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潜规则混进无限副本
　　作者：兰煦夫人
　　文案：
　　（解释一下，攻是受的oc）
　　杀伐果断与温润并存的端仪神灵攻
　　vs
　　扮猪吃虎满口谎话的颓丧内敛受
　　#傅忻，靠当关系户走后门，进了无限游戏的VIP副本#
　　二十七次反复死亡进入无限游戏，0败绩。
　　也许是参与游戏频率过高，使得祂对傅忻青睐有加。
　　厌倦了无休无止的低端副本局，某次游戏结束，傅忻疲惫地跪在了教堂前。
　　他不想奋斗了。
　　“不可以吗？我想当关系户。”
　　祂轻轻握住傅忻的手，颇有兴趣地隔着薄薄皮肉摩挲傅忻的骨节。
　　“那就求我吧。”
　　-
　　游戏空间谣言纷起。
　　#傅忻，靠“潜规则”混入vip无限副本，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颓丧小白脸，进游戏全靠背后有人给他撑腰#
　　“背后的人护得了他一时，能护他一辈子吗？顶多新鲜感玩他几天罢了！”
　　可当安全区爆出异变者，玩家们皆慌乱时——
　　众目睽睽之下，傅忻气定神闲地扣住了异变者的翅翼，骨骼“咔擦”被徒手拧断的声音，让全场骤静。
　　“……草？”
　　“就他？他制裁了异变者？”
　　……
　　“等等，刚才是谁给他递的刀。”
　　众人目光放远，却见一人身形颀长，抱臂靠墙，白发垂肩，极具诡谲感的银眸含着浅浅笑意对上傅忻的目光。
　　随后，祂施施然地走上前，扯出绳子三两下捆住异变者，态度温和，压迫感极强。
　　#是那个很强的男人背后的男银！#
　　“你之前不上报感染？是想害死所有人？”
　　玩家欲哭无泪：“两位爸爸我错了！！”
　　祂将食指靠在唇瓣上，音色清雅：“我和他还不打算抱孩子……更不提是你这样的。”
　　-
　　傅忻悠哉悠哉来到系统规定的打字机前，打字机顶上浮现出一串红色的字迹。
　　【你爱我吗？】
　　文字旁边是一双用平面爱心符号拼凑的眼睛，傅忻与那“爱意绵绵”的双眼对视，以为只是不动的符号，却见“符号”眨了眨眼。
　　傅忻不屑。
　　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认识你吗？
　　他不知道，那是祂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作用是“窥探”他，算计他，将他吃干抹净。
　　傅忻被浸泡在潺潺流动的汁液里，气息投入深渊没有回应，颈上炽热，一手抚来，沾了烈焰，滚烫得心惊，勾勾缠缠揉进发根。
　　“只有这一个要求吗？可以，这次，你拿什么报酬呢？”
　　祂想要的，他再明白不过。
　　傅忻后颈刺痛，掌心湿润。
　　许久未被触碰过的深处被强硬剖开。
　　一片粘腻，水声从罅隙里吐出。
　　-
　　“你爱我吧傅忻。”
　　副本一【古城·青木旧事】
　　主体大逃杀，攻受解锁狗血权谋剧角色，演绎基情文获取武器资源。
　　副本二【修道院·古树恋爱秘史】
　　主体解密，攻受躲避NPC杀戮，寻找摩斯密码。
　　副本三【森林·异形】
　　主体微末日基地建设，攻受攒货币盖房纸。
　　副本四【豪门恩怨】
　　主体角色扮演，攻受演点兄弟文学。
　　副本五：隐藏在副本四中
　　【完结了才敢说清楚，真是19年小升初暑假的癫疯之作，好奇的人可以捏着鼻子看看，写得还是挺有意思的嘛（捂脸），26年高考完后会重置剧情，优化人设，完善世界观，写本傅忻和珉的新坑】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甜文 救赎
　　主角视角：傅忻(xīn)  互动”珉(mín)  配角“林深，岑不炆(wén)，隋昭己，姽婳
　　其它：预收下一本《邻家哥哥成了我小妈》
　　一句话简介：你以温热塑造我，我怀爱欲成就你
　　立意：拒绝强取豪夺，迎接健康正缘


第1章 他死了
　　痛。
　　轰鸣雷响掩饰喘息声。
　　他的步伐踉踉跄跄，左臂几近废掉。
　　修道院狭窄昏暗的廊道充斥着雨水沾湿铁锈的气息，闪电映着地面上一道醒目的血迹。
　　傅忻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晦暗，狂跳心脏和急促喘息声在脑中碰撞回响。
　　整场游戏，活下来的人只剩他了。
　　希望就在眼前，逃生门被几块木板死死封住。
　　但是没有关系。
　　傅忻笑了笑，用刚找到的螺丝刀开始钻钉帽——最后一块木板从逃生门上坠下，傅忻拿钥匙开门，走进。
　　鞋底踩在淡色木质地板发出“扑通”的响声，他视线的尽头是一座伫立在小房间的神像，锁链交织将其束缚，神像翅翼朝身前微拢，依稀可见一滴泪痕垂于它的脸侧。
　　他哪管伤口涌血，手掌隔着皮肉覆在蹦跳如鼓的心脏上，朝着神像，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去。
　　虚弱，疼痛，疲惫。
　　伴随着的还有……
　　喜悦。
　　兴奋。
　　他脑海里浮现这场游戏种种荒谬的经历，沉重的喘息变为无声的笑，他拿出另一把沾满血渍的钥匙去为神像开锁。
　　一呼一吸，灵魂和肉|体都在震颤。
　　直到锁链“哐当”一声，从神像光滑的肌肤上滑落，落至地面。
　　神像机械式地睁眼。
　　傅忻的大脑在瞬间停滞思考，所有情绪都死在了方才。
　　周围景物晃神间变换，他被系统传送到了一座白色教堂前。
　　两个带面具穿白袍的人，将他拖进教堂。
　　满身血迹，满身污渍，他就那样狼狈地跪在纯白温柔的帷幕前。
　　恍若隔世。
　　两个白袍人迅速退下，偌大的殿堂只有他和帷幕里的人，两人都没有开口，却不是游戏里那样死寂恐怖的氛围。
　　帷幕轻柔飘拂过傅忻鼻尖，一股清甜的橙香涌入肺腑。
　　是温暖惬意的。
　　“这场游戏，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好可惜。其他人都只能转世成为低等生命了，而你，可以选择重生回原世界。”轻和空灵的声音顺风悠悠传来。
　　傅忻微眯着眼。
　　“我要林深死。”
　　这个回答，完全在那人的意料之中。
　　帘后人又开始重复那句熟悉的台词：“旁人的命运生死我们无权干预。
　　想让林深从你的人生里消失，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让他自愿死亡，另一种……你可以去平行时空。”
　　隔着白色的绸帐，傅忻只能隐约看清楚他的影子在晃动。
　　“灵魂四分五裂散入时空里形成平行线，灵魂碎片只有那么几块，有些平行时空没有他，”帘后人轻笑，“来吧，抽个签，看看你能否幸运地选中‘他不存在’的时空。”
　　说罢，密集的红线从上空坠落将傅忻笼罩。
　　傅忻却一动不动，身前绸帐飘起，他抬眼，透过飘舞绸帐间的缝隙，努力去看那帘后人。
　　书页在那人指尖簌簌翻动，他轻轻一笑。
　　霎时，周边场景骤黑，傅忻的灵魂变成了一颗金色的光球，一只温凉的手将光球轻握在掌心里。
　　光从指缝洒入，却看不到手主人的脸。
　　傅忻知道是他。
　　如冰晶空灵澄澈的声音轻悠悠飘入耳。
　　“你，为什么偷看我？”
　　啧，被发现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
　　傅忻先装哑巴。
　　“嗯？偷看了还不承认。”
　　他便笑笑，手松开，傅忻被释放，轻轻飘出那人手心，重新化为人形——但他只是一个空壳，他感受不到心跳也没有呼吸，周围仅仅是一片黑暗。
　　“你叫傅忻，对吗？”
　　“嗯。”
　　“我见过一些你死前的走马灯。”他无奈叹息，“我似乎和你说过吧，你的命太差了，好不容易从副本里逃出来，不如选择新生，而非重生。”
　　走马灯记录命运多舛的傅忻人生。
　　他老爸是个奇人，原先说没领证的妻子没有生育能力就去领养一个小孩，于是领养了傅忻，结果还是在父母的劝说下另娶了他人。
　　着实戏剧。
　　傅忻看着老爸接了另一个女人回家，遇见了假兄弟林深，不仅跟老爸有血缘关系，还大傅忻几岁。
　　初见时林深笑容温和，日常相处对弟弟悉心照顾，后来林深本性藏不住，竟然强|暴了傅忻。
　　此后傅忻工作逃远了家，可林深仍有方法找到他，躲在巷子里，躲在床底下，躲在柜子里，透过缝隙抓住傅忻的一举一动。
　　口中说的情话倒悦耳，但傅忻不是女人，傅忻当他是不懂爱人的方式和对象。
　　于是傅忻果断报了警，报警当晚，他走路上被打晕拖到老房子里，冰冷的躯体榨成肉沫，四肢在氢|氟酸里溶解糜烂，投入充满消毒水马桶的漩涡里。
　　那回傅忻清醒了，林深没有爱。
　　他要逃离，要回归正常生活。
　　可林深如同鬼魂，二十七次重生都会缠住他不放。
　　为此，傅忻被迫参与无数遍副本游戏。
　　不甘和贪婪随着死亡次数越积越深，他无休无止地参加游戏，生与死的界限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仇恨情绪和无趣灵魂在鸿蒙未辟的天地里交织膨胀。
　　每次，都会有那人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等待他。有时背对他伫立光暗间，有时面色平静隔着一段距离凝望他，有时温和地对他伸出手，像是对常客的邀请与欢迎。
　　那人之前也劝过傅忻重新投胎，说这命太差了，傅忻拒绝，不是因为跟生前那些破事过不去，而是他死后落下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记忆。残缺的。
　　傅忻不知道那是一段关于什么的记忆，他无法说服自己释然。他向那个人许愿恢复，得来的回答是：这是规矩，常来游戏空间，会想起来的。
　　随着一次次游戏的进行，他能断断续续感知到那段记忆散落在某个地方。
　　但他找不到。
　　……
　　“傅忻？”那人再次开口，将傅忻从走马灯回忆里唤醒，“这次选择新生，还是重生？”
　　“我和你说过，”傅忻道，“我不是跟生前那些破事过不去，而是反复参加游戏，我有记忆遗失在了游戏空间里。”
　　“我不知道那是一段关于什么的记忆，但我无法说服自己释然。它似乎，特别、特别重要。”
　　“所以，我再次请求，希望你能帮我。”
　　他不直接回应傅忻，只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珉。”
　　语毕，傅忻被他从身后包围，甘甜的橙香在占据口鼻。
　　温凉的手指轻柔按住傅忻的眉心。紧接着一束冷冽白光直直穿过脑部。
　　心脏驱使滚烫的鲜血在体内发疯疾跑。
　　这一刻，傅忻的躯壳才真正活了过来。
　　他急促地吸了口气，身体剧烈颤抖。
　　“别害怕。”
　　珉安抚道。
　　傅忻却蓦地挣开珉的手臂，迅速转身，目光刹那撞上一双具有诡谲银色的美眸。
　　“……你答应我吗？可以吗？我不想再一次次循环下去了，我要你把我带进VIP游戏玩家局，并把林深的灵魂带进这场游戏。以及，告诉我，我丢失的记忆，如何能找回？”
　　傅忻毫不掩饰地盯着他。
　　温煦的光晕笼罩在珉周身，冷白长发垂至脖颈，珉悠然勾唇，银眸含着浅浅笑意，他轻轻握起傅忻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颇有兴趣地隔着薄薄皮肉摩挲傅忻的骨节：“你要求我么？”
　　傅忻默默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换了副好脸色，半开玩笑道：“不可以吗？我想当关系户。”
　　珉眼睛一眯，笑出了声。
　　“事实上啊……我违反规则的次数很多，”珉温和的笑意不改，“我呢……可以帮你破一次例。你的要求，我都能帮你实现。你需要么？”
　　“……嗯。”
　　珉笑眯眯地凑近。
　　“那就求我吧。”
　　傅忻扭过了头，避开他的视线，思虑片刻，轻轻瞥了他一眼：“我可以付给你报酬，如果你认为我身上有什么价值的话。”
　　“嗯…我确实会向你讨要一个关系。”
　　“你想要什么？”
　　一颗不规则的泛光物凭空出现，被珉捻在指尖——那是傅忻用来感知爱的灵魂碎片。
　　傅忻的情绪忽然下沉至无底洞。
　　“事情做成后，”他将水晶般的光物抬高，足够让视线投入光彩中，“我想要你的这块灵魂碎片变成我的颜色。”
　　他一语石破天惊，如同降下神旨。
　　傅忻后退，珉却上前，轻轻将他揽入臂弯中，让周身微光包裹傅忻。
　　他的脸颊如同羽毛蹭过傅忻发梢，那种触感过于飘渺而有些不真实。
　　珉唇角勾着，他感受到傅忻胸膛内的心脏鼓动，臂弯便拢得更紧了些。
　　“为什么一定是这块碎片…”
　　傅忻不情愿地挣开他，却在下一刻被珉翻倒在光滑的地面上。
　　小空间的天是一片巨大的光面，无边无际地朝四方延伸，与暗线交汇。
　　傅忻的视线模糊起来。
　　珉的发丝轻轻扫过他的下巴。
　　“说直白些，我是在让你做抉择，选林深，还是选我。”
　　这不是选择，林深并不能充当这种选项。
　　傅忻回应了珉的拥抱，他将脸埋入珉的肩窝中，肺部吸入飘散的橙香，他的灵魂碎片亦如同一面又一面的镜子，无言将珉揽入镜中不为人知的深处。
　　“……当然是你。”傅忻转而一笑，讨好地说，“我非常坚定。”
　　“不要后悔。”
　　……
　　傅忻笑容冷下，疏懒地歪头：“我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珉的唇瓣悄悄蹭过傅忻的发梢。
　　“没有用。”
　　傅忻漠然挪开了眸。
　　“那么，”珉温凉的手掌覆上傅忻的眼睛，轻轻地说，“待会儿见。”
　　困意顺着时间银色的静脉缓缓流来，灵魂在黑暗里摇晃，不安地蜷缩。
　　傅忻感觉这样无意识的状态持续了很久。
　　清醒时，只听撞钟声响彻云霄，仿佛要震碎傅忻的颅骨，强光长驱直入黑暗。
　　“你的记忆将分散于游戏时空中。”
　　“你即将重生，我形影相随。”
　　【滴——】
　　【系统正在载入数据……】
　　【载入成功。玩家傅忻，所处0926MIN禁岛】
　　【玩家傅忻，进入0号空间】
　　【玩家傅忻，进入游戏主大厅】
　　【本场游戏仅限VIP+玩家参与】
　　【祝您游戏愉快】


第2章 他被我捞活了
　　主大厅最后排空闲的座位凭空出现一个人影，他睡着，头微微斜了下，缓缓将眼睁起一丝缝，淡黄的光慢摇摇地流入黑瞳。
　　他的唇色淡白，一颗小痣点在微垂的眼尾，鼻梁左右的眼角却生得尖锐，使得他颓丧的气态中又夹杂了几分从尘埃里冒出的锋利感。
　　长睫羽颤了颤，傅忻意识到场景已经加载完毕。
　　他抬手往后脖伸去，指尖穿过的黑发，百无聊赖地顺了顺发丝。
　　傅忻头一次参加游戏走的是黑教堂般的主大厅，200座无空席。
　　火红的蜡烛映照在琉璃上，婆娑不定。
　　感谢珉让他站在了200位VIP玩家中。
　　仔细扫了眼四周，还不止两百人，有些人没座位只能站着。
　　例如林深。
　　珉抽出了林深所有的灵魂碎片，原世界林深的肉|体以“猝死”作为死亡原因，送去殡仪馆烧成了一滩骨灰。
　　珉靠在大厅最后方墙边，跟傅忻隔了几米远，傅忻扭头问他：“躲那么远做什么？”
　　“不想看到主神。”
　　珉给傅忻“开后门”被罚了，他得劳神费力地跟VIP客户们参与一场游戏。
　　主神把他特权暂时没收了，但还是仁慈地给他留了十条命。
　　傅忻暗笑。十条命，保不准毫无游戏经验的珉打几个瞌睡就被人捅死了。
　　很快，在一声警告的钟鸣后，整个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主办方凭空出现在舞台中央，复古深色裙摆沉沉垂地，距离隔得太远傅忻看不清她的脸。
　　“各位好。”
　　“本场游戏由希尔维亚主持，”她敲了敲麦克风，语言节奏掌控得极好，“本来这场游戏只有200个人，有管理员用特权破坏了规矩私自塞了人进来，为了游戏平衡，我也多加了几个贵宾进来，此次游戏规则稍作改变。”
　　“原先是200人的大地图竞技，现在改为金字塔形的淘汰游戏，时间很紧，金字塔层数我没计划好，最后的通关条件我也还没想好，各层地图不同，祝各位玩得开心。”
　　即便游戏制作如此草率，周围原先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玩家，脸上却能露出对游戏极其兴奋与期待的诡异情绪。
　　傅忻习以为常，VIP玩家大多是把投胎游戏当副本升级刷着玩的傻叉。
　　台上的主办方拍了拍手：“现在场上已经不止两百人了，我将场上的人分成两大组进入不同的游戏，每组144个人，这就意味着你们和其他144个人在前期无缘碰面了，划分界限……在这里。”
　　她手指在空中一划，一条裂缝迅速蔓延划在了傅忻旁边，怪力将他的手臂磨破一层皮，傅忻感受到主办方的威胁之意。
　　“每一层都有各自的规则，这在进入游戏后会有通知。”
　　话音刚落，大厅的灯灭了个干净。
　　瞬即“啪嗒”一声，一束光照在了傅忻头顶，借这光芒，他扫了一眼四周，座位上的玩家尽数消失，包括身后的珉。
　　希尔维亚仍立于台上：“好，由我亲自来跟你说一说基础规则，此规则适用于每一层。”
　　“四人一组，共36组，正常情况，不得杀害队友。
　　最后一层将调换队伍成员，请勿将重要信息告知前期临时队友。
　　144人中有70位玩家拥有特殊技能或多条性命，或兼有，同时伴随特有的关联物品，探索到其关联物品可直接针对清除其所有性命。
　　玩家傅忻，你的特殊技能为【测谎】，技能可在两个小时内连续使用三次，特殊技能严重消耗体力，请酌情使用，你的关联物品为【怀表】，【怀表】散落在金字塔某一层空间，销毁则死亡。
　　第一层背景，古城。本层古城武器随机发放。就这样。传走。”
　　她以“赶着下班”的敷衍态度，向傅忻讲述完游戏规则后，甩手把傅忻传送到新的场景里。
　　感觉被针对了。
　　傅忻暗叹。
　　……果然，少走后门。
　　他被传送到系统预先准备的马车旁，手腕上多了个手表，兜里沉甸甸的，他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把枪——但，是没子弹的废物。
　　一旁的珉拿出蝴蝶刀看了眼，早有预料地说道：“没开刃。”
　　神经希尔维亚。
　　傅忻骂完，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周边环境中。
　　深绿色的杂草覆上了鞋面，一旁扭曲弯折的树枝尾颜色格外醒目，是由棕过渡到高饱和度的红艳，枝桠挂着黄色果实，果肉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深嗅一口却令鼻腔异常刺痛。
　　距傅忻两米远处有一摊死水冒着黑色气泡，死水方向流来一股热气，热气顺着缓缓浮起的微风沾上傅忻的脸颊。
　　珉抬手拦至傅忻眼下，两人一齐后退。
　　头顶阴云静止不动，周边树木环绕，光线更昏暗了。
　　玩家们陆陆续续被传送到了队伍的马车旁，各自寻队友抱团，或站在马车旁警惕地打量对面阵营的人。周围热闹些，怪异氛围便消退了不少。
　　“我们的队友呢？”傅忻查看手表信息，“希尔维亚总不能因为我走后门，不给我安排其他队友了？”
　　【系统提示：请上马车准备前往古城】
　　珉：“玩家传送得有些慢，先上去吧。”
　　傅忻坐进马车中，手表上接收了新的消息。
　　【第一层副本：古城·青木旧事】
　　【据说南王薨后，巫医受传召入王府，起死回生，安稳了府中人心】
　　【可随之不久】
　　【梁城疫病横行，民不聊生】
　　【郊野白骨无数，腐臭熏天】
　　【你们是梁城难民，逃亡至京都，希望得到再生的机会】
　　【有关游戏规则：见城门口】
　　几行字交代了游戏背景，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傅忻又将消息往上划，盯着“南王”二字——难不成是BOSS名？
　　“卧槽死东西滚开！”
　　“等等，我们看看这些家伙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福利。”
　　“看你爹啊，瘦骨嶙峋的一眼就看透了！”
　　“曹！滚开！谁的武器能用啊给它来一刀。”
　　吵死了。
　　傅忻掀开帘子，朝外瞧去，一些个骨瘦如柴的人从热流中爬出，扒住马车车轮，或是抓住玩家的裤脚。
　　他们的模样太过惊悚，很难称之为“人”，他们的皮肤透出烟尘的灰色，黑色的斑点从关节的罅隙里冒出，如同蚊虫在血肉中生长，触角刺穿皮肤露出体外。
　　“活死人么……被这种东西伤害到会遭感染吧？”傅忻道。
　　珉侧身望去。
　　那些东西虽说长得吓人，但行动太缓慢了，威胁不大。
　　“还好，你不冒险乱出马车就是。”
　　“嗯。”
　　傅忻放下车帘，一旁的珉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傅忻。
　　傅忻回头，一位穿着白绿色三裥裙的女玩家笑着颔首走进车内，另一旁傅忻的大仇人——林深紧随其后，他穿着生前那件棕色的英伦风大衣，发尾卷翘，眼尾高挑，唇红齿白，面容精致。
　　傅忻感受到林深的气息时，恶心得喉咙发紧。
　　一把小刀直直扎在傅忻耳边的木板上。
　　林深面色阴沉地朝他凑近，语气没什么波动：“你干的好事？”
　　无端猝死加入投胎游戏，还遇上傅忻。
　　傅忻略一垂眸，转而抬眼笑他：“我也觉得很巧。”
　　林深周边气压越来越低，一旁的珉想要提醒林深回座位，傅忻则给了珉一个眼神，让他先别管。
　　林深目不转睛地盯着傅忻，自然关注到了傅忻的眼神离开了自己，他冷冷斜眸，将视线捆到珉身上。
　　珉微微一笑，挪走目光，轻而易举地拨掉林深强势而尖锐如密线捆绑般的视线。
　　林深“啧”了一声，幽幽道：“你怎么会在vip场地里……”
　　傅忻抬手将耳边的小刀拔出，另一只手拍了拍林深的肩膀，他没认真听林深刚刚说什么，也没去理解，随口问：“什么？”
　　林深不眨眼地盯着他，只说：“算了。”
　　林深的身形挡满了视野，傅忻胃里翻江倒海，还是扯了个笑：“去坐着吧，死了就是死了呗，叫你少做亏心事。”
　　【系统提示：即将启动车辆】
　　林深稳稳接过傅忻手里的小刀，似乎是打算放过他了，却在下一刻抓住傅忻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拽起，傅忻眉头一皱，马车因二人的动作了晃了晃，林深拉扯着傅忻，两人摔出车外。
　　四周的玩家登时一齐看了过来。
　　“这种场合闹什么闹啊……”
　　“又来两个不好好做任务乱闯事的。”
　　“……把怪引走了，真是好人。”
　　“哟，他们不要命了。”
　　……
　　傅忻反将林深压制在地上，淡色唇瓣微微张开一丝缝，唇畔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他挑起半边长眉，眸光平静，积攒多年的情绪化作暗流于心头涌动。
　　“林深，你怎么这么弱了？”
　　林深被嘲讽后倒也不恼，就只是静静地躺在泥尘中。
　　傅忻目光转向一旁冒着热气的死水。
　　队友如果烫死，系统会算计到他头上么？
　　“傅忻，我给你留道题，”林深被压在地面上，却能得意而又恶劣地咧开嘴角，“你的力量的确强过原世界的你，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傅忻垂眸，浓密的睫羽将光线隔离。
　　一只枯竭的灰色手臂猛地伸了过来，傅忻拽着林深的胳膊将他拖去那群活死人面前。
　　“我去那俩在干嘛，系统要启动车辆了。”
　　“完了他们要被npc分尸了。”
　　“看大戏看大戏～”
　　“啊啊啊车要走了看不到了！”
　　……
　　系统警报声响起，震得傅忻头疼，几十辆马车启动，远离二人奔出森林。
　　活死人爬得越来越近，利牙即将咬上林深左脸时，林深从物品栏里抽剑隔断了他的喉咙。
　　“想借npc杀死我？”林深手一伸够住傅忻的脖子，将他抵在树干上。
　　后背与树碰撞，树干中汁水冒出发出细微的声响。
　　透彻清白的汁水从枝桠里流出，慢慢滴在了傅忻的脸颊上，他有些疲倦了。
　　一连串的乱码从边界蔓延而来，林深收起了胜券在握的得意神情：“我们要因为没上车被直接淘汰了吗？”
　　“也许吧。”
　　那样也不错。
　　冰凉粘稠的汁水流过嘴角，红舌伸出头将甜腻卷入口腔。
　　傅忻觉得像普通的白砂糖。
　　林深冷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怕死。”
　　“……松手。”傅忻倦怠地阖眼，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识海里的系统音打断思路。
　　【系统提示：玩家傅忻品尝毒树汁水，触发隐藏条件，得到***的馈赠】
　　傅忻顿感莫名其妙。
　　【进入古城后，光蝶将引领你获得该地图的特殊身份】
　　还特殊身份？
　　好笑。
　　他都要与林深同归于尽了，要这个特殊身份有什么用？
　　【系统提示：经管理员修正，重新传入地图】
　　？！
　　傅忻蓦地睁眼，系统刷新地图的乱码如同狂风刮过眼前事物，他与林深周边空寂下来，随即新的一串乱码袭来，将二人带回马车中。
　　傅忻稳稳落座马车，珉手心的冷光迅速消失，傅忻知道这下又麻烦他了。
　　“哈？你们怎么回来的？”那位穿着白绿三裥裙的女玩家愣住了。
　　傅忻瞥了眼珉的侧颜，道：“系统赶过来的。”
　　她听后半信半疑，她之前没见过掉下车还能瞬移回车的情况。
　　“……你们两个有仇能不能之后再打，前期少队友很没有优势，”御姐白了一眼，“麻烦你们老实点。”
　　说完，她又简单地报了个名字：“白猫。”
　　傅忻以为自己耳朵不好，问：“真名？”
　　白猫发间有一根银簪子，簪子上的吊坠随马车的动静轻微晃着，她抬手无聊地赏玩镯子，真就是一只高贵倨傲的猫：“重要吗？”
　　珉道：“叫我金鱼就行。”
　　动物组织？傅忻选择不参加，他以前也没有取假名的习惯：“我傅忻。”
　　林深打了个瞌睡，内心估计已经接受了现实——被傅忻拖进逃杀游戏。他没有进行自我介绍，傅忻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白猫无所事事地看向手表信息栏，对林深的名字也不感兴趣。
　　“………啊？！有人触发了S级隐藏角色身份？”白猫诧异道，“这才游戏几分钟？！”
　　傅忻看向手表，但他自己的消息栏并没有白猫所说的提示。
　　林深跟着查看手表，保持沉默。
　　白猫抬头：“不会是你俩吧……”
　　那倒不是。傅忻关了手表屏幕。
　　拿到特殊身份的只单单是他一个人哦。


第3章 他对我好疏离
　　“可能么？那地方除了树和活死人还有什么？”傅忻说罢闭上眼，贴着车帘小憩。
　　“呃……你们不会拿了活死人的身份准备谋害我们所有人吧？”
　　傅忻服了，难得遇见和他一样疑心重以及脑洞都很绝妙的人。
　　“一来就不信任队友，是你的问题了。”
　　“……你。”
　　他说话语气刻意不耐烦，白猫没了追问下去的欲望了。
　　不一会儿，窗外视野里出现一条条乱码，马车像是到了目的地，乱码消失，地图立刻完成了刷新。
　　顿时万里晴空，天光明朗，具有年代感的斑驳石墙巍峨耸立前方，挺拔地割裂出两个世界。
　　36辆马车在古城门前，整整齐齐停成一个方阵，玩家们陆陆续续地下车，城门上方出现了一排排的滚动绿色大字。
　　傅忻混在人群中，喧嚣声越来越大，他们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城门显示的规则上。
　　“谁触发了S级身份？！”
　　“谁啊我靠，这才几分钟，我还以为进城门才算呢？”
　　“开挂了吧？？”
　　傅忻面上镇静。
　　实话实说，他也觉得神经——S级特殊身份放在一棵树上。
　　而众人更是不会想到，运气好极了的傅忻是在被揍的危难情况下默默拿走了特殊身份。
　　一切都没有铺垫和逻辑。
　　【系统提示：稍安勿躁】
　　【欢迎各位VIP玩家的到来】
　　【本场游戏规则很简单，不靠智商全凭运气】
　　【第一层主要为淘汰游戏人数，以方便第二层修道院的客房不会太挤，淘汰的人数过半后即可进入第二层】
　　【所以，您的本场主线：杀戮和存活】
　　傅忻只觉疲惫感慢悠悠地顺着脊椎在朝上爬，他问：“第二层真是修道院吗？”
　　珉回答：“至少地图是修道院。”
　　上一把游戏正是在“修道院”，太折腾也太残酷了，全场只有傅忻一个人活了下来，他想着就累。
　　绿色打字仍在缓缓滚动，傅忻强撑疲倦盯字。
　　【本场地图宽阔，武器随机散播在各个地点，大量老百姓NPC和鬼怪在晚上六点半出没，鬼怪会同化你的队友，被完全同化了的玩家等于失去意识等于淘汰】
　　【安全区：皇宫】
　　【开放时间：晚上六点二十】
　　【关闭时间：早晨六点】
　　【注：晚上八点以后，再进行杀戮者，将会被自动淘汰】
　　照这种规则，皇宫避难所门口会有不少人蹲守。
　　难搞。
　　“他爹的六点离开，睡个锤子的觉！”
　　“副本里还要求早起了，给主办方脸了。”
　　“六点？！”
　　“有没有管理员？现场有没有受罚管理员？”
　　“喂喂，现场管理员呼叫场外同事改一下规则呢？”
　　“一群神经，规则不可能说改就改。”
　　“不是，你们倒是想想为什么管理员会跟咱们同场游戏。”
　　……
　　珉揉了揉太阳穴。
　　【白日只有客栈、食肆和皇宫有NPC】
　　【游戏中有饥饿感，玩家需要在食肆等其它地方购买食物】
　　【初始货币：100】
　　“还算有点良心啊，至少知道让我们吃饭睡觉。”傅忻道。
　　珉查看手表上有关食肆介绍的详情，并不表态。
　　系统只是想多捞点货币。
　　周围人又讨论起来。
　　“快看，手表上收到菜谱了。”
　　“我看看。”
　　“……我去，花样好少，看上去跟学校食堂差不多。”
　　“什么垃圾食肆，给主办方脸了。”
　　“有病是吧，初始100货币，一个馒头都卖多少了你倒是看看呢？！”
　　【系统提示：稍安勿躁】
　　【此处好心做个提醒，皇宫若实在去不了，蒙混成NPC，鬼怪也是不会伤害玩家的，但是只能保证在短时间内躲避鬼怪】
　　【地图内还散播着各种隐藏剧情和规则，等待你的触发～】
　　【游戏第三天，各类规则将会偷偷发生变动，请玩家自行检查】
　　【游戏即将开始，进入游戏五分钟内无法触碰或杀戮敌对玩家】
　　【各位游戏愉快】
　　绿色的大字滚动完后便消失了。
　　虽然骂声一片，但城门随之速开，来不及规划和思考，人群只能停了嘴角上的爽快，开始争分夺秒往城内涌。
　　玩家进入大门后很快分散开，白猫与林深直接混在人潮里没了影。
　　珉走在傅忻正前方，一头极有垂感的白色软发随行走摇晃，在苍白的脖颈上扫动。
　　人群朝鳞次栉比的古建筑方向奔去，略沾了灰尘的马车安静停在小道旁，坊市没有生气，空有繁华商品。
　　地图陌生，玩家人数多，过了五分钟安全期就是混战，傅忻不是那种喜欢寻刺激的人，便从人流中挤出，朝郊外跑去。
　　把吵闹抛至身后，停步时，一声枪响穿破了古城上方的晴空，傅忻知道那群人开始作死了。
　　他若无其事地背靠树干研究了下手腕上的表，里面有系统消息栏，只能系统单向发送，现目前是空的。
　　他抬头，方要侧身，一只蝴蝶从他鼻尖飘过，光滑的翅翼折射太阳的暖光。
　　毒树的馈赠送来了。
　　傅忻提起了几分精神，跟随蝴蝶朝山高石多的地方走去，手表屏幕亮了起来，傅忻抬起手臂。
　　【已进入隐藏空间范围】
　　【玩家傅忻，得到“馈赠”，触发特殊身份剧情】
　　【发布任务：】
　　【进入山洞，收集信件，解锁你的建模】
　　【任务进度：0/2】
　　傅忻心下轻松一笑，裤管沉重地垂在鞋面上，他伸手摸到水的清凉，再伸长手臂穿过了水帘，帘后显然有空间，傅忻闭眼，抬步闯入洞中。
　　洞里原本漆黑，傅忻进洞两秒后，石壁上的火把纷纷点亮，亮光指引傅忻前进，他将杂草踩在鞋底，拐弯石桌入目，石桌上静置一封书信。
　　正常流程有的东西一个也不少不了。傅忻将信展开。
　　【查到陈氏的死因了】
　　【南王病症与其母陈氏极其相似，怕也是服用了那几味异域来的草药】
　　【眼下线索并不多，属下也只是猜测】
　　进游戏前手表上提示过，“南王”起死回生后，人间民不聊生，开头那几只活死人更是印证了背景。
　　呃……活死人病毒传染？“南王”变异了？
　　纸页忽地燃烧脱离了傅忻指尖，傅忻眼见纸页于空中飞舞，烧作灰烬，落向前方被杂草隐蔽的潮湿小道。
　　暗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傅忻紧盯前方，却见一只面容模糊的僵尸抬着手蹦蹦跳跳接近傅忻，傅忻左闪躲过它的袭击，抬腿将那东西踢到了对面石壁上。
　　僵尸毫无攻击力，撞在石壁上半天没站起来。
　　傅忻懒得管它，抬手臂查看手表。
　　【滴，1/2：南王病情】
　　【再接再厉~收集完全后即可离开，离开后获得一把“虚拟钥匙”，用于触发下一次隐藏剧情】
　　傅忻最后看了眼准备起身的僵尸，不想和它有过多拉扯，便疾步走入小道中，顺着小道走上层层台阶，抬首，光穿罅隙洒在平台上，傅忻顿步，一樽水晶宫静静躺在道路尽头，他脚下散落几张薄而泛黄的书信纸页。
　　【南王身子孱弱，深居简出，因此间动乱，整宿整夜心惊胆战，病卧床榻，郎中神色凝重，怕是无力回天】
　　【你说郎中无用，那朕便寻巫医】
　　【陛下不可！扭转生死之局必会付出常人难以承受的代价】
　　【那又如何？朕，要他活。快去寻】
　　查看过的纸页燃烧。
　　【陛下，躯壳已重塑，南王复生，只是……】
　　【只是？】
　　【巫医逃走，南王旧躯壳送离京城后异变，闯入梁城，百姓受难，人间如地狱】
　　……
　　最后一张纸消散尘埃中，蝴蝶掠过傅忻耳畔，直冲水晶棺。
　　【滴，2/2：起死回生引得天下乱】
　　【达成前提条件，开放建模】
　　傅忻回身一脚把追来的僵尸踢到楼梯下，再走近水晶棺。
　　却见棺材里平静地躺着一具没有脸的躯壳，平整的面容忽然缓缓蠕动，出现了新的一副五官。
　　新五官安然而沉寂，肤色冷白如蜡，眼尾如细毛笔勾勒出的一道下摆的墨痕——变幻成了傅忻的面容。
　　傅忻眼眶微微睁大了些，即使他明白这是系统在给他赋身份，可盯着自己的脸被用在一具尸体上，他只觉背后寒凉。
　　【已生成】
　　嘎吱嘎吱的塌陷声入耳，紧随系统的警报声。
　　【系统提示：请离开该场景，等待下一次蝴蝶指引】
　　霎时，头顶的罅隙破裂，傅忻躲过砸下来的石块。
　　乱石砸中他的肩，他吃痛，屏气在厚尘灰中寻找光亮。
　　【系统警告：/生命威胁/】
　　灰烬坠下，颗粒飞散。
　　方被傅忻踹下楼梯的僵尸再次跳到了他的背后，腐臭味直逼傅忻。
　　傅忻背靠石墙，轰动更为猛烈了些，震出一道光柱，他借这光亮发现了藤蔓，僵尸千疮百孔的面容突然拉近，傅忻的身影迅速朝藤蔓的方向滑去，石柱塌倒，横在了傅忻鞋尖前。
　　灰尘呛得傅忻睁不开眼，可那股恶臭味再次扑鼻时，傅忻知道僵尸仍然在靠近，他别无选择，眯着眼睛，盲抓住一根藤蔓，流出些许生理泪水，他努力睁眼的同时另一只手扶上裂缝如网的石头，试图透过头顶的洞翻上地表。
　　傅忻争分夺秒再一伸手，触碰到的却是温凉的掌心。
　　“？”
　　“……来。”


第4章 他与我联手
　　傅忻抬眼——珉的白发垂在耳畔，将他的半边颜容藏入阴影中，珉指尖发力，将傅忻拉出洞口，两人脚下土地开裂，珉又拉着他朝远处安全地带跑。
　　傅忻没料到他会出现：“……你怎么来这里了？”
　　珉回头望了眼，四周宁静，无风揽叶，他停步：“你不告而别，我来找你。”
　　傅忻觉得莫名其妙：“你之前也没提前说过要和我一起行动，我以为你会进城里。”
　　“提前说么……”珉松开傅忻的手，“下次会的。”
　　……
　　傅忻查看手表。
　　【已通关，虚拟钥匙记入玩家数据】
　　“走吧。四处看看。”珉先行一步。
　　傅忻不明白虚拟钥匙能开什么隐藏剧情，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倒是珉，把傅忻从地底下拉出来，什么也不问。
　　珉没有疑问，傅忻有。
　　“你之前将我传送回马车的时候，为什么连带上了林深？”
　　“不是我传的，”珉看向自己的手，“我用最后的一点作弊功能沟通游戏外的管理员，只能输入几个字眼，所以他把你们都传过来了。”
　　也行，傅忻不急一时半会。
　　他走近珉，抬起珉的手臂，一根墨红色的血线深入珉的皮肉，从食指贯穿到手腕：“这是什么？潮流纹身吗？”
　　珉笑：“你猜。”
　　“肯定不是。”
　　珉的步伐顿在了古桥旁，朝河里丢石子逗鱼，他倒不在意地回复：“马车作弊后，被警告了。”
　　“警告？”
　　“是呢，”他手里捻着石子，“我牺牲太大了，不考虑给点补偿么？”
　　“不考虑哦，”傅忻夺了他手里的石子，朝河面丢去打了个水瓢，“这应该在你的义务范围内吧。”
　　珉只是笑笑，很突然地略过这个话题：“希尔维亚是个神经病，她办的局通常没什么逻辑，我站上帝视角观看过，有不怕死的玩家无聊到从NPC尸体肚子里挑出一把小刀。”
　　“？”
　　“然后小刀带毒，那玩家被淘汰了。”
　　珉说完捡起一颗石子，碰运气般稳稳砸向一条鱼。
　　鱼受惊地晃了晃身子，从嘴里吐出来一颗子弹。
　　傅忻看向身旁的珉。
　　珉亦笑眯眯地大大方方回望。
　　傅忻侧头躲开他的对视，朝子弹走去：“这个问题你不用很认真的回答，我是想说，希尔维亚是不是把游戏程序攻略说明书偷偷塞给了你，这次游戏只是让你体会体会濒临投胎的滋味？”
　　珉笑意不改：“没有。”
　　……
　　小河很浅，傅忻不怕死不怕毒，把子弹捞了出来，再去敲了敲其他鱼——一无所获。
　　凭借着以前的游戏经验，傅忻老练地装上子弹揣兜里。
　　“我不打算去人很多的地方抢武器物资，你，看着办吧。”傅忻晃了晃枪，“这颗子弹算你送我的。”
　　他说完便走，身后的珉却紧跟着踩进前方的泥土路里。
　　“送你东西，然后你就赶人走么？”
　　傅忻回头，珉神色温和，态度挑不出一点错误。
　　傅忻叹了口气，退后两步，贴近珉肩膀：“……不赶你走，只是怕我行动磨蹭拖你后腿。”
　　恰巧此时，一阵毫不掩饰的枪声响起，子弹射在傅忻脚后跟的土地里，刹那，珉猛地压下傅忻，左手配合地垫在傅忻后脑勺。
　　小型子弹擦过树皮，在傅忻方才头部所靠的树皮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划痕。
　　珉的白发拂过脸，痒得傅忻不得已别过了头。注意到傅忻这个小动作，珉的指尖触碰傅忻的脸颊，故意挠痒痒般地刮了两下。
　　傅忻微微偏过脑袋躲他，嘴上却不说什么，他觉得忍忍算了，毕竟早已主动把自己出卖给珉，破罐子破摔好了。
　　而且，珉已经很努力地在服务他的要求了，倒是傅忻还收敛着，没给“金主”应得的好态度。
　　哎……那就给他一个好态度咯。
　　傅忻的手指勾入珉指间，将枪塞进珉手心：“好吧，补偿你了。”
　　“你补偿什么了？”
　　“一个耐心对待流氓的好态度。”
　　珉轻笑出了声，接过手枪，果断朝远处回礼。
　　“……还剩一个人，朝我们这里过来了。”珉将傅忻拉起，“跑么？”
　　傅忻扫了眼四周：“你有搜刮到什么武器吗？”
　　“一根绳索。”
　　脚步声传来，傅忻认为跑是来不及的了。
　　“你躲。”傅忻说完未等珉同意，又拿走他手中的枪，远离他，正面迎接不速之客。
　　来者风风火火，穿着一身明黄道袍，唇边挂着得意的笑，指尖捻起的符咒正在缓缓燃烧，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到了傅忻的身上。
　　“怎么不跑啊？”道士抬下巴高傲地打量傅忻，“宰了我的队友，看来有点本事，当然，最主要还是他太垃圾了，真是个蠢货，一点也不小心谨慎，都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来吧，打一架。”
　　傅忻除了把没子弹的枪再也没有别的防身武器，对面的手上捏个符咒估计远程就能把他秒了。
　　打个屁。
　　树影将傅忻眼底的情绪遮掩，他淡然地将手枪抬高，直对道士的脑袋。
　　“你确定？”
　　“哇，你是真不怕浪费子弹啊？”道士五指缝中捻住符咒，蓄势待发，“开局子弹不会有很多，但是我的符咒足够——”
　　“废话多，闭嘴。”傅忻语气冰凉，“别动，我的特殊技能就是这把枪。”
　　这傻逼道士太狂了，傅忻打断了他的语言施法，举着枪步步紧逼，那道士不禁跟着退后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手上的符咒开始燃烧。
　　细细密密的电流不知从何而来刺痛着傅忻的后背，他装作无事。
　　道士有些惊慌，又加大了法力，傅忻蹙眉与道士对视，道士唇畔笑意愈甚。
　　“乱吓唬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
　　傅忻的虹膜很黑，仿佛被笼上了厚重的阴影，他平静开口：“我不想把特殊技能浪费在你身上，如果你硬要跟我耗时间，我就开枪了。”
　　拿枪假装特殊技能应该能吓吓对面的人。
　　“你以为你……”
　　枪支金属“啪嗒”声又打断了道士的话。
　　“……真是，惹上你这么个有逆天特殊技能的人，”道士竟真收了符咒，面色惧怕又警惕地看向傅忻，“你放我走好了，我答应你这一层游戏都不会来找你麻烦。”
　　傅忻沉默，一动不动，仍是将枪口直对道士的头。
　　“喂，我都收符咒了哎，你收枪行不行？”
　　“你先走。我再收。”
　　道士气笑：“不是，我怕你在我转身的时候给我来一发。”
　　“我都说了我不想浪费技能，你不跑还有别的想法吗？还准备有下一步？”
　　“我怕你贪我的货币。”
　　傅忻不耐烦地骂了声：“滚。才开局多久，你死去队友的货币够我用了。”
　　但事实上，“死去队友”的货币在珉身上。傅忻得找珉讨要点。
　　“不行，你小子就算不用特殊技能，枪里有子弹，还是可以把我一击毙命。”
　　傅忻顺着他的话应付：“我认为子弹比货币珍贵。”
　　道士看着黢黑的枪口心里发慌，重新翻出符咒来，骂道：“他爹的……你一点都不好糊弄，去死吧！”
　　傅忻把枪甩进物品栏，五指攥紧，倏地冲上前，一拳朝他挥去。
　　道士赶紧一闪，霎时，符咒生效，仿佛有一根钢刺穿透了傅忻的肋骨缝，捅破内脏，他疼得两眼黑了阵，朝草面吐出一口黑血。
　　“神经病，跟我搞肉搏，不自量力。”道士刚说完就感受到了阵风。
　　傅忻一拳头打中了道士的脸，道士的牙齿划伤了口腔，他疼得捂脸，被打得脑子发懵，又觉得羞愤，欲还手，又被傅忻的拳头砸肿了另外半张脸。
　　电流刺痛了傅忻的双腿，他没站稳，拳头还在半空中，道士一脚踹上他的腹部，将他踢至树干上，然后赶紧在道袍里摸索新的道具。
　　傅忻舔过唇上的血渍，一脸嫌弃地拍了拍衣物上的鞋印，道士扔出八卦盘，一脸兴奋地准备捣鼓，八卦盘缓缓转动起来。
　　傅忻胸腔仿佛被千万根针填满，随着一次次呼吸，针头扎得体内千疮百孔，他再次呕出黑血，大脑内忽地发出如同炮响的轰鸣声，紧接着有拳头在脑子里不休捶打。
　　“哈哈哈哈哈！快死快死快死！钱拿来！”
　　傅忻痛苦地在地面上蜷缩身子，他睁着眼死死盯住道士，嘴唇被咬得发白。
　　道士愉悦地观赏他扭曲的模样，手上动作不停，不料一根绳索迅速从后面抛来，套上了他的脖颈，将他朝后一拽，绳索环紧，道士抓紧八卦盘抬高，想用它砸后面人的头部。
　　珉拍开八卦盘，施法中断，傅忻从疼痛中缓过神，忍着眩晕感奔过去，摁住动弹挣扎的臭道士，再扔远八卦盘，一手束住道士的双手。
　　道士被绳索捆得面色紫红，眼眶睁圆，血丝紧贴在眼白上，他的嘴张大哈气，傅忻握住道士脖颈上的绳索，急促地喘息，腥甜味仍在口腔停留：“我看见你物品栏里有把小刀，虽然生了点锈，但我想要。”
　　“咳咳…咳……给你，都，给你，放我！”
　　傅忻累得要命，很轻地在他耳边说道：“帮我调出物品栏，谢谢。”
　　口水从道士的唇角流出，他急于活命，赶紧呼叫系统调出了物品栏。
　　珉再将绳索拉长捆住道士的双臂，朝后一拽，“咔擦”一声，因脱臼道士凄厉地喊出了声，怕招惹来其他祸害，傅忻捂住了他的嘴，道士喉结滚动，把哭喊声往喉咙里咽，被唾液呛得生无可恋。
　　生锈的小刀落在了珉的膝前，傅忻捡起，在指头上划了一刀——点痕迹都没留下。
　　“唉，”傅忻将刀塞进道士的衣兜里，“不要了，这个刀用来砍你太费劲了。”
　　“唔——！“道士的眼泪水落在了傅忻的手背上，傅忻将水擦在了他的道袍上，拍拍衣服站起身。
　　“不…不！啊！！”
　　道士仍然在挣扎，两腿一伸，又在傅忻裤腿上了留了鞋印，傅忻踩住他乱动的脚，他的身体却在下一秒爆出白色雾气，消失在两人面前。
　　他消失得太突然，傅忻略有诧异地挑眉：“这是为什么？”
　　珉松了绳索，起身，白衣一尘不染。
　　“他有多条命，应该是呼叫系统，自我销毁逃走了。”
　　多条命……哈哈。
　　这下好了，树了个麻烦的大敌人。
　　凉风吹过珉的发丝，他对傅忻道：“我们快离开这个地方，免得被找上，顺便想想今天晚上该怎么过夜。”
　　傅忻抬头看天色，确实不早了。
　　别管树不树敌，解决夜晚活动问题比较重要，傅忻回道：“在外面苟着也许比皇宫安全。六点半之前应该就有人守在皇宫门口了，没带武器左右都是死，我打算今天晚上试试在外面多晃晃。”
　　枪打出头鸟，现在是第一层游戏，傅忻从开局就一直避风头，因为林深在游戏里，他输不起。而珉，傅忻不指望他和自己想法一样，毕竟人家有实力又有十条命可以赌。
　　珉却附和：“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傅忻看了他一眼，轻松地笑了。
　　其实和珉打配合还蛮不错的，走后门进游戏一路躺平，他格外舒适。
　　……
　　回城的时候傅忻已经饿得不轻了，两人进了食肆，叫了两碗面便没了50。
　　傅忻一度怀疑这是来抢钱的，照这样吃下去，不刀人等于饿死。
　　再一看菜单，最便宜的馒头价格15，傅忻扯扯嘴角，要么一天一个馒头到最后，要么他违背初心开始狂杀模式。
　　珉吃完面后把菜单翻了个面。
　　“背面是排行榜。”
　　傅忻擦了擦嘴凑上去看，文字和头像入目的瞬间，他触碰筷子的无名指没控制住颤了两下。
　　……林深一天砍了9个人，成了首富。
　　第二名是个戴白狐面具的，看不出性别，砍了7个人。
　　第三名是白猫。
　　这么看倒是珉和傅忻拖了队伍的后腿。
　　珉说：“没关系，当观光。”
　　不对劲不对劲。
　　傅忻盯着林深的排行，心脏跳得飞快。
　　珉问：“你紧张什么呢？”
　　“他为什么……？”
　　珉看向榜一林深的照片。
　　林深这张头像是系统趁他杀了第四个人，刚好可以上榜时抓拍的。
　　他的半张脸已被血红浸湿，睫毛上泛着深红的水光，玩家的惨烈死壮映入他的黑瞳其中，他的唇边没有笑，眼里带了些许的厌恶情绪。
　　“挺合理的，”傅忻将波动的情绪压下，说，“毕竟他每个平行时空都在杀我练手。”
　　珉向他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傅忻低头扒了几口面，不敢抬头。
　　“很痛吧。”
　　“痛，但没办法。有时候不会痛，稀里糊涂地就死了。”傅忻认真回想了下，“比如，给我磕了点药，然后我就死了。”
　　然后就能见到珉。
　　“林、深。”珉念出这个名字，食指尖绕着菜单上“林深”的名字缓缓画了个圈，如同做了个神秘的标记。
　　窗外人影掠过，室外躁动起来。
　　“卧槽，发生什么事了！”
　　“那么多人，怎么了怎么了？”
　　“走，去看看。”
　　“朝廷的，什么隐藏剧情吗？”
　　珉推窗户，街道上站满玩家，系统设置了保护屏障，玩家们不能在屏障内厮杀。
　　“这么吵，不是不该有NPC在白天出现吗？”
　　珉回答：“只有那一个区域出现了NPC，玩家混在里面。要出去看吗？”
　　“安全吗？”
　　“应该。”
　　傅忻吃完最后几口面，跟珉寻着吵闹的方向快速跑去，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断头台。
　　一个玩家正要受刑。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大概被皇帝判了死刑。”
　　“？”
　　“喏，罪状还列在公告栏上。”
　　傅忻又穿过人群去看公告，说那个玩家什么通敌叛国，写了满满一页，最后用红色字体写了个真正的原因：白日闯入皇宫遇到NPC触发死亡条件。
　　傅忻扯扯嘴角笑，滑稽了，开局没好武器于是这孩子想不开进皇宫去赌了一把。
　　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枪。
　　唯一的子弹用掉了，它现在的用处就是跟敌人玩心理博弈，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傅忻对“皇宫”这个地点的剧情游戏规则、地点作用等等还没了解清楚，贸然打开宫门很容易在刀死林深前先他一步投胎。
　　珉将傅忻拉出了人群，做着口型对他无声说了一句：“快走。”
　　傅忻立即会意，于是两人为了不死在凑热闹上，趁着玩家快要被砍头的最后倒计时逃离了场地。
　　“你在这里等一下。”珉对傅忻道。
　　傅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看着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原来的食肆，傅忻好奇地跟了上去，珉径直走向了厨房。
　　随后非常从容地趁NPC转身时拿了把菜刀。
　　傅忻沉默了。
　　可惜珉出门碰上了个反应迅速的NPC。
　　“贼人休想逃！”


