痕。   小青龙默默放下被子,完全不敢想象沈明修是怎么在他的大..腿根和后腰留下牙印的,越想这个他就越忍不住动动腿,结果那处咬痕一动就又疼又痒。   简直……刺激。   “没救了。”叙南星缩回被窝里,正巧这时有人从外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听脚步声并不是沈明修,果然就见杨遇从屏风边探了个头出来:“南星哥你醒了?”   “现在几时了?”叙南星试图坐起来,然后就被事实教做人了,只好小心翼翼重新趴回去,杨遇手上端着饭菜进来,放在了桌上:“刚刚酉时,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垫垫肚子。”   叙南星伸手在床边晃晃,两个小龙崽各自抓住了他一根手指,小眼睛眨巴眨巴,看样子不饿。   “南星哥你不用担心他们,他们俩下午已经吃了一整包牛肉干了,一点儿也不饿。”杨遇把桌子搬到床边,好让他不用下床就能吃饭,小青龙觉着这副样子在小辈面前有些没面子,坚持要自己起来吃。   杨遇也不勉强他,只是将被子团起来让他靠在背后,好让他能不那么难受。   他这种仿佛什么都知道的架势让叙南星心里甚是没底,难不成昨天晚上杨遇还是听见了?   “没听见。”杨遇一看他用余光瞥自己,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奈道:“主帅帐有两层帐子,隔壁听不见什么声音的——我知道这个事儿,纯粹是沈将军告诉我的。”   叙南星顿了顿,吃了两口稀饭,才想起来问:“明修人呢?内鬼抓到了吗?”   “嗯,听说是已经就地处斩了,沈将军应该正在回来的路上。”杨遇看他听着有些茫然,解释道:“尸体不能埋在营地附近,在边关有一处地方是专门用来安葬战死的将士的,带给他们家人的只会有一副铠甲。”   毕竟一路上回去,尸身定然没法保存得很好,这也是无奈之举。   衣冠冢也算是尸骨还乡了。   叙南星点点头,三两下解决了饭菜,就见外头有一人影子闪了过去。   又闪了回来。   像是有人在门前徘徊,犹豫不定,想进来又在担心什么。杨遇也注意到了这动静,但他却像是很清楚:“是程谦,南星哥要见他吗?”   “程谦?他找我有事?”叙南星蹙眉道,“我与他目前对外的关系是闹崩了,这个时候见面不太好吧?”   杨遇又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军中有些传言,不听也罢,他估计也是想要来求证这件事——皇上给我派了两个影卫,我听他们说,程谦已经在外头踟蹰一天了。”   “什么传言能让他这么在意?”叙南星不解道,“和我有关?”   杨遇点点头:“南星哥如果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从你之前和程谦吵架被沈将军带进主帅帐之后,一天一..夜没出来,大家伙都在猜测,说南星哥是背着景王妃和将军偷..情呢。”   叙南星:“……?!”   小青龙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我……我成了自己的情敌?”   “毕竟将在外,家眷不离京是大家默认的规矩,皇上给你们两个开了特例,可没有状告天下。”杨遇憋笑道,“南星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叙南星沉思片刻,真心觉得这个传言……还不错!   “那要让他进来吗?”杨遇指指外头,两个小龙崽听要有外人进来,叽里咕噜钻进了叙南星的被子里,诵年还专门趴在叙南星身上,竖着耳朵听声音——像是捉迷藏一样!好玩!   叙南星好笑地把诵年塞进行舟怀里,行舟已经颇有一副长兄的架子了,小爪爪学着爹爹哄自己睡觉的动作也在弟弟身上拍拍,也不知道是不是挠到了诵年的痒痒肉,两个小家伙又闹了起来,简直活力惊人。   这个样子也不可能让程谦进来,叙南星干脆撑着身子起来穿了衣服,在找衣服时他看见了被单独隔开放着的,沈明修的朝服。   朝服已经没法看了,上面星星点点的痕迹让小青龙面红耳赤,决定找个时间亲手把这衣服洗了——好羞耻!!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叮嘱两个小家伙不要离开被窝,得到点头之后这才跟着杨遇出了门,程谦果然还在一边踌躇不决,看见两人出来,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转身跑路。   “程先生找我有事?”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营地不远处是正在换班的巡逻士兵,程谦听见他说话,只好又转回头来:“也……也没什么重要事,原本我是要去问沈将军的,是他让我来问你,我才来的。”   小青龙点点头:“你想问什么就问。”   程谦看着更慌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道:“叙公子,沈将军毕竟已有家室,你这样……最后恐怕会辜负了自己的前程。”   叙南星虽然已经想到他会说些什么,可当自己亲耳听见还是忍不住想笑:“是沈将军让你来问我?”   “嗯。”程谦点点头,然后就被叙南星勾着肩膀坐在了一边用来装马料的草筐子上,听他道:“你都听说过景王妃什么?”   程谦愣了一下才道:“我们这边毕竟离京城太远,我也是从过路的行商那里买药时才听了一些的……听说景王妃今年不过十九,很会做生意。”   “还有呢?”   “长得也很好看。”程谦看了一眼叙南星,“当然,叙公子也很好看,但这并不是……”   “还听说过什么?”叙南星笑眯眯地看着他,杨遇在一边用袖子遮着嘴,看着叙南星调侃程谦就忍不住嘴边的笑。   程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还是选择先跟着叙南星的问题往下说道:“他很会做吃的,开的店也都是和吃食有关,别的就没怎么听说了。”   他想了想,又道:“还有就是,沈将军和这位景王妃感情很好。”   叙南星起身在他面前站直,意有所指道:“你看我像是多大年纪?”   程谦斩钉截铁道:“十七。”   小青龙:“……为什么?”明明已经长大好多了!!   “反正不到二十。”程谦沉吟道,“就算年纪相近也不能破坏别人的感情,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不能走歪路。”   叙南星莫名其妙想起了沈明修的舅舅梁沛,当时在虞州城他也曾经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被误会成是不干正事的,现在程谦也这么说。   “我看起来不像好人吗?”叙南星喃喃道,程谦清了清嗓子:“叙公子看起来非常天真无邪,一看就很好骗,是好人。”   原本打算和程谦坦白身份的小青龙现在改了主意,他要和程谦打一架!   只是他的手才刚刚捏到程谦的脸,就听营地外一声飞哨响彻云霄,程谦脸色一变,将两人推..进了主帅帐里:“有敌袭!你们两个别出来!”   “什么?”叙南星闻言忙把杨遇塞到身后,“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敌人才不会和你约定好什么时候来揍你。”程谦从身边路过去集结的士兵手中接过一把剑,跟着一起往外冲去。   小青龙目瞪口呆,对杨遇道:“这年头巫医也要上阵杀敌?”   “他本身就会武功,”杨遇拉着叙南星进了屏风后面,两个小龙崽也停下了玩耍的动作,警惕地一边一个抓着爹爹的胳膊。   “这事有蹊跷,明修才出去,这边就有敌袭,明显是有人通风报信。”叙南星忽然起身道,“内奸不会冲阵,如果西树那边给了他承诺,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找机会从营地逃走!”   “等等,南星哥你要去哪里?”叙南星起来得太快,杨遇身上又被压了两个小家伙,根本来不及抓住他的袖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叙南星撩开帘子又很快放下,他甚至听见了绳结锁上帐门的声音。   叙南星看了一眼营地大门的方向,敌军来的人应该不多,喊打喊杀声也已经距离非常远,看来还没来得及靠近,营地里也留下了四分之一的士兵负责驻留,却也都驻守在各个出口。   “……在这边。”叙南星在原地静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马厩附近——他在那里感觉到了不同于士兵的紧张情绪。 第084章 小青龙被吹跑了!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 人类的感情太过于复杂,他从来不愿意主动去探听他人的心声,除非迫不得已——例如现在。   战士们冲阵杀敌, 他们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个营地。为了不引人注意或是惊动那个内奸, 叙南星打算变成小青龙去探寻一二。   变身时他已经做好了藏衣服的准备,连藏衣服的地方他都找好了, 可衣服并没有像是之前那样一变成小龙就落了一地。   小青龙看着空荡荡的脚底下, 终于发现自己没有变身没衣服穿的烦恼了!啊心中畅快无比,也想要尽快和沈明修分享这个惊喜,可他如果不尽快抓住内奸, 恐怕这个家伙还会给在回来路上的沈明修等人添麻烦。   眼下最紧急的, 便是把除了白二之外的内鬼全都找出来。   的确和程谦说的一样,边关太过于复杂, 人多眼杂,人心叵测, 他在来之前以为只是单纯的带兵打仗,不过输赢而已,没想到还有内鬼一说, 也没想到自己人会害自己人——他方才使用大范围读心时所“听见”的心声, 也并非只有紧张害怕,更多的是从将士身上读到的对西树的仇恨或是麻木,也有对兄弟们的担心, 所以叙南星才会肯定马厩附近唯一的紧张情绪就是那个内奸。   小青龙飞上营帐顶端,在无人注意的空中朝着马厩飞去,那儿果然有个男人正在用手上的工具挖马厩边上围栏下头的土地, 似乎是打算挖个洞逃走。   奈何他的身形太高大,挖洞需要花的时间也就更长, 叙南星在看清楚他身上的穿着时愣了一下——是之前和他一起做饭的那个伙夫。   明明那个时候看着是个非常和蔼的大叔,为何偏偏是他成了内鬼?   叙南星不甘心地再次用能力试探了一下,一点儿也没错,就是眼前这个挖洞挖得一头是汗的伙夫——他没有选择在饭菜上削减份量,也没有在吃食中下毒谋害将士,却选择了最为直接的方法,给西树通风报信,直接将军营置于危险之中。   眼下已经无心顾及他这么做的理由了,争斗必有死伤,伙夫呆在边关的时间比叙南星长多了,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就是故意的。在叙南星看来,他不论是用什么借口来解释,在受伤牺牲的将士面前,这些狡辩都是苍白无力的。   那伙夫挖洞挖得眼睛都直了,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营地大门的方向,生怕这个时候有人回来发现自己,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看见了一抹青色的影子闪了过去,还以为是幻觉,正要再确认一遍,就看见一细细长长的没见过的玩意儿出现在了眼前——这东西不像是他见过的任何动物,头上长着坚..硬的角,末端的尾巴上还带着钩子,一双金色的小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他太过紧张,看不清那玩意儿眼中是什么情绪,却是因为无知心中泛起一阵恐惧,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小青龙在他周围绕了一圈,在他心中这已经是个将死之人,虽然叙南星不会亲自动手杀了他,可没人会相信一个发了疯的内鬼的话,他便毫无顾忌地显露出自己的能力来。   他心中担忧沈明修会不会也已经和发生冲突的两方遇上,会不会受伤,越想就越对眼前这伙夫生出厌恶来。   “……什么,什么鬼东西!”伙夫似乎吓坏了,一铲子挥了过来,他用的力气极大,一铲子差点将他自己的身子都带歪,可什么也没有碰到。   他自知要么是他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要么就是真的见了鬼,虽然不知道为何鬼会长成这样,伙夫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跑!   他转身飞速挖起洞来,没一会儿中午挖出了一个勉强能让他通过的地洞来,当即丢了铲子,也忘记在手上留下一个趁手的武器,低下..身子就使劲把自己往洞里塞。   洞口太小,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自己的大肚子给塞进去,正将脑袋探出去,就看见眼前的石子地上出现了一双鞋。   那鞋子顶端绣着他从未见过的金色纹路,在傍晚仅剩下的霞光中闪着光,伙夫第一个反应是被发现了赶紧跑,可他脚下却不听话地一动不动,只能呆呆地看着鞋子的主人缓缓走近。   黑色的丝质贴身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很宝贵的材料制成的,百毒不侵也说不定,伙夫顺着衣角往上看去,就落进了一双金色的眸子里——小青龙并没有发现自从昨夜成长期的事儿一过,他的瞳色也发生了变化。   黄金瞳在霞光里看起来诡谲异常,透露着高高在上的气场,可这人的脸在伙夫看来却还有些稚嫩:“……叙公子?”   “呦,认出来了?”叙南星在他面前蹲下,好整以暇地撑着腮帮子看向他:“西树在哪里接应你?”   伙夫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可他的嘴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自己开了口,他脸上露出惊惧神色,听着自己的声音被迫回答了叙南星的问题:“在十四五里地之外的枯竹林子里。”   “很好,那我们趁着大军回来之前把其他的问题也一道解决了吧。”叙南星站了起来,一手叉腰道:“你和他们透露了什么消息?”   伙夫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恐惧,可是他的嘴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他试图用粘满泥土的手捂住嘴,以免自己说出一些更该死的话来,就见平日里看着毫无威胁的叙南星勾起唇角,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知道——啊,看来西树已经从你嘴里知道了不少东西,你居然连大国师的事儿都和他们说了……是吗?原来大国师在你眼里随随便便就能当作交易的筹码吗?”   读心对于情绪快要崩溃的人而言是最容易的,也是最不费力的,若是沈明修对自己有所防备,叙南星要读他的心,恐怕要费一点儿精力。   眼前的伙夫已经临近于崩溃,他原本就挤在土坑里动弹不得,此时更是脚下没了力气,跌坐在了洞里,又听叙南星问道:“和你接头的人是谁?”   伙夫已经放弃挣扎了,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和一个死人没有两样了,自暴自弃被叙南星控制着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不认识他,但在战场上见过,是西树的一个小头领,脸上有三道伤疤。”   “还有什么你没说出来的?只要和西树有关,都告诉我。”叙南星记下了这个特征,看着下意识手抖停不下来的伙夫,知道自己在他眼里肯定和魔鬼没啥两样了,不过小青龙并不在意。   等到伙夫将所有知道的或是听说的都说完后,叙南星正准备给他来个言灵,好让这家伙忘记见过自己这件事,结果不远处一阵风腾空而起,伙夫惊愕道:“龙……龙吸水!”   叙南星猛地回头看去,果然有一道龙卷风正朝着这边席卷而来,边关天气变幻莫测,再加上西树是在沙漠中的绿洲,龙卷风很快就会演变成更可怕的沙尘暴。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边的军帐会是两层厚帘子——那是为了遮挡风沙,增加营帐重量,保证不被吹跑的!   小青龙一把将伙夫从坑里拎出来,奈何后者已经被他方才吓得腿软脚软,自己根本站不稳,叙南星只好将他囫囵个塞进马厩棚里,幸好马厩这边的柱子也都是经过特殊加固的。叙南星使了点小手段,将伙夫困住,不让他被风吹跑,也不会让他自己逃跑:“在这里乖乖呆着就没事,敢趁乱跑了就要你的命!”   伙夫连连点头,看着叙南星转身朝着已经卷着黄沙漫天而来的龙卷风将要吹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叙南星想要回去确认小龙崽们没事,负责守卫的士兵也早就已经躲了起来,毕竟在这种极端天气下就算是西树的人也不敢在风中走动。   他这边眼看着快到了主帅帐附近,也已经看见了自己临走前锁上的绳结,没想到灵气会在这种时候变得紊乱,仿佛心中有一道锁链将他的经脉锁住,只一瞬间也足够致命,小青龙不得不停下来调整气息。   风中响起了渐渐靠近的马蹄声,玄鹰的蹄子比一般的马落地要重,很容易就能从马群之中辨认出来——是沈明修回来了!   可叙南星来不及欣喜,气息却是突然失去了控制,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画面变化,不受控制地变回了小青龙,偏偏这个时候他身边没有可以抓住的柱子或是帐布,愣是被已经到了身后的大风卷着吹上了天。   大风吹过,只有黄沙落在了营帐顶上,其余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等到风声远去,将搞突袭的西树叛贼该杀的杀,该抓的抓,沈明修总算是避开了风沙回到了营地,可他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什么叫不见了?”沈明修盯着杨遇,蹙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杨遇欲言又止,一边目睹了叙南星在风中凭空消失的士兵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叙先生他……他就是,突然就不见了,什么都没留下……和话本里腾云驾雾的神仙似的。”   留下负责看守营地的士兵们都很愧疚——本来沈将军就不能带景王妃出门,肯定是寂..寞得紧,才找了叙先生做替身小情..人。   现在连叙先生都被风吹跑了。   沈将军说不定会把他们都给生吃了!   解行看着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却又很茫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之前叙南星过于神奇的伤口恢复速度就说明他不是常人:“难不成叙公子真是仙人?”   否则根本没法解释啊!   杨遇在众人越想越离谱之前把沈明修拉到了一边,轻声道:“会不会是被吹跑了?”   人形吹不跑,可龙形可就不一定了,小青龙也没比小龙崽们大上多少,被风吹跑完全有可能。   沈明修脸色阴沉,让解行去找商重商影两兄弟,各自带一队人出去找人:“树上和草丛里多注意,若是有山洞……也进去找找。”   他的小夫郎,到底被风吹哪儿去了?!   ……   叙南星是被人戳醒的。   他只记得自己在风中被吹得七荤八素,没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都算是好的,在那之后他像是撞上了树干,再之后的事儿他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戳他的那人用的一定是小树枝,还是刚刚被风吹断的那种带着绿色的树枝,因为戳在手背上冰冰凉凉的。   小青龙实在不想睁开眼睛,他太累了,可身边这家伙像是要坚持戳到他醒过来为止才肯罢休。   叙南星咬牙切齿地翻身坐了起来,想要看看是哪个混蛋居然敢打扰他休息,结果睁开眼却只看见身边的火堆,以及坐在火堆旁边正默默收回手中树枝的蓝色眼睛男人。   “……四王子?”叙南星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家伙是谁,他警惕地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不远处还能听见雨点落在泥地上的声音,“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呼延觉将树枝扔进了火堆里,山洞中顿时蔓延开来一阵并不算好闻的气味,叙南星皱眉用手将身边的味道扇去,就听呼延觉道:“这里是西树境内。”   叙南星:“……?!”   他被吹到西树来了?叙南星忙站起来,这才发现他之前躺的地方是一块削平了的木头,上面的痕迹还很新,看着像是刚刚才落上去的。小青龙回头看向呼延觉腿边的匕首,顿了顿道:“谢谢你救了我,但我得走了。”   “外面是雷暴雨,你觉得你能去哪里?”呼延觉叫住了他,脸上神色逐渐变得奇怪起来,“……而且就你这个样子,出去没一会儿就被西树的戍边兵抓走了。”   叙南星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有一条比之前粗壮许多的龙尾正在悠悠然甩来甩去,似乎根本不受主人急切心情的影响。   小青龙正要伸手去摸头顶,就听古呼延觉道:“你是龙,大辰的图腾?”   手下不出所料碰到了温热的龙角,虽说手感比之前硬实许多,叙南星还是转过了身——呼延觉这家伙居然知道大辰信仰龙。   看来忽悠他一把并不是大问题。   只是在他开口之前,呼延觉又道:“西树要抓了你去献祭,你还敢出去?”   “……那你堂堂西树四王子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叙南星看向他身上破破烂烂的甲胄和脸上还没处理的各种伤口,又看他态度并非敌对,之前两人也有过接触,再加上杨遇对他似乎颇有好感,叙南星也就放下了些许警惕,“一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的模样。”   呼延觉沉默下来,叙南星没有再多言,扔下一句我走了,转身找到山洞口便冲进了雨里。   呼延觉松了口气,他的确是被心腹给出卖了,正四处找机会从好不容易回来的西树逃出去,谁知道碰上了大风大雨,只好找个地方躲避,却在中途捡到了沈明修的夫郎。   准确来说,是看起来很不对劲的夫郎。   他刚刚和宁殷达成了协约,可不想因为这么点事儿和沈明修撕破脸皮,出于礼貌才救了叙南星,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不过没一会儿,叙南星风风火火又冲了回来,怀里还珍重地抱着什么东西,呼延觉迟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叙南星长出一口气,将怀里护着的东西展露出来,那是一个比西瓜小一点的圆形玩意儿,上面却不是绿黑花纹,而是青花瓷一般的纹路。   呼延觉猛地站了起来:“……龙蛋!”   “挺好,认得的话就不用我多解释了。”叙南星突然有种和西树人真好说话的错觉,呼延觉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脸上的并非雨水,而是汗水,身上的衣服也不见湿,看来是用某种方法将雨水隔开了。   小青龙把龙蛋抱紧,对呼延觉道:“来,老三老四,和四王子打个招呼。”   呼延觉:“……”   为什么是老三老四?!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许久之后终于想明白了,一声怒骂响彻山洞:“……沈明修这个变..态!” 第085章 大青龙遮天蔽日!   “他哪里变..态了!”小青龙对他的话显然非常不认同, 呼延觉手指点着他:“他居然和大辰的守护神有了孩子!亵/渎……这是亵/渎神明!”   “……西树也信奉龙?”   “那当然了!”呼延觉看上去像是快要气炸了,“我们甚至给龙神建了神庙,比大辰的还要雄伟……不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叙南星还是第一次看见呼延觉这么激动, 被他猛地抓住肩膀还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找东西把他手剁了, 就听呼延觉道:“是他强..迫你的, 对不对?”   小青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为他的信仰找回尊严,可他并没有要成为他人信仰之物的意思。叙南星把龙蛋用衣服盖起来,淡定道:“不是啊, 我对他一见钟情, 我主动追上去的,龙蛋也是我勾..引他生的。”   呼延觉倒吸一口凉气, 叙南星看他震惊的模样,像是快要厥过去了, 想着等会儿还得指望这位本土居民带自己从西树出去,还是别把人吓晕了,忙转移话题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你之前不是带了挺多手下的吗?他们人呢?”   呼延觉还没从叙南星的话里回过神来, 听了他的问题, 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回答:“他们把我卖了。”   “……卖了多少钱?”   呼延觉:“……”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眼中沈明修的夫郎,而是西树和大辰信奉了几百年终于得见真面目的龙,甚至还让他亲眼看见了龙蛋, 呼延觉不得不对叙南星改观,同时态度也变得好相处不少,话匣子也就打开了:“我是偷偷回西树的, 来祭拜我的阿娘,没想到那群该死的玩意儿里通外合, 把我的行踪出卖给了我的兄长,差点被他们抓回去。”   这是叙南星头一回和呼延觉单独相处,从前只觉得这小子嘴..巴毒还招人讨厌,如今一听反而来了兴趣:“对了,我一直想问,可没找到机会问你——你一个四王子,为何要和亲人背道而驰,去做偷偷摸摸的叛军?”   “……我与他们理念不同。”呼延觉忽然冷静下来,起身去将火堆弄得更旺一些,这才重新坐回叙南星对面的石头上,“我从小听阿娘说龙的故事长大,想要为西树守护一辈子的龙神,但父亲和兄长总说那些都是虚无的,一心只想抢占大辰的土地——我也能理解他的做法,毕竟西树就那么点儿绿地,大家都过得不容易。”   “大辰也没有过得多容易。”叙南星道,“虞州城,梁洲,你也不是没见过瘟疫遍地的样子。”   呼延觉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我只想回家。”   “等等,你是说就因为你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他们就把你赶出来了?”叙南星抓住了重点,“那不是你亲爹吗?”   “是又怎么样?只要有人挡路,他连我阿娘都能亲手杀了。”呼延觉沉声道,“只要有利可图,在大辰皇帝面前夹起尾巴当只狗又能怎样?”   叙南星知道自己这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愧疚道:“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呼延觉瞥了他一眼,低下头盯着火堆道:“没事,你要吃东西吗?刚生完的话,是不是会需要补充精力?”   小青龙想要解释他方才只是觉着白日里停滞的灵气终于通顺,怀里也就紧跟着多了个龙蛋,顶多灵气有些损耗,睡一觉就好了,此时却也知道他这是在主动扯开话题,给自己找台阶下,顿时对这位四王子的印象好了许多。   “你有什么吃的?”叙南星往他身侧看看,除了武器,什么也没看见,就听呼延觉道:“我去打猎。”   “别了别了,等会儿你再被吹得染上风寒,倒下的话我可拉不动你。”叙南星忙道,“咱们俩现在也算是共患难了,如果这趟能顺利离开西树,你要来我们这里吗?”   “……西树的叛贼,如何能融入大辰之中?”面对叙南星的挖墙脚行为,呼延觉并没有很受用,面无表情地坐回了石头上,“我自己一个人四处躲藏好歹还能留一条命,进了你们大辰,就算你能说服他们不杀我,又要怎么解释你们的天子与我有约定?”   叙南星无话可说,他的确无法解释,迟疑问道:“你和皇上的约定……”   “他不伤西树百姓,而我面对西树皇族被屠绝不插手。”呼延觉道,“你还想问什么?”   叙南星面对他的直率回答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因为你是龙。”呼延觉向后靠在山洞石壁上,蓝色的眼睛在红色火光之中闪着光,一时之间山洞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和柴堆燃烧的噼啪声,山洞外风雨声呼啸,这里似乎成了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个。   小青龙:“……”   这可不行,他还要去找夫君。   叙南星坐不住了,待身上暖和起来之后,他就起身整理了衣服,用外衣将龙蛋裹起来,做成一个小包袱挎在身前。呼延觉在一边看得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以为龙都会有储物戒什么的,好把东西放在里面。”   叙南星:“……我是龙,不是神。”   “你要在这种时候出去?”呼延觉指了指外头,叙南星想起在虞州城食肆后院,宁殷发现他的身份时,他貌似曾经有过呼风唤雨的能力,也许是凑巧,但他听了呼延觉对西树的描述之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万一这个世界,真的能任他左右呢?   “说不定我说雨停,雨就真的停了呢?”叙南星试探着往山洞门口走去,话音刚落,天边就落下一道雷电,雨下得更大了。   叙南星半天没说话,看来他的话在西树不起作用,呼延觉却是起身跟了过来:“我来带路。”   “等等。”叙南星一把拽住他,打了个响指,为他施了一个避雨的小玩意儿,“好了。”   “方才是在做什么?”呼延觉不解道,却被叙南星一把推了出去,他正要下意识地骂人,却是看见眼前的雨滴落下来被无形的一层屏障给隔开了,惊愕道:“这是……龙神的眷顾?”   “你想怎么叫都行。”叙南星回头朝着火堆一点,火焰顿时灭了,呼延觉看得惊奇又惊叹,可小青龙却无心于此,一边跟着他冒雨往前走,一边问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呼延觉看他被风吹得左摇右摆,干脆用自己的衣服包住手,这才一把抓住叙南星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过来,见叙南星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呼延觉嗤笑道:“谁知道你那夫君会不会乱吃醋,我可不敢乱碰你!”   说完才想起来叙南星方才问的,答道:“反正不会是想被大辰或是西树抓回去,这两个地方哪里都容不下我,大不了躲一辈子。”   风雨几乎遮天蔽日,卷着黄沙迎面扑来,如果不是有这么一层屏障在眼前挡着,两人恐怕都得吃一嘴沙子。   叙南星问道:“你当时不是想要杨遇做你的国师吗?你有想过当西树盟主?”   “那是以前了,现在那混蛋玩意儿也已经成了你们大辰的国师,要想抢他过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呼延觉自嘲道,“我也没有那个本事当盟主,我的兄长都要比我适合得多。”   “……还要多久才能到边关!”叙南星脚下踩进了黄沙里,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道,“我到底被吹了多远!”   下次他一定多吃一些,争取不被风吹跑!   呼延觉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朝着漫天黄沙看去:“你有没有听见呼哨声?”   “有吗?”叙南星跟着扭头去听,“我什么也没听……”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唤马用的呼哨越过风沙飘了过来,叙南星这下不光听见了哨声,还听见了伴随而来的铁骑踏碎黄沙的马蹄声:“是什么人?”   “追杀我的人。”呼延觉拉着他加快了脚步,两人走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再回头去找山洞藏身,那处山洞定然也已经被发现了,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跑。   “我可以变成龙带着你逃跑。”叙南星灵机一动,一把将呼延觉扯住,后者却恶狠狠道:“那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我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西树想要拿你祭天!”   不论他与沈明修关系如何,就算是为了阿娘,他也不能让叙南星的身份被西树的人发现。呼延觉继续拉着叙南星往前走,警告道:“你不知道西树在大辰安插了多少眼线,只要你被他们看见,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地对上了消息,知道你就是龙,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找到你!”   “但……”   “虞州城鼎盛布行的张老板,朱州海峰酒楼的许掌柜……京城的商队和锦衣卫分统领!他们都是西树的人!”呼延觉道,“你觉得你暴露之后他们不会动手吗?”   叙南星挣开了他的手:“那又如何!活下去才最重要!”   呼延觉愣住了。   “你救了我一命,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带走,就算是为了杨遇,我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叙南星咬牙道。   呼延觉:“……什么叫为了杨遇?”   “小爷我也算是你的祖宗,我说话你好好听着就行!”叙南星将龙蛋往他怀里一塞,呼延觉还想让他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为了杨遇那混蛋小孩儿,手上突然被塞过来的龙蛋差点没把他胆子吓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叙南星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只几乎可以蔽日干云的青色巨..龙,那爪子就几乎抵他整个人大!   巨型的龙头凑了过来,金色的瞳孔中是无尽的淡定,龙嘴将包着龙蛋的包袱往他怀里拱拱——抱好了,掉下来你就完蛋了。   背后的马蹄声已经近在耳边,可两人朝向大辰的方向也在这时传来了逐渐靠近的兵马喊声。   青龙仰起颈子长啸一声,在黄沙之中显出人影来的西树骑兵被眼前的巨..龙惊得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那双金色的瞳孔仿佛摄人心魂,骑兵不敢再看,等到回神时,却发现自己的脑袋飞在了半空中——他的眼中不仅仅有自己没了头颅的身体,还有传说中大辰杀神沈明修手中寒光乍现的兵刃之上,属于自己的热血。   “杀!杀!杀!”   解行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在看见眼前腾空而起的青龙时瞪大了眼睛,可眼前的战场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心中怀揣着惊讶还是挥舞着手中狼牙刀带领将士冲进了杀阵之中。   黄沙不知何时随渐渐平静的大风落下,天空中只能看见云霄之上的青龙朝着大辰的方向远去——以及被青龙抓在爪子上疑似是西树四王子的呼延觉。   ……   沈明修带兵回到营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叙南星的身影,幸好那只青龙还没来得及变回人形,此时正落在营地门前——与受了惊吓的士兵对峙。   士兵好不容易看见沈明修和解行回来,几乎快要痛哭流涕了,正要上去问这怪物要怎么打,就看见沈将军翻身下马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怪物带着致命钩子的尾巴。   士兵:“……”   叙南星从未试过在那样的极端情况下动用这种从未使用过的力量,想想看他这两天还真做了不少从前没做过的事——昨天主动读心,还使用了言灵,今天又在刚醒来就用了避雨的法术,还在才生了龙蛋的前提下耗尽全力变成了巨..龙带着呼延觉逃跑。   虽说当时已经有沈明修的兵马来接应,事情也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就和呼延觉说的一样,他不可能在西树骑兵面前暴露身份,只好先行往回飞——说实话,他差点迷路。   此时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只能趴着不动才能休息会儿。   青龙缠..绵地用尾巴将沈明修腰身卷住往龙头这边带了带,龙吻在他脸上蹭了一下,颇为亲昵地用行动和沈明修表达了一句话。   ——别担心啦,被风吹跑的夫郎自己回来了!   沈明修长长地松了口气,轻轻揉揉青龙颈子上的绒毛,轻声道:“变不回来?”   青龙用脑袋拱了他一下,金色的龙眼颇为委屈地盯着他,沈明修会意,往后让了让——此时此刻他们都明白,这个秘密在军营中无法再隐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西树还不知道这件事。   叙南星正要变回人形,后爪突然被什么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去,就见呼延觉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大背头从他身子底下爬了出来,无视周围或是疑惑或是警惕的目光,缓缓对着巨..龙举起手中用外衣简单制作的包袱,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就递给了沈明修。   后者吃惊地接过来,呼延觉对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无话可说,却还是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沈明修道:“你家老三老四。”   青龙似乎已经坚持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巨..龙变回了人形,沈明修一把扯回打算开溜的呼延觉,把龙蛋再次塞回他手上,忙上前一把将叙南星接到了怀里。   呼延觉:“……”   “南星,你……怎么样?”沈明修抱紧小夫郎,连连在他额上亲了好几口,小青龙更是直接,吧唧一口在夫君唇上啃了一口:“嘿,有没有吃到沙子?”   不远处听说了消息匆匆赶回来的商重商影,以及之前分头行动负责寻找叙南星的程谦看见这一幕都愣在了原地。   商影:“……将军是不是有点负心汉?”   这样真的对得起景王妃吗?   程谦:“……” 第086章 满级医师叙先生!   那一天, 营地所有人都知道了从天而降的那只青龙就是沈明修的小情..人——叙南星似乎打算把这个天大的误会进行到底,沈明修只好配合,正好也能稳固众人心中景王妃还在京城的这个认知。   解行是知道内情的, 可他那会儿已经被各种事实砸得不知天南地方, 回过神来时也把叙南星是沈明修夫郎这事儿咽进了肚子里。   因为眼前明显摆着一个更大更吸引人的真相,夫郎这层关系反而已经微不足道, 不值得关心了。   西树目睹这一切的骑兵已经一个不剩,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群人并非是来追杀呼延觉,而是打算趁着前方突袭开路, 冲杀大辰营地的, 碰巧倒霉遇上了已经急到跨越边关界线来找人的沈明修等人,一个活口也没留。   呼延觉倒是想走, 可偏偏叙南星晕过去之前指着他说了句不许走,虽然没有被当成俘虏关起来, 这两天他也被迫一直住在杨遇的帐子里——美曰其名,大国师看管异国俘虏,天经地义, 把呼延觉气得饭都不想吃。   时间就在将士们扫清余党的过程中过去了两三天, 叙南星才终于把之前花费的灵气用睡觉补了回来,只是醒过来时面对大变样的主帅帐陷入了沉思。   屏风被挪到了门口,桌椅板凳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柔..软的兽皮褥子,好几块堆在一起,睡在上头既暖和又舒服。   叙南星摸摸身下的褥子, 翻了个身就看见诵年和行舟正抱在一起,将青色龙蛋护在中间睡得正香。小青龙抬手将两个小家伙拢近身边, 在龙角上分别亲了一口。   行舟没什么反应,诵年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睛闭上,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发觉了什么,猛地睁开小眼睛,颇为委屈地扑进了叙南星怀里,嗷呜嗷呜叫个不停。   好几天没看见爹爹!可算是醒了!   叙南星有些招架不住小龙崽的热情,被他用小脑袋在下巴上蹭了好几下,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小爪子紧紧抓着叙南星身前的衣服,生怕自己一觉醒来,爹爹又不见了。   “你另一个爹呢?”叙南星安抚地揉着小龙崽背上的软毛,低声问道,诵年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又将脑袋砸进爹爹怀里,一步也不肯离开。   叙南星只得起身找衣服穿,可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之前穿的衣服,估计是被拿去洗了,或者是直接报废了,毕竟之前动作那么大,弄坏了完全有可能。   可他又想起来自己变身时已经不会再弄坏衣服了,那就只能是沈明修把他的衣服脱了拿走了,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从前随身穿的那身黑色的丝质贴身衣服变了出来。   诵年对变得滑溜溜的爹爹很是好奇,趴在他肩膀上生怕抓不住衣服滑下去,看着叙南星将龙蛋从行舟怀里轻轻拿出来,诵年激动地跳下来用尾巴撑起自己,伸着小爪子在龙蛋上拍拍,嗷呜了一声。   是弟弟!   叙南星语噎,为何不能是妹妹?   不过龙正阳气盛,只能生儿子也是正常的,如果真的有了个小姑娘,他和沈明修估计都带不好。   行舟是个负责任的大哥,即便在睡梦中也不忘将叙南星还回来的龙蛋揽进怀里,用已经非常毛绒绒的尾巴盖住大半——叙南星能肯定这颗蛋里是两个小龙崽,是因为他的成长期度过之后,对同类的感知更加精准了,这颗青色的龙蛋里,两抹灵气的感觉特别明显。   用兽皮将崽子们盖起来,诵年还是赖在叙南星身上不肯下去,小青龙正在想办法把儿子哄下去,就听帐子被拉起来又落下的声响,屏风后探出一个脑袋,叙南星下意识地把诵年一把薅下来塞进怀里用衣服挡住。   “醒了?”来人是杨遇,叙南星还以为会是沈明修,刚刚提起来的欣喜一下子没了一半,前者知道他在等谁,就靠在屏风边道:“沈将军带兵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这两天我们正式和西树开战了。”   叙南星掏小龙崽的动作一顿,诵年立刻抱着他的手指不松手,就听爹爹道:“你们都没事吧?我之前在马厩那边……”   “你是说那个伙夫?”杨遇走上前来在他身边坐下,“他什么都认了,可他并不像白二那样知道其他的内情。”   言下之意就是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叙南星欲言又止,杨遇道:“没杀,送到附近的府衙去了,过两天派人押送回京城再审。”   叙南星松了口气,他并非杀伐果决之人,对于生杀之事更多的还是不想经手,这也是他留那伙夫一条命的原因——若非必要,他不想杀人。   “对了,呼延觉呢?”叙南星依稀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前还看见了他的身影的,这家伙心肠不坏,若是能够拉入麾下也是赚了。   杨遇指指隔壁自己的帐子:“和我住在一起。”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叙南星想起呼延觉对杨遇一口一个那个混蛋玩意儿,生怕这位四王子半夜爬起来掐死杨遇。   杨遇清了清嗓子:“南星哥放心,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就是老想着逃跑,让我给锁起来了。”   小青龙:“……”   为什么他一觉醒来,杨遇变成了抖S?   杨遇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他脸色也大概能猜出来:“我真没对他怎么样,西树的人一直想要抓他回去,我不这样的话他肯定就已经自投罗网了。”   叙南星觉得杨遇说得有道理,毕竟他冒着危险把呼延觉带回来也不是为了再看着他去送死。小青龙将诵年哄好,放在了行舟身边:“爹爹去找点吃的,你们要不要吃?”   诵年拍拍哥哥的肚皮,再拍拍自己的,那意思是吃过啦,不饿!   叙南星被他逗笑,看着他睡下这才起身和杨遇一起出了门,刚撩开帐子就看见许多道目光朝他看了过来,其中有好奇,惊愕,也有恐惧和崇拜。   他这才想起来那天他以完全的姿态回到营地,是有不少人看见了的,这事儿他和沈明修都知道瞒不住,可他也没做好被围观的准备,士兵们的视线也并不算得上冒昧,大多数都在偷偷摸摸看,叙南星也只能硬着头皮当什么也没看见。   “程谦在哪里?”从做饭的地方找了个空的小锅,叙南星一边切菜一边问正靠在门口看他的杨遇,这会儿伙夫也已经被抓起来了,新来的做饭的是一对本地的老夫妻,这会儿正在休息,叙南星也就没有让他们二老来帮忙。   那天程谦误会了他和沈明修之间的关系,他还没来得及和程谦解释,前头就有人来突袭了,算上那天,到今天为止已经过去了四天,他还没有看见程谦的人影。   “他是随军医师,不是等在营地里救人的。”杨遇道,“他是要跟着一块上战场,在后方负责救急的。”   叙南星这才明白那天为何程谦会如此熟练地同将士们一同冲锋陷阵,锅里的菜粥已经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叙南星找了一把干草裹住锅把,将菜粥倒出来在一边凉着,忽然想起来问杨遇道:“西树经常大风大雨吗?”   “风大是常有的,下雨……一年里只有秋天能有几回。”杨遇蹲在地上,看着身边叙南星也过来一起在门口石头上坐下,“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刚好让你遇上了一回。”   想起那裹着黄沙的瓢泼风雨,叙南星果断拒绝:“这种运气还是少来几次吧……对了,我回来那天的事儿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看到的人很多吗?”   “恐怕和南星哥你想的不太一样。”杨遇脸色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才道:“虽说你的真实身份在军中迅速传开,看见的人也有很多,不过都被沈将军及时封口,保证不会传出去。”   叙南星点点头,催他快说重点,杨遇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于在叙南星迷惑又不耐烦的注视下道:“大家看你,可能是因为你那天变回来之后,抱着沈将军亲了很久。”   小青龙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等等,什么叫……亲了很久?!”   他不就亲了一口吗?   杨遇斟酌道:“后来你晕过去,沈将军抱着你带你回主帅帐,所有人都看见你迷迷糊糊勾着沈将军使劲亲。”   “等……”   “亲的嘴。”杨遇终于把话说完,长长出了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我也吃过了,南星哥你慢慢吃,我回去给四王子送点水。”   他说完便落荒而逃,生怕再被叙南星抓住问这问那,留下小青龙一个人在微风烈日下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看见了……亲的嘴……亲了很久……   小青龙觉得自己今天醒过来是个错误的选择,不如现在回去再睡一觉就可以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饭吃了,   “叙先生,前面送回来两位伤员,程先生不在,你能过来看看吗?”叙南星才刚端起锅,一个士兵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看见他在吃饭,脸上有些歉意,正要说要么你吃完再去,就见叙南星将粥饭放在了旁边,示意他带路:“在哪里?伤得怎么样?”   士兵愣了一下,忙走在前面带着他往医帐去:“叙先生走这边,他们俩受的都是重伤,不然程先生也不会派人将他们送回来……”   两人刚靠近医帐就听见里面几声叫骂,听那意思是“老子还能打送我回来做甚”,虽然原话带的脏话更多,带路的士兵讪笑着正准备让叙南星不要放在心上,就见叙南星毫不在意地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正在挣扎要下床重新奔赴现场的两个重伤士兵看见叙南星走进来,一个两个地,连带着负责熬药的小兵都愣在了原地。   “叙先生……”   “怎么是叙先生?”   “程先生还没回来吧……”   叙南星上前去将其中一人按回床上,后者根本不敢动——这年轻人不是双儿,却长得比沈将军还要俊,一双手骨节分明,力气竟然这么大!   小青龙看了半天,这士兵全身都是血,根本看不出来哪里受伤了,他只好问道:“伤口在哪里?自己指给我看。”   周边围观的小兵和伤兵一听这话都觉得叙南星没经验,平时程谦都是直接把人放倒自己找伤口的。   可面对着的人是沈明修的小情..人,士兵们也不敢胡乱议论,心中虽然觉着他不靠谱,重伤的士兵还是把自己的绑腿松开,将裤腿撩起来,露出了几乎血肉模糊的小腿。   “这是……”   “被马蹄踩断了?”叙南星指尖在他小腿上点点,抹去了一些血迹,看见手下的皮肉下白森森的骨头戳了出来,他猛地收回手,之前带路的士兵还以为他被吓到了:“叙先生,你……你能行吗?先包扎一下等程先生回来也可以。”   叙南星连着两三天没吃饭,面前的血色让他有些眼前发晕,幸好还有一点儿精力支撑着,小青龙摆摆手,只让那人给了他一张凳子,又查看了一下另一个人的伤势。   另一个士兵伤在了心口上方,一支箭穿过了他的前胸,从肩胛骨穿出,鲜血已经染红了他整副铠甲。   怪不得程谦要把这两人送回来,都是已经杀红了眼的状态,若是一个激动冲上阵去,估计就没命了。   “我先给你处理。”叙南星选择了第二个士兵,他的贯穿伤会比较难搞,小青龙看了一眼腿伤的士兵,后者没有意见,甚至还凑过来看他打算怎么做,然后就被叙南星突然拔箭的动作喷了一脸血。   叙南星从他背后将箭猛地抽了出来,坚..硬的箭身和血肉擦过的疼痛让士兵整张脸都白了,不过他正要叫出来时却发现这阵疼痛慢慢消失了,反而是伤处发痒——他也打仗四五年了,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太熟悉了。   这是血肉重新生长时才会有的疼痒!   他在周围的人被吓坏之前三两下把铠甲扒拉下来,已经被血渗透的里衣也扯开,所有人都看见了已经在逐渐愈合的箭伤。   小青龙花了一点力气才让他身体前后的伤口都愈合,他将已经折断的箭矢扔在脚边,长出一口气,盯着自己沾上了血的掌心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准备处理另一人的伤口——成长期过去之后,他的能力似乎都大幅度增长了,以前在梁洲,光是要为庄茂言将身体的毒祛除都花光了所有的灵气,这一次到现在都还没有觉着灵气有虚空。   他低着头专心用灵气为伤兵治疗,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众人的目光已经从之前的探究变成了心服口服的信任。   那断裂的骨头叙南星不敢乱动,他只能努力将其复原,幸好在他眼中裂口能够完全闭合,待这边伤势也逐渐愈合之后,他才松了口气,似乎早有所料地将伤刚好就要往下跳的士兵掐着领子甩回床上,警告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伤好了,骨头可还没好,乱动再断了就别来找我。”   士兵被他的大力惊得一动不敢动,连连点头,就连受了箭伤的另一人也跟着忙躺倒,生怕也被来这么一下。   小青龙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伤兵送回来,这才起身准备去吃饭,谁知道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被人扶住才勉强站稳。   “叙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叙南星淡淡道,“饿了。”   于是等到沈明修回来时,就看见叙南星正端着锅站在军营门口一边往这边望,一边大口吃饭。   简直饿坏了!!   耳边玄鹰马蹄声停下的瞬间,男人穿上铠甲之后更高大的身影将小青龙笼罩,后者才刚刚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就被沈明修捧着脸亲了个结实。   程谦/士兵们:“哇哦。”   小青龙:“……”   饭还没吃完!!   让我吃饭!! 第087章 卧槽这里有凤凰!   “下次不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我!”   叙南星一手拎着锅, 一手被沈明修牵着往军营里走,后者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虽然一身血污, 脸上都溅上了血,却还是和叙南星调侃道:“那你上次当着大家伙的面占我便宜怎么说?”   “小情..人撒撒娇不是很正常吗?”叙南星小声道, “你就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沈明修摇摇头, 低声道:“那不行,小情..人撒娇太过热情,本王的嘴都被咬破了, 现在还疼着呢。”   叙南星还在为方才沈明修在众人之前亲他的事纠结, 听了他的话还以为他在说玩笑话,却还是忍不住抬眼瞥去, 睨见他嘴唇的确有干裂的伤口,现在已经结痂, 瞧着的确像是被叙南星咬破的。   小青龙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愧疚,沈明修居然顶着这个咬伤在众将士面前晃了这么久,还有可能已经被西树的敌人也看见了!   “我……我等会儿补偿给你。”叙南星一把拉住了沈明修的手, 先把人拉到厨房那边去, 把锅放下,这才转身打量了他一番,结果还没等他搞清楚沈明修有没有受伤, 就先看见了一群打完了仗闲着没事的士兵们趴在门口围观。   见叙南星眼神扫过他们,众人连忙四散而逃,沈明修本想伸手摸摸小夫郎的耳朵, 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受伤,结果手刚抬起来发现自己手上还带着血, 只好收了回来。   “又没事,我身上也不干净。”叙南星将他手拿起来放在自己头上,笑道,“你回来之前我也刚从医帐回来,受伤的人很多,但大家看着都很有干劲。”   “因为西树很讨人厌。”沈明修用还算干净的手指贪恋地捏捏小夫郎的耳垂,军营里条件没那么好,将士们都是直接到不远处的湖里去洗澡,脱了衣服大家都是一样的。   沈明修本来想着跟着也去洗一下算了,叙南星却坚持要自己烧热水,两个人就一边聊天一边等热水烧好,谁都没有提战场上发生了什么。   杨遇似乎早就猜到这两个人久别胜新婚,肯定想要单独相处,早就把小龙崽们带回了自己的营帐,这会儿正是中午时分,士兵们该休息的休息,该换岗的换岗巡逻,一时之间营地里竟然也和深夜一样安静,只有远处树林里的晚秋的蝉鸣。   程谦在得知叙南星治好了伤兵之后,大为震惊,原本想要去找叙南星问个明白,结果半路杀出个大国师,杨遇老神在在地劝他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叙南星。   程谦不解道:“他现在应该也没事吧?”   医术讨论,怎么能说是打扰呢?   “他是闲着,沈将军可没闲着。”杨遇尽量委婉道,“程先生你也知道的,他们两个……”   杨遇也没有办法,南星哥要演戏玩,他们就都得陪着演——他努力朝程谦使眼色,幸好后者是个聪明的,在他眼皮子打架之前总算是搞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我懂我懂,大国师不必多言。”   两人假惺惺地互相恭维了一会儿,这才各回各家。   小青龙完全不知道杨遇为他做了这么多,此时他也不像是杨遇告诉程谦那般闲着,实际上他非常忙——忙着把沈明修弄到意..乱情迷。   最开始只是两个人一起沐浴而已,只是洗着洗着小青龙就开始不老实了——他想要给沈明修展示一下他新发现的身体的变化。   龙随蛇性,叙南星现在保持人形也可以拥有龙的舌..///头了,关键的是,龙///舌顶////端是有小小的分叉的,这是沈明修第一次见到这么主动的小夫郎,景王爷被按在兽皮毯子上亲得险些喘不过气。   “感觉……怎么样?”叙南星也有些气///喘吁吁,明明他才是掌握主控权的,结果身上比沈明修还要红,舌///尖在唇///间探/出又缩回去,沈明修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小夫郎,正想伸手夺回主动权,就被突然冒出来的龙尾三两下控制住了双手。   沈明修笑道:“这是要做什么?”   “说了今天我来。”叙南星手撑在他心口,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向夫君,“你不许动。”   想着又怕等会儿自己激//动起来尾巴松了,干脆拿过一边自己的腰带,将沈明修的手捆了起来,还不忘问他:“紧不紧?不会疼吧?”   沈明修很想告诉他,其实这种捆法他随便一挣就弄开了,只是两人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儿胡闹的时间,正好他也想看看叙南星能做到什么程度——据他所知,他的小夫郎远比他想象中要大胆。   比如现在。   眼前被柔..软的布条遮住,小青龙的手指温柔地从他耳边擦过,在脑后将布条轻柔绑住。似乎是第一次看见被蒙住眼睛的沈明修,叙南星几乎是入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继续动作。   沈明修眼睛被布条遮住,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靠身体上的感觉来感知小夫郎在做什么——叙南星的手指其实并不纤细,平时做糕点也会留下一些细微的擦伤,只是每次变身都会自动修复这些伤痕,也就看不出来。   可是现在沈明修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小青龙灵活的指尖在他的脖颈停留片刻后,缓缓向下抚去,划过心口,再继续向着更危险的地方……   “……南星。”沈明修忽然出声道,“你没必要做到这样。”   叙南星低头看看并不算小的小明修,心里也如擂鼓一般——他还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但眼前的人是他几千年才遇到的第一个喜欢的人,两人连龙崽子马上都有四个了,他还能怕这种事?   小青龙俯身探出舌////尖,迈出了尝试的第一步——他并不是很排斥这样做,沈明修也为他这样做过呢。   没一会儿叙南星就觉得今天的决定甚好,他竟然听见了沈明修从来没发出来过的声音,什么叫美人低音炮,这就是!   小青龙简直赚了!   然而没有经验的后果就是他被沈明修的东西呛得咳嗽了大半天,沈明修显然也没有想到叙南星今天能做到这个地步,听他咳嗽想要将眼睛上的布条扯下来看看他怎么样,就听小夫郎一声“不许动”。   ……沈将军只好重新躺了回去。   然后小青龙就身体力行给他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补偿”——虽然到了最后,他实在没力气了才把主动权交还给沈明修,后者竟然也学坏了!   蒙着眼睛做什么的……   小青龙痴//迷看着夫君的脸,果然还是觉得自己赚翻了!   ……   也许是拜成长期所赐,即便是这样胡闹,叙南星也没有难受多久,沈明修给他洗第二遍澡时,他甚至没有像之前那样晕过去,反而非常配合地抬手又抬腿。   中午的休息时间过了之后,沈明修就被解行等人叫了出去,看来是战事还有需要商量的地方,小青龙自顾自换了衣服去医帐逛了一圈,可他忘记了军营里没有高领的衣服,他脖子上和抬起手时露出的斑驳新鲜痕迹都被人看了去。   士兵们:“……”   沈将军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是个美人君子,没想到如此威猛。   怪不得出来打仗还要带小情..人。   沈将军不能惹,现如今叙先生更不能惹!医术简直生猛!   叙南星从医帐出来时正好装上过来给伤兵换药的程谦,后者像是有事要找他,只说让他在门口等会儿,叙南星却警觉地嗅到他身上有血气。   于是等到程谦终于忙好,准备来问问他是怎么治疗那些伤兵时,就被叙南星一把拽住了胳膊:“你受伤了?”   程谦愣了一下,下意识捂住肩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愚蠢,完全暴露了伤口在哪里,再要解释便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小伤……我自己处理就行。”   “你是医师,手最重要。”叙南星不置可否,却是松开了人,“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程谦瞪圆了眼睛,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衣服已经连带着亵..衣被叙南星扒开了一半,医帐里面本来就无聊准备听热闹的士兵们见状正要惊呼,就看见叙南星身后出现了一个煞神。   沈明修一眼扫在士兵们身上,大家伙默默回到了各自的地盘上去,该装睡的装睡,该发呆的发呆。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小青龙听见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头也不回招招手:“过来帮我按着他。”   “我可以自己……”程谦还想争,就见沈明修凑过来看了一眼道:“都见骨头了,你的手不想要了?”   程谦果断放弃,却还是试探着商量道:“我不动,沈将军你别按我行吗?”   他怕等会儿人没事,被沈明修按得有心理阴影了。   沈明修点点头,站在了叙南星身后,看他手脚麻利地给程谦处理伤口,幸好程谦只是皮肉被砍开,并没有少一块肉,他只需要让血肉重新融合生长就行——经过这几次治疗,叙南星发现自己对于灵气的掌控也比之前要更加精准,完全不用像在虞州城时,光是往饼里注//入灵气都要那么小心翼翼了。   程谦原本想要问的一切都在自己身上得到了答案,他没有亲眼看见叙南星从青龙变回人形,眼下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不属于人类力量的存在。   作为西树和大辰的混血,他对于龙的崇拜可以说是平常人的双倍之多,从小仰望的神明就站在他面前,程谦险些就神游天外不知所言了——只是当他看见沈明修的手从叙南星腰上环过时,又觉着叙南星似乎又从神明变成了普通人。   “好了。”叙南星看着虽说不算是恢复如初却总算已经愈合的肩膀,松了口气,“你方才说找我有事?”   程谦摇摇头,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郑重地和叙南星道了谢,小青龙摆摆手:“这都是举手之劳,你做的比我要厉害多了,在战场上那么危险,你负伤了也还要照顾伤员,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   “的确。”沈明修嗯了一声,程谦哪里敢让他感谢,正要找个借口开溜,就听叙南星问道:“这两天你有见过呼延觉吗?就是我带回来的西树那个四王子。”   “见过一次。”程谦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沈明修,后者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掌心在叙南星腰上揉按着,程谦再一联想叙南星身上的痕迹,根本不用猜都知道这两个人之前干了啥事。既然沈明修都没有意见,程谦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在你被找回来的第二天,那位四王子想要逃跑来着……”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杨遇两下放倒带回去锁上了。”沈明修把话头接了过来,感觉到怀里小夫郎听见这个回答身体一僵,觉得挺好玩,又道:“我看着杨遇挺喜欢他。”   小青龙心想还是找个时间过去看看呼延觉吧,毕竟是他把人带回来的,可他可没有把人带回来关着的意思。   “先不提这个,时间还早,陪我出去一趟。”沈明修睨了一眼程谦,后者默默离开后他才继续道,“白二的家里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就剩下一个妹妹,他替大辰做事,我答应过他要替他照顾家人,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叙南星点点头:“去牵玄鹰?”   玄鹰对于再次见到叙南星表示很高兴,当在叙南星身上咬出来半包花生糖时就更高兴了,可惜主人在旁边,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半包糖又被分成了一半——主人真是非常小气。   叙南星坐在沈明修身前,听着玄鹰不服气地鼻子吐气,笑着向后靠在沈明修身上:“它好像对你很不满。”   “不满也没用,吃多了糖就睡不着,到时候烦人得紧。”沈明修拍拍玄鹰黑色的马鬃,黑马甩了甩脑袋,甩开蹄子往前跑去,叙南星吓了一跳,幸好沈明修的手从他身前抱住,才没让他翻下去。   玄鹰并不是什么宝贵的马种,却胜在耐性马力极好,可以和汗血宝马一比,又颇通人性,在京城时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好马,沈明修受伤退下来之前,玄鹰甚至还吃了一段时间的皇家马料。   真是跟对主人有饭吃!   黑马载着两人跑了快一个时辰,停下来时也丝毫不见气乱,还悠哉悠哉自己找了一处草多的地方停了下来,看那意思是让沈明修把它拴这儿就行。   叙南星对玄鹰喜欢得不行,要不是沈明修拦着,他估计得上去抱抱黑马的大脑袋。   “白二是本地人?”叙南星和沈明修一前一后往不远处的村落走去,这里三面环海,叙南星第一眼就越过平房看见了远方的蓝绿色大海,惊喜地抓住了沈明修的手指:“是海!”   “等回京之前带你来这里玩,怎么样?”沈明修勾勾他的指腹,低声问道,“身体还难受吗?”   小青龙笑道:“身子不难受,嘴酸。”   因为夫君真是非常雄伟。   这村子没有名字,在外头看着挺小,靠近了叙南星才发现这里竟然和一座小城差不多,方才看见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   “这是附近唯一一座城池,因着靠近西树,互市也在这边举办,所以是由两国使臣管理的。”沈明修和他解释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在那边……”   沈明修话还没说完,一人手中拎着几块木头从两人身后走过,不小心撞到了叙南星,忙停下来和他们道歉。   结果叙南星一和这人对上视线,两人都愣住了。   小青龙:“……”卧槽凤凰。   对方:“……”卧槽龙。 第088章 明明你才最好看!   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 看着和这村镇格格不入,叙南星和他互相看了一会儿,后者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真对不住, 我赶着回去, 冲撞二位了。”   “……没事。”叙南星摇摇头,那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沈明修在一边道:“你们认识?”   “怎么可能?那家伙……是只凤凰。”叙南星蹙眉道, “罢了,先去找白二的妹妹吧,今天还得赶回去呢。”   他说着主动握紧沈明修的手, 正想说走吧, 就听沈明修道:“等会儿若是还有时间,带你去找方才那人聊聊如何?”   小青龙愣了一下, 沈明修带着他进了村里,低声道:“你们俩看着像是有不少话想说。”   叙南星笑道:“还以为你要吃醋呢。”   “吃醋做甚?你不喜欢我了?”沈明修调笑瞥他一眼, 就听小夫郎道:“喜欢得紧呢,你呢?”   沈明修忽然低头在他唇上偷了一吻,小青龙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有些猝不及防, 吓了一跳, 沈明修指尖在他掌心划过,叙南星愣是读懂了他的想法——情不自禁想亲你,当然喜欢。   两人在村中打听了白二的住处, 因着白二是村中唯一一个还没娶妻就参军的年轻人,还是有不少人认识他的,村子里的百姓也还算热情, 只是本地方言着实有些难懂,叙南星好不容易才搞明白他们是在说白二的宅子靠近海边。   “正好先去海边逛一圈。”叙南星伸了个懒腰, 想起来刚才那只凤凰似乎也是往海边走的,他只是随便一想,没想到来到海边之后还没等他好好欣赏大海,就看见海边有人正溜溜哒哒散着步,竟然就是那只凤凰。   凤凰没看见他,自顾自拎着木头往东边的房子去了,想必就是住在那里的。   “还真是巧呢。”叙南星喃喃道,沈明修也看见了那人:“白二的宅子也在东边。”   “那更巧了。”两人也往东边走去,这才发现白二的宅子竟然是和那凤凰的房子挨着的,这海边风大,都是一些小石头平房,家家户户都有个小院子,只是院墙低矮,藏不住人。   叙南星看着院子里的凤凰还没注意到自己,本着大家都不是人的原则正要上去打声招呼,就听见隔壁院子里响起一声少女受惊的尖叫。   沈明修反应快,带着叙南星从隔壁的院墙翻了过去,正好瞧见一个中年男人衣衫不整正从房门半掩的屋里跌跌撞撞跑出来,身上还带着血。   这家伙一出来看见院子里两个大男人站着,登时愣住,之后就是慌乱:“你,你们是什么人!”   叙南星没理他,越过他朝着屋里走去,偏偏这人还大着胆子要来拦住他,被沈明修一把贯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小青龙走进屋里才发现地上趴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身上原本鹅黄..色的衣裙被扯得七零八碎,手上还拿着一把见了血的剪刀,看来外头那人身上的血就是被她划出来的。   “你……”   “别过来!”叙南星话才刚出口,就见少女人还没爬起来,先把剪刀扔了过来,只是手法不太好,越过叙南星砸在了他身后墙上。   叙南星忙道:“白姑娘,我是你哥哥的熟人,白二是你哥哥吧?”   少女听见白二的名字,猛地回头看过来,叙南星才看见她惊恐未退的脸上都是眼泪——衣衫破碎的少女,用来拼命抵抗的剪刀,以及屋外正在哀嚎求放过的男人,不用猜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种情况下得先表明身份,再表明来意——小青龙试探着靠近她,缓缓蹲下,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正要解释自己是谁,就被少女扑了个满怀。   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受了莫大的委屈,家中唯一的哥哥也不在身边,若今天无人相救,她恐怕就要和外头的歹徒同归于尽才能保全清白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叙南星还是第一回应对这种事,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幸好少女及时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擦干净眼泪,说了句谢谢恩公,就要越过叙南星去捡在墙角的剪刀。   叙南星一把将她按住:“已经没事了,不要冲..动!”   少女摇摇头:“哥哥说了,要斩草除根!”   小青龙:“……”   他们这边还在僵持,就听见屋外一声惨叫,不干好事的男人鬼哭狼嚎喊着饶命,叙南星心下一惊——沈明修不会随便动手,谁在打人?   少女也被杀猪一般的惨叫惊住了,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还是看见叙南星起身去看,才忙跟在了他的身后,看清楚外头动手那人后,少女低呼一声:“芳川大哥回来了?”   “你识得他?”叙南星回头看向一下子就放心下来的少女,后者已经对眼前这个好看的恩公有了信任:“嗯,他叫鹤芳川,住在京城,老家在这边,每隔两年会回来一次。”   叙南星默默将这些一一记下,打算等将来回到京城再找机会打听这人,毕竟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发现和自己一样不是人的家伙,当个朋友也行。   看着少女衣服单薄破碎,叙南星干脆脱了外衫披在她身上,少女又红了眼眶。   院子里沈明修在男人快要被打死之前及时拦住了鹤芳川,后者拳头上还带着血,也不知道是他的手破了,还是沾上了那人身上的血,看着挺壮观。   “没打死吧?”叙南星凑过来看看,发现那人胸口还在起伏,这才松了口气——就算是坏人,也还轮不到他们来定罪处罚——“这附近的官府在哪里?”   “……不如打死算了。”鹤芳川看清楚叙南星身后少女的可怜模样之后,忽然道,“反正活着也没用。”   沈明修一把将还想上去踩两脚的鹤芳川拦住:“你杀了他,你还得坐牢……先把他绑起来吧。”   少女闻言立刻从院子角落里拽出来一卷麻绳,几人将男人绑了起来,正好这时有附近出海回来的渔民和听见声音的村民聚集过来,看见被绑在门口的猪头男人都是一惊,还是少女鼓起勇气上前去将男人的罪行一一数落。   原来这男人是村上的破落户,早就盯上了家中无人照顾的少女,先是试图将她家唯一的铺子吞并,可这必须双方同意,写下保证书送往商会才行。一处行不通,男人干脆打起了少女本人的主意,打算生米煮成熟饭,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白家吞吃下肚。   今天也不是他第一次过来威胁,只是动手动脚还是头一回,还遇上了叙南星和沈明修,以及从外地回来的鹤芳川。   “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居然能做出这种不当人的事儿来!”   “该死啊!真是该死!”   百姓们七嘴八舌对着男人骂起来,又帮了忙把男人直接拖官府去了,少女一一谢过,这事儿才算是终于了了。   “多谢几位出手相救,若非有诸位,我今天恐怕真的要同他玉石俱焚了。”待众人走后,少女一转头就给三人跪下磕了头,叙南星想拦没拦住,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依依,先去换身衣服吧。”开口提醒的是鹤芳川,少女脸色已经红润不少,都是刚才说话激动说红的,闻言点点头,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叙南星的衣服,抬头看向他,后者摆摆手:“无事,一件衣服而已。”   