第5章 他不能白嫖烧饼
　　傅忻没料到跟着管理员也能鬼混成今天这个鬼样子。
　　*
　　两个人被NPC断断续续追了半个小时。
　　“又不是只有那一家食肆。”珉试着菜刀的手感，一脸淡然地说着。
　　傅忻把珉推进了另一家食肆，最后老板娘看着通缉照片大喊一声：“就是他！抓贼！”
　　事实证明，这些食肆都是有关联的，两人只能躲在巷子里苟且偷生。傅忻脚下干脆利落地踩碎红眼老鼠的脑袋，面上安慰珉说如果你饿了我帮你买。
　　结果在NPC眼里傅忻跟珉总是一起跑，于是直接判定两人是一伙的，傅忻也只能饿着。
　　——六点半，傅忻和珉还在食肆房顶上坐着。
　　夜幕落下时，全城的灯火顺次从北至南迅速点亮，街道上凭空出现大量NPC，空气很快热了起来，两人发现夜市上也有卖小吃的。
　　系统说过，给了钱就没事。
　　“实在不行宰个人吧。”珉风轻云淡地说道，扶着梯子准备下去。
　　傅忻还在认真地盘算：“先观察阵势吧，现在未知的是：夜晚出没的鬼怪究竟是人形还是奇形怪状的，攻击力如何，速度如何。”
　　“可是我看你快饿死了。”珉依旧是笑眯眯的，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帮你。”
　　“？”
　　“你想想怎么说服我，第一场游戏我帮你宰人。”
　　傅忻听笑了，这还用说服吗？他不明摆着要做慈善嘛？
　　珉撑着下巴斜躺。
　　这姿势傅忻熟悉，他每次死里逃生赢了游戏后，都会有几个人拖着自己去一间教堂风格的房间，隔着一层白色绸帐，傅忻能看见珉懒懒散散地斜躺撑下巴看档案的身影。
　　他又想起修道院血淋淋的经历。
　　饿了，想吃烧饼。
　　傅忻凑到他眼前，对上珉的银瞳：“我不是关系户吗？白先生，要不把下场修道院也包了吧。”
　　珉眨了眨眼：“……白先生？”
　　“白先生，你想想，我要是饿死了你可怎么办？来这一趟不亏么？”傅忻笑嘻嘻地转身挪开一个距离，平躺着望天，“不跟你废话了，我真的要饿死了。”
　　“……”
　　珉下房顶给傅忻买烧饼的白色身影很快融入了暖色的朦胧灯火里。
　　傅忻心说果然是管理员，进副本就是图个娱乐高兴，顺便带带菜鸡玩家，这个大人物他跟定了。
　　他换了个平坦的位置舒舒服服躺下，又饿得胃疼，只能看高空挂着的星星转移注意力。
　　皇宫的方向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傅忻猜着发生什么了，朝那个方向望去，能看见不少“江湖人士”的身影在月下舞动。
　　舞剑的自然落了下风，还是热兵器用的顺手。
　　大火蔓延，却未伤皇宫分毫。
　　看得正出神，耳边传来了动静。
　　珉的速度真快。
　　傅忻转身，目光触及却是一只受了重伤的白狐。
　　那狐狸踉踉跄跄，发现房顶有人，立马变成人形，逞强将长剑指向傅忻。
　　“别动，我可以和你死拼，如果你不想耗费太多体力，或者被我的伤口感染，交出药物。”
　　傅忻身上确实有瓶药，那是食肆NPC穷追不舍掉出来白给的，他好不容易捞到的便宜怎么可能轻易给非队友玩家，狐狸身上的伤口溢出蓝紫色的液体，还散着荧光，伤口是被三道利爪划伤的，看来他被鬼怪感染了。
　　根据伤口的形状可以判断鬼怪大概率非人形。
　　用用老办法吧。
　　夜风中，傅忻掏出枪，抬高对准狐狸，他的大衣被吹拂得猎猎飞舞，古城市场的火光落入尖锐的眼角，慵懒之感顿无，仅存炽烈。
　　发丝因风凌乱，轻微遮住了视线，他略抬下巴，顺风侧过半边身，握枪的力量加大。
　　“你勇气可嘉，我们比枪快还是剑快。”
　　狐狸带着面具，傅忻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听见他因疼痛而止不住的喘息。
　　“我们和平解决这个问题。”狐狸道，“我给你货币，你给我药。”
　　“你怎么确定我兜里的药能救你？”
　　狐狸不想跟他废话，有些心急：“是药都可以……我给你五十货币！”
　　“药是救命的，有饭吃可能没命吃，你当我是傻子？”
　　“一百货币。”
　　傅忻看着他握剑的手有些发颤，大概快撑不住了，傅忻想趁机捞条大鱼。
　　“不够。”
　　狐狸沉默了一阵，也没有往上提高价钱，却忽然道：“为什么不开枪？想要更高的价钱？不可能，我现在依旧位列第二，你开一枪便可以获得我的所有资金——是因为没有子弹吧？”
　　“是不想浪费子弹。”
　　“呵……”狐狸道，“那我也不和你浪费时间了，再高的价钱我付不起。”
　　说罢，他便朝傅忻冲了去。
　　傅忻反应迅速借着梯子回到地面，朝珉离开的方向跑去。
　　狐狸忍着伤口疼痛紧紧跟上。
　　街上顿时混乱了起来，好巧不巧，路过青楼时有熟悉的声音拖住了傅忻的步伐。
　　“傅忻小相公，进来坐坐啊。”队友白猫倚在门边，身上是新的装束，红衣裹着香软，白肩半露，媚眼如丝。
　　后方狐狸马上就要跟上来了，傅忻迅速跑进青楼。
　　“哎～别急别急，”白猫摇了摇折扇，“上三楼。”
　　“你怎么装成一个清倌样的？”
　　“公子，先上楼。”
　　傅忻为了不被发现，争分夺秒上楼卡视角，透过窗户瞥见白狐身影错过。
　　“看在是队友的份上，我帮你一次，”白猫心情不错，“但是呢，我也不白费力气，既然都上楼了，有什么消息可以交换吗？”
　　傅忻：“没有。”
　　白猫不是很相信：“我建议你好好考虑。”
　　“关于食肆和武器，听吗？”傅忻觉得她应该不需要鸡毛蒜皮的信息。
　　结果白猫说：“我一整天都没逃过追杀，这一类细节没了解过，你说。”
　　傅忻拒绝：“你先提出交换消息的，你先。”
　　白猫有种想把他从楼梯踹下去的冲动，想到是队友，忍住了：“我今天的遭遇蛮有意思，我失策把玩家认成了NPC，手臂受伤，但侥幸逃脱了，不过那时天黑了，以防万一遇到怪事，我开始思考系统所说的‘假装NPC’是什么意思，我买了新衣服，发现和装束没有关系，那有没有可能是气味，或者其他。”
　　“所以究竟怎么装？”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总之听我说——我受了伤因此不想在外面暴露自己，干脆抱着青楼的老鸨哭喊自己家穷路上遇到土匪什么的让她收留我。”
　　傅忻太喜欢她不计后果的一顿操作了。
　　“然后我额外获得了‘卖身’的两百饭钱。方才有玩家闯入这里，鬼怪只会攻击玩家，那几个玩家全数遭殃，而我当时跟另外一位清倌NPC站在离鬼怪距离不远的地方，它根本没把我当回事。所以我猜测是跟NPC建立一定的关系。当然，根据规则，只是暂时能躲避。”
　　“全盘托出，到你了。”
　　傅忻想想，她既然要听那也没办法，于是把食肆连锁以及馒头最划算等烂事一律上报。
　　白猫没忍住，秀眉上挑，附身蓄力朝傅忻腹部打了一拳，咬牙切齿。
　　“你他爹怎么蒙混进这场大型游戏的！”
　　当关系户走后门。
　　“等下，似乎还真有点有用的消息，刚刚狐狸找我讨药，说，被鬼怪感染后，只要是药物都能解除感染。”
　　“是嘛？我上一次副本还没吃完的感冒药能用吗？”
　　“……你要好奇可以感染一次试试。”
　　白猫说“才不”，转身踏入长廊，推开一间房门，里面坐着的却是快要睡着了的林深。
　　林深把脑袋别到一边去，傅忻也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白猫瞧这气氛不对。
　　“你们到底没进游戏前什么关系？好大一股火药味。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之前就是认识吧？”
　　“认识。”“不认识。”
　　傅忻闭眼咽下怒气，又瞪了过去：“谁想认识你？”
　　林深气定神闲，理由充足：“我是被你硬扯进游戏里的，你有什么理由说我们不认识？”
　　白猫以扇掩面。
　　傅忻的目光一刻没从林深身上挪下来，白猫换了个安全点的位置落座，以免被误伤。
　　“傅忻，那是榜一队友，你们要吵要闹别掀房顶。”
　　林深擦了擦剑，话语向着傅忻：“你最好祈祷我运气不好，活不到游戏最后——我现在去皇宫睡龙椅。”
　　“滚。”
　　白猫见着榜一队友要走，试图制止：“哎？你睡隔壁都比睡皇宫安全啊。”
　　门口的林深讥讽地笑：“不安全，我怕某人半夜要死要活地偷袭我。”
　　他指了指心脏：“捅的还是这里。”
　　眼见着傅忻要拿花盆砸上去了，林深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互为大仇人，显而易见。
　　白猫可惜失去了榜一靠山，又很快把重心放在傅忻这个蒙混了整天的坑货队友身上：“……你跟他什么仇？”
　　傅忻随口敷衍：“他欠我五百万。”
　　“……”
　　钱乃身外之物这句话傅忻原先是不赞同的。
　　死了一次过后他没有理由反驳。
　　金钱财富带不到副本，现实里林深真欠500万傅忻也懒得管他了。只要他肯离自己远点。
　　林深的确很有钱。但他是林深。
　　除非林深跟傅忻差了五十岁，风烛残年，傅忻能忍着恶心接受他。接受他的遗产。
　　抛开林深这个人名，傅忻问白猫：“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另一个队友，就是浑身都是白的银的那个叫金鱼的。”
　　白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说了一句：“我今天心情好，做慈善，这条消息我收五货币。”
　　【哔，支出5】
　　“金鱼，我看见了，被人追着一边流血一边朝皇宫的方向跑去了，手上还提着烧饼，不过他被感染了，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傅忻不信，珉怎么可能开局就被感染？
　　“没了？”
　　“没了。”
　　白猫调侃：“怎么？再也不相信路人队友了？”
　　傅忻觉得被拳头打过的腹部还疼着，没回她，低头看手表：“八点半了。”
　　“你要去找他吗？”
　　“我要饿死了。”
　　“……要不重新把林深叫回来？”
　　不现实。
　　“他跑远了。你走不走？”
　　“我懒得动，皇宫要六点钟前离开，我赖床，还有，金鱼被感染了是进不了安全区域的，你抱着救他的心态，小心他白眼一翻被鬼怪同化，把你头拧下来。”
　　傅忻“哦”了一声，拍了拍手上刚刚摸花盆沾着的灰，余光看见泛黄的纸页被压在花盆下。
　　傅忻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趣闻】
　　【长皇子被迫与众公子于怡红楼听曲饮酒时，巧遇南王与老鸨交谈。南王停留不到一柱香，递给老鸨银两，长皇子一怒摔杯盏，疾走见南王。】
　　【南王正欲离开怡红楼，忽见长皇子面带煞气而来，言语尖锐酸涩，南王闻言不怒反笑，直指狐朋狗友质问长皇子。】
　　【清倌见情势不妙，安抚长皇子后，又嬉笑要拉南王进楼，不料火上浇油，南王涕而走。】
　　【长皇子驾马紧追，在王府前哀求原谅，四日后，长皇子以死相逼，南王罢休，才重归于好。】
　　傅忻面色凝重地看完这段文字，只觉云里雾里。
　　为什么南王逛个窑子长皇子要生气？
　　清倌救场为什么火上浇油？
　　这俩人什么关系？


第6章 他触发隐藏剧情
　　“你在看什么？”白猫问。
　　傅忻拿着纸页朝她递去：“八卦新闻。”
　　白猫皱着眉，不伸手，傅忻问：“怎么？”
　　“你手上没拿东西啊？”
　　“……”
　　傅忻默默将八卦信封放进自己袖口：“那不关你的事了，这是我的隐藏剧情。”
　　白猫“啊？”了声，耸肩：“嫉妒咯。”
　　傅忻绕开她摸上门，思考要不要出去搜刮更多线索，但他又担心外面有人蹲守。
　　“……你要留要滚赶紧决定，我要睡了。”
　　“我……”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傅忻话没说完，推开了门，两人一同打开门往下面一瞧——巨型八爪鱼，虽然没有攻击NPC，但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动静。
　　“你睡吧，我先跑了。”傅忻道。
　　白猫惋惜地否认了自己之前的观点：“……看来这里也没多安全。”
　　她回屋开始收拾床铺。
　　“你干嘛？真要睡下来了？”
　　“神经。我要跳窗——我提醒你最好别走正门，除非你想吃八爪鱼须。以它的力量，这青楼不久就会塌。”
　　白猫熟练地把床单等等能用的布料拴在一起，挂栏杆上系了个死结，动作敏捷轻巧地借着布料跳了下去。
　　傅忻检查了一下死结的松紧程度，随即迅速跟了上去。
　　两人在街道上穿梭，身后青楼传来门塌瓦碎的巨大声响。
　　八爪鱼移动速度飞快，在追踪到傅忻行动时更是发了疯地对准傅忻的方向袭来，深色的黏糊触手甩去，波及了一路的小卖铺和房屋。
　　一直这么跑下去只有体力不支死路一条，白猫跟NPC锁定了关系，跑路是为了不被砸死。
　　八爪鱼目光主要是放在了傅忻身上。
　　傅忻边跑边观察四周，迫不得已，他迅速拉过一个摔倒在地上的少女NPC，一点也不顾她人想法，傅忻拽着女孩跑了一路。
　　“你！你做什么……”
　　“别担心，”傅忻拉着她躲过坍塌的柱子，女孩摔得有些厉害再也跑不动了，傅忻干脆背她跑，然后说，“我看你衣着华丽是有钱人家小姐，我救你一命，你收留我做你家仆可行吗？”
　　白猫白了眼：“你当NPC是傻子，你说什么她都听？”
　　那姑娘却抿了抿唇：“……行。”
　　说罢，八爪鱼瞬间顿在了原地，脑袋左晃右晃没找着人，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满眼碎瓦废墟，方才逃跑的玩家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忻心道从白猫身上索来的方法真管用。
　　白猫停住脚步，回头，先是一愣，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忻把女孩放下。
　　只见女NPC迅速变了臭脸，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手朝腰间一摸，长剑离鞘摩擦声响，她转手将其置于傅忻脖上，动作干净迅速。
　　傅忻以为NPC要食言，抬手想触碰剑刃劝她收手，她把剑抵得更贴近了些。
　　“你知道它为什么没看见人吗？”
　　傅忻觉着不对。
　　“不知道。”
　　少女轻嗤：“因为我可以带着你隐身。要不是现在过了八点半，你脖子已经溅血了。”
　　傅忻被她提醒才想起来：城门处的规则提过一次，八点半后不能杀戮。
　　这样看来待会儿找珉受玩家干扰因素要少些。
　　少女挑衅地用剑刃悠悠划开傅忻肩上的布料：“死流氓——不过呢，还是感谢你让我不至于因为跌倒被埋在废墟底下。”
　　……
　　少女的剑锋摩擦剑鞘，背身离去。
　　傅忻望向一旁笑出声的白猫，无可奈何：“你原本知道吗？
　　“不知道，回头就知道了。”白猫看向少女的背影，声音压低了些，“那位是我仇人。”
　　她又说：“你救她也无妨，我不介意，她也救了你。”
　　手表上显示时间不早，白猫打算离开。
　　“傅忻，你要找金鱼是吗？”
　　“对，分两路。”
　　“这边路口很少，他往这边的方向跑，应该跑到暗路那边去了，当然我是猜测，”白猫转身，“活好。”
　　“嗯。”傅忻看了看表，一个小时内，找不到就不找了。
　　“傅忻。”走了几米远的白猫又突然回头喊住了他。
　　“做什么？”
　　“那个拿S级特殊身份的人就是你吧。”她问得坚定，看上去十分确凿。
　　傅忻与她对视，回答得自然平静：“不是我。隐藏剧情和S级特殊身份还是有区别的。”
　　白猫顿了顿，应了声“好”，走了。
　　……啧，果然是套话。
　　傅忻路上还是去买了个烧饼，方才跑路的时候耗费太多体力了，他现在去找珉也仅仅只是去找这么个人把药给他。
　　珉身上有十条命，第二层是修道院，不出意外，是傅忻上一次参加过的12v1大逃杀，如果希尔维亚改改规则，珉可能有十条命都不够一个“神父”杀，没准把这十条命留到后期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傅忻啃完烧饼，白猫指的路很窄，一眼望去没有任何一个NPC在晃悠，为了安全考虑傅忻准备掉头，毕竟珉也不可能逃亡逃到那种地方去。
　　四周忽然弥漫薄雾，傅忻回头——后面跟着只“狐狸”。
　　狐狸脚步轻，傅忻一直没注意到他。
　　说好了八点半后不能杀戮呢？
　　“……八点半后了，你要杀我抢药也不可能啊。”
　　狐狸没跟他废话，直接拔出剑像发疯一样朝傅忻冲了上来，原先身上的伤痕无影无踪。
　　傅忻没办法只好往暗处跑，一路边跑边怀疑。
　　那狐狸是不是已经转化了？
　　啧，万一他现在找到转化后的珉，前后夹击，还真有可能被两个人抢着拧下脑袋。
　　傅忻摸着黑赌狐狸眼瞎，立马找个地方拐弯。
　　努力看清前方的路，傅忻总算发现了左边有个更窄的巷子，趁狐狸还没转过弯，他立即钻进去，结果巷子里更黑，傅忻生怕脚下踩着什么，只能摸着墙行走，提着心刚走上两步，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只手把自己的嘴捂得严严实实，傅忻不知道对面是人是鬼，但他能感受到把他死死压在墙上的是一个略高于自己的人。
　　外面狐狸的脚步还没有走远，傅忻大气不敢喘，更不敢轻举妄动。
　　傅忻打算与面前的兄弟友好地交流，于是试探地拍了一下好兄弟的手臂，没料刚拍上，那决定生死的颈动脉隔着层薄薄的皮肉便受到了刃器的威胁。
　　傅忻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气，对方似有愠怒的意思，将面庞凑近，两人气息碰撞，傅忻警觉耳畔狐狸的步伐由远及近。
　　刃器立马从傅忻脖上抽离，身前人衣袖一拂几步奔出巷子直接与狐狸打了个正着。
　　狐狸盯着那人身上的伤口在月下泛着荧光蓝，连忙后退几步。
　　珉仿佛被笼上了一层轻盈的月光，轮廓在柔光里模糊，银色的美眸在黑夜里闪烁冰冷杀意。
　　“如果你想再重温一下濒临转化的滋味，你可以再跟我打一架。”
　　狐狸将剑垂下指地：“……另一个人你看到了吧？”
　　“当然，早趁你眼瞎往反方向跑了。”
　　“什么？让开！”
　　珉靠墙为他让路，狐狸信了他的话，原路返回，疾跑时右手的剑突然高抬举向珉，珉随即跃起稳稳踩过长剑落地。
　　待狐狸彻底走远，傅忻这才从巷子里走出。
　　“八点半后不能杀人，他做什么？”
　　“隐藏任务。”
　　这就说得通了。
　　傅忻不再关心：“回去，顺便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
　　珉却说：“烧饼掉了，我没时间继续买了。”
　　“……不是这个。”
　　珉：“转化时间看个人体质，我快撑不住了，你拿这匕首给我太阳穴来一下。”
　　他将匕首伸到傅忻眼下，傅忻没接。
　　“之前搜刮到了药。别浪费次数。”
　　“我有十条命。”
　　“白先生，你很勇敢么？”傅忻调侃，“下场修道院，你没看到我之前脚断成什么样了吗？”
　　傅忻拿了他的匕首把药塞给他。
　　“你拿菜刀乱砍吧，匕首长得好看些，我要了。”
　　珉眯眼笑起，收下了药。
　　“我去买烧饼，旁边一个路人NPC褪皮露出了狼头，我被抓伤了。我处理掉它后，榜二白狐看我伤得蛮重，追着我想让我死，没打赢我，我自然而然就伤口上撒盐，蓝血抹刀上感染了他。”珉又添了句，“至于隐藏任务，他似乎接任务后伤口就愈合了。还有，以后注意，小心林深被感染后抓着拖你下水。”
　　珉说得对，林深不是什么好东西，抓着傅忻拉他一起感染的概率很高。
　　“别提他了。”傅忻眸光暗了暗，“他要不是我队友，他早死了。”
　　“那就希望，他永远留在这一层吧。”
　　珉把头侧了回去，这时候原本吵闹的大街也都收摊了，两人一路无言，很快到了皇宫门口。
　　但有个严肃的问题。
　　“门推不开，什么原因？”
　　珉靠在门边屏息听内部动静。
　　听不见。
　　珉淡然：“系统把门关了。内外分成了两个独立地图。”
　　“系统没说多久关门啊？”
　　“你第一次参加希尔维亚设的游戏——没说不代表没有。”
　　傅忻双臂交叠胸前：“睡大街？”
　　珉摇头：“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寻找的路上撞鬼会很狼狈。”
　　隐蔽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找，傅忻倒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进去皇宫，他摸索了阵，一无所获。
　　珉无奈笑出声：“那你还想怎么办？现在路上的NPC非鬼即怪，尽量远离就行。”
　　两个人又开始大着胆子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然而温度并没有降低到零下，却下起了雪。
　　傅忻伸手触碰雪，雪穿过了□□——留影。
　　【“隐藏钥匙”消耗，开启隐藏剧情】
　　啧，进游戏一整天，四处逃窜，可算碰见了好东西。
　　“珉，触发了隐藏剧情。”
　　身旁人还未来得及回复，再一眨眼，鹅毛大雪从黑沉沉的天飘下，目之所及只见无边无际的苍白落芒。
　　身后传来人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唤。
　　“殿下！殿下千岁，天牢里的那位……自尽了！”


第7章 他的建模
　　两人回头，那狱卒的身影却随积雪的迅速融化消失在原地。
　　短暂的留影，隐藏剧情的预告片。
　　【嘀嗒】
　　【请确认接收剧情】
　　傅忻毫不犹豫点了【确认】
　　【玩家傅忻、玩家珉可传送至剧情场景，请确定】
　　傅忻看向珉：“你收到消息了吗？”
　　珉查阅手表：“收到了，为什么会有我？”
　　傅忻翻着消息栏漫不经心地说：“我还想问呢。”
　　【确定】
　　【哔哔哔——】
　　【传送中】
　　【传送成功】
　　富丽堂皇的宫殿映入眼，宫阙檐角锋利，目光再放远可见楼台琉璃瓦若隐若现，进门脚踏宽阔的宫道，头顶上方是虚假的黑夜，黄顶红墙在月下交相辉映。
　　“进剧情了？”珉的目光扫过建筑物，有些无奈地笑了，“装修得不行，一看就是幺零零发布的地图。”
　　“什么幺零零？”
　　“同事。排号100。”珉带头往前走。
　　“哦……”
　　系统也没给任何提示，两人顺着大道找到了主殿，傅忻看见正前方“林深说要去睡的龙椅”，深感晦气，但人不能意气用事，他还得稳住性子认真找一下主殿内是否存在异常，搜查看了半天，确实没找到有用的讯息。
　　“没什么东西，走吧。”
　　傅忻说完，半天没听到回应，于是转头——珉立在原地，傅忻诧异地伸手去拍他，结果拍了个空，他的手指直接穿透了珉的肩膀。
　　“？”
　　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蝴蝶从傅忻耳边飞过，指引傅忻离开主殿，傅忻立即会意，与珉擦肩而过跟上蝴蝶。
　　蝴蝶朝着帝寝飞去，傅忻追上。蝴蝶最终停在了一扇微微开着缝隙的窗前，傅忻动作放轻站在窗边，寝殿内传出了一个极其像珉的男声——如同暖阳斜照，料峭大雪化成的水滴下落滑过冰面，不疾不徐，温和澄澈，很有辨识度，傅忻不会听错。
　　“父皇，您年事已高，这皇位，儿臣还是劝您早日放下，颐养天年罢。”那人笑吟吟地说道，“嫡长皇子继位，于情于理，父皇，拟旨罢？”
　　病入膏肓的帝王面色惨白，鼓足了劲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阿渊，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转而又故意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惋惜样，“这么多年，您这皇位坐得当真安心？”
　　他拿起茶盏自斟自饮：“您倒是说说，太后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皇叔这么多年的顽疾缠身又是从何而来！”
　　茶盏被无情砸碎在床头，碎片四溅。
　　帝王声音嘶哑，极力解释：“太后当年与陈氏乃……同胞姊妹，朕待胤弟不薄……”
　　“不薄？怕是心里有愧罢——宸昭仪病逝，南王亦随生母一身病骨，笑话，”他强制性地捏住帝王的下巴，让帝王正视他的眼睛，榻上的帝王连呼吸都格外困难。他一字一顿，牙咬切齿地念道：“……这皇位本来就该是我皇叔的。”
　　帝王气急攻心，面部逐渐扭曲，开始不停地咳嗽，两颗眼珠死死瞪着眼前的逆子：“意图谋反，年氏…..已死！逆子亦要步入她的后尘……”
　　那人苦笑一声，挑起灯花，火苗颤抖地更加剧烈，他又念了“年氏已死”这四个字一回，有些失神，蜡烛落地，红舌吞噬惆帐。
　　火焰燃烧噼里啪啦，紧接着殿内之人冰冷地开口：“你偷听很久了，军队，已经进来了。”
　　傅忻朝窗户内望去，殿内的皇子赫然与珉生得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玄衣墨发在风里飘动，影影绰绰，神情倨傲不似珉柔和。
　　皇子举剑朝傅忻的方向袭来。
　　傅忻立即撤离，不料与寝殿拉大距离后，天光乍亮，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原先的NPC都没了影。
　　【系统提示：已完成第一阶段预告观看，接下来将以第三视角观看BE结局，是否继续？】
　　【“……继续。”】
　　傅忻抬步，头顶的光芒再次被黑云掩饰住。
　　身后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火星在空中聚集成蝴蝶的外形，直直朝着傅忻飞来。
　　傅忻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火蝴蝶很快与他的指尖碰触，眨眼间，他身前尸横遍野，手中握着一把弓箭，不远处“大皇子”那张和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尽是脏泥和凝固了的血渍。
　　火焰在石墙上燃烧，先前华丽的楼宇眼下一片狼藉。
　　火蝴蝶暗示傅忻手里的弓箭。
　　傅忻犹豫了一阵，还是朝他射了一箭。
　　几个士兵上前将他挟持住。
　　“大皇子”朝一旁吐出口血，盯着发箭的傅忻咧嘴笑：“九皇弟，不愧是你啊……太狼狈了，当初我笑他人谋反做事做得太早太心急了，结果今日再一看，我倒是比他们做得还难看。”
　　傅忻站在他的敌对面，回了一句：“蛮有自知之明。”一笑了之，正当他思考该怎么从这个狗血剧情里面脱离出去的时候，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把他从神游中拉出。
　　“阿渊！”
　　傅忻眼眶微微睁大，亲眼见着同他生得一张脸的病王爷拖着粗重的脚链向“阿渊”奔去。
　　这王爷骨瘦形销，拖着链子跑几下，傅忻都觉得他要散架了，下一秒，那些士兵又以极其暴力的手段将他拦下。
　　病王爷倒在地上半天没喘过气。毕竟用的傅忻的脸，傅忻看得有些心梗。
　　“皇…皇叔，你们都不准碰他！你们谁敢碰他！”
　　大皇子“阿渊”奋力挣脱出周围士兵的压制，伤口被越扯越大，他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眼里瞪着血丝，一个劲地冲到离他皇叔最近的士兵前夺过他鞘里的剑，反将士兵了结，血溅了两人一身。
　　他跌跌撞撞地跪到皇叔面前，将病王爷扶着坐起，惊慌失措地用手指拭去皇叔眼尾的血珠。
　　后又举着剑声嘶力竭地对士兵吼道：“谁敢靠近！谁就是下一个人！”
　　傅忻看着眼前的画面格外诡异，但只能给士兵一个眼神，然后等待剧情发展。
　　“阿渊……该收手了，事到如今，”病秧子颤着手抚上皇侄的脸，“辛苦你了，造成这一切，是我的错。”
　　傅忻看着两人紧贴的身体感觉脑子被驴踢了一脚：剧情发展越来越诡异，他妈的系统不干人事，能不能别让NPC用着我跟珉的脸做些怪事。
　　傅忻心里骂完，看见“阿渊”闭眼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地吻了一下怀中人微凉的额头。
　　“不怪皇叔。”
　　“……阿渊，降吧。”
　　一字轻轻落下，意味着剧情结束。
　　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状，大殿完好无损，天色明净，傅忻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浆糊。
　　他就傻站在那里，看着NPC用珉和自己的脸上演了一场狗血基情剧。
　　正儿八经的侄子对叔叔能孝敬到帮叔叔抢皇位？
　　诡异，太诡异了，傅忻还没从方才的狗血基情中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火蝴蝶掠过，傅忻赶紧朝原先的主殿跑去，结果没看见珉的影子，蝴蝶指引他前往大门。
　　大门迅速为他敞开，而珉站在门口像是等了他很久，两人走出门，进入一个狭小的白色空间。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傅忻问。
　　珉却一脸无奈地笑：“糟糕了。”
　　傅忻悬心：“你看到了什么？”
　　珉摇了摇头：“看系统的私人信息。”
　　傅忻低头看手表。
　　【已触发隐藏剧情，难度等级：一星。已观看短线BE结局，三小时内内若不进入隐藏剧情，则自动淘汰】
　　一星难度意味着剧情短且通关方式简单粗暴，玩家可以在想好策略后快进游戏时间，以跳过中途没有特殊剧情的空白天数。
　　傅忻很久没去理睬一星剧情了，因为他曾经挑战过十分钟速通一星剧情，毫无难度，并且还有一次没有掉落“战利品”。
　　亏，太亏了，他本来是想掉头走人，但是系统强制规定不在三个小时内进局就要被淘汰。
　　神经。
　　珉：“记得吗？昨天晚上走路上，周围场景发生变化，有个狱卒跟我们说天牢有个人自尽了。”
　　“嗯。”
　　“我怀疑希尔维亚找不到建模了，于是套用了进入隐藏剧情的玩家相貌，那天牢里的人是个病王爷，本来就疾病缠身，结果还跟你一张脸，眼尾下垂，皮肤苍白，嘴唇无色，病恹恹的。就算不自尽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
　　傅忻语塞了好一阵。
　　“你救了他？”
　　“算是救了。”
　　珉也是以第三视角进入的剧情，他看见一个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人，破了牢狱的围守，拿钥匙去开病王爷的牢锁。
　　珉离另一个“自己”很近，他跟在“自己”身后走进铁门，结果不小心，魂魄被吸进了“自己”的躯体，直接替代NPC的控制剧情。
　　病王爷看着格外虚弱，却还是能牵强地笑下：“小侄子，你……？”
　　珉立刻领会到，他需要把这王爷救出去，于是干脆将他背了起来，很快，还没出牢狱，便听见室外吵吵嚷嚷。
　　珉背着王爷，顺着蝴蝶的指引跑出去。
　　白茫茫的积雪映衬红墙，背上的人估计要被冷死。
　　“阿渊…阿渊……你，你会死的……”
　　耳畔听见有人呼唤。
　　珉将他放下，脱下狐氅裹住他。
　　矫健的身影从高处跃下，大概是亲信。
　　“主上。”
　　凉气入眼，珉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带他走。”
　　【系统提示：已触发隐藏剧情，接下来将以第一视角观看BE结局，是否继续？】
　　珉盯着“第一视角”和“BE”二词，马上迎接他的不会是好事。
　　【“继续。”】
　　指令刚下，眼前一黑。
　　画面半天也没亮起来。
　　但是耳边有模模糊糊的嘈杂人声，痛感慢吞吞，也像是系统延迟一样传来了。珉没有痛觉，系统故意施加体感，他没办法阻止。
　　腥甜占据口鼻，从喉咙里溢出，耳鸣阻挡了人声进入，眼皮沉沉垂着，光影贴在眼皮上，怪奇的色彩在昏沉的脑子里旋转。
　　一阵一阵的疼，每一次的疼都伴随着皮开肉绽，感觉身体被削得越来越薄。
　　是凌迟。


第8章 他疯了
　　珉回过神：“你也看到什么人了吧？有没有用我的脸？”
　　“……用了，我看见的是一个皇子站皇帝旁边说什么那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皇叔的，然后纵了火，我猜皇叔就是指牢里那王爷了。”
　　珉点头：“对应上了。不过就是皇帝当年为了夺位整垮了病王爷。但，皇子为什么执意要替皇叔出气？”
　　傅忻也无法理解那两个建模，至于剧情他也懒得分析了，一星关卡只想随便过过，他走到门前：“推门。”
　　两人头铁开了宫门。
　　宫门大开射出一束强光，傅忻感觉背后被人狠狠踢了一脚，重心不稳朝前扑去，一道锋利的红光穿透大脑，傅忻疼得不住地闭眼按住太阳穴，近处忽然出现几个抽泣的婢女，其中一位颤着声喊“殿下”。
　　傅忻睁眼，他正坐在木椅上，手边摆了一盏茶。
　　“殿下……宸昭仪，薨了。”
　　“？”
　　傅忻闭眼皱眉想了一阵，宸昭仪谁啊？耳熟。
　　仔细回想，是预告里大皇子“阿渊”对床榻上的皇帝提到过的人。
　　——宸昭仪病逝，南王亦随其母一身病骨，笑话。
　　不对劲不对劲。
　　傅忻虚扶起一个婢女，质问：“宸昭仪谁啊？”
　　婢女面色惊异地看着傅忻，抽噎得更厉害了，手帕擦擦眼角的泪珠：“殿下啊……昭仪是，是，您的母妃啊，您怎得了？您怎么会……”
　　她说罢，还是接受不了殿下疯了的事实，殿下平日里待底下的人都好，怎得命运如此不公。
　　如此想着，她更是泪流不止，连带着周边的婢女婆子一齐哭。
　　而傅忻更是雷霆霹雳：如果宸昭仪是他母妃，那他便是南王？那个病秧子？
　　那珉？
　　傅忻抬手叫停：“别哭了，让我思考。”
　　“呜呜……殿下？”
　　那珉就成了大皇子？
　　那个跟南王有基情，并且还逛窑子乱吃醋的神经。
　　傅忻转身，手衬着强，额头抵着胳膊肘。
　　疯了。
　　……
　　算了。
　　反正他跟珉的关系本来就不干净。
　　“我……我是南王？”傅忻发出第二问。
　　全员哭声骤停。
　　傅忻回身，NPC各个一脸惊恐。
　　“……太子殿下！您当真是都忘了吗！”
　　“殿下！”
　　还是太子？还不是王爷？
　　哦哦，傅忻连时间线都搞错了，他得先病一趟，然后太子之位被撤，新帝登基，才会是“南王”。
　　“报——”
　　“渊世子求见——”
　　傅忻应道：“进。”
　　果不其然，是珉。
　　“你来做什么？”傅忻问。
　　珉看向一旁哭哭啼啼的侍从NPC。
　　“呜呜呜世子殿下……我们太子受刺激疯了……”
　　“呜呜呜呜呜……”
　　珉与傅忻对视：“疯了吗？”
　　“没，”傅忻叹口气，“没疯啊。”
　　珉笑盈盈地回应NPC：“他没疯，听见了吗？”
　　……
　　众人退远了些，窃窃私语：“世子对咱家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包容啊。”
　　“世子殿下是一句也没多问……”
　　“也许世子殿下并不在意，咱们殿下说世子一向包容傻子。”
　　傅忻心道这群NPC议论人不能小声点吗。
　　“喏，我那边送的线索。”珉展开信，交予傅忻手中。
　　【说来，宸昭仪每日服用的药中乍一看并无异常】
　　【属下调查了她殿中的香发现一味成分不对】
　　【并且只会是从异域带来的】
　　【恰与宸昭仪每日所服之药相冲，加大了病情】
　　【可属下去拜访先生，先生说那两味药再如何也不会致死】
　　【这其中另有蹊跷】
　　傅忻看完，抬头问珉：“那你觉着我现在有病状吗？”
　　“……你哪处不舒服，我怎么知道啊？”
　　傅忻想也是，他并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珉的手背突然贴上傅忻的额头。
　　“……没发烧。”
　　珉很认真地在探温度：“听说，宸昭仪一开始只是感冒发烧的症状。”
　　傅忻拿开珉的手：“好了，白先生，我知道啦……”
　　【系统提示：请接取新的任务】
　　【任务：收集宸昭仪死亡线索】
　　【方式：大地图探索】
　　【确认】【暂停】
　　“我这边来任务了。”傅忻点击确认，“可以，我们各自行动吧。”
　　“我的任务也发送到了，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珉离开室内。
　　傅忻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的半透明悬浮地图。
　　【点击进入大地图探索】
　　【皇宫】【街道】【怡红楼】【渊世子府邸】【海岸】
　　【收集线索0/4】
　　【接下来你准备——】
　　没有其他任何提示了。
　　傅忻看“怡红楼”三个字，估摸着是之前垮了一次的青楼，想着有缘分，就先去这里。
　　他手一伸，点了【怡红楼】
　　周边场景迅速转换，他稳稳站在了怡红楼前。还真是那栋垮了的青楼。
　　他走进楼中，老鸨立即迎了上来，毫不掩饰地将傅忻打量了一遍，低声：“官人您……还好吗？”
　　傅忻随口应：“好啊。”
　　“外头都传你疯了，昭仪娘娘……唉。”
　　“没疯，”傅忻想起之前在花盆底下摸出的趣闻，似乎这个时候该递银两，他摸了摸袖口，递出一包，“办事。”
　　“真是惜字如金……”老鸨数了数银两，“办什么事？”
　　“宸昭仪的事。”
　　老鸨莫名其妙：“你真当奴家是神仙无所不知？你好歹把你要知道的事细化了再交予奴家啊。小祖宗我说……”
　　细化？
　　“哎呀，还你，想好了再来找奴家。”
　　老鸨把银子还了回去，请出傅忻。
　　【系统提示：您被请离怡红楼】
　　【皇宫】【街道】【怡红楼】【渊世子府邸】【海岸】
　　【收集线索0/4】
　　【接下来你准备——】
　　傅忻默不作声地将银两收回兜中。
　　那他还能如何？
　　傅忻盯着地图思考，既然案发是在皇宫，就先去皇宫吧。
　　【皇宫】
　　场景迅速切换，傅忻脚踩宫道上，还没看清周边事物，宫女在他前方盈盈一拜，傅忻立即停步。
　　“殿下，这是娘娘生前用过的药方。”
　　宸昭仪的大宫女将揉皱的纸塞进傅忻兜中，小声道：“世子殿下前些时间来过这儿，说娘娘香里的药方，被偷换过了……奴婢也不知究竟是哪一次出的问题。”
　　“世子？”傅忻查找菜单地图，并问，“他是多久来的？”
　　“呃……一个时辰前？”
　　傅忻又看系统统计栏，发现每一次转换地图都会耗费一个时辰。
　　他点点头：“还有其他什么吗？”
　　“这……奴婢也不知道了。”
　　傅忻看着药方狗爬般的字，在原地徘徊了阵，最后又把地图调了出来。
　　【皇宫】【街道】【怡红楼】【渊世子府邸】【海岸】
　　傅忻点进【渊世子府邸】
　　这是他五分钟内跑的第三个地图。
　　他希望能捞到点好东西。
　　但是，没有。
　　“呃……世子殿下方才出去了。”
　　傅忻坐上椅子，自斟自饮一杯茶：“我就在这等了。”
　　“那……奴婢也不知道世子多久才能回来，太子殿下您真要等吗？”
　　傅忻打了个瞌睡：“等。”
　　说完，傅忻靠在椅背上，闭起眼。
　　婢女见他要死不活，另提出一个办法：“啊，您可以给他传信。”
　　“传信？”傅忻瞥了她一眼。
　　【系统提示：获得NPC馈赠白鸽传讯】
　　【请查找菜单使用】
　　傅忻摸索着点开白鸽图标。
　　【传信界面】
　　【收信人：珉（NPC规定填写）】
　　【发信内容：待填写】
　　【发送人：傅忻（NPC规定填写）】
　　傅忻二话不说开始动笔。
　　【发信内容：把你查到的香薰成分发给我看看。】
　　白鸽并非实体，只是一缕影，簌簌飞出了窗户。
　　珉回复：星夜草，杏娇粉，盘心散……
　　傅忻：什么东西？
　　珉：你要的成分啊。
　　傅忻：这是玄幻剧本？
　　珉：应该吧。不然大地图晚上为什么会出现鬼怪？
　　傅忻之前刚进游戏在地底搜刮到的信息突然被串联在了一起。
　　正是他这个“南王”起死回生，才造成了行尸走肉鬼怪等稀奇怪异的事出现。
　　所以他需要努力不病，查清真相吗？
　　他现在身体似乎还挺健康的……
　　傅忻：还在吗？你发我的这个药方是替换前还是换后？
　　珉：我在。前六种是换前。
　　不管了，先继续往下面查。
　　傅忻拉开地图，再次点了怡红楼。
　　“哦哟，这才多久啊，你又来了。”
　　傅忻将抄好的两页成分递给她。
　　“办事。”
　　“来来来，让奴家瞧瞧。”老鸨伸手，“还有一个您可别忘了哦。”
　　傅忻将银两丢给她。
　　“哈哈哈，奴家这就给你办去，翌日辰时，老规矩，在那街道等人给您送消息。”
　　翌日？！
　　还得在这个隐藏剧情里过夜？
　　【皇宫】【街道】【怡红楼】【渊世子府邸】【海岸】
　　【收集线索1/4：成分√交付老鸨√】
　　【接下来你准备——】
　　傅忻的手腕忽地被人握住。
　　他转头。
　　“你急着走么？”珉又伸手覆在傅忻额上。
　　“……不急，你干嘛？”
　　珉放下手，没说话。
　　“我不发烧很让你失望吗？”
　　“不，你已经在发低烧了，没感觉吗？”
　　傅忻摇头。
　　“我可能这么快就中招么？”他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官人！”
　　老鸨突然窜了出来。
　　“？”
　　老鸨小声道：“您跟昭仪娘娘用的同种香？”
　　傅忻：“啊，也许吧。”
　　珉问：“你是指替换前的，还是替换后的。”
　　“第二种，呃就是替换后的那个。”
　　傅忻迷惑了：“我为什么会有第二种香？”
　　“奴家倒想问您呢，”老鸨指着字，“第二种的成分来源地全非中原。”
　　傅忻背光而立，阴影浓墨重彩地勾勒出他的五官。
　　“那到底是哪一次的出了问题？”
　　老鸨沉默地盯着字迹良久，面色愈发凝重，她抬头：“您二位先回罢，翌日辰时。太子殿下您……保重身子，哪些东西该换了奴家想您心里应当清楚得很。”
　　傅忻“啧”了声，把珉拉出了怡红楼，询问：“我真发低烧了吗？”
　　“嗯。”珉靠近一步，面色微愣，“还有，你进游戏后，身上有股香。”
　　“……你疯了吧。”傅忻退后一步。
　　【收集线索：2/4：南王病重。】
　　有毛病是吧？查出身上有异香竟然是条线索。
　　“我冒犯到你了么？”珉笑了，笑音清雅，傅忻哑口无言。
　　“而且…你是自愿的。”
　　傅忻侧过头不去看他：“接下来我们该干嘛……”
　　“你能传送到东宫么？”
　　“不能。你能？”
　　珉点头：“我去你那边找香。”


第9章 他病了
　　傅忻没有办法回自己的东宫，确实只能让珉行动了。
　　他刚应了声“好”，忽有一滴冰凉落在脸颊上。傅忻抬起眼帘，天色有些犯沉了。
　　“这里还有天气变化？”
　　珉说：“时间不也有变化么？傍晚了。”
　　傅忻打开地图页面：“那没有办法，我去你家躲雨。”
　　两人痛快地决定：再一次分散行动。
　　不过珉是真的去办事了，傅忻则选择找个地方躺平。
　　他传送进入世子府，这次，是一位长胡须的老头撑着油纸伞前来接应，可没见到珉，他面上露出极为明显的沉重情绪。
　　“太子殿下？世子呢？”
　　“去我府上拿东西了。”
　　“那您来这是作甚？”
　　傅忻路过他，准备找个地方休息，嘴上答道：“我就在这睡一晚。”
　　“什么……”老先生走至傅忻身旁，“当下京城传太子与世子关系亲密过于叔侄，您一日来两回世子府邸，晚上还宿在此地，你叫外人如何看？”
　　这老人敢对太子直言，并且身上散发着儒士气质，看样子有点身份。
　　傅忻“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太子殿下，你知道外头的人都是如何说的么？”
　　傅忻前脚已经踏入了世子府的寝卧。
　　“太子殿下您该心知肚明，那些流言蜚语自然早就传入了陛下的耳中，前些日子给您赐婚，便是此番缘由。”
　　“赐婚？”
　　“是啊，怎么？”
　　傅忻直问：“我夫人是谁啊？”
　　面对NPC，傅忻脑子不带，遇事便问，NPC只会觉着他疯了。
　　“……哎呀，您真是，外头说您疯了，老夫看，您倒是能忘事。还只是赐婚，没成呢！”
　　“外头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老头子你天天听些八卦，是故意来堵我的吧？”
　　“殿下你——”
　　傅忻不想跟他废话了，语气冷下：“知道了，传个婢女进来。”
　　“……？”
　　“让你传你就传，证明一下我不是断袖。”
　　“？？”
　　老先生震惊了，张嘴一看就是还要啰嗦，傅忻把他推出了房门，招呼他快行动。
　　把老先生请走，他翻身上了榻。
　　周边环境清净下来，雨声愈发清晰。
　　傅忻阖眼，在脑海里播放进入游戏后的所见所闻。
　　他安排自己明天一大早就去街道蹲守老鸨的信，然后地图边缘逛逛，找个郎中把发烧症状缓和一下。
　　他舒出一口气，他真相信自己发烧了，头重，且有些发昏，手臂和腿部肌肉酸痛无力——即使他并没有多大的运动量，走地图全靠传送。
　　“……太太太，太子殿下，先生叫我来伺候你。”
　　傅忻猛地起身，盯着门口唯唯诺诺的婢女。
　　不是，真来啊，那老头看着不像是听啥做啥的人啊。
　　“你给我倒杯水来就行……”
　　“啊？您不是要？”
　　要个锤子。
　　傅忻懒得开口了，身体一软，背部与床板接触发出闷响。
　　“接水去。”
　　“呃……是。”
　　婢女只能跑出去接水。
　　傅忻躺在床上等了半天没等到婢女，倒是等到了条消息。
　　珉：过十分钟去府邸门口等我。
　　傅忻：收到。
　　回完消息，傅忻仍躺着不动，冷雨磅礴，千万滴水珠落在屋檐上，顺着窗沿滑下，寒气渐弥漫开，侵入骨髓。
　　傅忻迷迷糊糊之中，手腕骨传来针刺般的痛感，他这才重新清醒，胳膊撑着身体缓缓坐起，查看时间，也才过了三分钟。
　　但他的身体状况才几分钟就下滑得厉害。
　　傅忻：珉，你找到什么了吗？
　　珉没回复。
　　傅忻干坐了阵，借昏暗地灯光理了理衣物上的褶皱。
　　进游戏的时候系统就给两人套上了廉价的演出服，衣物很长，拖拖拉拉的，这会儿又下雨，傅忻想找个锐器裁下些布料，免得待会儿给世子府拖完了庭院里所有的脏泥。
　　但离开床榻，去柜中翻了下，没找到剪刀，他只能失望地躺了回去。
　　……
　　珉：远离NPC，避开NPC。
　　傅忻：？
　　他下意识回了个问号，回完问号发现不对——这并不是发消息问原因的时候。
　　听见外头有东西落地闷响的声音，他赶紧忍着一身疲软酸痛跑至门前。
　　外头光线昏暗，静谧得仿佛没有气体流动。
　　连雨声都被阻隔在了室外。
　　仿佛方才听到的动静是傅忻臆想出来的。
　　便是在这一片死寂中，傅忻警觉地看清有人影快速窜动，且是朝着卧室的方向而来。
　　黑影先向左闪过，又试图混淆自己的行动，朝右闪了阵，再直朝傅忻赶来。
　　“砰！”
　　“殿下！!”
　　傅忻使劲推门，门后的东西却也用了极大的力气。
　　“殿下！是奴婢呀？您让奴婢去接的水。”
　　“……”
　　门被两股力量夹击，有些支撑不住。
　　一个婢女的确可以有很大的力气，但力气大得把门撞破，就有些可怕了。
　　傅忻扭头去看窗户，厚重雨幕阻隔了视线。
　　他没有办法看清外面有什么。
　　他只能赌。
　　傅忻迅速闪至窗边，门外的东西恰巧将门闯破，婢女原先姣好的容颜，此刻血肉模糊，蓝色的荧光蛆虫蚕食着她的眼珠，和皮下的脂肪，她大大张开着藏着细密尖牙的嘴，厚而宽大的舌头伸出口腔。
　　她口齿不清地喊道：“殿下，殿下……”
　　手上还持着杯盏，她的唾液顺着大舌头流出，落进杯盏茶水中。
　　……够了。
　　傅忻强忍恶心，扶住窗沿，翻身逃出室内。
　　暴雨砸在傅忻身上，他拖着沉重的衣物朝大门口逃去但行动终归不变，两手一扯，将最外层衣物解开弃下。
　　身后的女鬼貌似被甩开了。
　　府邸的大门就在前方。
　　门前空旷，没有植被的修饰，越过门槛，前方种着几棵稀稀拉拉的树，深色的叶片在风雨中晃动。
　　淋了雨，他的病情铁定要加重。
　　傅忻一边跑一边心中叹息。
　　哪有一星难度的隐藏剧情时间线拉这么长的……
　　傅忻停住脚步，站在府邸门口回头看庭院——确实没见着女鬼了。
　　雨丝扑面，他因寒冷，浑身的骨肉疼得更厉害了些。
　　他头脑昏沉，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凉气将他的手部全方位包裹，使得动作略微僵硬了些。
　　……
　　粘稠的液体混入雨滴，落在了傅忻的指尖。
　　傅忻抬头，恰巧与头顶攀着石墙的女鬼对视。
　　女鬼咧开嘴，大舌伸出嘴唇。
　　“太、子、殿、下。”
　　傅忻连忙退进门后，女鬼尖利地笑了起来，跃下时四肢着地，向动物一样爬去，爬着爬着两手才离了地，朝前伸，直往傅忻扑去。
　　傅忻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匕首，正面迎接女鬼，他身形一偏，匕首划过女鬼腰部，再转身踢了一脚在其腹部，趁机往外跑。
　　鬼爪从后方伸来，一把扯住了傅忻的后背衣物布料。
　　傅忻呼吸滞住，匕首反握，迅速朝后方扎去。
　　这一扎运气倒好，恰巧刺进了眼珠里。
　　里面泛着荧光的小虫立即暴了出来，傅忻快速后退，顺手一刀划开女鬼的脖颈大动脉。
　　他手指弹开恶心的虫子，没忍住骂系统狗东西。
　　此刻雷声轰鸣，在头顶炸开，傅忻喘了几口气，苍白的唇被他咬得发紫，一道冷光劈开了半边天后疾速熄灭，傅忻因疲倦而催生的戾气被他硬生生压回了心底。
　　草丛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他握紧了匕首，紧盯声音方向。
　　……
　　珉扶着石墙走了出来，他一身白衣被泼上血，倾盆的暴雨也无法冲散，雨夜的黯淡充斥银眸，淡唇沾了些许鲜红。
　　傅忻上前扶住他，他将食指靠在唇瓣上，示意噤声，随后便松了傅忻的手，背靠石墙，微微阖眼仰着头，雨水混着他脖颈上的鲜血流淌下。
　　“他跑了？”
　　“真逃了，你们看清人了吗？”
　　“……似乎是逃进世子府了。”
　　“那还抓个屁！”
　　珉牵起傅忻的一只手，轻轻展开他因莫名紧张曲拢的手指，将一包药粉放在了他手心上。
　　耳畔只剩愈来愈远的人声，和始终磅礴的雨声。
　　珉说：“这是他们在你房间动手脚时想放的粉状物。”
　　【收集线索3/4：成分收集】
　　傅忻指腹摸过包装纸：“重要的不是这个了，重要的是，你今晚上怎么活。”
　　“嗯？”珉摸向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原来这家伙特殊技能可以疗伤。
　　“不信，你来。”
　　珉动作轻捷地握住傅忻的手腕，将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肩上。
　　光线太暗了，傅忻只感觉到了一片湿润，他觉得这般举动过于奇怪了，立即抽回了手，又不自觉将五指微屈，送到鼻前闻了下。
　　“……你确定伤口合拢了。”
　　珉轻轻笑出声：“不是让你摸过了吗？你确定你摸清楚了？”


第10章 他成功被俘
　　珉这一调侃，让傅忻觉得自己的气势减弱了大半，他心里有些不服气，故意凑上前，离得近些，能勉强看清珉的脸。
　　他原是要调侃回去，与珉那双银瞳对视，他却说不出话来，受蛊惑般地抬手，指骨拭去珉脸上清透的雨珠。
　　珉收笑声，眨了眨眼。
　　傅忻散漫地勾起唇角：“我一直觉得，你看上去很眼熟。”
　　这句话说出口得太突然，珉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诧异。
　　“这种搭讪方式千篇一律。”
　　傅忻并不在意，收手：“哦，那你可以忘掉。”
　　珉却说：“你觉得我像谁么？”
　　“不觉得像谁，只是眼熟。”傅忻开玩笑道，“有可能你活在我丢失的那些记忆里。”
　　珉侧头，气息与傅忻碰撞，杂着冷雨青草的气息。
　　“很有想法啊。”
　　“你该说我荒谬，不是一个时空的人如何能见面？”傅忻拉开系统地图，“不谈其他的，我们得干正事了。”
　　珉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默了阵，恢复笑容，问道：“你想做什么啊？”
　　“刷地图，什么时候刷到辰时，什么时候结束。我看了这个时间机制，只要有一个人传送地图，时间就会往后挪。”傅忻指着“海岸”二字，“这地方你去过吗？”
　　“探索过，没什么NPC。”
　　算安全咯。
　　“那就去这里了。”
　　……
　　刷了几次地图，头顶的天肉眼可见一次比一次亮。
　　最后，傅忻一脸无语地站在了街道上，大清早的，街上人也不少。
　　“听说了吗？昨日太子殿下独自去了世子府邸，世子两次都不在！”
　　“啊？然后呢？”
　　“然后太子殿下竟然就睡在了世子府，还叫了一个小婢女进了他房间伺候他！”
　　“竟是如此！”
　　“那个小婢女，翌日被人看见的时候，已经死了。”
　　“什么？太子殿下这么能折磨人？”
　　“据说在此之前，太子殿下还和世子在怡红楼撞上了！”
　　“太子殿下定是故意报复警示世子殿下。”
　　“太精彩了，我就说那帮名门贵族脏事多。”
　　“嘘，你这小丫头，怎么敢这么说话的。小声点！”
　　……
　　他听着八卦的时候，一个人从他身边路过，往他手里塞了团纸。
　　【收集线索：4/4：相克】
　　【已经开启下一阶段~】
　　【请玩家前往海岸】
　　还好是一星等级的隐藏剧情，提示直接往脸上送。
　　傅忻离开人潮，走到僻静些的巷子展开纸页。
　　【前后两种药，第一种是昭仪娘娘常用的香】
　　【第二种只用了一周不到】
　　【第一种香与药相冲】
　　【第二种香与第一种香相冲，并且致死】
　　傅忻收起纸页，给珉送了个“飞鸽”去：“收集完咯，都传海岸去吧。”
　　他发出消息后，如释重负地点了【海岸】的按钮。
　　湍急水声入耳，和煦的日光温暖了风，白浪拍打沙滩，波浪一缓一激，无休无止。
　　卷着光亮的白云在海的边际浮浮沉沉。
　　傅忻没找到珉的身影，也没等到他的消息。
　　他再次查看手表的时候，飞鸽传讯的功能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使用次数满了？
　　他不记得这个功能有限制。
　　他还忘记了要找郎中看病这个事，现下想起，是因为病症突然加重了起来。
　　傅忻轻微皱起眉，低头，只看手臂肤色已是惨白得不像个活人。
　　【“系统。”】
　　【在】
　　【“你诈人？”】
　　【你觉得可能吗？】
　　傅忻想也是，他后悔问出刚刚那个愚蠢的问题。
　　好了，这下珉收不到消息，他能怎么办呢？
　　【菜单】
　　【玩家傅忻，已解锁四条线索，已传送至海岸，传送功能关闭】
　　系统，你也是太懂折磨人了。
　　珉之前逃避追杀的时候应该没办法传送地图，不然他不会逃亡一路逃回老家。
　　所以地图都是连接在一起的，傅忻往岸上走，没准能找到街道。
　　……
　　开玩笑，能走个屁。
　　傅忻刚一抬步就如同胃里灌满了酒精，脑袋晕得世界颠倒，脚下如同踩进深深的湖水，难以稳住重心，另外再抬一步更是被水压着，无法行动。
　　他深深吸了口气，面色更苍白了，浓睫掩住黑瞳中的慌乱。
　　黄色的光影纹路密密麻麻地织进眼球中。
　　傅忻晕得微微俯下了腰，不敢倒。
　　他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脑海里飘过乱七八糟的想法。
　　是不是剧情需要，故意让他倒下？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第二秒，他就被狠狠打脸了。
　　一把箭矢稳稳地自他后方射来，“簌”地一声，尖锐的金属扎进肩膀，细长的箭杆被力道顺带着在肉的内部摩擦过。
　　疼。
　　傅忻一瞬朝前跪下，忍着眩晕的呕吐感，他抚住起伏剧烈的胸脯，眼前黑点占据了视线。
　　他最怕的是，射箭的人是珉，珉因为某些隐藏任务把他背刺。
　　转念一想。绝不可能。
　　他怎么能怀疑到珉身上去？
　　凶手的鞋底踩入沙砾中，傅忻无力地倒在沙滩上。
　　“病了就不要到处乱跑。”
　　“全天下那么多只眼都盯在你身上。”
　　“都等着圣上废你这储位。”
　　“要变天了，你说，你那储君之位，坐不坐得稳？”
　　是陌生的声音，应该是NPC在走剧情。
　　——他爹的神经病，哪有还没废储就直接暗杀的？
　　“瞧吧，这下遇到‘刺客’了。”
　　傅忻咬唇，闭眼掩饰目中怒火。
　　他到底哪一步搞错了？
　　该收集的都收集了，怎么还要碰上这种场面？
　　一只略微粗糙的手伸去，捏住了傅忻的下巴，另一只手摁着傅忻的伤口，扯着衣物布料将他拉动，逼迫他坐起。
　　阳光在这种情况太过刺眼，生理泪水流出，被对面的狗东西尽收眼底。
　　傅忻得到了一星等级剧情中NPC的一声嘲笑。
　　耻辱。
　　玩他呢？
　　“你……咳咳咳……”傅忻想骂回去，咳了几声，止住了喉咙里的话。
　　算了，反正是NPC，嘴上赢了没用。
　　“皇兄，我带你回去养病罢。”
　　“很多事务，你也无暇顾及了，不是吗？”
　　“都交给我罢，我会对你好的。”
　　语毕，他掐下巴的手劲更大了些，拇指腹摩擦过傅忻的唇瓣。
　　意识模糊前，傅忻听见了系统的警报声在整个游戏空间拉响，震耳欲聋，声波穿刺他的身体。
　　【系统警告：玩家珉，禁止破坏游戏空气屏障】
　　【系统警告：玩家珉，禁止破坏游戏空气屏障】
　　【系统黄牌警告！】
　　完了。要死了？
　　血腥味从喉咙涌出，细细密密如针扎般的痛感遍布了全身，暗金色的字迹在识海中显现。
　　【玩家傅忻因未将第四阶段线索告知给玩家珉，玩家珉失去深入查案机会】
　　【玩家傅忻为此将会在该游戏剧情中饱受病痛折磨】
　　【接下来开启下一阶段剧情】
　　【因未能找到解毒方案，蝴蝶效应，玩家傅忻失去储位，囚于天牢】
　　【尽可能活下去吧～】
　　【做好准备，请点击“确认”】
　　【系统提示：正在加载中】
　　傅忻感觉自己半昏半醒之中，又呕出了一口血。
　　他咳了几声，总觉得没力气，睁眼才发现他已经蹲在牢里了，隔着铁栏杆，一位穿着贵气的富家小姐泪光盈盈地望着自己：“舅舅！九皇子的意思是让您写封劝降书，否则他只有下令将您及南王府上上下下的人斩首祭旗示威……舅舅！劝得了大皇子的只有您啊，若大皇子投降，九皇子便不株连其余人。现如今大皇子已经出现落败的情势了……”
　　傅忻盯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富家小姐，倒还真认真思考起来。
　　既然他现在是南王，按照预告里的提示，珉该不是世子，而是变成大皇子了？
　　等等。
　　刚刚偷袭他的人，就是现在的皇帝，珉的爹。
　　那九皇子，便是珉的弟弟。
　　珉和九皇子现在在干架。
　　好复杂的关系。
　　傅忻有些头疼，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他又手指发力拽住扫在地面上的衣角。
　　现有两条路，第一条，他要是真写了劝降书，珉不投降，他得被斩首，珉投降，珉就会被斩首。第二条他要是不写劝降书，直接就会被拖出去斩首。
　　傅忻当然选第一条，因为可以拖时间，后面的决定权在珉。
　　傅忻感受到这副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很快他听见脑子里回响起一个声音。
　　“不可以，不可以。”“我怎么可能劝阿渊去死。”
　　傅忻实在不知脑袋里的人声是误导还是真提示，但做错一步他又会直接死在剧情里。
　　傅忻抬起手，手不受控制一直抖个不停。
　　“纸笔拿来。”
　　傅忻用这副病恹恹的身体，不小心抬高音量说这四个字，便感觉耗尽了所有力气，半天没缓上。
　　富家小姐泪眼汪汪，听到傅忻让拿纸，泪花里闪烁希望：“啊……舅舅，好…好。”
　　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吵。
　　“不可以，不可以劝他去死啊！”
　　“我不能这么做！”
　　傅忻抖着手歪歪扭扭地用毛笔沾了墨汁。
　　我就写。
　　傅忻落下几只蟑螂爬般的字。
　　【投降吧，投了不知道，反正不投我会先死】
　　言简意赅。
　　周围的画面蓦地静止，傅忻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信自己燃烧随即飘了起来。
　　与此同时，珉方从军帐里醒来。
　　在进入这个阶段的剧情前，他收到了傅忻的那条“传海岸”的白鸽传讯，只是当他打开地图界面的时候，上面的按钮全灰了。
　　他骑着系统白送的马往海岸赶，最终没有突破系统设置的空气屏障。
　　他从进这个剧情起，就一直被分配和刺客、亡命之徒、鬼怪等对抗的武力任务，眼下也是。
　　他醒来后了解了军情，在军帐里打量着地图，忽然头顶落下来了一张纸。
　　纸上字迹潦草，一笔一画歪歪扭扭，魂都要抖出来了。
　　他看这上面的口气，立马猜出这人是傅忻。
　　……投降？
　　他心里头实在可怜这剧情里面的老皇帝，膝下的儿子们都野心勃勃。
　　珉先前还在考虑，该不该按傅忻所说的预告剧情去起兵谋反，他甚至去拜访了传闻中的老先生求策略，其间耗时久，拖了不少时间，那九皇子先他一步走了老路挟持皇帝谋反。
　　要不是撤得快早就死在开局了。
　　珉望着傅忻貌似因为“害怕”而“手抖”留下的字迹，执起一旁的毛笔沾墨写下回信。
　　他需要快速集兵找个时机攻到京城里去，一定要快，否则傅忻头颅真就不保了。
　　系统检测到珉的心理活动，发出“叮咚”一声。
　　【是否现在出动解救皇叔？】
　　“不救。”


第11章 他与我共破局
　　之前的预告中，不救南王，南王会自杀。
　　现在不一样，牢里的是傅忻。
　　开什么玩笑，他的生命力顽强极了。
　　【确定要这么做吗？】
　　“确定。然后按照我的构想出兵。”
　　手中的纸张燃烧飘起飞舞在空中。
　　【即将快进游戏时间，您可以选择快进到哪个时间节点】
　　“战争当晚，我夜袭。”
　　【检测玩家构想内容，检测结果…】
　　【检测成功，正在刷新剧情场景】
　　空中立刻凭空出现了一张纸缓缓飘落到傅忻手里。
　　仅一个字。
　　【嗯】
　　傅忻读完字后，纸又像方才一样飘起，在空中燃烧，未等烧完，眼前画面忽地黑了一阵。
　　低血糖？
　　傅忻双手撑地，头昏眼花，一时间呼吸都成了奢望。
　　极其艰难地张着嘴，他心里头疯狂吐槽这病王爷的身体太弱太不行了。
　　吐槽到半途，耳鸣袭来，时间在以极快的速度流逝，他猜想是珉让系统快进了游戏时间，傅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躺平等死。
　　很快，他果不其然晕了过去。
　　昏迷前，他听见了类似开锁的声音。
　　傅忻预感自己要完蛋了。
　　……他的预感当然没错。
　　“九殿下，南王醒了。”
　　傅忻睁眼，但是由于身体太虚弱，他感觉困得厉害。
　　人的靴子挑起他的下巴，他瞬间醒了。
　　“皇叔，你装什么病？”
　　“我没装……咳咳……咳……”傅忻真的没装，说完话就咳得感觉过会儿能吐出一口血。
　　九皇子一脚踹开他。
　　“脏。”
　　“属下这就令人将他丢进沸水煮得干干净净。”
　　傅忻：？
　　“不可，皇叔，是他的软肋啊。”九皇子审视了傅忻一番，“再让他睡一觉吧。”
　　NPC行事真的果断，立刻上了迷药。
　　傅忻努力避开终是徒劳。他睡得很香。
　　……
　　兵荒马乱的一夜，珉踩着被水浸软的泥土，衣边污泥粘着着青草的苦涩和血的腥甜。
　　傅忻再睁眼时天色昏暗，正在下暴雨，而他狼狈地躺在传闻中的“九皇子”脚边，吹了冷风头疼欲裂，病情越来越严重。
　　“皇叔醒了啊？正好……”
　　一把长斧落在眼前半米处。
　　傅忻的头颅受到了威胁。
　　“千代渊！你再踏进一步，你亲爱的皇叔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瓢泼大雨不停，傅忻冷得发抖，不敢轻举妄动，那九皇子却一脚勾起傅忻的下巴让傅忻刚好可以看清前方站在血海里的珉。
　　珉一身玄衣被雨水浸湿如泼墨，面容苍白得不似活人，腥风血雨下游刃有余的神情更像是鬼魅。
　　“皇弟，何必纠缠浪费时间，胜负已定，放开他，我保证留你一命。”
　　九皇子的面容在雨水里模糊，握住长斧的手冻得僵紫，语气越发颤动，神志越发不清，显然没有之前的那般骄傲光景：“说得倒好听……在你手下苟延残喘与死有何区别？那么千代渊！我告诉你千代渊！如果你现在投降自裁，我便可保证留皇叔一命，让他锦衣玉食好生享福。江山和他你到底选谁？”
　　傅忻深呼吸，又猛咳了几下，险些被系统制作生硬的狗血基情剧给呛死。
　　珉面无表情地站在冷雨中：“好，你以他的性命做注，那他可是你最后的筹码了。”
　　傅忻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上的镣铐，中间的锁链倒蛮牢固。
　　九皇子精神越来越失控，在冷雨中一个动作支撑了太久。
　　可以试。
　　傅忻给了珉一个眼神，随后故意将脚链撞响，也算活动筋骨。
　　珉晃了晃手里的弓弩：“可是如果我说，我选江山呢。”
　　九皇子一脚踩上傅忻脚上的锁链，眼见着敌方就要行动，他出手迅速，毫不犹豫地将长斧从傅忻脖前抬起，蓄力要砍下他的头颅。
　　刹那间，傅忻两手伸开，让其间的锁链替他缓冲撞击，扭身躲过了攻击范围，珉预判九皇子的行动，弓弩发箭直中手臂筋骨，长斧一声闷响跌落在地。
　　傅忻几个动作便消耗了太多体力，拖着病弱的身体感觉又要翻白眼昏过去了，珉一把抽出士兵长刀疾速冲来，九皇子拽起傅忻的衣领挡在前方，继续用左手拿长斧，长斧锋芒逼近挥动，珉连连后退。
　　两方僵持一阵，兵器再相撞，噼里啪啦的金属响声在傅忻头脑里打转。
　　“咻”地一根箭矢射去，又将九皇子逼退。
　　在他未稳住脚的一刹，傅忻肘击后迅速反锤至他的太阳穴，趁珉剑劈来之时闪开。九皇子忍住疼痛甩斧头恰巧豁开傅忻后背。珉冲至人背后一刀深入肩肉。
　　九皇子的眼里布满血丝，痛喊一声便呲着牙摔了下去。
　　傅忻背后火辣辣地疼，雨冲入伤口，血狂往外涌，他伏倒在地，下唇被咬出牙印，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微微泛亮的天际，直到有人挡在了他的眼前。
　　珉扔下武器将他搂入怀中，阵阵强烈耳鸣阻隔了两人的对话，傅忻仅能感受到珉的温度正在向他传递，得以让他不至于冷得发抖。
　　【叮咚】
　　【该阶段任务结束】
　　【剧情探索完成度90%】
　　【下面进入到尾声】
　　【玩家傅忻，玩家珉，达成TE结局】
　　【TE结局即将播放】
　　【加载中……】
　　系统的电流声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筝瑟音，音乐缓而亮地奏响，声细而如泣如诉，傅忻除了听觉便只剩触觉，他后背压着硬邦邦的东西，身上盖着绵软的布料，却仍觉着被压得喘不过气。
　　音乐渐渐推向了高潮，二胡声入，登时如同给他送葬般。
　　不应该啊，都打赢了九皇子了。
　　傅忻以为TE结局是强逼着让他一个人去死，不甘地费足劲睁眼。
　　“他因此间动乱，整宿整夜心惊胆战，病卧床榻，毒已深入骨髓，他的发丝上验出的毒……已经可以确凿，是先太后与先皇毒害。”
　　暖光入眼，珉坐在床榻旁，静静地听了宫人的说法。
　　而周围并没有弹奏乐器的人——是系统故意播放的背景音，用来烘托气氛。
　　傻逼系统。
　　“没救了吗？”
　　“……是。”
　　珉看向傅忻：“你醒了啊？NPC说你很难救。”
　　宫人：“……”
　　傅忻心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现在得想个办法，让珉去拿解药。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启唇，勉强能发出点声。
　　珉一手撑着床沿贴近，暖光从他的发丝缝中流淌而过，温柔了眼前人的眸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挨得很近，淡粉色的唇瓣近在咫尺。
　　“你说吧，我在听。”
　　“之前，太子府里来的粉末，拿去验。”
　　“已经验了，是第一种香。”
　　傅忻的心跳频率突然拔高了些。
　　他回忆那张纸条，问：“那你看见纸条了吗？”
　　“看见了。”
　　当昭仪使用第二种香的时候，南王用的是第一种，当她用第一种的时候，南王却被换成了第二种。
　　相冲的成分，相错的使用。
　　答案不久显而易见了吗？
　　昭仪日日饮用的苦药，只是凶手表面上做的功夫，事实上，南王与昭仪每一次的会面交流、肢体接触，都是在杀死她，和南王自己。
　　傅忻想起身，动弹了几下，发现格外艰难。
　　珉将他抱住，慢慢扶着他的背，让他坐起。
　　那，解药该从何而来？
　　“珉，解药有线索吗？”
　　珉的手掌轻轻拍了下傅忻的后背：“没有解药的存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
　　“听我说完，”珉一笑，与他拉开一小段距离，对上他的视线，“巫医可以救你。”
　　窗外雷声轰响，这场暴雨不知道下了多久。
　　转瞬即逝的闪电，仿佛在一刹那扑灭了烛火的暖光，一道凛冽的光照在傅忻眼中。
　　剧情中，南王要的是母妃薨逝的真相，而千代渊的注意力只能放在“救他”二字上，其余一切他都最好不要管。
　　所以当傅忻在努力寻找那四条线索的时候，珉却早早开始寻解药，也早早地换了条线路。
　　两个角色的任务目的都不同，两条线路融合起来就是一条命运线。
　　傅忻当时去街道上等传信时，珉依然站在海边。
　　四五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上前，对他恭敬行礼。
　　“世子殿下，关于起死回生之术……您确定吗？”
　　布满沟壑的深色面容上挂起阴恻恻的笑容，那笑太过皱巴，正常人见了都有些后背发凉。
　　“我确定。”
　　“等他生命走到尽头那日，我们进宫，先为他下葬，再做开启我们的术法，术法结束，约莫下月中旬，他便能起死回生。”
　　“这术法助他吸收天地灵气，可保身躯不腐，并将天上魂魄重携人间烟火之中。”
　　听着系统“叮咚”一声通报任务完成进度，珉短暂忽视了它，问NPC：“他起死回生时，还是原来那副躯壳么？”
　　“自然不是，但新躯壳与旧躯壳，只有生与死的区分，灵魂始终是同一个。”
　　游戏剧情的回忆与眼前傅忻不可置信的神情重叠在了一起。
　　珉的指尖轻缓揉进了傅忻的发根，他低声说道：“放心吧，坏结局早就在一开始就展现给我们看过了。一次是夜袭失败，双亡，一次是去牢里救你，单杀。那些标注的都是BE，这一次是true end，真实的结局。”
　　耳边系统播放的二胡音效退去，怪奇音律从室外传入室内，混杂雨点与黑泥的飞溅声。
　　【“吾父废长立少，汝因济吾寒风雪夜天，与吾知十二载，由是为吾暖乡。”】
　　【“俗人忌汝之善，受天之谴，汝之魂，则更为生长。”】
　　“咚——咚——咚——”
　　整个游戏空间都被鼓敲得震动，傅忻只觉头疼欲裂，使劲掐住了珉的手腕。
　　“撑不住就直接睡吧，醒来我带你走。”
　　“你……？”
　　珉那一句话轻飘飘的，傅忻眼皮竟真的愈发沉重，没抵住困意睡了下去。
　　【系统结算中】
　　【昭仪薨逝线索4/4】
　　【触发巫医拜访1/1】
　　【TE结局已达成】
　　【接下来转入千代渊自述】
　　……
　　【天盛二十六年】
　　【舅舅被栽赃有谋逆之心，我母亲受到牵连】
　　【我不得不“大义灭亲”以保得更多血亲性命】
　　【父亲震怒，欲废长立幼】
　　【我虽为世子，受尽怠慢与凌辱】
　　【唯有皇叔愿意施舍我温暖】
　　【天盛二十八年】
　　【昭仪薨逝，皇叔病弱，父亲夺得储位】
　　【燕然四年，我父靖帝驾崩】
　　【密谋夺储之事真相大白】
　　【长皇子千代渊，我，登基】
　　【明德元年，南王薨逝】


第12章 他要被卖了
　　天色清亮。
　　平缓的脚步踩在宫道上，地面上一滩水光映着珉，以及他背上渐要转醒的傅忻。
　　“我没骗你吧。”
　　珉笑着说道。
　　拂过耳畔的声音如同飘飞柳絮般柔和空渺。
　　珉停在宫门前，将傅忻放下。
　　傅忻摸了摸后背，没伤。
　　“好些了吗？喘得过气么？”
　　“都好了。”傅忻又问，“我们这算是通宵过关了？”
　　“通宵？”
　　珉唇畔勾着浅笑，他静立一旁，如同冰雪雕刻出来的神像，在日光下有融化成一滩清水的趋势。
　　“你昏迷的时间加起来，应该算睡了很久吧？”
　　“……”
　　极具侮辱性。
　　“哈哈…走了～”
　　珉转身，上前推门，宫门大开，两人一齐进入了一个结算空间。
　　怎料得结算没让系统来，反倒请出了希尔维亚，她坐在正前方的黑沙发上，正在阅读一张报告单。
　　“通关了，一人一只连发弓弩，箭没了进皇宫就能立马刷新，我给你们叠了技能buff，你们可以直接上手使用，还有疑惑吗？”
　　希尔维亚抬眼。
　　傅忻见珉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替他说：“没有。”
　　希尔维亚点点头，两个人瞬间被一股能量轰出了房间。
　　傅忻被无情从高处摔进水里。希尔维亚几次传送都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温柔和人情。
　　傅忻擦了擦脸上的冷水，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又小声地喊了声“珉”，结果并没有得到回应。
　　四周昏暗潮湿，待眼睛适应黑暗后，傅忻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室内，而不是被扔河里了，他躺在溢满水的浴缸里。
　　他意识到现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珉没跟他传在同一个地方。
　　傅忻现在穷得要死，离了珉这个工具人举步维艰。
　　惨痛。
　　他希望出门就能遇到珉，慢摇摇地扶住浴缸边缘正要起身，耳边却听见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摩擦墙面发出水声。
　　傅忻循声瞧去，正对上一只猩红非人的巨大眼珠，一只触手“啪”地扇在傅忻身上，傅忻摔在地上疼得咬牙。
　　爹的。
　　希尔维亚的规则漏洞，鬼怪晚上出没，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触手与傅忻的肩膀擦过，巨怪猩红的眼睛遍布房间各个角落，触手扭开傅忻后方的门把手，把傅忻缠起来送了出去。
　　门被巨怪“砰”地关上，表示逐客。
　　巨怪貌似不想搭理玩家，傅忻因此草率捡了条命。他不敢耽误，上楼梯得见光束。
　　重新回到路面上，这里是座荒废了的食肆，周围的门店也都烂得一塌糊涂。
　　食肆木桌上还呈着各式各样的菜品，菜香味闻久了，空腹感越来越强烈。
　　傅忻立刻远离了这座古怪的食肆，街道安静，风都进不来。
　　死城。
　　傅忻不确定他现在是否在原来的古城大地图里，如果在，他也不知道皇宫在哪个方位，中途也怕有人守株待兔从岔路里杀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如果不在，那麻烦就大了。
　　傅忻沿着一条街试着走到头能看见什么，结果小摊车突然动了动，下面钻出来个披头散发的人。
　　四处静得能听见那人骨头嘎吱嘎吱地响，瘆人。
　　傅忻见怪不怪，只听那人拿着一个变了形的铁碗，用卡痰的嗓子颤颤吐字：“钱，钱，给我，给……”
　　傅忻迅速绕开，把那乞丐留在车下鬼哭狼嚎。
　　乞丐过了一会儿便怒摔铁碗。
　　游戏参与多了，人有了经验，傅忻谨慎，加快步子跑远，以免诡异乞丐突然身体变形掀开车子，用八条细腿几秒追上傅忻，还拿着大斩刀一边砍得傅忻喷血，还一边面部扭曲地用骇人的声音问“你为什么不给我钱”之类的话。
　　跑到回头看不见那个地方，傅忻才停下来喘口气。
　　对面一座高楼离自己很近，可以去上面观察一下四周，确定自己在哪个位置。
　　上去后，傅忻成功看见了皇宫的轮廓，但这地方离皇宫太远了，晚上赶过去怕又得被关在门外。
　　站在高楼上低头努力观察能看见几位玩家在游荡——这地方过于空旷了，很容易被高处的人盯上，傅忻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他试着瞄准一个玩家，发了一箭。
　　【哔，165成功到账？】
　　“？”傅忻敬佩地看着弓弩，正要下楼，寂静的楼梯道回响起旁人的脚步声。
　　傅忻做好准备，听着脚步声估量对方的位置。
　　“收起你的武器，我早就在楼下看见你了。”
　　傅忻听到那人的声音反而朝下对准他即将会出现的位置。
　　林深一个转角露出了他的身影，傅忻举着弓弩没有发射，仅仅是做了个无用的示威。
　　“都是队友，一起走吧，还真是奇怪，那个白毛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多管闲事。”
　　“你是我弟弟，我为什么不可以管？”
　　傅忻毫不留情地拽起他的衣领冷冷看他：“现在我们两个都升天了，我不是你弟弟。”
　　林深深吸傅忻的气息，握住傅忻的手腕把他甩开，倒是得意地抬起下巴：“还没投胎之前就还是。”
　　“闭上你的狗嘴。”
　　傅忻下楼，林深厚着脸皮紧跟不舍。
　　一条呲着牙的狂犬病狗在身后跟着真是件悲惨的事，傅忻发誓，这么久以来常把林深比喻成狗，并没有歧视狗狗群体的意思。
　　“傅忻，你打算去哪里？”
　　“离皇宫近的地方。”
　　“你现在有多少钱？”
　　“没钱。”
　　林深没心没肺地笑：“回头看我一眼可以吗？”
　　傅忻兀自在前面走着，冷言：“你各个平行时空的灵魂碎片已经合好了，走马灯也见过了，我一次次费尽心思逃离你，你还跟着？真是厚脸皮啊。”
　　“是啊，”林深道，过了会儿，他步子突然加快，挡到傅忻面前，“那你有什么办法呢？”
　　他眼里燃起蓝光，傅忻防不胜防，被定在原地。
　　傅忻气笑了：“我确实没法子。”
　　林深握住傅忻的手，掰开他的指头，与他十指相扣，瞬间，血管好似变成了钢丝，牵着绳，控制傅忻的关节运动。
　　逆天特殊技能。
　　林深牵着他走，傅忻喉咙里冒不出一个字，两人安安静静——画面和谐，兄弟手拉手上街散步。
　　林深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
　　傅忻嘴上说不出话，眼睛能动，于是瞪了他一眼。
　　林深就当没看见。
　　“去过菜人市场吗？”
　　堵在傅忻喉咙上的技能消失。
　　傅忻试着发声：“……菜人市场？”
　　“岁大饥，人自卖身为肉于市曰菜人。看看你能卖个什么样的好价钱。”
　　傅忻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烦林深的理由很多，其一便是林深做事总是莫名其妙，在这里恐吓傅忻就跟刷存在感的傻逼一样。
　　林深：“我说真的，真带你去看看。这个地图，荒凉的地方都有菜人市场，白猫原本和我一起行动，被菜人市场吓跑了，不然我也不会形单影只，随时担心被围攻。”
　　傅忻扯扯嘴角：“我也说真的，看屠宰现场不恶心吗？”
　　“挺恶心的，但是我也亲手宰了你那么多次，是吧？”
　　记忆中的痛感如同燃烧融化的铁水侵袭全身，泼烂了血肉，连骨头也烧得干干净净。
　　傅忻突然分不清他是在恐吓还是要动真格，他一语不发，沉默地跟着林深又走了一段路程，隐隐约约的哭喊声入耳，傅忻阖眼：“我还有活命机会吗？”
　　林深还是牵着他继续走，想了想：“当然有，你要是死这么快，有什么意思？但是，就算真没命了，我也只会惋惜一阵子。”
　　啧。确实，他每次屠宰傅忻都是干脆利落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的关联物品，也就是特殊技能者会有的弱点。“
　　“林深啊，”傅忻只能无奈地对他笑，“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运气好，抽得中特殊技能，你这个条件，开得也太无理了。”
　　他装得无辜，旁人大多抓不住他的微表情，可林深说不定，重重叠叠的平行时空中，傅忻骗了林深至少百次。
　　眼下林深没什么表态，就盯了他一会儿，盯得他有些后背发毛，林深面无表情拉着他往菜人市场的方向走。
　　“哥……换个？”
　　林深周边气压越来越低，冷得傅忻感觉自己要完蛋了。
　　“换？换什么……”他冷笑，脚下步子加快，硬是要把傅忻往市场拽，他情绪变得太快，傅忻熟悉这种感觉，纯粹是没说到林深想听的话。
　　那没办法咯。傅忻自认倒霉。
　　猩红的铁板入目，传闻中的菜人市场狭窄、堆了不少干草、帐篷，半死不活的女人挂在架子上，NPC一大片一大片地刷新，饿死鬼四处飘散，距离傅忻最近的冷面屠夫正要开始活宰小孩。
　　傅忻倒吸一口气，好像把铁锈吸入填满了肺部。
　　“来卖人？自己吃还是卖价钱？男的卖不了多少钱。”
　　林深没搭理问话的屠夫，转头对傅忻说：“可惜了，卖不了几个钱。”
　　傅忻瞥了眼屠夫，又重新看林深：“你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
　　林深将傅忻扔至屠夫面前：“多少钱？”
　　傅忻不情愿地站在屠夫面前，体型上还高了屠夫一个头。
　　屠夫开价：“600货币。”
　　林深微微歪头，唇畔勾着打量傅忻的表情：”他有这么差劲吗？”