少女这才快步回房关上了门。   “还好今天有两位,我那边听见动静慢了些,否则她今天真的要出事了。”鹤芳川向两人作揖道,“多谢。”   “你和白二是什么关系?”沈明修忽然问道,鹤芳川愣了一下:“认识而已,刚好又是邻居,阁下是?”   “他是我手下的人。”沈明修轻声道,“白二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之前托我替他照顾妹妹,我便带着夫郎过来看看。”   “……他还活着吧?”   “那肯定的。”叙南星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道,“只是有些事需要保密而已,等打完仗就会回来了。”   鹤芳川点点头,视线在他二人身上转了两圈,像是在沉思什么,小青龙看了一眼夫君,后者指指自己的唇——亲我一下,就让你去。   叙南星心想这算啥,踮起脚尖在他嘴角吧唧亲了一口,拍拍他的胸膛:“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说完上前一把勾住鹤芳川的肩膀,哥俩好似的拉着人走到了门外,这才松开:“……你怎么比我高?”   “……因为我会飞?”鹤芳川也是第一回见到真正的龙,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互相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问起了对方的事儿。   听到鹤芳川至今单身时,叙南星摸摸下巴道:“不应该啊,你长得也还行,没人看上..你?”   “有,我看不上而已。”鹤芳川同他一起蹲在门口小声道,“方才那人叫你夫郎?”   叙南星骄..傲道:“嗯,那是我夫君,好看吗?”   鹤芳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凑近他闻了闻:“你身上为何不止有你自己的气味?你还认得其他龙?”   “哼哼,这是我儿子的气味。”叙南星笑道,“已经孵出来两个了,前几天才刚添了一个双黄蛋!”   似乎是觉得双黄蛋这个叫法很好玩,鹤芳川也笑道:“真好啊,你有那么多同类,我只认识一些鸟。”   “在京城?”   “嗯,不过目前能化形的也只有一只青雀而已。”鹤芳川听见身后房门吱呀响起,起身站了起来,“你们到时候回京城再来找我罢,我今天回来只是为了给友人带个东西,现在就要走了。”   叙南星点点头,看着鹤芳川回了隔壁的房子,将之前拿着的木头装好,便挥挥手离开了。   “走了?”沈明修靠过来,“那小姑娘看着像是有事找你。”   叙南星回头看去,果然看见那叫做白依依的少女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将家中勉强收拾了一番,正站在屋檐下不好意思地看着这边。   小青龙觉得颇为稀奇,虽说他是比较好说话,可一般人看见他和沈明修站在一起,应该总是会先注意到沈明修才对,毕竟沈明修这么好看。   沈明修听了他的嘟囔,无奈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有些正确的认知?”   小夫郎总是说夫君好看,可在沈明修看来,明明叙南星才是世上顶天的好看。   “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你好看,你看我好看。”叙南星笑得露出小虎牙,没有注意到沈明修看见他笑颜时一瞬间的恍神。   自从成长期过去之后,叙南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许多,从刚认识时的少年气,做生意赚钱时的小财迷模样,到后来逐渐能够独当一面的当家做主,再到现在,竟然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沈明修很难说清楚,可他知道,那只是引着他对叙南星更加喜欢的感觉。   他的小夫郎,天下第一好。   沈明修也从不遮着掩着,他要所有人都知道叙南星有多好——当然,有些时候还是要自己独享的。   不知怎么的,沈明修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叙南星骑在他身上主动起伏时眼底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欲,以及一向不曾掩饰的对自己的爱意和沉迷。   景王爷默默走到门口,不自觉地捂住了眼睛——夫郎太诱..人,他得克制一下被回忆勾起来的想法才行。   他身后白依依给叙南星拿来了小板凳,后者却表示他不累,只是问道:“你哥哥现在暂时回不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白依依年纪实在太小,不然他完全可以将她带回军营,哪怕是帮着那对老夫妻做饭也行,可她才十一二岁,放在哪里都是需要被照顾的年纪。   “爹娘生前有留下一家布店,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白依依说到这里忍不住低下了头,叙南星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那群歹徒对亲人做的坏事,带着她将话题拉了回来:“布店还在开吗?”   白依依摇摇头:“哥哥不在家之后,就被人抢走了,我不敢和他说,也就是婶娘们看我年纪小,给我一口饭吃,我才活到现在。”   叙南星心中颇为感慨,但光感慨是没有用的:“被谁抢走了?若是我给你把铺子抢回来,你能自己管好吗?”   “……我不知道。”白依依抬头看看他,再看看门口的沈明修,“我也不认识你们。”   “他是带领大军来打仗的将军,你哥哥就是他麾下的兵。”   “那你呢?”白依依将视线收回来,“你这么好看,也是将军?”   小青龙听她没夸沈明修好看,反而夸的自己,心中泛起疑惑,却还是耐心解释道:“我只是个随军的医师,一个大夫,也是在他手下干活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替你把店抢回来,你自己做生意,要么我送你去别的地方……”   “我要留在这里等哥哥回来。”白依依还不等他话说完就抢着道,“我答应了哥哥要在家里好好等着他打完仗回来的!”   沈明修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回过头来,叙南星在身后比了个手势,让他先等一会儿,却听白依依带着哭腔道:“二位恩公,我哥哥会活着回来的,对吧?”   白二的罪行是可以被抵过的,只是他如今身在西树,为了赎罪扮演另一个角色。   小青龙顿了顿,抬手在她头顶揉揉:“放心吧,我保证等到打完仗,你就能和哥哥重逢……现在先带我去见抢你店铺的那个家伙吧。” 第089章 赚钱和支援不冲突!   这座村镇比叙南星想象中要热闹许多, 虽然不像虞州城那般分东西大街,只一条街道在海边一路向东,竟然也能在傍晚人挤人的繁华。   来往的行商, 以及从西树或是其他周边小国特意过来, 又或者只是临时停靠的商船,甚至是游舫, 都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没有店铺立足的也不怕, 一块布在地上一铺,各种稀奇古怪的货物不要钱似的往上头一倒,便等着客人过来挑了, 也有背着行囊走街串巷, 有人招手才停下来展示自己卖的是什么。   街边的店铺有的挤破了门槛,也有店门紧闭的, 白依依带他们过来看的却是一家开着门,没人进去的布店。   非常普通, 也就是卖一些平常样式的布匹和手工制作的绢花,坐在里头百无聊赖守着店铺的是个瘦高个子的男人,年过半百, 看起来就一副尖酸刻薄, 不好说话的模样。   果不其然,三人到了店门口,叙南星才刚确认门头牌子上写的的确是白家布店, 那男人就已经冲了过来,若非小青龙躲得及时,定要被他推出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不买东西就不要站在这里杵着耽误我做生意, 没眼力见的家伙!还有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不是和你说了这地方已经是我的了吗!还来做甚!像之前一样滚回家哭去!”男人连珠炮似的将三人都针对了一遍, 一手叉着腰,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看着颇为吓人。   白依依没有如他所愿,像以前一样被吓跑,她紧紧攥着叙南星的衣角——主要是她不敢靠近沈明修——少女从叙南星的一番话中意识到,她没有过多的选择,要么成为他人的附庸,要么自己支棱起来。   她选择后者。   “李宣,这店地契上写的还是我爹娘的名字!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白依依一嗓子喊出来没把别人吓到,倒是把正准备开口问话的叙南星吓了一跳,他垂眸看了一眼紧张到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指都在发抖的少女,默默把视线收了回来。   也对,他只在这里呆一个下午而已,白依依自己不坚强起来的话,以后还有得受。   “地契?你找得到地契?当年早就一把火被烧了,那还不是我说了算吗?”李宣瞪着眼睛,嘴角却带着奇怪的笑容,“那把火是谁放的,你也没有忘记吧?”   白依依身子一僵,就听李宣道:“就是那群要了你爹娘老命的混账玩意儿,你要找/人/报/仇就找他们去,找我来做甚?你这店没人看管,我替你收着不是顶好的吗?”   “……你怎么有脸提当年的事!带头的人就是你儿子!”白依依肩膀抖动,带着哭腔小兽一般嘶吼道,“官府抓的人,是他自己在大牢里畏罪自杀的,我和哥哥才是被伤害的人!”   原本只打算在外头守着的沈明修听见这话,眉头一蹙,叙南星也是一愣,原本以为只是这人趁虚而入,抢人店铺,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茬,总算是清楚为何白二要这么拼命,也明白白依依在村中受人欺负不敢吭声的原因了。   有人在这儿压着白家呢。   叙南星看向摆明了耍无赖的李宣,这事儿简直就是一锅乱粥,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明修,却看见后者正和一个本地的村民说话,手上递了什么东西过去,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回头来勾了勾唇角,用口型道:“放心。”   小青龙便伸手将白依依的脑袋按回身后,自己上前一步道:“李老板,生意可好?”   他这话在平时听着没什么事儿,可在这种情形下听在李宣耳朵里未免就多了些阴阳怪气——生意好?好个屁!他在这里坐一天连个苍蝇影子都见不到!   李宣死死瞪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叙南星:“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和白家的事儿管你屁事!”   “李老板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要在这边做生意的小商人而已,碰巧看上了这家店面,坐北朝南,地势极好啊。”小青龙意有所指道,“按理说生意应该火..爆才对,可你这……”   他这话明摆着就是在骂李宣不懂做生意,李宣哪里听不出来?他当即变了脸色,拿起角落里的扫帚就要将几人赶出去,却听见门外一阵嘈杂,还没等他扫帚打到叙南星身上,门口就多了几个官兵:“吵吵嚷嚷,哭哭闹闹的,闹什么呢!”   李宣欺软怕硬惯了,看见白依依找了人来帮忙也不带犯怵,可一瞧见官兵手中的大刀,顿时缩起了脖子,想要给官爷倒杯茶套套近乎,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扫帚,那枯竹子做的扫帚眼看着就要从叙南星身上扫过去,白依依心下一横——她也知道叙南星和沈明修不可能帮她一辈子,再不拿出点本事来,恐怕还没等到哥哥回来,她先被别人欺负死了!   小青龙只觉着拉着自己袖子的手一松,随即将自己往旁边用力一推,再转身时就看见白依依已经捂着脸躺在地上,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着,颇有一副撒泼打滚的架势:“李老板打人了!快来看看呀!”   叙南星:“……”   厉害。   李宣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平时缩头缩尾,见了人就躲,居然还有这种泼妇模样的时候,连忙丢了手里的扫帚:“我可没碰到她!和我没关系!”   说着又要去把白依依拉起来,奈何少女比他这把老骨头结实又灵活,愣是把躲来躲去的动作弄出了一副被李宣欺负的场面,官兵原本就是领了顶头上司的命令,来帮着撑场子的,见状心想那还了得!   几个官兵大步上前一边一个将李宣架住,白依依却铁了心要在今天把事儿都给解决掉,过了今儿她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这股劲。   “大哥,几位大哥!”白依依捂着脸的手松开,露出了被捂得通红的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人还抢了我家的店,恳求几位大哥替我做主!”   “……呸!地契都没了!是谁的店还不是我说了算!”李宣居然狗急跳墙,叙南星看不下去了,在一边开口道:“地契一式两份,官府没有备案吗?”   此话一出,李宣登时一愣,显然他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官兵虽然不认得他,可认得门口门神似的沈明修,又见这两人像是认识,忙道:“若是年份不长,是能查得到的……”   “劳烦请你家大人通融一下,将地契找了送来。”沈明修拍拍官兵的肩膀,他原本也不打算动用这边的关系,现在看来直接拿出身份压人会更简单方便,“这家店我买下来了。”   李宣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叙南星眼睛一亮,沈明修这句话提醒他了,这边看着就是做生意的好地方,从虞州城到这边虽说要花些时间,可这边的商人哪个不是远路而来的?   时间加上商品的质量,就等于高利润。   陆燕手下的那批绣娘基本上都是在梁洲落难的,本来就是给达官贵人做衣裳的,洪水瘟疫一过,老板也没了,只好跟在陆燕手下做一些粗活。   叙南星见识过她们的手艺,在这边打开市场完全不是问题,白依依虽说年纪小,只要有人带,从今天的事儿中看来,也是个有胆子,敢作敢当的……   两下权衡之后,官兵也紧赶慢赶将地契找了送了过来,小青龙非常爽快,当场掏出小腰包,问过白依依后,才在李宣的瞪视下按她报的价格付了钱,又当着官兵的面新写了地契,盖了印。   “这店还是你的,在我的名字下,会更安全。”待官兵将强行占人店铺的李宣带走之后,天色也已经晚了,叙南星叮嘱白依依道:“以后不会再有人找麻烦了。”   白依依对他二人简直感激涕零,要不是叙南星拦着,她又要跪下磕头了,送叙南星离开之前,她才终于擦干净了哭红的脸,忐忑道:“恩公说的那位陆姐姐,何时过来?”   “怎么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到吧,这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叙南星临走前道,“一切保重。”   “嗯,我一定帮恩公赚大钱!”白依依冲着两人的背影挥挥手,挺直了腰背喊道。   叙南星趁着夜色窝进沈明修怀里,听见这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黑夜中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坚毅的身影回身往村中走去。   “……我脸上写赚钱两个大字了?”小青龙扭回脑袋,不解道,“我也没说赚大钱啊,她怎么知道的?”   沈明修下颌抵在他头顶蹭蹭,双手环过他的腰身握住缰绳,笑道:“因为你看着就像小财迷。”   动不动就开始自顾自思考赚钱和利润,随身携带的小腰包,以及腰包打开后几乎能闪瞎人眼的银票厚度——要不是眼神中偶尔会透露出精明,在外人看来就是个人傻钱多还好骗的富家小少爷。   叙南星听完了他的话,又气又想笑,只是在马背上不好转身,听完也就罢了:“赚钱好,我喜欢赚钱。”   赚钱养夫君,还得养龙崽子,将来他还想多开几家店,最好能在京城开一家奶茶的分店,哪怕是在外城,他也觉得一定能赚大钱。   “挺好,钱多不压身。”边关白天热晚上冷,这会儿风逐渐大了起来,沈明修干脆解开外衫将小夫郎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头。   叙南星离开虞州城时是八月份,现如今已经快十一月了,边关的季节变化比京城和虞州城要更加分明,白日里虽说还有些阳光,越到深夜风就越刺骨。   “要知道把诵年或者行舟带上了。”叙南星嘟囔道,“他们俩一个赛一个的暖和,像小火炉一样。”   想着怀里如果能抱个小龙崽就好了,叙南星在耳边风吹声和玄鹰的马蹄声中闭上了眼睛,随着身后温暖的胸膛颠簸起伏,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到半夜醒过来时,沈明修已经带着他回到了军营。   小龙崽们将被窝暖得可舒服,小青龙被脱了外衣塞进被窝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诵年一骨碌滚进叙南星怀里,幸福地被爹爹抱住,行舟则是坚持要把青色龙蛋一起带进被窝,只是龙蛋太圆,他怎么滚都滚不对方向。   最后还是沈明修出马,一手大儿子,一手双黄蛋,齐齐塞进被窝里,看着行舟和诵年将龙蛋团在中间,两个小家伙又被叙南星抱在怀里,沈明修坐在兽皮毯子边盯着他们,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定。   “将军,西树动兵了。”营帐外头解行刻意压低声音道,“估计半个时辰就能到边关,商家两兄弟已经按你的计划埋伏在那边了。”   “嗯,我马上过来。”沈明修应了一声,又在小夫郎和儿子头上各亲了一下,这才起身轻手轻脚穿上厚重铠甲,来到营帐外却发现解行还在等着他:“还有何事?”   解行眼神往他身后瞥了一眼:“那个,叙先生不去吗?”   “他只是个医师。”沈明修意有所指道,“我从来没想过带他上战场,那些争斗血色,他不该看见。”   解行顿了顿,点点头:“走吗?”   “走。”   大风卷动着旌旗,辰字旗猎猎作响,将士们的身影在夜色笼罩之中,朝着边关更深处行去。   叙南星睡了没一会儿,不知怎么的突然醒了过来,他起身叫了沈明修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小青龙睡不着了。   ……   这场战事持续了很长时间,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又一场拼杀才刚刚落幕。   沈明修目光沉静,紧盯着对面土坡之后的风吹草动,却是拍拍解行的手臂:“准备撤退。”   “撤退?”解行疑惑道,“还差最后一道防线就能冲破了……”   “他们一直在拖,根本没有使出全力,若是再不退,恐怕会中计。”沈明修斩钉截铁道,“我在恋战上吃过大亏,不可能再上一次当。”   解行想起来那次沈明修和蛮族的战役正是因为冲..动恋战,最后才整整两年没能回归战场,握紧了拳头:“是,我这就传下去。”   大辰的大军悄无声息地从战场上退了下来,对面大半夜搞偷袭的西树却没有任何动作——最后一波撤离的沈明修心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解行从旁边土坡上滚下来,高大的身躯却是轻如燕子,落在沈明修身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将军,就差我们这边了。”   沈明修却在这时才发现了西树不对劲在哪里——他们太..安静了。   先是搞出大动静试图夜袭,结果眼看着大辰撤兵却不为所动,这一点也不正常。   “回撤,先行撤退的方向有埋伏。”沈明修拎起解行,两人从土坡后一跃而起,对面竟然也没有动作,解行这时才怒骂一声:“坏事了!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点子!”   “他们有大国师震场。”沈明修已经猜到了西树会派风泉过来,毕竟他已经是一枚弃子,在这里发挥余热倒也正常。   解行骂了一声:“我们也有大国师啊!”   杨遇看起来一点也不笨!一肚子坏水!   沈明修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沉声道:“对面的大国师是杨先生的师父。”   解行:“……”   眼看着已经能看见前头大军的背影,解行一颗心还没放下来,就看见后方杀出两队西树士兵,他一声嘶吼还没出口,愣是被头顶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盖了过去。   沈明修看着天幕之上迎着云间日出盘,引来水柱将西树士兵冲得七荤八素的大青龙,心跳不自觉漏跳了两拍。   是他的小夫郎。 第090章 小青龙很生气!   如果说沈明修看见叙南星时只是心跳加速, 当他远远看见青龙头顶上还有两只抱着龙角的小龙崽迎风被吹成圆球球时,景王爷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可西树目前还无人知晓叙南星的身份,之前见过他的人都被灭口, 今天如此声势浩大, 不可能不被西树注意到,只要沈明修表现得像是不认识他, 就不会有人往他身边的人身上想。   所以他不能喊叙南星。   ……然而他忘了, 这一切的前提还需要叙南星不做出一些特殊举动才行。   地上的西树士兵被水柱冲得遍地都是,大部分都晕了过去,也不免有些运气不好的, 被冲得挂在树上或是被马蹄踩在了底下。   青龙看上去非常生气, 在天空中盘旋了两圈之后,忽然越过边关朝着西树飞了过去。   叙南星的确很生气, 不管是他大半夜醒过来发现沈明修不在身边,担心加上夫君可能有事瞒着他, 问杨遇,杨遇也说不知道,找解行, 结果解行和商重商影都不在。   小青龙这才猜到他们夜里有行动。   他想找到沈明修很简单, 在西树的人出来偷袭之前,他都是躲在远处远远看着的,可这伙人一出现, 叙南星心里憋着的一把火就被点燃了。   他知道战争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结束,兵书上说兵不厌诈,其中的诈自然也会在身边发生——更何况大辰和西树都有自己的打算, 互相吞并……但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而且这次若非他出现得及时, 大辰大军定然会受打击。   青龙回过头,金色瞳孔在人群中迅速锁定了他要找的那人,沈明修和其他人一样仰起头看向他,又很快将视线转开。   看,他们甚至在人前连互相认识都不敢表露。叙南星收回目光,一声龙吟悠长地响彻云霄,有不少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更有甚者直接倒在了地上——吓晕了。   风泉大国师是说过大辰可能有龙神现世,可当传说中的玩意儿出现在眼前时,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将,将军,追吗?”解行差点从马上摔下去,疾行两步凑近沈明修,小声问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沈明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他生气了。”   解行:“……?”   这么远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生气。”沈明修回头看向西树的方向,那边正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漫天黄沙几乎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看着像是青龙正在发..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仿佛能听见西树营地传来的哀嚎声。   “王爷!”商影负了伤,坐在大哥的马上被带了过来,“现在怎么办!”   沈明修目光在地上倒成一片瑟瑟发抖的西树士兵身上一一扫过,周身气场猛地变冷了许多,商重一看见他脸上冷色,连忙捂住还想问什么的弟弟的嘴。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明修这个表情了。   还是别靠近比较好。   他正想着就发现解行已经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远假装帮忙清点人数去了,商重心中暗道,不愧是沈明修麾下直属的副将,果然知道何时进退。   他这边正想跟着跑,就听沈明修道:“商重,把所有西树俘虏都带回去,商影,快马加鞭回营地让大国师给京中去信……”   商影已经被方才那一幕吓傻了,看见沈明修的脸色又被震了一下——他一直在西树边关驻守,这次还是头一回和沈明修打交道,传闻中的杀神狠戾无情,所到之处从血海尸山归为一片宁静,他原本还以为这些都是假的。   毕竟他们所见到的沈明修出门还要带着小情..人,看起来就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将军,平时也不会对着他们摆冷脸,巨大的割裂感让人不得不认真起来,商影点点头:“去信说什么?”   “就说,西树我收下了。”沈明修握紧缰绳,玄鹰被牵引着调转马头,他就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冲向了边关线。   解行和商家两兄弟处理残局绝对没问题,他这一转身也并非冲..动——他要把小夫郎找回来。   远处的天幕已经被青龙搅和得一塌糊涂,若非季节还没到,这会儿就该雪花与黄沙共飞了,然而看样子叙南星还不打算停下来。   小青龙的确不打算停下来,西树的营地被他带来的大风几乎吹成了平地,下头的人有吓晕的,有躲闪的,也有跪在地上请求龙神放过的,只有一人顶着猎猎狂风在朝着他挥手。   那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儿,看着还算结实,只是看起来随时会被风把头上本就不剩几根的头发吹飞,却还是抓着身边倒下去的营帐使劲朝这边挥动着手臂。   “嗷呜?”他头顶的行舟看着那老头儿发出一声疑惑的嗷呜,诵年听着哥哥的声音,也往下看去,心想这个爷爷怎么不害怕他们?   两兄弟还没想明白,叙南星却是一头冲着那人飞了过去,巨大的青龙犹如遮天蔽日的大山,落下时四只快有一人大的龙爪深深刺进了脚下的土地,土地崩裂,土石飞溅之间,那老头儿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目眦欲裂地盯着青龙看了一会儿,正要跪下去,就看见青龙龙角上一边一个冒出来两个小龙崽的脑袋。   老头儿愣了一下,竟是一边笑一边流眼泪:“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可算是得见龙神真面目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两个小的哈哈哈哈哈哈!”   叙南星抬起爪子,伴随着身后的惊呼声和哭喊,在老头儿身上点了一下,一瞬间老人与看上去还是孩子的杨遇相处的画面在青龙眼前一闪而过,最后只留下老人眼中杨遇藏在拉货的马车中被送出西树的景象。   哦,原来这就是杨遇的师父。   小青龙收回了爪子,高高仰起脖颈,正准备离开,老头儿终于是虔诚地跪了下来,嘴里念叨道:“小徒儿安然无恙,一生的心愿也得以实现,老夫这下可以安心去了……哎呦喂!”   老头儿——也就是西树的大国师风泉,话还没说完就被叙南星一爪子轻轻放倒,向后跌坐在地上,一抬起头就对上了青龙金色的眸子。   叙南星用爪子点点他,那意思是别急着死,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   老头儿莫名其妙地读懂了他的眼神,后来回想起来才明白大概是青龙将这几句话传达给了他,就看见抱着他龙角的其中一个小龙崽变成了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奶声奶气对他开口道:“爹爹说,杨遇哥哥还在等着给你养老呢。”   诵年说完这句话又紧紧地抱住了叙南星的龙角,青龙再次腾空而起,在西树领地的上空留下一声带有威胁意味的龙吟,掀翻了风雨,在黄沙之中朝着大辰的方向飞去。   被留下的老头差点被他起飞时带来的这一阵风吹翻,叽里咕噜爬起来之后,眼前只剩下了几个巨大的龙爪印坑,证明他方才看见的一切并非幻觉。   “大……大国师!不好了啊!”   风泉刚站稳,就听前头有人回来通报:“不好了!那沈明修杀过来了!”   “有多少人?”风泉愣了一下,忙问道,却听士兵道:“就,就他一个人!”   风泉:“……还等什么!跑啊!”   龙神想要解决的问题,他也想要解决,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西树盟主得是个靠谱的,风泉一边嘱咐尽量少带东西,使劲跑就完事了,一边想道,西树不变天的话,恐怕什么都改变不了!   ……   沈明修一人冲进西树境内,拿下五座城池,没人知道他手上有多少人命,只是听说前来援助的西树大军到达这些城池时,驻守的士兵们几乎一个没少,只是都被赶回了西树皇城。   大辰的大军迅速跟上,在不伤百姓的情况下占据了这几座城池,严加管理,只进不出,消息传回京城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沈明修回到营地时已经是当天的傍晚,他没找到叙南星,可一回营地就看见了正在门口等着的杨遇,他便知道叙南星定然已经回来了。   玄鹰精神抖擞,在门口不愿意进去,沈明修便让人看着它,让它自己在外头溜达。   杨遇上下打量他一番,才道:“南星哥也才回来没多久,一刻钟之前才刚到,叫了热水,估计是在沐浴。”   沈明修拍了拍杨遇的肩膀,好不容易一切尘埃落定,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拿下西树,沈明修却在这个时候纠结起来——叙南星生气了,他该怎么办?   站在营帐门口,景王爷愣是半天没敢动,在一边看热闹的解行等人急得不行,就在这时营帐的门被一只手撩开,头发还湿着的小青龙身上只穿了一件外衣,看见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他让开了一些地方,目光轻轻从他身后扫过。   沈明修回头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几个人,这才跟着他进了主帅帐。主帅帐一侧的确放着浴桶,只是不止一个,一个完全没有用过,看来是给他留的。   沈明修抿了抿唇,想要上前去先认错,却听叙南星道:“我没生气。”   景王爷想说看着不像,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小青龙坐在兽皮毯子上,一边拿过布巾擦头发,一边斜睨他一眼,终于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他身前,抬手想要替他解开身上染满血污的铠甲,却见沈明修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小青龙:“……?”   你还躲?   “脏,怕弄到你身上。”沈明修解释道,抬手两三下将铠甲解了,扔到门口去,这才举起手示意叙南星想来扒衣服的话可以继续动作了。   叙南星说是没生气,实际上还是有点在意沈明修没有把这么危险的事告诉自己,万一他受了伤,自己却不是第一时间能在他身边的。   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少爷,沈明修完全没有必要将他一直护在羽翼之下,被小瞧了,被不信任了——被留在原地了。   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小青龙抱着手臂赌气道:“你自己脱。”   沈明修顿了顿,指尖从衣襟探入,不着痕迹地朝着已经回到兽皮毯子上盯着自己看的叙南星一眼,后者被他这个眼神看得莫名其妙,正想问他怎么了,就见沈明修衣衫半开,指尖从小青龙平时都舍不得碰的地方绕了过去。   沈明修的胸肌和腹肌原本就很完美,最近在战场上练了一阵子,看起来简直就是诱..惑小青龙的最佳利器。   而沈明修的手指,方才正从叙南星想摸想亲却不敢动手动嘴的小豆子上抚了过去。   叙南星:“……”   卧槽。   他刚刚是在做什么?   小青龙大脑快要宕机,耳边只听见沈明修将沾血的衣服丢在了一边,再抬起头时沈明修已经将手伸向了腰带,叙南星直呼不行不行,从毯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你做什么?”   “沐浴啊,不然身上都是血。”沈明修用非常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沈明修握住他的手腕,拉着小夫郎的手放在了心口,随着手下沈明修的心跳声,那淡淡颜色的一点就在他掌心磨蹭着,叙南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边沈明修一声压抑着的低哼。   “嗯……”   叙南星:“……!!!”   小青龙很没骨气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要往后缩,却被沈明修拉住:“……松开!”   “不松。”沈明修将人抱进怀里,“我很想和你道歉,可你从前说过,我们之间不谈这个——那我想用另一种方式,可以吗?”   他的声音像是带着勾子,叙南星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记得自己点了头,然后他的手就被带着放在了沈明修的腰带上。   “可以帮我解开吗?”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是交融一般缠..绵不已,小青龙好不容易找回一丝理智,正准备和他解释自己真的没有生气,就被沈明修托着后脑按在了心口。   胸肌其实挺软,还很有弹..性。   叙南星眨巴眨巴眼睛,耳边又砸下一记重击:“要尝尝吗?”   他说这句话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尾音勾得人心里痒痒的,更让人心中“想要尝尝”的想法无限放大。   小青龙:“……”   小青龙:“想。”   遂尝之。   因着还有事要忙,两人并没有做到最后,可半个时辰后,路过主帅帐的将士只要看见了叙南星,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沈将军真是勇猛。   且变..态。   尤其是难得被放出来的呼延觉——这位四王子在听说了叙南星的壮举之后,就一直想要来看看他怎么样了,结果一来就看见叙南星浑身没骨头似的挂在沈明修背上,顿时转身走人。   简直没眼看。   大捷之夜,没有人狂欢庆祝,所有人都在休息,“和好”的两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营地不远处的山坡上看星星,小青龙白天累坏了,眼皮子正打架,余光却看见本该呆在杨遇营帐的呼延觉身影一闪,朝着西树奔去。   叙南星愣了一下,想要起身去找杨遇查证此事,却被沈明修拉了回来:“是杨遇放他走的,昨天就和我说过了。”   “可是他回去之后……”   “不会死。”杨遇的声音在山坡下响起,叙南星这才注意到他跟了出来,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动,“他命不该绝,也绝不该死在西树……”   他顿了顿,注视着呼延觉的背影道:“……要死,也是死在我的床上。”   叙南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杨遇抬起头,对二人笑道:“没什么。” 第091章 有人送钱来了!!   西树盟主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般容易被吓破胆, 据说他听大国师风泉提起青龙一事时,大发雷霆,直言就算是大辰的天子他都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一条故弄玄虚的龙!   叙南星才刚听说这件事, 白二便从西树又传回来几个消息——他在西树混得还不错,据说得了风泉青睐, 在他手下当个小掌院——说白了, 也就是风泉对西树盟主有了二心,凭他的地位想要往这边传点儿话,根本无人敢怀疑到他身上去。   就算他在西树盟主心中已经是个没用的废物, 下面的百姓们可都还相信着他。   “西树盟主死了, 新上任的是他的二儿子。”沈明修看完了手中的信纸,与叙南星手中的作了交换, 小青龙接过他递过来的,却是顺手递给了身边等着二人发话的解行等人:“自己看。”   那一次大闹西树之后, 叙南星在营地中的身份就从“沈将军的小情..人”上升到“神医”,又从“神医”上升到了“神明”的地步。   虽说他对这两个人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好歹两个小龙崽不用再藏着掖着, 这两天行舟和诵年经常跟着他出入主帅帐或是医帐——军营里多出两个孩子, 是非常奇怪的事,可这两个孩子若是龙神的子嗣,那就不奇怪了。   如果不是害怕招惹沈明修生气, 没人敢说,大家伙恨不得叙南星能多生几个,毕竟神明的恩泽自然是越深厚越好。   “和谈?”解行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 不解道,将信纸甩得哗哗响, “打到了这种程度,还要和谈?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大王子和三王子呢?”商重问道,“这两个人都是一派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三推崇老大上位……”   “被..干掉了呗。”商影耸了耸肩膀,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杨遇,后者还有几个月就十六岁了,个子已经窜得老高,最近开始长身体,竟然也有些强壮的架势了,只是时不时会犯咳病,听叙南星说他这是小时候生病留下的病根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呼延觉被放走已经有半个多月,至今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回来,也许叙南星心思单纯,看不懂呼延觉和杨遇之间的关系,他们这群老油条可是都看在眼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占有,竟然能到如此病态的地步。   杨遇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又像是已经预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见商影看过来,不卑不亢地回看过去:“商将军有何事?”   “我……”   “呦,你开始变声了?”叙南星惊喜道,他从沈明修身边站了起来,伸手揉了两把杨遇的脑袋,“晚上给你炖汤喝。”   军中对于叙南星和大国师之间兄弟一样的相处方式已经习以为常,商影把还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看了一眼便投入到对于和谈可能性的讨论中去。   面对叙南星的揉..捏,杨遇也不躲,任由他把自己的头发弄乱,再重新整理好:“是变声吗?我还以为是早起染上风寒了。”   小青龙手下动作一顿,在被杨遇察觉之前他收回了手,低声问道:“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呼延觉作为叛离西树,背叛家乡的反贼,在被手足反叛,听说了西树发生的事,又被杨遇设计放回了西树,现在西树事变,作为皇族的末子,至今还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传回来。   杨遇挑了挑眉:“他会没事的。”   “别摆出这种表情。”叙南星捏了一把他的脸,后者被扯得疼了,龇牙咧嘴点点头,叙南星这才笑道:“这样才像个孩子。”   看着叙南星坐回沈明修身边,杨遇抬手揉揉脸,心中涌上一股暖意,他是真心把叙南星看作大哥的,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叙南星带给他的不是亲情,却胜过亲情。   “在皇命下来之前,恐怕一时半会儿撤不了军。”沈明修将信纸誊抄一遍,商影接过来去找飞鸽传书,“今年要在边关过年了。”   叙南星一愣,这才想起来已经是腊月中旬,再过不久就是年关,他们出发得早,刚好将中秋在赶路之中耗过去了,算起来春节是叙南星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二个节日。   他嫁给沈明修冲喜那时,正是三月,天气刚开始炎热的季节,那时两人除了一门替嫁的婚事,还没有任何的交集,现如今连龙崽子都有两个了。   还有一个没孵出来的双黄蛋。   小青龙在桌子底下摸..索着抚上沈明修的腿,在他结实的大..腿上捏了一下,后者仿佛与他心有灵犀般,偏过头对他浅浅一笑。   叙南星:“……”   夫君最近好像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之前的招数已经更上一层楼,现在就连微笑都带着勾人的意味——虽然这样很好,可小青龙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夫君随时随地散发的魅力。   “无事,边关过年也很好玩。”商重比弟弟要稳重许多,闻言难得笑道,“叙先生还没见过边关的万灯节吧?虽说现在在和西树打仗,可每个年夜前夕,边关的百姓们都会自发组织万灯节,可热闹了。”   “西树那边不会管吗?”   “管了就失了民心,尤其是边关的民心。”沈明修道,“谁也不想边关的人联合外人给自己找麻烦。”   “尤其是在刚刚换了盟主的情况下,”杨遇点点头,起身道,“时局动荡,那位二王子最想要的就是安稳,说不定他会亲自来看万灯节呢。”   沈明修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笑声:“他最好如你所说,做一些聪明人会干的事。”   “沈将军,还有解将军和商将军……啊,见过大国师。”一个小兵一边叫着沈明修一边探了脑袋进来,“那个,外头有人要找叙先生。”   叙南星抬起头:“找我?”   “是啊,是个妇人,说是从海边村镇过来的。”小兵挠了挠头,“叙先生要见吗?还是小的找个借口打发了?”   “应该是陆燕。”沈明修轻声道,“去看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小青龙只好起身跟着小兵往外走,路上正好遇见了正被两个小龙崽缠着,手足无措的程谦,他一看见叙南星,忙招手,那意思是赶紧来把你家两个娃娃领走。   谁知道他根本不用着急,行舟和诵年一看见爹爹,根本不管程谦手上的草药多有趣了:“爹爹!”   两个小家伙一边一个将叙南星的小腿抱住,叙南星也不将他们扒拉下来,努力带着两个小龙崽往前走,只是还没走两步,诵年就松开了他的腿,生怕累着爹爹。   “手。”行舟比他早松开,朝诵年伸..出手:“牵手,哥哥带你去找小黑玩。”   “耶!小黑!”诵年拍拍手,把小手交给哥哥,回头对叙南星摆摆手,奶声奶气道:“爹爹记得来找我们!”   “小黑?”看着两个小龙崽小大人似的自顾自往马棚跑去,叙南星才搞明白小黑是在叫玄鹰,程谦心力交瘁道:“你家那两个怎么什么都不怕,我这边又是针又是刀的……”   “他们俩那天就在我头顶。”叙南星郑重其事拍拍程谦的肩膀,“你觉得他们会怕马?”   程谦回想了一下他说的那天是哪天,震惊道:“你居然把小孩子带到……不愧是你。”   小青龙勾住他的肩膀,把人拉了过来:“走走,陪我去见个人,反正你的伤员都被我治好了。”   “……不要把抢人饭碗这事儿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程谦无力道,“什么人会到军营里来找你?”   叙南星笑笑没有说话,不过一会儿程谦就明白了——程先生看着一个妇人将鼓鼓囊囊的一包袱银票交给叙南星,心想到底是什么人会到军营里来给人送钱!   “这些大部分都是食肆这段时间赚的钱,还有一部分是我从那位白姑娘手中带来的,虽然不多,可她一定要我亲手带给你。”来人正是陆燕,她收到了叙南星的亲笔信,正好手中有一批新织的布,就一并带了过来,放在白家布店里卖,没想到正好被行商看中,全都被买了去。   陆燕笑道:“还预订了接下来大半年的货呢,虽说比不上食肆一个月的利润,白姑娘也高兴得不行。”   小青龙好不容易见到了故人,脸上一直带着笑,陆燕不方便进营地,几人就在营地门口聊着,他听着陆燕说辛义总算是在大夫人的见证下和流月定了亲,又听她说陆二虎天天念叨叙南星怎么还不回来,脸上一直带着笑。   程谦在一边听着,没想到这位叙先生,传说中的青龙,居然还自己做小生意……不,大生意。   那一包袱可不知道有多少钱,而且全都是最大额的银票。   “叙公子,有件事……”陆燕临走前欲言又止,最后小声道,“叙远病死了,听说叙宛扬带着那个小孩儿再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叙南星听见这两个名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宠妻灭妾,偏心过激的叙远,还有为了一己私利将亲弟弟绑了送进花轿的长姐……现在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叙公子你莫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这就先回海边去了,过年的时候我再给你送些吃的来。”陆燕叹了口气,重新换上笑脸道,“天冷记得多加衣服。”   叙南星点点头,看着她一路走远,才带着程谦往回走:“下午我要出门一趟,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们带回来。”   “肉吧,大家也有段时间没吃肉了。”程谦倒也不客气,“伤还没好透的也该吃点肉补一补。”   “也是,也快过年了,我就多买一些回来,晚上做烤肉给你们吃。”叙南星点点头,身上有钱就是安心,只是他也没想到虞州城那么一家小小的铺子居然能给他赚这么多钱,现如今他也打算在边关这边设一个点,只是商品种类还是越多越好。   他想起自打到了边关就没有打开过的那个小包袱,里头还装着他的那本食谱,也是时候该看看有什么能在这边施展拳脚的了。   ……   时隔多日,叙南星和沈明修再次来到了那座海边小镇,这里也是大辰与西树互市的场地,因着年关将近,行商和商船比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不少,叙南星甚至还看见了两个金色头发的外来商人。   只是他们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值得买的,只是一些琉璃珠子,当地人却很喜欢这些东西,据说是可以在灯笼上用作点缀。   叙南星本来就是来找肉的,前头正好有猎户抓了几只野猪正在剥皮,旁边还有几只小的被捆了四只蹄子,正在哼哧哼哧狂叫。   “呦两位客人,我这新打的山猪,都把农田里的萝卜拱坏了,我才连窝端了来,要来一块肉吗?香的很!”猎户一看叙南星的腰包,就知道他是个有钱人,忙放下手中的砍刀问道。   “你这能帮着全杀好吗?”营地里负责做饭的老夫妻可处理不了这些玩意儿,还是叫一辆车先拉回去,叙南星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山猪肉的好几种做法。   蔬菜炖肉粥鲜香,正好大锅烧出来,没人都能分一碗,切成小块烤好撒调料也行,再不济光是蒸出来撒上酱油也是一道好菜……   猎户一听他这意思,难不成是要全都买下来?果然就听叙南星道:“要是能处理好,就帮我叫一辆马车,到白家布店找陆姑娘,她知道该送到哪里去……一起多少钱?”   “这……老板你看着给吧,再加个马车的钱就完事儿。”猎户挠挠头,“我们也就赚个辛苦钱。”   叙南星干脆掏出一张银票放在猎户临时搭的桌子上:“这样吧,我还要在这边呆一两个月,这段时间只要抓到就送过来。”   猎户一看那银票的面额,眼睛都直了,却还是连连摆手道:“我给客人送一年的猪肉都用不了这么多钱……要么我到银号去换了零钱再给你送回来吧,这也太多了。”   “也好。”沈明修拦下了还想说话的叙南星,将他带离了肉摊。小青龙不解道:“我方才差点就要说出特别霸气的话来了!”   “剩下的不用找了?”沈明修好笑地捏捏他的脸,“不是不让你做善事,你也看见了,那么多的钱,他拿着只会心里不安……这儿的百姓都是淳朴之人,他们就算再想赚钱,也知道自己该赚多少,不会多要的。”   小青龙回头看了一眼猎户的摊子,这才明白过来,自己险些好心办了坏事:“我刚刚给了他多少钱?”   “一百两。”沈明修说起这个就想笑,“你方才给钱就像……”   “地主家的傻儿子?”叙南星也跟着笑了,“这不是身上没零钱吗?走吧,肉买好了,再去前头看看……”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沈明修搂着腰往旁边一带,就听身后稀里哗啦落了一地东西,原来是个拉货的马车因为拉的东西太多,侧翻了,车上的货也滚了一地,要不是沈明修拉了他一下,恐怕这会儿小青龙已经仰面躺在地上了。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拉车的是个操着本地口音,却有着西树长相的商人,正一边道歉一边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小青龙原本已经被沈明修带着远离了,可一看见他手上的东西,叙南星就走不动路了。   那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短且粗,看上去像是干燥的短木头,砸在地上却听不见硬物的声音。   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阵带着泥土味的清香——叙南星眼睛放光,葛根!   “你这些卖多少钱?”小青龙蹲在地上一边帮他捡,一边问道,这拉货的人愣了一下:“小公子想要几个?”   叙南星目光坚定,开口豪横:“我全都要!” 第092章 你上锁干什么!   “我全都要!”   此话一出, 不光是沈明修,就连拉货的人都愣住了,他都忘了捡东西, 结结巴巴道:“……我, 我那里还有几百斤,小公子也都要?”   “没错, 有多少要多少!”叙南星拿起一块葛根, 用力掰开,一阵清香扑面而来,现在没有人工养殖这个说法, 也不会有农民种植这种东西, 大部分都是野生的,所以才会呈现出短且粗壮的外形来, 而且看掰开的横切面,这些葛根距离出土也没有多久。   小青龙起身在沈明修耳边耳语几句, 后者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何要买下这么多没见过的玩意儿,可见识过他之前买下孜然和其他更多没见过的东西之后,沈明修也对他突如其来的各种奇思妙想接受良好了:“那便随你, 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花钱是次要的, 我能保证赚回更多。”叙南星骄..傲挺起胸膛,“只是时间上有些赶,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成本……”   “那……十两银子?”拉货的西树商人颤巍巍举起手, 叙南星蹙眉道:“十两一斤?”   “不,不是……我这都是山上挖来的,都放了快半个月了, 根本没人看上。”那人愁眉苦脸道,“拉去喂猪, 猪也不吃,我这正打算拉去海边倒了呢,没想到半路上冲撞了二位……十两是不是有点多?要么折半也行!家里实在堆不下了!”   叙南星:“……”   “我给你二十两。”小青龙火速掏钱,“你也别嫌钱多,替我将家中剩下的全都拉到镇上的白家布店去,我再给你十两。”   西树商人听得都懵了:“这……这些不就是一些破木头吗?值这么多钱?”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报价太低,可他也知道这些东西放在自己手里什么用都没有,本来就是准备要扔掉的东西,随手一卖还能白捡三十两,回西树的盘缠和家中将近一年的吃穿用度都有了,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西树商人连连点头应下来,小青龙让他用藤条做的网兜装了几个自己拎在手上,这才付了定金,叮嘱他不要声张,这才和沈明修继续往前去。   “是不是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叙南星将手上的葛根在他面前晃晃,“这玩意儿平时也就在医馆有一些存货,大辰的土地不适合种这个,没想到在西树居然会有这么多。”   沈明修牵起他身侧空着的手:“是吃的还是用的?”   “能吃也能治伤……嗯,治伤不至于,对身体有好处。”叙南星摸摸下巴,“这些还得找个大夫问问才知道,不过我倒是能用这玩意儿做不少吃的。”   葛根处理起来会有些麻烦,先要磨粉,过滤之后还得再多次过滤,最后则是沉淀多日才能取出底部留下的粉块,不管是用热水冲泡之后再冷却切块,还是切成条状做菜甚至是放进奶茶里,都是上好的材料。   就算是成块之后随便撒点调料都能吃。   两人又在镇上买了些吃食,这才赶回了营地,士兵们已经自发在帮着将肉分成小块,洗干净在一边晾着了,一看叙南星等人回来,大家伙都动了起来,该架锅的架锅,该烧火的烧火,看着杂乱,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做各自的活。   今天算是开战以来最让人放松的一天,夜里也没有起大风,大锅之中热气腾腾,正炖着肉粥,旁边还有几个早就做好的大锅菜,士兵们分成几批吃饭——虽然是大好的晚上,也还是要有人负责营地巡逻。   毕竟西树那群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疯就打过来了,还是提防一些好——沈明修已经拿下了除去西树皇城之外的所有城池,这几天京城中派来的地方官还在路上,所以也还有不少兄弟要在那边当值,没能赶上今天晚上这顿饭。   夜里寒风阵阵,没人敢喝酒,生怕一不小心睡过去就倒在了风中,肉粥暖身又暖心,份量又大,每人都能分到两三碗,还有好几块肉,当真是当兵这几年里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小青龙和众人一起围坐在火堆边,火焰跳动着,影子落在他的侧脸,他看着坐在身边的沈明修,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刚认识沈明修的时候。   那个时候沈明修身体未愈,他也无家可归,愣是厚脸皮地赖了下来,幸而时不负人……叙南星长出一口气,他今天有些多愁善感,这样下去可不行。   “怎么了?”沈明修递给他一串刚刚烤好的肉,诵年手中拿着他自己的小白瓷瓶子,见状扑过来给肉串上撒了一些磨碎的孜然粉,又在叙南星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身哒哒哒跑着去找哥哥。   叙南星看着他的身影笑道:“诵年憋坏了吧,今天晚上几乎没停下来过。”   沈明修也笑道:“行舟已经像个小大人了,这两天龙蛋也是他在看着。”   “……你说,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叙南星接过肉串咬了一口,“要么我今天晚上冲过去威胁一下那位新盟主算了,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打!”   说起这事叙南星就来气,前几天前线传回战报,说是西树隔三差五就过来骚扰一下,像是在试探什么,若非沈明修下了命令,只要有人过来就往死里打,那群人估计今天也不得安分。   小青龙愤愤然低头又吃了一块肉,旁边路过的程谦递了一瓶东西过来,正要让叙南星递给他对面的解行,就见想事儿想得入神的叙南星接过来下意识仰头喝了一口。   程谦惊愕地看向沈明修:“沈将军,那是给解将军的酒……”   解行身上带着寒病,是之前和沈明修在和蛮人打仗时留下的伤病,夜里经常要喝些酒才能让身体暖和起来,而给他准备的酒往往都是尤其醉人的,就连解行每次都只喝一小口,结果叙南星这架势……   看来是全都喝完了。   解行闻言从饭菜之中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叙南星放下酒盅,迷茫地扫了一眼过来:“怎么了?”   “南星,这是几?”沈明修严肃举起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小青龙乖巧地将已经一滴不剩的酒盅还给目瞪口呆的程谦,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解行猛地站起来,三两步并作一步来到程谦身边拿起酒盅一晃。   好家伙,全都喝完了。   小青龙盯着沈明修的手指看了半天,这酒上头得太快,叙南星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能看见那双就算担忧也盛满了自己的琥珀色眸子在盯着他看。   “南星?”沈明修扶住叙南星的肩膀,程谦倒吸一口气,起身丢下一句“我去准备醒酒汤”就急匆匆奔着厨房去了。   小青龙眼前的沈明修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了四个,他不由得皱起好看的眉,抬起手晃悠悠一把捧住了沈明修的脸:“你别动。”   解行总觉得再看下去今天晚上自己估计没有好果子吃,回身端起还没吃完的饭菜转身就往商家两兄弟那边跑。   沈明修这边的火堆边顿时只剩下了杨遇以及刚刚玩完回来,脸上红扑扑的诵年和跟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不少从士兵哥哥那里被赠送的吃食的行舟。   行舟已经比诵年高半个头了,一看见爹爹这个样子就知道今天晚上他和弟弟又要和杨遇哥哥一起睡了,于是他非常自觉地为爹爹和父亲的火堆里多添了一把火,一手牵着弟弟,一手递给了起身伸手过来的杨遇。   杨遇早就已经见怪不怪:“那我带他们俩回去休息了,若是要出门,记得给南星哥多带一件衣服。”   沈明修正要解释他们晚上并不打算出去,就被小青龙凑过来在唇上偷了个亲亲。   杨遇一脸“你看吧”的表情,溜溜哒哒带着两个小龙崽回营帐去了。   景王爷:“……”   “这是五。”叙南星忽然将他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三根手指按下去两根,只留下竖起来的食指,沈明修简直哭笑不得,看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干脆将人一把抱起来,准备带他回去沐浴休息,却在这时感觉到怀里的人有挣扎的迹象。   在被变成青龙的叙南星抓起来抛上天空时,沈明修总算想起来一件事——叙南星的酒品,并不怎么好!   但他也没想到小夫郎会这么胡闹,沈明修听着耳边士兵们的惊呼声越来越远,就在他要往下掉时青龙长吟一声,将他接住,带着他朝着海风吹来的方向飞去。   沈明修落在了青龙毛绒绒的背毛之上,说实话他并不担心叙南星会把自己扔下去,他比较担心的是小夫郎会不会喝醉了酒会不会带着两人冲进海里。   青龙肆意地在夜幕翱翔,营地里的众人只能看见黑夜之中一道月白色的影子渐行渐远,在少见的月光之下,仿佛撒下了一地月华。   商影:“……沈将军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谁知道呢。”解行瞠目结舌地看着天上,身边同样受惊不小的商重给两人一人手里塞了一串肉:“别想了,还是吃饭吧。”   ……   海边小镇的夜里依然热闹,青龙似乎觉着这里有些过于嘈杂,不太高兴,甩了尾巴又调转方向朝着另一边飞去,全然不顾底下看见他身影的商人们被吓成了什么样。   “南星!该回去了!”沈明修迎着海风对叙南星喊道,青龙充耳不闻,却是放慢了速度,甚至还颇感兴趣地带着沈明修在空中翻了个身。   沈明修:“……”   他长出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身子底下的龙忽然将他往前头倒了下去,沈明修只能抓住他其中一支龙角,往下看正好看见小青龙带着兴奋和轻松的金色瞳孔。   沈明修沉默下来,扶着他的龙角,与他一同享受夜里微凉的海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叙南星躲藏太长时间了,虽说身边已经有许多人接受了他的存在,可像这样肆意地在风中飞,却还是头一次。   不是为了吓退敌人,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想要和喜欢的人享受自由而已。   无法飞行的小龙,和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大辰的守护神……”沈明修拍拍龙角,“你是独属于我的神明。”   他这句话似乎取悦了叙南星,青龙带着他从边关线飞过……然后一头冲进了西树皇城的上空。   下面的西树人见状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惊怒了龙神,降下灾祸来惩罚他们对龙神的不尊不敬,更有甚者直接冲到皇宫面前对着新任盟主破口大骂,直呼他最近的行为就是在亵渎神明。   皇宫中的新任盟主呼延骨吓得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只让人请了大国师来,指尖颤..抖指着他:“国师,国师……这外头到底是……”   风泉点点头:“盟主想什么便是什么。”   “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把西树拱手相让吧!”呼延骨一嗓子喊出来,喊完时青龙正好从皇宫外头呼啸而过,这位盟主只看见巨大的影子掠过,愣是吓得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盟主不必担忧。”风泉早就不受盟主重视,可他知道,在这种事上,呼延骨没有其他能够依赖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先和谈,抚平龙神之怒,还得……”   “还?光是和谈还不够吗?”   “自然,大辰天子最为重用的大国师,还在等着他的人回去。”风泉意有所指道,“盟主,你囚//禁自己的亲弟弟,这事儿做得可不怎么厚道啊。”   呼延骨咽了口唾沫:“是他要杀我,我才,我才……”   风泉上前一步,正好他身后青龙再次绕着皇宫飞了过去,带起的一阵风将风泉的衣摆吹得飞起,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呼延骨从被吹开的门缝之中看见了龙头之上似乎有个人。   ——是沈明修!   想起那天晚上沈明修一人杀到皇城门前,呼延骨就没来由一阵后背发毛,风泉的声音在空旷的皇宫之中响起。   “盟主,和谈吧。”   宫外一声龙吟,呼延骨浑身一震,好半天才软倒在了椅子上。   叙南星胡闹了这么大半夜,总算是醒酒了,他带着沈明修回到了大辰的营地门前,在被人察觉之前变回了人形,飞了太久脚下一软没站稳,幸好沈明修一把将他接了满怀:“没事吧?”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叙南星非常无辜地问道,“我刚才干啥了吗?”   沈明修失笑,这是喝酒喝断片了?   他不想瞒着叙南星,干脆就从他误喝了解行的酒开始说,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了他听,其中也包括他配合风泉“劝说”西树盟主的事儿,叙南星听得合不上嘴,手指着自己:“我……我干的?”   沈明修点点头,将小夫郎抱起来往营地里走去,守门的士兵看见他二人回来,重重松了口气,忙迎上去:“沈将军,叙先生,热水已经烧好了,这就给你们送过来?”   小青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有吗?”士兵不解道,“二位不沐浴吗?”   叙南星比划着手试图和他解释“我们并没有做那种事”,却被沈明修抢了先:“等会儿送过来。”   士兵恍然大悟,这是还没结束的意思,沈将军果然勇猛,他忙点头:“是,那我再过半个时辰给二位送过来!”   叙南星把自己砸在沈明修的胸口,咬牙道:“你方才为何不解释?我们明明只是出去兜风了!”   “没事,方才没发生的事,不代表今天晚上不会发生。”沈明修抱着小夫郎进了主帅帐,手脚麻利落了锁,叙南星瞪着眼睛:“你干什么?”   沈明修的回答言简意赅:“你。”   小青龙:“……” 第093章 打完仗继续赚钱!   “成了!”   大年夜前夕, 叙南星总算是靠着每天仅有半天的太阳把他留下的葛根处理成了葛根粉,好几斤葛根处理好了之后也就两碗东西,主要还是最开始经验不足, 否则他能留下更多。   他想要去给沈明修展示一下自己的成果, 出了门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正是西树的人过来和谈的日子,沈明修这会儿正在忙着商讨计策, 京城并没有派人过来, 只让人带了宁殷一句话来——反正有大国师在,就让大国师和大国师谈。   小青龙也不泄气,转身回房烧了热水, 又照着许久不见天日的食谱上的方法, 鼓捣半天才弄出来一锅葛粉,他本想试着做成烧仙草之类的小吃, 才想起来葛根粉和仙草粉是两种东西,只好加了些化开的奶糕, 做成了奶味的小玩意儿。   说起来仙草粉也不难找,也许在西树就能找到,这种草一般都生长在水沟或是干沙草地上, 西树有绿洲也有沙漠, 多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   他自己先盛了一碗,葛根坚..硬,磨成粉做出来的葛根粉冻却是颇有弹..性, 颜色也让人很有胃口,尤其是散发出来的清香,要知道这玩意儿可是被称为山中人参的。   叙南星用的温水刚刚好, 葛根粉几乎入口即化,随即而来的是满口的奶味香甜, 小青龙满足地勾了勾唇角,就听身后门口响起杨遇的声音:“南星哥,你怎么在这里?”   “找我?”叙南星转身看向他,“和谈这个时候不该开始了吗?”   “还有一会儿呢,得等西树的使者到了才行。”杨遇凑到他身边,“这是什么?”   叙南星给他盛了一碗,把杨遇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这叫什么?”   “还没起名字呢。”   “等等,这个不会就是那堆木头做出来的吧?”杨遇警觉道,“那么硬的东西能做成这么软的吃食?”   小青龙笑道:“是啊,费了我不少力气,把这两碗带去给诵年和行舟,我收拾好再过去。”   杨遇三两口吃完自己碗里的,这才放下碗道:“南星哥,那个……我去和谈的时候,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叙南星嘴里一块粉冻险些咽不下去:“我去?我去做什么?”   他说完才想起来大半个月之前自己似乎是大闹了西树,估计那位盟主的心理阴影还没消下去。   小青龙:“……不会是让我去道歉吧?”   “那怎么可能?”杨遇嗤笑一声,“哎,南星哥,我有个想法……”   ……   估计就连杨遇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不久之前那句“说不定他会亲自来看万灯节”会成为事实。   呼延骨长得和呼延觉一点儿也不像,高颧骨让他看起来颇为刻薄,看人的眼神也让人很不舒服,他跟在负责带路的解行身后来到了大辰营地专门设下的和谈的场地上,身后还跟着一路都在笑的西树大国师风泉。   对面沈明修正站着在等他过来,风泉甚至像是看见老朋友一样,还和沈明修招了招手:“沈将军,好久不见。”   “风前辈,的确是好久不见。”沈明修对眼前这个老人家还算是有些尊重,他的父亲在与西树打仗时,风泉就经常为了两国关系来做说客,一来二去倒也和沈老将军成了朋友。   呼延骨见状脸色更加阴沉,却还是在沈明修对面坐下了,连一声招呼也没有和沈明修打,后者也不在意,只是偏头问了一声解行:“还没来?”   解行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杨遇过来,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个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叙南星,解行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向沈明修,却发现沈明修在看见这两人结伴出现时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叙南星换了身衣服,他身上穿的是宁殷给杨遇定做的那身仙气飘飘的“大国师专属套装”,杨遇这段时间长高太多,这身衣服早就穿不下了,谁知穿在叙南星身上竟然刚刚好。   然而最令人瞩目的还得是他头顶的那对青色龙角,以及身后晃晃悠悠的龙尾。   呼延骨一看见他这个造型顿时呼吸一窒——被吓的。   “你……那天晚上就是你!”呼延骨猛地站了起来,却在下一刻被风泉按了回去:“盟主,莫要冲撞了龙神。”   沈明修瞥了他一眼,朝叙南星伸..出手,后者明显懵了一下,却还是将手交给了他。   两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手,姿态亲昵,大辰的将士们却没有一个人皱眉,似乎这一幕在他们看来是很平常的事。   沈明修想得很简单,他要叙南星堂堂正正地和自己在一起,虽说现在众人对叙南星的认知还停留在“情..人”这个层面,但他就是要牵夫郎的手。   杨遇在沈明修身边落座,叙南星则是坐在了另一边,他今天就是个来撑场面的,坐着什么都不用说就行了。   小青龙和杨遇对视一眼,后者眼底盈满笑意回看过去,再转头看向呼延骨时却是变了一副表情,在那些人身后扫了一圈,发现没有他要找的人以后,更是没有好脸色。   和谈,并不如字面上那样“和谐”,这也是叙南星第一次见识到杨遇的伶牙俐齿,即便对面的人是他的师父,在一些细节上也丝毫不让步。   这场和谈一直进行到了月上中天,风泉几乎是逼着呼延骨按下了手印,西树盟主气得脸都黑了:“这是耻辱。”   “不,盟主。”风泉叹了口气,“这是妥协,也是为了西树百姓,你想要的是一个风雨之中动荡的西树,还是一个风调雨顺的西树?”   “大辰会派人过去帮你们解决风沙的问题,包括田地的……”杨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呼延骨打断了:“这些我们自己也能做到!”   “哦?”沈明修冷笑一声,“那盟主不如回去看看你的百姓们脸上的表情如何?”   呼延骨被他一句话噎住,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坐了回去,像是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一般,杨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可以选择继续领导西树,我们提供的只是帮助,毕竟在今天之后,西树就会和过去十几年一样,成为大辰的朋友——再或者,我们也可以将你从盟主的位置上踢下来……”   “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搞清楚。”一直没有开口的叙南星忽然起身道,“是你们先行打破了十几年的安宁,我大辰被你们诬陷折磨至死的几位将军在今天之前是不会瞑目的——和谈是你们提出的,我们接受了,否则就和大国师说的一样,我随时可以让西树盟主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的话在呼延骨心上砸下了一块大石头,后者僵硬地看了一眼叙南星,到底是点了头。   和谈书上按下手印之后,其中一份会立刻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呼延骨拿着另一份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就听风泉道:“西树为表诚意,将在年后派人将质子送到京城,还望大国师知会皇上一声。”   杨遇一晚上吊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如此甚好,我自会作安排。”   折腾了将近半年的战争在这一..夜之后彻底归于平静,叙南星期待的万灯节也在两天之后到来了。   ……   商家两兄弟并不会跟着大军回撤京城,他们本就是驻守在这边的边关军,解行也不会回京城,在这之前他是带着沈明修手下的人驻扎在蛮人边境的,现在西树的事儿告一段落,他成了最先一波离开的。   “我等得回防蛮人那边了,将军,叙先生,保重。”解行临走前并没有留下什么,却是给行舟和诵年一人送了一个他亲手雕出来的小吊坠,“原本该做个长命锁的,可惜手边没有好料子,等将来我再补给两位小公子。”   诵年倒是很喜欢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接过小吊坠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解行只得安慰他:“没事,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又见面了。”   沈明修闻言无奈笑道:“解行你难道不该想点好的吗?”   在这种情况下,沈明修和解行在蛮人边境见面的理由就只有蛮人再掀起战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解行爽朗笑道:“也是,那就等明年过年,我再回来看两位小公子!叙先生,就此别过了!”   叙南星目送他的车队朝着东边行去,缓缓消失在天边,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最后连小黑点都看不见了。   商影在一边道:“叙先生也莫要伤感,若是不打仗,每年都能见面的。”   叙南星将诵年抱起来,看他将解行留下的吊坠在面前晃晃,那是一个特意用颜料染了色的红色小龙,并不算惟妙惟肖,勉强能看出来龙角和龙尾巴,诵年和行舟却都很珍重地收了起来。   “沈将军不妨带着叙先生去海边转转,今天晚上那边会很热闹,虽说我们营地也会自己准备一些活动,到底是比不上那边的。”商影笑道,“两位小公子也没时间出去逛逛,难得的空闲时候,就不要闷在营地里了。”   叙南星却是摇摇头:“不了,今天晚上还是大家伙聚在一起比较热闹。”   商影叹了口气,心想又不是生离死别,下一刻却被行舟抓住了袖子,小家伙仰起脑袋看着他:“想去看小黑。”   “好,去看小黑。”商影将他抱了起来,顺便将诵年也接到了怀里,带着两个小龙崽去了马棚。   “明明之前还觉得战争结束得太慢,现在又觉得分离来得太快。”小青龙轻声道,“人类的感情真是太复杂了。”   “不要这么自然地把你我分开。”沈明修笑道,“往好的方向想,你不是想在京城开店吗?现在终于有时间了,不是吗?”   叙南星嗯了一声,被身边的男人揉了一把脑袋,听他道:“还想再去看看白姑娘吗?”   “不了吧,免得徒增伤心。”叙南星摇摇头,“我倒是还好,毕竟商路会一直有联系,倒是她,要是听说我们要走,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对了,白二呢?”   沈明修轻声道:“已经在从西树回来的路上了,风泉为了制造了一个病死的理由,他们兄妹俩可以重逢了。”   小青龙点点头,他身后士兵们将一串串灯笼挂在营帐边上,火石砰嚓之间,一盏灯笼亮了起来,紧接着另一盏也在不远处被点亮。   将士们亲手制作的灯笼,就像是他们在边关所守护的,被他们保护在背后的千万家灯火一般,令人感到安心。   不知道是谁等不及点燃了炮仗,噼噼啪啪之中夹杂着小龙崽们的笑声。   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开始了。   ……   半个月后,返回京城的路上。   “咳咳……等……”杨遇背靠在马车壁上,用手将叙南星递过来的汤药挡开,咳嗽得停不下来,小青龙在一边看得着急,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若是身体上的病痛,叙南星能够帮他舒缓甚至是治愈,不过是多花些灵气罢了,可杨遇这偏偏是心病,他想帮都帮不上忙。   “咳……呃咳咳……”杨遇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这才勉强停了下来,生怕自己等会儿再咳起来,赶紧接过叙南星手中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沈明修在外面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好多……好多了。”杨遇松了一口气,脸上因为咳嗽起来的殷红却还没消下去,再加上眼角咳出来的眼泪,看起来很是可怜。   叙南星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昨天晚上睡梦中还在叫呼延觉,他都已经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你担心个什么劲?”   “南星哥,若是你此行没有跟出来,景王殿下如今正在从西树赶回京城,你不会担心吗?”杨遇苦笑道,“绝对会胡思乱想的吧?下雨了马车会不会陷在泥坑里出不来,又或者是路上遭遇不测该怎么办……唔。”   小青龙松开了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的手,警告道:“你给我好好休息,不然我就把你记忆里和他有关的事儿全都洗干净。”   杨遇:“……”   “听见了没?”叙南星眯起眼睛,看见他点头才叹气道,“你简直比诵年还难管。”   小龙崽正好从车头钻进来找他的牛肉干吃,闻言抗议道:“我没有!”   “那昨天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摸糖吃结果被玄鹰抓住的是谁?”叙南星失笑道,诵年见被拆穿,迅速摸了一包牛肉干就钻了出去。   他什么也没听见!   叙南星无奈坐在杨遇身边,从他身边将龙蛋摸了过来,不知道是因为双黄蛋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个龙蛋孵化的时间比诵年和行舟要长太多,至今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要不是他能感受到龙蛋里面有灵气流动,真的很难不多想。   “也许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罢。”杨遇咳嗽缓过来之后,人说话也流利了许多,“别担心。”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痴情郎。”叙南星点点他,将龙蛋放好,转身走出了马车,扶着马车框往旁边一跃,就被玄鹰接住了。   小青龙放松下来,向后靠在他怀里:“明天就该到京城了吧?”   “路上不耽搁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到。”沈明修用大氅将他裹住,在他头顶亲了一口,抬起头时眼前落下一抹白色,“南星,下雪了。”   叙南星仰头看向天上,果然被雪花砸了一脸,忙叫两个儿子过来看,诵年:“哇!”   行舟:“哇。” 第094章 等等你来真的啊?!   时隔整整五个月, 叙南星等人从边关回到京城时,正好赶在了元宵之前。   抵达京城时正是天将亮,漫天大雪让京城看起来雾蒙蒙的, 寒气逼人, 幸好沈明修早就在路上买好了御寒的衣物,棉衣马褂加上兽皮大氅, 叙南星和杨遇怀里一人揣了只小龙崽, 简直比揣着火炉还要暖和。   小龙崽们到了冬天就懒得动,被抱在怀里就可着劲儿地睡觉,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醒来一阵子, 光是这两天两个小家伙就肉眼可见地长高了许多。   一行人进城后直奔桃李苑, 跟着回来的大军准备去找外城的管事进内城通报复命,这边沈明修才刚把叙南星扶着接下车, 就听小夫郎叫了一声表哥,沈明修转头看去, 果然看见早早就等在桃李苑门前的某人笑着从石狮子后头走了出来:“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来者正是庄茂言,他身上同样披着大氅,只是衣服上已经落了许多雪花, 看来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   “早就算着时候想要来接你们了, 昨夜突然下了大雪,就想着你们定然会在路上耽搁。”庄茂言上前来将几人上下大量一番,看见快有自己高的杨遇时明显愣了一下, 后者朝他点了点头:“见过丞相。”   “表哥来了怎么不进去等?”叙南星抬手替他掸去衣上雪花,庄茂言笑道:“又没有等多久,我也不想打扰老管家, 反正早上若是等不到你们,中午过来的话也肯定能看见人了……唔。”   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叙南星拥抱了一下,他愣了一下,轻声道:“……你也长高了。”   小青龙心满意足地笑笑:“皇上最近怎么样?有你陪在身边应该会轻松许多吧?”   “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沈明修将叙南星揽过来,杨遇则是上前去抬起门环敲了敲门,老管家觉轻,听见声音忙来开门,看见众人顿时欢喜地不得了,点了烛火又去端热茶,瞧见庄茂言也在,老人家笑道:“丞相大人今日可算是等到人了,天天都来这么早。”   庄茂言的话被拆穿也不恼火,只是带着三人在桌边坐下:“没办法,边关战事结束之后,我每天都来看一遍,生怕你们路上出了什么事。”   “有大国师在侧卜算,一路上自然是平安无事。”叙南星调侃道,这会儿才借着烛光看清楚庄茂言眼下竟然一片青黑,他顿了顿,“最近很辛苦?”   庄茂言还没说话,就见杨遇怀里的诵年小龙崽似乎是睡醒了,从他怀里跳出来,站在桌子上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周围看起来有点眼熟。   桌子边多出来的人也很眼熟。   他歪着脑袋盯着庄茂言看了一会儿,总算是从记忆深处将庄茂言挖了出来,试探着上前在他手上蹭蹭。   “已经长这么大了?”庄茂言笑出了声,将小龙崽抱了起来,放在手上掂了掂,“还有一个呢?”   叙南星将大氅敞开,露出还在熟睡的行舟,庄茂言乐了:“行舟怎么这么大一只?你抱着不累吗?”   “抱着暖和。”叙南星将行舟也抱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行舟睁开一只眼睛,打了个哈欠——还没睡醒。   诵年从庄茂言怀里钻出来,变成了人形,两个小龙崽天赋异禀,变换自如还能留下..身上的衣服,此时只见诵年将还不想动弹的哥哥用力抱了起来,轻车熟路地迈着小步子往从前兄弟俩住的房间跑,过了一会儿,应该是已经把哥哥安顿好了,又哒哒哒跑回来在叙南星身边的包袱里左掏掏右摸摸。   然后当着庄茂言的面将双黄蛋掏了出来,后者瞳孔一缩:“这是……”   “老三老四。”沈明修叮嘱了诵年跑慢点,这才和庄茂言解释道,“在边关生的。”   庄茂言:“……”   你们路上还真没闲着。   本想让长途奔波的几人再多休息一会儿,等天光大亮再去见宁殷,结果叙南星和杨遇一起摇头:“一路上睡太多了,根本不困。”   “我也是。”杨遇裹紧了衣服,“不过京城竟然比边关还要冷。”   “没办法,年年都这样。”庄茂言叹了口气,忽然将话题拉回了叙南星方才的问题上,“宫中最近事儿其实不多,主要是有两件事,不仅皇上头疼,就连我听了都头疼——这第一件是自然就是月余以后会送到京城的西树质子,听说新任盟主并没有子嗣?”   杨遇听到这件事心里一紧,叙南星余光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这个时候的杨遇完全没有一丝防备,他都不用窃入杨遇的内心,都能知道他有多么担心庄茂言口中的名字会不是他想的那人。   小青龙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可他是一直将杨遇当做弟弟看待的,无奈只好隔着衣服拍拍他的手臂权当安慰,对庄茂言点点头:“嗯,新任盟主呼延骨膝下并没有子女。”   “那么他送来的就只能是之前被他亲自抓回去关起来的呼延觉。”庄茂言蹙眉道,“虽说呼延觉与皇上有约定,可他到底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在京城,一个质子的身份并不一定能束缚住他……”   “无事,有人会看着他。”沈明修意有所指看向杨遇,后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淡淡的模样,闻言并没有什么表示。   庄茂言长出一口气,苦笑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面,一见面没有叙旧,反而还有这么多事等着你们回来解决,真是对不住。”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的这些和我在边关干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叙南星失笑,他朝沈明修抛去一个狡黠的微笑,庄茂言警觉道:“除了大闹西树,你们还干什么了?”   小青龙耸耸肩膀:“没干什么啊,无非就是去吓唬了一下呼延骨而已,这个是我的私心,和大辰西树没有关系——我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庄茂言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丞相还有话没说完吧。”杨遇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庄茂言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在叙南星疑惑的注视下道:“大辰需要一位继承人。”   “……这么说来宁殷是决心不碰后宫了?还是说这只是你的想法?”叙南星还没听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甩出这么一句话,沈明修却仿佛早就有所预料,庄茂言低下头用两指按揉着额角,却是抬眸看了叙南星一眼。   小青龙简直不明所以:“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要当皇帝!”   做皇帝累死了!   庄茂言忍俊不禁,头也没有那么疼了,只是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口,沈明修挑了挑眉,在小夫郎耳边低语几句。   庄茂言看着表弟脸上的表情从迷惑变成茫然,最后归于一脸震惊,就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他斟酌道:“这并不是皇上的意思,只是我出于私心的请求……我再另想方法便是。”   “倒不是这个原因,”叙南星艰涩开口道,“这个事儿,总得问问孩子意见吧?”   据他所知,小龙崽们对宁殷很是亲近,就算让崽子们认他当干..爹都没有问题,可要从宁殷的肩膀上接过治理大辰的担子,他没有权利为儿子们做出决定。   庄茂言闻言愣住了,他与宁殷的关系除了叙南星等人,并没有另外的人知晓——一国之相和皇上搞在了一起,就算再两情相悦,也不可能给大辰弄出个皇子来。   他也是在这几个月里想尽了方法,才想到也许龙神之子会比旁系血亲更有说服力,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叙南星和沈明修知情的情况下。   可庄茂言的确忘记了,这件事也需要问过当事人……不,当事龙的意见才行。   “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愿意,我和南星自然不会干预他们作出的决定。”沈明修看向还在怔愣的挚友,一字一句道,“这件事宁殷知道吗?”   庄茂言缓缓摇头,轻声道:“我在两个月前劝他纳妃来着,他和我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主动召见过我。”   叙南星:“……”   表哥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青龙非常不能理解,哪怕庄茂言说要带着宁殷私奔他都能理解——他也可以理解宁殷为了大局选择接受建议,可提出这个建议的人绝对不能是庄茂言。   龙族都是偏执的,认定一个人就以这个人为中心,在他看来,庄茂言对宁殷说的话,就像是他和沈明修成亲之后劝他再纳个妾……   “唔?”叙南星忽然被捏住了鼻子,他蹙眉扭头看向始作俑者,沈明修蹙眉道:“想什么呢?不要胡思乱想,脸都皱成包子了,我和他不是一样的人。”   庄茂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闭嘴,毕竟这件事的确是他没有考虑好,这已经不光光是惹了宁殷生气这么简单了。   他的话已经伤到了宁殷的心。   “作为天子,皇上已经为丞相做了太多了。”杨遇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他身后门外已经是日光乍现,照得积雪渐融,然而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却格外地冰冷,“丞相来找我们之前,应该先去找皇上商量一下的。”   叙南星点点头:“表哥你真是太笨了。”   庄茂言:“……”   ……   景王凯旋回京当天,应天子宣召携景王妃入宫面圣,于正殿之前犒赏三军。   叙南星穿着宫中送来的和沈明修同款的朝服,站在宁殷下位,面无表情地被下头的大军盯着——先前随军而的将士们看着站在皇帝身边,那个在边关营地时被他们误认为沈明修小情..人的叙先生,一个两个地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什么小情儿!   那是正统的景王妃!   小青龙非常淡定,因为不淡定也没用——他根本没有想到沈明修居然会和宁殷勾结,早就给他做好了朝服,临门一脚把他拎了上来!   幸好因为宁殷圣体不适,众人很快就散去了,宁殷看着僵硬的叙南星,笑道:“这么没胆子?”   叙南星简直无言以对,颇为大不敬地用手指点了点他:“你们太过分了!”   “这是明修的主意,和朕没关系。”宁殷忙撇清关系,又问道:“边关的消息早就在京城前后传开了,你打算何时承认自己的身份?”   “反正不是现在。”叙南星道,“我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到了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吧。”   “元宵灯会是个很好的时机,”沈明修从大殿另一边走了过来,轻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叙南星迟疑道,“也,也不是不行,可那时候要怎么做?”   沈明修笑道:“在西树怎么做,在这里就怎么做——飞一圈就能解决的事儿,没必要这么紧张。”   叙南星心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紧张消失之后,他往四周看看,没有看见庄茂言的身影,在宁殷身后站着的明林公公似乎知道他在找谁,忙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触宁殷的霉头。   谁知道两人的动作都被宁殷看在眼里,他带着两人往后殿去,一边走一边道:“你们两个背着朕做什么呢?”   小青龙清了清嗓子,明林公公没眼看地扭过头去,就听他道:“那个,我表哥人呢?”   宁殷哼了一声,正准备走,沈明修叹了口气:“一大早来等我们来得太早,丞相府那边来的消息,说是病倒下了。”   “什么?”宁殷顿了顿,一个眼刀子给到明林公公,后者一愣,忙道:“老臣这就派人……不,亲自去看看丞相大人!”   叙南星看着宁殷眼底的忧虑,在身后与沈明修比了个剪刀手,景王爷笑着也回了小夫郎同样的手势。   小青龙果然计划通,一句话解决持续两个月的难题,就是不知道表哥能不能配合好戏份。   几人从正殿转移到了之前坐过的一心堂前的亭子里,宁殷看着明显不在状态,叙南星叫了他两三遍才终于让他抬起头:“皇上,你最近没睡好吗?”   “也许吧。”宁殷长出一口气,笑道,“你方才说什么?”   亭子下有大臣停下来向几人行礼,叙南星待这几人过去才轻声道:“听说皇上不打算充实后宫?”   “你也要来管这件事吗?”宁殷苦笑道,“那群阁老念叨得朕头昏脑胀,偏偏某个呆子也跟着一块说,说真心话——那个时候真想给他一脚。”   “那就踹。”沈明修道。   叙南星想了想,还是将庄茂言找他们说的那个建议和宁殷说了一遍,后者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言语,在叙南星的催促下他才沙哑道:“到底是委屈了你那几个龙崽子。”   沈明修喝了口茶:“不委屈,这可是天子之位,多少人觊觎不得呢。”   “你这话和谋反没有什么两样。”宁殷哭笑不得,“那两个孩子怎么说?”   “还没问过。”叙南星淡定道,“不过没事。”毕竟还有两个没破壳的,万一其中一个对谋权篡位有兴趣呢?   若是都没兴趣,那也是破壳之后要考虑的问题了。宁殷总算是舒展了笑颜,只是他还没说话,那边离开没多久的明林公公又回来了。   他带回来两个消息:“桃李苑那边来了人,说是京城商会的客人想要拜访景王和景王妃。”   叙南星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往回跑之前不忘问道:“那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明林公公皱着苦瓜脸对宁殷道:“皇上,丞相大人似乎是淋了雪水,这会儿正高热不退,要找您呢。”   叙南星:“……!”   好家伙,演戏演得这么真?! 第095章 到处都是我亲戚!   叙南星在见到庄茂言之前, 真的以为他在配合自己演戏,然而看见床上虚弱的表哥之后,他才发觉明林公公说的话是真的。   庄茂言真的病倒了。   像庄茂言这样从来不生病的人, 一旦真的病了, 那就不只是病来如山倒那样简单了。   宁殷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并非是因为吵架, 而是临出门之前被御书房等着的大臣拖住了脚步, 只得让他们先过来看看,也许是不放心,让明林公公也跟了过来。   丞相府坐落在内城比较靠内的位置, 距离皇宫很近, 不知道宁殷是为了让庄茂言每天上朝方便,或者只是为了做戏——毕竟庄茂言在宫中是有专门休息用的偏殿的, 丞相府不过是个摆设。   叙南星一踏进府里就知道庄茂言不经常回来这里,除了看门的两个人, 这里一点儿人气都没有,等进了屋看见完全没怎么使用过的桌椅板凳,小青龙就更确定这一点了。   表哥这是说错话被赶出来才住在这的。   沈明修一手叉腰站在庄茂言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也许是察觉到某人的视线, 床上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因为发热变得沙哑的嗓子开口就像刀割:“……怎么是你?”   “以为明林公公来过了,下一个来的就会是宁殷吗?”沈明修道, “他忙着应付那群大臣呢,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庄茂言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现在这个状态, 就算看不惯沈明修,也打不过他, 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床铺一边微微陷了下去,表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表哥,要我帮你吗?这样烧着太难受了。”   庄茂言深深叹了口气,偏过脸看向叙南星,后者正好伸手过来试了试他的额头,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去试,这样的寒冬天里,庄茂言的脸都烧红了。   手下的温度比想象中还要烫一些,叙南星只能强硬替他做了决定:“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应该就是这两天受凉了……咳咳……等烧退下去就好了。”额上传来温柔的触感,一缕轻飘飘的感觉从头顶散开,庄茂言只觉得通体舒畅,就连嗓子都没有那么疼了,“别再像之前那样,我好了,你倒下了。”   “不会,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小青龙总算有机会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嘴角闪过一抹笑容,很快又被眼前难得病弱的表哥覆盖上了忧虑。   沈明修自顾自拉过凳子在夫郎身边坐下,对于变成这个样子的挚友他并没有多少同情,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同情心,他只是觉得在文武之道堪称天才,到了感情这一块就成了白痴,居然连那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别说宁殷生气,就连他听了都生气。   只是庄茂言这个状态,再加上叙南星在旁边,他也不好说什么,放在以前,两人干脆打一架,然后他按着庄茂言去给宁殷认错。   沈明修长出一口气,此时庄茂言已经退了烧,沉沉睡去,叙南星本想再多陪表哥一会儿,奈何外头的人已经来催了好几遍,说是商会的客人都已经喝茶喝了三趟了,他只好交待了明林公公一声,这才拉着沈明修回了桃李苑。   他这一走,正好错过了路尽头停下的马车,换上了常服的宁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紧蹙眉头匆匆走进了丞相府。   明林公公正准备回宫去和皇上说一声,谁知道一出门正好撞上了正主:“皇上?您怎么亲自来了?”   “……死了没?”宁殷硬生生在门口止住脚步,明林公公忙摆摆手:“皇上可不能说这晦气话,叙小公子和景王爷刚刚才走,这会儿丞相已经歇下了。”   宁殷有些纠结要不要进去瞥两眼,已经和小青龙通过气的明林公公斟酌道:“皇上要么还是进去瞅瞅吧,还是第一次看见丞相这个样子……哎,可怜着呢。”   天子眉角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到底是迈过了这道门槛。   ……   边关的寒冷根本不能和京城的冬日相比,大概是因为边关到底靠着西树炎炎沙漠——京城就没有那么好了,小青龙从进了桃李苑就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真冷。”   “桃李苑夏天凉快。”沈明修将小夫郎搂进怀里,带着他往正厅去,早就等在这里的几个商人忙起来要行礼,却看见传说中的冷面战神沈明修旁若无人地给景王妃又是脱大氅,又是捧着手哈热气,还给搓搓小手。   叙南星见正厅里站了三四个生面孔,猜想这大概就是京城商会里的人了:“对不住几位,从宫中回来耽搁了一些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没,没有的事!”几人连忙摇头,“能得机会喝一口桃李苑的茶,是我几人之幸。”   沈明修从管家手中接了暖手的炉子塞给叙南星,这才带着人进了正厅坐下,本想留下来陪他,却听他小声道:“要么你去看看行舟和诵年?这里我来就好。”   “没问题?”沈明修给他整理好衣领,见他笑着点头,这才转身去找龙崽子们,留下这几个商人面面相觑——都说沈明修不好相处,可这看着倒也……   “按理说应该是我这个做小生意的先去商会拜访几位才是,只是刚从边关回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上门递帖子,还要劳烦几位亲自来找我……”叙南星看老管家给几人都续上了新茶,这才礼貌道,按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其实这番话已经是折煞这几个商人了,可他还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小老板来看待的。   “景王妃言重了。”几人之中为首的那人看着三十多岁,是这几个人里面最年轻的,可另外几人对他先开口并没有什么意见,“我等今日前来叨扰,实际上是得了商会会长的话头,过来请景王妃前去商会一叙的。”   叙南星不解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我应当不认识京城的商会会长才对。”   虽说之前庄茂言有答应过他,会在这件事上帮他的忙,可从八月多到现在,所有人都还在为了西树的事儿忙活,别说庄茂言了,就连叙南星都快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若非在宫中听到明林公公带回来的消息,恐怕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还是先前说话那人道:“不瞒景王妃,您在虞州城做的奶茶和玫瑰糕,早就已经流入京城,可以说是大受欢迎,只是我等一直没有得到机会结交景王妃,时至今日才终于得见正主。”   他见叙南星点了头,才继续道:“这奶茶什么的,实际上就是会长带回来的,只是并非从虞州城,而是从变州带来的。”   叙南星指腹摩..挲着暖炉的边沿:“变州?变州我只认得庄家……”   “对了!”那人猛地一拍手,把正在沉思的叙南星吓了一跳,忙又道歉,这才道:“我们会长,正是变州庄家现任的家主,也就是如今的庄丞相之父,庄山止。”   叙南星:“……”   “莫非景王妃也认得会长?”旁边一人看他神色有异,小声道,“曾听说沈氏食肆的吃食流入过朱州与变州,后在边关也有人说起过,莫非您曾结交过会长?”   小青龙清了清嗓子:“那是我大伯。”   众人:“……”   “这么说来……几个月前传言变州庄家找回来的小女儿膝下的独子,就是景王妃?”最先说话的男人震惊道,叙南星点点头:“嗯,那位……是我娘亲。”   不光是这几个商人,就见叙南星都忍不住感慨一句世界真小,就那么几个大人物,居然都能和自己扯上关系。   “我这就去叫会长过来!”其中一人忽然转身往外跑,叙南星想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脚下打滑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留下的三人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尴尬,幸好叙南星并不在意这个,想来庄茂言是忙得忘记告诉自己这件事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爹就是京城商会会长,当初才这么容易答应下来替他帮忙的。   几人重新坐下,关系一旦理清楚后,说起事儿来也就轻松许多,也就是到这个时候叙南星才终于搞明白这几个人今天过来找他的原因。   “你们想将我做的东西带上商路?”叙南星沉吟道,为首那人道:“景王妃不必担心……”   “别叫这个了,叫我名字就行。”叙南星被他们左一个景王妃右一个景王妃叫得头疼,将话题又拉回了生意上,“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那人道:“不如叙公子先说说自己的想法?银票自然是不会少了的,该多少就是多少。”   “我在虞州城有家店,现如今在边关城镇也有一家分店。”叙南星道,“原本是打算在京城也做一家的。”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自然……”   “不用你们帮忙,这个我自己来就行。”叙南星打断了他的话,他想要的是自由自在地赚钱,而不是任由他人指指点点,听从命令做事——虽说这些人也许会看在他与商会沾亲带故的份上对他特别对待,可小青龙并不需要这些。   几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沈明修从他们身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儿,他们连忙往后撤,就听沈明修道:“谈得如何了?吃过午饭还要去看茂言。”   那几人听他直呼丞相大名,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他们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叙南星同意见他们都是高抬贵手了。   他们居然还想对叙南星指手画脚!   反应过来后,几人额上都有些冒冷汗,紧张得脸上都热了起来:“叙……叙公子,我等先行告辞……”   他们的想法在叙南星眼前一览无余,小青龙无奈道:“等过阵子我将一切弄好之后,会亲自……会派人去知会几位一声的,供货什么的,好说。”   他一句“好说”总算让这几个人心里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离开了桃李苑。   “怎么回事?”沈明修蹙眉道,叙南星将行舟拉到自己身边,小龙崽暖呼呼的,抱在怀里比火炉还暖手:“你们怎么都没和我说,这边的商会会长是大伯啊?”   沈明修闻言难得愣了一下:“莫非是换届了?之前的会长明明是当地的一个富绅的,怎么成大伯了?”   诵年适时打断了两个爹爹的疑惑,将怀中的龙蛋露了出来:“爹爹!看!”   叙南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青花瓷一般的龙蛋上裂开了一条缝。   ……   龙蛋自从出现裂缝之后就再没有过动静,仿佛只是破个口子彰显一下存在感,叙南星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感受到里面的两缕灵气安稳地流动着,想来距离破壳也没有多久了。   距离那天商会的人闹了乌龙以后,又过去两天,叙南星正在桃李苑和小龙崽们围炉烤火,就听老管家过来说是庄茂言过来了。   后者并不是独自过来的,他身后还跟着许久不见的庄家大伯庄山止,以及不知为何没有陪在宁殷身边,而是捧着暖手炉子亦步亦趋跟在庄茂言身后的明林公公。   这三个人的组合让叙南星看得颇为新奇,明林公公只是笑笑,站在一边和老管家闲聊,并不过来。   相较之下,庄山止的反应就有些过于激动了,至少他握着叙南星的手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的架势着实是把小青龙吓得不轻。   “咳咳,皇上把事儿都和他坦白了。”庄茂言在一边把叙南星注意引了过来,“反正明天就是元宵灯会,早说晚说都得说……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亲爹一巴掌,忙跳开躲到一边去了:“我也是实话实说,再说了小姨知道得也比你早,你怎么不说小姨去!”   “你这个混小子……”庄山止手指点着已经当了丞相的儿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是叙南星给他顺着气将人扶着坐了下来:“大伯,你怎么突然成商会会长了?”   “我只是在里头投了点钱,谁知道儿子拜相之后,正好前头那位老会长退下来,他们就大吹大擂把我抬了上来!”庄山止抱怨道,“我就是个读书人,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等等,这两个孩子是谁家的?”   诵年手上拿着爹爹给烤的糖苹果,正在和哥哥分着吃,黏糊糊的糖丝粘在了嘴边,小龙崽怎么舔也舔不下来,正好这个时候沈明修从书房找了过来,诵年站起来跑过去一把冲进父亲怀里,让他给自己把嘴边的糖丝弄下来:“爹,粘牙!”   “爹不粘牙,是糖粘牙。”沈明修哭笑不得将诵年抱起来,给他擦干净嘴角,送回行舟身边,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人:“大伯,茂言,你们怎么来了?”   庄山止听那孩子叫沈明修爹,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你们收养了个孩子……不,两个孩子?”   “那个,这两个都是我生的——亲生的。”叙南星小心翼翼道,“我娘也知道这件事。”   庄山止惊愕道:“你是个男子,怎么能……”   又不是双儿,男子怎么能生孩子!   叙南星已经懒得解释,他突然觉得沈明修提出的亮出身份的建议颇为美..妙,只是现在时候未到,他干脆拍拍手叫行舟过来,指着庄山止对小龙崽道:“这个是奶奶的哥哥,你该叫什么?”   行舟将嘴里被弟弟塞进来的糖苹果咽了下去,用稚嫩的声音道:“爷爷。”   庄山止:“……” 第096章 话说小别胜新婚!   一句爷爷轻松俘获了庄山止的心, 商会什么的早就被他丢到了脑后,尤其是当诵年也凑过来趴在他腿上一口一个爷爷的时候,庄山止突然有一种想要在笨蛋弟弟面前炫耀一圈的冲..动。   远在变州的庄家二伯正睡午觉, 猛地打了个响天彻地的喷嚏。   叙南星趁着他忙着逗小孩的功夫将方才商会那几个人来找他的事儿说了, 庄山止虽然不懂做生意,人情却是懂的:“无非就是想要来攀你的关系罢了, 若是不想理, 就不要理。”   “做生意是可以的,能多一条赚钱的路子也好。”叙南星用树枝从火堆里翻出几个之前放进去的红..薯,红..薯一遇冷就鳖下去裂开来, 一阵香甜的气味在火堆周围蔓延开, 诵年鼻子灵,赶紧回过头来要了一个, 和哥哥一起吹了半天也不见凉,最后还是庄山止帮了忙才让兄弟俩吃上了温热不烫嘴的烤红..薯。   沈明修坐在叙南星身边, 和他一起将红..薯上的火灰弹去,放在一边早就准备好的筐子里凉着:“京城的商会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争斗是常有的事儿, 生意场上也要一切小心。”   庄山止正等着看沈明修再叮嘱叙南星几句, 自己也好跟着学习一下,结果叙南星点点头,沈明修竟然什么也不说了。   庄茂言在他身后看得好笑, 原来老爹也有吃瘪的一天,他从筐子里摸了个红..薯,慢悠悠将顶端的皮剥开:“爹, 我们在京城不是有一家空着的商铺吗?不如就送给表弟算了,你又不会做生意。”   小青龙正在从沈明修手中扒拉红..薯吃, 闻言一愣,抬起头看向庄家两父子,庄山止一拍大..腿,笑道:“是了,老太太之前在这里置办下一间铺子,原本是打算在这边开家书行的,奈何那段时间身体不好便回了变州调养,这边的铺子也就空了下来……反正茂言忙于朝政没有空,我也对生意一窍不通,不如就给你练手罢。”   叙南星瞪大了眼睛,红..薯都忘了吃了:“就这么送给我?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本就是自家人,分什么你我?”庄山止乐呵呵道,“我本就对做生意没兴趣,你这一回来刚好替大伯我挡挡商会那群人。”   小青龙有些激动:“那,那就先谢谢大伯了,明儿我请大伯吃饭!”   诵年在一边凑热闹:“吃饭!”   庄山止将吃成了小花脸的诵年抱起来,摆摆手道:“吃饭就不用了,明日..我带你去那地方逛逛,你也好看看究竟适不适合做生意……哎,让我想这些玩意儿,还不如让我回去对着佛书临摹几百遍!”   “我也谢谢伯父。”沈明修把跃跃欲试的小夫郎拉回来往他手里塞了半个红..薯,“这几日..我恐怕还有不少事要忙,南星就托你照顾了。”   庄山止欣然接受下来:“好说好说,景王爷是要去忙元宵灯会的事儿?”   沈明修与叙南星对视一眼,后者笑笑:“就当是在忙元宵灯会吧。”   京城的元宵灯会将一连举办五天,最后一天的晚上天子将会出入内城,与民同乐——可在这之前,京城会先迎来西树护送质子的马队。   大辰与西树刚刚打完仗,西树再次出现在京城,不知会不会掀起更大的混乱,要知道内城外城对于西树可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从故意找事,到外城的商队人贩子事件,再到后来长达大半年的战事,可谓是让两国百姓叫苦不迭。   质子是和平的筹码,同样也是大辰心中的一颗钉子——但叙南星不太在乎,毕竟已经能确定西树送过来的人是呼延觉了,还有杨遇守着大辰,虽说这样对呼延觉很是不公平,也已经是眼下对大辰最有利的结果了。   而元宵灯会的最后一天,叙南星也和大家商量好了,要在那天亮明身份,小青龙既紧张又兴奋,他早就不想躲躲藏藏了!   庄山止对这两个孩子很是喜爱,又呆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开,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见面礼物,最后干脆将自己腰侧的双鱼玉佩解了下来,给了行舟和诵年一人一块。   小龙崽们对这些晶莹剔透又亮闪闪的东西都很喜欢,龙族对宝物的亲近是写在血脉里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庄山止本来还想送叙南星些什么,只是出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来得及带上,小青龙将他送到了桃李苑门前:“我就不用了,大伯送我铺子,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   “谢什么谢,我们庄家亏欠你和兰心的这辈子都补不完,给你的收着就是。”庄山止道,“今天晚上回去我将地契一并找出来,明日带给你——这段时间我都会留在京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上龙武街找我,报我的名字便是。”   叙南星笑道:“大伯在京城也是威名赫赫呢。”   庄茂言在一边拆老爹的台:“那是因为他在京城没地方住,龙武街那边是御书苑藏书阁的一个分处,他在那里蹭地方住呢。”   “混小子!”庄山止没好气拍了庄茂言一巴掌,小青龙闻言道:“既然如此,大伯不如在桃李苑住下?这边空房也多……”   “这就不用了,我还是和书本睡在一起比较安心。”庄山止拒绝了他的好意,叙南星只好目送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往南边去了,这才发现庄茂言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庄茂言的精神比前两天看起来好了不少,他见小表弟正在看自己,狡黠地冲他眨眨眼睛,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锦囊来,那锦囊绣着百合花纹,看起来很是雅致,仔细闻的话还能嗅到阵阵花香。   他将锦囊递给了叙南星,后者接过来凑近闻闻,果然有花香扑面而来,小青龙迟疑道:“这是……什么?给我的?”   “京城往东走,有个月鲤村,有一位专门做香的公子。”庄茂言轻声道,“有夫人小姐们用来擦手擦脸的,也有给双儿用的……这一盒送给你。”   叙南星根本没听懂,给双儿用的,给他做什么?庄茂言恨铁不成钢,更压低声音道:“宁殷他很喜欢这个,我昨天晚上才试过,效果很好。”   叙南星:“……”   “你们两个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沈明修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响起,庄茂言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叙南星却是吓得差点和表哥抱一块去,赶紧将锦囊塞进袖子里——庄茂言这个混蛋表哥!居然……居然给他那种东西!   他也是刚刚才听明白庄茂言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双儿虽然可以生育,却不像是女人一样,同样是要从后方承///huan的。   换而言之,也就需要一些外力。   那锦囊里装的恐怕就是软香膏之类的,不过他和沈明修还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东西,主要是小青龙一激动起来……   叙南星长出一口气,将表哥赶了出去:“你赶紧回宫去吧,等会儿下了大雪,这里可没有房间给你住……”   “方才不是还说要给我爹留房间?”庄茂言一眼看破小表弟的恼羞成怒,调笑一句,也没有多作停留,只说让沈明修晚饭之前来一趟宫中,明日的元宵灯会还有事儿要商榷。   两人看着他上了街角停着的一辆马车匆匆离去,沈明修才用自己的大氅将小夫郎裹住,将他抱在身前一步一步往身后院子里挪:“方才他给你什么了?”   叙南星身体一僵:“什么也没给。”   “真的?”沈明修垂眸看向低着头的叙南星,低声笑道,“行舟和诵年回房休息去了,龙蛋我也去看过了,还没有什么动静……我让人烧了热水,要沐浴吗?”   小青龙耳朵一红,沐浴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暗号,在身上没有被弄///脏弄///湿的情况下,沐浴就是在作出邀请。   算起来两人从赶路到回来,连着忙到现在,也有月余没有亲///近过了。要是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儿,叙南星竟然有些克制不住地渴///望起什么来。   他努力将脸上的热意压下去,结结巴巴道:“你……你晚上不是还要去宫中吗?时间上来得及吗?”   “这是看不起夫君还是舍不得夫君?”眼看着到了台阶前,沈明修两手将叙南星腰托着往上一举,带着夫郎踏上了回房的走廊。   半天都没有得到叙南星的应答,沈明修低头在他耳后啄啄,怀里的夫郎竟然脚下一软险些站不稳,沈明修愣了一下,忙将他一把捞起来:“南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叙南星呼吸有些急.//.促,他搭着沈明修的手臂站稳,苦着脸从袖子里将方才庄茂言离开前给他的那个锦囊拿了出来:“这个好像……好像有cui////qing的效果……”   沈明修皱着眉接过来闻了闻,除了百合花香,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叙南星简称这玩意儿应该是有延/迟/功/效,沈明修只好先将他带回了卧房。   结果过了快一刻钟,沈明修还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反而是叙南星的情况越来越难以控制。   “南星,这个……”沈明修将那锦囊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个金丝软盒子,打开之后也不过是精致也更精细些的软膏,景王爷顿时对眼前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只对你有效果?”   小青龙简直欲哭无泪,原来是这样吗?怎么会这样啊!   然而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一个状态,就算吃亏在先,也当即作出决定要把吃的亏讨回来!   于是龙神大人果断将景王爷推..///倒,翻身骑了上去,结果今天的衣服是沈明修亲自给他穿上的,样式复杂,他这一着急根本解不开。   “要我帮你吗?”沈明修试探着道,结果被叙南星狠狠瞪了一眼:“都怪你,买这么难解的衣服做什么!”   越解不开就越急,越急就越解不开。   小青龙正想着干脆一把撕了算了,就听沈明修轻飘飘道:“这身衣服是专门订做的,可不便宜。”   叙南星:“……那你帮我解开。”   沈明修坏心思涌上心头,正想说要么你求我,就被早就有所准备的叙南星掐着领子吻了上来,景王爷才刚伸手扶住小夫郎的yao,就觉察到了不对劲——这家伙用的不是人类she..///头,而是之前带给他无限快..///感的龙she。   分叉的she///尖纠..//缠着他的,小青龙的吻技比起最开始只会笨拙地在唇上摩..//蹭,已经完全学会了深//吻的技巧。   绵长的一个亲..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沈明修还在顺气,却觉着心口那阵火焰越烧越旺,他正想问叙南星,自己这是怎么了,就瞧见伏在身上的小青龙笑得像只小狐狸:“嘿嘿,龙涎也有和这玩意儿一样的效果,现在我们俩扯平了。”   沈明修被他这一个笑容看得心跳加速,叙南星撑着身子贴近他颈侧,小虎牙描绘着他喉结的形状划过危险的弧线:“想要我吗?”   “……嗯。”沈明修指尖抚上小夫郎的手腕,“想要你。”   叙南星缓缓起身,这衣服他虽然解不开,却能从领口扯开,露出已经变得粉红的锁///骨来:“那你求我呀。”   想要在那精致锁///骨上留下印记——沈明修琥珀色的眸子颜色逐渐变深,他当着叙南星的面抿了抿唇,开口轻声道:“求你。”   小青龙脑子里仅剩的理智被这一声求你给崩没了,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沈明修已经反转了趋势,夺回了主动权。   看着他将之前掉在一边的香膏捞了过来,叙南星脸上热意更甚。   金丝软盒被启开,阵阵百合香混着小青龙现出龙角龙尾时的荷花香,卧房中一片温情yi(补全字数)ni。   叙南星只是想要听他一声“求你”,结果在晚饭之前,沈明修至少重复了十几遍“求你”。   “tui自己(审核不让抬起来还要我补全字数)抬起来好吗,求你……”   “乖,手揽(审核不让揽所以隔开一下)着我的肩膀,求(审核不让王爷求还要我补全字数)你了。”   “这样站(审核不让站着还要我补全字数)着会好些吗?试试吧,求你了……”   等到一切终于偃旗息鼓时,窗外已经被夜色笼罩,沈明修将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小夫郎从浴桶中抱出来用毯子包好塞进被窝里。   “睡吧,睡醒了夫君就回来了。”沈明修捏捏他软乎乎的耳垂,后者睡过去之前不忘扔下一句话:“你居然用美..//se.(补全字数).//you..//惑我!真是太可恶了!”   整件事都很无辜的沈明修:“……”   ……   内城宫中,庄茂言颇为狗腿子地一定要为宁殷夹菜,明林公公乐得清闲,站在一边看杨遇一本正经将面前的鱼刺挑出来。   “景王还没来?”宁殷腰上还酸疼着,昨天晚上庄茂言折腾了他大半夜,早上又缠着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完全不记得,这会儿等着沈明修一块吃饭,偏偏大半天都不见人。   明林公公道:“已经派人去接了,估计是大雪天,夜深露重,来得慢一些吧……哎,皇上您瞧,景王爷这不是来了吗?”   沈明修将身上落了雪的大氅脱下挂在一心堂外的栏杆上搭着,抖落头顶的雪花,这才走了进来:“对不住,来晚了一些。”   宁殷正要让他落座,好让明林公公给他斟酒,忽然看见他高领都遮不住的脖颈上一连串的红色痕迹——他十分清楚这是什么痕迹,天子伸手指向景王爷:“你这个……”   一句禽..///兽还没出口,手指就被沈明修捏着转向了他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庄茂言:“都怪他。”   庄茂言:“……”   还能不能当兄弟了!! 第097章 龙蛋破壳啦!!   且不论宫中几人后来是如何心照不宣, 彻夜长谈到天明,桃李苑中叙南星一觉睡到快天亮,本想继续睡一会儿, 反正和庄山止约的是在中午见面, 这会儿起来也没事儿干,再加上外头下了一..夜的雪, 起来肯定冻死人, 然而他很快就被诵年和行舟晃醒了。   小龙崽们左一个右一个扶着他的手臂拍拍晃晃,小青龙只得起来看看两个小家伙这是怎么了,然后就看见了眼睛哭得像兔子的诵年。   “呜呜爹爹, 弟弟被我弄不见了……”诵年一看叙南星醒过来, 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叙南星才刚听清楚他话的内容就开始头大了, 忙伸手将小龙崽从怀里挖出来,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问道:“诵年诵年, 什么叫把弟弟弄不见了?”   他话音刚落就想起了还有个没破壳的龙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这个时候行舟也将那枚青花纹的龙蛋捧着放在了他的被子上, 只见龙蛋从先前裂开的那条缝不规则地裂成了两半, 里面什么都没剩下。   在叙南星懵神之际,行舟从自己袖子里倒出来一个小东西,那是一只看着颇为眼熟, 长得和行舟诵年还没化形时一模一样的小龙崽,只是这只小龙崽并不是小火龙,而是浑身覆盖着和叙南星龙形时差不多的水青色鳞片。   巴掌大的小龙崽抬头作出闻嗅的动作, 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谁,随即熟悉的气味给了他安心, 小龙崽子簌簌爬到了叙南星身上,他身上冰凉的触感让刚从被窝里坐起来的叙南星身体一僵,忙拽过自己的衣服将这不知道是老三还是老四的小龙崽裹起来。   “这个是龙蛋里的哥哥。”行舟这个时候已经爬上..床去安慰诵年了,还不忘负责任地给爹爹解释:“还有一个弟弟,破壳之后就飞出去了。”   叙南星闻言再也坐不住,先把老三塞进衣服内侧口袋里,小家伙刚出生,对什么都很好奇,怀里抱着从大哥那里得来的小玉佩在口袋里自顾自玩得开心,很是让人省心。   安顿好了老三,叙南星迅速穿衣起身,只是昨天晚上贪/欢留下的酸疼让他动作治疗有些迟滞,幸好并不影响走路。   诵年一直以为是自己在龙蛋破壳时凑上去看才把弟弟吓跑的,叙南星心疼地安慰了他好一阵子,才终于让他答应先把最小的弟弟找到再说其他的。   桃李苑说大不大,前院后院加个花..园,但说小其实也不小,光是从偌大的院子寻找一只可能还没有一只手大的小龙崽已经是无比困难。   尤其现在外头还在落着雪,到处白雪皑皑,一片白色更是增加了难度。   叙南星本想用龙族之间的互相感应来探知一下小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结果在桃李苑前前后后转了个遍也没感觉到什么,行舟和诵年更是直摇头,小青龙掀开衣服里头,老三已经抱着玉佩睡了过去,完全帮不上一点忙。   他长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老四估计比老三大不了多少,那么小一个肯定也没法跑出桃李苑去,再不过一点一点找过去罢了。   “我去找管家爷爷,把父亲找回来。”诵年眼睛还红着,好在已经不哭了,平时被爹爹哥哥们捧着的小龙崽在此时也有了当哥哥的架势,转身去找老管家往宫中传话去了。   叙南星只好和行舟分头去找,他负责前院,行舟负责在卧房附近寻找小龙崽的身影——可两人找到天光大亮,也还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小青龙焦急又没有办法,打算去找找行舟,看看他那边怎么样了,就听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就被人从背后拥进了怀里。   “诵年都和我说了,还没找到吗?”沈明修紧紧抱了小夫郎一下,他看样子是急匆匆跑回来的,身上因为跑动热乎乎的,估计连马车都没坐,叙南星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他身后院门外一辆马车猛地停下,车轮摩..擦之间发出尖锐吱呀一声,颇为刺耳。   下来的人是宁殷和跟在他身后跑的庄茂言,两人也是听了明林公公带过来的消息,一下都坐不住,连忙赶了过来——主要还是老管家直接将诵年送进了宫。   小家伙见到沈明修就开始哭,哭得那叫一个可怜,把早上起来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他听,几人搞清楚之后就都赶到了桃李苑。   “大概也长这个样子。”听宁殷也要来帮忙找之后,叙南星干脆把口袋里的小龙崽捧出来给几人看过,小龙崽醒过来看见好几个人围着自己看,有些害怕地钻进了叙南星的衣领,冷得叙南星一哆嗦。   他抬手用指尖安抚着小家伙,不解道:“我……我本体也没有那么冷吧?”   沈明修也伸手过来摸摸,沉吟道:“莫非不是水,而是……冰?”   叙南星:“……”   为何儿子长得与我都不是一个属性的!   这些纠结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那个玩失踪的小家伙找到。   叙南星回到了行舟的卧房附近,想来若是老四对周围不熟悉的话,应该也不会走太远,他便开始在卧房的走廊和廊下巡视起来——廊下都是用来防潮的石头,黑漆漆的,小青龙想着如果是他,绝对不会往这种地方躲,便将视线挪到了头顶。   走廊边只放了花草,大冬天只有鸭爪木还是绿色的,一眼看过去也没有异常,而头顶结构复杂,屋檐下的冰棱泛着银光,伴随着廊下反射的雪白色照得叙南星忍不住眯起眼睛,忙低下头躲开。   等等。   叙南星猛地一顿,再次抬起头看向那几道冰棱——昨夜只下了雪,并没有雨水,屋顶也没有积水,这是从哪儿来的冰棱?   他脑海中闪过一抹亮光,赶忙后撤几步跳到走廊外,倒退着抬头看去,然而屋檐上还雕刻着各种走兽,遮挡了视线,小青龙只顾着往后退,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湿滑,他已经来到了金鱼池子边,就在这时他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没找到儿子,过来找夫郎的沈明修正好看见这一幕,他一声小心伴随着行动还没喊出来,只见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巨大的冰棱由池水之中猛地凝结而成,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冰冻屏障,正好将马上要和金鱼背对背拥抱的叙南星接在了上头。   “……呼。”小青龙也吓了一跳,那冻冰也滑,他靠在上面滑了一下,正好坐在地上,下意识顺着方才力量来源抬头向上看去,就见需要走兽雕像顶上趴着一只小小的白色小龙崽,身上带着些青蓝色花纹,柔毛毛在寒风中随风飘动。   叙南星被沈明修搀扶着站起来,嘴里忽然吐出一句话来:“就是他了。”   “什么?”沈明修懵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正好这个时候宁殷等人也听见声音跑了过来,就见叙南星抬手指向那只威风凛凛的小龙崽,激动地对宁殷道:“看!太子!是太子啊!”   宁殷:“……”   “眼神的确霸气,不像是小孩儿该有的。”庄茂言钦佩道,“这小子,身上一股王霸之气!”   他话音刚落地,屋顶上的小龙崽就朝他抛来睥睨一瞥,庄茂言嘶道:“他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老三从叙南星衣领探出小脑袋来,看看自己尾巴上的蓝色花纹,晃晃尾巴和弟弟打了声招呼。   老四看了一眼双生兄长,颇为不屑地抬起头仰望天空,张开龙嘴正准备嗷呜一声震彻天地……然后就被一阵寒风吹得爪爪抓不稳雕像,叽里咕噜滚了下来。   小青龙一个前扑过去抬手将自家老四接住,后者非常淡定地将露出来的肚皮用尾巴遮住——休想摸我的肚皮。   诵年见状松开了抓着庄茂言衣服的手,哒哒哒跑上去从叙南星手上将弟弟接过来,啪叽啪叽亲了好几口。   小冰龙:“……”   宁殷也凑过来,看着小冰龙在诵年掌心翻了个身,甩甩脑袋甩甩尾巴,又毫不胆怯地抬起头扫视众人一圈,挑了个看起来也很霸气的家伙,跳上他的肩膀,钻进衣服里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睡觉去了。   被挑中的“很霸气”的宁殷动也不敢动,原本正赶着要去上早朝穿了没来得及换下来的龙袍底下鼓起来一个小包,那是小龙崽团起来的一小团。   “这……这怎么办?”宁殷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紧张,他不是没有抱过诵年和行舟,可这还是头一回接触这么小的小龙崽,生怕自己一动就把他弄伤了。   叙南星小心翼翼扯开他龙袍一角,后者干脆顺着他的动作将龙袍脱了下来,在尽量不惊动小龙崽的情况下将整件龙袍一股脑塞给了叙南星。   小青龙:“……你这是做什么?”   “要么带着上朝去吧。”沈明修在一边道,宁殷和叙南星齐齐转头看向他,满脸“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被盯着的景王爷隔着龙袍摸摸儿子,对小夫郎道:“本就已经决定要从崽子里面挑一个继承大统了,早些适应也是好事。”   庄茂言摸摸下巴,插嘴道:“说得好像也没问题,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宁殷猛地给了他一肘子,面对委屈巴巴的丞相丝毫不为所动:“你再拱火试试?”   他又对叙南星道:“不是说了要问问孩子意见吗?等他大一些再说吧,不急于一时。”   几人说话的功夫,小冰龙又被吵醒了,他嗷呜一声打了个哈欠,睁开小眼睛看看周围,叙南星哄道:“把衣服还给人家好不好?爹带你去吃好吃的……”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小冰龙就是死死抓着龙袍不松小爪子——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宁殷爽朗笑起来:“这个小家伙,莫不是真对朕的位置感兴趣?罢了罢了,衣服就先留在这里吧。”   “皇上,这……这恐怕不合体统……”明林公公在一边有些为难,天子上朝不着龙袍……   宁殷收了笑容,正要说话,就听叙南星道:“体统?天子在这里,不就是体统吗?”   此话一出,就连沈明修都有些吃惊,小青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心直口快,公公莫要放在心上!”   宁殷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赏!”   小青龙:“……?”   这就有赏了?!   于是小冰龙顺利得到了把龙袍当床睡的权利,宫中众臣也“有幸”上了一次天子不着龙袍的早朝,顺带从天子口中得到了“将立龙神之子为太子”的消息。   退朝时每个大臣脸上的表情都是恍惚的,兵部尚书抓着礼部尚书的衣服,茫然道:“龙神?哪来的龙神?皇上怕不是听信了西树传言……”   礼部尚书把自己的衣服抢回来,拉着他给脸上带笑的沈明修让开地方,本以为景王爷走过去了就算了,却见他在自己身边停了下来:“章大人,明日元宵灯会可还记得?”   两位尚书都被他的话说懵了:“这,这所有人都知道明天元宵灯会……”   “那便好,明日就能知道是西树传言还是真有其事了。”沈明修意有所指道,“本王也很期待呢。”   ……   因着早上闹了这么一通,叙南星差点忘记了赴庄山止的约,换了身衣服,又让行舟和诵年看好两个弟弟,临出门前正好碰上从宫中回来的沈明修。   “你一..夜没睡,先去补个觉。”叙南星对于夫君要跟着自己出去这件事表示了强烈反对,“我又跑不丢,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再说了,有大伯陪着,我还能出什么事?这里可是京城。”   “那要早去早回。”沈明修给他披上一件大氅,又亲手为他系好绳结,被裹成球的小青龙扶着沈明修的肩膀在他唇边偷亲一下,摆摆手:“那我走啦!”   京城今年连日大雪,百姓们倒也习惯了每年的雪天,在各家门前都清理出了一条路来,顺带着把街上的雪也扫了。   在京城并没有很多人认得叙南星,不会像在虞州城时出个门到处都有人打招呼,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儿。   只有就近的几家看见他是从桃李苑走出来的,眼中神色不太一样,带上了些敬重疏远,却在看清楚他是个年轻,眉目精致的小公子后又放松了许多。   许是桃李苑来的小客人吧。   叙南星有些后悔没有揣一只小火龙过来,只是行舟诵年两兄弟今天因为弄丢了弟弟,都有些受到惊吓,这会儿待在家里休息也是好的。   小青龙搓搓手,慢悠悠走上了龙武街,庄山止昨天留给他的店铺地址也是在龙武街上,这龙武街分大街小街,大的做生意,小的则都被书院包了下来。   “云芳书铺……”叙南星最后停在了一家明显许久没有开张的铺子前,门窗都是很好的,上头也有小阁楼,地段也不错,坐北朝南第三家,虽然不是头一家最显眼的地方,叙南星也对这里很喜欢。   不过约好的时间到了,庄山止还没过来,也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小青龙想着在这里等也是白等,就打算去小街的书院看看。   他在街上买了一袋小肉饼,一边吃一边往另一头溜达,身后却是响起一阵马蹄乱声,旁边卖饼的老板娘想拉他一把,然而那高头大马已经来到了眼前,眼看着就要踩在叙南星身上,老板娘已经不敢看了,就听耳边一声惨叫——   ——却不像是方才那位小公子的。   老板娘睁开眼睛,就看见叙南星站在倒在地上的纵马人身边,歪着头打量脚底下这大块头,手上将半块小肉饼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内城禁止纵马,没死的话就吱一声呗?” 第098章 不如你来当会长!   此时大街上还闲着的百姓都探出脑袋来看热闹, 有人似乎认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那个大块头:“这不是书院新开的什么使者吗?我记得是西树的……”   “记错了吧?是蛮人那边过来的!”   “蛮人怎么在内城纵马?”   “这不是想要学西树和谈吗?就派了人过来谈,谁知道为何住在书院里……”   百姓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叙南星偏过脸看向这家伙, 对上了一双怒火冲天的眼睛:“你赔我的马来!”   众人这才发现一边还倒着一匹四腿朝天的大马, 看样子是晕了过去,大家伙又齐刷刷将视线投向叙南星, 这么个小公子, 看着也不像是能撂倒一匹骏马的人。   便有人出来说话了:“雪天路滑,你别是自己摔倒了反过来赖人身上啊。”   大块头双臂一撑,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我看得清楚, 就是你伸腿出来绊倒了我的马!你敢说不是?!”   “是又如何?”叙南星继续吃小肉饼,却是口齿清晰道, “难不成让你在内城纵马乱跑,冲撞了百姓, 到时候官兵直接给你这匹马一刀吗?”   他说的话并不算得上好听,却都是实话,旁边听着的百姓们也是连连点头:“是啊, 这马就和狗一样, 咬人的狗不能留,闹过人命的马也不能要!”   “这马只是晕过去……”叙南星话才说到一半,就见那匹马四只蹄子乱蹬, 两三下就重新站了起来,晕晕乎乎地正在摇头晃脑,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有事。   小青龙便接下去道:“……而我方才若是不出手, 此时趴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那又怎么样!”大块头说话时脸上的横肉都在跟着一块抖动,看起来颇为狰狞, 他扬起手想去抓叙南星的衣领子,眼看着指尖距离领口只有一寸,叙南星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原本他还以为可能是马受了惊吓失控才会乱跑,现在看来就是这蛮人仗势欺人罢了,而且听起来他也不是第一天出现在这里,不可能对大辰的律法不清楚。   那就更是故意的了。   他这边正准备出手,就听小街转角那里有些耳熟的声音匆忙由远而近响了起来,是庄山止:“南星你没事吧!哎呦喂——”   听着像是差点脚滑站不稳,叙南星和眼前这大块头一齐转头看去,小青龙这才发现来的并非只有庄山止一人,他身后还东倒西歪跟着一群一看就是文臣的家伙,那十几个人个个扶着墙,好不容易落稳脚步来到跟前,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大块头似乎非常害怕这几个人,看见他们过来忙跳开要去牵马,瞧着要跑,一只没干过重活的手啪的一声就把他拽住,庄山止指着他:“你这蛮子,我定要将这事儿告诉你主子!”   小青龙呆若木鸡地看着庄山止嘴停不下来地用各种子曾曰过将大块头说得恨不得抱头鼠窜——原来大伯这么厉害!   大块头好不容易被庄山止说教完了,想要跑时又被身后那十几个书生模样的抓住,新的一番说道就这么开始了。   叙南星看着大块头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莫名有些同情他,正想着手上的小肉饼就被庄山止摸了两块去:“哎累死我了,没吓着吧南星?我这边听说有人被这蛮子欺负赶紧过来了,没想到是你,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大伯让我今儿中午在书铺门口等着的吗?”叙南星说完就见庄山止一拍手:“我给忘了。”   小青龙:“……”   怪不得一直没等到人。   “大伯这是在忙什么?按理说明日就是元宵了,今天应该不忙才对吧?”叙南星又分了几块小肉饼给他,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就知道他肯定没吃午饭,估计连早饭都没吃。   庄山止吃完了肉饼才有空指指那边已经在众书生围堵下乖乖牵着马往书院走去的大块头:“他是蛮人带来的书童……”   “书童?”叙南星震惊地看着那虎背熊腰的男人,估计十几个书生加起来也挡不住他一拳,“他怎么会是书童?”   小青龙耳边仿佛响起了掷地有声的那句质疑——你管这叫八岁?!   简直和“书童之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庄山止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他怎么会是书童?”   在他的解释下,叙南星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比起暗戳戳搞事情被打服的西树,蛮人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边关和大辰的争斗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可前一阵子西树与大辰和谈之后,那边突然也提出了停战的请求。   “送了个王爷过来,说白了也就是个质子。”庄山止拉着叙南星在街边的茶摊找了位置坐下,叫了些吃的这才又道,“这王爷天天在别院闭门不出,只有天子宣召才出门,却是派了个书童在书院,说是想要交流两国文化……谁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叙南星眼神清澈眨巴眨巴看向大伯:“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庄山止愣了一下,叙南星不好意思道:“我还是对赚钱比较感兴趣,这方面就……”   “好,好,赚钱好。”庄山止笑了起来,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忘事儿,让叙南星等了这么久,他尽心尽责地给他解释道:“那个书童三天两头找事儿,总有一天会玩个大的,听书院的前辈们说,大抵是蛮人借和谈之意想要在大辰搅和搅和。”   小青龙点点头:“这下听懂了。”   话说到这里,豆浆和小饼也送了上来,庄山止将其中一份分给他,自己先吃了起来:“我这儿忙得很,年后说是要办春闱,各种事儿……哎,不说这个了,商会那边我怕是没有时间去管,这个交给你吧。”   他说着将一块玉佩样式的玩意儿放在了叙南星手边,后者拿起来一看,震惊道:“这不是商会会长的腰牌吗?大伯你给我这个做甚?”   “你帮我管着呗。”庄山止将只剩两口的饼子用豆浆泡了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这边还急着回去忙,还得管着那熊玩意儿,店铺那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放开手做就行!”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又风风火火,脚下打滑地跑回了书院,留下小青龙一人对着不知何时被庄山止偷吃了半块的饼和豆浆发愣。   叙南星无奈起身将腰牌收在身上,正准备离开,才发现腰牌底下还放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云芳书铺的地契。   心里涌上一阵暖意,原来庄山止在这么忙的情况下,也没忘了给他准备这个:“……罢了罢了,商会就商会吧。”   先把店开起来再说。   他将剩下的吃食将就着吃了填饱肚子,转身又回到了云芳书铺。   书铺的钥匙也在地契的信封里,打开门进去之后,扑面而来的并没有叙南星想象中长时间没有打理的潮湿气味,反而是一阵书墨香气。   一楼和二楼都没有架子或是桌子,只有几木箱子的书,看起来只是暂时存放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叙南星启开一箱,才发现原来书本没有气味是因为里面放了专门用来避开虫叮的芸香草,也就是草木樨。   “如果今天有太阳就好了。”叙南星指尖抚过这些书,喃喃道,“有太阳就能晒晒送书院去了。”   他又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这边的后院比虞州城食肆的后院要大的多,也有小房子,总而言之,小青龙对这里很喜欢。   而且因为没有过多的摆设,打理起来也方便,若是条件到位,几天就可以到官府去将该办的东西办好,开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还是将正式开店这个计划放在了年后,好不容易有一段时间能用来休息,也能带着龙崽子们在京城里多走走。   将一切归至于原样,叙南星这才关了门准备回桃李苑,一出门这才发现天色昏黄,一副马上要下大雪的架势。   小青龙可不想变成小雪人,加快脚步往家中赶去,到了桃李苑,他才进去不久,没有发现身后一辆马车也吱吱呀呀停在了桃李苑门前。   ……   没被雪淋着,叙南星也还是去洗了个澡——跑得太快,愣是在大冬天热出一身汗来。   他换洗好了来到正厅,诵年和行舟正在看着小摇篮里两个弟弟的睡脸不敢说话,另一边庄茂言和沈明修正在对弈,门外宁殷正在明林公公的伞下抖落身上的雪花:“今天晚上估计是回不去了,这么大的雪。”   几人难得在大晚上聚这么齐,叙南星捻起一块奶糕在茶水里化开,喝了一口:“杨遇怎么没看见?”   “西树的使团午后到的,他负责接待质子。”庄茂言笑笑,“这会儿怕是正在忙着。”   “……呼延觉?”叙南星迟疑道。   宁殷点点头:“嗯,除了他,呼延骨也没有其他的兄弟了,念着有杨遇在,只要他安安分分,朕不在乎他与杨遇如何。”   他说着在叙南星身边坐下,也学着他用茶水泡奶糕,结果被甜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明林公公赶紧给换了新茶,他才终于舒展了眉头:“这么甜的你喝着不腻?”   “不腻啊,主要是行舟和诵年喜欢喝,我也就跟着喝,习惯了。”诵年听见叙南星叫自己,跑过来趴在了他的腿上,也伸手去够奶糕吃,宁殷给他拿了两块,小龙崽便拿着去和行舟分了。   叙南星看着抱在一起睡的双生小龙崽,明明是一个龙蛋里出来的,性格却分明不同,老三随遇而安还有些怕人,老四却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模样,天生就是继承大统的料。   “那个,关于你们家老四……”宁殷一句话将正厅中另外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朕的计划是,行过册封大典之后,也还是暂时不进宫。”   “这样能行吗?”叙南星有些担心。   沈明修收了棋子,起身来到了他旁边,拉了张凳子坐下:“你决定好是留在京城,还是要回虞州城了吗?”   小青龙斩钉截铁道:“京城。”   毕竟京城才是能赚大钱的地方,虞州城的一切可以作保留,也可以随时搬过来,他之前在虞州城练的几个小徒弟就是为今天的计划准备的——就算他不在虞州城,也照样能保证食肆的运转。   他坚信一句话,如果什么事儿都要老板亲自动手,这门生意注定赚不到钱。   宁殷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却还是被敏锐的小青龙察觉到了,他笑道:“怎么,皇上这是对我有愧疚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宁殷真的嗯了一声:“朕夺皇位,最开始只是为了在兄弟争斗之中活下来,那个时候有明修帮朕……现如今却只觉得累,一想到你被朕连累着也要暴露身份,你的儿子还要来当朕的继承者……”   他实在亏欠太多。   “想这么多做什么?”叙南星举起一根手指晃晃,示意他不要多想,沈明修也在一边道:“我帮你不仅仅因为我们是朋友,也因为我认为你的确会成为一位明君——事实证明,你也做到了。”   宁殷长长松了口气,脸上也轻松许多,小青龙指指自家老四:“反正桃李苑和皇宫离得也不远,白天在宫里,晚上回来睡也没有事。”   “这样……没问题吗?”宁殷狐疑道,“毕竟是你的儿子。”   叙南星心想那铁定没问题。其实龙族只会对配偶忠诚,若不是因为他喜欢孩子,早就和他的父母那样生下龙蛋就不管了。   毕竟龙随蛇性,只要龙蛋生下来或是孵出来,基本上就会直接把龙崽子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全然不知差点要靠自己生存下去的行舟和诵年伸手戳戳弟弟的软乎肚皮,被老四抱着手指蹬了好几下,诵年嘿嘿笑着转头对叙南星道:“爹爹,今天晚上弟弟能给我玩吗?”   叙南星:“……”   “先去歇下吧,夜里雪定然停不了,明日还得早起去宫中上朝。”叙南星起身一手将诵年捞起来塞进沈明修怀里,一手牵着怀里抱着弟弟们的行舟,看宁殷和庄茂言回房休息这才拉着夫君和崽子们打算回去,却在这时听老管家过来通报道:“王爷,叙公子,门外有位客人,说是想要登门道歉,您看这……”   叙南星顿时想起白日里遇到的那个“书童”,难不成是他背后的主人?   他将白天发生的事儿和沈明修说了一遍,后者刚开始听到他差点被马撞到脸色就已经更不好了,听到最后沉声道:“是有这么个人,蛮人的小王爷。”   “那见不见?”叙南星看了一眼门外,依然大雪纷纷,这会儿已经是戌时,大辰人重礼节,除非是特别相熟的朋友或是亲戚,否则挑这个大家都要休息的时候上门来的要么是找事,要么是真的有急事。   