第13章 他被我劫走
　　“爱卖不卖。”屠夫没好气，林深也不跟NPC恼，只是主动取消了在傅忻身上的控制技能。
　　傅忻以为林深觉得太便宜，不想卖了。
　　又或者是技能到时间了。
　　林深道：“算你命大，周围有其他玩家。”
　　傅忻不懂这是什么理由，手指埋入耳后卷发，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哦，那你倒是说说，其他玩家在哪里？”
　　话音刚落，起雾了。
　　傅忻立刻握紧弓弩提高警惕。
　　日光在雾里朦胧。
　　傅忻熟悉这个雾，之前白狐接隐藏任务时出现的也是这种雾，看样子又被盯上了。
　　人行动轻巧，无声无息，房顶有人驱动一支箭矢疾飞过林深前额。
　　傅忻立刻闪到墙边，林深嘴型道一个“跑”字。傅忻背后离了墙，仓促地扫了眼头顶，敌暗我明，两人找了处障碍物多的店进去。
　　傅忻屏息，能听见很轻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停在门口，顿了顿，随后走了进来。
　　他躲在一个柜台后，柜台是被人草率地合而为一拼成的，借着中间的缝隙，傅忻看见那人白衣胜雪，衣角粘着的红血格外显眼。
　　“两位，憋住气，别让我听见。”
　　傅忻阖眼忍耐。
　　杀手嗓音轻柔空灵，若雾中暖光。
　　除了珉，傅忻想不到还能是谁。
　　无所谓，游戏里队友接了特殊任务反目成仇的例子不少。
　　虽然珉跟他关系有些特殊，不过在系统和主神的绝对条约规则下，他要杀傅忻依然可以干脆利落。
　　林深手里剑早已离鞘三分，珉用旧布拭着菜刀上的血渍，从傅忻角度看过去，那头白发恰好遮住了珉的神情。
　　傅忻小心翼翼地呼吸，眼神戏谑示意林深：你行，你上。
　　林深躲过了他的眼神，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肉指点了点剑柄凹凸不平的雕刻纹路。
　　傅忻抬眼，林深所在的位置一个翻身离开柜台就可以迅速跑到大敞开的窗户越出去。
　　眼见着傅忻目中有了波澜，林深将剑按了回去，金属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明处人衣袖拂动，脚步声近在耳畔，林深恶劣扯嘴笑，起身翻过桌面，箭矢启动，林深顺势压低身子勉强躲过，结果还未踩下第二步，后方又是两道箭矢夹击，他闪至一旁，却仍被一支箭矢刺穿了右手臂，他吃痛咬牙，内心记上了一笔，翻窗而逃。
　　傅忻原先气着呢，亲眼看见林深的血丝哗啦啦落地，又高兴了。
　　近搏弓弩碍事，他抽出匕首躲珉的菜刀。
　　珉好好一个神灵形象，偏要手上拿把笨拙的菜刀。
　　这也怪傅忻把他唯一的匕首抢走了。
　　傅忻退出一段距离：“个人特殊任务，坑一个队友赚多少？”
　　“不赚钱，是直通下一个空间。”珉嘴上说着，动作加快。
　　傅忻被逼得连连后退，余光瞥了眼大门的位置，躲避攻击时匕首直指珉的要害示以挑衅。
　　“珉，你是被我坑进来的，我要死了，你通过了金字塔，你图什么呢？别闹了，当务之急是抓林深。或者说你想要什么报答吗？”傅忻一边说着一边与门拉近距离。
　　珉笑眯眯的，迅速与傅忻擦肩而过，一脚踢上门，门“砰”地闭拢，傅忻赶紧要朝窗口跑去。
　　珉的速度一向快到难以捕捉，喘|息间，傅忻便被他从身后挟持住了。
　　“听被林深整过的人说，他的特殊技能短时间内没有冷却，抓不了他呢，只能抓你了。”珉好整以暇，依旧是温温和和地吐字，“那，你刚刚说，要我放你，你拿什么报答？”
　　……林深什么时候那么厉害了？
　　他凭什么武器和技能全拿逆天的？
　　珉的气息落在耳边，打断了对林深的思考，傅忻只能先想想还有什么没给珉交代出去的，想了半天，他之前把自己整个人都赔出去了。
　　他早没有筹码了。
　　“唉……先欠着。可以吗？”
　　珉的笑声好似蒲公英飘在耳边。
　　“这个回答，我不太喜欢。”
　　一天被两个队友威胁，傅忻可怜自己。
　　珉低声：“不过，你说得对，你要死了那我就亏大了。”
　　傅忻拍拍他的手背：“所以，松手？”
　　珉眯着眼，没应，抱着傅忻的力量也丝毫不减。
　　气氛有些微妙。
　　傅忻觉得自己方才蠢爆了。
　　珉才不是来宰他的，珉是来占便宜的。
　　“白先生，我……”
　　“嗯？”
　　傅忻侧头，唇畔轻轻碰过珉的发丝，他笑着说：“我这不整个人都赔给你了嘛？之后慢慢给你就是了。”
　　室外风里混杂着无规律的移动怪声。
　　傅忻听见珉轻轻叹了一声，带着无奈的笑意。
　　前方透光的窗户突然被一个怪异的影子塞住。
　　珉收了刀，傅忻把弓弩调出物品栏，窗前一团黑色的东西兴奋地尖叫，傅忻发出一箭矢，怪物不痛不痒，珉不做任何攻击，迅速拉住傅忻推门冲出店。
　　傅忻边跑边不受控地回头，那怪物披头散发，人脸蜘蛛身，几只长着粗毛的细腿大步流星。
　　不用想，这就是之前那讨钱的乞丐。
　　这种虫子+人形设定傅忻都看厌了，对珉说道：“跳河里。”
　　珉没有言语上的回应，方向一换带着傅忻从拱桥上跳了下去。
　　冰凉河水迎面扑来，蜘蛛怪停止了脚步，在岸上原地打转，又开始连续不断地发出尖叫。
　　尖叫声侵入大脑震得傅忻有些神志不清。
　　脸上挂着的河水充斥一股海水的咸味，天光突暗，深蓝色的空气压缩，傅忻眼花缭乱反胃感极其强烈。
　　珉将傅忻拉入水中，双手覆住他的耳朵。
　　傅忻闭眼憋气，只觉水流缓缓。
　　珉透过水面去看岸边，蜘蛛怪还在打旋，气急败坏地尖叫，几条腿一起拿了石头往水里噼里啪啦地砸。
　　傅忻只觉得肺要炸裂了，珉动了动指尖往他身体里输入热流。
　　蜘蛛怪嗓子都要吼哑了也没把这两人逼出来，只好掉头就走，几只脚走着走着便碰撞到了一起，格外滑稽。
　　两个人又在水里沉了一阵，等那东西确实是走远了，才浮出水面。
　　傅忻头疼欲裂，躺在岸边喘气。
　　珉笑：“救了你一命啊。”
　　傅忻揉了揉太阳穴，从牙缝里挤出字眼：“……谢谢你了。”
　　珉看了眼天色：“你要去皇宫吗？”
　　“是。”
　　“我不能跟你一路，隐藏任务要求我今晚上必须砍三个怪为民除害。”
　　“砍队友是选做？”
　　“二选一。为民除害能获得货币。”珉浅然一笑，“隐藏任务未完成期间，可以透视定位三百米外队友所在位置，我透视到林深跟你的轮廓逐渐靠近，于是来了一趟，最后有意思的是卖队友的不是我，是林深。”
　　好一个卖队友。
　　傅忻扯嘴角笑笑：“我早知道他会这样的。”
　　珉的鞋尖拂过水面：“林深明明说爱你，为什么刚刚要抛下你？”
　　发问的是珉，反而让傅忻投去不解的目光：他都要把我拿去当菜卖了，你说呢？
　　果然印证了之前傅忻听到过的消息：管理员普遍会把情感处理得很糟糕。
　　“我第一次死于他杀，凶手是林深，他卸了我的四肢，拿氢|氟酸溶解后，把我的肉冲进了厕所里，他嘴里对我说的话冠冕堂皇，你作为旁观者，不清楚？”傅忻顿了顿也没想要珉回复，又道，“林深，他只是把自己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而已，况且，他头上还挂着我继兄的标签，传出去多难听。”
　　托林深和原生家庭的福，傅忻一直对异性亲密接触很排斥，所以他第一世活了27岁从未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之后几世重生，他再也无法审视自己的身体。
　　曾经也有人给他表白过，毕竟有的女生就好他这种带丧系气质的小白脸，再加上傅忻在社交上，尤其是大学期间总习惯跟人保持一种礼貌绅士的社交距离。
　　有的女孩就喜欢这种带攻略挑战性的男人，结果费尽毕生所学几次勾搭都不成最后只有选择放弃。
　　曾经一位姓尹的兄弟给他介绍过自己单位上认识女强人——大长腿高颜值，事业有成，说只要是男的都能接受。
　　傅忻顾及兄弟的面子去会了一会。
　　女的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旁敲侧击地打听傅忻性取向。
　　事后傅忻问兄弟“第四爱”是什么意思，兄弟嘲笑了他半天。
　　“没什么，我知道你不是第四爱，我开个gay吧请你做调酒师。”
　　……
　　傅忻现在回想起来，想变成老鼠找个洞钻进去永不见光。
　　珉静默了许久总算出声：“你之前十几次的死亡记录都是他做的？”
　　“不然呢，白先生，我该怎么把自己卸成规规整整的十六块呢？”傅忻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眼下，珉难得唇畔是平展的，没有弧度，这一刻珉的体温仿佛只有零上五度，还不至于结冰。
　　珉接不了傅忻这种玩笑话，他宁愿让空气僵在这一刻。
　　傅忻脸上又换了副自然的笑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怎么会问林深的这个话题呢？你们管理员还真和传说中的一样，被剥夺了激烈情感？”
　　“其实，是我没问清楚，我提问并不是想知道林深对你的情感是什么，我的意思是，林深‘爱你’显然不想让你死在第一层金字塔，他敢把你丢在我身边，你猜是做什么？”
　　傅忻转移话题失败，反而迎来了一轮打击：“林深在试探我们。他有很大的把握认为你不会杀我，我现在活着，下次跟他碰上他什么都清楚了。”
　　珉“嗯”了声：“现在我也知道了，原来你们是这样宣传管理员的。”
　　傅忻默默将脸埋入臂弯。
　　“你觉得我像没有情感的？或者处理情感能力很差的？”


第14章 他再次遇见我的建模
　　“你？好吧，你不差，要是差的话你还哪来的兴致养一窝情人？”
　　珉先是诧异了一阵，随后抿着唇轻轻地笑出了声：“我哪来的一窝情人？”
　　“靠你这个关系走后门进副本或者许愿重生的人应该不少吧？”
　　“……”
　　珉这下才知道，原来傅忻是这么看待他的。
　　“我在此说明，仅限你一个。当然我不是什么好人，”珉愠怒时皮笑肉不笑，语速更慢了些，一字一顿地强调和埋怨，“我现在，是刚被林深抓到和你偷情的小三。”
　　*
　　到饭点时，两人只找到了一家食肆，珉把菜刀放回了食肆，NPC就没有再喊贼喊打了，两人可算结束奔波，草率地吃了晚餐，准备分道扬镳。
　　傅忻通过手表查看物品，物品栏只能放四样装备，手枪一时找不到子弹，真派不上什么用场，傅忻摸着手枪陷入思考。
　　珉看出了他的心思，递了块冰凉的吊坠。
　　“蛋白石。开挂神器，带脖子上，想收集东西就装这个里面。”
　　“挺大方的。不过，不该是我馈赠包养你吗？”
　　珉伸出一根手指摁住傅忻的嘴唇，同时手表投出屏幕，四个物品栏从左到右一次是唐刀、长鞭、左轮手枪、弓弩。
　　他之前明明可以两枪直接毙了傅忻和林深的。
　　“这个蛋白石不容易碎，但还是得保护好，以及，别搞丢了。”珉点击按键抽出唐刀，“明天见。”
　　傅忻目送他离开后，翻看菜单，菜单左下角写了个剩余人数：94。
　　明天就是第三天，天都快黑了，还剩这么多人，进城门前系统就提示过，时间达到第三天规则就要变动，如果傅忻是主办方，规则会改得更加恶心人。
　　比如一天饥饿速度加快，一天必须吃五顿。这种设定很鬼畜，但傅忻还真遇到过，听着门口珉与人刀剑相碰的声音，明天食肆门口守株待兔的人会更多。
　　傅忻想了想，拿出匕首。
　　【系统警告：不可杀害NPC，如若杀害，您的队友与您将被淘汰】
　　傅忻疏懒地笑起，回复系统：“我没说要杀啊。”
　　望着地上一群被傅忻揍晕倒的NPC，傅忻关上了厨房的门，背靠门对着厨师把玩匕首：“给我拿二十个肉包子。我不付钱。”
　　理直气壮。
　　小命和二十个包子能比吗？
　　“客官……包子还没蒸完……”
　　傅忻手上把玩匕首的动作一顿，道：”速度。”
　　“好，好，您别动手。”
　　不一会儿二十个包子到手。
　　傅忻收获颇多，翻窗出食肆，街上已经出现了NPC，傅忻又抢了NPC十张烧饼囤进了珉送的超大物品栏里。
　　然后一脚掀翻了摊子，把小摊车装进了物品栏。
　　NPC垮着个脸，傅忻则回以一个笑。
　　敛笑，NPC面色越来越难看，傅忻哪管NPC想法，正准备离开，下一秒却见一个爪子破开了NPC的头颅，剥开了人类的皮囊，露出鬼狼的真面目，血盆大口里露出獠牙，从喉咙里冒出一股腥臭。
　　周围几个摊的NPC全都撕开了外皮，齐刷刷地朝傅忻看过来，平民NPC尖叫逃窜，傅忻被人撞得踉跄，转身混进人群中逃跑。
　　街边的小贩全是怪物扮的，不刻意惹怒，他们大概率是不会攻击人的，但傅忻精准踩雷，直接掀了摊。
　　四处的怪物都被惊动了，傅忻是真的不知道其余93个人都在哪里晃悠，傅忻被追得满城跑，直到看见前面有一个擂台喊着比武招亲，傅忻狠下心，穿过人群跑了上去。
　　“哟哟哟，又来了个胆子大的了，方才那壮汉被沈家小姐打得口冒白沫，他是没看见吗？”
　　傅忻当然没看见，只顾着躲鬼怪，上台后鬼怪们狼头变新的一副人脸，披上衣服纷纷退散，本以为麻烦消除了，结果台上的沈小姐见着这么一个俊俏郎君眼冒星光，给傅忻送了新麻烦。
　　周围人交头接耳，音量逐渐提高。
　　“我看这小子，仙风道骨。”
　　“去你妈的仙风道骨，见小白脸说话是吧？”
　　傅忻硬着头皮跟她打了起来，姑娘演得卖力，为了输给傅忻打了几个回合就捂着手喊“不打了不打了我输了”。
　　一旁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面色不悦，几步走到擂台中央。
　　“这算什么！小子，跟我打一架。”
　　傅忻循声望去，那男人黑面白须，虎背熊腰，一个能顶三个傅忻，他没被鬼怪感染，也要被这家伙打死。
　　“哎！沈老爷！”
　　“他跟沈老爷比起来差距太大，看着弱不禁风，还能打吗？”
　　“可是我觉得沈姑娘喜欢人家得很呢！这要输了多不好。”
　　“噗……沈老爷这么做哪还找得到女婿。”
　　傅忻恭恭敬敬地要拒绝：“沈老爷，您武艺超群，我自愧不如……”
　　沈老爷听不去他的话，仗着自己声音大：“哎！少废话，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像什么话！”
　　傅忻示意沈姑娘松手，走到沈老爷对面。
　　沈老爷身形庞大，傅忻的优势是比他更灵活，连续接了几招后，傅忻纳闷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赢了这位老爷，他可不想娶媳妇。
　　于是他尽量让自己落下风，为了保证生命安全还得注意不要被打得太惨。
　　没挥舞手脚两下，胜负便定了，沈老爷扭动扭动筋骨，傅忻揉了揉手臂上的淤青，想着这算可以放他走了吧。
　　沈姑娘不满地喊：“爹！谁能打得过你啊？照这样，女儿能嫁出去就怪了！”
　　沈老爷清清嗓子，酝酿情绪。傅忻心里笑道：再怎么喊，底下那群人看得清清楚楚，没打过就是没打过。
　　“咳，好孩子，”没料沈老爷拍了拍傅忻的肩膀，嘴边扬起一丝豁达的笑，“这孩子孝心可嘉，知道我是个老骨头，为了让我不在众人面前出丑，故意露出破绽败给我，实在令我感动。”
　　“……”
　　傅忻无语了。
　　他侧头观察四周，再也看不见一只鬼怪的影子，于是趁这对父女不注意，挤着人群要下台。然而围观的吃瓜群众拦着不让他跑，那沈姑娘几步追了上来，“公子姓甚名甚”一类的问题没断过。
　　傅忻赶紧跑了，没想到这女孩追得紧：“公子莫走，这分明是说好了的比武招亲，公子怎能……”
　　人来不及走到皇宫去，步子停在了一座府邸前，傅忻没仔细瞧，一心只想驱姑娘走。
　　“姑娘啊，实在抱歉，老子刚翻了狱墙出来吹风，待会儿还要回去。”
　　沈姑娘闻言先是一顿迷惑，而后上下扫了傅忻一眼：“公子这装束，也不像是啊……”
　　突然，一旁府邸门大开，侍人从门两边提着灯涌出，府内老管家恭恭敬敬行礼：“殿下说，上回那盘棋还未分出胜负，邀您去府上坐一坐。”
　　【系统提示：进入特殊剧情，物品栏封锁，武器封锁】
　　傅忻没回复，那群人就都弯腰低眉立着。
　　特殊剧情？不，没死宅邸里面就等于NPC送福利来了。傅忻希望这次能送把剑。
　　“嗯，带路。”
　　“旁边这位姑娘是？”
　　沈姑娘直言：“未过门的。但是快了。”
　　众人听言悄咪咪地在底下给眼神。
　　这里多半是因为“沈姑娘”而触发的隐藏剧情，所以傅忻也没多加解释，只不过“殿下”指的是谁？
　　不会这“殿下”暗恋沈姑娘好久要跟触发剧情的玩家大战吧？
　　傅忻想还是进去再说，脚已经跨进门槛了好几步了，傅忻才猛然想起：他没有看匾额。
　　入府后，傅忻顺着剧情推动，侍人支开了一脸悲痛的沈姑娘，让傅忻一个人进了屋里。
　　推门，“殿下”指尖拈着棋子，抬眸。
　　“皇叔，”他笑，“好不容易来一趟，侄儿已经让人腾出了一间空房来，今夜就宿府上罢？药已经让厨娘熬了。”
　　傅忻笑不出来了。
　　顶着珉脸皮的千代渊都这么说了，傅忻不知道他有什么走的理由，动作尽量自然地坐他对面。
　　“恭敬不如从命。”
　　千代渊又问：“才好些日子没见，沈家姑娘是怎么一回事？皇叔难不成是去了比武招亲？”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并没有想让傅忻回答的意思，傅忻落下黑子，思考眼前这个NPC有什么用处。
　　不应该，这言语藏刀，千代渊不是对病王爷很忠心吗？皇位抢来都想给他皇叔捧去。
　　白子落下，傅忻装病王爷人设轻咳了两声。
　　这是狗血基情戏。对面的醋了。
　　傅忻不知道现在这个剧情处于哪个时间段，既然还称的“殿下”，那大概是政变前的旧事了。
　　“沈家姑娘是出了名的性子洒脱，也不知晓皇叔的身份，皇叔若是为难。我便派人跟她说个清楚。”
　　傅忻唯唯诺诺，态度越是恭敬，识海里系统提示的箭矢数量增加得越多。
　　【NPC对你的表现很满意，箭矢+10】
　　【NPC心情愉悦，箭矢+10】
　　棋输了后，千代渊笑眯眯地给傅忻端上了药。
　　傅忻迟疑NPC会不会药里下毒，结果千代渊一点也见不得傅忻露出不信任的目光，伸手捏着下巴直接强灌了进去，随后用手指抹去了唇边的药渍，语气认真，态度也诚恳：“阿胤，你要信我。”


第15章 他被我的建模占便宜
　　傅忻对上他的眼眸，望着这张与珉高度重合的脸庞，耳畔温柔的话语带着极明显的威胁意味，傅忻背后不禁起了层薄汗。
　　系统是怎么生成这种人设的？
　　努力放松神经点了点头，千代渊这才端着碗满意地离开了。
　　【NPC心情非常愉悦，箭矢+20】
　　【喝下“大皇子的药”获得百毒不侵buff，恭喜您触发了本层游戏S级buff，您可以直接品尝不花钱的食物而不会中毒】
　　“？”
　　傅忻一听还以为自己又被什么眷顾开挂了，NPC给他叠了层无敌buff，掀摊毫无心理负担。不过他掀摊的最初目的不是给自己留食物，但现在看来，也可以留些急救空腹了。
　　OK，跑路掀摊去。
　　傅忻迅速离坐，几步上前伸手推门。
　　不料门被锁了。
　　【亲，buff不是白给，让您留一个晚上您就得留，小心别把门撞坏了，系统要索要赔偿3000哦】
　　一扇破门也值3000货币？系统想抢钱。
　　傅忻松手：“安全吗？”
　　【亲爱的玩家，这里是系统，不是百科全书，有关游戏内的问题不提供答案】
　　“他不是说给我收拾了一个客房吗？”
　　【亲爱的玩家，不要跟系统聊天哦】
　　傅忻懒得管，找了个躺椅睡了上去。
　　过了半天也没起丝毫睡意，有人开门进来了。
　　“阿胤，还没睡着吧？”
　　傅忻装睡。
　　“累了为什么不去榻上睡？”
　　傅忻将眼睛微微睁出一条缝，而千代渊那张脸近在咫尺。
　　装不住了。
　　千代渊坐到旁边：“刚削的梨，我喂你。”
　　傅忻出言要拒绝。
　　【警告，NPC喜悦值有下降趋势】
　　“我自己可以。”
　　【警告，箭矢-10】
　　傅忻眼皮一跳：“你喂吧。”
　　画面极其诡异，傅忻嘴里没滋没味嚼着梨，半眯着眼不敢去看他。
　　【NPC愉悦值上升，金钱+50】
　　五十块钱便想把傅忻收买了，搞笑，傅忻咽下最后一块梨：“收拾了哪间屋？”
　　千代渊笑笑，直言：“这间屋。”
　　傅忻意识到不对。
　　“这不是你的……吗？”
　　千代渊笑着点头，笑容温和，与珉的神情重合度极高。
　　“阿胤，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懂吗？”
　　傅忻懂，如果眼前这人有尾巴，那一定是左右晃来晃去的。
　　NPC你要脸吗？我住单人客栈都花了100，五十块就要收买我？不可能。
　　他闭眼想逃避现实。
　　【“系统，系统在不？”】
　　【在】
　　【“求你把眼前这个NPC换张脸。”】
　　【……亲爱的玩家，这是换不了的，你们触发隐藏剧情的时候就已经被提取了部分灵魂碎片暂时载入了NPC数据里面。
　　触发狱卒呼喊剧情时，系统就已经用手表提示玩家最好与自己取向何意的人组队进入】
　　傅忻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人已经炸了。
　　【“怎么可能？没有，根本没有这回事，你们这是怎么设计的？哪有强制性组CP还带强上的？”】
　　【消息是发了的，系统正在查询记录……】
　　系统愣了一阵。
　　眼前的千代渊已经开始准备动手动脚了。
　　【……抱歉啊玩家，那条消息中途被什么bug截断了，我们也是第一次尝试再游戏里组CP，主神说她想看一对恋人在游戏里相爱，然后因为游戏太难其中有一方死亡的悲惨故事】
　　【于是系统们就只好规划了一条感情剧情，我们认为遇到由本人灵魂碎片形成的NPC发生亲密接触后，再见本人会有一种微妙的情绪，主神叫那个东西……暗生情愫，从而推动双方感情发展】
　　傅忻脑子里嗡嗡嗡地叫个不停，用肢体适当抵触千代渊装作欲拒还迎，以免被扣除太多箭矢。
　　【“一群废物系统，那种微妙情绪不叫暗生情愫，叫尴尬。我以后会避开他暗杀他，这也不是虐恋，我和他都没有感情。
　　……你们主神什么癖好？你们系统懂不懂这种组CP方式太强硬了，不会组就不要组……他爹的。”】
　　【玩家，游戏里的系统都是机器，我们确实不懂，您轻些骂。不过您放心，下次游戏我们会更改操作方式】
　　下次？
　　下次……傅忻气极反笑。
　　他扭身躲过千代渊。
　　【NPC怒气值增加10点】
　　傅忻瞪了眼千代渊。
　　【NPC怒气值增加50点，已达60点】
　　傅忻警惕地退后。
　　【NPC怒气值增加20点，已达80点】
　　【警告，警告，箭矢-10】
　　【警告，警告，箭矢-10】
　　【警告，警告，NPC怒气值持续升高，您的箭矢数量即将降为负数】
　　降就降吧。
　　【警告，警告，货币-100】
　　【玩家，请提高NPC愉悦度】
　　傅忻“啧”了声。
　　【“系统，容我问一句，你们脑回路很神奇。如果我真和NPC勾搭上了，这算不算绿了原身？”】
　　【玩家，这是本人灵魂碎片】
　　【警告！NPC怒气值即将到达顶峰，有概率造成生命危险】
　　傅忻生不如死，坐靠在墙边一副活不了的模样。
　　“阿胤？”
　　傅忻真被呛得猛咳了几声。
　　千代渊的身躯挡住了光，蹲下，抬手抚上傅忻的脸庞，指腹温热地刮过他的侧脸、鼻梁，摩挲过睫羽下的阴影处。
　　“不敢认我这个侄儿了？”他依旧是柔柔笑着，周身戾气早已深埋扎根，“认也罢不认也罢，都不重要，都不影响我要做的事。”
　　傅忻有些不耐烦地握住千代渊的手腕，方要加大力度反击他，千代渊反将他双手束住。傅忻的手腕骨撞在墙壁上，疼得不禁蹙眉。
　　千代渊炽热的目光扫来，傅忻不自在地侧头。
　　【“系统。”】
　　系统大概是被傅忻骂委屈了，喊一声还不现身了。
　　【“系统。系统你出来，我们商量个事。”】
　　【亲爱的玩家，不可以向系统请求场外援助】
　　千代渊的的身体贴近，脖上被吮吸得一激灵，傅忻瞳孔骤缩，有种熟悉的恐惧感席卷带走身上的温度。
　　刺疼且紧绷。
　　雪映红梅，温软点点密密地落在脆弱处，枝丫影线在烛光灰墙下交缠纠葛。
　　傅忻一巴掌扇过去，“啪”地一声在千代渊脸上绽开了花，手腕立即被强硬握住。
　　危机来得猛烈，傅忻忙不迭呼叫系统。
　　【“系统，结束这把游戏我不投胎了，我签合同给你们打一百年工，你帮我搞定一下前面这个人。”】
　　【“系统！”】
　　【接收消息中……】
　　这招绝对管用，前辈推荐的。
　　最近0号空间缺员工，系统总爱在游戏里面捞人，但是福利太差，主神也爱压榨喜欢996，很多人宁愿投胎接受新生活。
　　傅忻不一样，傅忻早就被林深搞出了投胎恐惧综合征，他本来就打算打会儿工攒人品，下次再投个好胎。
　　现在系统基本上捞到的员工都是死到临头或者被游戏吓到崩溃求助的，傅忻的目标只有耗死林深和找回记忆，但他不想中途被什么灵魂碎片NPC占个便宜。
　　系统滋啦滋啦地发出嘈杂电声。
　　耳畔更近的是千代渊的气息以及有些喑哑的嗓音，吐字重而清晰：“皇叔，未过门的，何意？”
　　傅忻推搡不过，貌似又在杂音中听到了一声【金钱-50】。
　　【NPC怒气值……哔…哔…哔……】
　　智障系统磨磨蹭蹭的，等老子当员工升官了你们就都等死吧。
　　【哔…哔…确定吗…哔…您确定签定吗……】
　　【“确定！”】
　　系统合同草率签完的下一刻，傅忻只觉唇上刺痛，系统在一连串混乱的电波声中重新启动，温柔澄澈的人声替代了冷漠的机器音。
　　【成交】
　　傅忻咬破温软，尝到千代渊唇上鲜红色的甜味，他抓住千代渊的衣领，勉强将千代渊朝后推出小段距离。
　　傅忻浑身抖得厉害。
　　哪哪都已经亲上了。
　　成交你爹。


第16章 他有我做靠山
　　【NPC愤怒值正在调整下降，请耐心等候】
　　傅忻被堵得头晕目眩，千代渊起身，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情绪平缓了不少，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我知道了。”
　　千代渊推门而出的那一刻傅忻直接由坐变躺，瘫在地上不再动。
　　【“系统，你换人了吗？”】
　　系统滋啦滋啦又是一阵电音。
　　【亲，我又换回来了】
　　傅忻语塞。
　　千代渊还是锁了门，傅忻干脆从命睡躺椅上。
　　翌日他是从榻上起来的，不用想，是千代渊抱上去的。
　　推开已经解锁的门，四处扫了一眼，整个宅邸的NPC都还在，傅忻去书房找千代渊，隔着距离简单敷衍地告辞。
　　“你现在就要走？”
　　“对。”
　　千代渊狂涨的愤怒值被系统来回抑制，傅忻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如逃生般离开房间出了府门。
　　外面街道上依旧是人山人海，马蹄踏过尘土，喧嚣不断。
　　傅忻瞬间警惕起来，靠着门观察四周来往的人。
　　首先可以确定，第三天规则偷偷变动，百姓NPC在白天也会出没了，鬼怪未知，其他未发掘的特殊NPC也可以活动。
　　之前白猫说自己把NPC和玩家搞混了，傅忻很能理解，因为他自己也在躲巨型八爪鱼的过程中把玩家认成了NPC。
　　有些玩家生存的原世界就和古城风格相似，这样乍一看很容易被认成NPC，比如白猫。
　　细节方面，玩家不同队伍佩戴不同现代手表，为了随时掏武器，玩家通常会戴手腕上，但不排除有人喜欢用小刃器，把小刃器装宽大的袖子里，手表藏鞋里、戴脚腕上、戴肱二头肌上等等，能怎么隐藏就怎么隐藏。
　　服饰和发型方面下了功夫的这种人，在规则变动的第三天往后都很棘手，傅忻可能走路上不经意就遭人刺了一刀。
　　前两天NPC只在晚上出没，白天街上空空旷旷，遇到人直接射箭开枪，因此玩家大多是在白天被淘汰的。
　　傅忻望着人群思索着，摸了摸自己睡得微翘起来的鲻鱼头，很明显的现代潮流人，他把自己从思考中拖了出来。
　　布庄肯定是卖衣服的，但在一场游戏里，傅忻不相信它只买衣服。
　　离得最近的一家叫“江锦布庄”，路过一排排服饰后，最深处摆了不少假发，饰品、鞋子也都有，傅忻一看价格，全在300以上。
　　他的货币在千代渊那里已经被折腾掉了不少，弓弩箭矢数目甚至掉到了负数，他还剩什么，他能高兴的就是没把裤衩子给丢了。
　　傅忻拿过假发和饰品，一旁的阿姨盯着他说：“如果看上了就付银两罢。”
　　傅忻犹豫可以拿完就跑吗？
　　抬头，系统早在墙上贴了张警告“不付钱出不了布庄，请玩家按程序走”。
　　傅忻在系统的监视下被迫把东西放了回去。
　　正打算离开，挂在脖上的蛋白石项链忽地震颤，傅忻警惕有人靠近，倏地抽出匕首。
　　“我帮你付啊。”
　　美玉冠挽长发，白衣刺金绣，珉唇角微弯。
　　傅忻又重新把匕首收回背包，心理暗示自己那是珉不是千代渊。
　　“帮我付吧，我发达了还你，”傅忻说完又补了一句，“说不定待会儿就发达了。”
　　珉想了想：“太昂贵了我也支付不起呢。”
　　傅忻又把匕首抽了出来。
　　珉怎么可能被他给威胁到。
　　傅忻把假发和饰品递到老板娘面前，对珉抬了抬下巴，他身上的蛋白石泛着彩光，修饰白皙细嫩的脖颈。
　　动物的脖子没有多少脂肪，却分布着大量神经，藏着动脉血管，脆弱敏感。
　　珉轻笑声温润如玉：“650从我这里扣。”
　　傅忻没想过的顺利发展——珉真敢出巨款。
　　整理完着装后，他问珉还有多少钱。
　　“978。榜一是我。”
　　傅忻扯了扯嘴角，表示听到了。
　　珉走到布庄门口站了会儿，暗示性地说：“皇宫离这距离太远了。”
　　傅忻老实交代：“在NPC府上过的夜。”
　　“睡得安全吗？”
　　“不好，不安全，不推荐。”傅忻调整手表位置用衣袖挡住，“我要去摆摊了。”
　　珉远远站着没走，就看他一边嘴里叼了个包子嚼，一边推小摊车。
　　还真有几个人凑了过去。
　　“饿死了，今天早上那条街卖的都是金子吗那么贵。”
　　“看看这里吧，我已经饿得腿脚都站不稳了。”
　　包子和烧饼成本为0，傅忻不降价不提价，只要不露馅，能卖多少是多少，傅忻都是赚到。
　　来小摊买东西的四个人像是专门拿来凑144个人头的，一点也没多想就拿了八个包子。
　　四个玩家通过手表正要指定输钱给傅忻时，箭矢自暗处朝傅忻的方向袭来，傅忻面上随意，装不经意挪脚，箭矢不偏不倚正好擦过衣肩，无伤大雅。
　　面前的四个人傻，站高处的旁观者黄雀不傻。
　　周围NPC躁动起来，傅忻一脸平民NPC该有的惊吓恐慌，连忙要丢下小摊车跑，但左右都是人流，他只得躲车后，装得像点，他还要咬着牙瑟瑟发抖。
　　一片混乱里，四个玩家迅速输钱给了傅忻后，狼吞虎咽地咬包子，动作敏捷地分散开来，观察箭矢飞梭过来的方向，并警惕四周敌人可能存在的埋伏点。
　　殊不知最大的敌人正故意发抖着躲小摊车底下。
　　看着他们纷纷咬下包子，几秒后脸色一个比一个差，傅忻敲了敲蛋白石，小摊车瞬间没了影，他们的目光聚焦到了傅忻一个人身上，那四个人鼓着眼珠，似乎要把两只充血的眼球狠狠钉傅忻身上。
　　“客官慢走～”
　　四个人齐刷刷倒地化成金粉飘散消逝。
　　【哔，间接淘汰四名玩家，到账1359】
　　谋财害命点名傅忻。
　　傅忻难得心情愉悦到无法控制自己，咧嘴露出一个计划得逞的狡诈笑容，弯着的眼眸向着远处的珉，口型道：“榜一是我。”
　　连发箭矢朝傅忻飞来，傅忻瞬即闪开。
　　距离傅忻几米处凭空出现了一个玩家人影举着死神镰刀冲来，傅忻斜后退几步，藏于身后的左手紧握手枪，他刚要将枪口直对突如其来的客人，一把唐刀横在傅忻面前，对面发出的细小暗器与唐刀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傅忻看清楚——对面是个熟人。
　　被傅忻当成过NPC——那位会隐身的姑娘。
　　“没想到你个流氓背后还有靠山。”
　　珉饶有兴趣，问傅忻：“你是流氓？”
　　傅忻瞥了他一眼，幽幽道：“怎么会，冤枉了，我是受害者。”
　　说完心里还骂了句狗日的千代渊。
　　姑娘随性地转了转镰刀：“看起来实力都不差，跟我碰上免不了打一架，可惜二对一欺负我一个女孩子，多没意思。”
　　“头顶不是还有只傻狐狸等着发箭矢吗？”傅忻道，“说来有意思，进游戏这么久，和你们队伍缘分不浅。”
　　被点名的白狐干脆不藏了，迅速跃下。
　　“阿姊别跟他们废话！”
　　剑光划过苍穹，惊鸿游龙疾速袭来。
　　傅忻一改刚进游戏的闲散模样，面色沉下，眸中陡然爆发狂热的战意。
　　空旷街道上四人纠缠武斗各负一身锋芒。
　　浑身血液沸腾滚烫，剑网铺天盖地。
　　纠缠斗武平分秋色，倒是耗费了不少体力，四人拉开距离，珉趁间隙把自己的弓弩扔给了傅忻。
　　白狐面具残破一个角，炽热的液体流淌在裸露的皮肤上，血腥的味道，不断扩散，很深、很深的红色。一直淌过半张脸，他用舌尖撩过指上的血。
　　傅忻笑：“主要是太好奇你的面貌了，下回赔你一个面具。”
　　双方身影再度碰撞在一起，剑阵交织，天地惶惶。
　　傅忻紧握匕首即将刺中白狐要害，一把死神镰刀从身后劈来，带着强大气流，势要斩下他的首级，傅忻刀尖下死里逃生，踉跄几步，抬眼就见白狐提剑反攻，迅速左闪，开始落下风。
　　傅忻收回匕首，拿出弓弩在躲闪时对白狐斜发一箭，白狐侧头轻易躲过后才发现箭矢所对的方向是他姐姐。
　　“阿姊背后！”
　　那姑娘反将镰刀竖置于地面，借镰刀敏捷跳跃空中旋转，落地瞬间人便没了踪影。
　　珉几步冲到白狐身旁两米处，一挥唐刀，几滴血珠飞溅到脚边。
　　受了攻击的狐狸姐姐被迫解除隐身，退后几步用镰刀撑着身体，有些不敢相信珉的预判能力。
　　不经意地，傅忻视线扫到一个红色光点，还未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下一秒便听见“砰”的枪响声。
　　……
　　狐狸姐姐瞳孔蓦地一缩。
　　白狐的身体直直倒在了傅忻面前，与地面碰撞发出闷响，留下一条毛绒绒的白色狐尾。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高空。
　　姐姐乘机迅速化成赤狐状态，靠小巧的身型，丝毫不犹豫，火速逃离了现场。
　　楼顶上的女子通过狙击枪的瞄准镜看了大半场武打戏，嘴角噙着欢愉的笑：“白狐白狐，我是白猫，收到请回复……噢，哟，你姐姐跑了，天天围着你家阿姊转，倒地的时候也没见她多看你两眼。”


第17章 他干嘛那么嫌弃我建模
　　白猫修长的手指勾起地面上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开心到自己头上跳出两只猫耳朵。
　　傅忻：“拿了他的尾巴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保暖。”
　　犬科与猫科的较量？
　　傅忻将弓弩还给了珉，忽然意识到：“这姐弟是九尾狐妖？”
　　“你要这么说，我听着可喜欢了，但我很诚实，他们是狐仙，我是猫妖，妖和仙是不一样的～”白猫将尾巴环手上抚摸，“之前和你提起过，我跟他们有过节——等等，你哪里判断出他们是九尾了？”
　　她说着，地上散落着不少被她撸掉的白狐狸毛。
　　“淘汰都有金色粉末漂浮，被枪击中后反而留下一条尾巴，我猜的，一条尾巴抵一条命，‘九尾’念着顺口。”
　　白猫笑得清朗：“猜对了。”
　　“所以，根据我们世界民间传言，猫有九条命吗？”
　　“……”白猫撸毛的动作顿住，“嘁，原本是有的咯，被他们姐弟俩一人一刀，现在只剩六条了。我要回击……”
　　“我建议你别想着刀人了，玩过修道院那一场吗？”
　　古城结束后，下一场就是修道院，傅忻之前就体验过，12个玩家对付一个屠夫玩家，到时间点如果屠夫玩家没有抓到人，会逐渐丧失五感，十三个人都有断胳膊断腿的机会。
　　难玩且恶心死了。
　　白猫听后却眉飞色舞：“玩过，我没放一个人离开，就是耳朵聋了的时候有点慌。”
　　“……屠夫跟被宰的根本不是一种体验感，留点命下场用吧。”
　　“哦，多谢提醒，不过，我也不打算在这场游戏活太久，”白猫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狐狸尾巴，朝一旁空旷的地方丢去，“在青楼那里我跟你说我心情好，就是因为这把狙，炫耀一下，谢谢。”
　　傅忻非常自然地回了句：“别客气。”
　　看了眼表，白猫正色：“两位队友，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空气凝结住。
　　傅忻倒是认真思考了一阵，回道：“吃饭。吃大餐。”
　　“哇，首富，您要请我们吗？”白猫调侃。
　　“你哪里知道的我是首富？”傅忻未等她回复又补了句，“你不会把菜单偷出来了吧？”
　　白猫拿出一张红色封面的菜单：“你一猜一个准，挺厉害的嘛。”
　　“可以请你看一下游戏还剩多少人吗？”
　　“90。”
　　“剩下来的这批人命都好硬。”
　　白猫赞同：“我与林深汇合的时候听他说，命硬的爱集中在主城周围晃，六点半皇宫开门时，场面很是精彩，枪炮剑刀该有的都有，但最终斗下来也就淘汰了一两个玩家，大部分淘汰的人都是好好走地上被偷袭，或者被刷阴招坑出局，还有一部分是被怪物同化了。”
　　的确，绝大多数的人都经历过数场游戏，身手矫健的人多了去，真要打起来很难分出胜负。
　　白猫低头扫了眼菜单，提醒傅忻听仔细：“好了来谈正事。提前点餐，首富您请。我要吃这个酸辣土豆丝，开个荤，还要宫保鸡丁、鱼香肉丝……”
　　食肆门口蹲了两个玩家，傅忻当他们是来送钱了，打残后全交给珉这个人体存款、取款机处置了。
　　进食肆点完餐，傅忻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珉：“白先生，待会儿算好账付了。”
　　白猫故意做作道：“哇真的嘛？真的让我吃大餐？”
　　傅忻拿着没子弹的手枪抵到了嘻嘻哈哈的白猫太阳穴上：“之后有你忙的，别白吃我们一顿钱。”
　　白猫依旧嘻嘻哈哈笑着，手里突现的狙击枪口撞得傅忻肋骨生疼。
　　端菜的NPC汗涔涔问两位需不需要拉开座位。
　　傅忻没有理由地拒绝了。
　　端上来的酸菜鱼飘散着诱人的香味，傅忻拿了筷子又放下，沉声招呼白猫别动筷。
　　白猫抬头扫了四周一眼，除了NPC也没有别的客人。
　　没客人很正常，偏僻一点的食肆就是人少。
　　傅忻顾忌的不是这点，坑人坑多了自己也怕坑，傅忻把匕首揣进衣袖里，起身朝厨房木门走去敲了敲。
　　“借水龙头。”
　　里面的人回复地有些迟：“客官，里面炒菜呢，后院有水。”
　　傅忻一脚暴力踹开了不经事的木门，门锁狼狈地掉在地上，周围利剑出鞘声不断，这群假冒NPC的玩家没一个沉住气的，露馅了。
　　“刚爬出牢墙出来打劫，谢谢招待。”
　　厨师嘴里叼着香烟，闻言嗤笑，他的黑胡子挂满了半张脸，身后一群NPC被捆在厨房尽头“唔唔”呼救。
　　傅忻想说“厨师”嘴里含着的是盗版烟，但是憋住了。
　　“挺机灵。但是我们这里两个队伍的人，你们几个打得过吗？”他说着，手中长戈泛着冷光。
　　傅忻退后与珉和白猫靠拢。
　　珉低声：“别出食肆，外面如果有人蹲守，场面会乱得无法控制。”
　　傅忻道：“知道。”
　　白猫另道：“傅忻你不考虑帮你的白先生把输出去给敌方的钱要回来吗？”
　　傅忻强颜欢笑：“借我把刀。”
　　左边没注意傅忻说话对象的珉大方地伸过来一把左轮手枪，右边白猫紧盯敌方，伸过来一把藏刀。
　　傅忻两手接过——全要了。
　　食肆内没到一分钟便被一群武斗的人折腾得窗碎桌裂，一片狼藉。
　　对方人数占了很大的优势，且都是几场游戏脱颖而出的老玩家，个个身怀绝技很难近距离对付。
　　三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轻伤，而对方体力充沛还能耗下去。
　　傅忻后悔当面拆穿这群人的把戏。
　　都明白外面有人蹲守的道理，这八个人不留情面把他们三人逼出了食肆的大门。
　　三人千躲万躲仍是没躲过，傅忻转身抬藏刀接了蹲守在门口的玩家一招，结果壮汉们一窝蜂朝自己的方向袭来，一道利刃豁开了背后的皮肉，傅忻背面一片猩红，血浸入深蓝色的布料，布料越染颜色越深沉。
　　【系统提示：检测到玩家遭遇橙色情况危机，玩家触发过A+级特殊NPC，是否召唤？仅可使用一次，请玩家酌情处理】
　　A+级特殊NPC？
　　千代渊？他？除了他还有谁？
　　傅忻闪到一旁空地给自己留喘口气的时间。
　　他爹的。
　　火烧眉毛了，裤衩子什么的不重要。
　　【“是。”】
　　……
　　最后，脑海里黑色的人影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娇俏的“相公”。