道歉可算不上是急事。   沈明修牵起夫郎小手往回走,对老管家道:“就说不见,让他明日自己找皇上去。”   明天就是元宵,宁殷又将叙南星亮明身份的时机提前到了明晚,今天要好好休息才行,不见也是正常的。   谁知道沈明修才刚把龙崽子们安顿好,叙南星也才刚掀开被子催他快进来,就听门外老管家又来报,说是外头那位放了话,今天晚上不见到人他就不走。   沈明修黑着脸披了衣服出了门,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进被窝搂夫郎一气呵成。   被按在怀里左亲亲右捏捏,小青龙还是忍不住好奇:“他走了吗?”   “走了。”沈明修捏捏夫郎的腰,“怎么瘦了?”   “先别管这个,”叙南星翻身趴在他心口,低头啄啄他的唇,好奇道:“你是怎么把他劝走的?”   沈明修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被子底下响起他闷声的回答:“……劝他做什么?我直接把他揍了一顿。”   叙南星:“……”   不愧是夫君! 第099章 小冰龙的册封大典!   叙南星以为京城的元宵灯会会从很早开始忙活, 更是起了个大早,打算趁早准备,结果他起来上街一看, 竟然发现今天街上连店都没开几家, 幸好昨日他与庄山止吃饭的那家摊子今天还开着门,问了老板才知道, 原来要等到午后才会忙起来。   “现在都在休息呢。”老板给他端上来一屉包子还有一碗豆浆, 让他慢慢吃,叙南星原本还打算吃了早饭找些人来书铺开工的,现在看来还是得等等——叮叮当当的, 若是打扰了休息的百姓就不好了。   小青龙悠哉悠哉吃完了早饭, 又打包了几份打算回去给小龙崽们吃,正准备离开, 就听身后一人在叫他。   只是并非叫他的名字,而是景王妃。   他回头看去, 就见一个二十多岁,身穿华服的年轻男人正朝他这边跑过来,手中还拿着折扇, 一边跑一边让他等等。   “啧。”叙南星站在桌边, 听过来收拾桌子的老板啧了一声,语气颇为不屑:“老板认得这人?”   “不就是蛮人的那个小王爷吗?京城里都知道他的名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也就是天天呆在宅子里不出来罢了。”老板抱怨道,“真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的,我看蛮人就没想和谈!”   小青龙了然, 敢情昨日庄山止说这人安分守己,应该也是对方装出来的, 言语间老板回了摊子后头,那位小王爷却来到了叙南星面前。   “你……”   叙南星话刚出口就被这人打断,他两手撑着膝盖直喘气,就连折扇都扔在了地上,就这么几步路愣是把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半天:“等……等我喘口气……”   小青龙默默离他远了一些,这人身上尽是花楼里的香粉气味,呛人得很,看来老板说的都是实话。看他脸上也没有什么伤痕或是青紫,沈明修昨天夜里应该只是将他打发走,至少没有下重手。   不过观其面色,眼下青黑,脸色苍白,脚下虚浮,身体已经是虚空了。   两个字,肾虚。   怪不得沈明修昨夜一听是他直接说不见,原来是个这样的人,却没想到这个家伙不肯放弃,估计是在这条街上等了一..夜,就为了见叙南星一面。   可这真的是来道歉的吗?   叙南星已经算是好心了,换作旁人遇上这样的事儿,早就转身走人了,哪里还会等到他喘匀气?   “景,景王妃,我是蛮族送过来的质子……我是,我是来为书童的事儿和你道歉的!”他长出一口气直起身子,结结巴巴道,结果叙南星只是皱着眉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便转身要走。   他一急之下忙伸手去抓叙南星的袖子,却被后者猛地躲开:“你做什么?”   “救救……救我……”小王爷用手挡着嘴,用蚊子叫似的声音道,“那个书童……要杀我……”   叙南星:“关我屁事?”   小王爷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他听到的关于景王妃的传言中看来,叙南星应该是一个心地善良,金玉童子一般的人物才对,面对求助怎么会……怎么会说出这样冷淡的话?   他有些呆住,回过神来的时候,叙南星已经走出去有半里地了,他还想去追,就见前头那小公子转身走进了通往桃李苑的小路,只得握紧拳头做罢。   叙南星回到桃李苑后本来不想理会这件事的,可他思来想去,今天晚上就是元宵灯会,他也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最好还是不要出什么问题比较好……   “你早上出门碰见谁了?”   小青龙还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和夫君说这个事儿,肩膀上就落下一只手,随后沈明修在他身边坐下,将快要被豆浆淹没的老三拎起来放在一边,行舟立刻拿了手帕过来给弟弟擦脸。   老三咳嗽了两声,自己笑着爬到了大哥的肩膀上,又从大哥身上跳到了二哥头上,把诵年吓得不敢动。   另一边小冰龙抱着肉包子吃得欢,非常专注,小青龙怕他噎着,盛了一碗豆浆过去给他放在一边,后者很是赞赏地看了一眼爹爹,咕咚咕咚喝豆浆去了。   叙南星:“……”   这一眼是要怎样?   他哭笑不得伸手点点小冰龙的脑袋,被小冰龙尾巴缠住手指轻轻放在了一边,还安抚地在他手指上拍拍——爹爹别闹,吃饭呢。   “我遇到昨天晚上那个人了。”叙南星收回手,轻声道,“就是那个蛮人王爷,他来和我说,他的书童想要杀他,但我不懂他为何来找我。”   “试探,别理就行。”沈明修眉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若是让你在意,等会儿进宫时和宁殷说就行。”   叙南星注意到他说的是“进宫时”,而不是“等我进宫时”:“你今天不是一个人去?”   “我们一家都得去。”沈明修放松下来,靠在了他身上,“早上进了宫,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呢。”   “可是我听卖包子的老板说,不是到了下午才会开始忙吗?宫中这么早就开始了?”小青龙不解道。   景王爷淡定将老三从诵年头顶摘下来,诵年总算是松了口气,插嘴道:“宁叔昨天还说今天要给弟弟行册封礼呢,爹爹忘了吗?”   叙南星一愣,他的确是忘了,之前计划好的原本是要在元宵最后一天才办的事儿,都提前到了元宵当天,他只记得自己晚上得飞一圈了,把自家儿子封太子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这会儿想起来也不迟。”沈明修看他有些发愣,安慰道,却听小夫郎语出惊人:“这么多人,咱们儿子这么小一只,到时候有人看不见怎么办?”   正在喝豆浆的小冰龙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为体型太小成为了爹爹最担忧的事儿,他只觉得豆浆还是有些烫,干脆将尾巴放进豆浆里,想要凉凉豆浆,结果一个用力没控制好……   “——啊!”叙南星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沈明修抓着从桌边跳了起来,行舟则将弟弟们都护在身后,瞪大眼睛看向被冰冻住后裂开的桌子。   桌子猛地裂开之后,小冰龙身/下没了落脚点,跟着豆浆一块掉在了地上,幸好盛豆浆的碗没有裂开,可他还是被凉透的豆浆淋成了一条豆浆小龙崽。   沈明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赶紧在小冰龙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时,一把将儿子抓了起来:“走走,赶紧给洗洗去。”   小青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明修无奈拉着他一块去给儿子洗干净,小冰龙虽然被豆浆砸得有点懵,但爹爹在笑谁,他还是很清楚的,只是反应得有些慢——于是当两人终于把小龙崽洗干净准备往毛毯里裹的时候,小冰龙一口咬在了叙南星手上。   他还没长牙,虽然吃东西都没问题,但还没牙齿的嘴咬在手上也还是有些疼的。   叙南星惊了一下,这才发觉是儿子的反射弧太长,居然到这个时候才想明白要为方才爹爹的嘲笑报仇。   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冰龙,叙南星忽然起了坏心思,变成小青龙用一只爪爪将儿子从夫君手里捞了起来,带着他在柔..软地毯上滚成了一团。   水青色和白色带花纹的小龙在地上滚来滚去,期间不乏各种嗷呜嗷呜声,沈明修只能等这两父子玩完,最后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以小冰龙一口咬在了爹爹的尾巴上结束。   似乎知道这是爹爹让着自己才得来的胜利,小冰龙有些不高兴,然而等被变回人形的叙南星抱在怀里使劲亲的时候又只能顾得上用爪爪表示抗议了。   小冰龙一个躲闪不及,被叙南星亲到了小肚皮,他嗷呜叫着却又被亲了一下。   小冰龙:“……”   爹爹真是烦人啊!   ……   宫中早就挂上了各种样式的灯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宁殷今夜会先在宫中设宴款待各国使节与大臣,之后才会移驾龙武街,与民同乐。   叙南星和沈明修带着龙崽子们到了宫中时,只看见庄茂言在一心堂前头的亭子里坐着喝茶,没有看见宁殷的影子。   “来了?崽子们呢?”庄茂言看见他们来了,忙起身笑道,叙南星掀开大氅给他看里面,就见两只小冰龙正抱在一起,龙角抵着龙角,睡得正香。   庄茂言伸手在两个小家伙尾巴上摸摸,引来老四不满地甩甩尾巴,尾巴上的钩子险些划伤他的手指,庄茂言赶紧把手收回来:“真是凶啊。”   诵年和行舟今天都穿了红色的小棉马甲,看起来很是可爱,庄茂言这边才刚把诵年抱起来,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哎,行舟是不是长高了?”   原本只到他大..腿高的行舟现在已经有他腰往上那么高了,比诵年整整高出一个脑袋来,真正有了一副大哥的模样。   行舟低头看看自己,又扯扯叙南星的衣服:“爹爹,我长高了吗?”   也是庄茂言这么一说叙南星才觉出行舟最近的巨大变化,他和沈明修天天看着行舟,的确察觉不到这样的变化。   这样一看,的确是高了很多。   行舟对爹爹的认同很受用,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正巧这时明林公公急匆匆从下头官道上过来叫几人:“景王爷,叙公子,丞相大人,皇上这边传了,说是大国师有事要与各位商量。”   “杨遇?”叙南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杨遇,便跟着众人来到了宁殷之前带他们来过的偏殿,叙南星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呼延觉。   他比叙南星最后一次见到时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在对上叙南星惊愕的眸子时,却是勾起唇角笑了笑:“叙公子,好久不见。”   坐在他身边的杨遇拍拍旁边的垫子:“南星哥来这边坐。”   沈明修带着叙南星在他身边坐下,宁殷这才被明林公公带过来:“好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   小青龙看了一眼呼延觉,这一眼被杨遇和宁殷看在眼里,前者轻声解释道:“无事,他是可以信任的。”   叙南星点点头:“皇上说是你找我们有事?”   “嗯,我的确有事想要与诸位谈。”杨遇待宁殷坐下之后,直起身子道,“今天早上,蛮人的小王爷找上了呼延觉,想要从他这里寻求庇护,说是……”   “他的书童要杀他?”叙南星将话接了过来,见杨遇惊讶看过来,他一边将怀中的两只小冰龙放在面前的软垫上,一边道:“他昨天晚上被明修打跑,今日一早也来找了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明修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宁殷不动声色地朝庄茂言使了个眼色,后者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想要我们救他,为他除掉那个书童,说是事成之后会给我们一样东西。”   “东西?”叙南星疑惑道,“他一个质子,能给大辰带来什么?”   “蛮族边关的排兵布阵图。”宁殷长出一口气,看向沈明修,“你觉得这事儿能信吗?”   “那书童,真要杀他?”沈明修却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宁殷愣了一下,沉吟道:“恐怕是真的,明日朕就会遣送西树和蛮族两边送质子过来的使节团回去,那个书童也会跟着一起走,他能动手的机会就只有……”   “今天晚上。”叙南星喃喃道,“等等,今天难道不是过节团圆的元宵吗?怎么又卷进这种阴谋了?”   “没事,我来解决。”沈明修拍拍他的手,“保证不会影响到你们过节。”   “我来帮忙吧。”呼延觉忽然出声道,让叙南星意外的是,他没有征求宁殷的意见,反而是看向杨遇,“有沈将军看着我,你总放心了吧?”   杨遇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点了头。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众人却都心知肚明,便没有再在意这二人,也没有再多聊这件事,宁殷话头一转:“午后便是册封大典,为了保证你儿子的安全,这次就只在宫中简单走个流程,你看如何?”   叙南星捏着小冰龙的尾巴将儿子拉过来,后者本来正在围观几个哥哥用茶盏摆来摆去,居然被抓过来还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开始嗷呜,就听爹爹道:“想当皇帝吗?”   小冰龙冲他吐出一股夹着冰渣子的寒气,被叙南星眼疾手快躲开,小龙崽砸吧砸吧嘴——皇帝是什么?   听见儿子疑惑的心声,小青龙非常不负责任地伸手一指正在喝茶的宁殷:“想抢他的位置吗?”   明林公公正在外头打盹,听见这句话猛地惊醒,看见没有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小冰龙看向宁殷,天子顿了顿,慢悠悠迎上即将成为自己继承人的小家伙,然后就见小冰龙颇为不屑地扭过脑袋对着爹爹伸..出了小尾巴,快速地抖了抖尾巴尖儿上的小钩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庄茂言代替沉默的宁殷问道,沈明修喝了第二口茶:“他说,这玩意儿还用抢?”   宁殷拍了拍手,将小冰龙从叙南星手上接了过来,话却是叙南星说的:“你说他能心甘情愿叫朕父皇吗?”   叙南星想了一会儿:“心甘情愿不太可能,为了把你的龙袍当床睡,可能会。”   ……   午后,太子册封大典按计划进行。   这也是宫中大臣们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龙……不,是龙神之子。   并非所有人都相信这个陌生的小东西,也并不相信站在宁殷下首,过于年轻,甚至还不如大国师可信度高的所谓龙神。   “皇上,莫要被妖人骗了去!我大辰泱泱大朝,怎可轻易交于陌生人之手!”   一人提出异议,便有第二人第三人,最后竟是跪下去将近三分之一的大臣。   宁殷脸上不太好看,叙南星看看趴在宁殷肩膀上的自家老四,淡然拍拍他的肩膀,下面看见这一幕的大臣正要参叙南星大不敬,就见搭在天子肩上的那只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得扭曲——巨大的青龙在天子身侧腾空而起,从天带来一道水柱,清冽流水要看就要落在宁殷身上,他肩上的小冰龙打了个哈欠,甩甩尾巴……   水流瞬间成冰!   几乎有两层楼高的冰层将宁殷笼罩其中,和杨遇呆在一起的行舟指尖微动,那冰层便在众人惊呼中化成冬日里一缕冰雾,险些糊了大臣们一脸。   青龙在空中盘旋两圈,轻飘飘落在最开始提出反对意见的大臣面前,冲他笑笑。   大臣腿下一软,却被叙南星扶住,耳边落下一句祝福:“老人家,元宵安康。”   有此等力量,却无意逐鹿,叙南星对大辰的忠诚由此可见。   至此,无人再有意见——毕竟没有比守护神更有守卫大辰的资格了。   京城内城门打开,内城外城万家灯火通明,竟是比傍晚的霞光更要耀眼。   “手拿开。”叙南星刚回到沈明修身边,腰上就多了一只手,忙小声道:“人太多了。”   沈明修看着他身上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质紧身长袍,眸色深沉:“……晚上就穿这身。”   叙南星:“……?!” 第100章 要把夫君骑到哭!   宫中没有叙南星能穿的衣服——实际上是叙南星懒得换——他干脆就穿着那身黑色丝质长袍在宫里乱晃了。   沈明修一个名义上的闲散王爷, 现在不打仗,还得再加一个闲散将军的名头,这会儿没事干, 干脆跟在夫郎身后乱晃。   “手拿开。”叙南星不知道第几次低声无奈道, “这可是宫里头,禁止白日宣//淫。”   沈明修目光在他腰上黑色衣料下隐隐约约能看见的, 还未消下去的吻痕之上扫过, 淡然问道:“你真不冷?”   小青龙完全没有读懂他话中的意思,为了避免等会儿“景王爷的手黏在景王妃身上不肯松开”这个事儿传遍宫廷,经过深思熟虑之后, 他拉起沈明修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你试试, 这衣服是暖和的,我一点儿也不……”   “啊!景……景王殿下, 在下只是路过,路过!”一个大臣手忙脚乱地捡起被吓得掉在地上的卷轴, 忙不迭道歉转身跑远,“我什么也没看见!”   叙南星:“……”   手下的衣料比想象中还要薄,沈明修眸色渐深:“真的不用再披一件衣服吗?”   小青龙这会儿就是再迟钝也终于反应过来沈明修这是不想让他这身装扮被别人看见了, 可他在融入人类之前都是这么穿的:“这样穿着不好看吗?”   “好看, 但怕你冷。”沈明修口是心非,掌心下仿佛不曾隔着一层衣料,相较于往日的普通体温, 现在的叙南星就像是夏日开放正盛时的荷花,不用靠近都能嗅到淡淡的荷花香气,也比之前温暖许多。   叙南星抬手盖在他的手背上, 轻笑一声,沈将军突然有种被拆穿的感觉, 小夫郎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像是要亲上来,却在唇..瓣相触之前落了回去,若无其事替他拍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得去吃点东西,不然晚上忙起来又没时间……唔唔!”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某人拦腰托着脑袋拽回去亲了个结实,孩子气的沈明修本以为自己扳回一局,松开小夫郎时却发现他嘴角噙着浓浓笑意,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   “走吧,去拿大氅。”叙南星舌尖舔过被亲得发红的唇角,拉起沈明修的手,后者却将他拥入怀中,闷声闷气道:“不冷的话……就不穿吧,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叙南星本来还想安慰一下夫君被捉弄到的小情绪,结果某人的爪子在他腰窝揉揉..捏捏个没完,小青龙又气又想笑,想起来这好像还是沈明修头一回在外面展现出这种感情,又觉得无奈。   “要么还是……”   “走吧,吃东西去。”沈明修长出一口气,站直身子盯着小夫郎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在他唇上使劲亲了一口,却没想到后者小虎牙在他唇角留下了一个有些疼痒的牙印。   叙南星指尖抚过他唇角的痕印,笑道:“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我和平时不太一样?这样的我,和平时的我,你更喜欢哪一个?”   “哪一个都是你。”沈明修握住他的指尖亲亲,沉声道,“我都喜欢。”   他说这话时眼底仿佛有水光闪过,待叙南星仔细去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了:“……你,你刚才不会是哭了吧?”   沈明修顿了顿,恰好这个时候明林公公到处找不到两人,远远地能听见他抓住小太监问可有看见景王夫夫,沈明修只来得及在他耳边附赠一个亲亲和一句低语。   叙南星被他从未听过的大胆的话震惊得满脸通红,从耳尖几乎红到锁骨,说不定衣服底下的肌肤都红得没法见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京城人口中相传其名可止小儿夜啼的景王爷,大军之中威名赫赫的沈将军,居然在宫墙之下,在这种随时可能有大臣路过的地方,咬着他的耳朵,邀请自家夫郎晚上把他骑到哭!   “哎呀可算是找到二位了,这前头宫里已经设好宴席就等两位了,大国师都找两遍了……”明林公公总算是找到了这边,那拂尘都快跑开花了,沈明修应了一声,跟在明林公公身后拉着小夫郎的手,带着人往前头宫里走。   手中的温度比之前感受到的更暖,沈明修低低笑了一声,被小青龙捏了手指——笑什么笑!   “你……你晚上等着。”叙南星到底没忍住,压低声音道,“我一定要让你哭出来。”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最开始两人只是想讨论他冷不冷,要不要多加一件衣服,结果到了最后竟然成了这种“打赌”。   “好,我等着。”沈明修收紧手,带着他迈过面前脚下的宫门门槛,周遭原本正在小声聊天的大臣和受邀而来的臣子家眷们看见他二人,都安静了下来。   沈明修瞥向身边,就见小夫郎已经恢复到了册封大典时的淡定模样,毫不怯场地改为带领着沈明修走了进去——在小冰龙继承大统之前,这大辰的龙神,还是他。   宁殷招招手,笑道:“南星,来这边坐。”   叙南星看了一眼他身边空着的矮桌与软垫,有些犹豫,坐在那个地方可是要被所有人看着的,但本着帮人帮到底的想法,小青龙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他不仅仅是在帮宁殷,作为朋友他做得已经够多了,只是宁殷作为天子,他这一坐在别人眼中,甚至在其他国度看来,就不止是认同宁殷了。   作为守护神,他选择守护大辰。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认为宁殷会是一位明君的前提下。   离开宫中,他就是一个财迷小商人,可在宫中,就算他没有官职在身,也照样是龙神——只要他想,就能随时凌驾于天子之上。   按规矩礼节来的话,沈明修是要坐在众臣之中的,方才叙南星坐下之前,走过来时也有看见给沈明修留出的空位,可沈明修刚要离开,他就下意识地拉住了沈明修的手。   下面沉默良久,有人窸窸窣窣说着什么,宁殷却在此时点了头:“沈将军也坐下吧,身为龙神眷属,自然也是朕身侧之人。”   众臣哗然,原本只以为沈明修和叙南星是好友,没想到竟然是这层关系,这时候也终于有人想起来,传闻中远在虞州城的那位景王妃,的确和帝王身边的龙神看起来年龄相仿……   小龙崽们早就有宁殷安排吃过了东西,此时正在偏殿休息,等着晚上再出去玩,叙南星便放心下来享受元宵宫宴。   说实话,有些无聊——载歌载舞的小姐姐们都很好看,可小青龙满脑子都是沈明修之前那句话,面前的珍馐美食似乎也不比自己做的好吃到哪里去,他倒是想盯着沈明修看解解闷,可惜眼下情况不允许,他只好吃了几筷子,一边听大臣们起身给皇上敬酒,一边撑着侧脸四处看。   杨遇坐在他对面,身边坐着的人竟然是呼延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宁殷,让西树质子随时随地跟随身侧的。呼延觉看起来比之前放松了些,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察觉到叙南星在看他,便笑着远远朝他举起了酒杯。   小青龙也朝他举举手中的酒杯,两人隔空对饮了一杯,酒有些辣口,他刚喝完就皱起了眉头,不过没一会儿辣味又带上了一些甘甜,他低头看看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然第二杯下肚,味道就没有那么辣了,只是在他准备倒第三杯的时候,沈明修和宁殷同时拦住了他。   “够了。”沈明修小心从他手中将酒杯夺下来,宁殷用手挡着嘴,凑过来轻声道:“这酒喝了醉人,喝多了放心飞不起来。”   沈明修看他眼神还算清亮,有些不忍心,正想说要么再给你喝一杯,就听小夫郎乖巧对宁殷道:“那飞完之后能让我带回去喝吗?”   沈明修:“……”   “能,当然能。”宁殷忍俊不禁,“回头朕让明林给你送两坛过去。”   在一边为沈明修斟酒的小太监听见这话,心中直道皇上真是宠龙神,那酒是蛮人上贡的,拢共也就四五坛,一句话就划了一半给龙神。   叙南星心满意足地准备吃点小菜垫垫肚子,沈明修捏捏他的腿,轻声道:“这么喜欢喝酒?”   小青龙摇摇头,和他咬耳朵:“喝酒壮胆,毕竟晚上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   很重要的事儿=把夫君骑哭。   看他一本正经说着多吃点儿东西补充体力,沈明修失笑,不着痕迹往小夫郎身边靠近些许。   贴贴。   ……   宫宴结束后众臣也不散去,毕竟皇上今天晚上看起来兴致很好,众人便跟随一起去龙武街,陪同天子与民同乐。   龙武街上正在办灯会,宁殷也早就换上了常服,他并不想浩浩汤汤的一群人跟着,臣子们也就四散开去,留下影卫在暗处保护众人。   “看,那边是不是蛮人小王爷?”叙南星正拽着沈明修的衣带,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往前走,眼尖地看见前头转角巷口有个身影正畏畏缩缩地探出脑袋来,四处张望着,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他身边正在同呼延觉说些什么的杨遇也跟着看过去:“嗯,就是他。”   “看他这反应,估计那所谓的书童也已经出动了。”沈明修轻声道,“呼延觉和我走,杨遇你……”   “我和南星哥去找皇上。”杨遇朝叙南星伸..出手,后者下意识地将手交了出去,反应过来时已经和杨遇手拉手往回走了。   “这样真没问题吗?”叙南星伸长脖子往后看,沈明修和呼延觉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杨遇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并非全无问题,毕竟这种事儿交由影卫来做就够了——不过就当是放风吧,反正出不了什么事儿。”   叙南星像是察觉到什么,将杨遇拉到身边,蹙眉道:“你还像以前那样绑着呼延觉?”   “没有。”杨遇眨巴眨巴眼睛,“我何时绑过他?我倒是想绑,他不让。”   “你才……”叙南星话才刚出口,就听不远处一阵骚动,有人被撞倒,像是有什么人正在往这边冲过来,他一把将不知何时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杨遇拦到身后,带着他往之前和宁殷约定好的巨大花灯那边走去。   杨遇抬头看见屋顶之上黑影闪过:“影卫动了,是蛮人那边有动作了……不是往小王爷的方向去的,糟糕……”   “那人是冲着宁殷来的。”叙南星也搞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什么小王爷的求助!蛮人的“和谈”恐怕只是一句空话。   先让看起来懦弱无能,看起来像是被迫推出来的小王爷向两方求救,让众人认为这场刺杀真的是冲着他来的,实际上只是为了调虎离山,转移注意力!   叙南星眸子瞬间变成龙瞳,竖着的瞳仁越过人群朝之前看见小王爷探头探脑的巷口看去,那里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上当了。”叙南星咬牙,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多想想为什么蛮人要杀自己人,他果然对这些阴谋诡计没有经验,现在只能祈祷沈明修那边不要出什么事。   灯会上人多眼杂,想要在这么多双眼睛之下悄无声息地解决那两个人有些困难,尤其是在不能惊动百姓的情况下。   两人已经能看见前头狮子花灯底下站着等人的宁殷,叙南星正要松一口气,忽然看见他怀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小冰龙。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小冰龙是什么时候跑到宁殷身上的了,叙南星龙瞳沉着狠戾,杨遇看见他的眼神愣了一下:“南星哥,你的眼睛……”   “嗯?”叙南星不解看他一眼,却是看准时机松了手将他往前一推,从刚好错开的人群之中推了过去:“去找宁殷,不用管我。”   杨遇根本来不及抓住他,回过头时叙南星已经不见了人影,权宜之计还是听话去找宁殷,先让他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另一边沈明修也觉察出不对,呼延觉沉声道:“追丢了?”   “没有,他们更像是被什么人带走了。”沈明修跃上房顶,后面跟上来的呼延觉没有防备,竟然差点和找过来的影卫撞在一起。   影卫和两人面面相觑:“景王殿下,你们……”   “追丢了。”这一次呼延觉并没有疑问的语气了,“这事儿有蹊跷。”   “回去。”沈明修站了起来,本来是想看看宁殷那边情况如何,却正好看见前面不远处黑色纤瘦身影跃上夜空,转瞬之间化身成为青色巨..龙!   这不是沈明修第一次看见叙南星的本体,却是第一次看见他展露这样的模样——在众人惊呼之中,飞向京城上空的青龙爪子上抓着两个看上去非常眼熟的家伙。   小王爷已经吓晕了过去,那壮汉书童看上去恨不得晕死过去,想要尖叫却只能张着嘴喝风,至于原本要用来刺杀大辰皇帝的匕首什么的,早就被青龙一爪子踩烂,不知去向。   他身下是灯火万丈,莹莹花灯之上倒映出他的影子,所有人都仰头看去,却听狮子花灯附近,是天子举杯高声道:“天佑大辰!”   空中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底下宁殷怀中小冰龙紧紧盯着爹爹的身影,耳边是百姓们情绪高涨,齐声高呼:“天佑大辰!!”   青龙飞完之后将爪子上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扔给宁殷,扭头变成..人形一头撞进了沈明修怀里。   “受伤了吗?”沈明修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忙将他搂进怀里,却听小夫郎颤巍巍道:“不行不行,酒劲上来了……”   好晕!!   沈明修:“……” 第101章 因为夫郎想看我哭!   元宵灯会次日, 桃李苑。   “你没哭!”   叙南星醒来之后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抓刺客什么的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他昨夜几乎是热情无比, 各种细节也照顾得十分到位——只不过最后不小心爽晕过去了。   可能还要加上喝了酒头晕的原因。   醒过来时身上已经是干爽一片, 显然是沈明修为他清理过了,可他清楚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间, 没看见沈明修一滴眼泪!   “……醒了?”昨夜闹到很晚, 沈明修醒得也比平时晚了一些,察觉到身上多了个人,手比睁眼还快, 先伸..出手扣住小夫郎的腰, 免得他等会儿滑下去,“怎么不多睡一会……唔。”   叙南星两指捏住了他的脸, 不服气道:“你昨天怎么没哭?”   沈明修这才明白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骑自己身上究竟是为了什么,景王爷睁开一只眼睛瞥向叙南星, 后者脸上还残留着一副被狠狠疼爱之后的余韵,不光是眼角还带着隐隐约约泪痕,就连唇角都留下了激烈亲..吻的咬痕。   不想让这样的他被别人看见。   “今天不出门好不好?”占有欲上头的沈明修搂住叙南星的腰将人重新带回被窝里, 小青龙试图乱蹬腿, 结果被沈明修三两下压制住,动弹不得。   “不行不行,我今天还得找人去店里装修……起来!”叙南星推推男人宽厚的肩膀, 就听沈明修在耳边道:“你如果真的想挣开,像昨天晚上那样……不就行了?”   昨夜的大青龙看上去简直势不可挡,若是叙南星真的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早就一脚将他蹬开了。   叙南星猛地顿住,眼神闪躲缩回被窝里——还想要什么的, 欲拒还迎什么的,被说破就有些羞耻了!   沈明修试图将小夫郎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结果他越扒拉叙南星就越往床边挪,在小青龙快要掉下去时,沈明修一把将人捞回了怀里,被窝里露出半张被捂得通红的小脸:“我要起床。”   “想看我哭?”沈明修低头在他额上亲亲,这次没有再被躲开,“想不想现在看?”   昨夜没能顺利把沈明修弄哭的失败让叙南星心中有些挫败,还有点不服气,这阵子一听这话,更是带上了赌气的成分:“我不信,哪有人能说哭就哭的?”   沈明修拉起他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笑道:“我能啊,但需要你的一些帮助……愿意吗?”   这家伙笑起来要人命——叙南星暗暗想道,嘴上却还是倔道:“帮就帮,但不许做到底!”   “放心吧,不会做到底的。”沈明修坐起身来,把小夫郎整个捞起来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面前,指尖在他后腰流连,“怕累着你,教你一个不用费力的方法。”   叙南星还没想明白他口中“不费力的方法”到底是什么方法,就眼睁睁看着小明修和小南星亲密无间地碰了个头。   “你……!”叙南星刚说出一个字就忍不住捂住了嘴,生怕口中溢出更多声音,另一只手却是无力地扶住了沈明修的肩,好几次都差点扶不住,从他身上滑下来。   沈明修的指尖像是带电一般,生理上和视觉上的双重刺//激让叙南星只有咬牙才能坚持不倒下去:“你……你还没……”   怎么还没哭!   “你来。”沈明修握着他的手代替了自己的,叙南星伏在他肩头,小口小口喘着气,被他大手盖在手背上,带动着动作起来。   小青龙正想问这样有什么用,哭的说不定还是他自己,紧接着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从未听过的低//吟。   叙南星:“!!!”   沈明修虽然不吝啬用脸和身体来诱..惑小夫郎,可每次只有最后关头才能听见他情到深处的声音,到了那个时候叙南星也已经不怎么能听得清楚了。   可眼下两人都是清醒的状态,那喘//声仿佛要在叙南星心中扎下深根,喘//得那叫一个情感饱..满,叙南星忍不住红了脸,手上的动作也渐渐熟练起来。   为了能听见更多沈明修的声音,叙南星也更加卖力起来,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些小技巧。   不管沈明修是演给他看,还是真的到了这种境地,小青龙都必须承认一点,那就是——以后还是少提出这种要求比较好!   倒也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他受不住。   一滴眼泪忽然落在手背上,叙南星愣了一下,他差点忘了这场情//事开始的起因到底是什么,小青龙缓缓抬起头,落入了一双能要命的琥珀色眸子里。   那双眼睛之中的情深和专注,是他每天都在被注视着的,可今天这对眸子之中多了水光,就更显得沈明修这张脸无比犯规。   “……好看吗?”沈明修向前与他额头相抵,小青龙眼睁睁看着他脸上划过两道清澈眼泪,当即看得都忘了继续动手了。   那一句“好看吗”的尾音偏偏还带着沙哑哭腔与隐忍的爱意,叙南星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今天就不用起床了,然而口是心非使他内心的想法在沈明修面前一览无余:“好看。”   他在沈明修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之中偏过脸,探出舌尖将那滴眼泪轻轻舔去:“……我错了,你以后还是专心致志把我弄哭好了。”   沈明修忍俊不禁:“好。”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非常听话地翻来覆去把小夫郎弄得哭得停不下来。   贪//欢的后果是小青龙在床上躺了一天,为了节省精力,他干脆变成了小青龙,来找爹爹的诵年和行舟也学着爹爹一起变成了小龙崽,老三是几只小龙崽之中最乖巧的一只,自然也跟着凑过去和哥哥们挤成一团,靠着爹爹睡觉。   老四小冰龙在大龙和小龙之间徘徊良久,到底是跟着凑了回热闹。   小冰龙从大哥和三哥之间的缝隙中钻进去,背后是大哥温暖的肚皮,前爪爪旁边是三哥的小爪爪,新上任的小太子就在这之中睡得忘记了保护小肚皮。   叙南星睡意朦胧之间用尾巴将小龙崽们往身边拉拢,被窝顿时成了龙窝。   五只龙睡得天昏地暗,沈明修伸..出手指戳戳小冰龙的肚皮,被后者后爪蹬开,他也不恼,用被子在几人身上虚虚盖住,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门。   桌上是叙南星不知何时画下的工图,上面细细地将店铺划分成了几个区域,条理清晰地列出了装修的要求和条件。   叙南星的毛笔字其实写得并不怎么好看,他记账都是自己单独用一本账本,那上面的内容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鬼画符,但叙南星一眼就能看懂。   他也有抽时间去练字,可怎么写都写不好,也就直接放弃,转身数钱去了。   沈明修将那几张工图收进怀里,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被窝之中大大小小的龙,嘴角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转身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   宁殷处理那两人的速度简直是从所未有的迅速,昨晚上出的事,今日就已经派了人将文书送往蛮族,上面只传达了一句话——要么诚心和谈,要么诚心打。   附赠的还有沿途传过去的,关于大辰龙神现世的消息。   他不信蛮族的首领能坐得住,也不怕蛮族的首领坐不住。   要打,他便打。   打死为止。   元宵后面的几天都是百姓们的事儿了,天子无事可做,索性拽上了大国师去溜达,大国师又拽上了呼延觉,只留下丞相大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御书房发愁。   “哎张大人,是……没错,真是龙神,不信我给您开个条..子,您去祭坛那边看看……”   “王大人,你别往里瞅了,皇上今天真不在……你把我推开也没用,来来来你自己看不就行了……”   “宋尚书,太子今日也不在……什么,要在宫中扶养?不不,那是龙神的儿子,能给我们当太子就已经不错了,您还是别得寸进……不是,您还是请回吧……”   宁殷丝毫不管庄茂言在那边忙成什么样,他此时正在努力消化老管家的话:“什么叫起不来?”   老管家笑呵呵和他绕圈子:“许是喝酒喝的吧,毕竟皇上您的酒和我们的不一样,叙公子回来之后就歇下了。”   “但现在已经快晌午了。”宁殷不解道,“这会儿也不醒?”   “叙公子说过,只要雪没停,根本分不出晌午还是晚上。”老管家无奈道,“这大冬天的,皇上不如就让叙公子多睡一会儿?”   “……哦,昨晚上折腾到多晚?”宁殷总算是绕过圈子来了。   老管家脸上笑容不变,他从前也是在宫中管事的,见了天子也不打怵:“人老了,睡得早,起得早,也没有去听过,着实不知道折腾到多晚。”   杨遇赶在宁殷闹脾气之前抢着问道:“我们晚些时候再来便是,那景王殿下也还在休息吗?”   “这倒没有,”老管家伸手指指门外,“刚出门一个多时辰,朝着龙武街去了。”   “多谢老人家。”杨遇笑笑,临走时几人手中都被老管家塞了牛乳糕:“这是叙公子前两天无聊时做的,几位尝尝鲜。”   三人出了桃李苑的门,宁殷叹了口气:“罢了,就去龙武街看看吧,看沈明修到底在做些什么,这一早上也不见告假的折子,也看不见人……”   他的话语在看见呼延觉将自己的牛乳糕递给杨遇时猛地止住,好半天才道:“杨遇,不要欺负呼延觉。”   “我没有。”杨遇面不改色道,“他自己给我的。”   宁殷看向呼延觉,后者冷哼一声:“我怕他长不高,将来传出去难听——大辰的大国师还没西树质子高,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杨遇吃了一半的牛乳糕突然有些难以下咽,拿在手上半天,一把塞回了呼延觉手里,咬牙切齿道:“我才十六,我还能长。”   这倒是把宁殷看乐了,几人说话间溜溜哒哒也来到了龙武街上,宁殷今日出门没带侍卫,身边也没跟着庄茂言,即便如此,也因为龙武街这边住的都是臣子家眷,被不少人认了出来,但也没人敢上来打招呼,远远行个礼便低头离开了。   呼延觉自打被当做质子送进大辰以来,不算昨天晚上,这还是他第一回在京城的大街上这么悠然自得地走着,看那些昨天还在元宵宴上说笑的大臣,今日见了皇帝也不过来跪拜,有些稀奇:“他们这样不算不合礼数吗?”   “那是朕定下的规矩,只要见朕着常服出来,就不要来打扰——莫非在西树,见了天子不行礼,还要杀头吗?”   呼延觉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宁殷紧了紧身上的毛皮披风,总算是在前头一家正在动工的店铺门前看见了沈明修的身影,只是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忙。   这家店铺宁殷有印象,他在还是皇子时就知道变州庄家,后来认识了庄茂言,便又与这代代出太傅的庄家拉近了关系,自然也就知道这家云芳书铺是庄家现任的大当家庄山止开的。   只是他一直忙于书院的事儿,店也就一直放着没动过——沈明修怎么会在这里?   沈明修见到这三人过来也不惊讶,与刚找来的工人们交待了几句话,这才将手中的工图收好走了过来:“从桃李苑过来的?”   宁殷刚要点头,忽然瞥见他眼角边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泪痕,惊愕道:“你不会是哭过了吧?出什么事了?”   杨遇也震惊道:“南星哥没事吧?”   景王爷:“……哭还需要理由吗?”   “别人不需要,你需要。”宁殷道,“你不是从三岁起就没哭过了吗?这都二十三了,你哭什么?”   沈明修摸摸鼻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南星没事儿,他昨天晚上累着了还没起,我便过来想给他一个惊喜。”   “这个店被你们盘下来了?”呼延觉抬头看了一眼正被工人们摘下来的门头,“多少钱?”   “没花钱。”沈明修笑道,“京城商会新上任的会长是茂言的爹,南星的亲大伯,这家店是大伯送的。”   宁殷:“……”   居然还有这层关系!他已经不知道该夸世事弄人还是该夸叙南星运气好了。   “南星哥运气真好,我早就算出他是大富大贵的命。”杨遇嘴角扬上一抹弧度,“现如今看来我算得果然没错。”   工人们进进出出,动作小心地将一箱箱书抬出来,检查过后才会送上一边早就等着的马车,准备送往书院交给庄山止,另一边还有几个工人负责将柜子冲洗干净,放在一边等待使用。   几人站在这里光看着也帮不上忙,只好到隔壁点了两壶茶坐下等着,说笑间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回了国事上。   “将来说不定还要和蛮人打。”宁殷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一脸正色道,“一切都要看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能和谈最好,免得劳民伤财。”   “话是这么说不错,该打还是要打。”沈明修转头让老板替他打包了两份糕点,“带回去给南星还有儿子们吃。”   宁殷到底没忍住,又问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哭的?”   另外两人也看向沈明修,虽然不像宁殷那样好奇,但这会儿反正没事儿干,听听八卦也是好的。   沈明修起身付了钱,这才拎着打包好的点心重新坐回桌边,抬手在眼角拂过,一本正经道:“因为南星想看我哭。”   夫郎想看,自然要满足! 第102章 尝试制作新甜点!   元宵之后的第三天, 叙南星才终于恢复了精力,一早上先将还在睡着的小冰龙送进宫里去,宁殷说是今天会请新上任的太傅过来和小太子见个面, 沈明修陪着就行, 他已经耽误了一天,忙着去整理店铺。   行舟和诵年在桃李苑也无聊, 也就被他带在了身边, 而老三则选择跟着父亲和小冰龙一起进宫——实际上他只是不想起床,被沈明修连窝一起端进了宫。   老三老四刚出生没多久,正是像两只小火龙最开始那般天天睡觉长个子的时候, 有沈明修陪在身边守着, 叙南星也放心。   这些天下来,行舟成了几个小龙崽之中变化最大的一个, 元宵灯会仿佛是一道分水岭,明明大家伙吃的都是一样的吃食, 他却像是迎风长,猛地蹿了个子,竟然有些少年人的模样了。   叙南星甚至找不到适合他穿的衣服, 只能让老管家从桃李苑找出来快十年前沈明修改跟着沈老将军住在京中时留下的衣服, 行舟穿着竟然刚刚好。   黑底金丝云纹的料子,是最适合做成练武服样式,穿在行舟身上却硬生生穿出了一股子文人风格。   叙南星给行舟整理好临时配好的腰带和收紧的袖口, 笑道:“今天该带行舟去买新衣服了,可有想要的款式?”   诵年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大哥怎么长这么快!明明本体还和他差不多大,吃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   “没有, 一切都听爹爹的安排。”行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跟着笑道:“原来父亲还有这样的衣服。”   叙南星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 忽然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两把,行舟也不躲,倒是小青龙怕把他的头发弄乱,及时收了手——行舟现如今看上去已经是十四五的少年人模样,而坐在他身边的行舟却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两人个子也差了一些。   “我当年应该也是这样的吧。”他想着。   和叙南星比起来,行舟已经算是成长比较慢的了,个子一长起来,心智也跟着涨水一般的成长起来,倒是真正有了一副兄长的架势了。   带着两个小龙崽来到了云芳书铺门前,叙南星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店铺陷入了沉思——若非一切太井然有序,他恐怕会以为自己被什么仇家找上门来,将店铺砸了。   门头被取下来洗干净摆在了一边,临街的小窗户打开正通着风,里头地上的几大箱书都已经被送回了书院,几个空着的架子也早就冲洗干净,又趁着少有的阳光晒干后被摆了回去,不占地方地靠在墙边等待第二次安排。   地上竟然是按照他在工图上的备注重做了一遍,冬天收潮快,这会儿早就已经干透了,踩上去根本不会留印子。   ……对了,工图。   叙南星想起他早上起来到处都找不到之前画的工图,还以为是被收在了哪里,临时找不出来,现在想来应该是被沈明修收着了。   小青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诵年跑过堂屋,来到同样焕然一新的后院转了一圈:“爹爹,这里比虞州城的店还大!”   “喜欢吗?”叙南星惊喜地看向墙角新种的几盆老桩牡丹,虽然距离开花还早,可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老根,看得出来沈明修很用心。   “喜欢!”诵年双手捧起院子里新积下的绒雪,捏成了一个雪球在手上抛着玩,“我们今天该做什么?”   叙南星摸摸腰侧许久没有带上的腰包,里面比起之前更加鼓鼓囊囊了些,他笑道:“今天该花钱。”   使劲花钱。   京城中大部分的店铺都在外城,云芳书铺虽在内城,每天也有不少百姓会像守城卫兵申请进入内城做生意,等到再过一阵子,宁殷甚至会取消这些条条框框,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内城外城之分,做生意也就会更加方便。   只是今天时候未到,叙南星便带着行舟诵年叫了一辆拉货的马车,将三人送到了外城——叙南星直奔做桌椅板凳的摊子,他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老板也恰好有现成的款式,当即敲定了价钱,等会儿就将桌椅送过去,叙南星原本还想在他这里定制一块牌匾,但他还没想好这家店要叫什么名字,只得暂且做罢。   碗筷和各种制作甜点需要的工具在杂货铺就有,只是后者叙南星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他用得趁手的几样又都在虞州城……   “我还记得样子,我来给爹爹做。”行舟在回程的路上突然道,叙南星只当他是说着玩玩,也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店里的装修其实已经很完美了,毕竟他这里又不做堂食,只做外带,只需要将门口这一块做好,后面的地方都是用来支持前头的——存放和准备原材料,制作甜点等等,在后院就能完成。   送货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内城,东西摆设什么的摆出来就行,没一会儿店里就已经有了一副正经样子,只缺补充材料和开火了。   叙南星一手叉腰站在门口,颇为满意地打量着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打理出来的店铺,刚决定要去找个做锅炉的师傅,就见诵年激动地从后院跑了出来,到了身前拉着他的手就把他往里拽。   “怎么了诵年?出什么事了?”叙南星被吓了一跳,诵年却笑着不肯告诉他,一定要他自己去看。   小青龙被二儿子一路带到了后院,就见行舟将几样东西摆在了他的面前,竟然是完美复刻了他在虞州城时习惯用的几样道具——都是用木头做出来的,上面却平滑无比,一点儿毛刺也没有。   “做得匆忙,只用火燎了一下。”行舟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叙南星头一回在小龙崽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再看看诵年塞到他手上的东西,叙南星腾出一只手将行舟搂进怀里使劲亲在了他的头顶。   行舟更加不好意思了,却还是强撑着淡定,将嘴角快要控制不住的弧度压下去,就听叙南星突然问了一个人生大问题:“行舟和诵年长大想做什么?”   诵年回答得很快:“想和爹爹一样赚大钱!做生意!”   行舟却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就在叙南星以为他会说出一些和诵年不一样的话来时,他却笑了笑:“我也想和爹爹一样。”   “做生意?”   “不是,做甜点。”行舟道,“我喜欢吃爹爹做的甜点,我也想学着做。”   “那我不和大哥抢生意!我做其他的生意!”诵年举起手高声道,“但我还没想好!”   叙南星揉揉诵年的脑袋,却是从身上拿出一串钥匙,将其中一把钥匙交给了行舟,后者愣了一下:“爹爹这是……”   “那个……我有时候不一定起得来……”叙南星挠挠脸,行舟却是已经领会了他言下之意,龙族的学习方式并非只是通过生活中的各种行为,更多的是直接继承记忆——小龙崽们继承的便是叙南星作为小龙崽到遇到沈明修之前的记忆。   领悟这些事儿并不是什么难题,行舟点点头,从他手上接过了钥匙,随手捏出一条丝线,将钥匙串着挂在了脖子上,又将垂下来的钥匙塞进了里衣。   叙南星看着颇为熟悉的“小孩钥匙佩戴法”陷入了沉思,这份思考很快被行舟打断:“爹爹起不来的时候,店里就由我来顾吧。”   ……   午后,沈明修带着两只小冰龙回到了桃李苑,却从老管家口中得知那父子三个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过,便知道他们定然是呆在云芳书铺那边了。   原想将累了一天的小冰龙们放下休息再去找叙南星,然而老三老四今天一天没见到爹爹,都有些倔,若是沈明修不肯带他们去,这会儿都扒着父亲的手不肯松开——要见爹爹!   沈明修只得作罢,将两个小龙崽用手帕裹了塞进怀里,免得自己没有被冰雪冻伤,反而被儿子冻伤了。   老四对此很不屑,伸..出小爪爪试图拍拍父亲的胸膛,被老三按着爪爪摁了回去。   “嗷嗷!”老三将弟弟按在怀里——不许调皮捣蛋!   老四看看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哥哥,决定还是少给哥哥惹麻烦了,却是拍拍老三的尾巴:“嗷呜。”   ——你也不多吃点!长这么慢!   沈明修听不懂小冰龙们在说什么,只听见一阵嗷呜嗷呜声,无奈笑笑,将身前的衣服收紧,带着儿子们前去寻找爹爹。   上午没有落雪,到了晌午又开始了,沈明修肩上落上了薄薄一层雪花,小冰龙从他领口探出脑袋来,盯着雪花看了一会儿,在哥哥的催促下甩了甩小尾巴,便将雪花一扫而光。   本以为他的动作天衣无缝,结果被沈明修伸..出手指挠挠龙头:“多谢了。”   小冰龙:“……嗷。”   就不能当没看见吗!   一人两龙路上还买了些吃食,打算和叙南星一起解决一下中午没吃饱的问题——沈明修万万没想到,宁殷会把庄山止抓来当小冰龙的老师。   别的不说,光是庄山止在宫中和小冰龙见面时,脸上的震惊和死死忍住没问出口的问题就已经够让沈明修绷不住的了。   他还以为小太子是行舟或是诵年,结果他死活没想到,叙南星和沈明修居然还有两个儿子。   有天子在一边,他不方便问,所以沈明修估计他应该也会在这两天上门来拜访,但至少不会是今天,毕竟庄山止书院和春闱的事儿都还没忙完,肩膀上又多了个担子,估计还得忙几天才能想起来这回事。   两只小冰龙从沈明修的大氅毛毛里探出头,顺利从他手中的鸡蛋饼上分得了两块小的,两个小家伙还挺爱干净,怎么也不愿意缩回去再吃,吃完了还要求爹爹抓一把雪给他们洗洗小爪子。   眼看着前头就是云芳书铺,沈明修还没看清楚店里焕然一新的摆设,先看见了正在店门口蹲着围成一圈的父子三人。   “爹爹,好了吗?”诵年闻着店里还没散去的牛乳香味,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眼前的小雪堆,“好香。”   行舟也点点头:“嗯,好香。”   今天叙南星给他们做了一点不一样的吃食,牛乳在锅里加热之后再加一点儿简简单单的白糖,居然会有这么香的气味,本以为能吃了,爹爹却说要在雪里冷一冷。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做法,都好奇地围在一边不肯散去,等到叙南星用小木棍将雪堆扒拉开,空气中顿时散开了一阵甜甜的香气。   “在做什么?”   沈明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诵年正紧张兮兮地等待着甜点,被这一声吓得跳了起来,看清楚是沈明修之后苦着脸道:“父亲你怎么吓唬人?”   “哪里吓唬人了?是你们太专注了。”沈明修哭笑不得伸手给儿子顺顺毛,也跟着蹲在几人身边看叙南星小心翼翼将扣在一起的盘子从雪里拿出来,“这是什么?”   “牛乳小方。”叙南星有些紧张,“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也是赶上了冬天,加上做锅炉的师傅现在还忙着没空过来,他才想起来还有一些甜点不需要开大火也能做。   小小的一口锅,让行舟和诵年帮着点了一小堆火,慢慢地加热两样最简单的材料,缓缓搅拌,最后等待冷藏定型——刚刚落下的积雪就成了最好的“冰箱”。   其实如果能有一些椰蓉会更好,可惜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哪里有卖椰子的,只要有,他就能做出来。   牛乳的定型是不用担心的——叙南星轻手轻脚掀开盖在上面的盘子,露出了下面的盘子之中被划分成小块的白色小方块。   浓浓的牛乳香气伴随着糖的甜味,被冷藏过之后香味依然没有被彻底锁住,叙南星尝试用手指捏起一块——如果捏不起来就代表他调制的份量比例不对,根本无法成型。   幸好,他顺利拿起来了。   “那个,我先尝尝。”叙南星道,“因为我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沈明修身前使劲伸长脖子往这边闻的两只小冰龙的眼睛,犹豫道:“要么你俩先尝尝?”   老三有些害羞地往后缩缩,老四却是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叙南星递过来的小方块,并且分了一半给哥哥。   小冰龙咬了一口牛乳小方之后,整条龙都呆住了——他们俩出生之后还没有见识过叙南星的手艺,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叙南星看他们俩的反应就知道这个甜点做成功了,他将剩下的几块分给了众人,诵年咬了第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好吃,弹弹的。”   沈明修正想说他就算了,嘴边就被小夫郎塞了一个过来,只好张口含进嘴里,结果就被甜而浓香的牛乳香味卷席了一切味觉。   “怎么样?”叙南星笑嘻嘻等待着他的反应,沈明修勾起唇角,先将嘴里的牛乳小方咽下去,这才道:“你要自己来尝尝吗?”   他明明说得很正常,叙南星却偏偏想到了“这家伙不会是要嘴对嘴让我尝尝吧”。   小青龙:“……”   他耳尖微热,只能缩起脑袋试图把耳朵藏起来,伸手捏起一块甜点咬了一口,也被这成果惊到了:“好吃。”   “那个,你们剩下的这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犹豫靠近几人身边,“……能卖给我吗?”   叙南星震惊无比,这就来生意了?! 第103章 开张!恭喜发财!   眼前的妇人身上所穿并非布衣, 头上也戴着相对来说看上去算是华丽的头饰,约莫三十岁上下,只是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怀中抱着的孩子更是一脸病容, 一双眼睛却看着还放在雪堆上的牛乳小方块。   “实在打扰几位,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这么冒犯来惊扰几位。”妇人将孩子抱紧, 低声道, “我这孩子生病已经十几天了,什么也吃不下去,方才却是被几位手上的吃食吸引……公子, 两位公子!只要能让我的孩子活下去, 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说着竟是要跪下去,沈明修上前虚虚扶了她一把, 叙南星将行舟和诵年拢到自己身后,犹豫道:“这点儿东西倒是不值什么钱, 送你便是……只是一点儿吃的,也不能治病吧?”   她怀中的孩子明显时日无多,小青龙不想戳人心窝子, 只好委婉道:“要么你先给他吃吃看?”   牛乳小方弹..性十足, 却也入口即化,给小孩儿吃也没有问题,这也是叙南星准备主打牛乳小方的原因之一——想要快速打开市场, 先找准客户群体。   京城之中,富贵人家自然不少,吃的东西也比他这里昂贵上档次许多, 他能做到的吸引点便是新鲜稀奇,再加上味道好。   而这牛乳小方针对的客户群体则是孩童和女性, 就和虞州城盛行的玫瑰糕一般,都是在夫人和小姐们之间流行,也只有她们能买得起。   他也想过开张时将牛乳小方作为第一道甜点试试水,却没想到“试水”来得这么快。   妇人几乎是感恩戴德地从叙南星手上接过了牛乳小方,毫不顾及形象地用帕子擦干净指尖,直接用手指将牛乳块儿捏碎,放在了孩子嘴边。   浓浓的牛乳香气让她怀中半大的小孩儿口水直冒,牛乳块对于还没长牙的小孩来说也毫无问题,只需要用嘴轻轻一压。便能化成浓香的牛乳汁。   那小孩儿一连吃了两三块才砸吧砸吧嘴闭上了眼睛,看起来颇为满足地往妇人身上一靠,竟是睡着了。   妇人见状简直惊喜万分,想要道谢又怕惊扰这些天来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的孩子,小青龙看她竟然是又要跪下去,忙摆摆手,轻声道:“能帮上忙就行,我也是当爹的人了,能理解你的心情,这点儿要么也给你拿着?”   “多谢两位公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妇人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招呼一直远远等在马车边的丫鬟取了什么东西来,不由分说地塞给了叙南星:“出得匆忙,身上没能带什么贵重的,这算是一件信物,若是公子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随时带着这个来城东方府找我。”   “这……”叙南星犹豫的时间里,妇人已经弯腰又道了谢,转身在风雪大起来之前上了马车,缓缓离开了。   沈明修好笑地捏捏小夫郎的侧脸:“怎么,呆住了吗?当好人的感觉怎么样?”   小青龙将手中的信物举起来,惊愕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腰牌,竟然和这腰牌一模一样,只是叙南星手上的腰牌中央刻着庄字,而妇人留下的腰牌上只一个方姓。   “……居然是上一任商会会长的腰牌。”叙南星喃喃道,“我这是什么狗..屎运?”   在门口吃点儿东西都能遇上前任会长的家里人!   沈明修也有些吃惊,方才那位妇人他并不认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你的运气向来很好。”   叙南星迷迷糊糊点了头,总觉得这事儿发生得实在是太过惊奇,他看了看两个腰牌,最后还是将两个腰牌都收了起来。   万一将来有需要呢?   头顶雪花飘飘扬扬,行舟已经被诵年拉着去堆雪人了,叙南星紧了紧衣服,将两个小冰龙从沈明修身上接了过来,赶忙拉着沈明修往里走:“走走,进屋,外面冷死了。”   店里的摆设干净又整洁,并没有设下堂食的地方,毕竟甜点什么的都是打包带走,叙南星也有打算在京城开发送货上门的服..务,本来想着最开始几天可以免费送,结果沈明修淡定道:“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这边儿贪官多,他们给得起。”   小青龙哭笑不得,结果沈明修真的给他列了一张名单,从职业到住的地方都有:“他们贪的都是民脂民膏,你多收点也是为百姓做好事。”   叙南星:“……”   劫……劫富济贫?   “对了,店名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点子吗?”小冰龙们似乎对牛乳小方意犹未尽,幸好还留下一些原材料,叙南星打算再给龙崽子们做一份新的,他一边搅动手上的牛乳,一边问道,“我要那种一看就能赚大钱的名字!”   店里整备非常快,再加上之前沈明修就已经照着他的工图将店铺装修好了,现在只要等待着挑选良辰吉日开张就行了。   然而店名的确让叙南星很纠结,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合适的,城中大多数的店名都比较普通,鼎盛米行什么的,或是用自家姓氏当做名头的。   小青龙想要一个独特的,一眼就能记住的名字!   沈明修盯着他加热牛乳时,被跳动着着的火光照亮的侧脸——背后是风雪万丈,面前是他此生所爱,景王爷心中涌上一阵满足,他抬手为叙南星将额前搭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笑着道:“能赚大钱的名字?恭喜发财那样的?”   叙南星眼睛一亮:“恭喜发财!”   沈明修:“……我还要再恭维回去吗?”   叙南星的笑容在火光后跃动着:“我的意思是,咱们的店铺,就叫恭喜发财!”   不管是路过的路人,还是抬起头看向这家店的家伙,又或者是打算进来巧个明白呢客人,只要看见这家店铺的人,看见店名就会不由自主地念出心里话——恭喜发财!   一听就非常财源广进!!   沈明修没想到他竟然是直接将恭喜发财当作了店名,不过这也是小夫郎一向以来的作风——出其不意。   “好,就叫恭喜发财。”沈明修赞同道,“一听就能赚大钱。”   ……   铺子的门头在第二天就有人做好送上门来,恭喜发财四个大字金灿灿的,叙南星高兴坏了,连忙让人将门头挂了上去。   云芳书铺被买下之后的动静这两天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门头挂上时也有有人在旁边围观:“……恭喜发财?”   “多谢多谢。”叙南星笑着在一边道,方才念出店名的人也跟着笑了:“这倒真是个好名字……不过这儿是做什么的?”   “糕点铺子。”叙南星仰头看着门头,对那人道,“开张前三天买一送一!”   “买一送一?”周围凑热闹的百姓们听见这话都愣了一下,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儿,“买什么都会送一个吗?”   小青龙点点头,有人认出来他是之前从桃李苑走出来的那个小公子,也有人认得他是和前两天才被斩首的大块头起了冲突的年轻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就是在元宵之夜跃上夜空的青龙。   众人窸窸窣窣讨论了一阵子,得知明日开业,便也散去了,却都已经打算好了明天要早点来抢个早尝尝鲜——众人都想看看这家店里卖的点心到底和其他的点心铺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凑热闹和看稀奇的心态谁都有,叙南星来者不拒,就算不买只是看看都能为他造势——围观的人多了,好奇的人也就多了,总会有人来买的。   准备原材料和搞大扫除就花费了叙南星大半天的时间,地方不大,要精心做起来却依然要花费不少精力。   他也提前备好了不少点心,像是昨日刚刚做出来的牛乳小方,他又做了一大锅,早就切好凉好放在一边,现在是冬天,这种东西根本不怕放坏。   奶茶要等明天现场做,冬日里就不能再卖凉的了,这边也没有什么竹筒杯子,他倒是之前从虞州城带过来一些,看来明天奶茶只能做限量的基本款了——毕竟冬天水果也少,一切都是刚开始,要一步步尝试着来才行。   围观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叙南星自然是欢迎的,知道的人越多,明天来的人也就越多。   今日跟在他身边的是行舟,这孩子似乎真的对甜点上了心,叙南星干脆就把那本食谱交给了他。在龙蛋里的时候受到了叙南星记忆的影响,行舟也是能看懂食谱上的字的,他对爹爹是百分百的信任,自然不会怀疑叙南星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行舟对一切上手都很快,叙南星忽然察觉到儿子这是到了学习期,什么东西都想模仿尝试……   “爹爹,我有个想法。”行舟对着那本甜点食谱看了半天,忽然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虽然正在长身体,可和叙南星比起来到底是矮许多的,叙南星必须蹲下去才能让他扶着自己的肩膀听他说话。   少年的想法给了叙南星很大的灵感,两父子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半天,最后兴奋地拍手决定下来,行舟负责去找材料,叙南星负责制作新品。   只是让行舟自己出去买材料,叙南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行舟却是摆摆手道:“爹爹就放心我吧,又不会迷路,半个时辰内我就回来。”   小龙崽言出必行,半个时辰内就将各种材料买齐回来了,只是回来时情绪有些激动,小青龙震惊地看着他眼角的一抹擦痕:“擦伤是怎么回事?你和人打架了?”   行舟才刚刚把手上的材料放下,就被叙南星捧着小脸仔细检查起来,他也不说话,只是平缓着胸口起伏的剧烈,等到叙南星确定他脸上只有那一丁点儿的擦伤才轻声道:“嗯,刚刚的确和人打架了。”   “怎么回事?”从宫中回来的沈明修一进来就看见这两父子一个面色凝重,一个紧张担心,蹙眉问道,“行舟脸上怎么回事?”   被爹爹关心他还能逞能,被父亲看见,行舟莫名有些尴尬:“方才买完材料回来时,看见有人欺负一只半大的小鸡,我便上去说了几句,谁知那几个人二话不说就要上来打我……我就反击了一下。”   说完又补充道:“没打死,就是挨个给他们打晕了,这会儿应该快醒了。”   叙南星心疼不已:“那脸上是怎么弄的?疼不疼?”   行舟脸上一顿:“那只受了惊吓的鸡飞起来的时候挠了我一下而已,没想到会被挠破。”   叙南星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指尖轻轻划过行舟的眼角,指下微光一闪而过,待手拿开时,那里便一点儿擦痕也看不出来了。   沈明修拉着行舟坐下:“没有其他地方伤到吧?”   “没事,那几个人应该也不会认得我。”行舟语气中带着些许犹豫,却还是继续说下去道,“就只有脸上划了一下……爹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叙南星拉了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什么事儿?”   “那个,有翡翠绿色的小鸡吗?”行舟问道,叙南星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有的吧?你救下的那只小鸡是绿色的?”   行舟点了点头,叹气道:“也许是看错了吧,对了,爹爹来看看我买的对不对?”   两父子说着又凑在一起研究材料去了,沈明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白雪皑皑,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   次日是开张的好日子,老天爷也非常给面子,不仅没下雪,还难得晴天,虽说太阳不大,却也略微驱散了这些天来的寒冷。   一大早出门来散步或是吃早饭的人们都注意到了新开的这家店,名字有些奇怪却也算得上喜庆,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或是直接念出店名。   “恭喜发财……?”   “这名字不错。”   “卖的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地对店里的货品生出了好奇心,门口摆着的桌子上一半热气腾腾,另一半则是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不少小玩意儿——看不出来是吃的还是用的。   若是用的,平时都是胡乱扔在一个筐子里任君挑选,这样摆开来的……难不成是吃的?   愿意尝试新东西的人毕竟是少数,但也总有第一个站出来——第一个过来问的看着像个书生,叙南星猜测他大概是旁边书院里的人,年轻男人手上拎着两份早饭,站在他面前将桌上的东西都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叙南星手边四四方方雕花小木盒子里的白色糕点上:“这……这个是什么?”   “牛乳糕。”叙南星昨天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名字改得好记一些,他用长筷子捏起一块放在男人掌心,“尝尝?”   书生还是第一次摸到这么软的点心,片刻踟蹰之后,缓缓低头吃进了嘴里……   半刻钟之后,他手上多出了不少打包好或买或送的小点心,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周围人的打量离开了。   有了第一个,就不愁第二个。   小青龙顺利地忙了起来,等到最后一个客人时,桌子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东西了,那人也十分上道:“那剩下的都给我吧,谁让我来晚了呢。”   叙南星总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奇怪,抬起头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你昨天是不是丢了一只鸡?”   这人愣了一下,觉察出来他身上气息也不是人,才小声解释道:“不是鸡,是孔雀……昨天我儿子弄伤的那个人是你?”   叙南星:“……”   翡翠绿色的鸡=孔雀。   对上号了。 第104章 原来是花孔雀!   话已至此, 两人都觉察出对方的身份特殊,叙南星已经在边关海边小镇见过鹤芳川,见识过凤凰之后, 对于大辰可能会有其他和他一样的人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他在看见这只骚包花孔雀之后顿时觉得鹤芳川简直就是好兄弟。   此时叙南星半关了店门, 眼前这人比他大几岁,自称叫做白千景, 是从朱州过来做生意的:“我算是个宝石商人, 以前也来过京城,只是还没听说过你……这么说,京城传闻中的龙神, 是你了?”   两人之间已经摆明了身份, 小青龙也就不再多加掩饰,承认了下来, 却是想起了行舟昨天说的事儿:“你儿子怎么会没人带着,被人欺负?”   白千景脸上有些尴尬:“没看住, 那小子一层三尺高,估计是跳上房顶又掉哪儿去了,完事儿那群商人又觉得这小肥鸟能多卖几个钱, 想要抓走吧。”   叙南星听得眉角一抽。   “你认得芳川兄弟吧?”白千景放松了肩膀, 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叙南星做甜点的桌子上,“他好像和我说起过你。”   叙南星点点头,突然明白了过来:“等等, 你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在遇见鹤芳川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非人类,难不成还有很多?   白千景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 笑道:“怎么可能有很多?加上..你,算上我, 也就四个人——我与他也是做生意认识的,就像我和你,一见面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你是绿孔雀,我是龙,鹤公子是凤凰,”虽然不是同类,但要在人群之中隐藏身份的这个认知让叙南星顿时看眼前的人亲切了许多——毕竟大家都不是人,“还有谁?”   “还有一只狐狸精。”白千景低声笑了起来,“他是个制香师,做的香膏很好用哦。”   叙南星沉默下来,某些回忆涌上心头,他想起了庄茂言送给他的那盒香膏,距今为止也才用了那么一次,毕竟里面掺了东西,沈明修也不让他多用——虽说那一次叙南星很热情,但景王爷说平时的小夫郎也已经够热情了。   “用过了?”白千景笑道,“好用吗?”   叙南星不知道该说什么,白千景却是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时间回朱州,若是有时间就来朱州找我,我们几个聚一聚……对了,你身上的味道有些杂了,你成亲了?”   “嗯,你都听说我是龙神了,还没听说龙神的夫君是谁吗?”叙南星挑了挑眉,绿孔雀瞳孔一缩:“……我以为是你娶别人。”   没想到你是嫁人!   叙南星:“……”   对不住了啊,作为非人类一员,我是下面那个。   “好像也不止一个人的气味……”白千景凑近闻了闻,小青龙挺起胸膛,骄..傲道:“这是我家崽子的气味,四个混在一起当然不止一个人了!”   白千景愣了一下,正要说你怎么这么多崽子,就听门板吱呀一声被人拿开,门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沈明修手上还拎着给夫郎带的饭菜食盒,脸上笑意在看见陌生男人对着夫郎闻闻嗅嗅时猛地僵住:“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过来买点心的!”白千景眼神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登时明白了所有事,敢情这就是叙南星的夫君,他连着后撤几步,和叙南星拉开了距离:“不管你在想什么,一切都是误会!”   花孔雀转头拎起之前叙南星给他打包好的各种小点心,扭头就要往外走,结果到了门口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迟疑看向叙南星:“我一路上过来,听说你医术也不错……哑病瞎病你能治吗?”   叙南星愣了愣,白千景这样问定然是身边重要的人有这样的烦恼,可他的确帮不上忙:“若是出生之后受了伤生了病才导致哑了瞎了,我可以帮你……可要是一出生就带着的,我恐怕帮不上忙。”   他只是能够用灵气疗伤,并不能用灵气为人改天逆命。   白千景一顿,随即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店里顿时只剩下了沈明修和叙南星两人面面相觑。   “他是……”   “绿孔雀。”沈明修话才刚问出口,叙南星就抢着道,“昨日行舟救下的那只小孔雀,就是他的儿子。”   沈明修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空着的桌子上,正要将饭菜拿出来,腰上就被叙南星环住了,背后响起小夫郎带着笑意的声音:“方才在想什么?吃醋了?”   “没有啊。”事情搞明白之后,沈明修也就放下了戒备心,叙南星能够信任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还没来得及提防,哪来的吃醋?   小青龙也知道他不是那种性子,也就没有再多问,却还是道:“好像还没见过你吃醋……嗯?今天饭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是皇上让宫中御厨做的,看着好看,你吃吃看喜不喜欢。”沈明修拉过两张凳子,带着他在桌边坐下,将饭菜一一摆出来。   酱香小排,葱香炸豆腐,干煸蒜香小青菜,竟然还有一道驴肉火烧——也不知道御厨们听皇上说起这道菜时在想什么。   “这有什么,厨子不就得什么都会做吗?”沈明修听了他的碎碎念,失笑道,“先尝尝。”   御厨的手艺自然是不用说,叙南星腮帮子吃得鼓鼓,不忘问道:“儿子们今天怎么样?”   “今日化雪,天气冷,都在家里睡觉。”沈明修撑着手看他吃饭,“倒是你,还以为你会叫上行舟一起过来,怎么就一个人过来忙活了?”   “行舟还在长身体,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小青龙三两口把剩下的饭菜解决,满足地放下了碗,“今天开张第一天,赚了不少呢。”   他说着将小腰包拿出来,有些碎银子堆在一起,大大小小面额的银票竟然也有不少,沈明修虽说见过他手上有过更多的钱,可看见他手中厚厚一沓,还是有些吃惊:“这么多?”   “嘿嘿,这还只是一部分。”叙南星拍拍腰包,狡黠笑道,“还有一些得到银号去换呢。”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了行舟的声音,叙南星转头看去,只见他手扶着门边,惊愕又不解地对着两个爹爹举起手上的小东西:“爹爹,这只鸡……呃,这只孔雀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手上一只花花绿绿的肥嘟嘟小毛球正试图将脑袋缩进翅膀底下,身上也有些冻僵,正在行舟手中瑟瑟发抖。   叙南星猛地站了起来,这不是白千景他儿子吗?!他起身到门外找了一圈,已经完全看不见白千景的影子了,小青龙有些震惊——这花孔雀到底怎么看孩子的!   行舟皱着眉头盯着这小东西看了会儿,到底不忍心让他冻死,将小孔雀塞进了自己怀里。   小火龙的身上暖和得如同夏日,小肥啾一靠近温暖源就把自己一头撞进了行舟衣服里,努力汲取暖意。   “我去找他爹,你们……”叙南星正要往外冲,这是在内城,出入都会有记录,找个宝石商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刚迈出脚步,就被沈明修和行舟一边一个拽了回来,“怎么了?”   “外面这么冷,爹爹你连大氅都不穿就往外跑。”行舟说话已经带着些大人模样了,“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沈明修则是把这父子俩都塞进店里,一人手上塞了杯热茶:“你们俩都不许出去,我去找他回来。”   小青龙正想说我们两条龙出去不怕冷也就算了,让你一个凡人往外跑才是“冻坏了怎么办”,谁知沈明修一出了门就追不上了。   行舟看着爹爹出门又回来,就知道他肯定没追上父亲,正想安慰他几句,就觉着怀里有什么玩意儿蹬了自己一下,低头拉开衣服一看,原来是那小鸡崽子缓了过来,正瞪着一双绿豆眼打量抱着自己的人,以及凑过来看热闹的叙南星。   陌生人和陌生的环境让他紧张不已,可周围温暖如春的怀抱又使他不愿意离开,他看看叙南星,顶着呆毛的小鸟头往回缩了缩——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比爹要吓人!   圆溜溜的小眼睛又看向头顶正盯着自己看的少年,觉着他看起来有些眼熟,等等,这不就是他要找的那人吗!   昨天他走丢之后被恶人盯上,还是这个好心人给他解了围,为他打跑了坏人,可是自己却因为太过慌乱在他脸上蹬了一下,留下了伤痕。   虽然现在在他脸上看不出来有疤痕或是伤口,可小孔雀确定自己不会找错人!   小眼睛眨巴眨巴,就算伤口不见了,但这人当时被他蹬的那一下,绝对是很疼的!   小孔雀刷的一下来了精神,在行舟怀里扭来扭去,像是在身上找什么东西,翻翻找找好半天,这才费劲地不知道从这么小的身体什么地方拽出来一块比他鸟头还要大的紫宝石,使劲用脑袋将这块宝石往行舟手上推。   给!昨天弄伤你的赔礼!   行舟不明所以地接过宝石,小孔雀眼睛亮亮的,用小爪子把宝石使劲往他手上推,叙南星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不是昨天你救了他,他来给你送谢礼了?”   谁知道小孔雀点点头又摇摇头,叙南星被搞懵了,只好和行舟一起等沈明修把白千景找回来。   外头簌簌又下起雪来,叙南星干脆在门口点了个炉子,一边收拾早上的残局,一边往炉火里扔了两个裹着巨大树叶的夹肉面团子,孔雀应该也吃肉,只是平时吃的鱼肉会更多,不过现在寒冬腊月的,就算告诉叙南星哪里有鱼,他也不会傻乎乎去抓来吃。   小孔雀小爪子死死抓住行舟衣服,怎么的也不肯松开,眼睛还时不时瞄一眼行舟,又看一眼宝石。   不知怎么的,行舟像是搞明白了他的意思,少年人捏起手上的紫色宝石对着门外算不得明亮的光线看去,宝石晶莹剔透,内里花纹堪称完美,他再低头看看有些紧张,却又在和暖意作斗争迟迟不肯睡去的小孔雀,低声问道:“这不会是你给我的道歉礼物吧?”   小孔雀精神一振——是啊是啊,你快收下!不然等会儿爹爹那个小气鬼来了就给我收走了!   “我不要。”行舟却是皱了眉头,将宝石塞回了小孔雀翅膀底下,“我救你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弄伤我也只是不小心,没必要道歉。”   小孔雀整只鸟都呆住了,随后像是被戳破的沙球漏了沙子,缓缓地瘪了下去,像是一张平铺下来的面饼,趴在了行舟腿上。   行舟:“……”   叙南星手上拿着树枝做的一双长筷子,从他身边走过,准备去把火炉里的吃食夹出来,给两个孩子填填肚子,结果路过行舟身边时就看见了扁下去的小孔雀:“哇!鸟饼!”   ……于是小孔雀更扁了。   ……   幸好的是沈明修很快将白千景带了回来,毕竟京城的宝石商人就他一个,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下榻的是哪一家客栈。   白千景风风火火冲进来,四下一看:“我家老..二呢?”   行舟正在和叙南星分吃一个肉团子,见状忙站起来:“在这里。”   “我还以为你又被人抓走……了……”白千景担忧的话语说到一半,在看见儿子肚皮圆鼓鼓地躺在行舟手上呼呼大睡时戛然而止——为什么儿子看起来这么傻?   “他饿了,一只鸟吃了一整个肉团子。”叙南星解释道,眉宇间也有些担心,“不会撑着吧?”   白千景顿觉丢人,抹了把脸,想要从行舟手上将儿子拎起来,结果小孔雀睡梦之中也不忘紧紧抓着行舟的手指,那小爪爪竟然颇为有力,怎么也拽不下来。   白千景:“……”   这儿子还能要吗?   幸好他有经验,等这小子睡熟了之后,小爪子自然而然就松开了,白千景生怕他再缠着别人的儿子不放,忙一把将小孔雀塞进自己怀里。   “多谢几位,否则我等上路了才会发现没带上这小子。”白千景道,他这个时候才有时间打量行舟一番,察觉到行舟身上和叙南星截然不同的气息之后,他怔愣了一下:“水龙生了条火龙?”   “还有冰龙呢。”叙南星试图掀开他的衣服再看一眼小孔雀,就被沈明修拎着后脖领子拽了回来,小青龙嘿嘿笑道,“一路顺风。”   白千景也确实着急赶路,像几人又道了谢,正准备离开,衣服就被行舟拽住了:“这个还给你,应该是他偷偷带出来的吧?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收好比较好。”   看着手心被放上一颗紫色宝石,白千景莫名陷入了沉默之中,行舟还以为宝石出了什么差错,忧心忡忡道:“怎么了吗?”   叙南星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毕竟行舟以后要接触的人还很多,现在就当练练手了,然而等他听了白千景接下来的话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   白千景看看手上还带着暖意的宝石,再看看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的儿子,清了清嗓子,有些为难道:“这个宝石,是我准备将来给他俩娶媳妇儿用的……”   当做定情信物什么的。   这回换行舟沉默了,少年把撸袖子准备上去反驳一番的爹爹拉住,原本想说我对鸟没兴趣,话到嘴边又担心要是小孔雀没睡着听见这话伤心不肯走就更麻烦了,只好改口道:“他要娶,我也不嫁。”   小青龙:“……”   宝贝儿子,这句话好像更伤人了呢。 第105章 有人上门谈合作!   叙南星的店铺在元宵节结束后的第五天迎来了之前见过的几位客人,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这几个人还会再次上门来拜访他。   看着眼前颇为眼熟的三个人,叙南星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有事?”   “叙公子, 我等今日前来拜访, 是来商议商会的事儿的。”为首那人笑着上来道,只是那笑容多半都是强行堆出来的, “庄会长在忙, 只说让我们来找您。”   叙南星这才想起来庄山止的会长腰牌还在这里这里,他现在是临时会长,得管事的, 只好停下手上的活, 一边擦手一边将行舟叫了出来:“爹爹出门一趟,你看着店。”   行舟看了一眼这三人, 这才对着叙南星点点头,应了一声。后者绕过桌子走了出来, 在自己的小腰包里左摸摸右找找,摸到了一块坚..硬的,带着些棱角花纹的方块儿腰牌, 便拿出来挂在了腰上。   这三人看见腰牌竟然真的在他这里, 先是松了口气,又在心中提起了一丝警惕——庄山止这家伙能当会长,主要还是下面的人想要拉近他和庄茂言两人的关系, 一个书生对商家的事儿一窍不通是肯定的,下面呢人也就没有反对过。   毕竟他什么也不懂,也好拿捏。   谁知道庄山止竟然把腰牌和权力暂时交给了叙南星, 后者的新店早就在京城掀起了一大..波“腥风血雨”。   爆满的生意,排不过来的订单, 以及店铺老板身后堪称扑朔迷离的身世,都在京城中广为流传,一时之间,孩童们吃的牛乳糕,夫人小姐们喜欢的玫瑰糕,还有就连男人们都抵抗不了的,听说是恭喜发财新品的酒酿奶糕……   所有人都在口口相传,内城龙武街外街上有家名叫恭喜发财的食店,里头卖的吃食几乎从未有人见过,越是稀奇就越吸引人。   让人不知道,他们三个可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没多大年纪的年轻人,不仅仅是景王妃,还是庄山止的亲侄子,说不定和皇上也颇有渊源,才会在京城之中如此顺风顺水。   叙南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在京城顺风顺水完全是因为他的运气好:“走吗?路上再说是什么事儿吧。”   “哎,是是。”三人将他迎上了马车,只有为首那人与他一起坐了马车,等到马车行驶起来,这人才道:“我等与叙公子见面也已经是第二次,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是城中做酒楼生意的,叙公子叫我老李就行。”   叙南星靠在马车壁上,点点头:“嗯,找我出来是所为何事?”   “一些杂事,杂事而已。”老李赔着笑脸道,“只是这些事儿平时也是要报到会长这边来处理的,我等也不得越疱代疽,便过来找叙公子了。”   小青龙听明白了,说是会长,实际上也就是个管杂事的大总管,怪不得庄山止说自己“没空”理会这些事儿,让他处理这些事儿,还不如在书院摆弄摆弄几本书。   他虽然有些后悔,但出来都已经出来了,反正看看热闹又不吃亏。   “对了,你们之前说想要从我这儿进货,还记得吗?”叙南星问道,老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上门拜访叙南星时说的话,一拍脑袋,笑道:“哎呦我给忘了,进货进货……这段时间我看叙公子店里多了不少东西啊。”   叙南星看了他一眼,看来这几个家伙最近也没有少关注他这边的动静——这一趟早就在叙南星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久才过来。   “不知道叙公子想要如何与我们合作?”   “是你们要来找我合作的,不如先说说你们的想法。”叙南星懒洋洋道。   老李脸色一顿,叙南星比看上去更不好对付,他只好将之前和朋友们讨论过的想法再次斟酌后才道:“我和你另外两位都是有自己的酒楼的,早就听说叙公子在虞州城的食店在向梁洲和变州出售各种货物,这才想着要从叙公子这里也拿一些货试着卖卖看,也好吸引一些新客人,不知叙公子意下如何?”   “可以。”让他有些意外地是,叙南星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我可以给你们让出利润,但我也有个条件。”   老李先是欣喜,又是心领神会:“懂,我知道的,叙公子……我们这边一定会给您带来更多订购单子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叙南星也就跟着转移了话题:“这一次是要去处理什么事?”   “这……不瞒公子说,这一趟是往汀雨阁去的,那边有位客人同老板起了不小的争执,让我们过去看看。”   “汀雨阁?花楼?”叙南星疑惑道,“商会还管这种事?”   “这不是……只要交了入会的钱,我们就都得管吗?”老李无奈笑笑,“像这种事儿也不常有,花楼算是特别省心的了,只是……”   “只是这一次事情闹得有些大了,你们才想着来找——我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叙南星脸色严肃起来,不为别的,他总觉得自己得知会沈明修一声才行,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儿理清楚吧。   老李这才将整件事娓娓道来——原来这汀雨阁并非让姑娘们接客的那种地方,而是京城之中文人雅客们听说听曲儿的地方,里面的姑娘们也都是迫于无奈才进了花楼,有能歌善舞的,也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在京城之中倒也是个有名的去处。   “原本是没什么事儿的,只是京城之中有个不好惹的家伙,在花楼与花娘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将……将花娘打死了。”老李为难道,叙南星一惊:“这事儿不是该找官府吗?”   “找了的,只是这人和官府之中的人沾亲带故……”老李话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小青龙也听出了他言下之意——官府不管这事儿,但花楼要个说法,才让老李他们来找商会会长处理这事儿。   “起因是什么?”叙南星头疼道,“要么还是找……”   他原想说要么找宁殷来看看,但一想到宁殷最近似乎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庄茂言都没空来他店里看看:“算了,我去看看吧。”   老李莫名其妙捏了一把汗,他完全不敢猜方才叙南星话里没说出来的那个名字是谁,不管是景王爷沈明修还是如今刚刚加封了太傅之位的庄山止,都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忙应下来:“是是,我让马车快一些,莫要耽误了叙公子的事儿。”   “不急,雪天路滑,慢慢来罢。”叙南星打了个哈欠,长出一口气,“老李你是在京城开酒楼的?同你一起来的另外两人呢?”   他这些天突然想起呼延觉曾经和他说过的几个名字——“虞州城鼎盛布行的张老板,朱州海峰酒楼的许掌柜……京城的商队和锦衣卫分统领!他们都是西树的人!”   这话让他有些在意,虽说西树现在已经和大辰和谈,也送了质子过来以表诚意,但这些钉子不拔..出来,到底还是有隐患在的。   老李能几次三番代表商会之中的其他人来找自己,应该也是了解一些事儿的,趁这个机会打听一下总没错。   老李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这事儿,愣了一下才道:“那个有胡子的,叙公子叫他老许就行,他的生意做得比我大,在虞州城边上有一家酒楼,在朱州也有一家……”   “酒楼叫什么名字?”叙南星听到老许和朱州这两个词,顿时来了精神。   老李下意识看了一眼马车外头骑着马正在和另一人小声聊天的老许,这才道:“海峰酒楼,他正打算在京城开第三家呢。”   小青龙一颗心放了下去,勾了勾唇角,海峰酒楼的许老板——这就没错了。   “还有一个脸上有颗痣的呢?”   “那位倒不是做酒楼生意的,他只是在虞州城开布行的……”   “鼎盛布行的老张?”叙南星不经意插嘴道,对上老李投来的疑惑目光,他笑笑道,“李老板忘了?我也是虞州城出身,自然也是听说过鼎盛布行的大名的。”   老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早知道让张老板来当中间人了,叙公子与他还是老乡呢。”   小青龙心中暗道谁要和奸细做老乡,嘴上却是不轻不重嗯了一声:“无妨,还是你看着比较顺眼些——我不喜欢长胡子的和脸上有痣的。”   老李也跟着笑了:“叙公子倒也是个真性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方才在店里那位,是叙公子认的干儿子吗?瞧着与叙公子真是像。”   “亲儿子。”   “啊?这……那位小少爷瞧着也有十几岁了,叙公子看着年纪也不大呀……”老李听了他的话有些茫然,难不成叙南星只是看着年轻?可他的夫君沈明修今年也才二十三四岁,他总不可能娶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吧?   叙南星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狡黠笑道:“是啊,我比夫君年纪要大许多的。”   大几千岁,可不是比沈明修年纪大吗?   老李顿时呆住了,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外头有人敲了敲马车门:“两位,到地方了。”   叙南星收起笑容,下车之前对这三人之中唯一无辜的老李道:“逗你玩的,别当真。”   老李:“……”   到底是哪一句在逗他玩!?   ……   汀雨阁比叙南星想象中要大上许多,几乎是两间酒楼加起来那么大,也没有他来之前幻想中的到处丝带飘飘,或是处处挂着花灯,若非门头上汀雨阁三个大字,不知情的人恐怕只会以为这里是个大酒楼。   里面隐隐约约能听见丝竹声,还有动听的吟唱,一下车就有个中年女子迎了上来,一眼就盯住了叙南星,却是很快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了,对老李道:“李老板,会长人呢?怎么没看见。”   老李笑着指指叙南星:“这不是在这儿吗?”   女人瞪着眼睛重新看向叙南星,小青龙正要打招呼,就听她又转向老李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在逗老娘玩?还不快去把庄会长找过来!”   “别急啊,庄会长已经不管商会的事儿了,现如今一切交由这位叙公子来管了。”老李拉着女人让她看清楚会长腰牌现在挂在谁身上,然而等老李和女人都看清楚那腰牌上的字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叙南星看他们沉默下来,心想难不成他带错了东西?忙低头拿起腰牌来看,等他看清时,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之前他把庄山止的腰牌和那个来要牛乳小方的女人给的腰牌放在了一起,后来一忙起来就忘了这回事儿,一着急出门竟然拿错了!   原本他该拿的是庄山止给他的,上面写着庄字的腰牌,如今他手上拿着的腰牌却是写着方字的——属于前任商会会长的腰牌。   他缓缓抬头看向老李,后者回过神来,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这腰牌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京城之中别的腰牌都有仿制的价值,唯独商会会长的腰牌没人愿意仿——因为仿了也没用,还给自己找麻烦,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一块腰牌招来这么多事儿,还没钱拿。   所以叙南星手上这一块方字腰牌,肯定也是真的。   小青龙只得把之前发生的事儿和他说了一遍,老李听完半晌没说话,叙南星道:“要么我回去?换了腰牌再过来?”   “别呀,来都来了。”说话的是那位中年女人,她仿佛刚刚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叙南星的袖子,“我才不管你姓方还是姓庄,腰牌在你这儿,你就得管事!”   叙南星:“……我姓叙。”   女人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拉着他往里走:“那个混账玩意儿让我扣下来了,老娘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清白身,只卖艺不卖身,狗..日的王八蛋!”   小青龙听得一愣一愣的,回头看了一眼老李,后者也咽了口唾沫,悄声道:“这位是北边过来的,性子泼辣是正常的,再加上这又死了人……”   “官府也都是一群没用的家伙,来了还敢说是我的错!要不是他们跑得快,老娘阉了他们!”女人带着叙南星等人进了汀雨阁,里面也没有扑面而来的香粉味,反而是一阵花香。   小青龙看了一眼墙边在冬日里也依然盛放的粉色百合花,再看看处处都有的暖炉,对女人的能力有了更上一层的认知。   女人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了二楼的雅间,这里不比一楼的整洁,到处都是翻倒的桌椅板凳,甚至是摔碎之后一地土和碎片的花盆和高脚桌子,几个年轻女子抱着琴或是琵琶正在一边细声哭泣,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在这里。”老李已经来过这边一趟,轻车熟路地上前拉开屏风,将还保持着原样的女子尸身给叙南星看。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此时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可见之处都是伤痕,显然被人殴打过。   汀雨阁的老板娘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她才十六岁,家中双亲都不在了,才找我来寻求一处容身之所,没想到……对了,凶手在这边,和我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叙南星从几人之间穿过去,几步来到了尸身旁边,抬手就摸上了女子的颈子,老板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人都死了,你居然还……”   老李赶忙拉住她,就听叙南星沉声道:“还没死,还有救。” 第106章 通敌叛国是死罪!   手下的脖颈皮肉之下还有着极其微弱的脉搏, 只是女子脸色惨败,再加上半天都无法动弹,才被误解为已经没了气息。   中年女子名唤祝娘, 此时听了叙南星的话, 忙上前来跪在了女子身边,小青龙怕她不相信自己, 便指引着她来试脉搏, 祝娘感受着手下的跳动,险些直接哭出来,之前一直强装镇定的她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才结结巴巴道:“现……现在要什么办?请大夫吗?”   “我来就行。”   祝娘显然不怎么相信叙南星的医术,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经验, 可也是他发现的人还活着,祝娘只得犹豫着退开了些许:“可要准备什么东西吗?热水?”   小青龙轻手轻脚地抬起女子的头, 在她脑后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个肿包, 他余光瞥了一眼身边倒在地上碎裂一地的桌子,想来女子应该是被扔了过来,后脑撞上了桌子, 才会导致深度昏迷——这应该是最后一击, 看周围这杂乱的架势,很难想象动手的那人到底下了怎么样的毒手。   他掌心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冒出淡淡的青色光亮,那光从女子沾着血的发丝之间穿过, 萦绕在肿包上,肿块缓慢地消退下去。   叙南星不敢用过猛的灵气,害怕起了反作用, 只能一点点地为她治疗,听到祝娘的话, 却是皱眉问道:“老李,你们说凶手与什么人沾亲带故来着?”   老李正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闻言愣了一下才道:“他是京城锦衣卫分统领的亲侄子,平时就没什么人敢惹他,只是身上没有职位……”   “那就烦请几位替我跑两个地方。”叙南星低头看了一眼依然没有什么动静的女子,手下还是控制着力度,不敢用力,却是朗声道:“去一趟桃李苑,替我将夫君请来……”   祝娘焦急担忧之间不忘朝老李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老李差点咬了舌..头:“是,我这就去请景王爷过来。”   于是祝娘的目光从疑惑变成了惊愕。   “另外两位老板若是有空,便替我去一趟宫中——你们进不去的话,就去我店里找我儿子,让他去请皇上过来。”   祝娘已经很难消化他话中的各种消息,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李慌不择路地往楼下跑,喃喃道:“官府都不处理这事儿,皇上怎么会管?”   “会管的。”叙南星轻声道,他要在今天把西树的几个眼钉子全都拔..出来——就算宁殷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定然会去找杨遇,杨遇身边随时随地跟着呼延觉。   只要呼延觉听到或是见到那两个老板之中一个,就会明白小青龙想要做什么了。   他没有注意到,幸运值满点的自己,就连抓奸细,都能碰上所有奸细都聚在一起的时候。   女子脑后的肿包已经被他小心翼翼消去,只是他不清楚她身上其他的伤势,只好让祝娘拿来软垫,垫在了女子脑下,这才挪动快要僵硬的腿脚,起身活动了一下。   肉眼可见的是手臂和腿上几处明显的扭伤,小青龙重新蹲下去,隔着衣服轻轻摸上那几处伤,用灵气探过一遍之后才松了口气——幸好没骨折,不然要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他倒是不怕消耗灵气,毕竟自从成长期过去之后,身体里的灵气便盈盈不断,根本不怕用完。   祝娘看他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女子的手腕握了半天,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也不敢开口去问,只好站在一边看着。   “那个,请拿一面屏风过来挡着……罢了罢了。”叙南星正打算给她来一个整体的治疗,想要用屏风挡住自己,可他一抬头对上祝娘和另外几个姑娘的目光,又改了口——虽说这地方平时也会有男客人过来听曲儿,但这里也刚刚因为男人而遭遇变故,差一点就闹出了人命,自己一个大男人又在干着“奇奇怪怪”的事儿……   小青龙无奈,原本还想着能隐藏身份就尽量隐藏身份,可现在看来,说不定身份摆在眼前才能更好为人处世——至少在他为伤病之人治疗时,不会有人用看登徒子的眼神看着他。   叙南星能理解,所以也只能他来做出改变——不用屏风,那就直接来,反正也不打算掩藏身份了,这事儿他在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暴露身份说不定还能让一些在背地里虎视眈眈的人滚远一点。   只听他打了个响指,女子周身便盈起一圈水青色的光亮,那光亮温柔将其笼罩,仿佛是春日里柔..软的风,轻柔抚过每一处伤痕。   围观的人忘记了哭泣,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有人响起了元宵夜看见的空中青龙,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震惊已经占据了所有思绪。   祝娘更是目瞪口呆,她看着女子衣裙上凝固的血色被青色光亮揉走,身上的淤青也肉眼可见地消退不见……   这副场景持续了好一会儿,小青龙越是为她治疗,脸色神色就越凝重——那个混蛋到底下了多重的手,才会导致伤势如此严重?   他之前所试到的脉搏,也许并非是女子还活着的象征,而是仅有的一口气在即将咽下去之前被叙南星抓住了。   若非如此,他现在就是在治疗尸体。   身后一楼通往二楼雅间的楼梯上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叙南星没空去看是谁来了,可身后靠近的气息是他日夜熟悉的:“还好吗?”   是沈明修。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听起来像是着急跑过来的,小青龙想到此处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召唤”沈明修呢。   小青龙点点头:“很快就好。”   青色光亮被他收回手中之际,宫中的人也赶了过来,叙南星长出一口气,先扭头对祝娘道:“已经好了,你们先带她回去休息,不要让旁人看见——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她已经死了。”   “……这,这是为何?不是已经治好了吗?”祝娘忙叫旁边的几个姑娘过来将女子扶起来,准备带回房间去,闻言不解道。   “想要为她报仇的话,就照我说的做。”叙南星正色道,“坐实罪证,才能让凶手无法翻身。”   祝娘鼻子一酸,应了下来。   看着她们暂时离开,叙南星才终于转头看向身后来人——沈明修一把握住他微凉的手指,景王爷身上没有穿朝服,叙南星才想起来今天是休沐,不用上朝。   而另一边宫中来的人竟然不是宁殷,而是还没来得及换下大国师衣服的杨遇和黑着脸道呼延觉。   杨遇之前的衣服早就穿不下,送给了叙南星,只是小青龙也找不到机会穿,便暂时留存了起来。宁殷应该是又让宫中给他做了一套合身的,样式也略有改动,看起来的确有一副大国师的模样了。   “南星哥,你没事吧?”杨遇上前两步,解释道,“皇上今日在宫中招待外来使臣,怕是没空过来,恰好我有空……”   “你来了就很好。”叙南星话是对着杨遇说的,目光却扫向他身后的呼延觉,后者显然已经察觉到他想做什么:“锦衣卫分统领等一会儿会带人过来——是大国师的命令。”   叙南星总算是露出一个笑容,沈明修扶起倒地的一个凳子,擦干净让他坐下休息,小青龙扒着二楼的栏杆往下看,就看见老李和另外两个老板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虞州城鼎盛布行的张老板,朱州海峰酒楼的许掌柜……还有马上就到的分统领大人。”他抬手点了点楼下的几人,呼延觉闻言走过来朝楼下看去:“我不认得他们,毕竟只是听我的探子说过。”   叙南星胸有成竹道:“无事,我认得就行——走吧,现在先去看看那个凶手,否则待会儿分统领来了就没好戏看了。”   ……   对女子下毒手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众人找过来的时候,他被绑在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屋里,看得出来祝娘并非一般人,她绑的绳子,这男人已经挣扎了许久,也不见松动半分,反而是把自己身上折腾出来了一堆绑痕,加上灰头土脸满脸汗水,看起来颇为狼狈。   只是就算如此,他听见有人过来还是非常有活力地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给老子松开!狗..娘养的王八蛋,就凭你也敢动我,你知道我是……”   他的话在看清楚眼前的人不是祝娘之后戛然而止:“你……你们是谁!我表叔可是锦衣卫分统领!别想动我!”   叙南星笑嘻嘻地蹲在他面前,身后是门神一样站着的沈明修,以及脸没有那么黑了的呼延觉。小青龙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我知道你叔叔是锦衣卫分统领,别着急呀,他一会儿就到了。”   男人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真的只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一听见自己的靠山要来了,顿时有了底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点把我松开,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叙南星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脸上笑容也逐渐消失。   “呸!不就是个小贱蹄子吗!都到这种地方来了,还装清高,说什么只唱曲,摸摸又能怎么样!又没少块肉!”男人中气十足地嚷嚷着,“我就是教训了她一下,让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叙南星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她死了。”   他以为男人至少会怔愣一下,或是表现出一些震惊慌乱,没想到他竟然是非常不屑地又呸了一声:“该死!竟然敢不认识我!还敢反抗我,我点她是给她面子,死了也活该!”   叙南星呆住了,他没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混蛋——于是他当场把男人按着揍了一顿。   看着鼻青脸肿还得被绑着直起身子不能倒下去的男人哀嚎不停,呼延觉看了一眼从一开始只是伸了一下手又缓缓收回来的沈明修,小声问道:“你方才不是想拦吗?怎么不拦下来?”   沈明修挑了挑眉:“我只是怕夫郎摔倒,何时要拦下来了?”   呼延觉哑口无言,他扭头看向正在小声骂骂咧咧,看起来随时都能把方才的一套动作重复一遍的叙南星:“……我不觉得他是会摔倒的人。”   沈明修还没来得及理会他,身后门口就响起了扑通一声膝盖与木质地板重重接触的声音,男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表叔终于过来替他撑场子了,挣扎着抬起头,然后就看见表叔正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向方才同打自己的那家伙一起来的其中一人磕头。   “微臣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大国师在此……”分统领两手都在颤..抖,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锦衣卫们也连忙放下手中的刀剑,齐刷刷跪拜下去,齐声高呼大国师。   杨遇已经见过了比这还大的场面,见状也没有急着让分统领起来,而是慢悠悠道:“万大人这么急匆匆过来,还带着兵戎,是替谁撑腰来了?”   “没有!没有的事儿!”分统领忙道,“小的只是带人路过此地,例行巡逻……”   “例行巡逻,进这花楼来做甚?”沈明修转身来到杨遇身边,沉声道,“来找花头?”   分统领听见这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心里将方才来通报消息的家伙和到处招摇过市,给自己惹是生非的侄子在心里骂了几百遍,咽了口唾沫才敢继续道:“回,回景王爷的话,是有人报案,小的们才……”   “报案什么时候轮到宫中当值的锦衣卫来管了?”杨遇道,“我可记得你是皇上手下直属的统领。”   “是,的确如此……”分统领话还没说完,里面听不清外头说话声音,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男人拉开嗓子喊道:“表叔救我!救我哇!不过是个小妮子的命,我知道表叔能替我搞定的!表叔——”   还在屋里的叙南星几乎有些佩服这个凶手了,他看了一眼呼延觉,后者了然地抽出腰侧的匕首,反手划开男人身上的束缚,将他拎着扔在了门口。   男人还没爬起来,一抬头就和惊魂未定的表叔对上了视线,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他知道表叔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们两个今天都完蛋了。   呼延觉看了一眼前头跪着的分统领,忽然道:“嗯?这个我认得,他曾经从宫中往西树写过密信。”   “我没有!绝无此事!”分统领整个人都慌了,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楚方才说话的人到底是谁,只顾得上膝行几步上前来想要抱住杨遇的腿求饶,还没到跟前就被呼延觉一脚踢了出去,后背撞在木栏杆上才堪堪停下来。   紧接着耳边就听大国师道:“锦衣卫分统领万甫勾结西树,押送回宫待皇上审过,其他人回宫再作处罚。”   其他的锦衣卫应下,将自己的统领抓了起来,正要走,又被叙南星叫住:“别忘了这个,也一并带走,说不定他还知道些什么。”   “是,龙神大人。”锦衣卫们是知道叙南星身份的,这一句龙神大人把男人听得如遭雷劈,浑身没了力气,软泥似的被拖走了。   小青龙踱步来到栏杆边,叫住了锦衣卫,伸手指了指老李身边正想着找借口溜走的张老板和许掌柜:“这两位也一并带走,谢谢。”   “等等,叙公子!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老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我与这两人已经认识二十几年了,他们可没做错过什么事啊!”   沈明修一手揽上小夫郎的腰,靠在他身边的栏杆上,沉声道:“通敌叛国,当处死罪。”   小青龙正想把在自己腰上作祟的手推开,闻言又松了手——好吧,这句话很帅,就让你摸摸吧。 第107章 刺绣生意扩大!   “叙公子……叙公子!”老李跌跌撞撞上了楼梯, 慌不择路找到叙南星,焦急道:“一定是弄错了什么吧,老许和张老板怎么可能会是奸细?这么多年, 他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啊!”   “李老板, 没有人会把‘我是奸细’挂在嘴边,也不会轻易让你看出来。”叙南星说这话时瞥了一眼没有言语的呼延觉, 这事儿他是完全出于对呼延觉的信任才做出决定的, 一切还得再看宁殷定夺。   老李失魂落魄地被人扶着坐在了一边的桌边,他没想到与两个朋友相聚一趟,竟然会给他们招惹来杀身之祸。   小青龙本想让他冷静冷静, 呼延觉却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走上前去, 低声问老李道:“他们一个远在虞州城,一个远在朱州, 你没想过他们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找你叙旧吗?”   老李愣了一下,他还处于震惊和不敢置信中, 听了呼延觉的话半天都没能顺利反应过来:“商会会长换届,他们过来祝贺顺便同我聚一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怎么就成了奸细呢?”   “除了他们,附近的大商人可有远道而来祝贺的?他们有催你带去见新会长吗?”叙南星忽然想起这一茬, 凑过来问道。   “……没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 也彻底将老李心中的惊讶和疑惑疏解,“他们只想着要我带他们来见叙公子。”   他当时还在想为何要越过会长,来见景王妃, 方才他也听见了旁人称呼叙南星——龙神大人。   现如今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西树盟主与我有点恩怨在身上,自然会让人千方百计地打听我。”叙南星嘟囔着呼延骨心眼子可真小,又对老李道:“这事儿与你无关, 说起来若不是今日出了这些事,等到来日东窗事发时, 你说不定也会被牵连。”   “李老板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在?”呼延觉的话刚落地就被叙南星用手肘戳了一下,他并不在意,只是看着老李。   被盯着的人后背顿时起了一阵冷汗,鸡皮疙瘩半天都平复不了:“我……我家中上有六十岁的老娘,下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双胞女儿……这……”   如果真的如同叙南星所说那般,从老许和张老板踏进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走进了对方设下的天罗地网。就算今日风平浪静,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就和叙南星说的一样,将来总有一天他的家人会被他的天真和疏忽连累的!   再加上方才老许和张老板被带走时,脸上除了一瞬间的慌乱,居然没有求饶喊冤,如果不是身份败露被吓傻了,就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已经无力辩解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坐实叙南星的话。   “别太放在心上了,已经没事了。”叙南星有些不忍,安慰道,“接下来就没事了。”   老李后怕地点点头,随口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汀雨阁,叙南星看着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沈明修上前来捏捏他的手:“别想太多了,你做的都是正确的。”   小青龙嗯了一声,这时身后祝娘拎着裙子跑了过来,对上叙南星的视线时眼底有些不适应:“龙,龙神……”   “还是叫我名字吧。”叙南星心想龙神大人什么的,也太大场面了,但他也的确体会到了暴露身份却更好办事儿的感觉,“那位姑娘醒了是吗?”   祝娘连连点头,识相地没有去问他问题:“醒了醒了,这会儿想要向叙公子当面道谢,还想问叙南星可有时间,不如我设下饭菜……”   “这就不必了,我急着回家看儿子。”叙南星摆摆手,确实想起了一件事,“祝老板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叙公子直说便是,你我之间的恩情,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呢。”祝娘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她的店铺差一点就背上人命了,还遇上一个比地痞流..氓还混蛋的王八蛋,若非叙南星到来,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叙南星迟疑道:“汀雨阁中可有不愿意卖唱卖艺的?”   前些日子陆燕托人带书信来,信中说起边关的布店同虞州城的织娘们已经顺利搭成了一条商路,只是路上时间,加上织娘人数不够,怕是供应不上。   他就想着这段时间多招收一些织娘,奈何忙起来之后就忘记了。汀雨阁说到底也是祝娘的生意,他无权插手,便想着先问一句。   祝娘有些为难,叙南星看她表情还以为她不愿意,没想到听她说:“在汀雨阁的人,哪里有愿意的?都是生活所逼罢了,赚点钱维持吃喝而已,都是没嫁人的闺女,谁会心甘情愿出来卖唱呢?”   她当年开起汀雨阁,也是为了安顿身边她收留的几个孤儿,没想到后来闻名找上门来的人越来越多,汀雨阁的名气这也才打了出去。   “咳咳,其中可有会刺绣的?”小青龙清了清嗓子,“若是她们愿意,我倒是有一个去处,只是比起在汀雨阁,恐怕会辛苦一些。”   “刺绣当然会,每个人都会。”祝娘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也带上了笑容,“叙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去问问姑娘们去!”   叙南星:“……”   啊?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明白啥了?   事实证明,祝娘心领神会的能力比他想象中要厉害许多,没一会儿就领了十几个姑娘过来,大多数都是年纪比较小的,也许是为了给叙南星展示一下能力,每个人手上多多少少都带上了自己平时做的绣花帕子。   “这几个都是还不能出台的,年纪又小,我也不忍心让她们到那群男人面前去,便一直让她们住在后面院子里。”祝娘道,“我也问过了,她们也都是不怎么情愿的——毕竟我也不会逼迫她们……”   “祝娘,我们……我们愿意回报你的恩情,若是需要,我们随时可以……”人群之中有小姑娘怯生生道,却被祝娘点了脑袋:“闭嘴,老娘收留你们可不是为了拿你们赚钱!这位叙公子手上缺织娘绣娘,你们几个可愿意去帮忙?”   叙南星忙摆摆手:“不是纯帮忙,我也是会付工钱的……可能,可能一开始没有你们在这边赚的多,但只要愿意坚持,日后工钱自然会提上去的。”   他说完又补充道:“绝对不是给你们画大饼!”   看见俊俏小公子的慌乱解释,有小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祝娘回头瞪了一眼,叙南星摇摇头:“无妨,毕竟都还是孩子……你们意见如何?”   “我不愿意给那群男人表演……”   “他们的手和眼睛总是乱飘,根本不是来听姐姐们唱曲儿的!”   “……我也不想一辈子都在这里。”   沈明修招手叫来下面几个侍卫,让他们负责安排这些小姑娘到空着的别院先去休息安顿,杨遇则是道:“在京城设下绣院的钱我来出。”   叙南星原以为从祝娘手中带走这么多人,她多少心里会有些不高兴,可当他看见祝娘趴在栏杆上,看着收拾好了细软的少女们满怀期待地走出汀雨阁的大门时,祝娘竟是又哭又笑。   “哎呀,让叙公子和诸位大人看我笑话了。”祝娘抬手抹了把眼泪,笑道,“我当年也是这么小年纪,就在街上卖艺为生,后来收养了几个妹妹,才想着要有一处安身之所,才有了汀雨阁……这些姑娘都是苦命之人,有失去所有亲人的,也有被亲戚卖了换钱,被我从半路截下来的,大家都是命途多舛之人。”   她说着低头朝楼下看去,最后一个小姑娘走出去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朝这边挥挥手,转身走进了落雪之中。   祝娘长出一口气:“能从叙公子这里谋一份差事,也算是走上了正途——我这里,说出去到底不光彩。”   叙南星半晌没说出话来:“……祝娘,你是我最佩服的人。”   “这可真是折煞我了。”祝娘捂着嘴笑道,她收起了之前张牙舞爪,气势汹汹要保护姑娘们的模样,款款鞠了个躬,转身带着不打算离开汀雨阁的姑娘们开始收拾残局。   沈明修看他眼神犹豫,知道他定然还有话想要和祝娘说,拍拍他的背,将他缓缓推出去:“去吧,说完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青龙握住他的手,紧紧一握又松开:“那你再等等我。”   他说完跑到祝娘面前,帮着几人将翻倒的桌椅扶起来摆正,祝娘有些惊讶:“叙公子怎么还没走?”   “那个,以后若是汀雨阁这边不方便接收流浪人或是孤儿,就到龙武街上找一家叫恭喜发财的食店。”叙南星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便摆摆手,转身跑回了沈明修身边,祝娘回头看去时,只看见那几人从另一边楼梯离开的背影。   “祝娘,等我将来有一天唱不动了,也没力气弹琵琶了,我若是也跟了那几位公子去,你可会怨我?”身边之前在哭的女子轻声道,祝娘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怎么会怨你?我恨不得你离开时,多带走几个妹妹,也好让我多省点饭钱。”   汀雨阁中歌声被轻笑声代替,在雪中传出很远很远,竟是比曲声悦耳许多。   ……   从汀雨阁带回来的那群少女被杨遇安顿在了内城一处空着的别院之中,这处别院本是庄茂言置办下的,当年他带着祖母进京寻艺治病,是打算长住的,便买下了一处宅子。   如今听说杨遇和叙南星要用,他便遣人将一切需要的都置办好,又让人将地契送了来,只说如今他住在宫中,要这地方也没用,还不如为国祈福,做些好事。   恰好这宅子就和龙武街隔了一条街,从店里到别院也很方便。   为了保证不会有心怀不轨之人盯上这个地方,又不会让人起疑心,叙南星并没有让杨遇安排很多的侍卫,而是在宅子周围施下了一圈小小的法术——只要心存邪念之人靠近此处,便会觉得气血不顺,头晕脑胀,要么逃离此处,若是还有人坚持要闯进去,没一会儿就会晕倒。   “晕了就没事啦!”叙南星叉腰检查着自己的成果,确定都有作用以后,这才去找夫君。   沈明修正在和别院的管家交待一些事儿,见他过来便很快结束了谈话,迎上去道:“好了?”   “嗯,都好了。”叙南星抬起头看看已经修缮好的别院,“这地方让她们住住绰绰有余,我方才翻墙看了后院,有一个大房间可以用来放织机,只是还得找人来教她们用,其实手动的刺绣也能卖上更高价,只是花的时间更长,恐怕供应不上……唔!”   沈明修竟然在外头街上亲了他一口!   “该回去吃饭了。”沈明修舔舔嘴角,“吃什么了,嘴里这么甜?”   小青龙面红耳赤,只好拉高大氅将自己裹进去,沈明修伸手钻进他的大氅里头,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正要带人回去吃饭,就听身后有清脆女声响起:“叙公子,沈公子留步!”   两人扭头看去,原来是其中一个小姑娘,她脸上有些因为激动飞上的红色,人也比之前在汀雨阁精神许多:“姐妹们让我来谢谢两位,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更好的谢礼来,到时候来活了,我们一定会好好做的!”   她说着将手上的几个小香包塞进了叙南星手里,转身一溜烟跑回了别院里。   小青龙低头看看还带着花香的粉色或是红色紫色的小香包,上面多少带了些少女心思,有鸳鸯戏水,也有大雁齐飞……   叙南星总觉得这些东西拿在手上烫手,他抬眼看看沈明修,小声道:“你应该不会吃醋吧?”   “这是她们给你的心意,再说了我看上去像是会随便吃飞醋的人吗?”沈明修哭笑不得道。   小青龙想想,一本正经点头道:“像。”   沈明修笑着揽过他的腰,将自己的大氅分了他半边,把小夫郎笼罩住:“那回去我可得装一装,演演戏了——毕竟夫郎想看我吃醋,我得满足是不是?”   “你……”叙南星踩了他一脚,“你何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这不叫油嘴滑舌。”沈明修低头蹭蹭他的脑袋,将他带上了热闹的大街,“这叫喜欢你。”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叙南星不得不在买菜时还得应对老板们的各种疑问,告诉他们自己脸红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有其他的原因。   到了后来,他也懒得解释了,干脆承认下来,竟然被老板多送了一些食材,叙南星又羞又臊地将送的东西还回去,赶紧拉着沈明修回了店里。   沈明修原本说是要带叙南星出去吃,叙南星却说干脆买些菜回家自己做:“火锅听说过吗?保证好吃!”   店里这个时候没什么生意,行舟正在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跑过来的诵年在一起玩石子棋,听叙南星说要做好吃的,都凑过来帮忙洗菜。   小火龙们冬天洗菜也不怕冻着手,小爪子往水里一伸,那水就变得温热了,一点儿也不冷,叙南星本想去把买回来的肉处理一下,结果被沈明修拽着按在拐角处亲了个结实。   深深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动情,奈何孩子们都在身边,耳边还有行舟和诵年说笑的声音,小青龙将越靠越近的夫君微微推开:“你这是怎么了?”   “演戏。”沈明修淡定道。   叙南星这才想起来他回来之前那句“夫郎想看戏我就得满足”的话语。   小青龙:“……你顶着我了,收一收?”   沈明修:“收不回去,你也顶着我了。”   小青龙:“……不如晚上回去再说?”   “也行,你在上面。”沈明修勾勾唇角,“可以吗?”   叙南星欲哭无泪,为什么还要求上脐橙了?! 第108章 爹爹你不许看我!   那群小姑娘们报恩心切, 叙南星请来的师父教会她们怎么使用器械之后,她们就连夜给叙南星做好了一件成品。   别院的布匹生意随着这群小姑娘的加入正式开启,叙南星甚至把和陆燕联系的方法教给了她们, 彻底放手让她们自己去做。   这还是叙南星第一次拥有这么多的“员工”, 出于对她们的信任和对祝娘表态的决心,第一个月的工钱他并没有抽成, 可还是有人将银钱送了过来。   “姐姐们说, 她们现如今也有了住处,不用付租金就已经是公子顶天的恩惠了,我们只拿自己本分的工钱就够了。”来送银票的还是上次送香包的小姑娘, 她也是这群女子之中年纪最小的。   看着小姑娘送完了钱, 蹦蹦跳跳离开之后,叙南星下意识掂了掂手中的小钱袋——份量还不轻呢。   “爹爹, 外面太冷了,快些进来暖暖吧。”行舟撩开帘子, 只露出一个脑袋,微微提高些声音对叙南星道。   店里搭上了厚厚的布帘子,帘子外面堆放了许多原材料, 面粉或是各类调料——从京城路过的商队之中有人愿意帮他搭成一条商路, 进货什么的方便了许多——当然,钱也没少给,用钱换便利也是最不欠人情的方法。   小青龙钱多, 付出这一笔钱,也只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他闻言应了一声,用门板将店关了起来, 这才搓搓手回到了厚帘子后面,今天是难得一家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 毕竟平时白日里老四都是要被送进宫里去的,哪怕现在还不能让太傅庄山止来教他什么,就算天天被宁殷带在身边也能稳固民心。   老四一进宫,老三大概率也要跟着,两个小冰龙看着并不怎么亲近,实际上除了最开始的两天没有反应过来之外,后来就是老四到哪里,老三就要跟到哪里。   宁殷自然是来者不拒,只是苦了每天把他孩子送回桃李苑的庄茂言——因为这两个小冰龙凑在一起,就算用多厚的布隔开,都还是会让人觉着冰凉刺骨。   今天叙南星在后院支起了大锅,之前做过的小火锅非常受小龙崽们的欢迎,刚好趁着今日沈明修也不用上朝,四个小家伙也都在家里,他打算做一锅大的。   京城中能买到的蔬菜他都买了一些,早就被百无聊赖找事干的行舟和诵年给洗干净摆在一边了。   而各种的肉类他也买了不少,都切成了片方便下锅,而在征求过所有人的意见之后,今天这个火锅和之前那一锅清汤并不一样——光是看看上面漂浮着的辣油和花椒,就知道今天这顿有多香了。   小冰龙们比之前看起来长大了不少,此时正在地上撒欢。说是撒欢,实际上也不然,因为大多数时间都是老三用尾巴拽着老四到处溜达,老四天天在宫中耳濡目染,竟然也有了些贵气在身上——虽然叙南星很难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只小龙崽身上看出贵气这种东西来。   这边两个不怕冷,甚至是越冷越喜欢的小家伙玩得停不下来,另一边诵年也没有缩在大氅里,他本身作为小火龙,越冷身上就越暖和,此时正搬了小板凳坐在火堆边,期待万分地盯着锅里辣椒翻滚。   “爹爹,能吃了吗?”诵年有些等不及了,回头去看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爹爹和父亲,果不其然又看见父亲从后面搂住了爹爹,正在被叙南星不耐烦地往后推。   “马上好……哎你别往这摸!”叙南星无奈地用干净的筷子将沈明修不安分的手夹开,手疾眼快地调制好了手上的几个小碟子,今日他可算是“服..务到位”,光是蘸碟就准备了七八种。   行舟本想在旁边学习一二的,但父亲这架势他根本不方便上前,只好和诵年一起负责看锅,顺便把差点跑进火堆里的小冰龙给连串抓了起来,将老三往诵年怀里一塞,老四早就熟练地爬到了大哥肩膀上,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这才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准备休息,却在看见叙南星端过来的碟子时整只龙都好奇起来。   “好啦,可以来吃了。”叙南星笑着将老三拎起来放在自己怀里,诵年知道爹爹怕冷,赶紧捏了个诀往他怀里一丢,叙南星顿时觉着整个人都暖和起来:“谢谢诵年啊。”   诵年嘿嘿笑着坐了回去——他是几个小龙崽之中运用能力最强的一个,也许行舟比他更厉害,可行舟总是不怎么愿意把能力展现出来,就像他当时和叙南星说的一样,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制作甜点。   据诵年所知,爹爹已经把珍藏的那一小本“菜谱”交给了大哥,行舟也非常给力,每天都在研究新品和改良旧品——前一段时间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玫瑰糕改良成了粉色和紫色两种,粉色的是原味,只是更好看了,紫色则是加入了一些果粒,两者都非常受欢迎。   光是看爹爹数钱时的笑脸就知道行舟的能力赚了多少钱。   叙南星拉着沈明修在火堆边坐下,用小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火红的颜色看得人食欲大开,就算是小青龙也许久没有尝过这样鲜辣的滋味,闻着辣味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好啦,可以开始往里面加肉和菜了,里面分了小格子,记住不要和别人的搞混哦。”   诵年欢呼一声,拿起筷子看叙南星将第一筷子肉放进去,过了一会儿夹出来时肉已经软烂,上面还带着诱..人的辣椒红色,在小碟子之中蘸一蘸,吃得爹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诵年学会之后,也有模有样地学着爹爹的动作,吃上了第一口火锅肉:“好吃!”   他一定要把所有的调味料都试一遍!   小冰龙们拥有自己的小碗,叙南星本来还备下了供他们涮肉用的凉开水,怕这两只小龙崽不敢吃辣,结果他完全想多了。   沈明修给他们俩烫好肉之后,第一次吃这种东西的小冰龙们早就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一边一口咬住肉,用力一扯,各自享受去了。   根本没有一点儿怕辣的样子。   “慢点吃。”沈明修又给他们烫了一些蔬菜,结果这两个小家伙只盯着肉看,很快就被父亲警告了:“吃菜。”   老四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被老三按着脑袋吃了一口菜,然后整只龙都惊呆了——肉只是沾染上辣味,而蔬菜竟然是吸饱了汤汁的!   小冰龙们愣了一下,低头迅速吃完了那两块萝卜,凑在沈明修腿边继续等待着——再来点!再来点!   叙南星看沈明修光顾着喂小龙崽,自己都没来得及吃上几口,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换个位置,我来喂他们吧。”   “我来!”诵年拍拍手,将两个弟弟抓了过来,他吃得最快,下肉下菜动作也最快,面前的小盘子里早就有了一堆已经烫好的肉菜,他给小冰龙们分出一半,小冰龙们也发现了——跟着二哥不愁没饭吃!   相较于诵年,行舟就吃得文雅许多了。   沈明修这边总算是闲了下来,自己端起盘子准备放一些下去,结果叙南星直接给他夹了一大筷子,放在了他的空盘子上:“给你烫好了。”   “多谢。”沈明修笑笑,小青龙低下头去继续烫菜,没有注意到沈明修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上次亲近之后,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每次只要他靠近,叙南星总是有意无意推开他。   就像今天一样。   他不是没有问过叙南星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夫郎却只是支支吾吾不肯说,被子一蒙就睡觉。   所幸他还能在晚上搂着小夫郎睡——沈明修叹了口气,夹起辣呼呼的菜吃了一口,结果被呛得咳嗽起来,小青龙吓了一跳,忙帮他拍背,见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干脆把人拉起来,一边往后院小屋里走,一边对小龙崽们道:“行舟诵年看好弟弟们,别掉锅里去!”   小冰龙嗷呜嗷呜两声——我们又不是笨蛋!掉锅里去做什么!   “喝这个。”叙南星把沈明修带进小屋里,转身在桌子上摸过一杯水递给了他,这是行舟今天才榨出来的雪梨汁,正好能解辣味。   沈明修喝下去之后才终于缓过来:“没事,是我不小心。”   小青龙还有些不放心,蹲在他面前用干净的帕子给他擦干净之前咳出来的眼泪,却被夫君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并没有用力握,只要叙南星愿意,就能随时挣脱开来。   “能和我说说,最近怎么了吗?”沈明修语气中带上了委屈,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却是松了又松,把叙南星看得心里非常愧疚,但他又不好意思解释,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沈明修心中叹了口气,心想也许今天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只好松开了叙南星的手腕,正要把话题拉回火锅上面,小夫郎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整张脸红得就像是外面锅里行舟刚刚放下去的番茄。   “那个……因为说出来会有些羞耻,就一直没敢说。”叙南星结结巴巴道,“上一次做过之后,我身体上出现了一点……呃,变化,怕你接受不了来着……所以才……”   所以才一直没敢让你接近。   小青龙垂下脑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说出来有点丢脸。”   “我们儿子都有四个了,我还有什么能接受不了的。”沈明修空着的那只手搂上他的腰,将人拉过来,自己脸埋在了他软软的腹部,轻声道,“说给我听听吧。”   叙南星却是微微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沈明修还以为小夫郎今天又要拒绝他,还没来得及失望,就见叙南星红着脸解开了裤腰带。   沈明修:“……?”   “那个,你看了就知道了。”叙南星羞耻万分,感觉自己肯定没眼看这个“美丽”的场面,干脆闭上了眼睛,将裤子拉开些许,紧接着留感觉到腰带又被沈明修拉开了一些。   呜呜他在看了。   好半天耳边都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外头院子里几个小龙崽们吃火锅时偶尔欢快的嗷呜声,以及安静的屋里两人找的颇为突兀的呼吸声——主要是叙南星的呼吸声。   他太紧张了。   “……这不是挺可爱的吗?”沈明修低头看着小夫郎两腿之间乖巧呆着的两根——没错,是两根。   白白嫩..嫩,和之前看见或是揉..捏时没有两样,只不过多出来一根而已。   叙南星睁开一只眼睛看向他,轻声道:“都怪我最近使用灵气的次数太多了,可能力量有些暴走,之前都是专门隐藏起来的……现在好像有点藏不住了。”   沈明修给他把裤子整理好,又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腰带,掸干净才给他重新系上,做完这一切他才道:“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   小青龙心里顿觉愧疚万分,主动抱住夫君,一句对不起刚要说出口,就被沈明修在唇边偷了个亲亲:“回家再给我看看。”   叙南星:“……?!”   还要看?   “嗯,要看的。”沈明修得寸进尺道,“我还想摸摸。”   小青龙快要变成了小红龙,沈明修好不容易才让他冷静下来:“出去吃饭?”   “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叙南星拉住了他的手,将人重新按回了凳子上,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坠子,用红色丝线穿了,底端坠着一个看上去很是眼熟的小东西,薄薄的,透着水青的色泽。   沈明修想起来这好像是他的龙鳞,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鳞片怎么会掉下来?”   “我没事,这是我自己弄下来的。”叙南星说着耳尖又飞上一抹红色,“龙族成年之后会送给配偶一枚自己的鳞片,这个我早该给你了,只是一直在打磨着,怕划伤你,才……才花了那么长时间。”   他轻手轻脚给沈明修将坠子带在脖颈上,水青色的鳞片轻轻坠在夫君的锁骨上,小青龙抿了抿唇:“凉不凉?”   “不凉。”沈明修起身抱着他晃晃,收紧手臂紧紧抱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去吃饭?”   小青龙应了一声,和他拉着手出了门。   诵年正在将抢一块肉的两只小冰龙分开,行舟笑着在一边看热闹,手上的菜都忘了吃,见叙南星两人出来,问道:“父亲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沈明修上前来坐在了行舟身边,揉揉儿子的脑袋,叙南星则是坐在了他对面,帮着诵年给小冰龙们劝架,结果两个小家伙谁也不肯先松嘴,最后竟然真的把一块牛肉扯成了两半。   老三还算站得稳,老四用力太大,反作用力把他弹了出去,沈明修赶忙伸手去接,结果摸到的并不是小龙崽毛绒绒的背毛或是光滑的小肚皮。   而是小婴儿一般的皮肤。   小青龙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都带倒了凳子:“什么时候化的形!”   在众人眼前的是正借着沈明修的手站起来的,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头上是带着青花瓷纹路的龙角,身后则是同样花纹的龙尾巴,似乎是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小冰龙连忙用尾巴挡住自己,开口也不是嗷呜了,而是奶声奶气的威胁:“看什么!”   小青龙:“第一句难道不该叫爹爹吗?爹爹好伤心哦。”   老四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伤心,然后把话语重新组织了一下:“爹爹不许看我!”   叙南星:“……”   儿子,好霸气。 第109章 就凭你们也敢想!   幸亏之前给行舟和诵年准备的小衣服也都被他们带了过来, 方便路上换洗,谁知道小火龙们长得这么快,现在几乎是半个月就得换一次衣服的尺寸, 以前的衣服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不过到了现在, 又有了用处。   老四不情不愿地被叙南星抱着回了房间,冬日天冷, 后院的小屋里多放了几件大氅, 叙南星先把他用大氅裹起来,才转身去给他找衣服。   现在正合适老四穿的只有诵年之前穿的一套红色毛绒绒还带绒的小棉袄,结果老四见了之后怎么也不愿意:“不要!”   “这件衣服不可爱吗?”叙南星把衣服在他面前抖一抖, 结果老四更往后缩了——就是因为太可爱了才不想穿这件!   小青龙正色道:“要么穿上, 要么明天你光着去宫里穿你父皇给你准备的小龙袍。”   小龙袍对小冰龙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但叙南星的话也让他很在意, 他才不要光着身子进宫!小冰龙顿时纠结起来,最后还是在叙南星期待的目光之下伸..出了一只手。   穿就穿!   叙南星笑着给他把衣服套上, 这衣服当时就专门留出了放尾巴的洞,轻轻一捋,就能把小龙尾巴从洞里穿过去, 小冰龙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喜庆的年娃娃, 只是一张和年龄不符的臭脸让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笑一笑。”叙南星伸手在他嘴角戳戳,带着他笑起来,结果小冰龙的脸更黑了, 把叙南星逗得笑停不下来。   火锅才吃到一半,叙南星将小冰龙抱了起来,一手撩开门口的厚帘子, 外头依然热气腾腾,老三正在等待二哥的投喂, 奈何诵年刚刚下进锅里的是他点名要吃的小丸子,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捞起来,老三正百无聊赖地左右看看,结果就看见了弟弟的新装扮。   老三:“嗷呜嗷嗷嗷!”   听着他欢快的嗷呜声,不用猜都知道他是在笑,具体是在笑什么,只需要转头看看叙南星怀里一张臭脸的小冰龙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先吃饭。”经历过小火龙们化形之后,对于小冰龙的化形,叙南星和沈明修已经淡定了许多。他从沈明修面前走过,将老四塞进了他怀里——变成..人形之后,小冰龙身上就没有那么冷了,而是和常人略低的体温,即便如此,被衣服一隔开,也就没有什么寒气了。   老三笑得停不下来,老四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从沈明修怀里跳下来,在他的指引下开始学习用筷子——他要在明天向父皇炫耀!   都说小孩儿的学习能力最强,小龙崽也不例外,没一会儿小冰龙就能熟练使用筷子从火锅里面自己捞肉吃了,把老三看得着急不已,在诵年腿上来回打转转,然而就算他这样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叙南星见状忙把老三从诵年怀里接过来,小冰龙有些失落地抬起爪爪抱住了叙南星的脖颈,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叙南星浑身一僵,幸好之前诵年捏给他的暖身诀还没有失效,他很快就适应了,任由小冰龙从他肩膀上爬上去,就算紧贴着他的脸侧,都不觉着冷。   火锅很快见了底,诵年是四个小龙崽里头吃得最多,却也是最有活力的:“我来收拾!”   “慢点慢点。”叙南星看着他抬手就要去抓锅把手,忙制止道,“还是爹爹来吧,我怕你等会儿掉锅里去。”   “我来吧。”行舟擦了擦手和嘴边,起身和沈明修一起搭着手收拾了火锅和火堆,火堆只是稍作整理,诵年将火苗点得更旺,好让几人继续烤火。   看着行舟和沈明修并肩往厨房去的身影,小青龙忽然察觉到什么——行舟好像……快和沈明修一样高了。   “哥哥是不是长得有点太快了?”叙南星戳戳诵年的小手,父子俩立刻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起来。诵年语气之中尽是羡慕:“我吃这么多都比不上哥哥吃那么一点,怎么他长这么高,我才到他肩膀!”   “没事,你还会长高的,别急。”叙南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独自坐在一边的老四看了一眼二哥,再回头看看刚从厨房回来的大哥,忽然道:“我也要和大哥一样高!”   诵年苦着脸道:“为什么不能是和二哥一样高?”   小冰龙一句“因为你矮”还没出口,就听外头沈明修似乎正在和什么人说话,听着声音有些熟悉,等到沈明修带着 庄茂言进来时,小冰龙早就跑到了叙南星身后躲着,只伸..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往这边看过来。   龙族的记忆是小龙崽们学习的根本,在叙南星留给他们的记忆中,下意识隐藏身份的行为是对他们影响最深的——不过叙南星并没有要纠正这一点的意思。   小龙崽们毕竟都还小,不隐藏身份,随时随地会被有心之人盯上,他们还没有强大的自保能力,还是小心为上最好。   “还以为能蹭上一口饭,没想到你们都已经吃完了。”庄茂言笑着走了进来,空气中还弥漫着辣味,勾得他就算不饿,本来只是嘴上恭维,现在看来完全被勾起了食欲。   “我去给你弄一份小的吧。”叙南星看他直咽口水,知道火锅这股辣味对于没怎么吃过辣的京城人来说还是颇为刺激的,想着让表哥尝尝也好,而且小份的火锅本就是他接下来打算推出的新产品,冬天不吃火锅的话,等到天热起来,吃的人又会少了。   刚好趁着这个时候多赚钱。   他起身将怀里的小冰龙交给了庄茂言,走过沈明修身边时被他勾了勾手指,小青龙面不改色心狂跳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往厨房去做小份火锅了。   ——夫君真是勾人啊。   小青龙一边感慨,一边接过了行舟递过来的小砂锅,行舟指尖生火,想要在厨房点火,被叙南星拦了下来:“把要用的东西备好再到外头做,在里面的话人会不舒服的。”   室内点火可不是好玩的,虽然叙南星没有解释,但行舟平时是最听话的,闻言也就将指尖火收了起来,点点头,转身去外头生火去了。   叙南星很快准备好了小份的食材,毕竟他们都已经吃饱了,只需要准备好庄茂言的份量就够了。他这边刚从厨房出来,就见庄茂言正在和老四面面相觑,而诵年在一边捂着嘴笑,沈明修则不知去向。   “明修人呢?”他疑惑地看看四周,根本没看见他都身影,庄茂言本想回答他的问题,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是你家老三还算老四?”   老三不服气地摆了摆尾巴,趴在了诵年怀里——算了,看热闹吧。   “丞相大人。”老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小娃娃,一开口却是大人的说话语气。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虽然说话像大人,声音却还是小孩子的,奶声奶气的哼哼在庄茂言听见简直可爱至极,当即大不敬地将小太子抱起来在怀里揉..捏了一番。   老四一边推他,一边控制着自己不要用尾巴去揍他——毕竟尾巴真的力气非常大,万一把庄茂言揍傻了,他不仅没法和父亲爹爹解释,更没法给宁殷交待。   “要不是宁殷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真想把你带去给他看看。”庄茂言总算大发慈悲地将小冰龙从怀里放了下来,老四气鼓鼓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瞪了庄茂言一眼,结果回头就一把抱住了叙南星的小腿。   叙南星哭笑不得将儿子抱起来,行舟则是从他手中将小份火锅接了过去,在火堆上架起了锅,很快就听见锅里咕嘟咕嘟声,熟悉的辣味又在周围蔓延开去。   “明修被传召去宫中了。”庄茂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答小表弟的问题,“蛮人那边派了正式的使节进京,点名要见明修。”   “……还没被打够?”小青龙听他说夫君进宫,心里才终于放松下来,又听到蛮人,不解道,“三年前明修还在和他们打,三年之中也没有放松过边关,现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反正不是继续打。”庄茂言笑道,“大辰已经不是以前的大辰了,觊觎大辰的人比比皆是,蛮族不过是其中之一,但他们有贼心没贼胆——你要知道,解行也不是好惹的。”   原来这三年里,在沈明修还没有消息时,蛮族边关驻守着的大辰将士都以为沈将军战死沙场,坚信他的尸身还在蛮人手中,几乎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不停歇地往蛮人部族之中推..进,只为给沈明修“报仇”。   今年得知沈明修还活着之后,解行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得寸进尺”了。   “听说快要占领蛮人一半的地盘了。”   听了庄茂言的话,叙南星默默在心中为解行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解将军!   干得好!   “所以我今天过来也就是来叫明修进宫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庄茂言看了一眼正在叙南星身边挨着的小太子,小冰龙明显对方才被这人抱着揉有了阴影,见他看过来,便狠狠瞪回去。   “庄叔,火锅好了。”行舟将小火锅转移到庄茂言面前,后者忙道谢,从他手中又将筷子接了过来:“谢谢行舟,我今天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真香。”   他这边刚要下筷子,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进宫?明修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谈好——毕竟对方今天过来,是想要寻求龙神庇护的。”   小青龙愣了愣:“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一条龙?”诵年在一边插嘴道,见几人看过来,他不好意思道:“我就是猜猜。”   “诵年正好猜对了。”庄茂言揉揉他的脑袋,诵年也在他掌心蹭蹭——比起两只小冰龙,诵年和大哥对庄茂言更加亲近一些,毕竟他们之中其中一个就是在庄茂言身边化形的,小时候也总是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叙南星沉默下来,就在庄茂言以为他不太想去的时候,小表弟突然站起来一把将小儿子捞在怀里,轻轻一跃跳上了墙头,庄茂言惊愕道:“你做什么去?”   叙南星在墙头上站定,变成大青龙之前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我去教育一下某些人。”   看着巨大的青龙爪子上拎着小太子,冲天而起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去,庄茂言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行舟将他按了回去:“叔,再不吃就凉了。”   “你不担心你爹爹?”庄茂言转头看向颇为淡定的兄弟三人,诵年打了个哈欠,一头埋在了老三肚皮上,闷声闷气道:“放心吧,爹爹有分寸。”   “都说了是教育,又不是教训。”行舟往火堆加了把火,轻声道,“能出什么事?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庄茂言:“……”   不愧是叙南星的儿子,和他一个性子!   ……   另一边,内城宫中。   宁殷看着因为沈明修没穿朝服就来会面而被气得脸通红的蛮族使臣,怎么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皇上,大辰众臣皆着朝服,是为礼节,为何沈明……沈将军不穿朝服?这分明是对蛮人的挑衅!”蛮族这一次来了三四个使臣,原以为自己还会像从前一样被忌讳着,结果今天竟然是被士兵看守着进宫的!   站起来说话的使臣身材矮小却颇为强壮,一身腱子肉,然而头脸又很小,看起来就像是壮汉身上长了个小孩儿头,颇为可笑。   杨遇坐在宁殷下首,闻言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反而是在他身边站着的呼延觉仿佛能听见他心中所想一般,开口道:“众臣着朝服是因为今日公务繁忙,未曾来得及换下衣服,并非是礼节——沈将军是被你们的恳求请过来的,来得匆忙,自然没时间换衣服。”   那意思是今天根本没人愿意给你们面子,没给你们脸色看就已经算好了。   使臣脸上差点没绷住,竟然下意识地要去摸腰侧,伸手过去才想起来在进宫之前身上所有的兵器都已经被收缴了,他们身上除了这身衣服,什么都没有。   “还是说回正题吧。”那使臣之中有一人似乎认得沈明修,对他颇为忌惮,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他,对宁殷道:“天子龙恩浩荡,我等小小请求,想必皇上不会吝啬。”   宁殷眉头一皱,沈明修勾起唇角:“皇上不必在意,蛮人说话就是直接。”   在座的大臣们险些没绷住,差点笑出声来——景王爷不愧是和蛮人打过仗的,最知道怎么戳他们的痛脚。   说话直接,说白了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一根肠子通到底——傻子二字即可概括。   偏偏蛮人那边还不怎么懂大辰话中有话的意思,方才说话那人竟然应道:“的确如此,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杨遇在无人注意之处拽拽呼延觉的袖子:“别笑。”   呼延觉:“……”   不行,完全憋不住。   沈明修来得晚,庄茂言也忘了和他说这边的请求到底是什么,还是宁殷给他重复了一遍,沈明修听完之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蛮人寻求龙神庇护,竟然是直接想带一只龙回去!   相当于直接要带走他一个龙崽子。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发难,就听宫门外有重物落地声,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龙神大人身着黑衣,丝毫不掩饰龙角龙尾,手上拎着个奶娃娃,悠悠然走了进来,也不看使臣眼中的震惊和恐惧,走到宁殷身边将小冰龙扔进了他怀里。   “这是……”宁殷惊讶道,就听怀里奶娃娃喊了一声父皇。   天子懵了。   “想要求龙神庇护,怎么不直接来问我?”叙南星转身看向那几个使臣,余光瞥见沈明修淡然坐了下去,这才继续道,“问这话之前,怎么不想想你们自己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他抱起双臂,嗤笑道:“我不干!” 第110章 爹爹你这个坏蛋!   “我不干!”   三个字稳稳当当落在朝堂之上, 掷地有声,既没有用敬语,也丝毫没有把在座任何人放在眼里——凭他头顶水青色莹莹龙角, 以及身后随时可以绞断某些人脖颈的龙尾, 他的确有这个资本说这句话。   这也是蛮族人头一次亲眼看见龙的存在,在这之前他们和大多数的大辰人一样, 不过是听说罢了, 并没有见到过。   毕竟叙南星不可能满大辰飞一遍。   大辰对于龙神的崇拜是西树或者蛮族比不上的,西树还好一些,毕竟有传说称两国曾经同源而生, 蛮族光是从名字上听来, 就知道根本不信奉任何神明,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蛮族只崇尚武力。   眼前明摆着的龙神,和常人或是话本传说中提起的妖怪根本不同, 而且他的龙角龙尾也不像是假的,尤其是那条尾巴——若不是小青龙怕把宁殷的宫殿打开花还要赔钱,估计尾巴早就把脚下地板打得四分五裂, 以示气愤了。   哪有一上来就点名道姓要人家儿子的!   为首那个小矮个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叙南星在几人面前来回走动, 再抬起头颇为大不敬地看看正在天子怀中站起来,试图往地上跳的小冰龙,后者似乎察觉到他不怎么善意的视线, 朝他这边冷冷瞥了一眼。   明明只是个奶娃娃,那眼神比起叙南星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小矮个子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比起之前的能说会道,此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当几个使臣看见小娃娃身后和叙南星虽有些不同却能说清楚血脉的尾巴时, 更是一动不敢动——小冰龙的龙角太小了,衣服后面带着兜帽,一带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诸位,大辰尊重蛮族的习惯,也尊重你们此行的目的,但当事人已经发话了……”杨遇悠悠然站了起来,从台上走下来到叙南星身边,绕着这几个使臣一边踱步一边道,“……这可是我大辰供奉的神明,神意违背不得,几位若是还想要达成你们的目的,那就只能明着抢了。”   叙南星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比他反应更大的是周围的大臣们,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中时不时飘出几句“蛮族莫不是尽是傻子”,又或是“真是不识好歹”,更为难听的话倒是也有——只是小青龙注意力不集中,有些没听清。   他正顾着偷瞟一边坐着的夫君。   这家伙在朝堂中笑个什么劲儿!小青龙被他勾得心里痒痒,恨不得上去亲一口,可在这里又不能这么干,还有外人在场——于是再看向这几个使臣时,眼神莫名其妙更加恼怒和不耐烦了。   他一尾巴抽在地上,虽然已经克制着力气了,可这一声依然让人震耳欲聋,就连小冰龙都被第一次看见的,这样的爹爹吓了一跳,原来爹爹平时都是装出来的!   叙南星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儿子现在对自己有多么崇拜,他正忙着欣赏被吓倒在地的使臣们:“龙不可能给你们,但和谈必须和谈,又或者说你们今天过来就是来挑战皇上的耐性的?”   他指尖一抬,无数海水凭空涌出,将小青龙托了起来,他坐在海水形成的团垫之上,衣服却没有丝毫的濡湿。   小青龙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众臣的面,翘起了二郎腿,明显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喂,说话,是和谈……”叙南星沉声道,“还是我在这里把你们揍死之后再去将蛮族搅和个天翻地覆?”   “你……你简直不讲道理!这是逼迫!这是威胁!”使臣被吓傻了,这一开口竟然忘了此行的目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叙南星,下一刻就被海水缠上,小冰龙在暗中使劲一点,从他指尖飞出的细小光芒根本无人注意,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将那海水冻成了冰。   父子组合技!第一次用就成功!   小冰龙心中暗爽不已,却是伸手去扯父皇的衣服——我要换衣服!我的小龙袍呢!   “啊啊啊啊啊——”使臣捧着冰冻手指跌倒在地,根本不敢动,生怕下一秒手指就会变成冰碎块,周围的人也被这一幕惊到了,龙神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杨遇缓缓蹲在这人面前,大辰的大国师还有一个多月就满十六岁,气势却丝毫不减,他一双明亮的眸子沉静盯着使臣的眼睛,似乎是非常喜欢这些人被他俯视的样子,大国师微微笑了起来:“没错,这就是不讲道理,这就是逼迫,这就是威胁哦——不是你们先提出的和谈吗?我们作为礼貌的一方,自然是要推..进进展的。”   剩下的几个使臣也是三缄其口,比起被弄成这副样子,还要在别国的大臣面前丢人现眼,还是少说两句比较好。   被冻住手指的使臣捧着自己的手大气不敢喘一声,听了杨遇的话,虽然心中还有些不服气,但为了自身安危,他还是选择了点头:“听见了,听见了,我们和谈!”   “你根本就没打算和谈。”慌乱状态下的人心最容易被入侵,小青龙轻而易举地探听了使臣的内心想法,手中海水凝聚,随时准备打出下一击,“你想的是反正那只小龙也就这么点儿,回头找个机会绑了带走就行……我的儿子你也敢碰?!”   已经被吓傻的使臣猛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心中所想……不不不,我没有这么想!”   杨遇缓缓起身,眉头紧蹙,若非叙南星在这里,恐怕他们也就会被使臣的暂时认输牵着鼻子走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地时再发现小太子不见就完蛋了……各方面的完蛋。   叙南星以前不是没有发过火,可到底都不是动真格的,哪怕那一次在边关,沈明修瞒着他夜里动兵,最后也都归于温情。   朝堂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叙南星这一番话勾了过去,臣子们关注的是这人居然想对太子下手——因为宁殷到现在为止宫中都没有纳妃,也就没有任何的子嗣,臣民们看重血脉不错,可当连个影儿都没有的皇家血脉和守护神碰在一起的时候,谁都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小冰龙虽年幼,却也已经张口闭口称呼宁殷为父皇了,宁殷的想法不用想都知道,更何况小太子的册封礼都过去许久了。   敢动叙南星的儿子,就是对大辰图谋不轨……这使臣莫不是脑子里塞满了稻草?   相比越靠越近的叙南星,那使臣已经可以完全无视周遭投来的鄙夷或是厌恶,又或是仇恨的视线了。他连连后退,手上也止不住地颤..抖,偌大宫殿之中,偏偏能让他有所依靠的桌椅板凳一个也没有,最后还是同他一同前来的使臣不忍心,站出来想要为他辩解几句,却被旁边一人拉到了身边。   “陆庆他罪不至此,只是心里想想……”   “嘘,别说话了。”拉住他的那人压低声音道,“龙神明摆着会读心,你莫不是也要同他一样吗?”   宁殷身边的呼延觉看向沈明修,后者脸色阴沉,丝毫没有要出来阻止叙南星的意思,他也就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皇上,皇上!”使臣根本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一个场面,他也顾不上会不会碰到冰冻的手指了,爬在地上连连朝宁殷磕头:“我等愿意和谈!不不,大辰提什么要求,我等都同意!请皇上饶了小的!”   宁殷没有作声,蛮人的确需要一个教训,可是否要由叙南星来动手,还有待商榷……不过看眼下这情况,恐怕龙神并不会给他们商议的机会。   和谈是必须的,教训也是必须的。   而在叙南星看来,两者并不冲突。   于是这一天的宫中,上到天子阁老,下到照料花草的小宫女小太监,都有幸围观了一场龙神的“空中起舞”。   只不过龙爪上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   小青龙在天上飞了十几圈,他在抓起使臣飞起来之前就已经为他的手指解了冻,并不会对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一切只是为了保证大辰在别国看来,依然是礼仪之邦。   不能随便伤人,尤其是“友好的”使臣。   但为了让使臣“欣赏”一下大辰的冬日美景,把人飞到吐就没问题。   看见被丢下来的使臣还在呼吸,甚至还有力气爬起来吐的时候,另外几个使臣都重重松了口气,其中一人连忙上前来对杨遇道:“大国师,事不宜迟,我等还是快些商量和谈吧。”   “几位有急事?”杨遇好整以暇道,摆明了是要和叙南星站在一起,幸好剩下的几个使臣都还算是明白人:“我等还要赶回去,好让盟主知道这个好消息——能同大辰建交,是我蛮族之幸。”   毕竟和身后那位同僚比起来,他们几个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杨遇答应下来之后,只留了一人在宫中商议,另外两人赶忙带着已经吐晕过去的那人回了驿馆,再不走,难不成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这一场闹剧说大不大,没有伤及性命,说小也不小——宁殷挥退众臣之后,看着黑着脸站得笔直的叙南星:“还生气吗?”   “生。”叙南星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要不是我听见他心中所想,到时候儿子丢了都不知道!”   西树再大胆,手也没有伸到这么远,蛮族简直就是目中无人,被打成那个样子,还想在别人的地盘上说三道四。   “所以说是蛮人啊。”杨遇给小青龙顺着气,“除了野蛮行事,也不会其它的事儿了。”   沈明修适时递过去一个东西:“吃。”   叙南星下意识塞进了嘴里,甜味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弥漫了整个口腔,就连舌尖都被甜蜜卷席。   “这什么……”宁殷看叙南星脸上表情猛地停滞,惊奇道,“给我尝尝。”   沈明修有些犹豫,但还是掏出一个放在了他掌心,那是一颗方方正正的小糖块,里面似乎有夹心:“行舟做的小玩意儿,里面加了不同的馅料,有的味道还挺……带劲的。”   宁殷闻言正要往嘴里扔的动作一顿,立马去看叙南星的脸色,小青龙明显已经吃到了里面的夹心,用舌尖抵着后槽牙,腮帮子鼓了起来:“豆沙。”   他不太喜欢豆沙。   宁殷这才放下心来,暂时的松懈却让他吃了亏——当莫名其妙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什么味的?”杨遇刚刚从沈明修手中拿过两颗糖,及时止住马上要往呼延觉手上送的动作,看向宁殷,“皇上..你还好吗?”   “麝香猫果?”宁殷用手挡住了嘴,招招手,明林公公立刻捧了漱口的清水上来,连着漱了三遍,宁殷才终于放下心来,哭笑不得道:“不会是朕前两天让明修带回去的那两枚吧?”   麝香猫果也就是俗称的榴莲,只是这个时候刚刚从西树流进大辰不久,宁殷不喜此物,也就悉数让沈明修带了回去,没想到会在今天中了榴莲的计。   “忘了,大概全都一股脑丢给行舟了。”叙南星不好意思道,被这么一打岔,他也就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杨遇手中的糖被呼延觉拿走一颗,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去找留下来的那个时辰议事去了。   “放心吧,龙崽子们一个也不会少的。”原本只是想让沈明修来撑场面,没想到直接把正主招了过来,不过有了今天这么一出,想必蛮人那边也会消停下来了。   宁殷将几人送到一心堂前头的亭子下,作下了保证,叙南星本来就没有和他过不去的意思,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无事,我会用自己的方法保护他们。”   “雪天路滑,回去的路上一切小……等等,太子人呢?”宁殷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似乎有一会儿没见到小冰龙了,还是明林公公反应快:“小殿下许是去换衣服了。”   正说着小冰龙就被明林公公的小徒弟带了过来,他高高抬起下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展示给叙南星看:“爹爹看!”   小龙袍专门也做了能够让尾巴露出来的开口,本就备下了许多套,身上这套穿起来刚刚好,小冰龙又白又嫩,在玄色太子衣袍的衬托下,看起来更讨人喜欢了。   然而叙南星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俯身将儿子抱起来,掀开他后面的衣摆一看,顿时笑了:“开裆裤?”   原来不仅仅外面的衣摆做了开口,就连小裤子都做了一样大小的开口,那条青白色花纹相间的尾巴在听见了叙南星的话之后缓缓停止了晃动。   “爹爹。”   “嗯?怎么了儿子?这裤子勒不勒尾巴?”   “爹爹你这个坏蛋!”小冰龙嗷呜一口咬在了叙南星的手上,留下了一个圆润的小牙印。   叙南星狠狠揉了两把小冰龙的脑袋和尾巴,这才将快要炸毛的小冰龙塞回宁殷怀里,还不忘再扔下一句“真可爱”。   沈明修无奈地将两父子都捞到手上,这才向宁殷告了假:“明后日虞州城会有人过来,我和南星还得回去收拾,就不在宫中多留了。”   “今天还得谢谢你们。”宁殷轻声道,“打扰了你的休沐日。”   小青龙挥挥手,和沈明修并肩回去了。   “皇上,您看那边是要怎么处置?”待几人一走,明林公公低声问道。   宁殷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要继续下雪还是将要放晴的天幕:“派人盯着陆庆那边,蛮人估计没那么容易老实,在和谈谈成之前,一切不得松懈。” 第111章 生意规格将升级!   之前就听沈明修说起过虞州城那边这两天会有人过来, 叙南星还以为会是陆二虎,毕竟他之前就有给陆二虎写信,京城这边的事儿接下来会越来越忙, 行舟年纪还小, 他便想让过来帮忙。   再加上陆二虎给他的回信中也说起过,虞州城沈氏食肆的生意已经可以完全交给叙南星离开之前练的小徒弟们来当家了, 小青龙便肯定来的人是陆二虎——陆二虎也的确来了, 只是当叙南星看见他身后跟着走下马车来,满面笑容的大夫人时,还是险些没回过神来。   “南星这么快就不认得娘了吗?”大夫人手上的小包袱被陆二虎接过去, 上前来捏了捏叙南星的侧脸, 听他含糊不清叫了声娘才笑道,“不止我过来了, 你看那是谁?”   马车上有人撩开帘子,露出了一张许久未见的面孔, 她比起叙南星离开前脸上少了许多愁容,甚至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庄兰心一看见叙南星,原本不打算哭的, 结果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娘亲!”叙南星惊喜万分地跑上前去, 将庄兰心接了下来,母子俩寒暄了一会儿,到底是外头天冷, 小青龙赶忙将几人都迎进桃李苑,还好桃李苑客房多,每天也有在打扫维护, 随时就能入住。   庄兰心拉着叙南星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确认他从边关回来没有受伤, 也没有变瘦,这才放心下来,用帕子擦去眼角泪水,脸上也重新带上了笑容:“我们早就出发了,只是大夫人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才没有让二虎在信中提起……有没有吓到?”   “不会,娘和娘亲能过来,我简直开心坏了。”叙南星脸上带着兴奋的红色,却又想着自己已经是四个龙崽子的爹爹了,不能再像个不懂事的,端端正正坐在庄兰心身边,然而话一出口就又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沈明修在门边同大夫人说着话,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看去,正好将脸红红的小夫郎收入眼中,嘴角便忍不住带上了弧度。大夫人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扫了一圈,心中安心不少,轻声对沈明修道:“你们俩感情倒是一直没有消退过。”   “恐怕这辈子都消退不了了。”沈明修笑笑,“娘亲看上去有话想说?”   大夫人看了一眼叙南星,摇摇头:“没什么事,看见你们俩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对了,那两只小崽子呢?”   “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店里。”沈明修道,“我让管家去叫他们回来。”   “莫要回来得太过着急,路上落了雪,当心滑倒。”大夫人忧心忡忡道,“一切都还好吧?总怕你们两个报喜不报忧,这一路上可把我给担心坏了,胡思乱想了许多……不光是我,就连兰心都……”   “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沈明修安慰道,“去和南星说说话吧,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先让他和他娘聊聊吧,我等会儿再去。”大夫人忽然靠近了沈明修些许,狐疑朝他衣襟看去:“方才就想问了,你这里鼓鼓囊囊,是什么东西在动?”   沈明修伸手将老三抓了出来,大夫人哎呦一声,又惊又喜地将小冰龙接了过来:“这是又生了一个?”   庄兰心闻言惊愕地看向叙南星,小青龙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双黄蛋……不,双胞胎。”   “快来让我看看。”庄兰心坐不住了,被叙南星扶着来到大夫人身边,看见刚刚睡醒还在一个接一个打哈欠的小冰龙,顿时觉得心都要化了:“真乖,还这么小。”   大夫人将小冰龙轻手轻脚放在了庄兰心手上,后者小心翼翼地捧着老三,这时候小冰龙也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不解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扭头向爹爹嗷呜一声。   ——爹爹,这是谁?   “叫奶奶。”叙南星点点小龙崽子的脑袋,小冰龙被他指尖弄得晕乎乎,趴在了庄兰心手心,嗷呜嗷呜两声,把两个娘亲心疼坏了,抱着小冰龙回房间去看了。   小青龙:“……这算是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了吗?”   沈明修忍俊不禁,将小夫郎搂进怀里,正要亲亲,就听庄兰心脚步声渐近,还来不及放开对方的叙南星和沈明修就撞进了她眼中,庄兰心愣了一下,迟疑道:“你方才说是双胞胎,那还有一个呢?”   恰好这个时候行舟和诵年也从店里被老管家叫回来了,诵年知道两个奶奶过来之后很是高兴,想起来还有个弟弟在宫中,便让马车绕了路到宫门前过了一趟,将小太子也接了回来。   老四今日在宫中学习了马术,虽然只是一匹小矮马,他也玩得很开心,此时正被两个兄长一边一个牵着手,在空中荡圈圈。   忽然看见院子里头爹爹和父亲身边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小冰龙立刻躲在了大哥身后。   “那个是奶奶,还有一个奶奶。”行舟轻声安慰弟弟,“是爹爹们的娘亲哦。”   小冰龙这才试探着探出脑袋来,细细去看庄兰心,后者早就被接二连三的奶娃娃给看得软了一颗心。   “儿子过来。”叙南星招招手,小冰龙哒哒哒跑到了他身边,一把抱住了爹爹的小腿,在叙南星提醒他叫人之前就软软道:“奶奶。”   庄兰心捂住了嘴,看小冰龙被叙南星抱起来,又交到了她的怀里,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老四比老三性格孤僻一些,老三更加随遇而安,而老四则需要和人亲近之后才会逐渐放下防备心。   庄兰心听完了叙南星的嘱咐,大夫人也吃惊地凑了过来,两人围着两只小冰龙左看右看,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等到两个小家伙都被老管家带下去休息之后,大夫人和庄兰心才注意到正在一边小声说着什么的小水龙两兄弟。   看大夫人盯着自己看了半天没敢认,行舟叹了口气,笑道:“祖母不认得我了?我是行舟。”   “我是诵年!”   大夫人讶异不已:“怎么……怎么长这么高了?”   诵年难得在兄长在场的情况下被夸长得高,激动地在原地跳了起来,把大夫人吓了一跳,这才敢认这么活泼的小家伙真的是诵年。   “真高。”大夫人连连夸道,她猜想到大概是血脉的原因,便也就没有再多问,行舟被夸只是腼腆笑笑。   好不容易安顿好两位娘亲这边,叙南星才终于有机会找到正在从马车上往下头卸货的陆二虎,看他脚边堆了这么多货物,小青龙愣了愣:“我没让你带东西吧?”   他确定自己信中只说了人到了就行。   陆二虎爽朗笑道:“这都是我给爹带的东西!你离开虞州城之前曾留下一些种子,我们就在山上种下了,现在都有了收成,店里也留不下多少,干脆就都带了过来。”   叙南星目瞪口呆地看他将一包包东西打开,花椒,辣椒,孜然,甚至是提前磨成分的各种调料……   “进京时,听说爹成了龙神,我们还不信呢。”陆二虎一边往仓库里运东西,一边同跟在自己身后试图搭把手结果凑不上去的叙南星道,“方才看见了那位小太子,我才敢信。”   “陆燕的信……你可有收到?”叙南星忽然想起来这件事,问道。   陆二虎点点头:“妹妹在边关过得挺好,我在这边也能放心,现在到了京城了,就该全心全意帮爹爹忙了……对了,爹你信里没说到底是要我过来帮什么。”   小青龙清了清嗓子:“我想让你当总经销。”   他这边刚刚和陆二虎解释好了什么叫做“总经销”,他已经和城中甚至是城外附近的村镇的商人签下了几份合约,下个月开始就要从小本生意上升到“批发”和送货,这其中就必须要有一个既有能力,又能让自己信得过的人。   他便想到了陆二虎。   他不仅仅能力出众,而且也有一张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脸——这一点很重要,可以隔绝很多节外生枝的事儿。   叙南星趁着风雪下大之前给陆二虎安排好了房间,约下明天带他去熟悉京城,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往回走,忽然听到大夫人和沈明修说话的声音。   “……再过半月就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小青龙一愣——沈明修的生辰快到了?   ……   自从沈老将军过世之后,大夫人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再踏入京城,这一次来到京城也是打算长期在这里住下来。   到达京城的第二天她就早早拉着庄兰心上了街,说是要在今天将内城外城逛个遍,原本想要拉上叙南星一起,奈何他今天要从早忙到晚,而沈明修早早就进了宫,宁殷有重要的事儿要找他过去商议,就连叙南星早上起来都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不过小青龙提供了资金陪伴——两位娘亲都被塞了许多银票,还有叙南星拍着胸膛的一句“随便花”。   以及被塞上马车负责全程陪同的诵年。   送走两位娘亲,叙南星才终于松了口气,回头看去,行舟身上穿着小围裙,一头长发高高地扎在脑后,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店里揉..捏着手上的面团——行舟的确是几个小龙崽里面最喜欢制作甜点的一个,他几乎快要把叙南星给他的那本食谱研究透了,只是还有许多原材料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搞到手,也找不到什么能够平替的东西,只能暂时搁置一边。   行舟正在做的,就连小青龙都有些看不出来,不过他今天也不会留在店里,陆二虎驾着马车已经等在了外头。   “爹爹你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行舟似乎是察觉到他还没走,回头笑道,“今日下大雪,没什么生意,我等会儿就回家去,放心就好。”   叙南星点点头,还是上去拉着行舟抱了一下才转身跳上马车,朝着昨天同商人们约好的地方去了。   结果到了地方他才知道众人竟然是约好在商会集合的,这也是叙南星第一次到京城的商会总部来,说实话他没想到商会总部竟然就是上一任商会会长的宅子。   之前曾经见过的老李正站在门口搓着手,他看起来比之前要有精神不少,见到叙南星来了忙迎了上来:“叙公子来啦,大家伙儿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小青龙有些疑惑,但他又不好直接问为何他没有约老李,老李却会出现在这里,似乎还对他的事儿很清楚,只好点点头,被陆二虎扶着跳下了马车:“爹,小心脚下。”   老李听见这高壮光头大汉对着叙南星喊爹,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知道叙南星有孩子了,但眼前这个光头又是哪儿来的儿子?!   “李老板莫要误会,这是我的义子。”叙南星怕等会儿把他给吓晕过去,解释道,偏偏陆二虎在旁边插嘴道:“和亲父子也没啥两样。”   老李:“……”   叙南星:“……还是有区别的!”   陆二虎没放在心上,跟着两人进了宅子,正好这个时候也有另外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一个美妇人怀中抱着个娃娃走了出来,与叙南星一对视,两人都懵了。   这不是之前他带着行舟诵年做牛乳小方时,路过停下朝他们要了些去给孩子吃的那个妇人吗?   叙南星想起那块刻着方字的腰牌也是她留下的,心想应该不会这么巧吧?然后就听着老李上前去叫了一声方夫人。   小青龙:“……”   “多谢那日公子赠予了我牛乳糕。”方夫人抱着孩子走上前来,向叙南星款了款身,轻声道,“若非那日有公子相助,小儿怕是活不到今日,后来我也曾让人去公子店里买过牛乳糕,只是公子怕是没有印象。”   叙南星看向她怀里的娃娃,那孩子已经长得白白胖胖,和之前病怏怏的模样大相径庭,此时手中还握着半块牛乳糕在磨牙。   “孩子好了就行。”叙南星轻声道,他的确认不出来每天都有哪些人来买牛乳糕,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完全记不住。   “那块腰牌,公子还留着吗?”方夫人踟蹰道,“之前出门身上没有带钱才用腰牌抵了,夫君似乎还想再看看,公子若是没带就……”   “带了的。”叙南星连忙把腰牌拿出来还给方夫人,“那日..我本来就想叫住你的,那么点儿点心根本不用付钱,可你们马车走得快,我也就没能追上——现在物归原主,我心中也放心了。”   方夫人正想说什么,就听宅子里头有人脚步声靠近,只听方夫人叫了一声夫君,叙南星才抬起头看过去。   他原本以为前任商会会长会是个老头子,没想到竟然才四十多岁,留着长胡子,人却很是年轻,活脱脱一个美髯公。   “这位是……”方会长看见叙南星,问道,旁边的老李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方会长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龙神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今日上门来所为何事?”   方夫人脸上惊愕万分,没想到叙南星竟然就是这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龙神,她低呼一声:“莫非前几日在天上飞过的……”   “正是在下。”叙南星点点头,轻声道,“那个,我是昨日同另外几位老板约过的,今日要在这里见面商议事情,没想到竟然是在方先生家中。”   方会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都在里头等着呢,快进来吧。”   叙南星被他拍得一晃,腰侧的会长腰牌也跟着晃了晃,方会长一看见这腰牌,愣住了:“老庄他说起的新会长,就是你?” 第112章 又有人看上他了!   叙南星下意识顺着他的话低头看向自己的腰侧, 他今日出门也是为了方便才带上了会长腰牌,毕竟庄山止现在什么事儿也不管——不过也的确是出于无奈。   最开始将腰牌交给叙南星,是想要偷懒省事儿, 他作为一个文人确实对这些事儿一窍不通。但如今又不一样了, 虽说还没有正式上任——因为小冰龙还没有长多大,暂时还不需要太傅在一边指导——他也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光看庄兰心到京城两天, 侄子的信也送到了书院, 他都没空过来看一眼亲妹妹,就能看出来他现在有多忙了。   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被方先生看见了,小青龙只好将他与庄山止之间的事儿解释了一遍, 方先生没成想他会说这么多, 等他说完才道:“我只是有些惊讶,老庄给我来过信了,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可有二十?”   小青龙挠挠头,细细回想了一遍,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才过了一次生辰宴,那么算起来要到今年的六月份他才会满十九。   听完他的话,方先生和老李都沉默了下来, 就连方夫人都惊讶于他竟然年纪轻轻就已经身负重任, 这么说来商会会长反而是他身上最轻的担子了。   “外头天冷,快些进来吧。”方先生反应过来,引着众人进了院子, 这处宅子也和京城里大多数的院子差不多,不过更精致了一些,也许是方夫人的手笔。   正厅里头并没有人, 反而是院子前头的大亭子里有人点起了火盆,七八个人正围坐在一起烤火聊天, 见方先生过来都起身叫了一声,这才将视线投向他身后的叙南星。   这些都是最近向叙南星递了请帖的各路商人,有做布匹生意的,也有做酒楼或者点心铺子生意的,都是想要同叙南星合作,好从他这里拿货的。   若是当时老李身边的老张和许掌柜没有被查出来通敌叛国,估计这个时候也会在这里。   “叙公子。”一人朝叙南星做了个揖,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快些过来暖暖身子吧。”   几人都朝他看去,这人看起来和沈明修差不多年纪,只是比起沈明修更多了一些书卷气,少了些杀伐果决,眼中却又帮着精明的光亮,的的确确是个生意人。   “不必了,我不是很冷。”想起诵年陪着两个奶奶去逛街之前往他身上怀里疯狂砸的暖身诀,小青龙这会儿还暖和着呢,一点儿也不冷,自然不打算往人群里挤,“你是万丰布庄的袁老板吧?幸会幸会。”   那人没想到叙南星会认得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看着叙南星伸..出来的手,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还是跟着伸..出手同他握了握。   触碰到叙南星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刹那的空白,小青龙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收回手之后不着痕迹地离他稍微远了一些——这人心里竟然在想乱七八糟的事儿。   而且还是关于他的。   虽然叙南星读到的想法并不是很过分,但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找机会说明一下,只是在他找到机会之前,先被方先生拿来凳子催促着坐了下去:“站着多累,坐会儿吧。”   “多谢,只是我此行匆匆,还要赶着回去,儿子还在家里等我。”叙南星说话间警惕地扫了袁老板一眼,后者听见他的话果然愣住了:“叙公子这么年轻,就已经有儿子了?”   “嗯,有四个了。”叙南星云淡风轻道,袁老板闭上了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先生也从其中看出来了一些端倪,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打圆场道:“那么你们聊着,我让人给你们送茶水上来,天寒地冻的,还是早些谈完赶紧回去比较好。”   待他离开后,才有人放松下来,和叙南星商量起关于点心合作的事儿来,他是在外城做酒楼的,到内城来谈生意本就花费了不少功夫,自然是下定决心要将这桩生意做成的:“我这边用量虽大,客人却并非富贵之人,都是些平民百姓,或是外来的客人,价钱上……还要请叙公子多多担量。”   “这都是小事儿,几位的信我都已经看过了,我也早就想要同各位合作,只是忙于其他事,一直没有时间。”叙南星话说得漂亮,却是将身后站着的,凶神恶煞的陆二虎介绍给了众人,“我并非每天都有时间来为几位供货的事儿忙活,这位是我的义子,之后同诸位的合作,会由他来暂为管理。”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大个的光头义子……叙南星是从哪儿找来的!   “对了,我记得你们之中有一位是我专门请来的医者?”叙南星在众人之间扫视一圈,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在下,我的医馆就在内城外城交界处,叙公子若是有空可以过来看看……只是我不太懂,叙公子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他是被邀请的,和身边这些主动邀请叙南星的不一样,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他一个为百姓看伤治病的大夫,为何要和这些铜臭商人们搅和在一起。   “你等会儿同我一起走,路上再与你细说。”不知不觉间,叙南星已经掌控了主动权,一个一个问题抛出去,诚心想要合作的自然能看出来,谈话顺利到了最后一步时,正要同每一个人商量具体的供货数量和时间时,叙南星打断了他们的思路,提出了一个要求。   ——订金。   在座的都不是小白新手,个个都是京城中的翘楚之辈,听见还没拿到货就要付订金,自然有些不高兴,尤其是第一次合作的对象,就算叙南星的名号在京城再怎么响当当,订金付出去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他们的需求量并不占,订金自然也便宜不到哪里去,有人还在考虑,有人却已经觉着叙南星提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这……我们连货都还没见到,怎么就要把钱先付出去了?”   “样品我已经都准备好了。”叙南星招招手,陆二虎点点头,转身离开片刻,回来之后怀里多了十几个精致的木质小盒子,分发到了众人手上,就连那位和商人不搭边的大夫也得到了一盒。   几人打开盒子一看,都有些愣住——盒子之中被分成了十几个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刚刚好能装下一道甜点,最关键的是,这些点心都还没有在叙南星的店里见到过。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新品。   袁老板惊愕地看向叙南星:“叙公子这是……”   “没错,各位手上的点心,都是恭喜发财最近的新品,还没有上市贩售过。”小青龙缓缓说道,“这可都是头一份。”   众人都沉默下来,手中的点心别说客人了,就连他们都有些抵抗不了香味,而且个个都是精美万分的外形,又有香气扑鼻的味道,不用想都知道口感定然是顶天的。   叙南星铺子里面的点心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从妻儿子女手中尝到过,想起那时候尝到的新奇滋味,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头一份——订金算什么?若是能花钱买下独一份的资格,那就更好了。   而且这些小点心一看就能单个买高价,若是正能拿下独一份的权利,定能赚大钱。   奈何叙南星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有这种想法的人也只得做罢。   “订金……要付多少?”头一个说话的还是那位万丰布庄的袁老板,叙南星闻言愣了愣:“袁老板做布匹生意,也对点心有兴趣?”   袁老板笑笑:“买些送送人。”   叙南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他身后的陆二虎多看了那袁老板两眼,并没有作声——这人怎么老盯着爹看?   看见了实物,又得到了这些点心不会外售,只会给他们供货之后,大家伙便同意了订金这个要求,毕竟叙南星的话说得也在理。   ——“点心每天都在做,却也并非万年不坏的东西,若是没有订金,相当于一切损失都要由我来承担。”   生意是双向的,这一点在座所有人都清楚,想要合作,自然要拿出诚心来,带了钱的当场就将第一个月的订金付了,没带钱的也匆忙许诺,等回去就让人将订金送过来。   让叙南星没想到的是,除了原本就和点心什么的没关系的医者,就连袁老板都付了一个月的订金:“叙公子只管送来便是。”   “……那就随袁老板的意思了。”小青龙不是傻子,送到手的钱不赚?那怎么可能?但他还是对之前从袁老板心中听到的想法有些在意,下意识地会离他远一些——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仰慕者的乌龙了,还差点危害到杨遇和身边的人,这种事儿能少点还是少点好。   “那我们来谈谈布匹的事儿?”其他人已经谈定了点心的事儿,各自散去,偌大的亭子里头顿时只剩下了袁老板和叙南星陆二虎“父子”两人。   面对叙南星身后这个虎背熊腰,一脸凶相的光头大汉,袁老板到底心里发慌,却还是对叙南星道:“能与叙公子合作是我的荣幸,我的布庄算得上是京城甚至是京城周围数一数二的大店了,早就听说公子手下有一批手艺出众的绣娘,还没在大辰传开,先传到了域外……哎,等等,叙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青龙将陆二虎往他面前一推,看了一眼早就等在马车旁边的医者,挥挥手:“布匹的事儿不归我管,这位是边关管理不是生意那人的亲哥哥,你同他说便是了!”   说完也不等袁老板反应,转身就跑了出去,还不忘和门房说一声,他留下的两份点心记得给方先生和方夫人送去,这才扭头上了马车,吱吱呀呀离开了。   留下袁老板对着面前的陆二虎无言以对,想要逃走却被陆二虎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放回了原位,光头大刀阔斧地在他面前坐下:“我爹忙得很,布匹生意的陆老板是我妹妹,也是我在帮她调货,和我说就行了——还有,我爹已经成亲了,你小子别想动歪脑筋。”   袁老板一愣,又听耳边炸雷一样响起:“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袁老板头上冒出冷汗来,战战兢兢道,“我先,先回去……”   “别急啊,我还没和你介绍过我们的布怎么样呢,来来来,听我细细给你介绍……”   另一头。   叙南星早就有心想要发现医馆这条路,他找的这位医者虽然在京城名不见经传,可他的师父叙南星却认得,正是虞州城那位老大夫。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又听叙南星说医馆选址他来做,其他的都不用他操心,这人几乎是感恩戴德道:“我……我这就回去将医书再多钻研几遍!”   小青龙:“……你到底行不行?”   “行,我绝对没问题。”那人不好意思道,“我一紧张就想看医书,叙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紧张什么?先回去看你的医书吧,过两天会有人来找你的。”叙南星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上面没有署名,那医者接过来打开一看,几张银票首先映入眼帘,他忙推拒道:“这,这我可不能收……还没开始为公子办事呢,怎么能先收钱……”   “订金。”叙南星笑了笑,“这么理解就行了,里面除了银票,还有我亲手写的一份章程,你看了再决定要不要与我共事,还是那句话,在家里好好等着有人来找就行。”   马车将这人送到了家门口,目送马车离开后,他才想起来去看信封中的书信,待他看清楚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大概能猜到叙南星想要做善事,但这么大的善事,他还是头一回见。   他远远看着消失在风雪中的马车,捏紧了手中的书信,暗暗下定了决心。   ……   叙南星特意让车夫去了一趟店里,确定行舟已经回家之后才往桃李苑回去。   雪愈来愈大,却下得温柔至极,虽冷却不刺骨,叙南星下车后让车夫也拿了些点心回去,恭喜发财的点心在京城中已经有了名气,车夫拿着高兴不已,直说要回去给媳妇儿尝尝。   小青龙一步踩出一个坑,桃李苑从门口延伸..出一串脚印,倒也为冬日增添了别样的风采。   叙南星裹紧了身上的大氅,路过大夫人门前时听见里面庄兰心和她聊天的声音,想着还是不打扰了,便轻手轻脚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龙崽们的气息都聚集在行舟的房间里,看来这个时辰小家伙们都凑在一起睡午觉去了。   小青龙刚放松下来,推开自己屋的房门,立刻撞进了一个满是酒气的怀抱。   沈明修似乎是喝多了酒,抱着他不肯撒手,在小青龙的追问下他才道:“陪着茂言喝了几口蛮族的酒,太烈了……我还是先去沐浴吧。”   话虽这么说,人却不肯动。   叙南星捧起夫君难得红通通的脸,觉着这样的沈明修别有风味,踮起脚就亲了上去。   嗯,蛮族的酒果然烈。   不过没有沈明修烈——在被扔到床上时,叙南星这样想着。   结果衣服脱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要和沈明修说袁老板的事儿,他们俩早就是有事儿不会瞒着对方了,小青龙小口喘着气:“等,等一下……”   本以为沈明修酒劲上头不会理会他,结果景王爷真的停了下来,专注又有些急切地盯着他:“怎么了?我等不了太久的。”   叙南星顿时把所有事都丢在了脑后,沈明修这句话冲击力也太大了!   “不等了不等了……哎等等,裤子不要乱扔……算了别捡了,来做来做!” 第113章 怎么老想着剁人!   在叙南星看来, 平时的沈明修已经比两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变化了太多,至少动不动就勾人心魂这种事在从前可不多见,好不容易被普通情况下的沈明修勾习惯了——其实也没有那么习惯——乍一碰上醉酒状态的沈明修, 小青龙属实有些招架不住。   简直就是温柔和不讲道理同时存在的两种人格互相融合, 让人欲罢不能。   反正在过去,他没碰上过沈明修一边捞起他已经完全无力继续的酸软腰肢越加努力耕耘, 还要一边问他还好吗的情况。   总之事情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小青龙以为喝了酒的夫君可能也就闹腾那么一会儿, 结果两人竟然从大中午的直接做到了晚饭时间。   这个时候沈明修已经搂着叙南星睡了一会儿了,人醒过来时也终于是恢复了清醒,但当他发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有从叙南星身体里退出来时, 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身边的小青龙眼角通红, 是狠狠哭过之后的状态,没有被被子盖住的肩头上是一串串的吻痕和各种痕迹, 沈明修不难想象被子底下是什么情形——他小心翼翼从小夫郎体内退出来,结果这又引来身边人的小声哼哼——幸好并不是痛苦的哼哼。   沈明修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心里猛地一沉,正好这个时候叙南星也被他弄醒了,实际上他原本就没有睡多久, 与其说睡, 不如说他方才是晕了过去。   因为夫君真是非常给力。   “你醒酒了?”小青龙哼哼唧唧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如果不是他的错觉的话,他应该听见了自己被使用过度的小腰随着动作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他用尽力气睁开眼睛看了沈明修一眼, 很快又闭上了,却不忘安慰他道:“别太在意,感觉……哈啊……感觉挺好的……”   在发现沈明修清醒之后, 方才还在担心他醉酒会不会头疼的忧虑便消失了,放松伴随着疲惫袭来后, 小青龙几乎是眼睛一闭上就沉沉睡了过去,不论沈明修怎么喊,就是不醒。   简直就是又困又累!   睡就完事了!   沈明修心中虽然着急,但在发现小夫郎呼吸绵长,只是累了之后,也只能强..迫自己放心下来,起身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状况,眉头越皱越紧,连忙去叫了热水过来,调好水温之后才将小夫郎抱起来,带着去沐浴,清理身体。   在这种情况下被放进温暖的浴桶里,叙南星也不带醒的,小脑袋一偏,靠在浴桶边沿就是继续睡,沈明修早有准备,用叠好的衣服垫在了他的脑后,好让他不会被硌得难受,这才轻手轻脚给他清洗身上被他留下的各种痕迹。   沈明修身上也很惨烈,因为小青龙难得遇上醉酒的夫君,也配合得非常积极,导致景王爷后背和肩头,甚至是脖颈都有抓痕和热情的吻痕,可和叙南星身上的一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强压..在心中堆积太久的占有欲在酒劲的作用下,发挥得一览无余,淋漓尽致——换而言之就是,战况激烈。   温水抚过小青龙身上每一处酸疼,为他缓解了不少疲倦,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睡得更沉了,直到沈明修给小夫郎洗干净用毯子捞出来时,叙南星都不带动一下的。   擦干净塞进已经换上新的被窝里,叙南星眼睛都不睁一下,只是觉着还没捂热的被窝有些冷,整个人缩在了一起,沈明修见状赶紧把自己身上擦洗干净,才钻进被窝里将小夫郎扒拉进怀里,一把搂住。   身后是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温暖,小青龙睡得更加安心了——且满足。   沈明修心疼不已地在他后脑毛绒绒发丝上亲亲,轻声道:“我以后再也不喝醉了。”   如果叙南星现在醒着,一定会努力让他保留一下这个小小的坏习惯,因为这样的夫君真是让人非常喜欢,可惜他现在睡着,不知不觉之中又损失了小小的“福..利”。   叙南星这一觉也没有睡多久,毕竟从方先生那里回来之后还没怎么吃过东西,又经过了剧烈的体力活动,在大夫人第一次敲门来找人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虽然醒得并不是很彻底。   “……饿。”叙南星认真地盯着正拍着自己的背哄他再睡一会儿的夫君,“好饿。”   “夫君这就带你去吃饭。”沈明修闻言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去给他找了干爽暖和的衣服过来,小青龙几乎坐不起来,倒也还算配合地伸手伸腿,只是哼哼一直没停下来过:“腿酸……等等,手也酸……”   沈明修在心里将自己翻来覆去揍了好几遍,这一次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然而他的想法并没有逃过叙南星的敏锐,小青龙一个不小心听到他内心的想法之后,整只龙都呆住了:“什么叫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还没有清醒,也就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沈明修顿了顿,低头给他套上鞋子,轻声道:“我差一点就弄伤你了。”   “哪有的事儿?”叙南星急了,捧起他的脸,一本正经道:“这是我的权利吧?你以前都不给我看这样的你……”   沈明修:“……你喜欢?”   “喜欢!”叙南星大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那也不能这么过分了。”沈明修抬手在他后腰处一碰,小青龙立刻僵硬了身体——腰酸。   沈明修无奈勾起唇角:“你看,这不是很难受吗?都怪我太没有分寸了。”   叙南星为难道:“那以后就稍微收着点呗,我真的喜欢。”   沈明修只能先答应下来,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先把小夫郎的肚子填饱。   叙南星走路有些摩..擦腿内侧的痕迹,免不得就成了小鸭子走路,沈明修看不下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我带你去前厅。”   小青龙原本想说他自己能走过去,但一回头看见夜里月光下雪地上堪称可疑的歪歪扭扭脚印,叙南星还是乖巧抱住了沈明修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走。   光看脚印都能看出来自己方才走得到底有多难看,简直没眼看,为了不丢人,还是夫君抱着好了。   本以为这个时候众人肯定已经吃完了,只给他们留出一些饭菜,才来催的,结果当叙南星看见桌边整整齐齐坐了一家人的时候,小青龙懵了。   庄兰心一看叙南星被沈明修抱着,顿时紧张起来:“这是什么了?出什么事了?”   叙南星原本还迷迷瞪瞪,现在也被吓醒了,幸好他反应快,解释道:“我方才过来的路上脚崴了,所以才……”   “没事吧?要不要紧?”庄兰心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大夫人扯了回来:“没事儿,这不是精神好着吗?”   庄兰心只好坐了回去,看叙南星的确不像是有痛苦神情,也还是关切道:“一定要小心,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一跤可是要出大事的,明儿个我还是给你请个大夫吧。”   “不必了娘亲,我今天刚好结识了一个大夫,明天我就请他过来。”叙南星忙道,这个时候正好沈明修把他放在了距离大夫人身边不远的空位上,原本他是坐不了硬凳子的,幸好沈明修给他找的大氅够厚实,坐下去也软乎,不至于多难受。   两只小冰龙正在另一张桌子上分吃一碗肉,老四也许是为了方便和哥哥抢肉吃,变回了小龙崽,两只小龙看见爹爹和父亲过来,又转头继续去抢肉了。   实际上是有两块肉的,但他们俩都觉着还是抢来的好吃。   诵年陪着两个奶奶逛了一天,回来之后又陪了弟弟们一会儿,这阵子正饿得慌,问过长辈之后就开始风卷残云。   “又胡闹了。”在沈明修起身到大夫人身边来给叙南星拿小菜事,大夫人低声斥道:“太胡闹了。”   庄兰心也看见了两人身上藏不住的痕迹,也就是小龙崽们还不懂,才看不出来,听见了大夫人的话,庄兰心叹了口气:“毕竟都是年轻人,有活力。”   叙南星正在专心吃饭,没空注意那边,沈明修端着酸萝卜回来之后,将小菜放在了他手边,小青龙本想着吃一块解解腻,结果差点把他的牙酸掉,然而一块吃下去,又觉着第二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甚至配着肉还有点好吃。   庄兰心怕他等会儿酸得反胃,等他吃了两三块就亲手把酸萝卜拿了回来:“当心等会儿难受。”   小青龙哦了一声,一点儿也不在意,埋头继续吃饭,沈明修本想让他吃些清淡的,结果叙南星又盯上了桌子上唯一一盘辣菜,火红的辣椒炒肉让他胃口大开,却让桌上几人看得心里没底。   “都看着我做什么?”叙南星一抬头对上两位娘亲的目光,不解道,“我就是想吃点有味的——我都饿一天了,不可以吗?”   说这话是尾音都带上了些许委屈,庄兰心和大夫人连连摇头,表示你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随后在叙南星低下头去专心吃饭时,大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看看都给人饿成什么样了!   还胡闹!   沈明修沉默地接受了批评,又给叙南星夹了一些有味的菜,行舟端着碗默默离两个爹爹远了一些——他怕等会儿爹爹饿了把自己也吃了。   好不容易对付早一顿饭,时间也不早了,庄兰心催着两人快些回去休息,叙南星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他现在应该是一个崴了脚的病号,勾着沈明修的肩膀窜到了夫君怀里,转头对两位娘亲道:“我明天就去看大夫。”   目送这两人回去的大夫人喃喃道:“,看看,饿成什么样了……给人都饿傻了。   庄兰心:“……”   ……   一..夜过去,叙南星终于是恢复了一些精力,虽然身体上还有些酸软,到底是有些力气了,他一醒来就想让老管家去把昨天的医者请过来,好在两位娘亲面前当个样子,结果被沈明修拉回被窝抱在了怀里。   “别想这一茬了,娘亲她们昨天晚上就已经看出来了。”沈明修无奈道,“哪里瞒得过她们的火眼金睛?”   小青龙:“……”   好像也是。   那两个人加起来比叙南星还要聪明。   于是叙南星也不这么着急起床了,他脚尖勾着沈明修的小腿,整个人凑了上去,扒着他的亵..衣往里面看了一眼:“唔,我也给你留下很多印子,我们扯平了。”   “没法扯平。”沈明修叹了口气,将小夫郎托着腰放在自己身上,指尖从他脖颈一路滑下去,“这里,这里……还有这些地方,都被我亲过咬过了,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小青龙:“……”   为什么屁..股上也有牙印?   “因为软。”沈明修非常不要脸,捏着软肉又揉揉,把小夫郎弄成了个小红脸:“不行,我也要咬回来。”   沈明修:“……?”   叙南星嘿嘿笑着扯开他的衣服,低头在那颇有弹..性的胸肌上啃了一口,用力并不大,只留下了浅浅的一圈牙印——主要是他也不敢使劲咬,因为沈明修方才低低闷哼一声。   真是叫得非常性..感。   小青龙根本受不住这样的诱..惑,所以为了避免今天又起不了床,他只好收着劲儿,却在两人互相穿衣服时,听沈明修在耳边道:“晚上还想咬的话,再咬一口?”   叙南星眼睛一亮:“好。”   夫君真是特别好说话。   喜欢!   今日并没有下雪,然而昨天晚上一..夜的寒风吹拂,让地上的积雪变成了冻雪,老管家没法扫得太干净,幸好有行舟和诵年在。   两只小龙崽起了个大早,将院子里需要被用到的小路都用火烤尽了积雪,老管家就跟在他们身后将早早就准备好的干草铺上去,这样就不怕走路滑倒了。   这一招还是叙南星想出来的。   两人出了门,原本按计划沈明修今天还是要进宫的,但官道上也是一片湿滑,宫中便传了信鸽来,只说今日除却特别重要的事儿需要上报天子,其余大臣不必上朝,景王爷也就空闲了下来,打算陪小夫郎一整天。   出门之前叙南星去看过了老三和老四,这两个小家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小龙崽长身体和小猫咪差不多,睡得越多,将来个子就越大。   跟着一块出门的诵年听了这话颇为不服气:“我就说我长不高!原来是哥哥小时候比我睡得多!爹爹你说我现在去睡还来得及吗?”   行舟在一边轻声道:“肯定来不及了。”   “大哥!你这个坏蛋!”诵年跳脚道,但两兄弟过了一会儿又粘到了一块,也不知道在小声叽叽咕咕什么。   沈明修牵着叙南星的手,今天街上没有什么人,不过就算是在平时,只要他们俩想牵手,啥时候都能牵——反正景王爷和龙神是一对这件事已经快在京城传遍了。   不过也免不了有些人消息滞后——叙南星刚到店门口就看见了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是昨天在方先生那里见过的袁老板。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小青龙皱起了眉头,停下了脚步:“怎么又是他?”   “怎么了?”沈明修看了一眼那人,“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叙南星叹了口气,想着还是把这件事解决掉比较好,本来昨天就想和沈明修说的,结果略过去了,不过现在说也不迟,“这家伙好像看中我了。”   沈明修:“……”   叙南星瞥向夫君:“有什么想法吗?”   “我去剁了他。”沈明修说着就要动,叙南星忙把人扯回来:“不能剁不能剁!”   怎么老想着剁人! 第114章 不该招惹我的人!   叙南星这边差点劝不住沈明修, 幸好景王爷今天出门没有带佩剑,不然说不定袁老板今天真的会见到好几块的自己——小青龙想到此处,打了个哆嗦, 把牵着自家夫君的手又紧了紧。   别等会儿从身上什么地方掏出刀来!   行舟并不认得这人, 袁老板也不认得行舟,只是看他颇为眼熟, 乍一看竟然像是叙南星的翻版, 有些震惊,尤其是一回头看见叙南星和沈明修走过来时,那视线在叙南星与行舟之间扫了两圈, 也没能搞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   “袁老板找我有事?”临到了跟前, 叙南星才开口问道,袁老板一看他身边的男人, 脚都软了:“景……景王爷……”   “找我夫郎有事?”沈明修冷冷问道,面对这种人他一向手下不留情, 和叙南星一样,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事儿,虽说都不想再来这么一出, 但但应对起来也有了经验——至少没有真的剁人。   行舟旁若无人地打开了店铺的门, 诵年也毫不在意地从袁老板身边走过,将门板一块一块地摆在了旁边,兄弟俩谁也没看他, 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儿——诵年虽然对甜点不怎么感兴趣,却很是喜欢收钱的感觉,也经常会和爹爹坐在一起静悄悄数钱。   他也很喜欢和大哥呆在一起, 三弟有两个奶奶带着,老四则是每天上学堂一般, 一上午都会呆在宫中,听说最近庄山止也已经开始教他一些学问了。   对于这个等在门口的男人,诵年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只以为是来找爹爹谈生意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找我有何事,袁老板?”叙南星怕他等会儿吓得晕过去了,开口道。毕竟沈明修的名号在普通百姓之中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他似乎也对这个没什么意见,即便被人怕着。   袁老板这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沈明修适时走到了一边帮诵年将门板放好,袁老板忙趁着这个空隙道:“昨日..我家娘子吃了叙公子送的点心,今日说是还想吃,我便过来看看有没有卖的……”   “昨日不是说了吗?这些点心暂时不会在市面上出售。”叙南星蹙眉道,“就算是我的店里,也定然不会为了一时利益破坏同几位老板的约定的。”   这人的话一听就是假的,小青龙看他并非诚心,也就没有给他好脸色——订金是收了,可也只是作为合作的前提,随时可以退还回去。   袁老板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只能推说是记错了,想要买一些他店里的点心回去给娘子饱饱口欲,叙南星看得出来他这话也不是真心话,可还有方先生的面子要顾着,也就不方便现在就撕破脸皮,转身对行舟道:“给这位袁老板将店里现有的点心都包上一份。”   “多谢叙公子……”   “要付钱的。”叙南星提醒道,袁老板连连点头,然而从他身上掏出来的都是大面额的银票,昨日的钱都已经清点带回了桃李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出来零钱。   袁老板道:“就当是我之后几天的预付吧,反正我也是要同叙公子合作的,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行舟将点心打包好,正要送到袁老板手上,后者听他叫了自己一声,愣了一下,转头去接时,脸上的表情被行舟身边的沈明修收入眼底,就在行舟的手和袁老板的手要碰在一起时,沈明修从行舟手里将油纸包接了过来,递到了袁老板手上。   后者手一抖,差点没接住:“多,多谢景王爷……那叙公子,我这就先回去了!”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小青龙眼底的忧虑也还是没有散去,他和沈明修对视一眼,从夫君的眼中也看出来些许相同的情绪——要提防这个袁老板。   他看向行舟的眼神不太对。   “要么我还是剁了他吧。”沈明修咬牙切齿道,“现在回去取刀也来得及。”   小青龙:“……”   “你们在说什么?”行舟端了一盆面团出来,看两个爹爹沉默寡言地站在一起,不解问道,“爹爹今天不是要去找二虎叔吗?”   叙南星抬手揉揉行舟的脑袋,后者也不躲,还是诵年咋咋呼呼地过来给大哥整理好了头发。   “行舟看起来还没有诵年精明。”叙南星坐上马车,回头朝店里看去,两个小龙凑在一起,不急不慢地揉着手上的面团,时不时说两句话,“到底还是个小龙崽。”   “无事,我会保护你们。”沈明修把小夫郎的脑袋摁回来,“当心吹得头疼,今天我没事干,陪你。”   “听起来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叙南星低头看看他紧紧锢在自己腰上的手,“还是纨绔子弟。”   “嗯,都要靠夫郎赚钱养着了。”沈明修已经习惯了他偶尔的调笑,对此非常配合,“还缺小白脸吗?”   小青龙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却被他搂进了怀里,好半天才道:“在这里赚钱好累,到处都是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和勾心斗角……还有不怀好意的家伙。”   相比起来还不如在虞州城的时候。   “想回去吗?”沈明修双手在他身前托住他的,将小夫郎的手翻过来露出掌心,小青龙的手上偶尔会有些不经意弄伤的地方,不知自觉身体就会自动将这些伤口修复。   沈明修捏捏他的掌心,又顺着指腹一根一根捏过去,仿佛在捏猫爪子,顺毛一般的动作让小青龙很快放松了下来。   他向后靠在沈明修身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倒不是想要回去。虞州城再平和,到底也比不上京城能带给孩子们的,只是有些怀念那段时间罢了。”   “还是想要留在京城赚大钱?”   “嗯。”叙南星偏过脸,从马车时不时被寒风吹起的帘子缝隙之中望过去,看见街边一家家店铺,已经开门或还是店门紧闭……众生百态不过如此。他曲起手指,与沈明修十指相握:“想赚大钱,养你,养儿子,养娘亲……唔,你养我。”   沈明修忍俊不禁:“好,我养你,你养我……扯平了是不是?”   叙南星也笑了起来,只是没多久又想起了袁老板的事儿,转身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被沈明修按住了不老实的爪子:“找什么?”   “刀,匕首也行,再不济我就用爪子……丫的那家伙眼神真是令人作呕!”叙南星终于忍不住火了,“看我也就算了,居然还看行舟!我要剁了他!”   沈明修:“……不是你说不能剁人吗?”   “我是龙神!”叙南星握紧拳头,“为民除害!”   沈明修叹了口气,将小夫郎搂紧,轻声道:“这件事儿交给我,好吗?”   “你帮我剁了他?”小青龙眼睛亮晶晶抬起头看他,正好被沈明修偷了个亲亲:“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来教训他。”   兵戎不伤,也不动手。   像袁老板这种表里不一,心存邪念的人,只需要用诱饵稍微那么一引,便会暴露得一览无余。   叙南星听完了他在耳边的碎碎念,犹豫道:“可他的妻儿子女是无辜的。”   “趁早看清楚这个人的真面目,离开他才是真正的幸运。”沈明修道,“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   陆二虎的能力在叙南星离开虞州城的那段时间里得到了很好的锻练,等叙南星到了地方时,他已经在指挥着工人们动工了——这里是外城的一处空店铺,早就被叙南星买了下来,打算当做中转站来使用——大批量拿货的马车会在这里停留,热闹的门市自然会吸引更多的客人前来观望,观望之后就是决定要不要购买的时候了。   店铺并不打算挂上门头,到时候之后挂名叙南星的名字,其实在他看来挂上恭喜发财的名头也行,陆二虎却摇摇头。   “这边肯定不会像恭喜发财那边那么安宁,这可是在外城。”陆二虎指了指不远处热闹无比的大街,本地或是外来的商人络绎不绝,就算他们这边还什么动静都没有,也早就有人上前来问过了这里将来是要做什么。   却都被陆二虎忽悠过去了。   “同行竞争严重。”叙南星明白了他的意思,陆二虎点点头:“是了,就算我们和他们的生意并不会起冲突,一个靠小份量点心赚钱,我们则是走大批量,甚至是卖向域外,也会引起别人的眼红的。”   “可以啊你。”叙南星笑着拍了拍陆二虎的胳膊,反而被他结实的肱二头肌弹得手疼,沈明修在一边看得勾起唇角——原来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小夫郎,心中也能如此满足。   陆二虎生怕自己这一身腱子肉给爹的手打坏了,小青龙摆摆手表示他没事:“这边还需要多久能完工?”   “一天就够了,还得是算上工人们休息的时间,只需要一天。”陆二虎举起一根手指,“毕竟不需要做细节,就像爹说的那样,只是中转货物罢了。”   “很好。”