第18章 他对人撒谎对npc真诚
　　傅忻感觉头皮发麻。
　　“相公！啊哎！你们竟然敢伤我相公！啊啊啊！相公我来救你了！”
　　事实证明，千代渊之前跟傅忻描述的“洒脱”真够委婉，这沈姑娘打三个壮汉不带喘气，萝莉身坦克力，一边哭着喊“相公你不能离我而去啊”“相公求求你别死”，一边两手各两把刀把壮汉撕成两半，堪称本场游戏的开挂类叠满战斗buff型NPC。
　　白猫傻在原地，脑子貌似承载不了那么多的信息。
　　这是哪来的妻室？
　　【哔，到账100】
　　【哔，到账368】
　　【哔，到账215】
　　珉和白猫分工处理了两个人，另外的玩家见情势不对，为保自身趁乱跑了。
　　财富来得不容易，伴随着惊吓。
　　沈姑娘死死抱着傅忻把眼泪往他深蓝色的衣服上擦，傅忻胸口湿了一大片，全是泪水，不知道鼻涕有没有蹭上去，傅忻闭着眼听她嚎啕大哭，拍拍她的背表示安慰。
　　“相公！你后背流这么多的血，你还挺得住吗！”沈姑娘摇了摇他，“相公你快把衣服脱了让我好生看看！我我，我，我马上带你回府找郎中！额啊？相公你说话啊！相公你不会是伤重到没力气说话吧！”
　　“……我还能站着呢，别急，好吧？”傅忻睁眼，唇上没有血色，疼痛刺激出了些生理眼泪，冷肤色衬着微微泛红的眼眶，倒是怪招人疼的。
　　“我谢谢你……出手相助，我记得你的大恩大德了，改日我一定送礼到你府上，但‘相公’这种称呼我们还是不要再喊了，你跟我进千代的府邸，想必也是知道我什么人。”
　　“好的夫君。”
　　“……”
　　傅忻向白猫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白猫朝珉投去一个不明意味的眼神。
　　珉望了眼紧抱傅忻的沈姑娘，笑着走上前扶住傅忻，对上沈姑娘的目光。
　　“请问你是？”
　　“我是未过门的南王妃。”眼见着傅忻马上要翻个白眼倒下去了，她立即改口，“呜呜……侧王妃也行……”
　　珉未经傅忻允许，当着沈姑娘的面把傅忻背了起来。
　　“他的伤郎中救不了。”珉不疾不徐道。
　　“啊？为什么…你质疑…”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既然知道他是南王，那我就说我是千代渊。”珉声音温和悦耳，却立即压住了嚷嚷的沈姑娘。
　　傅忻见她安静了，问：“你的NPC编号是多少啊？”
　　【系统提示：无权限查询】
　　珉跟着重复：“姑娘，你的NPC编号是多少？”
　　沈姑娘干巴巴地念了一串数字加字母。
　　“知道了，会让人把你调离龙套岗位的。”
　　珉又笑着脸与她告辞，背着傅忻跟她擦肩而过。
　　白猫对他的做法持否认：“金鱼，你该把傅忻交给她的，古城我们转了这么多条街，药店都是摆设，能防止被鬼怪同化的药物随机散落，更别提伤药，我都没见过，你去哪里找郎中？”
　　“不用担心，我送他去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如果和你的路线不一样，我们就分头。”
　　地面的沙尘轻轻弹起。
　　“……哈哈，”白猫望着越走身影越透明的沈姑娘笑了，悠悠道，“虽然没吃到大餐，但是遇着了好玩的事……是管理员啊，金鱼。”
　　珉付之一笑。
　　白猫自信地揭完珉的底，揭完又不深入追究了，正色道：“我的确有任务要去做，先走了。”
　　“白猫，等下，”傅忻把跑得有些距离的白猫又喊了回来，点开物品栏界面，“跑那么快赶着投胎么？金鱼，把藏刀还给她，左轮你收好。”
　　白猫收回藏刀，抬头瞧了眼傅忻极其扎眼的伤口：“你背上的血能流一路给敌人报路线，还是别管东西还没还了，你才是赶着投胎的那位。”
　　傅忻咧咧嘴角，没力气跟她说回去。
　　赶着投的胎质量不好。
　　待白猫走后，珉也背着傅忻离开原地。
　　傅忻觉着背后的伤口状况并没有恶化，反而有了愈合的趋势。
　　“珉。”
　　他想问珉是不是偷偷在给他治疗，珉却道：“比武招亲那种场合真能喜欢上一个人？”
　　“你也知道，NPC配合演戏的。”
　　暖风穿过绿叶，从发梢流过。
　　也许伤口愈合只是一种错觉，傅忻起了困意，在珉耳边小声说：“还不承认管理员是情绪白痴。”
　　“因为我不信一见钟情。没有和时间打过交道的情感很单薄。”
　　傅忻手臂轻轻锁住珉的脖子：“哦，那你为什么找我？因为看见我死了几十次心生怜悯？”
　　“这不是主要原因。”
　　困意令傅忻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
　　珉的呢喃化作一缕风飘在了散落四方的叶面上。
　　“你不知道…时空是可以重叠的。”
　　*
　　蝴蝶掠过头顶飞向远处，郊外隐秘的空间再次被探索，崩塌的洞穴早早被系统填补完毕，瀑布乳白的浪花溅在道袍上。
　　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原来，他当时被两个敌对勒死的地方，藏了惊喜。
　　道士一想到那天挑衅他的丧气小白脸，怒气就冲红了脸。
　　【叮咚】
　　道士看着手表消息，确认没找错地方，这才收了怒气兴奋地招呼队友。
　　他身后的两位狐狸姐弟神情皆不屑，两手抱臂盯着他。
　　他倒是不在意，微微昂起了下巴：“跟我进去吧。”
　　“明泽，这也太冒险了，开了这条隐藏剧情，全地图都跟着一起遭殃，说不定波及到我们身上。”红狐说道，深绿色的发绳扎着双丸子，多出的一截随着风拂摇曳。
　　白狐附和：“是啊，本来大晚上为了躲鬼怪就够烦了，现在又去开个隐藏剧情升级鬼怪，还不知道奖励有什么。”
　　明泽“呸”了一声：“大妈大爷，进游戏这些日子你俩就砍人去了，后期不叠buff你们还砍得过对面叠隐藏剧情buff的人吗？”
　　红狐“哦哦”两声，白了一眼。
　　明泽被甩了脸色，又是一股怒意上涌，他先指白狐：“你，被偷袭丢尾巴，”又指向红狐，“你，有点钱都拿去给你弟弟傻胀着了。你俩这场游戏混得如同人机！”
　　白狐脾气燥，立即就要去抓住明泽揍一顿，红狐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无声制止住他的行为。
　　“就问你们进不进去？！真是的…唯一的隐藏剧情还是我触发的，另一个队友也是太废了！”
　　白狐撇撇嘴：“拜托，是你把他卖死了，要不是拿他挡了枪，你也活不到现在。”
　　“……那么废物的东西唯一的价值就是给我挡枪。”
　　红狐一把拽住明泽肩上的衣物：“你这嗓子割掉最好，想让我们跟着你，就快点进去！”
　　在红狐的迫使下，嘴上硬气的明泽僵着脊背打头阵穿过水帘进入洞穴。
　　三人进入洞穴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物件，只能顺着光亮处，走上楼梯。
　　一阶一阶抬高视野，那座冰棺静静地放置在不远处。
　　【系统提示：释放南王】
　　明泽踌躇了一阵，走上前，棺中之人的面容也随着距离拉近越发清晰了起来。
　　狐狸姐弟紧盯道士的行动，却听明泽骂了声“靠”。
　　“又怎么了？”白狐不耐烦道。
　　“这是那个……”明泽想说这是那个捆杀了他的混蛋，话语卡在嘴边，他觉得说出这个事有些丢人，便止住了声，“没什么，我说，开棺材？”
　　“开呗。”红狐回应，心说开不死你。
　　明泽硬着头皮摸上棺材板。
　　里面的“傅忻”原是静静地睡着，当明泽触摸上棺材的一刻，他的眼皮动了动，明泽心底下一惊，立马收回了手，然而这退缩的举动并不能阻止“傅忻”的苏醒。
　　“傅忻”的眼睛睁开一丝缝，随后彻底抬起了薄薄的眼帘，黑色的瞳眼望向棺完面色煞白的明泽，他的嘴唇动了动，说：“怕什么？”
　　明泽懵了，眼里映着唇角微微勾起弧度的“傅忻”，手心冷汗直冒。
　　“明泽，怎么了？关键时刻掉链子？”红狐嗤笑。
　　【系统提示：你现在有两条路线】
　　【第一条：杀死南王】
　　【第二条：助力】
　　明泽符咒显现在手上，准备朝棺材贴去，不料棺材板“砰”地被巨力掀开，“傅忻”坐起，因接触新鲜空气而感到舒坦，面色愉悦。
　　“草草草！你们两个愣着干嘛！压回去啊！”
　　“压你个头，放出来就放出来了，你执意为难他又是做什么？！”红狐嘴上说着，又惧形势突变，默默拿出镰刀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傅忻”在三个人的注视下，淡定地离开棺材。
　　明泽符咒燃烧，黑雾朝“傅忻”弥漫去。
　　一支箭矢不知从何而来稳稳击中明泽手腕，明泽痛得面部扭曲，赶紧朝狐狸姐弟二人的方向逃了去。
　　又是一声闷响，“傅忻”倒在了地上，扶着棺材无法起身，而那把箭矢的主人迅速将其揽入了怀中。
　　明泽疼得哇哇叫的同时，极其艰难地看清了箭矢主人的脸——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被惯有的温柔与迸发的杀意情绪占据，淡色长眉微蹙了阵又重新舒展开。
　　明泽面色更加煞白了。
　　“……草草草！！”
　　他当时只知道背后有人捆住了自己。
　　没想到！没想到！！
　　“这他妈是S1管理员啊！！原来是他塞人进游戏被处罚了啊？！”
　　狐狸姐弟一看对面两个人脸尽是熟人，面上也难掩惊讶。
　　“什什什…对面现在是玩家还是？？”白狐扯了扯红狐衣袖，希望靠谱的阿姊能给个回答。
　　红狐脑子里一片空白，努力清醒后回答：“按照我们之前的剧情探索，前面是那俩人的建模NPC……明泽，你说的管理员S1？是？？”
　　“是那个白毛。”
　　千代渊冷声：“喊什么喊？你们今天做了这些事，可保不住脑袋了。”
　　他说罢，指尖擦过南王唇畔溢出的一丝黑血，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了南王的腰部。
　　明泽站在姐弟俩间，忽然尖叫了起来。
　　“什么狗运气啊啊啊！！快跑啊啊啊！”
　　千代渊没有攻击三人，但三人跑得十分狼狈。
　　明泽边跑脑子里边刮暴风雨。
　　建模可以投射出那两人的关系，那个捆杀他的混蛋，竟然是靠潜规则进的副本！废物一个！
　　要不是S1管理员帮他反击，他早就死在法术下了！
　　搞什么啊！
　　【系统提示：杀南王失败】
　　【疫病将大范围扩散】
　　“好好好，明泽你是会走隐藏剧情的。”白狐阴阳道。
　　三人逃到安全地带，明泽脚下散落一大片符纸，他眼下起了不少血丝，胸口还在急促起伏，煞白的面容已经恢复了些许淡红，他单膝跪在一片符纸前，右手抖着送到了嘴边。
　　他狠心咬破指头，眉头紧锁着，手指在符纸上快速扫动。
　　他要干票大的。


第19章 他入梦
　　傅忻经常入睡困难，受了重伤后，他伏在珉背上睡了一路。确实是睡着了，没死，因为他还做了个梦。
　　按照以往在游戏里睡觉的经验，只要做了梦，梦境就会不断重复生前的场景。
　　这次也一样。他又回到了旧别墅，枕头底下能摸到一把刀，还能看见黯然夜灯下阖眼睡在身边的林深。
　　傅忻浑身酸痛，摸着刀思考了一阵，伸手捡起地上的散落的衣物套上。
　　“五个小时都没睡够，你要去哪里？”
　　“出门散步。”
　　林深嗤笑：“你的脚好了？”
　　傅忻在梦中的腿还是肿的，他想想还是妥协了，拽起被子埋住脑袋背对他闭眼。
　　林深却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根本不给他留喘息的空间。
　　傅忻烦躁地闭眼，想着是梦境，也懒得折腾，任由他搂着，最好把自己搂窒息，梦里死了也就睁眼了。
　　黑暗中能清晰听见身后林深略快的心跳，林深的气息扑在傅忻耳后。
　　“……很痒，滚远点。”
　　林深吸了口气，偏要搂得更紧。
　　“傅忻，你忘了，我也在这场游戏里。”
　　傅忻推开他，坐起身，低垂眼眸情绪淡淡望着他，故作诧异惋惜：“啊……你还活着呢，真是意外。”
　　说罢，他唇畔弧度轻蔑，转过身背对林深，想着就算腿肿了也能勉勉强强走几步。
　　身后之人欲言又止，在黑暗中深深吸气，衣物窸窣摩擦，猛地，傅忻的喉咙措不及防地被胳膊肘钳制住，林深手臂力量加重，傅忻难受地用胳膊朝后面用力一击，那人却纹丝不动。
　　“松手。”
　　他不回应。
　　傅忻笑出声，林深手臂力量再一加重，傅忻瞬间笑不起来了，艰难开口：“……哥。松手，我难受，快死了啊，哥。”
　　林深迅速握住傅忻两个手腕，一股狠劲将傅忻往床中心拖，林深从身后将他强制压在床面上，手指力气大得惊人，傅忻生怕骨头被捏碎。
　　喉咙上的束缚抽离，傅忻抽了几口冷气。
　　林深低低地笑，鼻尖抵着耳后，唇轻触脖颈。
　　“血液回流的感觉，喜欢吗？”
　　傅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睫微颤，不自在地将头别开。
　　“林深，”他咬牙切齿，“在梦里发泄算什么？麻烦你拿本体来了结。”
　　“好啊。但是，之后再说。”
　　“砰”地，两人翻滚下床。
　　傅忻被他死压着，硬邦邦的地面硌得后背生疼，错乱气息碰撞。
　　一耳光“啪”地在傅忻侧脸响开，林深手上墨色戒指在傅忻脸上留下深红发紫的印。
　　脸上烧疼，生理泪水随之流出，傅忻狠狠瞪住林深，满眼厌恶，裹着刀子要将他碎尸万段……以及鄙夷，林深没眼花——是鄙夷，傅忻像是在看无能，只会使用粗鲁暴力手段将情绪发泄在他人身上的幼稚鬼。
　　林深最讨厌傅忻流露出这种眼神，嘴角戏谑的笑一闪而逝，冷声：“看什么？”
　　傅忻胸口起伏不定，侧过头抑制喘息，脸上红印不退，饱满怒意的生理眼泪光闪烁，衣物皱乱，狼狈的模样格外好看。
　　处于上方的林深伸手逼迫他正面向着自己，再一巴掌扇在另一半张脸，白皙的皮肤很快被红色充斥，傅忻顺着他的意，没刻意止住喉咙里的呻|吟声。
　　“问你话。”
　　傅忻被这一巴掌扇得思绪混乱，缓了几秒气，抬眼，尽力温柔地与他对视：“哥，我在看你啊……”
　　林深真是喜欢听假话，软着声音喊哥通常是他的做梦内容，人鬼门关投胎游戏走一趟，能听傅忻这么喊他，死而无憾。
　　哦，现在也是在做梦呢，那还真可惜。
　　一个得意的走神，傅忻反掐住他的脖子一个翻身把林深按倒在地上，林深被呛得猛咳，喉咙上对方手的力气越来越大。
　　傅忻朝枕头底下一摸，林深丝毫不在意地举起双手，他便反手一刀扎进林深的胸口，紧张的神经仍没松弛，傅忻强作镇定，脸上摆出生硬的、幸灾乐祸的神情。
　　林深疼得咬紧牙关。
　　傅忻则把刀随意地丢到地上，倚着床头阖眼。
　　“困死了……你快闭眼吧。别吵到我。”
　　梦镜中的重伤效果会延迟，林深张张嘴还能说些话：“……傅忻，外面传你和白毛的事已经传疯了，有人放话要优先淘汰你。”
　　和珉？
　　“你说出去的？”
　　“可能么？”林深说罢猛咳了几声，“……我可不喜欢让别人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哈哈…离开梦境后，我、再、找、你、算、账。”
　　湿热腥甜的液体很快蔓延到傅忻腿边，浸入地板缝隙。
　　林深满身红血，静静躺在旁边，不知是死是活。


第20章 他跟我的八卦
　　傍晚时分，白猫悠然走在小摊边，抬首瞧昏暗的天光，手表上迟迟没有消息提示。
　　游戏开始第三天规则更变，越到晚上玩家越是不敢动手刀人，就怕限制刀人的时间提前。
　　凉风拂起她的裙角，她正准备买些热食填肚子，身后NPC人潮中多了几倍的喧闹声。
　　白猫心道麻烦死了又出些怪事，NPC中混杂着的玩家四散逃亡——那些人原先都是在皇宫门前蹲守的，这下全溜了。
　　怎么？连皇宫都不是安全区了？白猫顿感头疼。
　　“沃日那道士？！”
　　“他干嘛啊！”
　　白猫与玩家们一同朝皇宫反方向跑去，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却见道士明泽手里拎着符咒朝她冲了上去。
　　“我都说了！我这符咒驱尸保安全！我现在随机挑五个人赠送！“
　　张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话语刚落，白猫背后被拍了一掌。
　　……有病。
　　白猫回头拿起狙击枪对准他的额头：“你想死是吗？！”
　　明泽被狙击枪枪口指着后退一步，白猫这才看清远处乌压压的——全是僵尸。
　　红色落日悬在皇宫后，落下的光就照在那些脏东西身上，它们一蹦一跳，运动得参差不齐，在天际留下一道道诡异的乐符。
　　“靠！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异化了一堆NPC！”
　　“我去那个被放出来的是个玩家建模，我脸熟啊！狗日的，是那个家伙触发的S级！”
　　“什么什么？就是那个开局几分钟不到的隐藏身份？”
　　“那算哪门子隐藏身份？这是谋害整个地图的玩家，果然S级……我受不了了！”
　　有些玩家跑路跑到一半跳房顶上查看局势，顺便一顿吐槽。
　　“明泽！我看见你带着队友行动触发的隐藏剧情！那个南王是你放出来的？！”
　　突然有一个人大喊，让不少人朝底下看去，找到被白猫威胁着的明泽。
　　却在这时，一只僵尸从白猫后方蹦去，白猫眼眸一瞥，准备动枪，可僵尸很快被一股力弹开了。
　　“哦！！”
　　众人一瞧，那是白猫背后的符咒在起作用。
　　明泽立即兴奋了，赶忙招呼着：“符咒我说了！限五个人免费，之后收费！”
　　白猫咬咬牙，黑着脸将视线从他身上抽离开。
　　臭道士，真是什么钱都敢赚。
　　“把我背上的符咒撕了！”
　　“哎呀好了姐姐，我就给他们示范一下，我现在就撕……”
　　他说罢真将符咒撕了下来，扔至空中，符咒立即变幻成了一片白纸，上方落着几行字。
　　白猫伸手接过，只见顶上醒目的几个大字。
　　【天崩地裂大爆料！！触发S级的玩家疑似与管理员有染！！】
　　后方的小字白猫已经看不下去了，她怕看笑后跑不动路。
　　“啥啊啥啊？怎么符咒里还藏东西？”
　　道士“嘿嘿”笑了：“售后赠送八卦一条。”
　　密密麻麻的僵尸赶了过来，玩家们又开始往远处跑。
　　白猫选择绕开那帮神经跑，僵尸数量太多了，她知道，这波道士要赚大发了。
　　*
　　尸群很快跳满了整个古城，其中甚至有异形鬼怪游荡。
　　在古城地图边缘，皇宫的反方向，傅忻脱离梦中林深的血泊，回到现实。
　　他不知道中途经历了什么，睁眼已被放在了地上，周围的环境阴暗潮湿，有点像之前完成隐藏剧情后传送到的巨怪的地盘。
　　但这里没有巨怪。
　　有人指尖摸过傅忻后背新生出来的皮肉，傅忻神经紧绷了一阵，拍开珉的手。
　　珉谅解地收了手。
　　“以希尔维亚的性子，那五十个特殊技能者当中必定有你。”
　　傅忻困乏地垂下眼皮。游戏三天他都快把自己毫无存在感的【测谎】技能忘了。
　　“什么意思……”傅忻的注意力飘到背后几近完好的皮肤，“你的特殊技能真是治愈？不，你的意思是，拥有特殊技能的人都可以自我治愈伤口？”
　　“没错。但得在一个人少干扰少的环境里。”
　　“这地方潮湿也不干净，你选地方选得好啊。”
　　珉二话不说拉起傅忻，让他试着把铁门打开一条缝隙。
　　傅忻照他的要求，转开锁，刚开出一条缝隙，外面尖叫逃窜以及怪物咀嚼声如同潮水挤进室内，傅忻刚要夸这房间隔音效果好，一只干枯的手把住了门边，手上蓝紫色的血管粗大到仿佛要炸裂，管内蠕动数不清的黑色长虫，指甲断裂脏泥钳入。
　　他猛地关上门，那只手被切断“啪”地掉落在地，随后手指站立在地上爬行，朝后退的傅忻前进。
　　“鬼怪出没……已经晚上了？”
　　“嗯。”
　　不过是睡了一场，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铁门被撞得直响。
　　珉敲了敲墙：“别睡了。”
　　房间振动起来，原先冰冷的墙变得柔软，湿答答的分泌物在皮肉堆砌的墙面流淌，四面八方猩红的眼睛睁开，管道露出触手的真面目。
　　粗壮的触手捏过掉落在地上的手，傅忻正前方的“墙面”咧嘴笑起，骨头在嘴里咀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傅忻再一后退直接撞上了珉的胸脯。
　　“没见过这种场面吗？”
　　“见过。”
　　不过，眼前这家伙太帅了。
　　“真是有些……”傅忻打量周围情绪不一的猩红眼瞳——巨怪在全方位无死角看着这两人，甚至有一股极为明显的杀意聚焦在珉身上，傅忻悠悠道，“有些可怕。”
　　珉扶着他的肩膀，微微弯腰，附在他耳边。
　　清晰感受到一股轻缓的气流在耳边飘洒，傅忻侧头，鼻尖与珉的脸颊近在咫尺，他清楚地看到珉的银眸在昏暗光线里被覆上深沉的重金属色，零零碎碎的暗光涌动汇成了海。
　　“你会怕？觉得漂亮，就直说么——毕竟我也这么认为，它是我幼年百无聊赖时设计出来的杰作，之前设计大赛我靠它拿的第一。”
　　铁门被撞得轻微变形，鬼怪要不了十分钟便能把门粉碎了，两人却都不急不躁。
　　“有个疑惑，为什么你的‘杰作’对你的敌意很大？”
　　珉笑意浅浅，语气轻快，说起了不开心：“有些狼狈。每次希尔维亚心情不好就爱给我一耳光，然后把我扔进一座岛里自生自灭，它的主体在那座岛屿。于是年幼的我被我的杰作扭断过喉咙也扯断过翅翼。
　　——‘杀死我’是希尔维亚给它下达的永久指令。”
　　傅忻看他脸上分明笑意盈盈，他不去提及珉的伤痛，只是问：“既然下达了永久指令，你怎么敢进入这个东西构造的房间的？”
　　“想知道啊？”珉直起身子，拍了拍傅忻的后肩，“活出这里再说。先把铁门打开，放那些东西进来。”
　　听声音，外面的鬼怪估计多得占满街道，傅忻认为他在开玩笑。


第21章 他受馈赠
　　【系统收到玩家傅忻的指令，开启个人技能，待使用】
　　傅忻盯着他，静候他下句话，拿他试用技能。
　　“这里不安全，我会带你顺利离开这个地方。”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瞬即无形的铁拳头狠狠砸中傅忻的心脏——是使用技能后得到的反弹。傅忻收回技能，面上不动声色，侧着身子将铁门拉开一条缝隙。
　　外面怪物察觉到动静，猛地撞开铁门，蜂拥而入，各种腥臭尸臭味迎面扑来，触手疾速伸出抓住鬼怪朝墙面上张咧的大嘴送。
　　鬼怪数目太多了，在室外疯跑的动静震得天地都为之颤动。
　　房间被触手截断分成了两个部分，怪物一窝蜂地朝着巨怪的血盆大口送死，傅忻透过触手之间的缝隙看见跛脚僵尸、肉瘤人头、蜥蜴怪等等稀奇古怪的生物拥挤在一起互相撕咬，墨绿色的腐蚀性汁液喷洒在触手上。
　　被堵得不透风，珉妄想带他出去。
　　“……白先生，你的‘孩子’真的撑得住吗？”
　　“当然。”
　　随着一次次的进食，这家伙的身躯越来越庞大，房间体积扩大，狞笑的嘴角咧开到眼珠旁，鲜红饱满的长舌头伸出卷过鬼怪的身体，傅忻发现一旁比他头颅还要大些的红色眼珠流动水光，正在显现什么东西。
　　铁门框被挤毁，零件飞散落入鬼怪的身体里，尖锐的铁片划过傅忻的发丝。
　　珉的“乖孩子”眨了眨眼，眼珠里显现出一连串奇怪的文字符号。
　　珉读道：“尊敬的造物神，尊敬的珉先生，十秒钟，我扩大出口，十秒后仍逗留在我的身体里，我连你们一并吞食，计时从你念完这句话最后一个字开始。”
　　皮肉堆砌的门大大敞开，破碎的路面被抬起，头顶夜空布满密密麻麻排列无序的星，血月红光覆在脸上。
　　珉拔剑利索地砍断一根触手，原先被砍断的部分触手又重新生长出来。
　　【八】
　　“那就不要怪我了。”
　　血汁飞溅，一根根触手滚落脚边，越叠越高。
　　【五】
　　珉抽出物品栏里堆灰的鞭子，挥手甩在猩红眼瞳旁，黑色的泪水猛然溢了出来，脚边的触手在触碰眼泪后迅速膨胀。
　　【四】
　　珉拉住傅忻，两人踩在触手上，距离地面还差些，俯看鬼怪险些伸手抓住两人的衣角，珉蹲下拾起沉重粗大的触手浸泡黑水后扔至地面。
　　【三】
　　珉抓住牢牢吸在地面上的触手翻身甩上地面。
　　【二】
　　鞭子打在一排鬼怪身上，傅忻右手抓住触手，在空中一荡，左手触碰珉伸来的手臂。
　　【一】
　　珉双手拉住傅忻朝上拖出死神即将闭拢的缺口。
　　缺口合上的那一刻，死神内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应该是对珉踩着它尸体上岸的做法极其不满，强大的气流从□□缝隙里挤出，把两人狠狠撞在五六米远的墙壁上。
　　珉单手抚上傅忻后背的伤口，斜眸冷冷看着那一团逐渐涨大的肉球，猩红眼珠蔓延到外部，它弯着眼像是挑衅被削弱力量的珉。
　　【感谢造物主的喂食，逃吧】
　　“骨头伤到没？能强制自愈吗？”
　　傅忻干咳了几声，瞥了眼一旁一身红血的珉，触手甩出一把桃木剑，旋转着朝傅忻飞来，傅忻稳稳地握住剑柄，不知鬼怪为什么馈赠他一把武器。
　　“没事。”
　　随着前方地面开始塌陷，两人几乎是同时间起身，一人破窗一人闯门。
　　街上僵尸游荡，鬼狼潜伏。
　　离皇宫越近的方向鬼怪越密集，与皇宫相反的方向烟花炸响了天——那是新的玩家避难所。
　　鬼狼狂嚎僵尸蹦跳，傅忻望着通往烟花方向的道路，握紧了武器。
　　桃木剑开前路，珉紧跟其后甩鞭挡两边蹦跳的僵尸。
　　血月映红了眼。
　　身后的死神躯体不断增长，傅忻错觉般一路越杀越不知疲倦，喘气急促得有些无法掌控时，他明白长久下去注定要体力费尽倒在尸群中。
　　望着远处烟花绽放，路上黑色的影子颤动。
　　目光推进，前方僵尸旁边有一家买爆竹烟花的，游戏很多房屋旁都会有一架铁制梯子可以爬上屋顶。
　　“珉，能钻木取火吗？”
　　……
　　鞭子响亮地甩在扑来的鬼怪身上，两人迅速爬上屋顶，鬼怪很快聚拢。
　　珉啼笑皆非地看着傅忻点了点脖前蛋白石，木制小摊车被悬空提取了出来，“砰”地一声摔烂在地上，响声巨大，靠拢的僵尸都顿了顿跳动的步伐，反应过来后又继续靠拢。
　　“我希望你的鞭子够使。”
　　傅忻下了房顶，桃木剑刺穿扑上来的僵尸，他在一摊木块前蹲下，借红色的月光看清木条形状，忽略了耳旁连响的鞭子声。
　　一旁的僵尸但凡向傅忻多踏一步，长鞭就会立刻拍打在它们直直向前伸出的双臂上，珉再一甩僵尸便像陀螺一样被打得被迫转移方向。
　　傅忻从蛋白石里掏出烧饼一边吃一边选，好不悠哉。
　　傅忻左挑右挑，烧饼嚼完后，就抱着大木块和几根小木条，顺手捞了一旁挂着的爆竹爬上梯子。
　　“赌一把，系统设定的这些家伙怕爆竹烟花一类的东西，”傅忻用匕首削好木条放至他面前，“钻木取火有点讲究，并且手钻很艰难，听说为了更好取火，木头材质也有要求，以前原始的时候用的是燧木，我们就暂且……卧槽！”
　　珉在他还没讲完火就已经被钻燃起来了。
　　“运气比较好，燃起来了。”
　　神他妈运气……
　　珉温和笑着，脸颊上的血还没擦，睫羽上还沾着红宝石般的血珠，白衣上染着大片的红。
　　傅忻说：“你看上去很喜庆。”
　　地下的僵尸还在蹦跳，眼珠僵直面色发紫，衣服布料混着灰尘和泥，开始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想要吸引同伴过来。
　　“那就燃爆竹喜庆喜庆。”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冰冷死寂的黑暗里炸响，赶来的鬼狼望而生畏，随着僵尸缓慢的远离，这条被孤立了的街道开始自己燃烧，在空中盛放他的第一朵烟花。
　　烟花纷纷绽放，天亮如白昼，光明吞噬了这条街与远处玩家聚集街道的黑暗分割线，火光交融。
　　珉手里的木条还燃着不灭的火星。
　　很小的时候看见母亲书柜里的《圣经》写到：“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第22章 他太懂了
　　接近新避难所的街道已经没有游荡的鬼怪了，珉从袖口里拿出揉得有些皱的纸团，借着昏暗的光线去看左下角。
　　“87人，其中有六人被鬼怪同化。”
　　“你从谁手里抢到的菜单？”
　　“被好孩子撞墙上时候顺手摸了一张。”
　　的确，那里是座食肆。
　　“不是说，活着从那里出来告诉我原因么？”
　　珉收起菜单：“很简单，它白天睡觉不允许被人打扰，晚上我知道它会很饿，于是那天执行任务的时候把三头狼人都喂给了它，它主动提出，我可以拿它做临时避难所。所以它暗示了第三天规则变动，应该有很大的毁灭性。
　　果然，我背你走在路上，天还没完全黑，周围原本好端端行走的NPC就出了些问题。”
　　“都变成僵尸了？”
　　“没错，小贩剥开皮变鬼狼，行人走着走着就开始跳了，从皇宫的方向开始一条街一条街传播，街上百姓NPC非常多，很难脱离出去，传播到我身边的时间是五点半，我刚好背着你离它不远，于是带你进去了。”
　　珉不可能背了傅忻几个小时。
　　“中间那几个小时？中间那几个小时我把你往客栈里放了会儿，你这些包子都是没有付钱的吧？”
　　“没错，不过我能吃，因为隐藏条件给我叠了层buff。”
　　“猜着了。我拿蛋白石帮你卖了十个包子，赚了200，不过人没死，因为被识破了。回客栈的时候你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你还没醒，我就继续背你走了。”
　　傅忻检查了一下蛋白石物品栏——的确如此。
　　烟花在头顶炸响，除了烟花的声音还有点别的不一样的声音。
　　“药在哪里！”
　　“我他妈的问你药被你藏哪里了！”
　　……
　　“咳咳…咳，松手啊，药都被抢完了，你再怎么吼都没有用的，要跟我比谁先转化么…呵……”
　　看来就算是这里，情况也不是很好。
　　傅忻靠在墙边想，今晚是个不眠夜。
　　不过，他白天睡够了。
　　“你就算现在掐死我也没有用的，药一共只有那么多，有些人触发过隐藏任务，拿了S+级的buff，不会被鬼怪同化，你不想死就跪他们脚边求他们喂你血啊。”
　　“怎么？又要尊严了？死在金字塔第一层，灵魂可能被投成一脚就能踩死的蝼蚁，现在跪一跪又要什——咳！”
　　说话的少年被人踹在墙边，后背骨头这一撞痛得近乎要散架。
　　“嘁，卯，你这个只知道跟在姽婳身后的臭狐狸，我踩你一脚都不解气。”
　　臭狐狸？
　　听这声音的确是他，啧，真是太有缘分了。
　　方才提到的“卯”和“姽婳”应该是狐狸姐弟俩的名字。
　　傅忻方要移步跟珉说换条路线走，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跑来平地摔在两人所躲的小道门口，紧接着还有另一个人紧跟上来用绳子打算捆住他。
　　这两位不速之客眼睛泛出异样的蓝光，脸上皮肤变得晶莹剔透，可以清晰地看到冒着蓝紫色荧光的血管埋在皮肤下。
　　他们抬眼与小道上靠墙偷听的珉和傅忻对视上。
　　傅忻嗤笑一声，拉着珉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逃离注视，两人饶了半天路才发现一座叫“听风楼”的庞大建筑物，楼内人声鼎沸，里面挤满了玩家。
　　门口还站着两位打瞌睡的守门玩家。
　　“刚逃到这儿来的？”
　　傅忻：“嗯。”
　　“警报器没有响，没有被感染，进来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两个守门的看向傅忻和珉的眼神多了不少好奇的意味。
　　楼内玩家们成群结队站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规则修改过后还能不能在八点半淘汰人，队伍与队伍之间保持距离，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警惕状态拉到了满格。
　　建筑中心有一个圆形舞台，台上明泽背对傅忻的方向，搬了个椅子坐下，试了试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话筒。
　　“哎好啦诸位，稍安勿躁。僵尸而已啦，行动很慢，都从尸群里逃出来了，还担心什么？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才能避免明天早上起太晚被杀死在睡梦里。我就说啊，早杀早死早超生，早进入下一阶段，就都不会再担心挨饿受冻队友变僵尸了。”
　　周围玩家陷入诡异的沉默，随即又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台上神棍神情自然，发言时语速平缓从容，手时抬时放，或者直指近处的玩家和他参与互动，不忘附上一张欠兮兮的笑脸：“我祝各位抓住时机，好好淘汰了最后那9个人，当然，我也不敢保证外面待转化的玩家因为某种什么原因而存活了下去，但是我敢保证我和我的队友能活过这一层空间——驱尸符咒500一张，欢迎购买，欢迎您多次购买。”
　　众玩家哗然。
　　“好不要脸！最后时刻还想捞大钱。”
　　“驱尸符咒？不，招尸符咒。”
　　“哈哈，小兄弟评价得好，人死了还把钱赔给他，这人生前未必是个正儿八经的‘道士’”。
　　“别乱说啊，我从尸群里逃出来还真是靠他的符咒。”
　　“你是托？”
　　……
　　还好傅忻不爱招摇，他无法想象自己站在台上这般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傻逼模样。
　　傅忻趁乱低声凑到珉耳边：“看到白猫在哪里没？这地方玩家聚集，规则变动，很容易有玩家制造混乱，还是跟队友在一起抱团比较安全，以免出现寡不敌众的情况。”
　　珉缓缓说：“我看到白猫了，但是林深也在，你还去么？”
　　“不了，你去吧。”傅忻回复得迅速果断。
　　珉笑得将美眸眯成了一条缝：“不是要抱团吗？”
　　“……”
　　傅忻默了默，转而唇边勾出恶劣的笑意，抱臂靠上身后的柱子。
　　“那我就不知道，我这一去，是抱团，还是飞蛾扑火了？”
　　傅忻话说完，又“哦”了声，不等珉回复，重新站直身体：“找白猫要紧。”
　　傅忻不做过多解释，跟着珉去集合。
　　如果林深站在沙漠里的水源旁，傅忻依旧会忍着恶心走到他身边取水解渴。比起远远站一旁口渴到头晕目眩，在林深的注视下因干旱而倒地，傅忻更乐意喝完水后抢了林深的水壶跑得远远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傅忻花了一百货币收买白猫，并教唆白猫一起驱远林深。
　　林深被三名队友赶到五米远处，傅忻这才收刀找了块地方坐下。
　　白猫朝傅忻靠近，看了眼面色阴沉的林深：“你不怕他半夜暗杀你？”
　　“不怕，我今天晚上守夜。”
　　傅忻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你最好守夜，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啊，”白猫还没将东西拿出，傅忻又道，“我觉得有很多目光聚在我了这里。”
　　“哈哈…”白猫将纸摸出，轻轻“诶”了声，很是怜惜，“不用说‘觉得’，他们都在看你。”
　　傅忻疑惑着接过纸。
　　【天崩地裂大爆料！！】
　　【触发S级的玩家疑似与管理员有染！!】
　　【经常投胎的玩家们都知道！】
　　【管理员无论如何也不能夹带私情给玩家排副本，而本场游戏主神开场内涵某管理员塞人，还让管理员陪玩副本。】
　　【经过我们队伍的研究调查，我们惊奇地发现，该隐藏剧情的两位基情主角，正是套的管理员和小情人的建模。】
　　【这种情况是不是很熟悉呢？是的，这是几乎每个管理员在职期间都会犯的错。】
　　【因为过长的管理员生活太过无趣，他们会给几个漂亮玩家做投资。】
　　【这些漂亮玩家往往华而不实，靠背后的人开挂淘汰其余无辜且老实玩家！】
　　【所以，这类漂亮玩家务必铲除。】
　　【如果！如果继续放任这种现象滋生，投低等胎的只会是我们！】
　　【这时候又有人问了：你刀抵到管理员的“VIP+++玩家”脖子上去了，真的不会出事吗？】
　　【划重点！】
　　【管理员都是没有情感的生物，因此铲除漂亮玩家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还有数万万个漂亮玩家来自不同世界与时空！根本不缺这一个！】
　　【傅忻人像图片】
　　【“南王”“千代渊”激吻图】
　　【S级特殊身份触发者：傅忻】
　　【大家一起加油！】
　　……毁灭吧。
　　傅忻抬头，白猫捂嘴偷笑，她站在傅忻前，帮傅忻挡了小半边玩家的视线。
　　“所有人都知道了？”
　　“应该吧……虽然买符咒的只有那些个人，可八卦这种事，你懂吧？”
　　他太懂了。
　　珉走近：“写了什么八卦？”
　　傅忻一言不发地将纸对折。
　　那种什么激吻图，看了对当事人都不好。
　　珉两指捻住纸片，周边空气凝固住。
　　“有多见不得光？”
　　傅忻松手，退后几步靠墙，目光落在地面上。
　　珉面色平静地看完，塞回了白猫手里：“唉……胆子真大。”
　　白猫再次回顾纸上信息，说：“你俩真这么亲过啊？”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三人齐齐望向林深，林深将长剑捡起，继续装聋装瞎。
　　傅忻闭眼，不愿面对眼前的窘境，转念一想他就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遭针对是他应得的。
　　“留点脸面，闭嘴吧……”
　　白猫笑嘻嘻：“不说算了，我方才也是帮了你隔离某人，待会儿我睡着了出什么事，记得喊我。”
　　“行，不过，”傅忻扫了眼大厅里面色不安的玩家，“你们都觉得要出事啊。”
　　“总有人按耐不住的，万一系统真取消了八点半不许淘汰玩家的规则。他们怎么敢动手……”白猫抿唇观察四周的人，眉头略皱，“没准人家在半途就已经观察出什么东西，或者触发到系统消息，我们也不保证有人在一片慌乱之中没看清楚时间动了手，结果时间过了八点半，他没被淘汰，从而掌握到这条信息。
　　这层空间的隐藏剧情、条件总是打得人措不及防。”
　　白猫说罢打了个哈欠，招招手：“真不行了，睡了。”
　　大厅内不少人都开始靠着墙或躺角落浅睡，人声压低了不少。
　　傅忻起身去门口透气。
　　听雨楼如同被笼罩了一层无形的保护膜，外面的烟花声无法进入室内。
　　傅忻站在门口看烟花，烟花反反复复就几种颜色，在同一位置以同种频率升放。
　　门口的两个玩家开始打瞌睡，听说瞌睡是会传染的，但傅忻依旧很清醒。
　　“你们两个为什么被安排守门？”
　　“你……”
　　“哎，那道士说守门给100，我俩就来了。”其中一位回复道，“你可别笑我们，站一会儿到账100不要白不要。”
　　傅忻心说我不敢笑你们，现在全场都在笑他。
　　还有，这道士这么豪气的吗？首富傅忻怀疑自己掉榜了。
　　“呃，哥们，你真把自己卖出去了？”
　　“……你礼貌吗？”
　　“关门吧？这个点了，估计已经死外面了。”说话的探出头扫一眼室外，再次确认还有没有人要进来。
　　乍一看外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脚下却倏忽窜过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赤狐“姽婳”嘴里叼着小白狐”卯”猛冲了进来，守门的两位玩家纷纷退步，姽婳将半睡半醒的卯放到地上后化为人形累瘫倒在地上。
　　“快……关门，关门啊，外面，有东西。”姽婳一路跑来费了不少劲，边说边咳，最后被唾沫呛得半天没缓过来。


第23章 他不是花瓶
　　两个守门人见姽婳累得半死不活还要强调关门，看来是出急事了，争分夺秒把门关上了。
　　姽婳撑着坐起身：“关门还不行……有没有什么东西挡得住？”
　　傅忻问：“外面怎么回事？”
　　姽婳见到“老熟人”扬了扬嘴角，倒是愿意回答：“外面的五个人转化后并没有被系统逐出安全区域，长话短说，他们可能演变为这一层空间的最终boss。”
　　一个守门人嘟囔：“系统送给我们的大礼啊，真是急着清人数。”
　　“别管其他的了，”姽婳抱着地上的白狐“卯”站了起来，“你们也听到了，看看四处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堵门。”
　　“这也不在我们的任务范围里啊，”守门玩家道，“你到是先回头看看，大厅里怎么可能有东西让你移动。”
　　姽婳转身，只看到了一群横七竖八躺着坐着小憩的玩家，和光秃秃的圆台。
　　“好，”姽婳回头笑了笑，头上的步摇晃出清脆响声，“不想死就别守门了。”
　　怀里的卯睁开了狐眼。
　　“阿姊……”
　　姽婳将他放下来，卯一落地就迅速回归人形，一脸激动地紧紧抱住姽婳。
　　傅忻站在一旁看戏，卯这次没带那碍事的面具，他五官清秀，轮廓柔和，看着年纪没过十八，稚气未脱，头顶两只狐狸耳朵没藏起来，犬类撒娇式蹭了蹭他姐姐的发间。
　　“呜呜……阿姊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阿姊阿姊，我伤口好痛………”
　　姽婳触碰卯后背的手被糊上散着铁锈味的液体，她抬手，目光触及手上一抹鲜红。
　　“是红色的了，别冒哭腔。”
　　卯一听她这么说眼睛里便控制不住开始泛水光。
　　姽婳猛地松开他，面色愠怒：“多大个人了，哭什么！你委屈个什么！”
　　“呜哇……阿姊，对不起！”卯两手不自在地捏住衣服布料，僵硬站在原地，还是忍不住泪眼汪汪，“阿姊怎么办，我的一条尾巴被白猫烧了。”
　　姽婳拿黑布擦了擦手上的血。
　　“把眼泪收回去，烧了也救不回来了，僵尸穿生人烧过去的衣服，你也跟着去捡烧到阴间里的东西？你该庆幸我赶过来了，不然你现在会跟那群转化了的人一个丑样。”她面色沉下，秀眉微蹙，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不只是猫，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敢再断你一条尾巴，绝对不会。“
　　话未完，姽婳扯下衣服布料：“不过，如果我死了，那你大概也没什么活头了，你跟我投胎投一个世界好了，下次别做姐弟，你还是当个女孩好。”
　　“噢，阿姊，我们要是中途死游戏里会不会下辈子变成猪啊，猪又懒又胖活得也脏，我最歧视猪了。”
　　“猪肉香，你狐臭，猪都比你有价值。别站门口等死了，滚一边去拿我布料包伤口。”姽婳回头瞥了眼傅忻，推着卯走远。
　　两位守门的犯困了，检查门没有问题后就打算回到自己队伍里睡觉。
　　“等等！你俩这就下岗了？”明泽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对着守门的说完，不屑的目光扫向傅忻，傅忻无动于衷，大方回视。
　　明泽手里拿了个巴掌大的铁片，上面印有一个红点：“看到没？这是异变者的定位，我们这里混进来了一只。”
　　他说完，又气势汹汹地盯了傅忻下，傅忻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你！”
　　傅忻转身便走了，哪还管他面部涨红。
　　“白先生，看看菜单，我怀疑我不是首富了。”
　　珉翻开菜单：“榜一变人了啊。”
　　“谁？”“道士明泽。”
　　傅忻坐到珉旁边，不看还好，抬眼便撞见一个惊人的数字。
　　金字塔结构的游戏，货币的使用能够贯穿整个金字塔，并且可以在两层游戏之间的休息空间使用，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老玩家（小部分像林深从特殊渠道进来的），希尔维亚便没有在念基础规则的时候说起这事，玩家们心知肚明。
　　闲得慌多拿了些货币，可以在进休息空间消费，泡温泉、吃大餐、买衣服…都行，明泽遇上僵尸这种让他亲切的生物，一边跑路一边画符一边售卖，赚翻了。
　　主要还真有人被追到发疯要去花钱买。
　　2687。
　　豪气。
　　珉收起菜单：“行了，别攀比金钱了，有新东西在外面。”
　　傅忻当然知道外面有转化了的玩家，但还是顺着他的话不过脑子的问：“怎么说？”
　　“看窗户。”
　　傅忻照他指引的方向望去，琉璃窗外烟花影重重，却有怪异的类人黑影左右闪动，似乎在想办法闯进来。
　　傅忻想起方才姽婳的提示：“烟花声音透不进来，听风楼是被系统附上了一定的保护作用。我刚才去门口透气，赤狐姽婳恰好带着他弟弟的闯了进来。”
　　珉接话：“卯被鬼怪感染了，他能进来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姐姐带有S+类型buff，或者有药。”
　　“嗯，不过重点不在这里，外面的东西不怕烟花，也没有被系统逐出安全区域。姽婳应该是从那些东西的爪子下救出卯的，她跟我说外面受转化的玩家很有可能是这一层的BOSS。”
　　……
　　“啊啊啊！明泽！他躲在那边啊！”
　　“你定位定错啦！”
　　明泽参与这场游戏最大的作用就是活跃气氛。
　　“卧槽谁把他放进来的！”
　　蓝色的纹路爬上异变者的侧脸，他已有些神志不清，在角落里藏了许久，最终耐不住一股无名的燥热，步步虚飘地走入了大众视野里。
　　周边玩家纷纷后撤，警惕地观察他的状况。
　　那人背后的衣物布料被破开了两个整齐的缝。
　　傅忻：“很潮流啊。”
　　语毕，处于生长状态的两片翅翼扑棱扑棱地从缝下伸出。
　　珉启唇欲说些什么，傅忻忽地转身，捂住了他的嘴，大厅内场面一片混乱，偏偏是这种情形下，傅忻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贴近珉的耳畔：“没办法，事情败露了，我想报复一把。”
　　他说完收手便要走，珉倾身握住他的肩头拽回原位：“你一个人去？”
　　“那不然呢？”傅忻听见异变者皮肉撕裂的声音，“我都要被围剿了，出去装一把也许能吓退一些人。”
　　他特别有自信。
　　珉放手。
　　异变者周边的玩家纷纷拉开了一段距离。
　　异变者张张嘴巴，似乎要说话，喉咙里却冒出巨响虫鸣，登时诡异无比。
　　“子弹有吗？”
　　“小声点，这种时候就看异变者点兵点将宰杀谁了，浪费子弹救一群敌人不值得。”
　　“之前有玩家在我面前转化，玩家转化的鬼怪个头大，力量大，比普通鬼怪NPC难解决。眼下情形估计更难搞……”
　　……
　　姽婳与卯距离异变者有一大段距离，二人周围气氛较为松弛，姽婳沿着窗走，边走边思考如何悄然逃跑。
　　卯跟在她屁股后面着急道：“阿姊，不太对，我感觉有人冲着我们来了？”
　　“……你的第六感何时能准？”
　　箭矢倏地破开空气，锐端划过姽婳手臂。
　　“阿姊！啊啊啊你没事吧我第六感仅对于威胁你的事物准确！”
　　姽婳心说我谢谢你，咬着牙承着痛朝箭矢主人瞪去。
　　金属摩擦地板的声音穿梭过整个大厅，一把唐刀在地面上旋转了两下，稳稳滑至傅忻脚边。
　　“干什么啊？屠宰模式又允许了？”
　　“去去去，看看我们的小花瓶要干嘛？”
　　唐刀被傅忻握入手中：“我不杀你，借点血。”
　　刀刃横向姽婳脖颈。
　　姽婳“嘁”了声：“你要消除他的异变？”
　　“不然？”
　　姽婳噗地笑出了声，刀刃逼近也没能让她停住笑。
　　“你忘了，我可以隐身……”
　　【系统收到玩家傅忻的指令，开启个人技能，待使用】
　　“我开启特殊技能后，你就看不见我，要满地图抓我了，我劝你，别乱当好心人。”
　　【启动技能，检测中…】
　　【假】
　　傅忻直言：“你特殊技能暂时失效了。”
　　姽婳皱住眉头：“你……”
　　傅忻坦然一笑：“看来是真的啊。”
　　姽婳脸刷地急红了，卯嚷嚷着要宰傅忻，被姽婳呵住。
　　“给你就是了。”
　　姽婳将手掌覆在刀刃上，鲜红的血液淌上金属面，她疼得闭上了眼。
　　傅忻收刀，朝异变者奔去，身影被大厅人群一寸寸没入。
　　异变者的手臂皮下暴起的蓝色血管里钻满了细小的虫，他不受控地朝一个玩家扑去。
　　张开尖牙满布的口腔，被压制的玩家一把手枪塞入了他的嘴中，“砰”地发射出子弹，却无济于事，异变者还能动，手枪在他的口腔中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扭曲声，一旁队友拿出棍子猛击异变者的手臂，一脚踢上去。
　　将异变者踢了半米远，玩家手枪也不要了，被队友拖着跑。
　　“刀枪不入！出事了哎呀！”
　　“玛德神经！谁上去献点血？”
　　“献你爸爸！”
　　白猫早被大厅里的神经吵醒了，跟珉搭话：“之前有玩家在我面前转化，玩家转化的鬼怪个头大，力量大，比普通鬼怪NPC难解决。咱们想想逃跑路线吧，对了，傅忻呢？”
　　珉有些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抬了抬下巴，白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傅忻已经提着刀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第24章 他的功劳
　　白猫说：“你们男人真是有点实力就啥都要炫耀出来。我先说, 我不负责收尸。”
　　随后，她听见人群里的喧嚣拔高了几个分贝。
　　趁着异变者扑向玩家背朝天花板的时间，傅忻一把拽住了他发育得软嗒嗒的翅膀, 这一拽连着后背的肉朝外溢血, 傅忻一刀下去试图切开翅膀。
　　结果这家伙当真刀枪不入，虽然翅膀软得如同塑料片, 一刀下去偏是一点砍不动，傅忻便不打算动刀了，刀上的血快流完了。
　　傅忻拖住异变者，异变者仰着头准备朝身后的傅忻咬去，他嘴巴一张, 傅忻顺势将刀放入了他嘴里, 刀上的血渍刮在了他的上口腔，这动作自然又和谐，仿佛是给异变者喂了块蛋糕。
　　傅忻正准备松手，结果掐着翅膀的手里又是“咔擦”一声脆响, 大厅骤寂。
　　傅忻看了眼塑料般的翅膀碎在自己掌心，他甩手丢了塑料渣子, 那个方向的玩家面部表情极其诡异地后退。
　　“曹？”
　　可能，他们以为傅忻是大力士吧。
　　呃其实不是，傅忻眼见刀上的血几乎被舔了个精光，应该是这异变者的感染效果正在解除。
　　他有些强迫症，试着把另一边的翅膀掰下，“咔擦”一声，碎了满地。
　　众人：“？”
　　异变者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受一股奇怪的力量控制意识，对血格外敏锐, 刀刃横在嘴边，甚至舔了舔刀刃上的红色。
　　“你大爷的，好不容易一个清人数的机会你！——”明泽冲上来一拳头打在了傅忻腹上，唐刀脱离异变者的口腔，异变者一口咬上明泽的手臂，把明泽惊得尖叫。
　　傅忻被他叫得两边耳膜狂震，赶紧帮他踢开异变者，明泽捂着手臂在地上翻滚：“呜呜呜姽婳！！姽婳啊啊啊啊！！”
　　赤狐轻快跃出，落在明泽身旁，变化为人形，拖着明泽的裤脚往人流里走。
　　“姽婳啊啊啊啊不要拽我裤子！”
　　“丢死人了！闭嘴！再喊我把你裤子扒下来！”
　　异变者躺在地上，血管里的虫子竟消失了，血液颜色也在逐渐恢复。
　　“这就是你说的难解决？”
　　“当然难解决，这一层游戏发的冷兵器怎么打得动他？”
　　“连花瓶都打得过——”
　　“好了，我看是异变者没扑你身上。刚刚十多个人受伤了，没buff治愈的全踢出去。”
　　“明泽呢？明泽，查感染数。”
　　明泽哭哭啼啼地受了姽婳的治疗，又抽抽噎噎地拿出奇怪的工具查看。
　　“呜呜呜没有感染的了，都治好了……”
　　有玩家低声骂：“曹！那buff你们都藏着掖着是吧，背地里全都给队友解了感染。”
　　“不行，受不了了，那异变者力气大得吓人，这傅忻，我是不打算接他的人头了。”
　　“我也是，逮着翅膀碎掉，我怕他下一秒把我碎了。”
　　傅忻心说你们讨论要不小声点呢？
　　“太厉害了……谁传的花瓶谣言？”
　　“哎等等？刚刚谁给他递的武器？”
　　……
　　鞋底碾过一地布满血丝的翅翼碎渣，人群流动出现空隙，使得大厅光影多落了几分在他一身白衣上。
　　他每步走得稳而轻巧，平切的白发垂在脖颈旁扫动，手里的绳子抛开，捆上逐渐清醒的“异变者”玩家。
　　玩家醒来时不仅后背疼痛，更疼的是心——一群人就那么盯着他，他尴尬死了。
　　“你之前不上报感染，是想害死所有人？”珉捆完绳后起身，“虽然大家都是敌人，但这番操作太像蟑螂。”
　　玩家眨了眨眼，惊讶地啊着嘴看珉，又看了眼傅忻，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绑着在，以为要被公开处死刑，连忙求到：“两位爸爸我错了！你们放了我，我下次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珉将食指靠在唇瓣上：“我和他还不打算抱孩子……更不提你这样的。”
　　傅忻把刀还给珉，朝人群问去：“谁是他队友啊？认领一下。”
　　“我们队伍的。”
　　来者用黑色斗篷将面容隐入昏暗中，他弯腰低头解开绳索，起身时傅忻看清了他阴沉的面容，仅一瞬，那人将斗篷压低，一言不发地将丢脸的队友拉回了阵营里。
　　看来是真嫌丢人。
　　傅忻与珉也收工回到了白猫身边，白猫“哟”了声，投去赞许的目光。
　　“还不错嘛，这下你俩就成‘强强’阵营了。”
　　珉笑着轻轻摇头：“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白猫掩嘴打量他：“这样护着……”
　　傅忻赶紧插话：“不扯闲事了，你和那种彻底变异了的玩家正面刚过吗？”
　　“刚啊，差点死了。”白猫又联想到外面的家伙，“听风楼外面有几个家伙？”
　　“五个，不出意外的话是五个。”
　　“如果是这样……”白猫抿唇思虑一阵，“金鱼，按照管理员设定第一层游戏的模板，你觉得系统保护区域最脆弱的是哪里？”
　　珉：“这场游戏不是我设计的，你问我不太可靠哦。”
　　傅忻：“你就凭你的经验。”
　　珉：“那我说，这个副本很有可能是幺零零设计的，我猜脆弱点就是门，正门。”
　　幺零零，哦，之前珉提过一嘴，排行100的管理员。
　　什么来头啊vip副本搬他的……
　　“幺零零……”白猫念了下，突然迷惑地抬头看珉，“就是那个神经管理员？”
　　傅忻：“？”
　　珉：“你是指哪种神经？”
　　“他做系统任务的时候玩死宿主，当副本主办方让全员投猪胎，不小心成为一个宇宙时空的守护神，就把整个时空都降维……”白猫认真地盯住珉，“你可别吓我。”
　　那可真是个神经病。
　　“没有吓你，这算是他早年的废稿，放心吧。”
　　白猫：“什么叫‘算是’？”
　　“因为有些部分不太像他的风格，我猜这层副本大概是他早年副本被删改放出来的，不然，我们能活到现在？”
　　“嗯…有道理，那种神经管理员我一辈子都不想遇到。”
　　白猫舒了口气，结果室外的烟花声猛然传入室内，正门轰然爆发出强烈的撞击声。
　　靠近大门的古董易碎物噼里啪啦烂了一地。
　　傅忻感觉整个天地都在震颤。
　　白猫望向珉。
　　傅忻评价：“预言这么准啊。”
　　大厅内众人纷纷起身，开始蹲守其他出口点。
　　谁也不清楚鬼怪的智商和思维处于什么状况，既然听说它们有可能是这一层的BOSS，那很大可能是有一定思考能力，知道躲在暗处埋伏的类型。
　　傅忻问：“有可以砸窗的东西吗？”
　　白猫远离窗户，耳边尽是喧嚣人声，她笑着回答：“……随手拿的榔头这下能用了。”
　　大门裂开了缝，鬼怪一次次猛力冲击，门碎成数块摔在地面上，动静吸引了不少玩家的目光。
　　这头撞门的类人形巨怪衣衫褴褛，露出深蓝色肌肤，密密麻麻布满泛着荧光的蓝紫色血管，背后生长巨大轻薄的翅翼，翅翼在斑斓烟花光色下舒展。
　　一只粗壮的手破开傅忻身后的窗户，碎片倏然划过傅忻的耳根，三人立刻闪远，避开人多拥挤的通道，傅忻贴在墙边观察窗户外景，见还没有东西守，给了白猫一个眼神，白猫摸出一把榔头砸向琉璃，一顿操作配合得格外流畅。
　　傅忻跳窗，耳后空气纷乱，回头只见漫天蓝火蝴蝶扑扇翅膀飞来。
　　几只蝴蝶飞入玩家身体灼黑皮肉，被灼烧的玩家疼得直叫唤，奔跑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些，一大批蓝火蝴蝶群拥而上掩盖扭曲的面庞，凄厉的惨叫声传入傅忻耳中。
　　白猫自顾不暇，收起榔头变成轻巧的猫形态离开两位队友，钻入街道阴影里。
　　火蝴蝶簇拥中的鬼怪缓缓抬起眼皮，异色的瞳眼泛着漩涡状的波光，启唇，嘹亮的吟唱声悠扬空灵，迅速传播在古城上空。
　　歌声在夜里循环旋绕，众玩家头疼欲裂，为避火蝴蝶试图跳入水中，水中鱼怪惊起，张开密布尖牙的血盆大口，登时水花四溅。
　　珉的身影淹没在了人群里，他回头看了眼傅忻，但两人相距太远，傅忻回应他一个眼神，不再跟他往同方向跑，另外找了条不拥挤的路。
　　身后火蝴蝶席卷风尘而来，傅忻被逼得只能跑进一座建筑物，关门关窗，他身上没有药，也没用buff，如果被感染了只能完蛋。
　　光线被阻挡，室内昏暗不见五指。
　　鬼怪的歌声遥遥传来。
　　傅忻捂着耳朵蹲下，难以忍耐地咬唇分散痛感，费力抑制住呼吸。
　　火蝴蝶扑簌翅膀席卷着风从屋外飞过。
　　窗户边框被灼烧出红光，傅忻紧盯红光，眼见着红光又逐渐暗了下去，微松了口气，随即一个温热的重物从左手边压来，衣物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气息碰撞，傅忻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
　　翅翼拍打的声音不断，两个人都不说话，傅忻被压得出不了气，抬手去推，伸出的手立刻被钳制住，对方的拇指悠哉地摩挲傅忻的手腕。
　　傅忻头疼得愈加厉害，后背直冒冷汗，想要抽出手，对方牢牢握着又加重了手里的力气。
　　“林深。松手。”


第25章 他反击
　　林深低低地笑了一声, 手上力量不减。
　　傅忻感觉血压在飙升。怎么这层游戏都快结束了林深还活着？
　　他蓄力挣脱林深的束缚，反手一耳光打在林深脸上。
　　“啪”得一声在黑暗里极其响亮。
　　红色的手印打在林深漂亮的脸蛋上，林深没开腔, 伸手拽过傅忻的衣领, 鼻尖与傅忻相碰撞。
　　“做了那么多年枕边人…你打的巴掌还真是从来不留情面。”
　　傅忻内心不痛不痒，置若罔闻地挤出一张笑脸, 林深眼睛适应了黑暗，凑得近当然看得一清二楚。
　　傅忻前倾凑到他耳畔低声道：“你娘都不爱你，你盼着我爱你啊？”
　　林深默了默，眼中刹那燃起蓝光，傅忻瞬间使不上力, 浑身的骨头如同散架, 林深将他按在地面上，刀尖划开衣物，随后开始熟练地在肩膀皮肤上勾勒一株花的轮廓，挑开一层皮肉, 待红色填充花瓣。
　　一片黑暗中看不出色彩，不过可以想象, 花瓣一定在雪肤的映衬下格外妖艳。
　　傅忻阖眼侧头避开他的气息，当他不存在，将注意力放在室外的动静上。
　　外面仍有少量翅膀扑簌的声音。
　　然而窗户又泛起了被灼烧的红光，林深抿过刀尖上的甜血。
　　“亲爱的弟弟，你跟那白毛狼狈为奸的行为当然引起了我的不高兴，你记仇，我自然也记, 不只是刚刚那株花。”
　　等候已久的火蝴蝶仿佛马上就要侵袭入室。
　　指尖无力扯住林深的衣角，傅忻呼吸一滞：“林深！”
　　“嗯？”
　　“我错了, 我再也不会了，哥，”傅忻满眼真挚，“我之后都跟你走。”
　　“老方法用多了，我没什么触动的感觉，你对我说的话可信度一向很低，”林深解除了个人技能对傅忻的控制，后退几步，“你啊，就从来没有真心要跟我走过。”
　　林深发出的锐器迅速穿破窗户，几只在外停留的火蝴蝶迅速飞入室内，傅忻无处可逃，灼烧感深入骨髓，他沉着脸色咬牙切齿地抱住林深，将身上灼烧的蓝火贴在他身上，林深眉毛微微一蹙，倒是不反抗。
　　火光暗下时，林深拍了拍傅忻的后背，手指捻住焦黑的皮肉，傅忻疼得哆嗦，林深松开他：“S+buff虽然难得，但不代表我拿不到，要么转化，要么求求我给——”
　　话语未毕，林深只感觉侧脸被利刃豁开，利刃划过牙面，热流迸发，半张脸在血红里毁得一塌糊涂，伤口过大，就算是“自我治愈”也要好一会儿才能将伤口合拢，林深口腔里充斥腥甜，热流往喉咙里流。
　　傅忻收刀迅速走到门口，回头对林深挑衅一笑，随后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傅忻避开滞留的蝴蝶，在烟花范围内重新找了间没有人的屋子。
　　铜镜反光，傅忻擦了擦铜镜，通过镜面看见一条浅浅的蓝色纹路自脖颈攀上侧脸。
　　傅忻再凑近了些，仔细检查血管里面有没有奇奇怪怪的小虫子。
　　【系统提示：玩家珉已触发与您灵魂碎片NPC有关的隐藏剧情，是否开启上帝视角旁观】
　　“……”
　　【额，玩家傅忻？如若十秒内不给予回复，将默认为同意开启】
　　“我拒绝。”
　　【您是要拒绝观看吗？您当真忍心拒绝千载难逢的隐藏剧情？】
　　“没错，我拒绝观看。”
　　傅忻面色苍白地朝后面的软垫一靠。
　　这他妈竟然触发后会提示本人。
　　珉应该不是爱看热闹的类型，只能祈祷他没看见那种尴尬场面了。
　　【如若拒绝观看，将扣除400货币，如若选择观看，将增加400货币】
　　“……”
　　傅忻不太相信当初珉跟自己分开一阵，再见面的时候他那么多货币中没有系统给的400。
　　“我同意。”
　　谁怕谁。
　　眼前画面一闪，烛光婆娑，人影摇曳。
　　珉舀了一勺苦药喂榻上的病秧子，傅忻仔细看，才发现昏暗光线里，珉已经步入半转化状态，泛蓝光的血管从薄薄的皮肤里透出。
　　“我不喝。”
　　“怎么了？”
　　病秧子撑着身体侧躺：“闻着苦，你尝一口。”
　　“我事先放了糖。”
　　病秧子笑笑，翻身背对他。
　　药勺与碗轻碰发出细微响声。
　　“尝了，还好。”
　　于是隐形站在一旁的傅忻眼睁睁看着珉后肩上蓝血渗出的伤口开始愈合，转化终止，珉有些迷糊，仍撑着身体守在床边。
　　明白了，这年头的药还可以蹭NPC的。
　　“还好就赏给你罢。”
　　“皇叔。”
　　“嗯，喝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好，你喝着养身。”
　　“喝了比不喝好。”
　　药碗被一手打翻在地，病秧子笑看他：“收拾完就走罢。”
　　珉耐着性子将碎片收拾干净，在病秧子漫不经心的笑眼注视下来到门口，推门。
　　病秧子望着他的背影，敛了笑，欲言又止，阴着脸方要起身便听见门口那人吩咐宫人重新端一碗药。
　　吩咐完后，珉仍不走，而是关上门，病秧子收回目光躺下。
　　珉端着新熬的药半骗半哄地叫他喝了半碗，病秧子咽下最后一口苦药便没什么精力，背过身真打算睡了。
　　珉捧着药离座，朝傅忻周围的方向走来，最后将药碗放在了空桌面上。
　　傅忻略迟疑，走上前触碰药，试探性地用手指沾药，竟然有温度，手上却没有沾到液体，傅忻轻蹙眉端着药碗抿了口，神色复杂。
　　不可能啊，这不是隐身状态吗？
　　傅忻摸了摸桌角，大着胆子走到珉身旁，珉阖眼靠在木椅背小憩，病秧子动了动，傅忻抬眼，正巧和病秧子幽深的眼眸相视。
　　傅忻心底一惊。
　　对方轻轻勾了勾唇，无形的力量从身后袭来，将傅忻往榻上之人的躯体里按。
　　傅忻一个劲地撑着床沿，榻上之人神情淡淡，如同局外人，那双黑色眼瞳是傅忻常显露出来的“事不关己”，静得像一滩死水，被困在一块地域连漩涡都不愿意转。
　　力量更重了，前方猛然冒出一股拉力将傅忻拖进了那个新躯壳。
　　傅忻不安地指尖用力，抓到的反而是温软的被子。
　　“不是很累么，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了？”
　　傅忻后背起了层薄汗，珉问话五秒后，傅忻腹痛得低喘一声，方吸气又被呛得虚捂胸口咳了好几声，气息跟着也乱了。
　　傅忻沉着脸色心道：傻王爷要什么皇位，早死早超生得了。
　　珉的身体靠近，他抬手摸了摸傅忻的额头。
　　“烫的。”
　　“？”
　　傅忻捂着腹部有些疑惑。
　　他疑惑这王爷命真硬。
　　傅忻直接道：“一杯温开水谢谢。”
　　珉盯着他，神色稍愣，转而一笑：“你什么时候魂穿进来的？”
　　“刚刚。这副身体太要命了，帮我倒杯水吧，谢谢。”
　　珉是个好心的，真去了。
　　【“系统，在？”】
　　【在】
　　【“我现在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身体，那我原来的身体放哪里了？”】
　　【铜镜边，您可以选择是否转换回去，不过原身被同化程度已达到30%】
　　【“不转换。”】
　　【好的，正在将物品迁移至现在的躯壳】
　　面色惨白地接过热水，傅忻心事重重喝完。
　　“我可能要带着这副病骨赶很远的路，我要去找另一副躯壳，这副太弱了。”
　　“白天再赶，或许更保险。”
　　傅忻顿了顿：“你觉得我要是被感染，能撑多久？”
　　珉笑：“那还是现在就出发吧。”
　　傅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珉却将他拦在床边，两手撑着床沿，身影投下如同黑网将傅忻笼罩。
　　“你真想现在就出发？”
　　傅忻捂着嘴干咳几声，顺着气：“也不是……外面什么情况我不知道，这身体出去就是送死，到时候两副躯壳都这样交代了——你是自己一路走进宫里的吧？怎么样？”
　　珉点了点肩上的伤口：“不止这里，蹭了些病王爷的药后，愈合了不少。你记得吧，去烟花点之前我们看过，皇宫方向的鬼怪反而更多，所以，皇宫，我是赌命冲进来的，你也别想着现在离开。”
　　傅忻悠然道：“这么执着来皇宫做什么？”
　　“四处都是鬼怪，我们迟早都会被感染，不如冒个险，我想你也会需要把灵魂调动到一个离林深很远的地方。”
　　珉移开漂亮的眼瞳，烛火明明灭灭，红黄色的光为银眸增添暖意。
　　重点偏了。
　　傅忻原本想的是装一壶药去找那副身体，那副身体健壮有力拿刀什么的再合适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外面怪很多，我只有抛弃那副躯壳？”
　　“嗯。”珉笑眼眯眯。
　　傅忻重新躺下，似乎是在斟酌这个方案的可行指数。
　　如果抛弃那副躯壳，他大概率只能压榨珉这个队友了，虽然珉确实没有坑他的理由，但把后续游戏生命掌握在运气和其他人手里的感觉，不太好。
　　傅忻摸了摸胸口刚被系统转移的蛋白石。
　　贵重物品没事。
　　到底去不去找躯壳……
　　傅忻翻了个身，将床让出一个空位：“你睡一觉吧。”
　　“如果你晚上把我看成林深，从枕头底下摸出匕首捅了我怎么办？”
　　“不会，”傅忻闭眼，“你跟林深没有相似点。”
　　静默片刻，床旁传来了衣物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一边的床榻下陷。


第26章 他的尸体值钱
　　傅忻听不到珉的呼吸声, 四周很安静，隐隐地，虫子叫, 催着人入睡。
　　傅忻感受着新躯壳微弱的呼吸声, 接近沉睡时有股莫名窒息感将他摇醒，醒后又只有重新揽着困意闭眼, 傅忻感觉这副身体在跟他作对。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兴许是惊动了身旁的人，但又睡得不知道思考，身旁人重新睡下时，傅忻习惯性伸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臂, 借力靠入怀里, 以免“林深”大晚上找不着傅忻这个人，然后开始发癫影响傅忻睡眠质量。
　　翌日傅忻睁眼的时候，珉早就醒了。
　　也可能珉根本没睡着，他没有睡觉的习惯。
　　傅忻死了那么多回, 重生了那么多回，什么尴尬场面没见过, 松开手，脱离被窝，他又是一条好汉。
　　傅忻：“我没刺杀你，队友之间互相信任多好。”
　　珉捏了捏被傅忻握麻的手臂，神色平静。
　　“吃早饭。”
　　【系统提示：阶段性任务通过，桃木剑已回收】
　　习惯了食肆门口有人埋伏，但傅忻不习惯使用病秧子的身体, 跌跌撞撞跑进食肆也算捡了条命。
　　珉紧跟其后，没让蹲守食肆的人得逞。
　　傅忻喉咙痛, 咳了几声，小店里有几桌玩家，他扫了周围NPC一眼，无异常，玩家也正常吃喝，看来都是货真价实的NPC。
　　NPC给他倒了杯茶，上菜单，却见傅忻阴沉沉地紧盯后方那一桌的玩家。
　　傅忻指了几样菜，询问珉的意见，相□□头后NPC拿着菜单走了。
　　NPC挡着的身体一走，对面林深那一桌的全貌便暴露了。
　　跟林深同桌的白猫嗅到火药味抬了抬眼，又低眸专注自己碗里的菜。
　　林深怀里架着一具尸体。
　　傅忻就管没有灵魂的躯壳叫尸体，即便那副尸体长着自己的脸。
　　林深勾起尸体的下巴，让对面的傅忻好生看看这张脸。
　　尸体在他怀里沉眠，长浓的睫毛垂下，在眼下聚拢一片阴影，肤色苍白没有血色，唇微微泛着粉红，精致却无生息，像是陶瓷捏的假人。
　　“500货币，我给你的躯壳喂了药，想拿先交钱。”
　　傅忻拳头紧握，骨骼因使力发出响声。
　　珉拍拍他的手背。
　　林深笑笑，NPC上菜，挡住了他那张欠揍的笑脸。
　　傅忻翻开桌旁的备用菜单。
　　还剩76个人。
　　对于身体弱得快翻白眼的傅忻是个好消息，感谢昨晚BOSS突袭，耗死了不少命硬但运气不好的人。
　　一千多货币的存款，傅忻有什么好吝啬的。
　　但林深这场交易不签系统公认的保险合同。
　　【“系统，脱离本场游戏后，我的身体状况可以回归原躯壳的状态吗？”】
　　【需要支付货币通过休息空间的服务回升状态】
　　【“多少钱？”】
　　【300-1000不定】
　　一旁的珉笑意清雅：“500货币，换一副可能换不回来的躯体，你确定么？”
　　“又不是花你的钱。”
　　“你不怕林深讹你？”
　　的确，这交易可不方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能预想到，他一直是个流氓。”
　　林深抽纸擦了擦嘴：“我就坐对面，不是聋子。”
　　傅忻摊手：“我也没钱了。”
　　“我看得到榜单上你的名字。”
　　“就算有也不会给你。”
　　林深手指磨过尸体细腻的皮肤。
　　傅忻眼皮一跳，挪开视线。
　　白猫跟在搂着尸体的林深身后离开了。
　　白猫走时闲然自在地路过，悄悄放了张纸条在傅忻桌面上，随后曼妙的身形融入曦光里，与蹲点的人开始进行短暂的搏斗。
　　纸条上用眉笔坑坑洼洼地写着：告诉系统指定500货币转我，我帮你抢躯壳。
　　白猫的目光从剑影里投来，傅忻回身，当着那道目光把纸片撕成两半。
　　两个坑货，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钱。
　　白猫失落地收回目光，转而笑着迎接从头顶劈来的刀光。
　　傅忻落筷。
　　“珉，我给你500货币，你能从他们手里抢到我的躯壳吗？”
　　珉答：“别抢了，仔细看，林深利用规则漏洞，早就在后背正对心脏的地方钻了伤口，那副身体已经死了，回到那副身体你会被淘汰。”
　　傅忻继续嚼饭，两耳不闻窗外兵器哐哐撞击的声音。
　　兵器声落下，菜单上的数字变化。
　　74。
　　傅忻懒得回头，张口就问：“死没。”
　　“活着。”
　　死的是蹲守的人。
　　爹的真烦人，一层游戏都没耗死林深，真是轻视了。
　　傅忻捏住杯盏，使力将其扔至窗沿，茶水飞溅，溅在林深脸上，原先贴窗窥视食肆内玩家动态的林深站直了身，眨眨眼，睫上水珠弹起，晨光模糊并弱化了他阴沉的神情。
　　傅忻重新坐下，有不少玩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傅忻盯着菜单上的数字移不开眼。
　　“我们要不在食肆待到游戏结束吧？”
　　“有不少人跟我们是一个想法，都吃完了坐着不动，NPC已经在赶楼上的玩家了，我们点几壶酒还能跟他们耗。”
　　傅忻关上蹭蹭上涨价钱的菜单：“饭还没吃完，先吃。”
　　珉摸过菜单，唇边笑意若有若无：“别吝啬啊，我们运气好，存款够的。”
　　“200一壶酒，想破产？”
　　“五壶酒才接近破产，你酒量很好？”
　　傅忻想他说得不错，重新翻开菜单，最便宜的馒头翻涨到了400。
　　“啪“地一声按上菜单关合，与此同时身后大门被人豪迈的一脚踢开。
　　众玩家齐刷刷回头。
　　戴黑墨镜的臭道士明泽游刃有余咧着嘴角笑，身后一左一右立着神采飞扬的狐狸姐弟。
　　来者气势汹汹，食肆内众玩家却无动于衷。
　　气势再大难不成还可以违背规则在食肆内淘汰玩家？
　　……规则。
　　傅忻和珉迅速起身朝窗边靠拢。
　　规则已经变动了。
　　如果这三人目睹过玩家在食肆淘汰人不会被系统捉出局，那就乱了。
　　“这家店人挺多啊，”明泽拂尘入手，“各位早上好，这盘游戏也撑不到中午了，食肆内不得杀害玩家的规矩判定无效，我们队伍打算挑两个这家店里的玩家做幸运儿。”
　　不排除明泽说的是假话的可能性，先骗玩家早期规则无效，玩家只好跑出食肆，明泽再趁机淘汰掉玩家。
　　如果是真话。
　　傅忻不好做出判断，看着周围人都在往外涌，只能听天由命，这次试试浑水摸鱼。
　　他低声一句：“跑。”
　　两个人迅速翻窗离开食肆。
　　明泽拂尘一甩，数根细小银针四散，穿过窗户直击傅忻后背。
　　食肆内一片混乱，那臭道士穿过混乱人群跳窗追击傅忻。
　　傅忻去过皇宫一次，背包里的弓弩数量归位，他抽出弓弩回头射击。
　　道士手指间飞出纸片接过弩箭，闪身手里捏起的符咒燃出火光。
　　傅忻拖着一身浸入苦药味的肉骨，没来得及躲避，头昏眼花，视觉里的花草颜色饱和度拉满，余光恍然从珉身上抽离，随即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奔来的，明泽面前。
　　傅忻内心痛骂，生死一线，他深吸一口气，立刻回神振作，手上指尖力量回归，弓弩迅速转变成匕首扎在一脸懵的道士小腿上。
　　“啊！你他妈竟然扎我！我还以为你是求饶！日啊！”
　　道士疼得手里符咒的火都灭了，单脚跳着后退。
　　珉的弓弩袭来，跛脚道士狼狈躲过，赤狐赶来，镰刀从傅忻耳畔带着风划过。
　　傅忻眼前一片花白，眯着眼踉踉跄跄后退，与前进挡刀的珉擦肩。
　　【哔，指定人物隋**，支出500】
　　恍恍惚惚，一道红光闪过，再是一阵耳鸣，耳鸣迅速消失后紧接一声凌厉的枪响。
　　傅忻撑着墙气喘吁吁，尽力睁开眼看清事物，黄色的道袍身影径直倒下，金片飘散，赤狐姽婳撑着镰刀一脸不可置信，警惕地撤离，步摇在发间惊响。
　　高处屋顶走出一个高挑性感的身影，白猫晃着手里沉重的狙击枪对底下的人抛媚眼：“傅忻，这是我最后一颗子弹，钱到位，一切都好说哦。”
　　姽婳望了眼化为金片的无用队友，气得牙痒，但她无法扭转局面。
　　后续跟上来的卯见着眼前的场景对队友的死亡没有丝毫惋惜，反倒像是露出了犬科生物的尾巴乱摇：“阿姊我就说，当时和这臭道士组队我预感，他只是说得好听，气势很足！实际上，都是空的！”
　　“……又是她，你闭嘴！”
　　系统的警报声在所有存活的玩家识海里拉响。
　　【系统提示：人数72，第一层游戏结束，恭喜玩家，感谢命运，即将进入休息空间】
　　第一场游戏在道士碎裂的魂魄飘散中戛然而止。
　　傅忻手捂着的伤口逐渐愈合，他周身漆黑一片，道士残魄最后的金片滑过傅忻鼻尖落入深渊，遒劲有力的金色墨字缓缓浮现在傅忻眼前。
　　【燕然四年，九皇子起兵谋逆，弑父烧殿，大皇子平乱登基。】
　　【同年，南王大病初愈。梁城饥荒不断，人相食。又有疫病广散，民不聊生，人间若地狱。】
　　【梁城道路封闭，却有百姓逃入京城。】
　　【病者混入其间，京城动乱，仙家舞剑驱魔物，72位病者斩净，天下太平。】
　　泛光字迹点亮了周边场景，傅忻看见那些字尽数被刻在了远处庞大的古木上，青叶纷纷扬扬地落在地图边缘，落入无尽虚空。
　　字迹显现完毕后，傅忻仍然没有被传出小空间。
　　一阵沉寂，傅忻开口：“系统，你抽风？”
　　系统不回应。
　　却在此时，一股怪力将他向后拉扯，傅忻转身之际重心不稳，伸手够着一片冰凉稳住身形。
　　——棺材。


第27章 他与“我”
　　傅忻这才意识到不对, 无形的力强硬拉扯将他拽入了棺中。
　　傅忻抬手使劲拍打，棺材板沉闷一响纹丝不动。
　　他暗骂了声狗系统狗主办方，棺材忽地动荡, 极富节奏地颠簸,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将他缓缓抬动。
　　摁在棺材里的每一秒都格外煎熬，如同遭遇绑架, 强硬地被带至巨树前。
　　“你的身上有很漂亮的气味。”柔和却冰冷的声音在这个地图里缓缓绽开，扩散至傅忻耳畔。
　　声音方落，棺材盖被气流“砰”地掀开，傅忻扶着一根延伸至他眼前的树枝从棺材里站起，地底钻出熟悉的触手将他牢牢捆住, 又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玄衣“千代渊”背身伫立于满是青叶飞洒的空地上。
　　傅忻以为这是最后的一场隐藏剧情,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应付掉，早早收拾去休息空间。
　　“阿渊。”
　　“阿渊？”他侧身，微微昂首斜睨傅忻, 唇角勾起不明意味的微笑，“我不是珉, 也不是千代渊，我只是借用了这副建模与你相见。”
　　庞大的古树立于他身影之后，弯曲、或粗或细、分叉交横的树枝桠将头顶黑暗刺破，点点光束落入他的瞳眸之中，墨色竟缓缓褪去，露出银色虹膜，黑发也逐渐变幻会本来的雪色。
　　“哈哈…怎么, 你在疑惑什么呢？”祂步履平缓朝傅忻走去，雪色长发与玄衣色彩割裂, 面容贴近时，银眸中映着疯长枝桠，“把桃木剑还给我吧。”
　　傅忻愕然，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一动作，引起了祂极大的不满，祂的手抬高朝傅忻脖颈伸去，却又顿在空中，转而捉住他的手腕，将他朝自己的方向拽了下。
　　傅忻被迫贴上了祂的胸膛。毫无温度，毫无生命的动感。
　　“……我还你。”傅忻将蛋白石中的桃木剑调出，递入祂手心。
　　祂握住桃木剑时，轻轻用指尖摩挲过傅忻的手背。
　　“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说罢，他轻轻吻了傅忻的额头，那一吻万分得轻而不真实，傅忻还未反应过来，祂抽身，隐入青木叶中，再不见踪影。
　　沉寂。
　　【系统提示：休息空间加载完毕】
　　地图的光晕逐渐迷幻了傅忻眼，耳畔系统声响起时，他似乎看见古树的根，是红色的，在活动。
　　【祝您生活愉快】
　　*
　　“谁知道，我当时就坐食肆里，武器被人抢过了，手无缚鸡之力，我以为我只有被砍死了，结果这游戏真有一定运气成分在里面，我旁边那人没斗过女狐狸，倒了！”
　　“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最后一个死的是谁？你们知道吗？”
　　“我反正不知道，我预感强烈，跳窗跑得快，死的应该还是那座食肆里的。”
　　“听人说就是发起斗争的臭道士。”
　　“不可能吧？那家伙势头大，我还买了他的符咒。”
　　“就是那个戴墨镜的道士，系统声音传进脑子里的时候，我瞟了眼菜单，榜一迅速变成了白猫，前十没有道士的脸，死的应该是他。”
　　“白猫榜一？兄弟们我当时就说这美女是潜力股……”
　　“什么潜力股，人家没下过前五。”
　　榜一白猫懒懒散散跟着带着三个队友进了休息食堂，食堂里聊得热火朝天，少有人拿盒饭。
　　“都在食肆里喂饱了，谁这个点又吃一顿？吃那么多能长智商吗！”姽婳训斥抱着餐盒屁颠屁颠来找她的卯。
　　傅忻全当看笑话一样路过了。
　　姽婳的脸一下涨红了，逮着卯的衣领换地方坐。
　　白猫接了杯咖啡，咖啡冒着白汽，没遮住傅忻讨好的目光。
　　“原先你自己的存款加道士的两千，以及我求助给你的500，首富姐姐，可以请我泡个药泉吗？”
　　【哔，到账388】
　　白猫挥挥手：“不能再多了。“
　　“不行，太亏了，我请你吃过大餐，你再可怜可怜我，凑个整。”
　　【哔，到账12】
　　“凑了400，整的。”白猫喝了口热咖啡，舒服得眯眼，“400泡药泉修复身体够了，我上次泡了个100的，也有效果。”
　　傅忻在脑子里过了遍账，还是亏，他胳膊肘碰碰珉：“我走了，你随意，休息房间别锁门。”说完，他回头迎面跟一个目测140的小孩撞上。
　　小孩摩挲着黑礼帽边框，微微皱眉。
　　身后的侍从弯腰扶住小绅士，被刘海遮住的双目黯淡无聚焦，目光轻轻点在傅忻身上，阴沉沉地说：“没看见我们公爵大人吗？”
　　傅忻觉着说话的侍从有些眼熟。
　　……似乎是拖走那个“异变者”的队友。
　　傅忻不想跟人闹事，礼貌而敷衍地微笑应付：“抱歉，从这边过吧。”
　　小孩太矮了，没看见多正常。
　　傅忻将路让开。
　　小孩给了侍从一个眼神，侍从松了手直起背跟在后面离开。
　　白猫说得不错，400货币足够包了一池药泉，老板取下挂牌丢到傅忻的木盆子里，惜字如金，枯老的手指了指走廊倒数第二扇门。
　　傅忻抱着木盆去了，折好衣物将浑身浸入温水里，室内暖气弥漫，池旁的石头刻着红字，红字标注温度，傅忻越泡越困，伸手拿起盆里湿漉漉的木牌，端详起来。
　　【房间支付300，房号：118】
　　傅忻越看越不对劲，捆着白浴巾冲出房间。
　　“大爷，我给的400货币，你给我300的房间，你怎么搞的？”
　　老板半打着瞌睡，乱摸索一阵，戴上老花镜看木牌。
　　“……房间支付300，泉水另给100，你又没事先跟我说要不要单独房间，我就默认给你安排了最贵最豪华的，已经泡了半个小时，不退。”
　　“你的意思是，我相当于泡了个只值100的药泉？房间提那么高有什么用？我要修复身体的药泉，我事先和你说过，你他爹来黑的？”傅忻俯视老板，威胁性提高了音量，本以为用力过猛又要像之前一样要死不活地喘气，结果身体挺住了，药泉还是起了作用。
　　“哎好啦，查询档案，我看你现组队友那个大美女泡的也是118，你小子啊，就当跟人家间接拥抱咯，不亏，不亏，哪里亏了……”
　　“老先生，”珉挽着长袖，将院子与门店之间相隔的玻璃门打开，重新提起两旁空木桶走入室内，语气温和，“泉水已经换了药，也重新修改了通道，可以发工资了么？”
　　“可以可以，总计600货币，我打你账户里。”
　　“好，谢谢了。”
　　傅忻捆紧了浴巾，重新端着木盆调头，好像不认识珉一样，重新打开118的木门，热气扑面，泉水已经变了颜色。
　　闻起来味道也变了。
　　傅忻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是珉动了手脚，泡完药泉后放了水，一脸自然地穿好干净衣服把木牌还给了老板。
　　“你这小伙子蛮机灵，要其他人还要跟我这个老头子理论，我就说，哪里亏了嘛不是？”
　　傅忻哈哈笑，转头变了脸。
　　黑店，老板还猥琐，怪不得玩家这么少，都在往隔壁的建筑里钻，要不是因为隔壁挤不进去，傅忻才不会来这里被坑一波钱。
　　回房间的时候，珉没有开灯，手指勾着白衣，蹲在阳台上看花草。
　　“谢谢。”
　　“客气。”
　　“你给我引进去的泉水多少钱？”
　　“我挑的最贵的，2000。”
　　傅忻沉默一阵，珉闲然用手指触碰含羞草。
　　“……如果被老头子知道了，我会不会赔得倾家荡产。”
　　珉起身，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那就别让他知道。”
　　略过。
　　“管理员，我咨询个事。”
　　“说。”
　　“上一场进修道院的时候，有人跟我讲他去赌场赚了一条命，你知道这一层休息空间的赌场在哪里吗？”
　　“赌场？赌场不存在于休息空间，”珉朝小道上望去，“那个地方晚上才会开放，想去？”
　　“嗯，有身份限制吗？”
　　“有啊，不过我带路，你能进。”
　　阳台上的人影忽然下落，傅忻眼睁睁看着珉从窗台落了下去，他上前扶着铁栏杆往下望：“你要去做什么！”
　　“图书馆，你去吗？下来。”
　　“……我要摔死的。”
　　珉敞开双臂。
　　傅忻阖眼：“算了……我不跟你开玩笑。”
　　他开门走楼梯下去，珉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挪开步子，傅忻不让他等太久，快步上前，珉见他来了也不找话题，转身走在小道上带路。
　　傅忻跟在后面也确实疑惑：“去图书馆做什么？”
　　“你以前去过吗？每一层休息空间的图书馆都能收集到一些隐藏规则，运气好，还能查询到场上其他对手的实力如何。”
　　“我一直以为图书馆是摆设。”
　　休息空间里有不少是摆设的建筑物，比如酒吧，看着灯红酒绿，进不去的。因为设计建造太麻烦了，就弄了个有模有样的门面。
　　归根结底，懒。
　　“身体有力气吗？我看你刚刚下楼跑两步好多了。”
　　“如果2000货币的药泉都修复不好身体，那太恶心了。”
　　“我想也是，听说2000货币的泉水泡活过一个躯壳。”
　　“……这样的药泉物价贵，老头子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珉安慰地拍拍傅忻地后背：“别怕，老先生七天一查，查到我们头上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下一场了，他进不了修道院。”
　　傅忻面上笑嘻嘻地夸珉做事周到。
　　珉大大方方地接受夸赞，跨入图书馆门槛后收敛了声音。
　　书架叠了几层，长时间无人踏足，管理员也懈怠，书面上大部分就积了灰和污垢，分类的纸牌也泛黄了。
　　珉问：“下一场修道院，你觉得与修道院有关的书会被分到哪里？”
　　“历史、建筑艺术一类的吧，这么多排书架要找到猴年马月？”
　　“不急。找落灰少的。”珉抬了抬下巴，“那本书周围还有点光晕，不会错的。”
　　傅忻没看见带有“神性”的光晕。
　　珉将书从灰里扯出，拍了拍书面，翻开内部，不少纸页连在一块，中间没有刻字，珉将书对准勉强通过书架透进来的光。
　　“显字了。”