叙南星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拍在他身前,“大冬天的大家伙儿上工也都不容易,辛苦费再加一倍,就当是给大家买酒喝暖身子的钱。”   工人们听见了他的话,都笑着嚷起来:“那就多谢小公子了!”   他们还以为陆二虎才是这边的老板,叙南星看起来更像是谁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毕竟出手也很阔绰,一点儿也不小气。   叙南星转身牵住沈明修的手,对陆二虎道:“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带?”   陆二虎挥挥手:“我和大家一起吃,爹你们就管自己吃好喝好就行了!”   外城比起内城来,简直热闹了不止一倍两倍,叙南星都找不到能坐下的摊位,都被人坐满了,不过他也不急,拉着沈明修买了几个据说是从蛮人那边学来的手艺,又自己改良过的小肉丸,一边吃着一边等摊位腾出空位来。   这肉丸里头不仅仅有加了香料腌制过的碎肉,也有玉米粒和青豆,吃起来各种口感都有,饱..满多汁,鲜香美味。   叙南星转头朝那家做小肉丸的摊位看去,这家摊子上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妻,他们身边并没有设下桌椅,只有一辆放着食材和油锅的小推车,因为做的比较慢,也没有几个人买。   “怎么了?”沈明修听他一会儿没说话,低声问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帮你说。”   “啊?”叙南星还没回过神来,就只听见他后半句,看着沈明修穿过人群朝那边走去,还没明白发生了啥,就看着沈明修和那两位老人说了些什么,正试图从口型分辨他们的话语,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他手上没拿稳的,也还没吃完的小肉丸顿时被撞得掉在了地上。   京城内城的路还好,外城因为车水马龙,就算修了路,没两天也会被拉货的马车弄坏,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半年一次维修,地上土石灰也比较多,小肉丸马上就在众人的脚步来回之间变成了小泥丸。   小青龙:“……”   他以为是人多的缘故,可能是不小心被人撞到的,可当他抬起头去寻找沈明修的身影,面前却忽然多出来几个人影挡着不走的时候,叙南星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些人身上穿着大辰的衣服,头发却都编成了小辫子,扎在一起盘在头上,男女都有,发型一样,这正是蛮族的经典装扮。   看来是有人要找他的麻烦?   叙南星长出一口气,不难猜出来这个人会是谁——前些日子大辰和蛮族开始了和谈,然而因为各种细节一直没有彻底谈好,庄茂言最近没有时间过来看他,也是因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   小青龙本就觉着蛮族诚心不够,现如今看来,叙南星猜得一点儿不错,可能那几个使臣之中诚心诚意的人也有,只是绝对不会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位。   “龙神大人,许久不见了。”个子矮小却一身蛮肉的男人一只手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盯着叙南星道,“近来可好啊?”   叙南星没理他,视线越过他的头顶,不耐烦地绕过他,想要从人墙之中走出去,但立刻又有人围了上来,挡住了叙南星的目光。   “找事?”叙南星啧了一声,低头看向那使臣,后者看他这样子反而笑了:“当然不是,只是想要让龙神大人也体会一下,手指被折断的感觉罢了。”   叙南星还没说话,他便已经迫不及待威胁道:“今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也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暴露身份吧?而且就算你变成龙,也没办法避免弄伤你心心念念护着的百姓,你……”   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边几声闷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小个子使臣忙回头看去,却只来得及看见伸向自己的手掌,视线猛地翻转,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沈明修抓着扔出去了好几丈远。   “你们……你们这是杀人!我要状告天子!状告盟主!”那使臣看着沈明修越走越近,仿佛看见恶鬼靠近一般,使劲往后退——他并非文臣,就算是这样的身材,曾经也是上过战场的,也许沈明修并不记得他,但他可记得沈明修在战场上的可怕模样!   “是吗?”沈明修缓缓在他面前蹲下,“那在这之前,你就不该招惹我的人。”   使臣下意识地朝叙南星看去,只见他正站在一群仰面倒地四仰八叉的蛮族战士之中,一口一口地吃着沈明修新买回来的小肉丸,两人对上视线,小青龙勾起唇角。   ——我的确不适合在外城变身。   但这不代表我奈何不了你。   夫君加油! 第115章 居然敢动小龙崽!   外城这边的闹剧很快就引来了巡逻官兵, 但当他们看清楚这场闹剧的当事人是谁时,都呆在了原地——为什么景王爷会在这里?   而且他身边站着正在吃肉丸子的,是龙神吧?   再看看被众人团团围住, 正在好奇打量的, 竟然是上个月由他们护送进京的蛮族使臣其中一人!   官兵们顿时觉着头大了。   “靳歌,你来了正好。”沈明修忽然出声叫了其中一个官兵过来, 那人正是这一队官兵的小队长, 他快步走过来:“王爷,这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儿,这位使臣发了失心疯, 送他回宫, 请位太医给他看看。”沈明修用脚尖将瑟瑟发抖的使臣踢过来,正好滚到了靳歌身边。   靳歌:“……”   “别为难人家。”叙南星用胳膊碰了一下夫君, 上前来对靳歌道:“有些小冲突罢了,王爷也是好意, 你就按他说的做就行。”   靳歌苦着脸道:“龙,龙神大人,这事儿不归我办啊, 我平时也不进内城的, 就算进去也得有人带着才行,您看这……”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腰侧,对叙南星道:“没有腰牌, 哪里进得去?”   叙南星闻言,从自己腰上解下了一块,塞到他手里:“这个行不行?”   靳歌看着那腰牌上大大的一个宁字, 脑袋更大了——竟然是皇上的御赐腰牌!他这辈子还没怎么见过皇上呢!这就摸上了?!   叙南星看他表情纠结,变化万千, 还以为这个不太行,当即转身将沈明修的腰牌拿了过来,也放在了靳歌手上:“那这个呢?”   靳歌咽了口唾沫,低头看去,只见骠骑征西将军几个大字跃然其上。   靳歌:“……我的个娘。”   “嗯?”叙南星没听清他的碎碎念,正在他想着难不成这样还不行的时候,靳歌连忙随便将其中一块腰牌塞回了叙南星手里,颤颤巍巍道:“一个,一个就行了……我这就去办事!”   几个官兵手忙脚乱地叫了两辆马车,将倒地不醒的蛮族战士和使臣扔上马车,急匆匆往内城去了。   外城很快就恢复了热闹,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小青龙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忍不住问了沈明修,后者为他解释道:“毕竟大家都不会在这里多做停留,我们方才说话也只有几个人能听见,他们只会以为这边有人打架。”   “打架不该有人看热闹吗?以前在虞州城都是这样的。”叙南星看向身边,的确没有多少人在注意他们这边,就算有几个好奇的,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便又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计去了。   沈明修捏捏他的侧脸,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想多了,京城……尤其是外城,天天都有人打架,大家看得都快烦了,只要不是突然发生战争或是出了人命,不会有人在意的。”   小青龙听得颇为新奇,点点头:“原来如此……对了,你方才去做什么了?不会就是去买了几个丸子吧?”   “你不是想要同他们合作吗?”沈明修的话一出口,叙南星愣住了:“你会读心?”   “不会。”沈明修将帕子收好,拉着他往回走,“但我懂你在想什么。”   “嗯,我们心有灵犀。”叙南星笑道,“那两位老人怎么说?”   “他们说,原本做完这个月就打算回老家养老种田去了,你若是想要,便将菜谱送给你。”沈明修道。   “送给我?”叙南星忙道,“这可不行,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他这边安排下去很快,毕竟陆二虎人就在外城这边,两位老人家也很爽快,不仅仅为他们写下了详细的做法,还写上了在哪里能够买到这些原材料,而对于叙南星送来的银票,他们却怎么也不肯收。   得到回信的叙南星想了想,在第二天亲自拜访了他们的小摊位,并且提出了想要让他们来教小徒弟的请求。   老爷爷看着身子还算硬朗,面对叙南星的请求也只是摇摇头:“我们人老了,没有那么多精力了,若是小公子觉着心里不踏实,那我便稍微收点钱意思意思……”   他这边话刚说完,就听身后老伴儿咳嗽起来,连忙去帮她拍背,小青龙却是灵机一动:“婆婆身体不好吗?我刚好有认识的朋友是大夫,不如我让他来给婆婆看看?”   两人一听都不愿意麻烦他:“这都是陈年的老病了,治不好的,还让小公子多余担心了。”   “就算不能根治,能减缓病痛也好,不是吗?”叙南星殷切道,“两位老人家给了我菜谱又不肯收钱,不如就与我这朋友见一面,就当是我还给两位的人情,如何?”   老爷爷听了,看着又咳嗽起来的老伴儿,到底是点了头:“那就要麻烦小公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叙南星松了口气,只要这两位能答应就好,不然他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转头他就让陆二虎找了人把两位老人送到了内城,又安排马车将之前的那位医者找了过来,送到了恭喜发财店里。   结果在看见这家伙时,小青龙差点没认出他来:“你谁?”   “只是熬夜看书而已,公子也不必这样伤人心吧?”这人叹了口气,将头发胡乱扎了起来,总算是露出了一张还算熟悉的脸来,只是眼下的青黑怎么也遮掩不住。   “虎子,去找点粉来。”叙南星拍拍手,陆二虎从外头探了个光头进来:“辣椒粉还是孜然粉?”   “……抹脸的那种粉。”叙南星无奈道,陆二虎哦了一声,转身去买了一盒回来,小青龙接过来打开就沾着往这人脸上扑,后者连忙乱躲:“这都是女人用的!我一个大男人作这种打扮做什么?”   “你找到媳妇儿了没有?”叙南星停住手,淡定问道,“多大了?”   “三……三十七了,没找到媳妇儿,但这和抹粉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有女人或者双儿看得上..你?”叙南星没好气道,一手叉腰道:“一句话,照我说的做,保证你半年之内找到媳妇儿,怎么样?”   男人:“……行。”   脸上是香喷喷的粉扑,男人几乎要绝望了:“还不如用药草把我砸死……”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叙南星突然一把摁住他的脑袋,问道,后者惊愕将话重复了一遍,小青龙沉思着继续用粉将他的黑眼圈遮住,又给他了一把梳子:“把头发扎好,我怕你等会儿吓着老人家。”   男人:“……”   他照着叙南星说的做了,顿时从一个满头卷发,脸色乌青的颓废变成了还算看得过去的白面小生——说起来还真有些联系,这家伙自称叫做柳生。   小青龙总算是满意了,让陆二虎带他去给老婆婆看病,转身就找了账本来,翻到最后的空白处,提笔刷刷写下了一大片。   行舟正在后院做牛乳糕,端着成品从他身边路过时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这看着不像是点心的配方?”   “不愧是我的龙崽子,这都看得出来。”叙南星这句话并不是随便夸行舟,因为他到现在写的都是他改不过来的那种简体字,就连沈明修都很难看懂,没想到行舟能看明白。   “所以这是什么?”行舟似乎对此很有兴趣,将牛乳糕放下,一边擦手一边问道,“是要自己做吗?”   “这个我们做不了,而且爹爹也只能记得一半。”叙南星将这页账本撕下来,塞进了怀里,“你可还记得那只小孔雀的父亲?”   “白千景?”行舟疑惑道,“爹爹要找他做什么?”   “他有爹爹想认识的人。”叙南星笑道,“对了,明天陪爹爹出城一趟吧?”   “不和父亲说吗?”   “我会和他说的。”叙南星揽过儿子的肩膀,替他解下了身上的围裙,突然发现自己看儿子似乎有些困难了,忙了一天的小青龙坐下来,盯着正在收拾店里的行舟看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儿子好像比他高了。   方才他竟然要仰起头看行舟!   行舟听他问起自己的身高,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明明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也许因为我是大哥?”   “挺好,长高不怕被人欺负。”叙南星从他手中接过一块牛乳糕,一口咬下去竟然有玫红色的内馅流了出来,“这是……”   “好吃吗?”行舟说起点心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表情,“我把玫瑰和奶油弄在了一起,居然可以加进牛乳糕里,如果有三弟四弟帮忙就更好了,冰冻起来再用牛乳包裹,成型会时间更长……对不起,我好像又在自顾自说话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叙南星将儿子拉过来在身边坐下,“你做得很好,爹爹最近都没时间忙这个,店里多亏有你……明天还要多亏有你陪爹爹出门呢。”   行舟点点头:“我先去收拾,爹爹和我一起回去吗?”   “当然了。”叙南星看向门外的天空,“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一切都在平稳有序顺利进行着,叙南星原以为不会出事,可他没想到偏偏有人坐不住了。   ……   一下午都没有怎么落雪,叙南星也准备好了明天要带给白千景的礼物和出城用的马车,他本来以为诵年会想要跟着,没想到诵年并不打算和他们俩一起去。   “二虎叔说明天没人帮忙记账,我就留下帮爹爹记账吧?”诵年躺在叙南星腿上,手在叙南星面前摆摆,手腕上的铜钱小手串铃铃做响。   小青龙将头顶正在研究他发冠的小冰龙拿了下来,老三还没化形,也没怎么长大,被拿下来也不生气,转头去研究自己的尾巴了。   另一边正在抄书的老四看了三哥一眼,默不作声地继续抄写——这是庄山止给他的功课,这些日子下来,老四竟然也真的有了一些东宫的架势。   当然了,若非叙南星刚才看见他和行舟玩抓小石头的游戏,可能真的会和别人一样觉得老四长大了。   “弟弟们是不是该取名字了?”行舟从门外进来,挥挥手将一身的寒气挡在门外,他把手中的红豆粥放在桌上,拿出小碗给几人一人盛了一碗凉着,“总不能一直三弟四弟的叫着吧?”   “已经在挑选名字了。”叙南星从他手中拿过自己的那一碗,一边暖手一边闻嗅着红豆粥的香味,诵年忽然起身道:“大哥有带点心回来吗?总觉得用点心配这个会更好吃!”   “没有,不过我正好有东西忘记带回来了,要回去拿。”行舟笑着对弟弟发出邀请,“诵年来吗?”   于是两只小火龙手牵手出了门,临走前还带上了三弟。   “你们俩能行吗?要么等会儿你们父亲回来我带你们去拿吧?”叙南星有些不放心,诵年却是挥挥手:“我可以保护大哥和弟弟!爹爹放心吧!”   这还是老三第一次不和大人一起出门,夜里没有什么人走动,只有兢兢业业的更夫正坐在深夜的酒摊子上喝酒暖身子,免得等会儿冻死在哪里。   小冰龙好奇地左看右看,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的,不过他也不敢将自己露出来,只从大哥怀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正好藏在行舟脸下的阴影里。   “还好没让爹爹出来,不然这阵子有够冷的。”诵年轻声道,行舟点了点头。   他们几个两只小火龙,根本不怕冷,小冰龙就更厉害了,不把别人冻死都算好的,而叙南星就不一样了,他本身是最为古老的水龙,这种天气最难受了。   见两个哥哥点头,小冰龙也跟着点头。   总之跟着学就对了!   三兄弟没多久就来到了恭喜发财店门口,龙武街这边还算有点灯火,有两家酒肆是彻夜开门的。诵年借着灯光开了锁:“我去拿点心,大哥你要拿什么?”   “放在后院小屋门口的一本书,今天晚上想要看完。”行舟道,诵年扔下一句好嘞,矮身钻进了店里,指尖冒出一缕火光,照着面前的路。   行舟看着那抹火光消失在拐角处,知道诵年这是进了后院了,他低头看看三弟,小冰龙亲昵地仰起头和他蹭蹭,行舟轻声笑了起来:“真想知道爹爹会给你起什么名字。”   小冰龙歪着头,忽然看见大哥身边一道影子闪过,警惕地瞪圆了眼睛,结果他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嗷呜?”他不解地嗷呜一声,总觉得心里没底,只能扒着行舟的肩膀往店里看去,希望二哥能快些出来。   “怎么了?”行舟察觉到弟弟的情绪不对,问道,却正好看见面前地上一道人影猛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光影重叠,遮不住影子高高抬起的手,以及手中的那根棍子……   诵年这边包好了几个人各自喜欢吃的点心,又将大哥要的书塞进怀里,转身正要出门,就听门口一声闷响,还有小冰龙焦急的嗷呜嗷呜声,诵年心下一惊,也顾不上点不点火照路了,脚下生风就往外冲。   “大哥!”诵年刚跨过门槛,就见一棍打了过来,他一想到这一棍可能会落在大哥身上,心里就没来由一阵火,一把抓住棍子就掐成了两半!   诵年总算是看清楚了眼前,一共有三四个打手,原本以为会是蛮人那边的家伙,毕竟爹爹这两天和蛮人有过冲突,也有提醒让他们小心,但他没想到眼前这几个人都是大辰人。   而他关心的行舟正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头上的血糊了他半张脸。   “……找死。”   这一句话并不是从诵年口中说出来的,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房顶上掠过一道青色人影,待他下一秒想要再看时,这人影已经到了跟前,明明没有他高,却还是将他掐着拎离了地面。   诵年连忙跑过去扶住大哥,小冰龙委屈巴巴地勾着行舟的领子正在往上爬,被二哥托了一下才没有落到地上去。   因为担心小龙崽们夜里出来不安全的叙南星将手上的人丢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行舟,后者还有些迷糊,睁不开眼睛,一边的诵年看着快要急坏了。   小青龙啪的一声露出尾巴打在地上,土石崩裂,高声喊道:“姓袁的,你最好在我打死你之前给我站出来!”   敢动他的小龙崽!一个也别想活! 第116章 是不是你带坏儿子!   剩下的几个打手一看自己的人被撂倒在了地上, 当即都抓紧了手中的棍棒武器,但没一个敢第一个上前的——他们的目光从叙南星的龙尾扫到地上崩裂的土石,膀大腰圆的几个汉子愣是打了个冷颤。   “大哥, 大哥你没事吧?”诵年扶着行舟将他带到隔壁店门前的石桩子上坐下, 行舟后脑和额头上都挨了一下,当时没能及时做出反应, 原本已经将第一个动手的人摁倒了, 结果身后又迎来了一击。   现在脑子晕晕乎乎,眼睛也被流下的鲜血糊住了大半,只能靠声音确认是爹爹过来了, 行舟紧紧握着弟弟的手, 也许是方才受到了惊吓,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算记忆和经历正在互相交织, 他到底也还是个距离破壳不足一年的龙崽子。   诵年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大哥身上, 下意识地看向叙南星,后者非常不耐烦地刚刚将一个大着胆子往上冲的打手放倒,若非他收着力, 知道幕后黑手并不在这里, 估计一脚下去就能要了这人的命。   只要能保护家人,什么事儿他都能做。   更何况这些人都是自找的。   “想死的就继续冲过来,保证不会亏待了你们……不想死的就把收买你们的人告诉我, 否则今天晚上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叙南星话音刚落,一人就猛地丢了棍子,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是卖布的袁老板!是他让我们来绑架这人!我们也只是收钱办事, 并没有想要冲突阁下的意思!”   其他人也慌了神,说到底他们也都是收了钱才过来绑人……   “……你动的手?”   眼前缓缓出现一双黑底金边的靴子, 那跪着的打手一愣,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叙南星,后者脸上的冰冷比周围的寒冬腊月更甚,他方才丢掉的棍子被小青龙一脚踢了回来,上面还沾着血灰痕迹。   这下就算是他想要否认都已经来不及了,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觉着后颈猛然一阵疼痛,仿佛骨头断裂一般,浑身都没了力气。   最后剩下的两个打手也跟着扑通扑通跪了下来:“饶命!饶命啊!我们两个没动手……你看,看,我们的棍子是干净的!”   他们说着连忙将自己手上的棍棒丢到叙南星面前,好不容易等到了叙南星点头,心里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头顶也传来一阵钻心疼,歪七扭八倒作一团,若非胸膛还在起伏,诵年真要以为他们没了气息。   这也是诵年第一次见识到爹爹的实力,还是没有完全展现出来的力量,和平时总是笑着的爹爹一点儿也不一样,此时此刻他身上的杀气甚至比当时在边关时,大青龙带着小火龙前去支援大军时,他从爹爹头顶上看下去瞧见的父亲身上的杀气还要重。   “爹爹,大哥的血止不住。”诵年手下紧紧捂着行舟的额头,行舟就算长得再高,身板还没能跟上,比起打手来瘦弱不少的他当然承受不住方才那两棍。   叙南星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他冷冷看了一圈那四个打手,快步走过来从诵年手中将行舟接了过来,轻手轻脚将他额前沾了血的发丝捋到一边,露出了被木棍打破的伤口来,看见那狰狞的划口,叙南星尾巴啪的一抽,将身后几个打手卷起来砸在了一边的树上。   诵年扯扯叙南星的袖子:“爹爹还是先为大哥疗伤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行舟忽然开口道,他抓着叙南星的手臂,想要将他稳住,别的不说,至少今天晚上不要让爹爹太冲..动——父亲也不知道回到桃李苑没有,如果他已经回来了,就能从老管家口中得知几人去了哪里,说不定很快就会找过来。   所以现在先把爹爹稳住。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对爹爹说过,不想让叙南星的手上沾上人命——行舟便记在了心里,他也想要让爹爹的手干干净净,数钱做甜点,捏捏自己的小脸。   永远不要沾上血。   叙南星并没有想要探听行舟的内心,可握着自己的手心温热,将那些想法都传递了过来,小青龙沉默下来,指尖阵阵青色光亮在行舟额角伤口轻柔抚过,一点点地为他修复着伤口,就在快好的时候,行舟却握住了他的手:“就这样吧,给自己留个记性,下次挨打的时候一定及时躲开。”   “不会有下次了!”诵年高声道,“大哥不许再受伤!”   本想让叙南星转移一下注意力的行舟的话被弟弟这么一打岔,也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看着突然懵了的行舟,叙南星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将头上两处伤口都给行舟治好,这才作罢。   “我先带你们回去。”叙南星并没有说回去之后他还有什么计划,只是这么说了,行舟也只能听话被爹爹尾巴卷起来托着,小冰龙则是被诵年从大哥身上接了过来,带着跟在爹爹身后回了桃李苑。   说来也正好,沈明修刚刚从宫里回来,在桃李苑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叙南星,甚至也只有老四一个小龙崽跟在庄兰心身边,谁知道正准备出门去找找看,就迎面撞上了一脸怒色的叙南星。   他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叙南星的尾巴往前头一放,还在懵着的行舟就和父亲撞了个满怀。   “南……行舟!”沈明修被他一头一脸的血吓了一跳,后面诵年也带着老三回来了,这一下子整个桃李苑的人都被惊醒了。   大夫人听闻了消息,急匆匆披着大氅冲了出来,结果看见可怜兮兮正在打喷嚏,站着都摇摇晃晃的行舟之后,也不管自己冷不冷了,连忙把大氅裹在了行舟身上,招呼老管家快去准备热水,庄兰心也跟着回去帮忙,大夫人这才看向叙南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叙南星本就不打算瞒着众人,冷着脸将整件事说了一遍,大夫人听完登时忍不住了:“竟然还有这种人!明修,给我带人找他去!”   沈明修上前握住小夫郎的手,确认他和诵年等人没有受伤,而行舟的伤也已经被处理得很好之后才松了口气,随即而来的便是眼底沉沉的怒火。   小青龙听见大夫人的话还在想这个时候上哪儿找人帮忙去,不如他自己去把袁老板剁了算了,就听门前吱吱呀呀又停下一辆马车,庄茂言从马车里头探出头来,疑惑道:“这大晚上的,你们在这里聚着做什么?”   叙南星听见他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回头看去,沈明修比他动作更快,已经两步并做一步上前去将庄茂言拽了下来,正准备拉着挚友一起去教训一下袁老板,没想到庄茂言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宁殷从庄茂言背上滑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淡定站稳:“朕来看看小太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袁老板从来没想过这把刀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顶上。   他虽然已经娶亲生子,却也对年轻的少年青年颇有兴趣,从前也经常到小倌棺去消遣一二,可京城风气正,并没有这样的去处,他又不喜欢双儿……终于直到不久前,他在方先生的商会里面见到了叙南星。   明明是个男人,却有着比双儿还要精致,甚至一点儿也不惹人烦的长相,行为举止更是让他想入非非,奈何他身份地位都太过高,袁老板想要下手是怎么也不敢的。   但他后来又看见了叙南星店里的那个年轻人,竟然和叙南星有七八分相似,他心里原本已经快要沉寂下去的那些小九九便又涌上了心头。   加上今天晚上娘子带着孩子们回了娘家探亲,他就找了人,想要找个机会试试看,将那年轻人带回来……他这边正在家中等着,结果等到了现在,也不见打手回来,心中便有些七上八下。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若是今天晚上绑不到人也就算了,日后还能再找机会,那个叙南星总不能随时随地带着沈明修守在那里吧?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西院的房顶倒了一般,袁老板本就心里有鬼,这一声差点把他的心给吓出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大着胆子往外走,想去看看是不是积雪压塌了房子,结果刚一出门就远远看见自家宅子的大门被掀翻了。   门板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哎呦我的娘唉!”袁老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御林军涌了进来,将宅子从里到外围了起来,幽幽雪夜之中,竟然也被御林军手中的火把亮光照亮了大半。   袁老板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看见自己之前找来的那几个打手被五花大绑拎了进来,就这么丢在他的面前。   “你们的雇主可是他?”带头那人上前来一脚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打手踢倒在地,“看清楚再说话!”   不远处的墙头上,叙南星被沈明修强行抱在怀里,身边跟着没事干跟着他们一起蹲墙头的宁殷。   天子看着混在御林军里头正在质问袁老板的庄茂言,抽了抽嘴角,转头对沈明修道:“你箍着他做什么?”   “你看。”沈明修无奈,微微松了手,小青龙一言不发就要往下跳,若不是沈明修及时伸手将小夫郎拉回来抱好,这会儿袁老板估计已经被撕成八块了。   宁殷想起不久之前看见的从行舟身上擦下来的那些血水,虽然伤已经治好了,但可想而知当时有多疼,连带着看向叙南星时,也对他的感受有了些共鸣。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宁殷轻声道,“心存歹念之人,自然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松开他吧。”   沈明修欲言又止,就听怀中人道:“我不杀他……”   景王爷的手下意识松了松,叙南星又接上了后半句:“……我就不是龙。”   宁殷:“……”   他算是知道沈明修为何一定要带上自己和庄茂言了,若是叙南星自己过来,今天晚上恐怕免不了一场杀..戮——虽然他从来没有将这两个字和叙南星联系起来过。   沈明修将小夫郎重新抱回来,儿子受伤他也很担心着急,可他同样也做不到让叙南星去杀人……他不忍心看小夫郎手上沾血。   “松开我。”过了一会儿,叙南星盯着下面正被御林军捆起来的袁老板,忽然道,“我保证不杀他。”   沈明修和宁殷对视一眼,宁殷斟酌道:“南星,这人的确该死,但到底不该由你来动手,自然有大辰条律会来制裁他,你……”   “我说了不会要他的命。”叙南星抬头看了一眼沈明修,“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   沈明修屏气凝神道:“你说话算数?”   “嗯。”小青龙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自由,知道沈明修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生怕他动手,他又做了保证:“我说话绝对算数,虽然心里的确忍不下去就……”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下面院子里就起了一阵嘈杂,三人齐齐看去,叙南星在看清楚被庄茂言拽到怀里的小孩儿时,猛地从墙头上站了起来——是老四!   他即便被庄茂言抱着也不愿意将手收回来,直直地指着袁老板,再看袁老板,他脸上恐惧神色还未消去,便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雕。   一阵寒意从他的心底生出,竟不是错觉——他从里到外都生出了冰来,每一寸皮肤血肉都被冰冻住,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冰人!   叙南星忙抬手将一道水柱砸向袁老板,将最后的冰冻止住,冰块化去后,袁老板就算没死也只剩下了一口气,看见叙南星出现在面前,更是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他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庄茂言大声喝向身后的御林军,众人面面相觑,根本没有人看见小太子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老四这才收回了手,下一刻就被爹爹捞到了怀里,小冰龙立刻捂住身后:“别打屁..股!”   叙南星:“……”   这是打屁..股就能解决得了的事吗?   “丞相大人,这人还活着。”御林军上前来试过他的鼻息,向庄茂言道,后者嗯了一声,吩咐道:“带回牢里去,让人为他治疗,在行刑之前把他的命吊住。”   “是!”   没人问起这么一个布庄老板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对储君的兄长动手,别说小太子了,光是龙神这一关都难过去,到现在还能活着都是龙神手下留情。   “为什么要跟过来?”沈明修也带着宁殷走了过来,从叙南星手中将小儿子接了过来,小冰龙抿着嘴半天没说话,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宁殷。   平时父皇都是很偏袒他的,这一次如果能帮他说话,说不定就不用被说教了……   然而宁殷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是问了和沈明修一样的问题,小冰龙握紧了小拳头,终于道:“因为大哥没有做错什么。”   叙南星握紧了沈明修的手,后者与他十指相握,听小冰龙继续道:“就算今天不是大哥受伤,是爹爹,父亲,还是庄叔,杨叔……就算是明林爷爷,我都会这么做的。”   “……但爹爹不想让你这么小就背上人命。”叙南星轻声道——就像沈明修不想让他碰上这些事一样。   小冰龙沉思了一会儿,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位将来的天子疑惑地看向爹爹:“可是我生气,想把他剁成八块。”   叙南星狠狠看向沈明修。   你儿子怎么和你一样!是不是你带坏的!   沈明修:“……”   与本王有什么关系? 第117章 非人类的小聚会!!   无人知道昨夜的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有前来买布的人发现往日早早就开门的布庄今天日上三竿也还没见有人来,而等到袁老板的妻儿省亲回来后,等待他们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宅子, 以及宫中的一道文书。   小青龙本就无意牵扯无辜, 也在文书之中留下了一封书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挑挑拣拣写与人听。   再后来, 叙南星也从老李那里听说, 布庄被人卖了去,新的老板递了名帖入商会,布庄重新开了门, 却无人再见过袁氏一家人, 也有人说起过,似乎是那位娘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袁老板留下的钱财足够他们平安无事地过完下半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原本只打算带着行舟出门的叙南星, 眼睁睁看着队伍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成了一家人出游。   庄兰心和大夫人并不想在大冬天闲逛吹冷风,留在了桃李苑, 正好庄兰心这两天没事做, 可以替他们看着店里,陆二虎那边也早就和商会中签下了合约的老板们开始了合作,每天送货上门, 根本忙得停不下来。   行舟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看不出来痕迹,但还是会偶尔头疼,把叙南星心疼得不行, 就连诵年都不咋咋呼呼了,乖巧地坐在兄长身边, 时不时给他喂一两口点心。   “……爹爹,诵年,我只是受伤,并不是不能动了。”行舟无奈道,沈明修坐在他对面,腿边两只小冰龙正窝在小摇篮里睡觉,听见了大哥的声音,老三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确认大哥还好好的,这才往弟弟怀里拱拱——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老三就总担心大哥会又受伤,这两天都不自己睡了,一定要和大哥挤在一起。   于是原本有自己房间的小冰龙们也搬进了小火龙们的房间里,四只小龙崽早上挤在一起睡倒也很暖和。   老四将哥哥用小爪爪搂住,睡!   叙南星叹了口气,他的确有些受刺激,先是行舟受伤,又是老四兀自做了决定,险些杀了人:“嗯,是爹爹多虑了。”   诵年挠挠脸:“我不管,大哥喝茶吗?”   沈明修及时为行舟打断了这段话,免得行舟等会儿又胡思乱想:“南星,你方才说我们这一趟是要去哪里?”   “啊?我也不清楚。”叙南星从怀里拿出之前白千景离开之前留下的地址,上面只模糊写了是出了京城之后往朱州方向去,不久就能看见他们住的地方,“这只孔雀也没把话说清楚,反正今日也无事可做,就当是出来散散心也好。”   “也是。”   马车一路朝着南边行去,出了京城后一个时辰,外头竟然能看见些绿色了。叙南星喃喃道:“是了,冬天也快过去了呢。”   他忽然想起来没两天就是沈明修的生辰了,可偏偏大夫人和沈明修这两天都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行舟的事儿忘记了这一茬……   叙南星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小腰包,那里藏着他打算送给沈明修的生辰礼物,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拿出来给他,现在看来还是当做一个惊喜好了。   小青龙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沈明修会不会喜欢他准备的礼物,上一次他已经送了沈明修自己的龙鳞,说实话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能比龙鳞更有心意了。   叙南星不着声色微微叹了口气,行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愣了愣:“爹爹怎么了?”   他这话一出,马车里几个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叙南星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有些累了……”   “王爷,到地方了!”外头车夫高声道,“叙公子来看看这地方对不对!”   叙南星仿佛看见了救星,装作若无其事起身掀开帘子出去和车夫说话了,身后几人也跟着下了马车,只见众人已经来到了京城外的一处村落,这样的村庄在京城附近有许多,这一处也并不起眼,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不过村口进进出出的百姓还是很多的,甚至还能看见几辆价值不菲的马车。   “这地方还有有钱人呢?”诵年扶着大哥下了马车,好奇地看着那些马车,“爹爹这次不是要来找那位孔雀叔叔的吗?要怎么去问路?”   难不成直接问“你们村里的孔雀住在哪里”?   叙南星也正在发愁,因为看着这村子并不算小,村口甚至还修了路,万一村民之间不太熟悉白千景就麻烦了。   他这边正盯着村子看,忽然被沈明修拍了肩膀:“看那边,是不是那位白公子?”   叙南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人背影与白千景颇为相像,而且他身边另一人看起来也很熟悉,也许是他这边的视线太过于强烈了,那边两人都回过头来看向这边。   竟然真的是白千景,他身边的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鹤芳川,这两人看见叙南星也很是惊喜,朝着这边跑了过来:“我还以为看错了,真的是叙公子啊。”   “好久不见了。”鹤芳川点点头,看向他身后几人,“沈将军也在。”   沈明修与这两人并不是很熟,只是回以点头示意,倒是白千景,一看见他身边的几个小龙崽,惊喜不已凑了过来:“你到底生了几个?上次明明只看见一只的。”   他口中的一只指的正是行舟,想起来上次行舟救了小孔雀还被小孔雀用定情信物紫宝石相赠的事儿,叙南星也笑了,朝他举起一只手,四根指头晃了晃:“四只。”   “恭喜。”鹤芳川笑道,白千景戳了他一下,对叙南星道:“这小子也有小凤凰了,不过今天看不见,他没带过来……对了,你来得正好,黎汀也过来了,原本还想着要找个时间聚一聚,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大家伙都在,我来请客怎么样?”   “黎汀?”   “就是我和你说的那只狐狸呀。”白千景说这些时并不会避开沈明修,毕竟他都已经和叙南星有了四个小龙崽了,对这种事不可能接受不了。   他说要看了一眼沈明修,后者似乎并没有异议,只是看向叙南星,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小青龙嗯了一声,笑着上前来牵住他的手,对白千景和鹤芳川道:“你们俩上来带路吗?”   “那就蹭你们的马车了。”白千景将鹤芳川推上去,自己则是坐在了车夫旁边,毕竟这边还是他熟悉一些,自然要由他来指路。   “对了,上次听你说起,你带去京城的那个是你家老..二?”叙南星想起这一茬,问道,“你何时成亲的?”   “我啊,可能比你们成亲都早。”白千景笑道,“我家那口子性子比较软,当时又经历了一些事儿,就跟着我了……对了,他不会说话,只会用手指交流,希望别吓着你们。”   “上一次去京城时还想要问问你能不能为他治病呢,没想到就连你也不行。”白千景叹了口气,又道,“说起来我上次还想替黎汀也问问的,他夫郎……目不能视,偏偏又是先天的。”   “抱歉。”叙南星轻声道,“能力有限。”   “别放在心上,就算这样,他们也过得很好。”鹤芳川道,“对了,还没问叙公子这一趟过来是要做什么呢?”   叙南星看了一眼夫君,沈明修从他小腰包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本装订成册的小本子。   “我此行其实是想托白公子的人情,想要结识一下那位黎汀公子的。”叙南星不好意思道,“没想到这么幸运,大家今天都在。”   “你运气一直很好。”沈明修小声道,今天见到的都是叙南星的朋友,他并不打算喧宾夺主,小青龙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在,歉意地勾勾沈明修的手指,被后者反手握住:“我没事,你能开心就很好。”   马车吱吱呀呀进了村里,不久之后就停在了村子边上依山傍水的一个小院子门前,白千景跳下马车正想和叙南星说可以下来了,然后就被一群白色的小毛球给撞翻了。   白千景:“……”   叙南星听见声音,探出头来,诵年和行舟也带着小冰龙们从窗户探出脑袋:“哇!”   好多小狐狸球球!   ……   虽然知道狐狸一胎可能会生好几个,但当叙南星从黎汀口中得知他夫郎一胎就生了十一只小狐狸毛球的时候,还是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令人意外的是,这群小毛球最喜欢的人竟然是沈明修,景王爷不知所措地被这一群小家伙围住,跑来跑去,甚至看不清哪里是狐狸脑袋,哪里是狐狸尾巴,只能被迫“享受”毛球的围绕。   小冰龙似乎有些害怕这些毛球,两只都呆在沈明修肩膀上不肯下来。   “对不住,我带夫郎过来的,他在休息,就只能我看孩子了。”黎汀是个看起来就很腹黑的家伙,不过对待朋友们倒是很真心,叙南星隐隐约约能看见他身后几条大毛绒尾巴摇来摇去——原来是只九尾狐。   白千景和鹤芳川早就习惯了这群小家伙,但也没有办法对付他们,黎汀也拿儿子们没招数,忽然一拍手想起来:“对了,我家老大……嗯?小白你人呢?”   狐狸毛球之中一只和其他毛球没有什么两样的小狐狸钻了出来,晕头转向一头撞在了诵年腿边,诵年将这个小家伙双手托起来,终于发现了他和其他小狐狸的不同之处——这家伙的额头上有一处青色毛毛。   “只有小白的品种不一样。”黎汀笑着将儿子从诵年手上接过来,拎着小狐狸球球摆了摆,那毛球儿在他手下簌簌变成了个少年,看起来竟然和诵年差不多大年纪。   他生着一双桃花眼,只是看起来很天真无邪,嘴里说着谢谢爹,转身就从白千景身后拿起一束狗尾草做成的小兔子花束,那群小毛球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跟着大哥朝着后院跑去了。   “只有老大能化形吗?”叙南星看着少年将小狐狸们引去后院的身影,问道。   黎汀道:“目前是这样的,也有两只偶尔能化形一下,毕竟年纪太小,还不到时候。”   “和爹爹做饭的时候说的话好像。”诵年认真道,学着叙南星的语气道:“‘鸡蛋还没好,还不到时候’,爹爹经常这样教大哥做饭。”   几人都被他逗笑了,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白千景说是他的夫郎回来了,便带着鹤芳川暂时出了门。   叙南星接住从父亲身上出溜下来的两只小冰龙,老四落地时变成了人形,带着三哥往后院跑去——这样就不用害怕会被毛球淹没了!   “我去看着他们。”行舟起身跟了上去,诵年见有大哥跟着,就没有起身,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明修总算是松了口气,在叙南星身边坐下来,无力道:“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毛绒绒的小家伙围着。”   叙南星笑着和他贴贴,听黎汀问道:“听千景兄弟说,叙公子这一趟是专门来找我的?”   “差点又忘了这事儿。”叙南星忙从怀里将那册小本子拿出来递给他,“我听白公子说过,黎公子你是制香的,我便想着你也会对其他的衍生制品有所涉猎……我的字不是很好看,你先看看,不懂的话可以直接问我。”   黎汀疑惑地将这本书翻了一遍,惊异道:“这莫非是叙公子亲手写的?”   “算是吧。”叙南星也有总结以前的一些经验,“如果可以,我想邀请黎公子一起赚钱。”   “我对赚钱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黎汀笑道,就在叙南星要开始失望的时候,又听他道,“但我对赚钱养夫郎很有兴趣。”   小青龙:“……”   “这上面我的确有些看不懂的,若是不嫌麻烦,可否请景王爷帮忙用我能看懂的字体抄写一遍?”   黎汀这话让沈明修很是受用——并没有直接要求让叙南星翻译给他听,毕竟这样不仅仅会占用黎汀自己的时间,也有可能会让沈明修心中不舒服。   但“小小的麻烦事”却能增进叙南星和沈明修之间原本就深切的联系——两人就在这不言之间,在叙南星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成为了好朋友。   看着两人起身握了握手,叙南星简直觉着莫名其妙,但好在黎汀没有拒绝,那么这一趟就来得值了,这还是他从柳生的话中得到的灵感——纯天然的护肤品,可是能卖高价的,再加上黎汀本身就对香膏和香水之类的有经验……小青龙已经能想象到将来数钱的场景了。   这么一聊,天色也晚了,冬天夜里风雪大,不方便赶路,正好他们一行人需要的两间空房也是有的,众人就打算在白千景这里住一..夜,明天早上再赶回京城。   晚上小院子里支起了篝火,叙南星为了感谢黎汀的赏脸和白千景的招待,也拿出手艺来给众人露了一手,小青龙也和白千景和黎汀的夫郎见上了面。   黎汀的夫郎许宴秋目不能视,白千景的夫郎沈灯星则是口不能言,竟然也能和小青龙聊得不亦乐乎,只是看见他们这样,叙南星轻声道:“可惜我不能为你们治好。”   先天的疾病缺陷,都是他无力改变的。   毕竟天命不可违。   许宴秋摇摇头:“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我虽然看不见夫君的模样,心中却总是清楚的。”   沈灯星点点头,从叙南星手中接过一串烤肉,笑着咬下一口。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第118章 你儿子忘带了!   次日一早, 叙南星一行人便启程回京。   临走前黎汀和白千景等人都给叙南星准备了很多礼物,白千景送的大多是宝石,给每个小龙崽都送了一条小手链, 而黎汀则是单独给沈明修送了一个小盒子。   “不是给我的?”叙南星看着沈明修从黎汀手中接过盒子, 好奇道,“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与沈将军一见如故。”黎汀一双狐狸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可就算小青龙再怎么好奇, 沈明修也不愿意让他看看盒子里是什么。   鹤芳川似乎看穿了什么,清了清嗓子,将叙南星拉到了一边, 一龙一凤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半天, 小青龙回来的时候脸上既是震惊又是鄙夷,甚至还带着些许恼羞成怒, 对着刚刚将小盒子装进马车里的沈明修指指点点,偏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庄茂言从前也在黎汀这里买过东西, 那么一小盒香膏到现在都还没用完——并非是效果不好或是体验差,主要是效果太好了。   用过一次之后小青龙就算食髓知味,也不敢再多用了。   可鹤芳川说那一盒子都是黎汀的匠心之作, 也就是之前那盒香膏的升级版, 叙南星简直不敢想那盒子里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可不关我的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可是良心商人。”黎汀见叙南星看向自己, 忙举起手道,这下换作沈明修尴尬了。   景王爷脸色僵硬地把自家夫郎抱起来塞进马车里,又将来之前叙南星准备的小点心挨个送给了几人, 叙南星从马车里冒出头来,扒着窗户道:“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多准备一些。”   因为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崽崽。   黎汀摆摆手, 示意他不必在意:“能与叙公子结识便是幸运之事,下次不如到我的地方来做客吧。”   “去我那里也是可以的,虽说比不上这边有山有水,也比不上黎公子那里花香遍野……”鹤芳川摸摸鼻子,“但我住得离京城近。”   白千景好笑地给了他一肘子,几人这才终于和叙南星说了再会,看着马车像是来时一样,吱吱呀呀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做中午饭……”白千景一手揽过一个好兄弟,正要回村里去找夫郎,就看见黎汀家的老大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这只小狐狸是十一只小狐狸里面唯一的一只青丘狐,他手中捧着什么冲到黎汀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爹……叙公子忘带儿子了!”   黎汀看着他手上一脸懵的小火龙,认出这是诵年,连忙让鹤芳川去追马车回来,惊异问儿子:“他怎么和你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小狐狸也瞪着眼睛,低下头去看诵年,后者不好意思地将一小撮毛球球从肚子底下露出来——是小狐狸尾巴上掉的狐狸毛毛。   小狐狸:“啊!我的尾巴不会秃了吧!”   黎汀:“……换毛期,不会秃。”   另一边叙南星也正在满马车地找诵年,明明昨天晚上还是变成小龙崽和其他龙崽子一起睡觉的,当时他也是直接端着小摇篮就上了马车的,里面还盖着小毯子,谁知道一上路掀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只有三个小龙崽了。   小冰龙们抱在一起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行舟很快变成了人形:“会不会是落下了?”   小青龙愣住了:“快,快让马车掉头!”   马车顶上突然一沉,沈明修稳住众人,只见一只手从上撩开马车帘子,一只七彩翎羽的小肥啾从上头垂下来个鸟头,啾啾两声——你们怎么连儿子都能忘带?   “……鹤芳川?”叙南星在一片寂静中试探着叫了某人的名字,那只小肥啾扇扇翅膀当做回应,小青龙喃喃道:“你儿子不会也和你一样是个小肥啾吧?”   “啾啾!”   ——那又怎样!我夫郎喜欢就行!   倒是你们几个快点回去接儿子啊!   马车本就没有驶出多远,回去也就是一小会儿的事儿,叙南星等人回到村口时诵年和小狐狸调换了位置,变成了人形的诵年抱着小狐狸。   小狐狸额头上的青色毛毛颇为显眼,尤其是在诵年黑色的披风下衬着的时候,更可爱了。   叙南星一下马车,正准备和诵年来个拥抱,就听诵年道:“爹爹!我要这个!”   小青龙:“……”   黎汀急忙把自己儿子抢回来:“不给。”   小狐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往爹爹怀里一缩便只露出一条大尾巴,似乎是觉着冷了,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那雪白的毛茸茸大尾巴就变成了五条。   更加毛绒了。   这下别说诵年了,就连行舟都有些蠢蠢欲动了——大尾巴,想揉。   几人交谈之下,总算把这场乌龙搞清楚了——诵年小龙崽昨天晚上睡觉起夜,回来的时候走错了屋子,钻进了狐狸窝里,早上起来的时候大家伙又都以为诵年肯定和行舟在一起,就没有多问,上了马车这才发现事情不对。   一切明了之后,小崽子们各回各家,除了诵年不太乐意,好说歹说才让小狐狸同意给他亲一下。   青丘小狐狸被小龙崽亲在了额头的青色毛毛上,等到马车再度驶离,鹤芳川和黎汀等人也转身准备回村时,白千景新奇万分指着黎汀怀里的小狐狸道:“你家老大害羞了吗?”   小狐狸两只爪爪盖住脸,转身留给白千景一片绒绒大尾巴。   黎汀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勾起了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   黎汀的效率让叙南星吃惊不已,几乎是在回京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黎汀托鹤芳川训的鸟儿带来的信,上面只说他已经在研究沈明修抄写的那本书了,让小青龙不必着急,每做好一个就会给他送来一份样品。   信中另外附上的还有一撮用小扣子扣好的白色毛毛,一看就是经过了白千景的手笔,用做宝石的手法修饰了一撮狐狸毛。   不用看都知道是小狐狸给诵年的。   诵年收到这份礼物后,和大哥炫耀了很久,最后被正在做新点心的行舟忍无可忍地用面粉糊了一脸,赶了出来。   叙南星一边把恢复了活力的诵年按在凳子上给他擦脸,一边笑道:“这么喜欢小狐狸?后院那只三花猫不也一样毛绒绒吗?”   “那还是不一样的。”诵年珍惜万分地将小狐狸毛放进怀里,“还是这个更喜欢一些……对了,爹爹下午要去忙什么?要不要我跟着?”   “先回桃李苑去取奶奶们给弟弟取的名字,回头还要去一趟外城。”叙南星给他整理好衣服,恰好这时沈明修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二虎那边出了点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小青龙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诵年给爹爹递上大氅,沈明修也给诵年递了一个小家伙过去,接过来一看,小冰龙仰起脑袋和二哥打了声招呼。   “爹爹们放心出门吧,我和大哥看着就行。”陆二虎忙着外城的事儿之后就顾不上恭喜发财这边了,光有行舟也不行,诵年怕再出现上次的事儿——大哥的长相比他和爹爹都要更柔和一些,诵年是英气,叙南星是精致得霸气外露,相比起这两人,行舟的确更容易被人盯上。   再加上他性子不好事,诵年更怕大哥吃亏了,这几天都和大哥呆在一起,反正他也没兴趣出去玩。   叙南星又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尽早回家去,这才跟在沈明修身后出了门。   “还记得二虎以前是蛮人那边的将军吗?”沈明修扶着小夫郎上了马车,见他点头才继续往下说道,“蛮族的几个使臣原本已经要离开了,偏偏在外城和二虎遇上了……”   “熟人相见,分外眼红。”叙南星明白了,“使臣那边怎么说?”   “他们要陆二虎跟他们回蛮族接受盟主的审判。”沈明修沉声道,“二虎并不是我手下的人,这件事如何处理在你。”   小青龙点点头:“走,给儿子撑腰去!”   外城依然熙熙攘攘,只是中转站这边围了一圈人,仔细看去竟然都是御林军,沈明修和叙南星对视一眼,知道在他们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肯定出了其他的变故。   小青龙拉着夫君挤进了人群之中,御林军们刚想拦下他们,一看是龙神和景王爷,赶紧往旁边让让,结果又被叙南星拽回去挡住了后面还想挤过来看热闹的行商。   因为眼前的事儿,的确不适合被外人看见——比如西树的质子把蛮人的使臣吓得不敢上前之类的,传出去怕是两国要越过大辰开战了。   杨遇正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看着呼延觉,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去,正好对上叙南星的笑脸:“南星哥。”   “大国师又长高了。”叙南星笑道,“好久没看见你了。”   “是啊,谁让南星哥不进宫来找我玩。”杨遇配合地用小孩子的语气道,这话一出两人都笑了起来。   明明就在同一个京城,叙南星忙,杨遇也忙,找不到时间和机会见面也正常。不过叙南星的话也并非调笑,杨遇真的长高了,看现在的模样,竟是已经比呼延觉要高了。   “你们怎么会过来?”叙南星站在他身边,看着呼延觉缓缓收回狼牙刀,同那几个使臣对峙,问道。   杨遇挑起一边眉毛,轻声道:“某人在宫里憋的时间太长了,我带他出来放放风,顺便送几位使臣出城。”   小青龙了然,敢情这是呼延觉要出来散心,才有了眼前这么一幕。   “景王爷,叙公子。”呼延觉好不容易将使臣“劝”好,一路将他们送到城外,这才有空过来打招呼,“让你们久等了。”   叙南星摆摆手:“我们本来也是过来处理这个事儿的,没想到和你们遇上了而已,对了……二虎呢?”   “爹!”他话音未落,陆二虎就已经冲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未退的怒气,看见叙南星在这里之后立刻收起了气焰,站直身子道:“给你添麻烦了,还有大国师和呼延公子,都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战后好好过日子罢了,有错的是揪着事儿不放的那群家伙。”呼延觉嗤笑道,他和叙南星点了点头:“叙公子,好久不见了,一切可还好?”   两人之间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小青龙刚和他回了礼,就听杨遇道:“听说小太子今日要赐名了?正巧皇上也闲着,不如一起到桃李苑一聚?”   “皇上他……”叙南星本想说宁殷要是还有事儿要处理,起个名字的事儿就不麻烦他过来了,结果杨遇笑道:“小太子取名是天下的大事儿,皇上自然要到场。”   “那我给你们拿些吃的回去!”陆二虎拍拍胸膛,转身让小工给叙南星装了半车吃食回去,“爹你可别嫌多,这都是我用自己的工钱买的,有本地的吃食,也有这段时间从外地带来的特色小吃,就当是尝个新鲜!”   他话里话外都是感激之意,叙南星能理解他的想法——在他看来,自己和妹妹陆燕能有今天,少不了叙南星的出手相助。   “若非当年在山道上遇见了爹,我现在也还是个山贼,说不定早就落狱,哪里还有今天?”陆二虎笑道,“更别说小妹也是得了爹的帮助,今日才有书信能从边关送到我的手上……”   “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叙南星摸了摸胳膊,“怪肉麻的,尤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   陆二虎愣了一下,沈明修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叙南星是在调笑他,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光头汉子爽朗笑着给几人鞠了一躬,转头去忙活了。   杨遇的话把一场家常事变成了隆重的赐名仪式,叙南星倒也不在意,毕竟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过,只是有些担心大夫人会不会紧张——给下一任天子取名字什么的。   “无事,在太子之前,那先是她的孙儿。”杨遇笑道,“今天晚上的事儿我在半个月前就预见到了,命中注定之事,南星哥就不必推辞了。”   叙南星只好应了下来,转身却发现沈明修正和呼延觉在一边说些什么,见他看过来两人都止住了话头,小青龙不解凑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事情已经解决,御林军们也跟着出城了大半,他们需要一路将使臣的车队送到下一个驿站,免得中途出差错。   剩下的御林军则在杨遇的命令下先回了内城。   呼延觉看了一眼沈明修,后者垂下眸子笑盈盈去迎小夫郎打量的目光,呼延觉嘴角上扬:“无事,只是宫中的一些闲杂事儿罢了,叙公子不必在意。”   叙南星狐疑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一圈,看着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却是在沈明修被杨遇叫过去时,悄咪..咪凑到了呼延觉身边:“我总觉得明修最近有事儿瞒着我,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   呼延觉正要敷衍过去,就听他犹豫道“罢了,你还是别和我说了……对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再过两天就是明修的生辰,我打算给他个惊喜,到时候收到请帖可一定要过来啊。”   他说完便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一边,呼延觉心中叹了口气,无奈想道,这两个人连这种事儿都能想到一块去。   沈明修有惊喜要给叙南星,叙南星竟然也有惊喜要给沈明修。   真不愧是一对。 第119章 小冰龙们取名字!   夜幕落下后的桃李苑比平时都要热闹许多, 宁殷这一趟出来只带了庄茂言和明林公公,杨遇和呼延觉倒是从下午就留在了桃李苑,篝火早早就点上了, 小龙崽们凑在一起串肉串, 杨遇也跟着凑热闹。   唯一还没化形的老三正巧能偷懒,只是趴在大哥头上看就行了。   大夫人对于皇上也要“围观”取名字这件事儿有些紧张, 原本想要拉着庄兰心一起, 可后者却比她还紧张,只得作罢。   名字是早就想好了许多个,只是要等着今天晚上挑出来两个, 距离晚饭前还有些时间, 家中既然要招待重要客人,大夫人也就坐不住了, 干脆拉着庄兰心出了门——再买些吃的回来!   “这段时间一点儿也不得空,送走了那几个麻烦鬼, 现在可算是能清闲一阵子了。”宁殷坐在小凳子上伸了个懒腰,一边气定神闲负责给肉串刷油的庄茂言淡定补刀:“没事儿,再过一阵子, 春闱就开始了。”   宁殷:“……”   “说起春闱, 那今年岂不是会有许多考生进京?”叙南星搬了小凳子过来坐在两人身边,杨遇和呼延觉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叙南星也不想管——毕竟猜都能猜得出来。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沈明修竟然也跟了过去,这三个家伙一天之中两次凑在一起, 小青龙不得不留了个心眼,刚好用春闱开头, 看看能不能将话题引到沈明修身上去。   “爹爹来帮忙。”行舟往他手中塞了一把红柳木签子,叙南星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开始串肉,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手边已经串了一大堆肉了,而他方才问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谁让你串肉那么入神。”宁殷听他恼怒又问了一遍,撑着脸笑道,“朕光顾着看你去了。”   不远处小冰龙用尾巴攀着上了树,把树下的明林公公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让他快些下来,怕他摔着,但瞅着小太子伸长了手去够树上的红果子,心里又提着,只好伸着手虚虚接着。   ……然后小冰龙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明林公公捂着胸口差点撅过去,幸好啥事都没有的小冰龙往他怀里塞了个果子,他才缓过来,看着小太子溜溜哒哒往叙南星那边去,颇为欣慰地将果子擦擦干净送进嘴里咬了一口——紧接着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   “爹爹,给你吃。”小冰龙回头看了一眼明林公公,有些不理解他脸上的表情,但还是本着有好东西就要分享的原则,给爹爹还有父皇,庄叔都分了一颗果子,简直慷慨。   就在他往行舟手里递的时候,明林公公终于找回了被酸跑的理智,拿起手里的拂尘过去忙道:“别吃啊皇上,丞相也别往嘴里送了……这玩意儿酸得很!”   宁殷及时止住了手,可庄茂言和叙南星这对表兄弟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小青龙差点被酸得变回原形,和庄茂言互相扶着缓了半天,最后还是行舟看不下去,起身去拿了甜糖水过来,这才缓解了嘴里的酸意。   这边几人才刚消停,庄茂言一抬头就看见小冰龙满脸迷惑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果子——这果子这么红,看着就好吃,怎么会酸?爹爹真是大惊小……怪……   小冰龙两只手捂住了嘴,啪的一声变成了小龙崽,被叙南星一把接住,小龙崽缩成了一团,噗噗吐着分叉的舌..头:“呸呸……”   好酸!   “哈哈哈哈!”叙南星自己吃了亏,便有了嘲笑儿子的资本,小冰龙自知理亏,半天都不愿意变回来,倒是让明林公公很是愧疚:“早知道咱就不让小太子去摘了。”   “没事儿,你又管不住他。”宁殷也笑得肚子疼,“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叙南星闻言转头看向宁殷,后者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朕会溺爱他?这孩子将来毕竟是要成为天子的,宠爱要有,却也要有数。”   “我没想这么多。”叙南星抱着小冰龙坐了下来,没有注意到行舟往弟弟嘴里塞了一颗蜜饯,缓过来的小冰龙竖起耳朵去听爹爹要说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他在宫中是不是也做了一些调皮事?”   小冰龙一口咬在爹爹手上,生气,但是又不敢下嘴太重,结果就变成了在叙南星的手腕上磨牙。   宁殷看得好笑,闻言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他说着看向明林公公,后者也跟着道:“是呢,小太子在宫中一向是最乖的,皇上正准备给他寻两个伴读呢……”   “不必。”   “不要。”   两声拒绝同时响起,几人看向不知何时变回人形的小冰龙,他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方才说了“不必”的爹爹,对宁殷道:“我不需要伴读,他们跟不上/我,我一个人就够了。”   宁殷:“……”   “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要寻几个人陪你罢了。”庄茂言插嘴道,他举着肉串在小冰龙面前晃晃,“一个人上课,一个人读书,一个人骑马射箭,不寂..寞吗?”   “等三哥也能化形了,不就能进宫陪我了?”小冰龙伸手一指正在行舟头上呼呼大睡的哥哥,顿了顿,“他看着应该比那些公子哥要聪明许多……吧?”   听着小冰龙话中的质疑和不确定,叙南星忍俊不禁:“你睡着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有吗?”听了这话的小冰龙不由自主开始怀疑龙生,他看看三哥,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尾巴,最后还是庄茂言先憋不住笑,他才发觉自己中了叙南星的圈套,“……爹爹!”   叙南星笑着将扑过来的小儿子抱住,起身转了几圈,小冰龙也不怎么生气了,只是那几个果子他不肯扔掉:“我要留着给二哥吃。”   行舟想要劝阻,想想看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想要逗弟弟玩。   诵年还不知道自己同时被哥哥和弟弟盯上了,正在后院一边喂鱼一边把..玩手上的狐狸毛毛球的诵年平白无故打了个喷嚏:“阿嚏——呃啊,谁念叨我了?”   ……   “雪客,烛夜。”   大夫人这一次并没有做主,原本她倒是想要让宁殷来选择名字,结果到了最后宁殷反而把两只小冰龙推了出来,让他们自己选。   大夫人的文采比起书生也毫不为过,她挑选出来的名字个个都是好听的,叙南星挑的眼睛都快化了,幸好宁殷想了这么个法子,不用他做决定。   沈明修将小冰龙们选出来的名字誊写在另外的纸上,分别递给了两个小家伙。   老三和老四脑袋靠在一起,就在众人以为他们已经决定好了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忽然将纸对换了一下。   “好了?”叙南星将儿子拉到身边,一边一个,老三用尾巴卷着纸,放在了叙南星腿上,老四也照做,稚嫩的声音道:“我叫雪客。”   “那弟弟就叫烛夜了?”庄茂言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前来将两张写有名字的纸拿了起来,“烛夜雪客,倒也文雅,也衬你们俩。”   “话说回来,到现在也还没有问过,几个龙崽都该随谁的姓?”大夫人见已经决定好了,便将笔墨纸砚都收了起来,轻声问道。   其他人也将目光都投了过来,叙南星沉思道:“还真没想过,既然连名字都让崽子们自己来决定了,不如姓氏也……”   “都行,反正都是自家孩子。”杨遇赞同道,“左不过小太子可能会多出一个名字来。”   为平定天下人的民心,不管老四叫什么名字,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恐怕在表面上是要随宁殷的姓的。   宁殷拍拍沈明修肩膀:“占你便宜了。”   “无妨,孩子是我的。”沈明修无情地将好兄弟的手扒拉下去,上前将小冰龙抱了起来,老四扶着父亲的肩膀,骄..傲道:“那我就比哥哥多一个名字了,宁雪客,还有……叙雪客还是沈雪客?”   “叙雪客吧。”行舟笑道,“不如就方便些,我与诵年随父亲的姓,弟弟们随爹爹的姓,都算是双生子。”   小冰龙们的确是从同一颗龙蛋里面诞生的,而小火龙们虽然也是同时出生,却是两颗龙蛋,然而他们一个火龙,一个却是火龙的火精,本质上也是双生共存。   小冰龙点点头,亲昵地用小脸贴贴父亲的侧脸:“那我就叫叙雪客,三哥叫做叙烛夜……好听。”   老三也晃晃尾巴,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碰到了鼻尖,只觉着鼻子痒痒,猛地打了个喷嚏,诵年正在反复念叨自己的名字,听见这一声,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爹爹怀里多了个娃娃。   一时之间屋里都安静下来,还不知道自己化形成功的叙烛夜毫无自觉地当着众人的面晒小龙龙。   宁殷反应最快,一把扯下庄茂言身上的衣服,将小冰龙裹了起来,欲盖弥彰道:“当心孩子冷着。”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老三从衣服里钻出来,似乎终于发现了有哪里不一样,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爪爪——已经变成了和雪客一样的小手!   “嗷……爹爹!”   还有些陌生,却照样杀伤力爆棚的稚声第一句就叫了爹爹,叙南星差点被可爱得晕过去。   烛夜抱着叙南星的脸,撅起嘴就要亲上去,沈明修淡定上前来一把将儿子从小夫郎怀里捞起来,正想说先给他找身衣服穿,就被小龙崽一口亲在了脸上。   简直软乎。   “哈哈哈哈哈!”叙南星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沈明修完全能明白他在笑什么——因为脸上濡湿一片,是儿子留下的小口水。   景王爷:“……”   这一..夜总算是安然无恙度过,叙南星先去找庄兰心将龙崽子们的名字定下来的事儿告诉了她,又将宁殷等人送回原本留给他们的房间,这才随便洗了个澡火速冲回了房间。   ……结果沈明修还是不在房间里。   小青龙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确定他真的不在之后,不由得开始疑惑这么晚了,沈明修去了哪里。   桃李苑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叙南星打算趁着夜深人静出去看看同样夜深人静不睡觉到处乱跑的夫君到底在做什么——桃李苑中的马匹和马车都在,就连宁殷的马车都好好地停靠在院子里,沈明修肯定没出门。   叙南星跳上墙头,忽然想到沈明修若是和他一样翻墙头,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小青龙:“……”   夫君到底去了哪里!   “……那么时间就定下了。”   一声低语在大夫人的院子里传了过来,是沈明修的声音——叙南星猛地回头,脚下几个轻点,踏雪无痕,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很快就来到了大夫人院子里的墙头上。   害怕让月光投下的影子成为暴露的点儿,叙南星又挪到了房顶上,他蹲在房檐边,静静地偷听着下面的母子俩在说什么。   “会不会有点太赶了?”大夫人担忧道,“什么都还没准备好,两天之后就……”   “无妨,我与呼延公子早就在准备这件事了,说起来也有皇上和大国师的帮助。”沈明修笑道,“娘亲只管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需要您明天和南星说一声。”   大夫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又高高悬了起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什么?你还没同南星说?”   小青龙默默往边上挪了挪——是呢,我完全不知道,娘亲你完全可以再大声点,替我也说一说他……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哎呦,”大夫人见沈明修犹豫点头,叹气道,“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没和他说!”   “想给他一个惊喜。”沈明修轻声道,“当年我病弱,卧病在床,很多事情都亏欠了他,也没有做到位……就连拜堂都没能给他留下一段好的回忆,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等到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未同他说过。”   大夫人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是了,太多亏欠,这孩子为你为我,为沈府……都做了太多,他嫁给你的时候,不过十六还是十七,等过了今年六月,便就要十九岁了。”   沈明修点点头,听大夫人继续道:“我也想着要在今年为他大办一场生辰宴,却没想到你想得比我要周全许多,既然你都已经弄好了,明天就交给娘亲吧。”   叙南星在房顶上挠挠脸,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儿啊!他怎么听不明白!   为什么又是拜堂又是亏欠的……等等!   小青龙挠脸的动作一顿,拜堂?   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看着沈明修将大夫人送回了房间,正准备回房去休息,叙南星还有些回不过神——沈明修这是要重新办亲事?!   这么一想就都能想明白了,沈明修恐怕是觉着当年成亲时一切太过于匆忙,什么都做得不够好,想要弥补叙南星,而他又想要给叙南星一个惊喜,便将这些事儿都瞒了下来,若不是小青龙起了疑心,今天晚上又发现他不在才跟了过来,恐怕要等穿上喜服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就不是惊喜了。   是惊吓。   叙南星长出一口气,趁着沈明修还没有发现自己,扭头往两人的小院飞去,结果半路上不小心撞见了杨遇和呼延觉在树下亲在一起,没想到杨遇会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一方的小青龙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   等了一会儿,确认那两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叙南星几乎是落荒而逃,这也就导致了他比沈明修要晚回来。   慌乱关门进屋的叙南星就这么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的沈明修对上了目光。   “……我就说总觉着有人在看,果然是你。”沈明修脸上飞上一抹可疑的红晕,看得小青龙心里砰砰直跳。   夫君好诱..人!   景王爷深吸一口气,上前将小夫郎拥进怀中,正要开口,就听小青龙掷地有声道:“我愿意!”   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我愿意! 第120章 你是最好看的!!   明明两个人连龙崽子都有四个了, 可现在抱在一起,双方竟然都纯情得不敢先松开对方。   沈明修的手掌环上小夫郎的腰,他能闻到叙南星身上清新的皂角香味, 看来他在出门跟踪自己之前刚刚洗过澡。想到此处, 景王爷托着叙南星的腰,也不肯松开他, 就这么抱着人往后退了几步, 首先仰面倒在了床上,叙南星怕自己压到他,却被沈明修按着不许起来。   “当心压着你……”   “我想就这么抱着你直到死去。”沈明修话音刚落地就被叙南星亲了个结实, 小青龙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晃晃:“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   沈明修想要解释他只是在说情话, 可一想到叙南星这么说是在表达对他的感情,心里又满盈起来, 放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紧,仿佛想要将小夫郎按进自己身体一般, 却又不敢太用力,总觉着会弄疼他。   “听见没有?”叙南星看他盯着自己出神,蹙眉道, “你在听吗?”   “沐浴过了?”沈明修鼻尖在小夫郎下颌上抚过, 轻声笑道,“好香。”   叙南星:“……”   这是犯规!!   “嗯。”叙南星忽然有些呼吸紧张,腾出一只手撑在了他脸侧, 免得真的将夫君压坏了,“你……若不是我今天晚上听见了,你真的打算临到头才和我说吗?不怕我逃跑?”   “你会逃跑吗?”沈明修轻声道, 被小青龙捏住了腮帮子,扯扯, “唔唔。”   ——这样说不清话。   “明知故问。”叙南星眼眶莫名发烫,他偏过脸想要将眼泪忍回去,可怎么也忍不住。   一滴眼泪砸在沈明修锁骨上,顺着身子流了下去,沈明修愣了,一把将小夫郎抱紧坐了起来:“南星?”   “我没事。”叙南星闷声闷气抱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我没哭,我才不会哭。”   “嗯,你没哭。”沈明修轻轻拍着他的背,“是我不该隐瞒你到现在,是我没有考虑那么多……你应该不会真的逃跑吧?”   “谁知道呢?”叙南星吸吸鼻子,长出一口气,“也许临阵脱逃并不是什么坏主意,毕竟你是个小骗子。”   沈明修抱紧了他:“我不逃,你也不许。”   叙南星点到即止,他抬手擦了一把眼泪,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唧一口亲在沈明修脸上:“你给我看看黎汀给你的盒子里是什么,我就不逃跑。”   沈明修:“……不行。”   “为何不行!”小青龙见趁热打铁,趁虚而入根本不管用,干脆开始耍脾气,“我是你夫郎……”   “那我是你夫君。”沈明修迅速接上下半句,话被抢走的叙南星瞪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一骨碌从他身上翻下去,叽里咕噜将自己卷成了一颗花生,还当着沈明修的面将身上衣服脱了下来,拎着扔在了一边。   那意思是在说,我现在光溜溜的哦!   不说就别想进我被窝!   沈明修无奈,也跟着躺在了他身侧:“你不是早就猜到那里面是什么了吗?”   能让黎汀大大方方拿出来的,自然是他得心应手的各种香膏了——这一点小青龙当然清楚,但他还是很好奇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说白了就是……   “可是我想要。”叙南星决定打直球,眼巴巴道,“也想要尝试新的东西。”   ——总之快让我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谁知道沈明修还是摇头:“等到后天,好不好?”   明天大夫人会来找他说这事儿,那么后天就是……小青龙更紧张了:“真的不能逃跑吗?”   沈明修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耍赖皮似的,八爪鱼一般将他抱住,孩子气道:“你若是真的逃跑了,我就一个人跑到大山里去。”   叙南星想起从前他总是说,将来若是身份暴露,一切对他不利,就要绑了沈明修,带着龙蛋们到山里去当山大王……   “这么不想和我成亲吗?”沈明修轻声道,那声音又温柔又委屈,许久没有被他这一招暴击过的小青龙当场就懵了,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掀开被子让夫君进来了。   两人身上都还没有捂暖和,但当身体紧贴在一起时,两人心中都温暖起来。   “没有不想和你成亲。”叙南星摸..索着握住沈明修的手指,闭着眼睛听他吹灭床头蜡烛的细微声响,小声道,“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我们都已经成过亲了。”   “那只是一个过场。”沈明修勾着他的手指晃晃,拉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腹肌上,能明显感觉到小夫郎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以及他一瞬间的僵硬,看来腹肌对夫郎的诱..惑力并没有降低,沈明修另一只手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我想要给你堂堂正正的一场婚事。”   他不会是被人搀扶着拜堂,叙南星也不是被人绑着送到门前……他想要给叙南星完整的,完美的一场婚事。   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暗暗策划这件事,呼延觉帮他在人前隐瞒,宁殷和庄茂言帮着他选了日子,杨遇则是暗中向绣院递了消息,两人的婚服早就做好了,只等着送过来。   叙南星也明白了他的心意,同他牵着的手紧了又紧,半天之后才听见他低低应下的一声:“好,我们成亲。”   “谢谢你。”沈明修不知道为何,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叙南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需要我回一句不用谢吗?”   景王爷在黑暗中红了耳朵,伸手摸向床头,轻声问小夫郎:“你方才说的话,还记得吗?”   小青龙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上前一扑,正好撞上了沈明修慷慨且富饶的胸肌,叙南星眯起眼睛幸福问道:“你拿的是哪一盒?”   沈明修将那盒香膏递到叙南星手中,摸着盒子上的精致雕刻,叙南星也红了耳尖,他小声道:“你给我做什么?”   “想看你来。”沈明修咬了一口小夫郎的唇,“可以吗?”   叙南星:“……”   要求怎么越来越过分了!   小青龙愤怒地翻身坐在夫君身上,一把掀开了两人身上的被子,后者连忙将被子重新盖在他身上:“冷。”   “你是要不冷,还是要看得清?”叙南星抿着唇,将床边的烛火重新点亮,在火光下出现的脸上的表情让沈明修心中猛地一滞,然而在享受和夫郎的身体之中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今天晚上太冷,这个可以留到下次天热的时候再用。”沈明修翻身拉着被子将两人害羞,把香膏盒子从他手中拿了回来,捻出一些放在掌心捂热,这才向叙南星身后探去。   小青龙呼吸一顿,咬牙问道:“这种事儿还能留着?”   “当然能。”沈明修在他肩头留下几个痕迹,轻声笑道,“夫君还有好多想要留着同你一起做的呢。”   放松身体时叙南星一口咬在了夫君肩膀上,这一下虽然收着力气,也还是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小青龙抬手摸摸那处印记,然后就被狠狠占有了!   “你怎么这么激动!”叙南星承受不住,拍拍夫君的背,趁他停下来时问道。   景王爷情至深处低头吻在他眼角,轻轻吐出三个字。   小青龙:“……!!!”   于是后半夜非常配合地干了个爽。   ……   第二天早上,叙南星是被烛夜摇醒的,老三估计是之前因为弟弟比自己先化形给刺激到了,现在好不容易化形了,恨不得把之前的都补回来,听行舟说,他已经在院子里跑了一早上了,就连雪客都没能逃过他的魔爪,两兄弟在院子里追追打打,根本停不下来。   “爹爹!”烛夜叫一句爹爹就在叙南星脸上亲一口,终于是把后半夜才睡的爹爹给亲醒了。   叙南星侧过身睁开一只眼睛,看清楚眼前的小龙崽是谁之后,才勉强爬了起来,腰上的酸疼让他不得不怀疑方才是不是听见了腰嘎吱嘎吱的响动。   “唔,烛夜起这么早?”叙南星打了个哈欠,将小龙崽抱上..床来,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昨夜才获得了名字的雪客,小太子一进来看见哥哥在这里,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就哒哒哒跑过来将哥哥从爹爹怀里拉了出来:“身上脏!不许上..床!”   “哦。”烛夜和雪客的相处方式完全和行舟诵年的相处方式反了过来,行舟是大哥带弟弟,雪客则是弟弟照顾哥哥。   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他现在懂得比烛夜要多呢?再加上昨天晚上他许下承诺,不要伴读只要哥哥,更是要负起责任来。   “走,去看书。”两只小冰龙手牵手,雪客朝爹爹摆摆手,将三哥带走前不忘叮嘱道:“奶奶让你起来吃饭!”   已经能想到大夫人要和自己说什么的叙南星叹了口气,要怎么和大夫人解释他已经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她今天要和自己说的内容了呢。   叙南星慢悠悠起了床,以为床边的衣服是沈明修临走前给他准备好的,叙南星看也没看就往身上套,等到人出了门听见老管家惊讶的嘀咕声,他才低头看看自己,然后就被满眼的红色震惊住了。   衣服款式还是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的,只是领口从驳口改成了对襟,袖子也宽大许多,袖口和衣服下摆上的金色花纹绣着花鸟鱼虫,叙南星正想庆幸,幸好不是花开富贵,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这衣服怎么是全红的!   “呵呵呵,叙公子今日穿得真是喜庆,可是有什么喜事儿啊?”老管家乐呵呵道,把叙南星说得面红耳赤,偏偏这时候诵年手中晃着狐狸毛毛球从不远处经过,看见这样与平时不同的爹爹,整条龙都惊呆了。   “我这就回去换衣服!”叙南星转身就要冲回去,就听诵年道:“爹爹先别急着换衣服!奶奶那边找你有事!说是有你的客人到了!”   叙南星:“……一点儿也等不了?”   诵年点点头:“嗯,一点儿也等不了。”   小青龙屏气凝神,半天才道“:“换一件衣服都来不及了?”   “应该会来不及吧,我看他穿得挺富贵的。”他这句话刚落地,就见爹爹已经穿戴整齐冲着前厅去了。   谈生意!赚钱!   事实证明,叙南星的豁出去,成了行商眼中的敢闯敢做,他很是赞赏,当场与叙南星签订了接下来需要的货物清单,虽然他这一身红色有些让商人不知所措,差点将他当成财神爷来祭拜。   叙南星对着大量的清单笑得合不拢嘴,把一边还在忐忑等着和他说事儿的大夫人看得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南星,你来,娘亲有事儿想要和你说。”   她说着拍拍身边的空凳子,招呼叙南星过去坐,小青龙心想果然来了,只好将订单先塞进腰包里,忐忑地坐到了她面前:“娘亲,是有什么事儿说。”   大夫人咳嗽了两声,看了他身上的红色衣服,轻声问道:“这衣服你可还喜欢?”   叙南星惊讶道:“这衣服是娘亲准备的,这……颜色……喜欢也说不上吧,不过的确很暖和。”   大夫人眼神躲闪:“是吗?那……”   “那个,娘亲啊,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就是明天要发生的事儿。”小青龙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昨天晚上不是路过你的门前吗?不小心听见了你和明修的话,昨天晚上回去之后他也和我说了。”   大夫人怔愣一下,点点头道:“那你的意思呢?”   “我都可以。”叙南星小声道:“明修想做什么,我都愿意。”   “好好好,那过来试一下婚服吧。”大夫人欢喜地站了起来,拉着叙南星就往屋里走,小青龙瞪着眼睛——这就要去试婚服了?   婚服一式两套,大一些的那一套自然是留给沈明修的,叙南星在看见婚服之前还在担心不会给他的那一套是女式的吧,看见两套如此正常的婚服,他默默松了口气。   这一幕被大夫人看在眼中,她抬手抹了一把眼角,轻声道:“当年太匆忙了,事出突然,又发生了各种的变故,才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另一套衣服……”   小青龙扶着大夫人让她在桌边坐下,安慰道:“没事的,娘亲,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当初和明修拜堂成亲的人是我,明天和他拜堂成亲的人还是我,就像大国师说的那般,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是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大夫人是最相信杨遇的话的,听了这话心里也不再多想了,只把衣服抱给叙南星,推着他进了屏风后头,“你先换着,试试看合不合适,若是有需要修改的,今天都还来得及,明天就是正日子了,娘这边还有一堆事要忙,等会儿再来看你!”   她说完便风风火火出了门,叙南星看看手中的婚服,心中一阵暖意,想着明天的确不能出差错,沈明修准备了那么久呢,还是试一试好了。   他这边才刚刚穿好衣服,就听见房门吱呀响了一声,还以为是大夫人回来了,赶紧整理好发冠和衣服,扶着屏风走了出来:“娘亲,我已经换好了,你看合不合……”   他话还没说完,就和还站在门口的沈明修对上了面,景王爷看见一身红色婚服的小夫郎,直接愣在了原地——当年他被人扶着成的亲,拜完堂还吐血晕了过去,根本没有见过叙南星穿这身的模样。   叙南星反应过来,展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道:“夫君,好看吗?”   满眼的红色仿佛是超越生命的承诺,沈明修上前将他抱起来,埋在他颈窝轻声道:“好看。”   世上没有人比你让我觉得更好看了。 第121章 我们要成亲了!   大夫人回来时两人才刚刚松开对方, 就算他们有所遮掩,大夫人也发现了他们方才做过什么,却没有说破, 只是让叙南星将婚服先换下来:“合身就好, 先脱下来吧,明天早上再穿……明修别在这里傻愣着, 去帮南星换衣服, 这衣服难脱着呢。”   沈明修只好被大夫人推着塞进了屏风后面,小青龙衣服正脱到一半,还以为是大夫人进来了, 忙用衣服遮住身子, 看见是沈明修后才松了口气,将手里的衣服丢到了一边, 继续和婚服斗争。   穿起来容易,脱下来的确麻烦。   沈明修上前帮了把手, 就听叙南星带着笑意道:“明日..你可不要一个激动把这衣服给撕了啊,这可是那群小姑娘们的心意。”   “祝娘最近又送了几个人过来吧?绣院那边可还住得下?”沈明修看着他身上还未消下去的各种痕迹,昨夜种种又浮上心头, 景王爷不得不找个理由转移话题, “若是拥挤了,我这边还有地方……”   “绣院多大啊,那才十几个姑娘, 就算加上织机,都还绰绰有余呢,不用担心。”叙南星在他的手下总算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因着婚服有单独准备里衣,此时脱下了婚服的小青龙身上就只穿着一条亵裤, 纤瘦的身材就这么大大方方展示在沈明修眼前。   “呜哇,这里怎么还有咬痕?”叙南星看见自己身前一点上居然有个圆润的牙印,惊愕道:“你何时咬的?”   沈明修:“……”   这种事为何不等到晚上再问?   叙南星发现沈明修最近总是动不动就脸红,想来是心中藏着婚事的事儿让他紧张了不少,也不去逗他了,三下五除二穿好了之前那身衣服,正在想方设法将婚服叠好,身后便覆上一人。   沈明修的胸膛滚烫,同他隔着几件衣服贴在一起的心口传来阵阵鼓动,叙南星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一拍,结结巴巴问道:“怎……怎么了?”   “疼吗?还是痒?”叙南星还没搞清楚他在说什么,就觉着一双手从衣服下摆探了进去,顺着劲熟的腰就这么往上抚去,小青龙僵住不敢动,感受着他的手在小腹停留片刻,耳边被他含着轻笑道:“有肌肉了。”   “那……那可是,毕竟天天都在跑生意……等等,手不要往那里摸……!”叙南星想要按住他的手,奈何景王爷动作比招架不住的他要迅速许多,他还没回神,心口就已经被沈明修一只手拢住了。   叙南星无奈道:“我又没有那玩意儿,你揉什么……住手!”   他话还没说完,尾音就因为他的动作被迫提高了一度,身子也软了下来——沈明修竟然在揉..捏那处咬痕!咬了一口也就算了!他还要玩!   “疼吗?”沈明修明知故问。   小青龙恨不得在他那处也咬一口,然而他浑身都没力气,只能借着沈明修的手勉强站稳:“松手……你……”   他的话在一阵颤..抖之后戛然而止,好半天都没有再言语,沈明修仿佛明白了什么,忙一把将小夫郎捞起来,往他身下瞥了一眼,惊愕道:“南星,你……”   “都怪你,我都说了住手了!”小青龙羞愤道,“现在倒好,我该怎么回去?”   沈明修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出来了,恐怕是昨夜被疼爱过的身子还过于敏..感,受不了这点儿刺激,但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景王爷比他不要脸多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小夫郎的裤子脱了下来,用外套代替盖住他修长的腿,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把叙南星吓得不轻,忙一把抱住他的脖颈:“你要做什么?”   “带你回房沐浴。”沈明修笑道,“无事,不必担心,在这桃李苑,还没有人能质疑我做什么。”   叙南星刚在心中感慨完夫君真是霸气,一出门就撞上了宁殷。   叙南星:“……”   他不是一向运气很好吗?运气呢?   “你们这是……”宁殷看着叙南星使劲往沈明修怀里缩的腿,以及两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做了什么的模样,吃惊道:“这才刚刚早上,你们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叙南星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虽然事情的确没有完全发生——但是结果是一样的。   沈明修更直接,非常大不敬地忽略了天子,径直抱着夫郎回了小院,因为夫郎身上肯定很难受,沐浴要放在第一位。   远远地听见沈明修问老管家要了热水,宁殷只觉得眼前发黑——为何好兄弟见色忘友!!   小青龙回房之后被迅速剥光,塞进了刚刚好的温热浴桶里,此时已经差不多变成了一只小红龙。   脸红。   “你太不要脸了。”叙南星对着夫君指指点点,“怎么能忽略皇上呢?”   沈明修非常配合,先点头承认了自己的不要脸,随后又对他的后半句发出了质疑:“难不成要给他看?”   “不要不要。”小青龙迅速摇头,“在他忘记今天的事儿之前,以后遇到他转头就走!”   沈明修忍着笑,给小夫郎身上清洗干净,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叙南星还在计划以后要怎么避开宁殷,被水打湿的发丝垂在肩上,只用毯子围住了腰上,正在等着沈明修给他找衣服来,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沈明修动。   “你看我做什么?”叙南星只好停下思路,不解抬头问道。   沈明修走上前来将他锁骨上一滴水珠拂去:“没什么,你好看。”   “我当然好看。”叙南星卷了被子往后一倒,嘿嘿笑道,“明天我不会逃跑的,我也有惊喜想要给你……等我找找。”   他说着转身爬起来,跪在床上伸手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摸..索了一阵子,拽出来一个小锦囊:“原本是给你的生辰礼物,只是明天可能会很忙,万一忘了就麻烦了,现在提前给你——手伸..出来。”   沈明修将手掌放在他面前,看着小夫郎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条手链,只是比起叙南星的手腕粗细要宽大不少,看起来更适合沈明修。   他将手链拿起来,一边展示一边和沈明修解释道:“这个不一定要戴在手上,也可以挂在剑穗上……当然了,你如果不喜欢,也可以随时还给我。”   小青龙不好意思道:“毕竟我的手艺不如白千景。”宝石商人也要负责为宝石做加工,他有看过白千景送给小龙崽们的饰品,每一个都做得比他做的精致。   只是就算白千景现在站在他的面前,也不得不说他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这么珍贵的宝石——这是叙南星龙鳞的一部分,仔细地研磨之后,又用小铃铛做了点缀,若是动作激烈一些,就会叮铃铃的响起来,很是好听。   叙南星有些忐忑:“我已经送过你一个龙鳞了,这第二个就没有那种意义了……”   沈明修下意识将脖颈上一直戴着的那枚龙鳞从衣服里翻出来,水润的龙鳞被他的体温暖得有了不一样的色泽。   “……你喜欢吗?”叙南星将手链重新放回他手心,又问了一遍,看着沈明修将手链拿起来,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不料被沈明修一把将右脚抓在了手里。   “我的礼物,收下之后,就由我来决定对吗?”沈明修低声问道,见小夫郎点头,景王爷突然笑了,他眼疾手快地在叙南星反应之前将那串戴在了他的脚踝上。   叙南星:“……”   这是要做什么?   “晚上响起来,会很好听吧?”沈明修扑上去将小夫郎抱进怀里,两人叠在一起滚了一圈,停下来时叙南星已经被按着趴在了沈明修身前。   他回头去看了一眼脚上的链子,又想起方才沈明修那句话——晚上响起来……   明白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叙南星脸埋在他心口半天没能抬起头来,只能听见他闷闷声音:“你和谁学的?”   “这种事情不用学。”沈明修指尖在他背上抚着,与他咬耳朵道,“想要看你开心,让你舒服,自然就会了。”   “你这个……”叙南星抬起头来,盯着他说不下去了,只好在他喉结上啃啃,也不用力,只磨牙解恨一般,末了又怕他疼,探出舌尖给他舔舔。   沈明修呼吸一重,低声警告道:“别乱动,等会儿娘亲还有事儿要找你。”   叙南星不服气地在他身上动了动,正想问为什么,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因为夫君反应真是非常快。   叙南星低头看了一眼,默默从他身上翻了下去,顺便卷走了被子,将自己重新裹成了小花生:“我负责点火,不负责灭火。”   沈明修失笑,将他拉过来亲亲,等着身体上的这阵火自己消下去,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叙南星拉住他,低头看了一眼:“没事了?”   “嗯。”沈明修将他捞过来,亲手给他穿上新换的衣服,那身红色的打理之后重新放回了衣柜里,他看得出来叙南星穿这身有些不自在,便给他换回了原来的衣服。   小青龙非常配合,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腿就抬腿,只是一直对小明修的状态很好奇:“真没事了?”   “你还想来点什么事儿吗?”沈明修将他放在床边,蹲下为他穿上鞋子——他很享受这种亲手照顾小夫郎的感觉,叙南星有说过他两次,后来也就由着他去了。   叙南星忽然想起什么,兴奋道:“对了,我们去发喜糖吧!”   他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整个人都挂在了沈明修身上,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笑道:“喜糖!”   京城并没有发喜糖的习惯,倒是会在迎亲路上一路给百姓发喜钱,每个人能分到的数量不多,说到底也就是蹭个喜庆。   “喜糖?”沈明修被小夫郎拉着出了门,到后院将最近都没有时间出门溜达的玄鹰给放了出来,他还不是很会上马,只好让沈明修将他托上去。   两人骑着马一路来到了龙武街上,最近恭喜发财店里的生意基本上都只做外城的批发,叙南星也招了一些小徒弟过来让行舟带着教,这样行舟就可以放开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到了店里,叙南星翻身跳了下去,直奔店里,没一会儿就装了一包各种的糖果出来,这些都是行舟最近自己做着玩的,冬天冷,糖果做出来放着也不怕化掉,只是行舟还想要再改良改良,就一直没有端出来卖,现在倒先被叙南星抢了先。   行舟跟在他身后跑了出来,从他手中换了一包糖果下来:“爹爹拿这个,这一包我包好了。”   叙南星打开袋子一看,里面的每一颗糖果都用染成红色的小油纸包裹住,不怕糖果融在一起。   “这个喜庆一些。”行舟笑道。   “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你父亲的计划。”叙南星恍然大悟,行舟若是不知道,恐怕也不会提前用红纸加工。   行舟并没有否认,只是摸摸玄鹰的脑袋,看着两人策马而去——这还是他在爹爹留下的记忆中学到的,在这里没有那种捏起来噼里啪啦的纸能够用,他便用红色花汁的染料做了油纸,不仅可以保存糖果,还可以带上一股花香,锦上添花还便于售卖。   叙南星第一站就先往宫中跑,宁殷正在御书房和大臣们掰扯,御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众人皆是一惊,转身就看见明林公公正气喘吁吁地跟在龙神大人身后跑了进来。   宁殷正要问叙南星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出了什么急事,手中忽然就被他塞了一把糖果,叙南星笑盈盈道:“明天我成亲,今天先给大家分分喜气——这个叫喜糖,吃了就能沾喜气!请帖今天晚上就会送到诸位手中,只管来吃饭便是!”   他说着给每一个大臣都分了糖果,所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听说他和沈明修要成亲,有多了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这两人当年的事儿也算是在大辰传得沸沸扬扬,听说那时的亲事办得并不尽人意,现在重新办一场也正常。   “那就先祝贺龙神大人大喜了。”   “明日..我等定会携礼上门拜访。”   叙南星摆摆手,转身出宫之前不忘给了明林公公一大把糖,又往他兜里塞了一把:“公公替我分分喜气!明天记得来吃饭!”   明林公公又惊又喜,抬头和宁殷对视一眼,笑着应了下来:“叙公子大喜,大喜啊。”   小青龙听得很高兴,转身出了宫拉着沈明修又往方先生的宅子跑,给方先生一家人都送了喜糖,老李正好来送东西,也被他塞了一把,方夫人抱着娃娃笑着收下了他的喜糖:“多谢大人,我们明天定然不会缺席。”   沈明修这还是第一次和方先生见面,两人的风格不同,只是远远打了声招呼,转头就被叙南星拉着前往下一处。   路上的百姓们也每人分到了一些,今日的京城之中尽是欢声笑语。   叙南星一路将认识的地方都跑了个遍,就连书院里都不忘去一趟,庄山止正在给小太子整理能用到的各种书籍,突然被撒了一书本的糖,抬起头来时只能看见叙南星的衣角。   玄鹰今天也跑得欢快不已,从宫中到内城,又从内城到外城,最后又回到了恭喜发财店门口。   沈明修翻身下马扶着不愿意下来的小夫郎:“累吗?”   “不累!”叙南星眼睛亮晶晶的,“和你成亲是大事!我想让每一个人都知道!”   他要向所有人宣告,他们要成亲了! 第122章 为什么夫君还没累!   即便叙南星想要时间过得慢一些, 再慢一些,第二天也还是照常来临了。   他也有给白千景等人送请帖,只是不知道他们赶不赶得及, 能来最好, 来不了的话叙南星也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礼物。   这一天的大清早,叙南星根本不用别人叫起床, 从天还没亮他就睁开眼盯着沈明修看了, 原本想要搂着小夫郎多睡一会儿的景王爷被他热烈的目光盯得只好也跟着醒过来:“睡不着?”   “已经天亮了。”小青龙指指外面,手指立刻被沈明修拿回了被窝里,“我们该起床了。”   “可是今天下雪, 要么换个时间?”沈明修眼底带着笑意, 凑上来在小夫郎脸上蹭蹭,被叙南星一把按住, 认真道:“那可不行,别说是下雪了, 就算今天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和你成亲。”   他说完翻身就爬了起来,平时若是无事, 定然要在床上赖一会儿, 今天都不用沈明修帮忙,非常迅速地给自己穿好了衣服,转头就来料理沈明修。   喜服是要等到迎亲之前再穿的, 这阵子穿普通的衣服就好了。   两人起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洗脸,大夫人就已经拎着裙角风风火火冲进了他们的小院子,见他们已经起来, 扭头去叫几个小龙崽起床:“记得穿上昨天给你们准备的衣服,行舟给雪客把头发整理好!毛毛都翘起来了!”   “有吗有吗?”雪客一听这话, 正在穿衣服的手赶紧去摸头发,结果把自己缠住了,翻了个大跟头,刚好滚到了行舟怀里。   烛夜在一边嘴角直抽——为什么三哥看起来有点傻?   老管家一边忙活一边欣慰不已,上一次桃李苑这么热闹还是二十几年前,沈明修刚出生的时候,那时沈老将军刚从战场凯旋,大夫人就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把老将军开心坏了,连着宴请宾客三天三夜,灯火不灭。   他看着老将军离世,没能赶得上少爷第一次仓促的成亲,这第二次倒是让他在死之前赶上了。   请来的厨子们已经在厨房架起了大锅,流水席一溜从桃李苑门口摆到龙武街,前来贺喜的人都能坐下吃一口,一时之间半座京城都热闹非凡。   宁殷也难得没有被大臣的奏折缠住,穿了常服溜溜哒哒来了桃李苑,有认出他的,也都没有上来打招呼——这摆明了不想被人纠..缠,今天又是龙神大人的大喜日子,这个时候上去岂不是想要看宁殷的臭脸色吗?   难得得了清闲的天子心情甚好,连带着给叙南星包的红包又厚了一层,小青龙捧着红包掂了掂,直接塞给了行舟。   行舟:“……爹爹给我做什么?”   “今天没法戴腰包,你帮爹爹收着。”叙南星笑道,“若是爹爹忘了,这钱就归你了。”   行舟也跟着笑道:“那爹爹还是直接忘记好了。”   小火龙们从小跟在叙南星身边耳濡目染,已经对赚钱有了很大的动力,这边刚拿到红包,那边诵年已经在帮着老管家清点随礼了——说着是只要来吃饭就行了,然而人情世故众人都清楚,怎么可能空着手来?   只要有些身份的人,都准备了厚礼前来,这种场合不仅仅是为了祝贺,更是为了在龙神大人和景王爷面前留下一个深刻的好印象,但众人没想到今天皇上也会亲自前来,原本有些太过贵重的礼物只好先收了起来,免得在人前落下口舌。   这礼物一送,又有人忍不住攀比起来。   诵年笑眯眯地看着吏部尚书和另一位大人争相送礼,已经往礼单上又加了一座小红珊瑚,并不打算阻止——反正这些人也不认得他,他今天无非就是充当一个记账的家伙而已。   看戏的同时还能兼顾数钱的乐趣,何乐而不为?   叙南星不知道诵年这边怎么样了,他吃了点儿东西就被庄兰心按着坐在了镜子前头,原本庄兰心想要给他上点妆的,结果对着儿子的脸看了半天,又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了:“我看就不必再妆了。”   “啊?”   “本身就长得好,再妆岂不是要羡慕坏了别人?”大夫人抱着喜服走了进来,亲手为他将发丝垂下,重新束成,又用红色发带扎了,庄兰心适时从一边递过来一颗用金丝线裹了边的珍珠,让大夫人给他挂在了发冠下头坠着:“这样就没问题了。”   “好看吗?”叙南星起身在两位娘亲面前转了一圈,大夫人笑着拍他一下:“这样能看出来什么?先去将喜服换了吧。”   庄兰心前几天紧张得睡不着觉,今天反而没那么激动了,甚至还能帮着叙南星整理衣服,大夫人在一边叮嘱叙南星:“等会儿可不要胡闹乱跑,从桃李苑到龙武街骑马转一圈就好了,若是想要再走远一些,便朝宫门口走一趟,这是皇上说了的,虽说是走个过场,只要你们两个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现在就像是在虞州城的时候,娘亲你从山上寺庙中回来,给我们求了护身符。”小青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抬起手好方便庄兰心给他整理后腰的腰带,这喜服真的穿上身之后有些繁琐,一个人的确弄不好,“那时娘亲说,只要我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现在想来,你给的护身符还真有用,这么两年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庄兰心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茬,仔细一回想,这似乎是在大夫人发现叙南星的身份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儿,庄兰心心里一阵酸涩——叙南星在她没能看见和陪伴的时间里,受了许多委屈。   幸而天不负人,今天的一切都是对当时的回报。   庄兰心忍不住抹了一把眼角:“当年你成亲,娘没能陪在你身边,原以为这样的事儿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娘看不见你成亲了,现如今看来,当年只是缘分,现在才是修成正果的福分。”   “南星哥好了吗?外面沈将军已经准备出去了。”杨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庄兰心忙抹了一把眼泪,露出了笑容,对叙南星道:“什么都别多想,只要想着骑马出去一趟再回来吃饭就好了,记住了吗?”   她话说完才想起来叙南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事儿都需要她来亲自过问,比起外室的孩子还算不上什么的的弱势小公子了。   小青龙却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娘亲放心就好,我已经是有经验的了……唔唔娘你扯我脸做什么?”   大夫人收回手:“那种经验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就听你娘的话,别的不要多想。”   “我还能多想什么?”叙南星笑道,“两位娘亲看起来比我还要紧张呢,你们俩先放松一会儿吧。”   雪客和烛夜早就换上了喜庆的小红棉袄,等在了外面,双生子唯一的不同便是烛夜腰上挂了一块代表东宫太子身份的腰牌。   他原本不想要的,明林公公说是什么怕别人认错他们俩,烛夜想着这还能认错?   ……然后在被宾客们认错的第四遍后,他主动将腰牌戴在了身上。   倒不是怕别人不认得他是太子,主要是雪客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一被认错当成了太子,又是行礼又是问候,总是会把三哥吓一跳。   为了避免哥哥白天被吓到,晚上做噩梦搂着自己不撒手,小冰龙决定做出一点表示,事实证明明林公公的考虑是有理由的,这个腰牌一挂上去,就没有人会再认错他们俩了。   看着终于放松下来的哥哥,烛夜对大臣们的眼拙程度有了新的认知——我天天陪着父皇上朝!居然还能把我认错!   这会儿两个小家伙闲下来了,也不必在前面陪着,就主动到后院来陪奶奶们了,剩下的事儿就交给了大哥和二哥来操持。   至少在过来之前,看二哥诵年那副模样,应该是“干活”干得很开心,被一堆金银珠宝包围什么的。   小龙崽们也继承了龙族的优良传统,喜欢各种宝物,只是没有诵年表现得那般明显而已。   白千景等人是在叙南星上马之前到的,他们也算是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小青龙欢喜不已,与几个好友说了话,看着行舟轻车熟路地将他们迎进桃李苑去休息,这才踩着马镫子上了马。   少年儿郎一身红衣,在白色雪幕衬托之下更显得俊俏,叙南星今日高兴,干脆将龙尾和龙角都放了出来,以最完美的状态准备去和夫君汇合。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仿若落在一层屏障之上,轻轻飘散,并不留下一丝痕迹。   沿街围观的百姓们看见这一幕纷纷想要跪拜下去,可身边负责守卫的御林军们又提醒这是龙神大人的大喜日子,这种日子并不需要跪拜。   百姓们心中更是感慨,前有守护神龙,后有瑞雪丰年,今年定然风调雨顺,颗粒丰收。   叙南星并不知道百姓在想什么,他只看见了每个人脸上由衷的笑容,这些笑容都是给他的祝福。   不远处玄鹰带着同样一身红色婚服的沈明修走了过来,玄鹰对于叙南星今天没有沈明修在一起有些不满意,毕竟主人并不会给它糖吃,小青龙怀里总是带着花生糖,这会儿终于看见了叙南星,乐颠颠地就迎了上来,绕着小青龙走了两圈才停下。   叙南星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块花生糖悄悄喂给玄鹰,得了便宜的黑马欢快地跺着蹄子,似乎看不惯叙南星坐在别的马身上,竟是脖子一伸,将叙南星拱了过来。   “玄鹰!”沈明修没想到今天第一场变故竟然会出在爱马身上,忙伸手将小夫郎从那匹马背上接了过来,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叙南星也是惊魂未定地坐在了沈明修身前。   奈何他尾巴忘记收起来,只好侧着身子坐在玄鹰背上,龙尾甩来甩去,让玄鹰更高兴了。   高兴的后果便是这家伙忍不住甩开了蹄子跑得自在,根本不管身后还在跟着的喜乐队伍,一溜烟朝着宫门跑了出去。   留下吹着喇叭打着碟子的人们面面相觑,这……这是跟还是不跟啊?   幸好有一直担忧今天会出事的庄茂言跟在人群中,这会儿出来对众人道:“在这里等着便是,估计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跑了半路便被主人呵斥了的玄鹰总算是老老实实又跑了回来,这阵子乐队休息了一会儿,吹起喇叭时便更卖力了。   看着弄巧成拙,竟然还有课意外惊喜,庄茂言哭笑不得,也跟着人群一齐朝着桃李苑慢悠悠走去。   今天这阵仗是摆得又着急又盛..大,负责摆流水席的甚至赶不上趟,来吃饭的客人们干脆也充当了一把帮手,每桌都有人自己过来取菜,厨子们便只管着拼力做菜就行。   回来的一路上叙南星的脸都红扑扑的,一方面是因为高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今天的夫君太过于美貌——在他看来,世上没有比沈明修更好看的了,今天被喜服这么一衬托,竟是比往日他见过的最好看的沈明修还要好看许多。   想到此处,他又觉着自己真是激动得脑子转不过来了,只会说好看两个字。   等在门口的庄兰心和大夫人一看见玄鹰这副样子,就知道路上是怎么了,但事已至此,继续进行下去便是。   正堂屋摆下了喜烛和喜字,大夫人和庄兰心各自坐了一边主位——庄兰心是有些不安的,毕竟天子就在一边,她们俩却上座。   然而宁殷听了她的话,连忙摆手:“您二位才是他们的亲娘,这种时候朕上去坐着算什么事儿?”   庄茂言在一边听得只想笑,被宁殷狠狠拧了一下才终于止住了不住上扬的嘴角。   一拜高堂。   庄兰心看着跪在下面的叙南星,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所期盼的一幕终究是没有缺席。   二拜天地。   院子里的众人都为他们让开了位置,免得冲撞了今天晚上的两位新人。两人朝着天地缓缓拜下去——这一次,没有替嫁,也没有强..迫,两人都是互相爱护着对方,满眼情意,向着天地表明了心意。   最后的对拜时,叙南星故意往前站了站,一定要和沈明修贴着拜下去,沈明修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起身之后立刻牵住了小夫郎的手。   宽大的喜服袖子遮住了两人牵着的手,小青龙却将手抬起,袖子落了下去,露出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来。   原本按照习俗,两人还需要来给众人敬酒,之后才是洞房,然而这场宴会上,只有天子能够让他们敬酒,其他的人根本不敢让他们来敬酒。   宁殷笑着与他们碰了杯:“你们俩还是回去吧,也免得这里的客人放不开,这种日子就要大家都开心才好。”   “也是。”叙南星点头道,他抬起头看了一圈外头的热闹,心里已经是一片安定,握着沈明修的手紧了紧,“走,我们去洞房。”   宁殷听见这话,一口酒差点呛死自己,看着若无其事的两人拉着手离开,明林公公忙着给他递帕子,他无奈笑道:“这可真是……”   可真是放得开啊。   挺好挺好。   回了房间的叙南星看着满屋的红色,满足地爬上..床,直奔沈明修之前藏起来的那个盒子,一边将盒子从床头的八宝柜子上拿下来,一边念叨道:“方才我路过黎汀身边,问他,他也不和我说,你也不和我说,我现在要看……你有意见没有?”   他倒是要看看这里面能有什么玩意儿!   沈明修笑着凑过去,同他贴着坐下:“好,打开吧——不过打开之前我有一句话想要提醒你。”   叙南星:“……?”   景王爷抬手打开了精致的盒子,将那一堆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都倒在了床上,在叙南星看来竟然也有一副撒钱的架势——只是钱并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这堆东西看起来会。   “你自己从里面挑一样。”沈明修小声道,“今天晚上我们试试?”   小青龙:“……那就这个吧。”   他抖着手从里面挑出了一盒紫红色的香膏,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阵浓浓的紫罗兰香味,这种花在大辰可不常见,看来黎汀下了一番功夫,也拿得出手,竟然直接就送给了他们。   叙南星看着这盒香膏,看起来只是质地清透了一些,应该比之前那一盒要纯良许多。   外头院子里白千景同鹤芳川正靠在一起喝酒,谈话间又说起了黎汀:“上次黎汀送来的那盒新的香膏,你可有用过?我家夫郎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还没找出来呢。”   “还是不要给他用了。”鹤芳川提醒道,“看着纯良,实际上效果有些……太好了。”   白千景点点头,鹤芳川是几人之中最老实的一个,他说的话一般都不会有错,既然连鹤芳川家的都不太能受的住,他还是不要给自家夫郎用了。   然而对此并不知情的小青龙,根本不知道自己从里面挑中了一个最厉害的。   直到雪停,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山顶,这场情事也没有停下。   小青龙咬着被角随着情..欲起/伏,对于沈明修让自己来选这件事非常后悔——他这次到底是什么运气!   为什么夫君还没有累!   铃铛声不负众望,清脆地响了一..夜。 第123章 怀了?!(正文完结)   三个月后。   春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取代了寒冷的冬日, 百姓们将棉袄脱下,换上了薄衫,门前的菜籽也发了芽, 绿油油的一片煞是惹人喜爱。   内城的生意还是和过去没有什么两样, 外城就要更加热闹许多。毕竟冬季不方便行商来回,现在积雪已经全都化去, 商人们几乎是倾巢出动, 整个外城从早上忙到晚上,根本停不下来。   陆二虎已经成了外城中转站的一把手,商品从丝绸到成衣, 从宝石到各种夫人小姐们会喜欢的香粉, 再从各式点心到内城最近送来的糖果,又或是香料和半成品的菜品……各种东西应有尽有, 就算现在没有,只要和这边做了备案, 过不了多久便能在这里看见了。   陆二虎当初的担忧成了真的,果真有眼红的想要来捣乱,只是到最后都被陆二虎怼了回去, 再不济就是上报到叙南星那里, 最后经由商会来做调解。   叙南星并没有利用商会的便利为自己做过任何的辩解,如果真的是他这边有错,或是同他人冲撞了, 不日便会做出调整,但也免不了有那种刺头,单纯就是想要来找麻烦的, 这种人最后都心服口服地回去了——好好做生意才是正道。   他在半个月前正式从方先生那里得到了会长的腰牌,他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到处庄山止拿到的腰牌也并非是正式的会长才会有的, 只是试行——也就是代理会长。   然而庄山止一个文人搞不懂这些,鬼使神差地才有了后面的这些事儿,叙南星直呼好家伙,方先生给他腰牌的同时也给他送上了迟来的新婚礼——沈明修成亲那天他刚好除了远门,到今天才回来。   他送的也对叙南星非常有用,竟然是从南海边境同当地的商人买回来的一种深棕色的果实,不管是闻起来还是尝起来,都只有一股苦味,他就想起了叙南星——这个年轻人就连之前无人尝试的香料都能做出花来,想必这东西到了他手上也能派上用场。   他竟然带回来了几大包的可可果!   这些果子都是上好的品质,原本在当地都能卖到高价,只是大辰人不懂怎么用,那商人又想同方先生搭上关系,便放低了价格卖给了他。   听方先生说起这个,叙南星激动道:“下次若是再遇到那商人,还请方先生替我转告他,这东西有多少我要多少,就算按照原价也没有问题!”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主意!”方先生捋了捋胡子,哈哈笑道,“你就在家中等着吧,我已经让人去联系那商人了,只是南海一来一回需要些时日,你得等一段时间了。”   “无妨,那就先谢过方先生了!”叙南星一拍手,又给方先生留下了一大笔订金,这才匆匆往恭喜发财店里赶去。   几个月过去,小龙崽们都长大不少,就连雪客都已经长到和桌子一样高了,这对双生子这个时辰正在宫中听庄山止讲课——说起来庄山止最近也忙得脚不沾地,上午在宫中为太子讲课,下午就要奔赴考场监考。   想起之前那么一大群考生围在店门口,凑钱买点心尝鲜,叙南星就忍不住想笑。这段时间他也学会了骑马,甚至在沈明修的看护下自己驯服了一匹马,说来也凑巧,玄鹰正好看中了这匹马,两匹马成天只要一有空就在一起蹭,叙南星还期待着它们俩说不定能生一匹小马驹,结果玄鹰只是把人家当朋友,根本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叙南星拍拍爱马的鬃毛,在店门口下了马,又将马拴好,这才拎着从方先生那里带回来的可可果进了店里:“行舟!出来看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行舟脸上沾着面粉从里屋探出脑袋,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正在学习新点心制作方法的学徒,看见叙南星来了都称呼一声师傅,小青龙挨个给了糖吃,这才炫耀一样将可可果从身后拿了出来。   学徒们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你看我我看你,也看不出来什么头绪,倒是行舟看见这东西眼睛都直了:“爹爹!”   “喜欢吗!”小青龙跳起来和儿子抱在了一起,几个小学徒吓了一跳——师傅和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行舟激动不已,他和叙南星一直在找这东西,可惜到处都找不到,想不到叙南星竟然直接给他带了一大包回来,恨不得出去跑两圈。   诵年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大哥一口亲在了爹爹脸上,两个人都笑得停不下来,他吓了一跳:“你们俩莫不是着了魔?我要不要去叫杨遇哥哥过来一趟?”   “诵年,我……我没事。”行舟赶紧平复了下来,把转头就要往外跑的弟弟拽了回来,“我就是有点激动。”   “激动什么?”诵年不解地看了他们一人一眼,然后面前就多了一包乌漆麻黑的果子,“这是什么?”   已经深知弟弟脾性的行舟义正言辞道:“是能将目前赚的钱翻倍的东西。”   毕竟有了这个之后,之前卡住没法做的甜点都可以提上日程了,可可果本身的价格就昂贵,做出来之后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不过京城从不缺有钱人,根本不愁卖,再加上外城的生意如日中天,完全能吸引新一批的有钱行商,将成品向外销售。   诵年顿了顿,两眼放光地跳了起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唔!”行舟话刚说完脸上就被弟弟亲了一口,看着同样被在另一边脸上落下一个亲亲的爹爹,行舟无奈朝叙南星使了个眼色——快看,小财迷。   是比爹爹还沉迷的小财迷。   诵年才不管他在想什么,眼前这一包管他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已经在他眼中变成了闪着光的银子,他朝旁边一伸手,已经清楚他这个动作是要做什么的小学徒立刻将算盘递了上来。   叙南星:“……”   这是什么鬼毛病?   “爹爹不必理会他,他经常这样的。”行舟笑道,“不过也要谢过爹爹和方伯伯,有这东西,我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一个人没问题吗?”叙南星撸起袖子道,“我也可以随时来帮忙的。”   “爹爹有兴趣的话随时欢迎。”行舟转身将剩下的几个步骤和学徒们说了,让他们自己去练习制作,这才一手扯着正在专心算账的弟弟,一手拉着爹爹去了前面,“对了,我听说白叔也要搬到京城附近来了?”   “不是他要搬过来。”叙南星解释道,“是爹爹同你黎汀叔叔的生意就要开业了,我已经为他物色好了店铺,只等他到了就能开业了……不过他也不会经常呆在这里,到时候管理这边的会是他们家的老大。”   诵年闻言愣了一下:“那只青丘狐?”   “嗯,就是你那时候抱着人家不放,非要亲一口才肯罢休的那只小狐狸。”叙南星调笑道,诵年哭笑不得:“那都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儿了,爹爹怎么还拿出来说我?我都长大了。”   龙族依靠记忆成长,当成长到一定的形态之后便会定格,诵年如今十八/九的模样会保持很长一段时间。   这几个月来,他的确是长大了。   “好了,不说你了,你们俩也不要在店里呆太久,今天晚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下大雨,春雨绵绵却淋人得很,不要淋雨。”叙南星起身揉了揉两个儿子的脑袋,见他们乖巧点了头,才又叮嘱道,“早点回家,爹爹今天晚上也会很早回去,刚好一起吃个饭。”   “那父亲呢?”诵年起身问道。   沈明修在一个月之前接到了宁殷的命令,要去边关解决一些事情,因为事出突然,又是需要单独行动的任务,叙南星就没有跟着,算起来两人也有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放心吧,父亲的信不是前几天送到了吗?按理说今天晚上就该到家的。”行舟安慰弟弟道,“而且不管父亲到了哪里,都有爹爹的商队能接应到。”   叙南星骄..傲点点头:“没错,诵年就放心吧,我这边商队的消息也说是今天晚上就能到。”   他当初说的要让沈明修到了哪里都能找到叙南星的身影,如今也算是做到了。   叙南星出了店里,打算到陆二虎那边再去一趟,陆二虎手上收到了一些颇有特色的食材,他想要去看看,谁知道这边刚上了马,就觉着有些头晕,他还以为是动作太快导致的,并没有放在心上,拍拍马肚子,骑着马去了外城。   陆二虎正在帮着往马车上装货,这段日子下来他竟然是又强壮了不少,看见叙南星过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跑了过来,将叙南星从马上扶了下来:“爹,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商队带回来了陆燕的信,刚好我来取一些东西,就顺道给你送过来。”叙南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陆二虎惊喜道:“看来妹子最近生意不错,这个月都已经第二封信了!”   他说着也不顾忌叙南星,当场就将信拆开,更是拉过叙南星一起来看,小青龙无奈道:“这是你的家书,我看算什么?”   “爹也是家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光头爽朗笑道,“呦,我这妹子看上一个书生!真不错!”   小青龙笑道:“如此甚好。”   所以快些将我放开,你妹子和你讲心思,你拉着我看做什么!   陆二虎赶紧把他松开,草草看过书信,又从信封中倒出一张账单,递给了叙南星:“爹,账本。”   叙南星接过来一看,边关最近商船停靠离港很频繁,大多数都是奔着布庄来的——白依依和白二的布店已经开展成了布庄,这两兄妹都受过叙南星的恩惠和帮助,自然尽心尽力为他做事。   “很好。”叙南星将账本收进怀里,转身往后面的仓库走去,“二虎过来带个路,我要找上次到的那批货……”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去,前头搬东西的小工差点没拿住手上的货物,眼看着就要和他撞上,叙南星赶紧往旁边躲了一下,谁知道这一躲不要紧,方才来之前的头晕竟然更严重了。   “爹,你没事吧?”陆二虎一把扶住叙南星,看着他脸色发青,担忧道:“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带你到柳大夫那里去!”   “不用……不用。”叙南星一说话就觉着胃里一阵翻滚,捂着嘴冲到了堆放笼子的地方才松了手一阵猛吐,差点连酸水都要吐出来了才堪堪停下,陆二虎已经让人拿了清茶过来给他漱口:“爹你是没吃早饭吗?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吃的……”   “不必,我吃了的。”叙南星长出一口气,这一阵吐让他脸色有些发红,“吃的东西也没有问题,是行舟做的……罢了,你还是送我去柳生那里一趟吧。”   柳生便是几个月前他找来的那位医者,两人已经合作两个月多了,开了一家医馆,平时都不怎么收钱,大部分时间都是免费为百姓看诊,除了抓药需要一点钱,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不用钱的。   这家医馆为柳生在京城筑下了好印象,也让他的名气传遍了半个京城。   陆二虎听了他的话根本不敢怠慢,也不敢再让他骑马了,干脆自己架着马车去了医馆。   ……   “你确定你没诊错?”   叙南星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柳生,后者点点头:“叙公子,我还是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绝对不会诊……”   “你如果诊错了,我就不给你和你媳妇送新婚礼了。”叙南星打断了他的话,柳生猛地一顿——叙南星当初拍他脸上的粉,果然为他找到了媳妇儿,对方是外城做药材生意家的女儿,人也实在,正好和他门当户对。   但新婚收不到叙南星的礼物,和要了他的命没什么两样。   柳生倒抽冷气,连忙又给他诊了一遍,这次更加坚定了:“我绝对不会诊错。”   小青龙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听见门外陆二虎大声道:“王爷你回来了啊!怎么连衣服都没换?”   叙南星:“……”   “哎叙公子你躲起来做什么?”柳生看他动作迅速钻到了桌子底下,“王爷回来了你躲什么?”   叙南星正要说话,忽然又是一阵难受,然而医馆里还有病人,在这里吐了不太好,他一把推开柳生,跌跌撞撞跑到了门口,扶着门框干呕半天竟然吐不出来什么,看来是吃的东西已经被他上一回吐得差不多了。   他这边才刚刚接过柳生递过来的水漱了口,就被某人大力抱了起来,沈明修风..尘仆仆,看来是从什么人那里听到了他来医馆的消息,直接赶了过来:“哪里不舒服?”   叙南星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任由他将自己抱着送到了医馆里面的小床上,这才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柳生。   柳生只觉得一道狠戾目光猛地扫了过来,被沈明修盯着的感觉真的非常吓人,他连忙道:“王爷你不用担心,叙公子只是怀了而已!”   沈明修:“……”   “什么!”陆二虎一嗓子吼了出来,他瞪着一双牛眼睛,“什么叫怀了?”   他爹都四个娃了!   怎么又怀一个!   “所以刚才是……”沈明修僵硬道,脸上覆上一双温暖的手,小夫郎笑着道:“害喜罢了,不用担心……你说老五,会是什么龙?”   沈明修深吸一口气,将他抱进了怀里:“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你。”   “嗯,我也只要是你就好了。” 第124章 番外/只是想散个心①   对于叙南星又怀上一胎这件事, 整个桃李苑的人都紧张了起来——虽然叙南星反复强调他真的不会有任何事。   “娘亲,我怀雪客和烛夜的时候还在边关打仗呢,这不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叙南星不知道第多少次尝试出门却被庄兰心拉回来之后, 无奈道:“我只是出门去收个账本, 能有什么事?”   庄兰心点了点他的额头,严肃道:“难不成你忘了前几天的事儿了?是谁差点被人绑走?”   叙南星:“……那是个意外。”   这事儿说来也蹊跷, 叙南星在前几天从外城回来的路上竟然遭到了绑架——是的, 绑架。   整个京城都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就算不知道他是龙神,也该知道他是商会会长或是内城的老板, 谁知道竟然真的有不长眼的居然敢套叙南星的麻袋!   虽说叙南星反应快, 及时脱了身,但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沈明修还是带着人将那几个歹徒从京城中揪了出来, 虽说并没有要了他们的命,但送到官府时也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因为这件事, 叙南星在两位娘亲的眼中便从小财迷变成了在外面随时会被套麻袋的小财迷。   “爹爹,喝茶。”诵年端着一壶茶从这边走过,上前来给他倒了一杯, “我去给哥哥送茶喝!”   “行舟还需要他去送茶?店里没茶水吗?”庄兰心不解地看着诵年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 他甚至急得来不及走正门,还是翻墙头出去的,看得庄兰心心惊胆跳。   叙南星默默喝了口奶茶——这小子, 肯定是听了他前阵子的话,关于小狐狸要来京城开店的事儿,急着去撸狐狸呢。   不过他急也没有用, 据他所知,先到京城的只会是过来观望顺带看望叙南星的黎汀。   “想什么呢?”庄兰心看着叙南星捧着茶杯出了神, 笑着坐在了他身边,“是不是真的憋得难受了?”   “憋得难受娘亲就会让我出门了吗?”叙南星惊喜地放下茶杯,“被袭击又不是我的错,我就是想出门逛逛而已,不出城也不进宫……”   “你还不如进宫去。”庄兰心道,“皇上昨个儿递了帖子来,说是有聚会,你可想去看看?”   在她看来,有人守卫的宫里可比外头要安全得多,还有一点沈明修没有让她和叙南星说,那几个套麻袋的人似乎并不是形单影只,也并非是抓错了人,他们从之前抓到的人口中问出了不少事——据说是叙南星生意上的仇人。   但别说庄兰心了,就算叙南星听说了这些,估计也纳闷,他什么时候在生意上竖立仇人了?   不过庄兰心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能奢求太多,这两天在桃李苑中哪里也不能去,属实是憋坏了,就算是进宫,也算是出门了吧?   小青龙欢欣地起身去换衣服,忘了问庄兰心,皇上有没有说招待的是谁,也就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完全没有一点儿准备。   以至于当他被陆二虎一路送到了宫门前,独自一个人进了宫,路过一心堂前头的亭子时,就算看见有载着女眷的马车进去也没有在意。   这几天第一次被放出门,叙南星只觉得通身舒畅,想着沈明修现在也在宫里,又多了些期待。   走着走着竟然遇见了之前在外城见过的靳歌,这小子一阵子不见,还因为之前帮忙送信的事儿升了职,进宫当了侍卫。   “呦,叙公子!”靳歌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朝他这边跑了过来,“你是来找王爷的吗?”   “算是吧。”主要是出门溜达溜达,叙南星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他与靳歌没见过几次面,但这家伙是个自来熟,一来二去几句话就和他拉近了关系。   侍卫统领见他是和龙神聊天,也就没有叫他回去。   “对了,叙公子可要去小太子那里看看?”靳歌笑着挠挠头,与叙南星一前一后往前头走着,“说来也巧,我正好被调到小太子的宫中当值了,不过这会儿还不到我换班的时候。”   叙南星觉得这主意不错:“你带路吧,宫中我也不是很熟悉,免得等会儿我走丢了你们还得兴师动众来找我。”   “说得也是。”靳歌笑道,“那叙公子就跟着我走吧,这阵子小太子应该正在书房习字呢。”   两人走得也不快,靳歌虽然不知道叙南星怀了龙蛋,也不催他,与他一路上闲聊着:“宫中当值比在外城要清闲许多,只是我还是很怀念外城的热闹,对了,叙公子的店铺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该赚的钱一分不少。”   “那就好,也不知道外城的兄弟们有没有想我……”靳歌叹了口气,“在这宫里,虽说月俸比在外城时拿的多,可怎么都觉着不自在,叙公子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叙南星听着这些话,忽然想起了烛夜,将来说不定烛夜也会有像靳歌这样的想法,小龙崽就要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吗?   “啊,叙公子,到了。”靳歌停下了脚步,伸手指给叙南星看,顺着他手指过去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竹林丛丛后面一座小书院,“那处是专门腾出来给小太子和公子家另一位用来读书的,是不是很雅静?”   叙南星笑了:“的确,走吧,过去看看。”   “我就不了,我的身份还不能靠近那里。”靳歌摆摆手,留在了原地,“我在这里等叙公子你出来就好。”   叙南星也不多说,点点头朝着书院走了过去,刚走近就能听见烛夜和雪客的声音,两个小家伙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再走近叙南星就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庄山止正在书房前头散步,不知为何没有和两个小龙崽在一起,听见脚步声抬起头一看,笑了:“南星怎么溜达到这里来了?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该把这两个小家伙送回桃李苑去了。”   “正巧没事干,您又不是不知道……”叙南星话没说完,庄山止就已经点了点头:“知道,兰心不让你出门,那件事儿我前两天也听说了,可有受伤?”   “没有,就是被套了麻袋,那一天身上都是一股味。”叙南星无奈道,“后来才知道那麻袋是用来装小鸡的。”   庄山止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他进了书房,进来之后叙南星才发现原来雪客和烛夜是在小地图上用小木棍排兵布阵,模拟打仗的场景,见庄山止进来,雪客首先扑上去护住了小地图:“太傅不是说不看我们的吗?”   “这不是没看吗?”庄山止高高仰起头,将叙南星推了过来,“给你们送个客人过来罢了,太傅这就出去了。”   “爹爹!”雪客一看是叙南星来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小地图,绕过小地图就奔着爹爹扑了过来,烛夜则是看了一眼庄山止,见他真的没有偷看,这才将地图上的位置记住,把地图反了过来扣在地上,这才起身来到叙南星身边:“爹爹。”   庄山止摇摇头:“太子有疑心是好事,可若是对所有人都有疑心……”   “谁让太傅作弊!”雪客道,“要提防太傅,这是太傅自己说的!”   庄山止:“……”   小青龙:“哈哈哈哈哈哈!”   靳歌听着书院里面笑语阵阵,也跟着放松下来,抱着剑正准备换个姿势站一会儿,眼前就多出几个人来:“你是哪里的侍卫?怎么没有和其他侍卫在一起?”   靳歌看清楚他们腰上的牌子,低下了头:“小王爷,小郡主,小的是东宫当值的,这阵子正在……”   “啪!”   一声巴掌声打断了他的话,靳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一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的,蛮横少年并没有收着手劲,靳歌脸上很快显出红色印子来。   “什么小王爷?谁让你在本王名字前面多加个小字的!”来人是宁殷母妃的远方小侄子,也就是宁殷关系比较远的一房表弟,已经不姓宁了,但宁殷母妃生前曾要求他对这一家照顾一二,他便随便封了个王爷和郡主给这对兄妹。   一直放在庄子里养着的兄妹横..行霸道惯了,如今身边没有大人跟着,更是无法无天,然而靳歌没有办法,只能忍着:“是小的有错,请王爷责罚。”   “烛夜在看什么?”叙南星刚听雪客伏在耳边说了些悄悄话,就见烛夜趴在窗户边上朝外面看去,闻言转头看着叙南星和太傅道:“方才陪爹爹来的那个哥哥,好像被打了。”   庄山止嘴角笑意更甚——小太子果然聪颖过人,这句话看着像是在陈述事实,却处处都有玄机。   分明认得那人是侍卫,却要说成是“陪”的哥哥,拉近了关系的同时又为那个侍卫博得了叙南星的同情。   明明看见了巴掌打过去,又见着侍卫跪了下去,还要说是好像,将自己完整地从整件事中摘了出来。   不愧是小太子。   庄山止很是满意,但现在光满意可不够,这小子每一句话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得先满足小太子的需求才行:“出去看看吧,南星。”   小青龙也有些吃惊,竟然有人敢在宫中对太子的侍卫随意动手,雪客牵着叙南星的手,拉着他出了书房的门,朝着靳歌走去。   “头不许抬起来!”   叙南星等人走近时,那位小郡主已经一脚踩在了靳歌手上,年纪虽小,用力却不小,她穿的又是马靴,鞋底很硬,烛夜都能听见靳歌低声抽气的声音。   “把你的脚收回去,不然我保证明天你就看不见这只脚了。”   让庄山止意外的是,首先开口的并不是叙南星,而是不知为何忍不住了的烛夜。   小太子上前一步,明明比那小郡主低了半个脑袋,气势却丝毫不减,可小郡主看着也不是随便就妥协的主儿:“我就不收!”   “烛夜,你……”叙南星话还没说完,叙烛夜就已经抬起了手,庄山止拉住了想要阻止的叙南星,对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让烛夜自己处理这件事,他迟早要长大的。”   小青龙只得牵着雪客等在旁边,烛夜这一抬手直接将小郡主的两只腿都冻了个结石,少女受了惊往后一倒,冰块顿时碎裂一地。   叙南星松了口气,看来烛夜并没有打算下死手,他趁着这个时候赶紧将靳歌拉了起来,靳歌的手虽然粗糙,现在也已经一片深红了。   “叙公子不必被我牵连。”靳歌往边上站了站,低声道。   “你又是什么人!竟然敢这样对我!”小郡主爬了起来,比恐惧更甚的是快要满溢出来的自尊心,“你难道不知道我……”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烛夜挡在靳歌面前,高声道,“你是进城晚还是怎么?没听说我我是谁吗?”   靳歌看着还没到自己胸口的小太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地听着他句句怼小郡主。   “你……你……你到底是谁!”那兄妹两个见说不过比自己矮的小孩儿,竟是打算动手,叙南星心想这哪能行,随手招来一道水柱将这两个家伙冲到了不远处的树边,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天气依然不怎么暖和。   浑身被冲湿了坐在地上,并不怎么好受,最主要的是,看起来很丢人。   吃了瘪的小王爷和小郡主不敢再言语,转头跑去找宁殷告状去了。   “别追了。”叙南星看着烛夜不服气还要往前追,忙将小儿子拉了回来,“先看看靳歌的手怎么样了吧。”   “不必了不必了。”靳歌以前是在外城巡逻,如今在宫中也只是负责守卫,哪里见过这么多位高权重的人为他出头的时候,连忙摆手道:“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有什么事!我这就回去换班了!”   烛夜想叫他没叫住,转头就对庄山止道:“太傅,我要这个人到我身边来贴身伺..候!”   庄山止乐呵呵道:“这话您得和明林公公说去,我只是个书生,可管不了这些事。”   烛夜:“……”   另一边,沈明修正百无聊赖地听着身边的男人和宁殷寒暄,原本这种远方的亲戚宁殷根本不用搭理的,可偏偏这些人带来了他母妃以前留下的书信,宁殷母妃去得早,这也算是难得能让他停留注意力的一件事了。   “听闻宫中太子殿下还未选伴读,微臣身侧正好有一儿一女,说不定能得了小太子的眼缘,若是得不了,能留在宫中混口饭吃也是好的……”   沈明修暗暗嗤笑一声,瞥了一眼宁殷,后者果然已经很不耐烦了,景王爷正准备随便找个借口离开,留在这里看这副嘴脸还不如回去陪夫郎……   等等,门口那人怎么那么像他夫郎?   沈明修愣了一下,竟然真的是叙南星带着烛夜闯了进来。   小青龙也看见了沈明修,朝他挥了挥手,没事儿人一样走到了宁殷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烛夜则是乖巧地趴在了宁殷腿上。   说实话,宁殷不太敢动——这还是烛夜第一次表现得和他这么亲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烛夜这里,突然撒娇什么的,定有所图。   果然,烛夜轻声道:“父皇,儿臣想向你讨个人。”   宁殷刚刚听完叙南星所述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这还是烛夜第一次向他索要什么。   虽然要的是个人。   “说来听听?”宁殷摸摸他的头,这一幕看在殿下那人眼中,更像是在表示什么,他不解,只好向沈明修请教:“景王爷,那位莫非就是小太子?”   “嗯。”沈明修出于礼貌应了一声,又听他问道:“那旁边那位,是皇上的新宠?”   沈明修啪的一声捏爆了手中的酒杯。   新宠你个腿,那是老子夫郎!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爆破声吸引过去,沈明修缓缓站了起来,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中冲小太子招了招手:“烛夜过来,爹抱抱。”   最关键的是小太子真的哒哒哒跑了过来,男人凌乱了。   偏偏这时候,他的一双儿女哭着跑了回来:“父亲!方才有人欺负妹妹!你可要替我们做主!”   “啊?谁?”男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在这么混乱的场面下胡乱问道。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伸手指向了小太子:“就是他欺负妹妹!”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