第28章 他的小白狗
　　【你所在的队伍中有三名特殊技能使用者】
　　【与三名特殊技能使用者关联的是三个小型实物, 销毁则死亡，其一散落在第一层，其余散落在第二层】
　　【保护或藏好自己的关联物品, 尽量不要让物品落入他人手中】
　　【还剩39名特殊技能使用者, 被淘汰的特殊技能使用者关联物品已从地图中清除】
　　傅忻：“都是小型实物……其他队伍的关联物品可以不是实物？或者说，是大型建筑一类的东西？”
　　珉：“可以不是实物, 但绝对不会是大型建筑物。”
　　“为什么？”
　　“毁坏建筑物要给系统赔钱。系统是吝啬鬼。”
　　傅忻默一阵：“希尔维亚有说通关条件吗？是死亡人数在最后一层达到一定数字，还是个人或队友通关就行？”
　　珉把书放回去，又从第二层架子里抽出一本厚重的书：“没说通关条件，她连金字塔后两层地图都没有公布——显字了。”
　　“看看。”
　　“我看不到，”珉把书支到傅忻眼前, “它说要一定条件的人才能看清后面的字, 你看得到么？条件是什么？”
　　傅忻盯着上面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知道珉是睁眼说瞎话想试探傅忻的忠心程度，还是真看不到。
　　【以下内容仅限同队伍中有仇恨值过高关系的玩家可查询】
　　【玩家傅忻与队友林深仇恨值达标】
　　【检测到玩家林深是特殊技能使用者，提示林深的关联物品属于十字架一类物品】
　　关于林深的信息也不是不能告诉珉。
　　“触发条件是, 队伍里有仇恨值很高的队友，我这里显示了林深, 他是特殊技能使用者，我之前也见过他的技能，类似于控制，他的关联物品是十字架一类的东西，散落在第二层，蛮符合游戏背景。”
　　修道院里的十字架不少，傅忻能从哪里捞。
　　“难找。”
　　“对, 难找，不知道他自己找不找得到。”
　　珉合书：“他自己当然找得到, 刚刚那本书显示，我们队伍有三个特殊技能使用者，一个是你，一个是我，还有林深。
　　关联物品其一散落在第一层，其余散落在第二层。第二层开局，系统以及希尔维亚会提示你们两位关联物品的位置和获取方式。”
　　“是吗？”傅忻视线抛远，“那本书应该也能显字。”
　　珉点头，将书取出。
　　【以下内容仅供特殊技能使用者查询】
　　【特殊技能使用者的关联物品可以离手，可以藏在金字塔某一层】
　　【但如果是功能型物品，系统建议带走，随身保护】
　　没了。
　　傅忻头大，昏暗光线下集中注意力看字眼睛不免酸疼，他闭眼轻轻揉了揉眼眶，身心俱疲。
　　珉知道他才泡了强效药泉，身体吃不消，劝道：“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要被系统传送。”
　　傅忻望着一排排数不胜数的厚书，也不考虑继续看下去：“嗯，太多，记不住，我回宿舍睡一下午，晚上把我喊醒去赌场，你看行吗？”
　　“好。”
　　*
　　休息宿舍是两两队友一个房间，系统随机乱组合。
　　傅忻和珉一个房间，林深和白猫一个房间。
　　傅忻不明白系统的脑残分配结果，它是真的丝毫不管性别问题。
　　回宿舍蒙头大睡前，傅忻打算把外衣先丢到洗漱间泡水里。
　　洗漱间很大，两个房间共用，也就是说林深和白猫也可以进入这里。
　　推门前，他握着门把手，不好的预感就直窜上心口。
　　果不其然，开门后，林深靠窗站着吸烟，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差，有些昏昏欲睡，轻眯着狭长的眼眸，似是没察觉到傅忻的到来，没抬头瞧傅忻一眼，白色烟雾在他四周漫不经心地飘散。
　　大衣也没穿几下就换成了“古装”，万一系统在下一场又把玩家衣服调换了，那傅忻也没必要洗衣服。
　　不洗了。
　　傅忻想走，但还没等他把门关上，林深喊住了他。
　　“进来——害怕也进来。带上门。”
　　“你有事？”
　　话音落，林深掐灭烟头，走几步路，露出身后的浴缸。
　　傅忻迟疑一阵，还是走进去关了门。
　　林深开水龙头冲手，沾了水的手拂开傅忻额前的刘海，大方地欣赏傅忻黑如墨的眼珠。
　　“缸里躺着你想要的躯壳。”
　　傅忻低眸与浴缸里死不瞑目的冰冷头颅对视，林深用剩了的氢|氟酸瓶装立在洗漱台。
　　林深对人彘一定有执念。
　　“冲走了？”
　　傅忻指被溶解的四肢。
　　“冲了。”
　　傅忻扯扯嘴角，只是把他这一系列的行为当成了孩童的恶作剧，离开洗漱间时没有留下任何的眼神，衣角出门框时，他动动唇施舍林深几个字：“幼不幼稚？”
　　糟心。
　　“幼稚？也许是吧，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或是恶作剧？”
　　“难道不是？”傅忻冷笑两声。
　　林深凑上前贴了贴傅忻冰凉的脸颊，在他耳边说：“你要实在让我恼火了，没准我直接就这么对着你干了。我不怕违反系统的规则。”
　　傅忻漠然：“你知道随意杀害队友的处罚吗？”
　　林深说知道，但他不管，然后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要压了上来，傅忻胳膊肘一抬把他顶开，林深有些吃痛地皱了下眉。
　　傅忻笑看他：“走咯。”
　　他说完走得格外干脆，回房间锁门拉窗帘，林深出来，往寝室门口倒了杯水，水浸入地毯，傅忻真是被他逗乐了，但他可懒得管林深，上床卷着被子把意识往梦里甩。
　　梦境昏暗，半天显现不出旧别墅的轮廓，也摸不着其他事物。
　　傅忻不走了，就地坐下。
　　只要做了梦，就不会有什么好事，睡眠质量被严重影响。
　　傻逼设定。
　　他心里正骂着，一团白色绒毛的小生灵蹦蹦跳跳地朝他奔去，两只软耳朵跟随奔跑跃动。
　　它扑向傅忻时还不断发出嘤嘤的声音卖萌，蹭了傅忻一身的毛，黑色湿润的鼻子嗅了嗅傅忻的手，红色的小舌头刚要伸出，傅忻抬手躲了。
　　他记得这只萨摩小狗，但是他只在第一世养过狗，且被林深整死了。
　　时间太久远，他不记得这条狗的名字了，凭第一直觉，他现在称呼它为“大米”。
　　“大米？”
　　傅忻这一喊，衣服上又被蹭了一圈毛。
　　应该喊对了？
　　他不知道大米出现在梦里的原因，两手扶住小狗的脑袋晃了晃，小狗张着嘴巴吐红舌头。
　　傅忻并不觉得眼前画面有多美好，相反，他感到压抑。
　　偏是负面情绪出现的那一刻，周边场景变幻了，租房的木质装修落入眼中的瞬间，傅忻松开大米，站起身。
　　他走向窗帘，将帘子拉开了一条缝，外面夜景很黑，人少，这里很偏僻，傅忻为了上班不迟到，每天都起得早。
　　远处巷子立着一个人影，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拉得很长，横在街上。
　　这个现象叫林深式扑街。
　　傅忻摸了摸小狗的头，小狗舒服地眯眯眼。
　　“我该怎样让你免于死亡呢？”
　　他想去厨房拿刀，可惜厨房的空间被黑雾充斥，他无法进入，客厅唯一流通的是卧室。
　　傅忻将它哄进卧室，关了门，它的爪子就开始挠门，边挠边叫。
　　脊背贴着门傅忻呵出一口凉气，听见房间里小狗嘤嘤呜呜的声音，他只觉肺部被血水淹了，难以呼吸。
　　手摸了摸兜，除了一包烟和打火机，没别的了。
　　傅忻反复重生后就没有烟瘾了，但他还是点了根，这时门铃响了。
　　他吸了口烟，似乎镇定了些，做好心理准备，靠近猫眼。
　　……
　　与林深的瞳眼“对视”在他意料之中。
　　林深的黑瞳没有光透入，深红的血丝从周边爬向他的瞳孔，他的眼眶在努力睁大以方便瞄准傅忻的行动。
　　“开门。”
　　他说完，拳头重重捶在了门上。
　　傅忻知道这个时候的林深早就有了租房钥匙，不同于第一世，与其让林深暴怒砸门，傅忻不如选择示好开门。
　　对面的“林深”也很惊讶傅忻如此乖顺地开了门。
　　他的手刚要摸上傅忻的脸，狗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林深两步走入室内，将门关上，笑起来：“你养的狗啊。”
　　傅忻吐出一口云雾，垂眸，烟飘散在林深肩旁。
　　梦里的烟没滋没味。
　　林深不用他回复，直奔房间，傅忻赶紧上前想拉住他，阻止满了半拍房门大开，大米扭身在林深周边走了几圈。
　　林深面色越来越难看，他指腹捏上傅忻的脖颈，将他的后脑勺撞在门板上。
　　“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了，还带条狗？在你眼里我还比不上一头畜牲？”
　　傅忻说：“你真好笑。”
　　大米又朝两人的脚边贴了过去，林深蓦地踹去，那一个动作定是毫不留情，将它往死里踹。
　　傅忻头脑瞬间涨了，手中不灭的烟头直接扎在了林深的脸上，灼烧感上脸，林深一耳光给傅忻扇去，又一胳膊将傅忻摔在地上。
　　大米原是怕着退缩，傅忻手一伸，指甲用力在林深脸上留下几道血痕，血痕穿过方才灼烧的区域。
　　血滴在了傅忻的睫毛上，眼前一片猩红，林深忽地将重压抽离，傅忻擦了擦血，发现是大米一口咬在了林深的肩膀上。
　　林深努力甩开它，它又扑上去咬林深的腿部。


第29章 他上赌场
　　傅忻知道都完蛋了, 这成天卖萌的蠢宝宝怎么打得过恶心又死贱的林深。
　　林深拔刀的那一刻，傅忻才从被林深掐脖的窒息中缓过气，踉踉跄跄地前去拦, 扛刀也行, 死了可以直接从梦中脱离。
　　但他两个方向的任务都没达成，刀刃深入绒毛戳进器官的那一刹, 傅忻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惨叫声由强烈到戛然而止，它生命结束时，部分区域毛绒绒黏在了一起。
　　锐利破开柔软，鲜红满溢，林深一刀刀下去将它分解成数块, 眼珠做成棒棒糖, 红色的小舌头分成两半，傅忻难受地捂住眼。
　　“林深，你下午睡觉了吗？”
　　林深从血泊里抬头：“什么？”
　　看来林深并没有入梦。
　　难怪傅忻和眼前林深的力量相差太大。
　　很奇怪，游戏里的林深, 傅忻却有反击的机会，原世界的林深却力量大得惊人。
　　“你啊, 跟我回去吧，”林深拽起大米的后脖，拎着那一块肉，指甲陷入其中，他走向傅忻，手里的刀沾着番茄酱，于是把番茄酱全涂抹在傅忻的胸脯前的布料上, “我知道，你还是不想跟我走。”
　　跨时空的情绪上涌, 傅忻感到恐惧。
　　陈旧的恐惧感来得措不及防，他的手在剧烈地抖，而眼前白毛上染的鲜红明晃晃地展示在他眼前，在视网膜上烙下永久的伤。
　　把浴缸灌满水，宠物的尸体丢入沉底，傅忻深吸一口气，按林深的命令给他点了一根烟。
　　林深将烟头靠近傅忻的眼球，顿在那个距离，唇畔洋溢着胜者的笑容。
　　傅忻直视他：“如果我喜欢上别人，你也会杀他么？”
　　“这是什么问题？问得好笨。”
　　林深又没了吸烟的兴致，一手抚上傅忻的脸颊，笑意不改：“在外面躲我这么久，还真有喜欢的人了？”
　　傅忻也扯扯嘴角笑了，眼眶有些湿润，他吐字清晰地回答：“没有。”
　　林深回了个：“哦。”
　　然后一手将傅忻的头摁入血水中。
　　缺氧让他无力与林深抵抗，手指弯曲握在浴缸边缘，他听见林深说：“下次你的脸上也会缠绷带。”
　　傅忻心里笑疯了。
　　林深也就只会那几个手段了。
　　他正嘲讽着呢，林深抓住他的发根又将他拽起，受血珠在脸上流动的压迫，他无法睁眼。
　　林深半天再没有下一个动静，傅忻仍旧头晕。
　　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背，林深抓紧发根的手指也被人拨开。
　　轻薄的袖子沾了沾傅忻脸上的水渍，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环来，珉的下巴轻轻贴着傅忻的侧脖：“太影响睡眠了，你出冷汗了。”
　　未等傅忻回复，这拥抱来得快去得也快，珉的手探入水中，将大米的尸体抱了出来。
　　“是这只啊，”珉浅笑，“我登记过，他下一世变成了海豚，不会被淹死的。”
　　说罢，珉指尖凝聚一团光晕，光晕渐渐笼罩住大米，几秒后光微弱，大米从珉的身上跃下，奔向傅忻怀抱。
　　傅忻不摸它，起身，鞋底踩在倒地一动不动的林深胸口上，观察了他好一阵。
　　珉拉住傅忻的胳膊：“别再看他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大米身上的光芒飘飘悠悠地飞到头顶，周边房屋的景象退入黑暗，光芒则形成了一轮圆月。
　　圆月投下清冷的光，光洒在海面上缓缓流动，空气中橙香漂浮，海潮温柔拍打沙滩。
　　珉微垂着的银眸里有如同深海里的幽光涌动，淡色的薄唇轻轻勾起弧度。
　　“下午被我睡过去了？“
　　“嗯。”
　　一晃而过啊。
　　“走吧，那里不止有赌场，是个好地方。”
　　“嗯？怎么去？”
　　“就在梦里，闭眼，转换一下场景。”
　　傅忻闭上眼，再睁眼时只见无边无际的冰面。
　　他脚下踩着的冰面迅速裂开缝，随即破碎，周围大片面积的冰面全一齐受力量牵扯沉入了海底。
　　傅忻无处可逃栽入海水中，被迫憋住气。
　　珉紧跟其后，拍拍傅忻的肩示意让自己来领路，随后握住他的胳膊，带着他朝水底游去。
　　珉柔软的发丝随着水的涌动变得轻而显得灵动，他回头望了眼傅忻，眸光温柔而平静。
　　“你可以呼吸。”
　　傅忻放松紧绷的肌肉，尝试呼吸。
　　珉带着他灵活地穿梭在水中。触感，听觉，心跳……都像是真实的。
　　远处隐隐约约能看见有座建筑群。
　　随着距离缩短，傅忻看见一座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城市在漩涡和激流中生长，正中央一座宫殿若隐若现，泛着银光，如同披上了一层银色罗纱。
　　长着人脸的八爪鱼打开窗户探出头，童话里才可看见的人鱼在街道散步，海底城市空旷的“天空”上，庞大的鲸鱼在踢球。
　　珉抬手轻碰包围海底城市的蓝色荧光屏障，屏障感应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两人瞬间被一股力量牵拉而穿过了屏障，一两秒后，屏障又恢复了原本的幽蓝色。
　　珉立刻带着傅忻直直向宫殿游去。
　　正门为两人大开，宫殿内布满肃穆的寂静。
　　珉走在正前方，深陷富丽堂皇的陈设中，阿拉伯花纹在地面、墙上疯狂蔓延攀爬，天花板上刻着行星的图案，一直通往走廊深处。
　　他步伐徐徐，纯白衣袖被水拂起。
　　两旁的墙壁从眼角边划过，紧承入目的是千篇一律的花纹。
　　一个拐弯后，他轻车熟路地打开左旁棕色的门。
　　室内热闹的声音瞬间涌出将寂静吞噬。
　　“隔音效果不错。人好多。”
　　珉笑道：“当然。里面聚集了各个世界时空的人，知道这里的都是参加过很多次游戏逃出来的VIP玩家，或者是被管理员带过来的人。”
　　大厅很宽敞，根本望不到边，里面鱼龙混杂，聚集着的人分别来自各个朝代，各个国家，各个时空。大厅里不知道容纳了多少人，但珉告诉他这还只是一楼。
　　“你可以尝尝，这地方很安全，拥有异能的人会被自动封印住异能，危险举动能被提前检测。这里有舞会，各类比赛，还有不会出人命的模拟大逃杀游戏，可以赌任何东西的赌场，酒馆……你能想象到的都有。”
　　“不会连现实中违法的也有？”
　　“有，全在最上面的几层楼。”
　　哇哦。有些开放。
　　“不会出人命的模拟大逃杀游戏？”
　　“是，”珉笑眯眯地，“你之前玩的这里也有，输了不会被处置，所以有很多侥幸通关好几次的人喜欢参与这种模拟游戏练技术，以免死在下一场。你要试试吗？”
　　这明明是个该休息睡觉的点，他才不去。
　　“……不用，没精力了。”
　　“那就去赌场吧。”
　　傅忻故弄玄虚：“你知道我想赌什么吗？”
　　珉很快地答出：“命。你想赌一条命以备修道院大屠杀，是么？”
　　*
　　两个中世纪穿着的夫妻赢得金钵满盆，周围玩家避而远之，女人像猫一样懒懒地靠在男人胸膛上，刚说着场上没有人再敢来跟他们玩赌，一个亚洲面孔的少年丝毫不客气地落坐在他们正前方。
　　女人不屑地眯起眼。
　　“年轻人，你知道我们这一桌拿什么做筹码吗？”男人的语言被翻译成中文迅速呈现在眼前。
　　傅忻身后站着一位银瞳少年，两人看上去不是一个世界的。
　　夫妻相视随后不约而同大笑。
　　“年轻人，筹码是一条命，你们要是怕了，我们允许你离开。”
　　然而珉将手抚上一旁的水晶球。
　　“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他的，四人局，两两组队。”
　　傅忻一脸诧异朝珉望过去。
　　珉道：“输了你就先欠我，系统证明。”
　　傅忻轻笑一声：“好啊。”
　　周围人发现这桌似乎又要新开一局，纷纷围上来看这两个人怎么找死。
　　对面夫妻胜场无数，身后背了几条命，没把两人放在心上。
　　洗牌声刷刷响起。
　　傅忻看着陌生的牌背花色，斜着身体凑近珉：“我不太会玩牌啊。我还以为赌骰子。”
　　“不是你想的玩牌。”
　　“？”
　　“幼儿园玩法，20张牌，藏了一张恶魔牌，管理员敲桌子摸一张牌，敲五次摸五次，牌在最后翻面，摸到就输。”
　　“没了？”
　　“三局两胜。没了。”
　　二十张牌哗啦啦散在桌面上，骰子一摇，工作人员敲桌。
　　“抽牌！”
　　“记一次！”
　　第一张牌到手。
　　整顿后工作人员继续刚才的流程。
　　“抽牌！”
　　“记一次！”
　　傅忻抽第二张牌，隐约看见了牌面一角。
　　黑的。
　　恶魔？
　　傅忻在脑子里确认。
　　红的，黑的，这不就是恶魔牌吗？
　　刚来就中招？
　　管理员敲桌。
　　……
　　五轮下来，管理员宣布掀牌，傅忻听天由命。
　　牌一翻，桌面上果不其然有一张恶魔牌。
　　众人躁动。
　　“我就说，这对夫妻今天没输过！”
　　“是啊，没人劝过这两位吗？刚刚有人输到没命了。”
　　“我看这两位虽然还坐着，实际已经要彻底魂归天际了。”
　　……
　　珉对着工作人员颔首：“准备好了，继续。”
　　傅忻瞥了他一眼，珉笑笑，道：“没关系。”
　　“第二轮！准备！”
　　……
　　傅忻抽出第一张牌，目光再次扫到黑色。
　　不确定，再扫一眼。
　　黑的。
　　傅忻往身后椅背一靠，想砍手，硬着头皮抽了后面四张。
　　“掀牌。”
　　五张牌翻面，一抹黑色闪过，再眨眼，桌上赫然是五张白天使。
　　恶魔牌躺在女人面前，女人瞳孔倏然收缩。


第30章 他的“母亲”
　　全场惊呼。
　　“哦哟！”
　　“有赢的可能性诶！”
　　“翻盘？！不会吧！我看前几场没人逆转过结局。”
　　“这玩意就是靠运气, 没准这两位有那运气呢！”
　　“……哈哈，这群疯子，要真输了跟命赊账吧。”
　　有工作人员前来控制纪律。
　　女人摔牌：“再来！”
　　……
　　“第三轮！”
　　傅忻觉得上一场的结果不对, 但他当然不会出声, 他只有继续硬着头皮凭直觉摸牌。
　　白天使。
　　再摸。
　　白天使。
　　傅忻想霉运大概已经转移了，祈祷珉不会摸到, 自己伸手再一摸——醒目的黑。
　　确定是醒目的黑。
　　可惜，珉要输两条命出去了。
　　五张牌摸完，工作人员宣布结果。
　　……
　　傅忻以为自己出幻觉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恶魔牌又落到了对面女人手里。
　　女人拿着恶魔牌急出一身汗，情绪过于激动, 眨眼时面部皮肉抽搐跳动。
　　“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怎么会！我们赢了那么多场……”
　　男人暗暗扯住女人的袖子。
　　“输一命, 没事的，别吵大声了。”
　　女人不再说，站起来就想往别处逃。
　　然而旁边一群人围着，他们只得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触碰水晶球, 女人不服，工作人员只能摁着她警告。
　　珉绕过桌子, 抬起傅忻的手臂，让他把手放在水晶球上。
　　【哔哔哔——】
　　【系统提示：命数+2】
　　水晶球迅速传递红色光芒，两条命到账，夫妻俩脸色苍白，愤愤离场。
　　珉笑着问：“还继续吗？”
　　傅忻侧过头，在他耳畔轻语，“出老千博命数会不会遭天谴？我当个好人。走吧。”
　　围观人群散开。
　　傅忻走过他们身边还能听到不少说“那两个人”运气好的议论话语。
　　珉带傅忻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打开门。
　　这是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管理员, 珉礼貌温和地打了声招呼。
　　“珉先生，有什么事吗？”
　　“刚才赌场26桌，那对输给我们的夫妻，仗着是B91带进来的身份，没被封魔力，之前一直在出老千，你记得把他们的身份注销，让人赶出去，下次不允许靠近这里。”
　　他这是出老千对付老千，白让傅忻捡了对面夫妻一人一条命叠身后。
　　“这下明白了吗？”
　　“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是管理员，你这样不会招同事仇恨？”
　　“我是他上司，我犯规了被我上司希尔维亚罚，他那边也免不了。”
　　行。反正都是社畜。
　　珉看了眼腕上的表：“凌晨了啊，早点放松意识吧。”
　　一条白色通道撕裂空间，大大敞开在珉身后。
　　“跟我来。”珉手心朝上伸出，语速轻缓，音色若初春镜湖微凉。
　　傅忻伸手回应了他。
　　一刹那，湖面漾起清波。
　　珉将傅忻的手握紧，侧头望向白色通道，牵着傅忻动作轻巧地钻进通道，以极快的速度穿梭。
　　如飞燕掠枝稍。
　　傅忻被他一路拖着跑，流动的风在两颊划开。
　　瞬间，强光涌入双目。
　　再一眨眼，眼前珠帘晃动，傅忻跪坐在一座和风木屋里。
　　房间的窗户溢满阳光，风流进屋内，在地毯上洒落金色阴影，地毯仿佛在空气里烧灼。
　　“喝杯茶，安心睡完最后几个小时吧。”珉将茶杯递给他。
　　“谢谢。”
　　珉眯眼笑着，日光温柔过他的轮廓。
　　傅忻移开打量珉的视线，端茶杯饮下。
　　热茶的清香在口鼻徘徊久久不散，灵魂如同受到洗礼，人体轻得能飘起来，而大脑却越来越迷糊。
　　傅忻放纵自己朝后一躺。
　　红枫叶落在鼻尖，珉凑上前，伸手替他摘下。
　　时间变得悠长，明亮宽敞。光和风清闲地穿梭在这个深沉寂静的时日里，每一刻奇迹般被延长。
　　珉坐在他身旁静静陪伴。
　　飘散在梦里的橙香似乎是银白色的。
　　傅忻仿佛要睡死在这冗长的梦里。
　　……
　　直到有人一点也不温柔地拉开窗帘，让膨胀的阳光争先恐后挤进窗户。
　　“醒了吧？”
　　“嗯。”
　　“看手表。”
　　傅忻与残留的困意做了个了断，睁眼摸出手表。
　　【玩家傅忻，早安】
　　【系统消息发送时间：6:00】
　　【玩家查询消息时间：6:02】
　　【宿舍大门已开启，请穿过走廊到一楼根据指示乘坐马车前往修道院】
　　【截止时间：9:00，马车过时不候】
　　【祝您顺利】
　　下楼要不了一分钟，截止时间却定在九点，可不是因为要关怀睡懒觉的玩家。
　　傅忻：“进入修道院前还得过个小关卡，好麻烦。”
　　“消息都发出了，抱怨也没办法，走吧。”
　　傅忻理理衣服，珉转开门把手，走廊与平时并无差异，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廊道。
　　曦光模糊，廊道长到够不着尽头。
　　前方白色的身影不回头走着，轮廓渐渐与光融合。
　　消失了。
　　傅忻停下脚步，周围瓷砖变了花纹，左右墙面靠拢，走廊多出几条分支，像迷宫。
　　——旧别墅的负一楼。
　　旧别墅是傅忻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地面两层，地下一层，妈妈的卧室和活动范围在负一楼，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老爹七天回家三次。
　　这栋别墅曾经是妈妈的枷锁。
　　有其父必有其子。
　　后来这里成了禁锢傅忻第一世生命最后五个月的牢笼。
　　幼年傅忻常来负一楼，因为那时候的门还不是锁着的。
　　负一楼弯弯绕绕，小房间有不少，装饰精致，巴洛克风格。
　　傅忻随便开了几个门，没见着里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堆灰的老古董，他早看腻了。
　　这阵势，系统想要表达什么？
　　傅忻打开一扇门，动作不小，险些振得房间里一旁的颜料盒从高处滑落。
　　繁多的色彩冲击视觉，一个女人坐在中间将画笔伸入水里，笔上干干净净，浅色的笔杆细挺，握在手里看着极易断。
　　墙上清清楚楚挂着她曾经泼洒的风景与肖像画作，画架上未干的线条却扭七八歪。
　　“你怎么过来了？写完作业了吗？”她平静地问，姣好的侧颜，嗓音中性，细看脖上有微鼓的喉结，分明是位男性。他嘴角牵着微笑，因为对画作的满意。
　　傅忻走了神，愣愣：“写了。”
　　“老师跟我说啊，你今天和人打架了，让我好好给你做思想工作。哈哈，别紧张啊……没事的，我不怪你，你之前和我说，那些男生骂你爱哭娘炮，是这个原因打架吗？”
　　母亲的碎花裙子沾了些颜料白点，傅忻没提醒，母亲知道，但母亲不在意。
　　像是一段录像，不等回复，母亲继续他的台词：“你啊……受伤没？嗯？没有就好，好啦，是他们不讲理，男孩子凭什么不能哭？谁都有情绪。你又没伤害别人，反倒是他们行为恶劣。光明磊落才是阳刚，我不怪你，不过，少哭，眼睛会哭瞎哦。”
　　傅忻哑然。
　　母亲松了画笔，侧头朝傅忻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傅忻下腰的位置——因为孩童只有那么高。
　　柔顺的长发及地，也遮掩了男性的面容轮廓。
　　性别的界限破碎，乱了。
　　爷爷奶奶年纪大，他们说傅家需要一位年轻的女主人，母亲就被硬生生套进了这个女性角色，他脖上有隐形的狗链，以固定的半径画圆作为他的生存空间。
　　至于林母又是怎么出现的，那就是后话了。
　　“嗯？不哭了，那笑一个。”
　　“好了，来，我抱抱。”
　　“过来。”
　　傅忻上前一步，母亲抬眼，与他对视。
　　“我忘了身上还有颜料，不过没有关系，你过来一起画画吧。”
　　母亲见傅忻不动，询问：“怎么了？”
　　傅忻盯着他的容貌，心里毫无波澜。
　　系统做得真假。
　　他转身离开，走出门的那一刻，瓷器破碎的声音传来，傅忻下意识回头，母亲没了影，古董碎了一地，黑色的雾团从碎片中飘出。
　　听人说，脏东西最爱躲在空闲的容器里，可能是因为睡着舒服。
　　傅忻小时候听了这话，来负一楼的次数开始减少。一年后，他又不怕了，胆怯和泪水最好留在过去。
　　他退出房间，堵上门，朝出口走。
　　小房间内传来无规律的破碎声，墙上油画画框生裂纹，傅忻快跑起来，负一楼虽然布局复杂，但他很熟悉，找到出口不难。
　　系统啊系统，别再拿人的记忆做关卡了，他不吃这套。
　　预示死亡的黑雾塞满走廊，朝出口蔓延。
　　母亲站在黑雾里反反复复喊着“痛苦”。
　　出口铁门被打开，门外光芒万丈，傅忻即将跨出门槛。
　　“你救救我啊！我不想在这里！”
　　“傅忻！我最后求你找个打火机！”
　　手臂被握住，力量不小，傅忻抽不出手，被他拉着往雾里拽。
　　傅忻真是低估傻逼系统了——做得一点都不假，他拉拽自己还在手臂上留下了温度。
　　“别走陪陪我好吗？傅铭楼不让我走啊！他不放我走！”母亲喊着，泪水止不住地流，声音因为情绪崩溃拔高，音调扭曲得不成样。
　　“你帮我烧了这里！烧了这里好吗……”
　　“傅忻？傅忻傅忻……”
　　脖上蛋白石在拉扯时震荡咯得傅忻皮肉泛疼。
　　物品栏被迅速调出，匕首在傅忻指尖转开。
　　“说实话我也想烧了这里，但不好意思，我现在急着出去，麻烦你死一下。”


第31章 “因为他专心爱我…”
　　数辆马车停在空旷的平地形成方阵, 玩家陆续破开关卡，根据指示寻找自己队伍的马车。
　　三人都到了还差个白猫。
　　等到八点半的时候，她才匆匆赶来。
　　她面色看着极差, 一路走来步子有些虚, 扶着马车惊魂未定，方要上车, 秀眉忽然皱起，抬手捂住胸口小心喘气。
　　能当场队友是缘分，傅忻还是要关切一句：“怎么了？”
　　“心口……痛……”
　　白猫狠拽着心口布料踏上马车。
　　【系统提示：本队玩家到齐，请上车准备】
　　傅忻也就不磨蹭了，跟在后面上车。
　　九点钟一到, 马车启动, 手表又有了新消息。
　　【系统消息：到场玩家人数64】
　　有八个人被淘汰了。
　　傅忻：“这个人数还是有点多，应该都是拿的记忆关卡吧？”
　　“统一设置的记忆关卡。但每个人记忆遭遇不同，上次我还能轻松通关，这次差点被困里面。”白猫撇嘴, “你可别放松，按我的经验, 之后还有记忆关卡。”
　　傅忻觉得无所谓啊，反正都是假人假事。
　　马车外乱码横飞，修道院地图半天加载不出来，慢吞吞地露出冰山一角，一片混乱中飘出几滴凉雨，随后雨滴越来越密，天色昏暗下去, 雷声巨响，闪电撕裂黑夜, 冷气直往衣里钻。古老的大型建筑物耸立在高山上。
　　四张信封凭空出现，滑落在马车座底，信封表面写了收信人名，黑色的火漆印着被诅咒的骷髅头，傅忻取出里面粗糙的纸张，流畅的花体英文触目时转成中文。
　　【致傅忻先生】
　　【滔天罪行需要受洗】
　　【修道院的大门再次为您敞开】
　　【您所寻找的“……”，与神有关，在方块状物品内】
　　关联物品有消息了。
　　方块物品内？傅忻的关联物品应该是在盒子一类的东西里面。
　　【寝卧：三层06】
　　【64位玩家分散进入四个复制空间】
　　【每个空间16人】
　　【无饥饿感，睡眠需求增大】
　　【玩家不允许互相淘汰】
　　【白昼持续6个小时，黑夜持续18小时】
　　【背景介绍】
　　【萨麦尔修道院曾受山火的侵害，修道人员死伤无数，一日，格林老先生途径修道院，自此没了踪影，数月后镇上再无人烟，又有无数旅人怀好奇之心前去探索，皆失去音讯】
　　【你们受我的邀请，前来洗刷罪孽】
　　【进入修道院后，每隔三个小时，必须寻找一台打字机回复五条消息，否则“米歇尔夫人”会标记白骨诅咒】
　　【消除诅咒需要在白日前往神像祈求救赎】
　　白猫“啊？”了一声：“每隔三个小时？那能睡个屁。”
　　傅忻说：“等你被追着跑的时候就不会想着睡觉了。”
　　白猫：“那更造孽。”
　　【本场游戏目标：破解谜题，解锁神像，逃出生天】
　　【余下隐藏内容待探索】
　　【欢迎】
　　【——拉莉】
　　读完信，白猫抬头道：“不一样啊。”
　　和之前玩过的修道院规则大不相同。
　　原汁原味的修道院，没有背景介绍，没有NPC，只有找道具找线索找出口躲杀戮，昏暗的蓝光和寂静里忽然爆发的雷声给傅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白猫质疑：“没有玩家扮演神父或者修女杀人了吗？”
　　傅忻前后翻页：“没有。你们手上的写了吗？”
　　林深和珉也都表示没有。
　　两位参加过修道院的老玩家感到可惜。
　　“我还以为又是重复玩呢，人数增多了，道具和关卡也跟着增多就好了，结果直接改变原本的规则，除了地图地形我们比较熟悉占了优势，其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傅忻否认白猫：“不，地图也变了。”
　　“？”
　　“上山的路不一样，我当时背了很久的地图，现在从窗户看，修道院左方多了建筑，整体墙拉宽拉高了。还好，虽然变了还是有共通点。”
　　【系统提示：已到达目的地，请尽快下车！请尽快下车！】
　　系统催得紧，两人不再分析，只好下马车。
　　山底道路坑坑洼洼，也不宽阔，停在这里的马车只有两辆，其余的马车停在山的其他方向，玩家队伍被分散开。
　　人越少声越少，游戏的恐怖氛围增加了，夜雨磅礴，光线昏暗，踩着软泥和大小石子绕山行走，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同，陡峭的山路上只能看见自己和前后队友。
　　林深坐马车的时候点了根烟对着窗户吹，烟还剩半根，他叼在嘴里兀自走在末尾，雨中火星渐暗。
　　修道院拉近，前方的路平坦，一个人影打着伞在高楼前伫立隔着铁栅栏望远道而来的玩家。
　　冷水浸湿衣物，布料紧贴身体，傅忻搓搓手，自然淡定地拨开生锈断裂的锁，用力推动铁栅栏门，门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那人逃窜般钻进了楼里，雨幕下画面模糊，方才的身影又貌似是眼花看错。
　　白猫：“宿舍，我看见NPC了，傅忻，你说该不该进去？”
　　雨珠从傅忻手背滑下落地，傅忻指尖摩挲，借雨水搓掉锈渣：“能去哪里，淋雨吗？”
　　眼下只有这栋宿舍楼，其他地方弯弯绕绕，系统没指明接下来该走什么任务，只说游戏大体是破解谜题，谜题也不公布，应该需要玩家自行搜索场景。
　　管它做什么，反正傅忻要冷死了。
　　“三层06号房间，你们在哪里？”
　　珉道：“没改动室友，我也是06。”
　　白猫看向林深：“你也是05？”
　　“嗯。”
　　“老规矩，一张床就你睡地板，我很虚弱的。”
　　林深丢了烟，倒挺有绅士风度地点头。
　　后面队伍的玩家赶了上来，吵吵嚷嚷在队里询问着“往哪走”“好黑，有没有手电筒”……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铁栅栏门后，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惊喜的声音。
　　“NPC！”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傅忻被突发的人声振得脊背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去，淡定看向撑着黑伞瞬移到面前的修女NPC。
　　NPC没有耳朵，红色的痕迹顺着脸颊干涸在下颚边缘，隔着深沉的雨幕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NPC仿佛一个世纪没开过口，嗓子生了锈，声音嘶哑难听，台词简单：“欢迎，请进。叫我拉莉就好。”
　　傅忻低眸见她另一只手里握着泛冷光的刀。
　　他回以礼貌的微笑，从拉莉执伞的左手方向远远带着队友绕过进门。
　　一层楼大概十间房，每个房间左右放了两张白色的床，看着质量不太好，傅忻掀开被子，灰尘扑了满面，他拧着眉将被子重新合着灰尘盖回去。
　　【系统提示：玩家请勿担心，即将速干衣物】
　　傅忻对系统勉强满意一下，它至少会安排睡觉休息，还能照顾冷暖，知道衣服湿了贴着不舒服。
　　珉捣腾着门把手：“锁不了。”
　　“是锁不了，这地图木门把手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傅忻的目光从床榻上离开，转向珉，“——你额头。”
　　珉额间传来阵阵撕裂感，一道黑色的十字架印记从皮下生出，雪肤映衬格外醒目。
　　傅忻贴门屏息听门外动静：“你被标记了。”
　　“有什么后果么？”
　　“按之前的思路，逃跑，躲。但我不确定这次。”傅忻道，没等珉回复，他抬手将食指靠在唇上示意噤声，一串脚步声清晰从楼梯口传来，傅忻压低音量，“突然确定了。”
　　珉薄唇轻启：“门拉开吧。”
　　傅忻照做，祝他好运。
　　珉步伐轻而敏捷地奔出房间，绵软白袖拂过门面，瞬即隐入昏暗深廊，修女黑衣裹着冷气有条不絮地从门前路过。
　　一旁的白猫也打开门朝两道身影远去的方向看，正巧撞着傅忻的视线：“刚刚那两个是？”
　　“拉莉和金鱼，金鱼被标记了。”
　　白猫沉默。
　　原汁原味的修道院，第一次标记是二十四点。
　　白猫看系统发放的表，表上的时间变成一团乱码。
　　“所以说，现在变成NPC追逐杀玩家？”
　　“是吧，挺烦的，这样抓人应该会受点系统指引，”傅忻拍了拍身上蹭着的灰，“我下五子棋就没赢过机器人。”
　　拉莉，礼貌写信，打伞迎宾，把玩家请进门杀。
　　白猫默默退进房间。
　　其他房间的玩家又有不少探出头观察动静。
　　傅忻蹲下朝两边床底瞧去，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翻箱倒柜，落灰的床头柜一眼望去空空如也，他乱摸一顿，触碰到一个冰凉凉的物件——手电筒。
　　【系统提示：地图里平均分布着道具以及破迷信息，此类物品无法销毁，拿走后会刷新，即其他玩家也可再拿。】
　　在这种恐怖场景下，傅忻会给手电筒加个“核能”在前面。
　　核能手电筒。
　　直觉判断，这把手电筒身量小，但威力绝对不小。
　　怀揣着希望，傅忻推动开关。
　　手电筒立刻射出一道白光，照在玻璃窗上，直直穿透照亮了对面那栋楼。
　　傅忻赶紧往下推成一档，蹲下朝左右床底照去。
　　挖到宝了。
　　一张纸片躺在角落，傅忻熟练地钻进床底，伸手够住纸张，忽地，室外白光一闪，他关了手电筒，趴在床底不动，几秒后雷声炸响。
　　闪电意味着当局“杀手”在这栋楼，雷响暗示“杀手”来到了所在楼层，傅忻原本是不知道的，因为他相信科学，以前经历过雷响转角遇到爱后，他就知道了：心脏只有一个，要懂得爱护珍惜。
　　此外，持续间隔较短的闪电雷响表明一直没走。
　　当局“杀手”优先追被标记的人，但当追不到的时候也会寻找其他目标。
　　趴在床底听着外面噼里啪啦，傅忻内心有点复杂。
　　珉不会在这栋楼跟拉莉绕柱了吧？
　　他想想算了，不浪费时间，捂着手电筒的光开始看捡来的纸上写了什么。
　　是篇日记。


第32章 “我就要搭救他。”
　　【四月x日, 星期一，晴】
　　【1、3、5、7、9，两两成对, 总会有一个落单。】
　　【莉莉丝冤枉我, 说我偷了米歇尔夫人的项链，早上的苹果我也多拿了一个。天呐我敢保证, 我甚至没有进入过夫人的房间，气愤的是，米歇尔夫人竟然从我的柜子里找到了遗失的项链，苹果的真相便也没人愿意过问了。】
　　【我知道一定是莉莉丝干得好事，但我没办法证明自己, 米歇尔夫人说我是贪婪不诚的孩子。我被好多人嘲笑疏远, 我没朋友了，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不想呆在这里。】
　　【——拉莉】
　　这是方才迎接玩家的修女留下的日记。
　　傅忻将纸张收入蛋白石物品栏，雷声再次响起，将他思绪拽回现实, 手电筒的光微颤，傅忻看见门口一双靴子停留, 随即迅速贴近床边，他抬头与一双狰狞瞪大的眼珠子相视，床挡住了她半张脸。
　　“嗯为!什么要躲在床底？”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咬在傅忻身上，哈出一口铁锈味儿的气息。
　　拉莉没追珉多久，莫名其妙地又绕了回来。
　　傅忻可算是被这阴沉的女声和突如其来的血丝眼珠冲击到了。
　　拉莉不等回复，伸手掀床，将傅忻卷着灰尘拖了出来, 傅忻被她硬扯着捅了腹部，但还不至于深刀戳穿胃, 他臂膀用力撞开发疯的拉莉，转身奔出房间。
　　傅忻刚要拿武器反抗，忽然收到系统提示。
　　【不可杀死主线NPC，不可群殴主线NPC，不可束缚主线NPC行动】
　　【注：主线NPC包括莉**、拉*、米**、阿**】
　　只能玩追逐跑了。
　　白猫透过门缝隙看隔壁队友房间又被追杀了一个人，开始盘算自己的逃跑路线，以及一旁的林深该卖个什么样的好价钱。
　　傅忻捂伤口的手湿了一片，伤口在奔跑下撕扯，他选择下楼梯，尽量让拉莉看不见他几次拐角。
　　拉莉是没有耳朵的，听不到傅忻的脚步声，傅忻便只顾速度不管动静，从三楼下到一楼，再狂跑到对面的楼梯口，拐角上二楼进了间最近的房间。
　　拉莉很快跟上到了二楼的位置，犹豫继续上楼还是搜查二楼。
　　傅忻寻近找的是间厕所，拉莉如果推开了这里的门，他就是死路一条。
　　他尽量不造成太大声音，打开最后一间厕所门。
　　隔间里是马桶，傅忻听着门外脚步声响起，强制冷静，将注意力放在了被翻开落在地上的蓄水箱盖。
　　他顺其自然，将手电筒按钮推开，朝蓄水箱射光，蓄水箱里面乍一瞧去没什么东西，仔细看，一个黑色块状物品被用胶带粘在了零件上，观察起来不像是同一时期的东西，周围都破损堆灰了，那黑色的玩意还是新的。
　　随着脚步声拉近，傅忻争分夺秒将胶带撕下，取出黑色物件——雷达。
　　白色的点代表自己，有一个红色的小点还在持续靠近。
　　厕所门被打开，傅忻将它收入物品栏，屏息敛声。
　　对方还有一定的距离，第一个隔间的门被打开，紧接着是第二个，傅忻目光一扫地面上沉重的抽水箱盖，趁对方开门造成动静的瞬间，蹲下身拾起盖子。
　　显然，两手诚恳地端着盖子等待死亡降临很不体面，傅忻一脚踹开隔间门。
　　隔间门“砰”地撞上拉莉的鼻骨，还在鼻骨的疼痛中没反应过来，头顶又砸来一块厚重的抽水箱盖，头昏眼花之时，傅忻跑出去了。
　　这就像是快要到手的羊驼突然啐了一口唾沫在脸上进了眼睛里，然后潇洒地离开了。
　　傅忻转角又往三楼跑，他想问候系统，拉莉一直在宿舍楼转悠，玩家怎么睡觉？
　　转角离原房间就差几步，傅忻快速跑去，拐弯却好巧不巧地撞上反绕上楼的拉莉。
　　傅忻立即躲刀，背后的房间门大大敞开。
　　“傅忻，不想被捅死，就走我这里的梯子。”
　　白猫甩下话跟着林深一同埋入雨中。
　　傅忻连连后退，奔入房间将门踹上，翻窗下梯。
　　【系统提示：入夜，请勿在寝卧外其他场所逗留超过五个小时，若超过，将会被“米歇尔夫人”标记恶魔诅咒，肉身在五个小时内化作骷髅】
　　……搞什么啊。还强硬要求回宿舍被拉莉追赶。
　　雨水滂沱，腹部的伤口始终无法愈合，拉莉从窗台往下望，空洞的眼无喜无悲，随即，她伸手推开梯子，一片黑暗里傅忻只觉身后金属撕裂风，铁梯迅速下落砸中右肩。
　　傅忻疼疯了。
　　拉莉从窗台边消失，傅忻立即与宿舍楼拉开距离，沉厚的雨幕尚能掩饰逃跑的身影。
　　珉远远站在走廊楼梯口，等着拉莉受到指引重新将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
　　拉莉感受到十字架指引，放弃追杀傅忻，推倒梯子正好能将傅忻砸出一大块淤青，她握刀跑出房间直直向着尽头的珉跑去。
　　珉动作一向轻快，很快便又没了影，拉莉借指引勉强定位到珉的大体位置，冲上了楼。
　　*
　　傅忻后背贴在主教堂的门边，本来是想去找打字机回复信息，古怪的是，远处宿舍楼的灯火一层层地熄灭，传来断断续续喊叫的人声。
　　听到闹这么大的动静，他朝宿舍楼望去，人影绰绰从宿舍楼涌出朝四面八方散去，一片混乱里，仔细看会发现有一个人的身躯倒在脏水中如蜡燃烧熔化。
　　傅忻手掌朝上让雨冲走血迹，转身进入主教堂，踏入门槛的那一刻，蜡烛纷纷亮起，照亮室内，正前方讲台挂着一具吊死修女尸体，傅忻谨慎地扫了眼其他地方，空旷的教堂摆了不少椅子，没有其他的人形东西了。
　　特殊技能使用者只要静下来，伤口便能慢慢愈合。
　　痛感逐渐退去，傅忻一边关注尸体，一边路过观察椅子，总算，他看见第二排椅子上放着张纸。
　　傅忻捡起纸，盯着尸体往后退几步，这才将目光放在纸页上。
　　【三月x日，星期天，阴】
　　【莉莉丝把我锁在房间里，导致我迟到了，我懒得和米歇尔夫人解释，加上莉莉丝前几次的捉弄，让愚蠢的米歇尔夫人相信她对我的告发，米歇尔夫人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米歇尔夫人会处处针对我，让我不好过，莉莉丝她们下次捉弄我会更加容易。】
　　【天呐我不知道该怎么讨好米歇尔夫人，她见我便冷眼，我没办法和她正常谈话。】
　　【神啊，我投靠你，求你救我脱离一切追赶我的人，将我救拔出来。】
　　【恐怕她们像狮子撕裂我，甚至撕碎，无人搭救。】
　　【——拉莉】
　　似乎，没什么用。
　　傅忻将纸页正反面看了一眼，确实没什么线索，但还是收进了蛋白石。
　　抬头看女尸，女尸依旧没动静。
　　不符合套路啊……
　　傅忻远远朝讲台桌上看——还有一张纸。
　　女尸挂在讲桌后，傅忻沉心。
　　赌一条命咯。
　　傅忻几下跑到讲桌前，伸手将纸攥入手心，望了眼身后，快速退步。
　　寂静里没什么动静，傅忻本来打算看手里纸页的内容，垂下视线时扫过反光的刀片。
　　傅忻抬眸，确认自己没眼花。
　　一把菜刀被牢牢握在女尸手里。
　　傅忻看向女尸的脸：还是闭着眼的。
　　他这才开始读纸上的内容。
　　【九月x日，星期天，雷雨】
　　【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话语苍白无力。】
　　【我不用说，阿伯特便领会到，替我处理掉了莉莉丝，祂说趁着雷雨天来做这件事，更有仪式感，还问我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
　　【——拉莉】
　　这条貌似有用。
　　阿伯特是谁？
　　谈及阿伯特的日记还没找到，会不会在附近，不过主教堂应该不会聚集过多日记，根据日记推测，阿伯特处理掉了莉莉丝，对面的女尸大概就是莉莉丝了。
　　莉莉丝死相惨状，脖子早就和头断开一大片了，仔细看身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
　　阿伯特与拉莉是什么关系尚不确定，看名字，阿伯特是位男性，以系统制作游戏的尿性，这俩应该是小情侣。
　　傅忻盲猜，被拉莉蛊惑心智的阿伯特心甘情愿为拉莉服务，犯了大大小小的罪条。
　　再换个方面思考，如果眼前的莉莉丝能活动，那么拉莉和她碰上，能相互遏制。
　　可以一试。
　　毕竟傅忻不相信一个紧紧握刀的尸体不会动。
　　但触发什么条件莉莉丝才能动，攻击对象是谁，他不敢保证。
　　拿了桌面上的日记她还没醒，有些不符合常理。
　　傅忻沿墙走，左右都安有几扇合拢的棕木门，不知道门后面有什么东西。
　　回头查看，讲台左方藏着个楼梯可以上二楼。
　　二楼是个圆弧台面，可以直接从上往下看到讲台桌，以及下面排列整齐的椅子。
　　傅忻将纸页收入物品栏，打算上楼找找有没有东西，刚一抬步，方才脑子里产生的疑惑都被打消了——套住莉莉丝头颅的绳索摇晃，莉莉丝持刀的手试探性地转了转腕，傅忻眸光一沉，转身往教堂门口跑。
　　物品栏调出，他拿出在厕所里捡的雷达。
　　代表拉莉的红点闪烁几下，离开屏幕，反倒是另一个方向，陌生的紫点闪烁半天，突然开始行动，朝白点靠近。
　　确定方向，紫点大概指的就是主教堂的修女尸体。
　　傅忻边跑边观察四周，树影婆娑，衣物再次被雨水冲洗得湿冷而紧贴肌肤。
　　奔跑时回头望，主教堂门口一个人影瞬移般冲了出来。
　　雷声轰鸣，暴雨侵袭，闪电明亮。
　　黑白相间的修女服，头垂在胸前几乎要与脖子断开，那双眼睛卖力地抬起看人。她两脚不沾地，身体如同灌满空气的壳，幽灵般借着夜风向傅忻飞去，速度惊人。


第33章 “因为他知道我的名…”
　　极强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周围没什么遮挡物，莉莉丝提着从厨房里挑来的菜刀，发疯追着, 在空中颠簸摇晃, 头颅与脖子彻底撕拉分开，她仍旧追赶着, 黑血从断裂处的动脉迸发混合着雨水淌了一路。
　　傅忻左右寻不到建筑躲避，奔跑时重新拿出雷达，发现自己正往红点的方向逃去，毫无疑问，这是在找死。
　　不过莉莉丝这个速度, 他只能赌一把往宿舍跑, 看看这俩能不能起个相互克制的作用。
　　他直直朝宿舍跑，红点却逐渐远了。
　　傅忻一个急刹车，莉莉丝的距离猛速拉近，他立即转方向想去找红点。
　　两人间的距离还不至于抬手挥刀能砍中傅忻, 没料后面一根骨鞭甩着雨水抽在傅忻腿骨。
　　傅忻趔趔趄趄，失去重心, 两腿没撑着，身体前倾，手撑在湿且粗糙的地面上被擦破皮，菜刀随即横劈背后，紧接鼻腔充斥一股甜腥味。
　　一把钝刀砍死玩家能费不少力气，莉莉丝把滚落的头捡起，重新放到了脖子上, 将傅忻冷透的躯体翻了个面，一把十字架从腹部里破开, 转瞬之间尸体消失不见。
　　傅忻的意识被丢进了拥挤压抑的黑暗里。
　　【滴，滴，滴……】
　　【系统回应】
　　【修复□□中……】
　　【重新载入灵魂中……】
　　【载入成功，生命次数-1】
　　【玩家傅忻重生】
　　醒来的时候傅忻手心全是冷汗，他从宿舍床铺上坐起，耳边响起开打火机的声音，火苗在黑暗里燃起。
　　傅忻怔怔与对面床铺上的珉对视。
　　暖色的光芒如同金片镀在珉的白发轮廓上。
　　珉吹灭一旁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气定神闲地询问：“你怎么回事？”
　　傅忻将注意力转移到珉的额头上：“十字架没了，你被拉莉捅死了？”
　　“是啊。你呢？”
　　“我被教堂里冲出来的断头修女捅死了。”
　　珉关了打火机：“有个坏消息，刚刚听逃命玩家在喊，貌似每一栋建筑都有游荡的NPC攻击玩家，游戏内睡眠需求大，你想想怎么睡？”
　　“没睡过，不知道。”傅忻起身，悠然朝窗外望，“玩家怎么都不在宿舍楼了？”
　　“从这里往上两层楼，有座神像，拉莉不能靠近，我把神像解了个锁，神像活了，驱走拉莉灭了一路的火，然后开始攻击玩家，那东西见不得光，我用打火机重新点了蜡烛，又把它锁上了。”
　　“……那它现在？”
　　珉把木门打开一条缝，傅忻手臂撑墙，歪头望去，一双胀满血丝的眼僵硬地从缝隙望来。
　　珉关照傅忻的精神健康，把门重新合了上去，打火机在寂静里清脆一响，光照在床下白色神像上，好笑的是，这樽“神像”头顶着恶魔角。
　　珉关打火机：“可以安心睡了。关着门拉莉被神像力量阻隔进不了，如果没有这扇门，力量朝外敞开，能驱赶拉莉五米远。”
　　房间内安静起来。
　　良久，傅忻开口：“门外站着东西，床下睡着东西。”
　　谁还敢休息？
　　“我记得，你以前游戏里貌似对着乱葬岗的血块吃过面。”
　　傅忻避开此类话题：“既然神像能抵挡拉莉，你是怎么被捅死的？”
　　珉“哎”了一声，以自嘲的态度回复：“救命的打火机掉了，我弯着腰去捡。”
　　傅忻内心嘲笑，心里笑着笑着嘴角便露出了破绽。
　　珉抬眼，傅立刻收敛笑容：“有没有看日记？”
　　“放神像的时候在我床底下捡着了一封，你还找到其他的了？”
　　傅忻把另外两张拿了出来：“用命换的，一张主教堂座位上，一张在主教堂讲桌上，主教堂的NPC速度很快，你就别去浪费生命了，这两张看着用处不大，但并不是完全没用，日记应该是破谜题的关键。”
　　虽然不知道该破哪的谜题。
　　珉纤长手指夹住纸页，大拇指随意将将纸页捋平，开着打火机，银眸微垂，暖光在睫羽阴影下汇集流动。
　　读完日记，他勾唇道：“系统又来了。‘浪漫’爱情故事？
　　受霸凌的拉莉活人状态气色会好些，的确可以说是个外貌漂亮大方的女孩，不懦弱不肥胖不自卑，这样的人通常很少受霸凌。
　　真好猜，系统又要写霸凌表皮下的偶像恋爱剧情了——等搜集完日记后，按时间顺序整理一下。”随后把纸折好还给了傅忻。“困不困啊？”
　　“还行，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找打字机回消息，手表上没有时间，我不想睡一觉起来的时候变成白骨外面还是黑夜。”
　　“好啊，那想想怎么出宿舍门吧。”
　　傅忻低眸看神像：“还用想吗？”
　　珉将神像扶起，傅忻拉开木门，拉莉立刻与神像面对面，被一股巨力扔远，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神像，在走廊慢悠悠地走动，拉莉被神像的力量隔在五米外，气得两颊的血直往下流。
　　傅忻摸着神像，觉得手感有些奇怪。
　　“这是蜡做的吧？”
　　“嗯，所以它怕火，但它还怕光，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一个玩家逃跑的时候拿手电筒照了这家伙，这家伙就不敢追了，可能因为……你见过象征美好的神头上长恶魔角吗？”
　　傅忻摇摇头，盯着他示意继续说。
　　珉一脸轻松随意地胡说：“所以，这家伙真正的身份是恶魔，恶魔代表黑暗，怕光呗。”
　　“……”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谁知道系统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个人漫步到了大门。
　　傅忻：“如果把神像放在门口，其他玩家不敢进来吧？并且有概率损坏神像，那到时候怎么睡觉？”
　　珉温和地笑笑：“你想得很周到。”
　　两个人在门口转身，将神像朝拉莉推动，把拉莉逼得连连后退，神像移开门框，两个人撒手走出了宿舍楼，徒留拉莉板着个脸站在原地。
　　傅忻摸出雷达，脚下步子没停，红点便逐渐消失了，白点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珉也摸出一模一样的雷达：”好巧，我也有。”
　　傅忻收进物品栏，带着珉绕开主教堂，才接话道：“厕所里捞的？”
　　“嗯哼，我看抽水箱的盖子能掀开，就找了找。”
　　万幸，要不是珉先去搜刮了一顿厕所，傅忻还找不到雷达了。
　　“不对，你闲着没事翻马桶盖做什么？”
　　“恐怖游戏不都这样吗？能翻的全翻掉。”
　　“……”
　　好的。
　　傅忻：“前面锥形顶的楼是做什么的？”
　　珉摇摇头：“还没来得及打听。进去么？”
　　玩家四散的时候也有往这个方向跑的，傅忻没深入想，点头：“找找打字机，反正主教堂里我暂时没看见有。”
　　“好。”
　　手电筒光芒照亮了门口，又往深处长廊探了探，一列列房间门延伸到远处，仿佛没有尽头，古董、蜡烛台对门放置。
　　墙上挂着油画，油画色彩并非与周围其他装饰风格一样阴沉压抑，反倒是绚丽的，但画上亮色的搭配以及笔法十分怪诞诡异，风景画充满怪核感。
　　肖像画的人脸笑得五官扭曲，像是会出现在恐怖片里，当旧电视机屏幕爆满密密麻麻五彩雪花时，故意突脸的杀人魔。
　　珉手里雷达仍旧只有一个白点，两人见没什么问题，也就进去了。
　　【系统提示：即将速干衣物】
　　每个木门后都是未知的房间，最坏的结果是里面有可以活动的“东西”。
　　“怕么？”走在身后的珉气息缓缓，清雅的嗓音空灵澄澈地飘拂在寂静长廊里，周围阴冷的气氛微微褪了些。
　　傅忻没有回头，手电筒照在木门前，余光扫过走廊远处闪烁的蓝光：“暴雨，长廊，闪光，门还是关着的，你说我怕不怕？”
　　珉眯眼：“不过你的手和腿也没见得在抖。”
　　“紧张得有点麻木了。”傅忻扯了扯嘴角，没有握门把手，脚轻轻踢了一下，门便像老人一般颤颤巍巍地打开，发出格外清晰的摩擦声。
　　手电筒光芒顷刻钻入房间，一摊废物中，放着一个崭新的打字机，傅忻低声叫珉警惕四周和雷达，自己晃着手电筒站在门口细看室内各个角落，看着看着就走了进去，想抬起打字机，却发现根本抬不动，感觉系统把打字机和地板镶一起了。
　　珉关门走进来，傅忻盯着几个世纪前的圆键打字机不知道怎么用，伸手指试探地按下一个按钮。
　　随后，打字机正前方凭空出现一串红色的字幕。
　　【玩家傅忻，按顺序输出“傅”和“忻”开头的第一个大写字母】
　　傅忻按下：FX
　　【玩家傅忻，按顺序输出“夜”和“晚”开头的第一个大写字母】
　　……
　　全是让填开头大写字母，傅忻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一顿，关键是这种无聊的小游戏每三个小时要进行一次。
　　直到第四条消息出现。
　　【你爱我吗？】
　　文字旁边一双用平面爱心符号拼凑的一双眼，傅忻与那双“爱意绵绵”的眼对视，以为只是一串不动的符号，却见符号眨了眨眼。
　　这双眼的轮廓太熟悉，傅忻望向一旁的珉，珉靠近，符号眼转动，与珉对视，然后眼睛一弯……笑了。


第34章 “我要把他安置在高处。”
　　文字即刻变幻。
　　【你怕我吗？】
　　傅忻回应：NO
　　眼睛又一弯, 眯成月牙。
　　【那你爱他吗？】
　　这句话刚显现出来，便一闪而过，像是故意而为之。
　　【玩家傅忻, 按顺序输出“瑾”和“瑜”开头的第一个大写字母】
　　……
　　傅忻回应完, 红字提示一个“完成”，随后便消失了。
　　傅忻把打字机让给珉, 珉按照要求回应了五条消息。
　　珉那边的五条消息格外正常，纯纯是敲字。
　　大功告成，打道回府。
　　“困么？”
　　傅忻认真想了想：“不困。”
　　两个人又达成一致——既然不困，那就搜刮东西。
　　来了这里的房间，就从这里开始翻。
　　杂物很多, 真正有用的, 也没找到什么。
　　傅忻摸了半天灰，最后只拿了个快用完了的打火机。
　　珉翻箱倒柜后，一件东西都没拿，重视打字机, 手指探入打字未与地面接触的底部，随后抽出一张纸。
　　这张纸潦草地画了一个钟表, 像是小孩子的笔法，用箭头指着两根不同位置的时针，似乎想表达时间的移动，右下角署名莉莉丝。
　　珉把纸张递给傅忻，让他好好揣着。
　　傅忻一看：“莉莉丝？”
　　“认识？”
　　“被她捅过。”
　　……
　　珉立在原地，似乎走神了。
　　“珉？”
　　傅忻戳了戳他的肩膀。
　　珉望向他：“你在上一层副本遇到过祂么？”
　　搜查半天傅忻早就忘了刚刚打字机的事，珉比傅忻还放心不下。
　　“祂？谁？”
　　“就像……千代渊那样恶劣性格的人。”
　　结算地图庞大树木下迷幻的人影重映脑海, 傅忻竟觉得莫名心悸。
　　“遇到过……吧？也不是很恶劣。”
　　珉突然上前抱住傅忻，熟悉的甘橙香气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珉两手搂住他的动作难得流露出紧张的情绪，傅忻拍拍他的背，打趣道：“我不会出轨的。”
　　“你以后，不要相信祂说的任何一句话，不要相信祂的任何一面性格。好么？”
　　他很认真。
　　傅忻收敛了玩笑的态度。
　　“知道了。”
　　“你不要说知道，你答应我，你要说：我不会相信祂的任何一句话，我不会爱上祂。”
　　他的表现让傅忻思绪杂乱起来，“为什么”三个字卡在喉咙上，他试着回应珉的拥抱。
　　祂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答应你，我不会相信祂的任何一句话，我不会爱上祂。”
　　傅忻越说越觉着别扭，他跟珉的关系不清不楚、不尴不尬，眼下这种宣示主权的行为似乎有些过了。
　　就是这么一个管理员，只用将一块灵魂碎片送给他，便能进入vip副本，傅忻怎么想这也就是个419一样的各取所需啊。
　　珉听后松了口气，傅忻轻轻推开他，准备喊他出门搜刮线索，他却抬手捂住傅忻的嘴，头顶昏暗冷清的光将珉微侧的脸分隔明暗，他低眸看脚下，带傅忻躲到一旁堆满杂物的架子。
　　木门被打开，撞上墙发出“砰”得巨响。
　　“有些孩子是不是还没回寝室呀？”
　　“孩子们，这么晚了，快点出来。”
　　“不在这里吗？”
　　“你们躲在哪里呢？别跟我开玩笑了，快出来吧，现在出来，我不会惩罚你们，赶紧回去睡觉。”
　　女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傅忻略松一口气，脚步声一停，紧跟一连串金属碰撞发出巨响，隐隐有钥匙入孔的清脆声响。
　　傅忻将珉的手拿开，声音压低：“你说……她是不是锁了大门？”
　　“很有可能。”
　　傅忻轻步走到门边，听外面动静。
　　他没听到什么，但也不保证女人在走廊等着，于是走回珉身旁：“收回刚刚的话——我有些困了。”
　　“困了就凑合睡吧，我帮你看着。”
　　傅忻觉得太危险了。
　　珉无奈笑笑：“那我出去看看吧。”
　　傅忻点头：“去。”
　　轻轻拉开了门，斜对着的大门果不其然被锁上了，两边望去，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能分辨出是否有其他人影。
　　没人。
　　珉示意傅忻一个眼神，傅忻抱臂的手放下，跟出房间，两人也没商量什么，傅忻打开手电筒，自顾自地开了第二扇。
　　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沾了一身灰。
　　又开了第三扇、第四扇……都没什么东西了，全是一些杂物，傅忻不想什么都裹进蛋白石物品栏里，蛋白石容量大，那也是有限制的。
　　靠大门左边的房间搜完，两人绕回去搜另一边的门。
　　珉拿着雷达时刻警惕。
　　雷达范围内一直没有东西。
　　傅忻握着手电筒开了右边第一扇门，门迅速往内退，拉开缝隙时好像抵着里面的东西了，傅忻伸手再用力推门，门这才彻底打开。
　　手电筒的光朝内四散，房间阴凉的尸臭味扑面而来，傅忻微垂的眼眸先看到修女服的黑色裙角，抬头正对上一双神情阴森森的棕色眼瞳，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闪烁诡异的冷光。
　　活的。
　　他也不慌，手电筒照她脸上，脚下迅速后退，珉低眸看雷达——依旧只有白点。
　　眼前的白人修女金发棕瞳，年龄看着约莫二三十。
　　傅忻遇见过的两位修女：拉莉和莉莉丝，都不像是活人，现在这个除了神情有些可怖，但脸上有血色，细节上也不像是具尸体。
　　对面不说话，只是眨眼看两人，两人也盯回去。
　　修女面部肌肉略微僵硬地笑起：“是两位不听话的小朋友，这下，可别再乱跑了。”
　　傅忻快速扫了一眼她全身上下，没看见修女有武器，但是珉握着他的手腕突然将他拉回神，并开始往走廊闪蓝光的位置奔去。
　　傅忻还纳闷不至于慌成这样吧，回头看见一双双人手从画里伸了出来，美貌修女|优雅抚发，张开红唇放声大笑，笑声变幻又仿佛在尖叫，声线不停歇地在空气里扭曲。
　　傅忻懂系统的套路，这种反派的魔性笑声不断回荡，能给玩家造成恐慌感。
　　他的心理素质还算尚可，能够保证腿不抖往前跑，好不容易被珉拖上楼梯，楼梯口刷刷跳下几个畸形幼儿挡在前方，褴褛白衣裸露出粉紫色的怪异肤色，蹩脚的缝痕深扎关节处，脖子努力支撑的巨大头颅笼罩在白斗篷的阴影下。
　　前后夹击，还有不少小孩从高处的楼梯顺着夹缝往下滑，走廊与楼梯被挤得水泄不通，傅忻严重怀疑触发了隐藏死亡条件。
　　……以这种死亡速度他活不过游戏初期。
　　两人被逼至角落，珉抽出从上一个空间捡到的黑色长鞭，“啪啦”甩在地板上，声音响亮，小孩们受到威慑微微后退。
　　鞭子从傅忻耳边甩下，掀过一阵冷风，他说：“杀吧，当炮灰看待，它们做不了主线NPC。”
　　【不可杀死主线NPC，不可攻击和群殴主线NPC，不可束缚主线NPC行动】
　　【注：主线NPC包括莉**、拉*、米**、阿**】
　　根据之前看的日记，主线NPC分别是莉莉丝、拉莉、米歇尔，“阿”字开头大概率是拉莉日记里的“阿伯特”。
　　傅忻拿出用惯了的匕首：“开出一条路——门锁，唐刀砍得掉吗？”
　　“应该吧。”
　　傅忻刀柄在指上一转反刺入扑上来的怪童喉管，一脚将它踢开，两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群怪童殊死拼搏，闯路砍锁。还只是活动活动筋骨，后面的修女拍拍手，地下爬着呲牙咧嘴的小孩停了步拥挤着路过两人往修女的方向走去。
　　“好啦，孩子们别急，我们先去教堂，干件要事。待会儿再来用餐。”
　　地上蜥蜴姿态的孩子们露出长利细密的牙齿，围着修女蹦蹦跳跳。
　　“米歇尔夫人，这个时候我们去教堂做什么？”
　　米歇尔？原来是她。
　　“去教堂玩吗？”
　　“可是我好饿好饿……”
　　“夫人，我的头好重。”
　　“才缝好的手指要断掉啦，你们别挤！”
　　……
　　“肃静，肃静，排好队再走。”米歇尔夫人用手势示意，孩子们渐渐压低了询问声，她这才从人群走向大门，傅忻打算开锁后冲过去，结果她几步穿门而出，小孩子也蹦蹦跳跳地穿过门。
　　傅忻在珉耳边低声问：“……这个米歇尔还算是活人吗？”
　　珉回应：“NPC的话，活的死的都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小家伙随着队伍走了出去，傅忻也来到门前，抬手触碰门面：“没办法出去啊。”
　　珉抬手让傅忻后退，唐刀劈在锁上，碰撞发出响声好一阵后，刀碎了一地残片。
　　傅忻“啧”了声，好可惜的刀。
　　“强制性的，不是走这里出去，上面还有几层，这一层也还有房间没搜完，先去看看吧。”珉走过傅忻身旁，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手心展开，“如果怕突脸的话，手电筒给我吧。”
　　傅忻推开手电筒按钮：“已经麻木了。直接走。”
　　他真就一点也没犹豫地搜完最后几扇门，在房间里面晃了几圈，翻箱倒柜，没找到什么，也没遇到突脸怪事。
　　倒是回到楼梯边闻到股臭味。
　　珉道：“小孩子挤在这里的时候我就闻到了，我以为是他们身上到怪味。”
　　“不是很浓烈，有点像，有点像米歇尔突脸所在的屋子味道。”
　　“那间屋子路过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躺了几副尸体，蜘蛛网也结了不少，所以也没喊你进去看，除非万不得已。”
　　傅忻脚步一顿：“你觉得系统会把重要的东西放里面吗？”
　　珉笑笑：“我不敢保证。”
　　手电筒光一晃，照在楼梯底下被栏杆挡着的三角空间。
　　“……破案了，这里躺了两具白骨。”
　　珉顺光望去：“除了虫子，没有别的东西了。”
　　傅忻转身往米歇尔原来所在的房间走去。
　　珉也不拦着，选择尊重他的做法，默声跟在后面。
　　傅忻屏气进入房间，绕过尸体，环看四周，根据尸体头颅对着的方向，还真发现了点东西——墙面有红色的字样。
　　【在我们之间】


第35章 “他若求告我…”
　　傅忻侧头问珉：“有纸吗？”
　　“没有, 这里杂物里翻一下？”
　　傅忻几步出门，冒出一句：“不了，再耗下去这两具尸体动起来就麻烦了。”
　　珉跟着离开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
　　二楼光线依旧很暗, 加上空间大, 厚墙勉强隔绝雨声，呼吸脚步声占据了整个空间, 即使傅忻的情绪已经恢复平稳，但空寂放大了心跳声。
　　“真的犯困了。”傅忻道，“听雨睡觉很舒服，你体验过吗？”
　　“没有，游戏外管理员居住的地方从来不下雨, 你喜欢？”
　　“嗯。这么想着…更困了, 烦死了这种不让人好好睡觉的设定。”傅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推开第一扇门，“估计有新收获。”
　　房间内书柜放满，桌上还临时放着几本书, 床铺在房间最深处。
　　有求必应，送纸笔的来了。
　　书桌上摆着半瓶墨水, 险些滚落到地面上的羽毛笔，以及中央未合拢的笔记本。
　　珉蹲下打开打火机看床底：“没东西。”
　　“那就看看这个。”
　　傅忻将笔记本翻到第一页。
　　密密麻麻的圆体英文被迅速转成中文显现在纸面上。
　　【米歇尔】
　　【第一页】
　　【思绪混乱，我忘记了时间。】
　　【一场山火烧死了不少可怜的人儿，重新振作耗费许多精力。途径修道院的格林老先生看见了我，我和他打招呼，他却一脸惊慌地逃跑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脸, 啊，脸色真差, 应该是最近太劳累了。】
　　【第二页】
　　【最近总是爱忘事啊，所以我决定继续写下来，不记日期的话不太好，但我突然反应不过来时间的概念了。】
　　【距离上一页又过去了多久，我想不起来。】
　　【日子真苦，真苦。】
　　【哦，别神神叨叨的了，想想今天我需要记录什么。】
　　【对了，大家都很饿。】
　　【第三页】
　　【好奇怪，今天翻了一下档案，我怎么不记得有个孩子叫“拉莉”，姓琼斯。】
　　【第四页】
　　【太饿了，我告诉孩子们要学会忍耐。】
　　【但事实上，我自己也忍不住了。】
　　【面包和燕窝的味道怎么这么臭。】
　　【第五页】
　　【有只鸟飞到了教堂的窗前。】
　　【我看见孩子们露出饥肠辘辘的眼神，真是太可悲了。】
　　【第六页】
　　【孩子们都很喜欢格林老先生，但是强迫格林老先生来修道院是个不好的行为。】
　　【啊？写到这里，我为什么没有制止他们的做法？】
　　【第七页】
　　【格林老先生来过一次后，有些孩子们已经不饿了，但孩子们很多还是饿的。】
　　【我想了想，该行动了。】
　　看到这里，傅忻起了点精神：“格林老先生应该是被吃了。”
　　这个修道院背景设定是暗黑向，饿了，看见鸟两眼放光，自然就会犯规吃肉。加上刚刚楼下那几具尸体，那他们就是吃人肉的了。
　　傅忻问：“你听到了吗？”
　　“嗯？”
　　“米歇尔走的时候，说待会儿再来用餐。”傅忻笑笑。
　　被这群鬼崽子当成宵夜了。
　　【第八页】
　　【我再次询问，没有人记得拉莉·琼斯。】
　　【我们发现黑夜更长了，暴雨时不时会降临在修道院的上空。】
　　后面几页的字迹开始潦草，并且有了错别字，识别一下能看懂。
　　【第九页】
　　【不要！不要！不要让神像睁眼！】
　　【第十页】
　　【火烧后就不会再有来世了。】
　　【所有！一切，一切，一切不干净的，肮脏的东西……】
　　【烧了它们！烧了它们！】
　　【第十一页】
　　【莉莉丝是个乖孩子。】
　　【我们把拉莉的伪神盖上了棺材板。】
　　【密码刻在角落。】
　　【伪神会惺惺作假处罚我们？】
　　【不，承载他力量的神像已经被藏起来了，它将永远被封印。】
　　【第十二页】
　　【杀戮，漫长黑夜，疯狂杀戮。】
　　【狂欢！狂欢！】
　　【第十三页】
　　【一·一·】
　　【···】
　　【一·一·】【····】
　　【一·一·】
　　笔迹停留在这个地方，傅忻看得一头雾水。
　　他最讨厌神志不清的日记了，掺真掺假还没有逻辑，并且最后一页还夹着他没背过的摩斯密码。
　　他往后翻，检查有没有夹在空白书页中间的笔记，结果是没有，于是他撕下一页纸张，用羽毛笔写下方才在墙上看到的字样。
　　【在我们之间】
　　“珉，”傅忻将笔墨收入蛋白石，“你觉得这十二页有什么格外重要的消息？”
　　“盖上棺材板，密码刻在角落，神像藏起来了。还有摩斯密码。”
　　照之前的故事背景推断。
　　米歇尔夫人与莉莉丝等人虐待拉莉，拉莉的“伪神”阿伯特帮助拉莉复仇，一场山火烧死了修道院里的人，但她们的魂魄残留在修道院之中。
　　米歇尔夫人与莉莉丝等人疑似变成恶鬼食人，不知道做了什么把阿伯特封印，还将他的力量藏在了神像中。
　　珉：“如果是这样，神像与拉莉站在同一条船上，为什么会攻击拉莉？”
　　“诅咒要反噬吧。”傅忻道。
　　“这种反噬方式…很特别。”
　　话语落下后，空间安静了半天。
　　珉将目光从笔记本抬起，傅忻垂着眼皮，一只手撑着桌子打瞌睡。
　　珉敲了敲蛋白石，替他把笔记本收进去，傅忻只觉双眼酸涩，他勉强抬起疲惫的眼皮看珉，又重新合上，忽地，唇边笑开：“这种感觉好像我年轻的时候，避着语文老师偷偷打瞌睡一样，半睡不醒，几分钟的时间，脑子里面会闪过好多画面。”
　　珉扶住他的肩膀：“你……想睡的话不如？”
　　“不能睡，不能在寝室外逗留超过五个小时，”傅忻用手覆住眼皮，重新打起精神，“把后面几个房间，包括楼上的，都搜索了，再看看有没有和日记相关的信息，或者离开这栋楼的出口信息。”
　　珉伸手：“手电筒给我吧。”
　　“别想，你垫后，免得我打瞌睡。”
　　傅忻拿着手电筒推开门，两个人又开始搜查房间，习惯了过于安静的气氛，傅忻警惕感半天提不起来，走着走着又困又累，直到黑色天空划过一道白光，白光穿透玻璃四散，傅忻清醒了。
　　米歇尔回来了？
　　傅忻站在原地去听，四处安静，哪有米歇尔？
　　他推开这一层最后一扇门，与珉走了一圈，墙上用黑笔写了一串二十六个字母，字母“E”下画了条横线，模模糊糊地写了个“5”。
　　字母表左下方写着“Run”。
　　珉点开打火机，背过傅忻，开始检查四周。
　　傅忻突然道：“一道开胃菜啊。”
　　珉边翻柜子边道：“说来听听。”
　　“这是一串密码，182114。Run，R为第18个字母，这样推出来的。”傅忻四处看，“解出了密码，但是不知道开哪里的锁。”
　　珉搜完了一圈：“都是空的。”
　　傅忻不信邪，手电筒扫过角落缝隙，又绕了半天：“……上楼。”
　　傅忻朝门走去，手电筒光照在门上，他一向谨慎，能注意到的细枝末节全不会放过，他脚步顿住，立马看出不对劲，不是门上面有什么线索，而是门底端与地板之间的那条缝隙不透光，说白了，门外有东西杵在门前。
　　傅忻不确定，蹲下|身，将手电筒的光对准门缝，果然有东西堵着，且是白色的，仔细看，有点像是蜡制品。
　　傅忻低声：“完蛋。”
　　珉知道他的意思。
　　门外杵着蜡制神像，应该与宿舍楼里的差不多。
　　但是宿舍楼里的有锁链控制行动。
　　门外这樽，大概率没有。
　　珉点开打火机：“看清楚，蜡制的吧？”
　　傅忻向前一步，再次确认：“没错。”
　　“不怕。开门。”
　　傅忻还没伸手开门，外面的东西使劲一撞，将门摇摇晃晃撞开。
　　傅忻起身抬高手电筒，直射雕像的头，珉与傅忻擦肩向前，雕像迅速后挪。
　　“我们往哪里走？”
　　珉将火苗靠近雕像：“……总而言之，它在往楼梯口的方向挪动。”
　　去三楼不太方便，支远蜡像更不方便。
　　傅忻望向走廊另一端：“不管。它追人速度快吗？靠什么攻击？”
　　“速度快，上次被同化成蜡像淘汰的玩家，应该是被蜡像撞击，然后蜡像变成液态把她包裹，再脱离……”
　　“懂了。把它逼到楼梯口，看它是上还是下。”
　　珉道：“不需要，握紧手电筒。”
　　“你要做什么？”
　　珉笑：“我说真的啊。我背你。”
　　“……”
　　“每次拖着你跑都不太方便，并且也跑不了太快，路过古董瓶的时候，注意一下，古董旁边还有蜡烛架，我看过，蜡烛是插在细柱上的，拿过奔跑不会掉落。我这么说，好理解么？”
　　“你认真点。”
　　“嗯？我认真的啊。手电筒拿稳，我暂时不能收打火机，”珉道，“你自己靠上来。”
　　这种情况说太多话耽误正事，傅忻按他说的，左右手环过珉肩脖，手电筒在指间一转定好角度，火苗一消，珉收起打火机背着他转身在走廊里冲刺。
　　蜡像也停止后退，一两秒后反应过来朝前方的人追赶上去。
　　傅忻手臂一横成功抓住蜡烛架，珉迅速踏上三楼台阶，傅忻掏出自己物品栏里的打火机，点燃蜡烛架上的三根蜡烛，招呼珉转身。
　　蜡像被光定在楼梯口，傅忻将蜡烛架放在它一米远处的地面，蜡像不得上前，僵硬地旋转开始下楼。
　　珉又拿了个蜡烛架快速点燃跑到走廊对面放下，过了半会儿，蜡像从另一端上三楼，隔着一层火光，眼睁睁地看着傅忻和珉悠哉地进入第一个房间。
　　按照之前的做法，两人翻箱倒柜——没东西。
　　珉难得露出疲惫的模样，傅忻两手撑着桌面，眼皮沉重，干涩无比，脑子里面的思维如同一团无序的黑线，就连情绪也乱了起来，好不容易睁一下眼，入目却是一片昏暗的光线，极其适合睡觉，傅忻晃了晃头：“外面的蜡烛要是烧完了，我们之后的行动都不太方便。”
　　珉半天不回应，傅忻在静谧的环境意识混沌，身体前倾，额头撞在墙上闷响一声。
　　他清醒了点，回头看珉应该站着的位置，目光有些茫然。
　　脚底下传来孩子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以及女声招呼肃静的动静，声音时远时近，在廊壁上碰撞交织。
　　珉这才道：“米歇尔回来了。”
　　看来刚刚的闪电意思是米歇尔逼近了。
　　傅忻太困，不自觉地把额头抵在墙上，微翘的发尾掩住了侧颜，他眼里不透光，沉默了半会儿，唇边勾起无奈笑意：“我好怕死啊，分工合作吗，白先生。”


第36章 “我就应允他。”
　　“孩子们！我还有事, 要去宿舍，你们回自己画里睡觉，如果有人吵醒你们, 哦, 只要是让你们感到不愉快，那就吃了他。明白吗！”
　　“明白啦！米歇尔夫人。”
　　室内太安静, 两人站在三楼听得清清楚楚。
　　珉贴着门听动静：“回画里了——你说，分工合作？”
　　傅忻笑着凑上前：“你引怪，我往上搜查房间。”
　　“具体？”
　　“信我。外面走廊蜡烛架我会全部拿走，你呢，帮我引走蜡像对付一下小孩子, 从三楼、二楼到一楼, 再慢慢往上走。”
　　珉倚着门，问：“你保证所有小孩都会跟我跑吗？”
　　“不，所以你尽量，白先生, 可以么？”
　　珉轻轻地笑出声：“你要让我去送死？”
　　这的确是个毫无准备的行动，傅忻疲倦不堪, 没动脑子就“嗯”了声。
　　“……”珉低头，指腹捏住傅忻侧脸，小声问，“真的？”
　　傅忻困倦地眨眨眼，懒懒地勾唇：“真的，至于会不会死，这不是看你能力吗？”
　　珉眯眼, 带有报复性地在他脸上掐下一个红印。
　　傅忻被掐清醒了，后退一步, 收敛了笑，正色道：“上面还有多少层，我不知道，没了你，我也会死，分工合作，没问题吧？”
　　轻轻呼出的气息缓缓融入冰冷的空间，珉后背离了门：“先下面三层的，去完一楼后，我会延“Z”形直接上四楼，你自己推断该走左右哪端的楼梯躲避怪物群。”
　　“嗯。沿着你的路线走最安全，你带着怪物上下楼，重复操作。撑久点，祝我们合作顺利。”
　　珉转身拉开门，长鞭抽出打在走廊墙上挂着的油画上，画里的小鬼两手伸出，抬着沉重的大脑袋朝珉的背影瞅去，缝合的嘴裂开灌着腥甜的红血笑，身体从画里抽出，小踏步推挤着冰凉的蜡像跟了上去。
　　确定三楼外面没了动静，傅忻推开门缝观察走廊。
　　走廊一扇扇房间门被推开，时间再如何紧张，傅忻也必须搜查仔细，连着好几个房间都没有有用信息，傅忻耐着性子推开倒数第二扇。
　　一张纸被平整放在柜子上，字迹清晰。
　　【别浪费时间，上面几层楼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往下面看】
　　【——阿伯特】
　　好似有一股冷气渗入傅忻触碰纸张的指尖。
　　他捻着薄薄的纸，脑袋里又是一番思想斗争。
　　信？
　　不信？
　　阿伯特跟拉莉是一方，跟米歇尔和莉莉丝对立。
　　傅忻这才意识到，规则并没有指名玩家所在的阵营是什么，代表什么。
　　傅忻收下纸张，又硬着头皮打开隔壁房门，半分钟后两手空空，他大步流星收走楼梯口的蜡烛，为了准备随时给珉留言，他一边撕下笔记本上的一页白纸，拿出笔放在兜里，一边走下楼梯去二楼。
　　手电筒冷白灯光晃过长廊，珉带着怪物刚到一楼，傅忻跟着他的路线慢慢走，一幅大油画挂在二楼尽头，当时蜡像一直朝这幅画后退，堵上了楼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幅画，即使它的尺寸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楼梯拐角的墙面。
　　这幅画不仅尺寸偏大，还有一个特点是，它的构色饱满炽热，没有其他画那么阴间诡异，手电筒直射在画面上，光透过了画，意味着画后面还有东西。
　　傅忻立刻上前，用小刀撬开了螺丝，画被他慢慢摘下，靠在墙边，一道正方形的通道显现在眼前，通道很浅，五米的尽头生锈铁门紧闭。
　　一把大锁垂在门前。
　　需要六位数密码。
　　傅忻提起神，输入“182114”，确认无误。
　　门锁开了。
　　他感受着冷气拂过鼻头，手臂使力拉开门，门后还有一扇粉红色的、巴洛克设计风格的门，门前绿色的系统字幕映入眼帘。
　　【还未解决掉肮脏物的来源处】
　　肮脏物来源？
　　日记里疯狂错乱的字迹在脑中闪过。
　　【所有！一切，一切，一切不干净的，肮脏的东西……】
　　【烧了它们！烧了它们！】
　　意思是……烧画？
　　方才下楼撕开的纸页立刻有了作用，傅忻赶紧用笔写下：“再跑一轮，我取画烧画，回二楼。”
　　以防万一，他将纸分成两半，在空白的另一半写下：“回二楼。”
　　万事俱备，珉已经从一楼绕着上二楼了，傅忻谨慎听着远处动静往三楼涌去，这才下一楼，迅速取了画，将纸页丢在放古董的柜子上，正对珉下一轮走的楼梯口。
　　这时候留心听室外，雨已经停了。
　　抓好时机。
　　傅忻沿着珉走过的路线取画，值得夸奖，珉真的没让小兔崽子落队。
　　沿着路线一直上楼，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上下楼交叉，必要的时候，傅忻躲在房间里等珉将怪引走后，再继续收画。
　　忙里忙慌，总算到了顶楼，顶楼有一部分的露天平台，傅忻将画放在正中央，打火机“啪啦”一响，金黄火焰在昏暗光线下婆娑摇曳，火势弥漫，照得四周明晃晃，傅忻抬头，远望天迹一条白光分裂苍穹与土地。
　　天要亮了。
　　傅忻最后一半纸条扔在楼梯口一米处，摸着新的路线下楼。
　　这下走廊左右墙壁以及地面粘着不少紫色的液体，画被烧毁，这些孩子也就融化了。
　　傅忻拿起一旁放着的蜡烛架，为的是防备蜡像。
　　珉现在应该在往二楼的路上，蜡像会被珉用蜡烛架堵在二楼，傅忻如果运气不好，碰上了蜡像所在的楼梯口，他没有准备，是跑不掉的。
　　傅忻放轻脚步下楼，到熟悉的三楼时，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
　　“你们挺会捣乱啊。”
　　米歇尔无聚焦的瞳眼在手电筒光照下格外阴冷，血唇衬着肤色白得吓人。
　　傅忻没回应，转过头就往二楼跑。
　　没跑两步，前方楼梯口蜡像僵硬转身，傅忻迅速举起蜡烛架，来势汹汹，步步紧逼，蜡像只能后退，眼见着后方米歇尔要跟了上来，蜡像退步速度迟缓，傅忻几乎是与蜡像擦边而过，抬脚跨过珉放下的蜡烛架，朝大油画跑去。
　　米歇尔一脚踢开地上的蜡烛架，蜡像随之绕过米歇尔朝傅忻猛冲过去，火焰刺啦刺啦的声音烧上地面，又被蜡像磨平。
　　傅忻手里的蜡烛在奔跑中熄灭。
　　距离油画几步距离，身后巨力撞击，傅忻狼狈地扑跪到了正方形通道门口，猛然抬头便见珉一手伸来将他拽起，白色短宽袖拂面。
　　千钧一发，傅忻被成功拖入巴洛克风格的小门内，门迅速闭拢抵挡蜡像。
　　傅忻微微蹙眉，胸脯起伏频率混乱，困倦感再次席卷意识。
　　“快天亮了，等出去好吗？醒醒。”
　　温凉的指梢触及脸颊，传来奇异的温暖，在混沌意识颠三倒四的图案里增生纠缠。得寸进尺。掌心与脸颊轮廓吻合，傅忻木然地睁眼。
　　绿色乱码在空间里飞舞更改，珉收了手。
　　傅忻晃了晃脑袋，依旧是昏昏欲睡：“……你掐我一下。以前上课打瞌睡，我跟我同桌都这么干的。不行，给我一拳好了，我以前跟我同桌掐着都能睡着。”
　　乱码出现规律，周围场景刷新，天蓝色的墙面，三扇一模一样的粉门紧闭，左边的镜子似乎要显示什么东西。
　　强撑着集中注意力看东西，视线不断犯模糊。
　　突如其来的一条黑色长鞭“啪”地打在后背，疼得傅忻瞳孔倏缩，身体失重，两手撑地，后背的皮肤却没擦破。
　　珉单膝跪在他前方，仿佛挥鞭的人不是他，风拂绿树那般温柔地伸出手：“抱歉，好了么？”
　　傅忻清醒了，但刚才那一鞭子打得他脑子仿佛被浆糊堵上，他机械般伸手回应珉，珉将他扶起：“看镜子。”
　　傅忻扭头望去。
　　【你愿意帮助拉莉吗】
　　再朝三扇门看，从左到右依次是“愿意”“有待考虑”“不愿意”。
　　傅忻将阿伯特的纸递给珉，并向珉说出自己之前想过的疑惑，最后猜测结论：“看样子他说的是真话。不过，你觉得玩家所代表的身份是什么？”
　　珉沉吟片刻：“滔天罪行需要受洗，受洗的人不是玩家，而是这四个主线NPC。所以我们不用莫名其妙地被这两个阵营的NPC一起砍杀。”
　　珉一语点醒傅忻这个梦中人。
　　“……的确啊，信上的话指向不明，那你认为玩家所处的阵营代表什么？”
　　“嗯，现在不就是让我们选择么？站哪队帮哪队。”
　　傅忻收回阿伯特的纸，目光扫过物品栏的信息，良久思考后，他道：“拉莉追杀玩家的原因是什么？”
　　“无从得知，唯一可以根据日记判断，拉莉很可怜，也许是种暗示吧，帮么？”
　　毫无头绪。
　　傅忻转眸：“帮吧。至少目前，所有的信息都指向米歇尔和莉莉丝是恶人。比起被吃掉，我选择被砍死，能留个全尸。走吧。”
　　珉没什么反对意见，两个人达成一致，打开名为“愿意”的那扇门。
　　门开后又是差不多的房间，两人走过通道，右方的镜子显现出新的字眼。
　　【你愿意帮助米歇尔夫人吗】
　　三扇门依旧是“愿意”“有待考虑”“不愿意”。
　　两人没商量，一起走向了“不愿意”。
　　打开门，一个熟悉的空间入目——是两人原先第一个搜索的杂物房。
　　只是那扇木门无论如何也推不开，身后的珉说：“这里有张纸。”
　　傅忻立马凑了上去——地图，画得如同迷宫，红色的道路通向出口，背面落下姓名“阿伯特”。
　　而入口就在这间房内。
　　乍一看感觉留下纸的人是在开玩笑，傅忻绕着房间走了几步，摸墙踩地板，果不其然有了收获。
　　“出口在脚下，把这些杂物挪开。”


第37章 “他在急难中…”
　　既然一开始就是按照阿伯特的留信行动, 那就贯彻到底，两人看着地图往前走。
　　迷宫内很黑，壁灯只有少数还亮着, 但是傅忻有核能手电筒, 按照阿伯特的地图走了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怪事, 走到底推开与之前同样巴洛克风格的粉门，腐蚀生锈与干涸红血构成的房间映入眼帘。
　　简单来说，这里像是刑房。
　　木马，断头台，十字架, 破碎锁链……
　　一张纸和着干掉的液体粘在地面上。
　　傅忻轻轻将纸与地面分离, 纸上赫然写着——
　　【八月x日，星期四，雷雨】
　　【米歇尔夫人撒谎。】
　　【神啊，求你可怜我, 因为我软弱。】
　　【神啊，求你医治我, 因为我骨头发战。】
　　【我心也大大地惊惶。】
　　【神啊，你要几时才救我呢？】
　　【——拉莉】
　　傅忻读完丢给了珉，自己凑到了十字架前。
　　“怎么了？”
　　傅忻道：“我在想，这个十字架能不能搬走。”
　　会不会是林深的关联物品？
　　珉沉默一阵，看完日记，这才回应道：“别想了。希尔维亚不会给他这么‘危险’的关联物品。”
　　傅忻也明白自己太不实际了。
　　正要起身，看见十字架背后粘了什么东西。
　　又是一张纸。
　　【八月x日, 星期一，晴】
　　【每次在这种狭窄幽暗的空间里, 我都会想起祂，只有我知道祂的存在。
　　【我给祂取名“阿伯特”——我的确不会取名，我的祖父叫阿伯特，我那年幼夭折的弟弟叫阿伯特，我幼时的邻居先生也叫阿伯特。】
　　【虽然祂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但我想不到什么特殊的名字了。】
　　【不过祂说，没关系。】
　　【祂很温柔宽容。】
　　【——拉莉】
　　‘祂’代指神明，米歇尔的日记也提到过‘拉莉的伪神’。阿伯特是一个很忠诚的复仇工具。
　　两人将房间检查完，打开铁门离开。
　　铁门后面是往上的楼梯，右边墙壁有一个齿轮开关，傅忻转开，头顶传来声响，抬头，晨曦拂面，天光乍亮。
　　傅忻走上路面，转身看了眼珉，珉走出来后，通道过了会儿自己合上，留下旁边一座神像孤零零地矗立在院子中央。
　　这座神像的确是石头做的，天使翅膀在背后舒展开来，长衣垂落脚旁，性别模糊，锁链将它束缚。
　　傅忻关掉手电筒，围着神像绕了一圈，神像脚下的矩形平台侧面有明显的刀痕。
　　台面很高，傅忻微微弯腰能看清上面写着东西。
　　有点像摩斯密码。
　　——就是摩斯密码，但被乱七八糟或深或浅的刀痕给掩饰住了。
　　傅忻又把日记本翻出来对照，尝试能否看出平台侧面的密码，看了半天，他发现日记本上的摩斯密码最长也只有四个符号，而平台侧面上的摩斯密码模模糊糊能看出五个符号。
　　虽然傅忻没背过摩斯密码，但他勉勉强强记得，五个符号的是数字，四个符号的表示字母。
　　这两种摩斯密码有什么关系。
　　傅忻低头往前翻日记。
　　【我们把拉莉的伪神盖上了棺材板。】
　　【密码刻在角落。】
　　所以眼前刻五个符号的，是阿伯特的棺材密码？
　　那四个符号的是什么？
　　……
　　眼下这座神像看着也是被封印了，但光明正大放在院子里，不符合日记上面的条件。
　　傅忻略有烦躁地收起东西。
　　“珉，你背过摩斯密码吗？”
　　“没有，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很陌生。”
　　傅忻本来说想找个地方继续搜一下，还没说出口，先打了个哈欠：“……那，回宿舍？”
　　“走吧一起。待会儿睡着中途还要起来去摸打字机。”
　　“看来每睡三个小时就要被叫醒——你不困吗？”
　　“有困意，没你那么严重。”
　　“你觉得怎么安排休息？”
　　珉叹了口气：“……去跟白猫林深抱个团吧。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临场发挥。”
　　“……抱团，”傅忻抬步往宿舍走，“个人情感不能影响大局。”
　　虽然是白天，但傅忻没想过这个时候宿舍楼竟然一片祥和。
　　顶楼有打字机，白日限定。
　　这是好消息。
　　睡觉的睡觉，也有排队使用打字机的人，还有聚在一起讨论信息的。
　　傅忻听着与自己收集的差不多，便问白猫现在的局势。
　　白猫极其乐意向傅忻分享消息：“拉莉在日出的时候就消失了，中招玩家额头上的十字架颜色也变淡了不少。”
　　“中招的玩家是谁？”
　　“坎贝尔公爵。”
　　“那个小孩？”
　　“嗯？你说他是小孩？”
　　傅忻敲着打字机的按键，回答完系统的最后一个问题：“难道不是吗？”
　　青涩却又带着冷漠的少年音从身后传来：“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我死的时候刚过完一百五十岁大寿。”
　　侍从面无表情紧跟其后。
　　“坎贝尔！亲爱的小侄子，你怎么在这里不等我？我找了你好久！为了找你，我都不顾打字机回复系统，要是我变成一堆白骨，你会惋惜吗我的小侄子……”
　　系统自动翻译的声音充满严重的译制腔味。
　　古木深棕手杖轻敲地板，坎贝尔表情严肃：“艾德文娜阿姨，停止你聒噪的问候。”
　　被称“艾德文娜阿姨”的女子身穿西装，金色长发挽起，看着形象一丝不苟，出言大声郎快格外不符外表。
　　“坎贝尔，你这副不近人情的态度，真是令我伤心难过。”
　　侍从微微俯身：“博克夫人，公爵先生请您先使用打字机。”
　　艾德文娜理所当然地道了谢绕过傅忻使用打字机。
　　傅忻走到坎贝尔公爵面前：“公爵先生，您搜索过哪些建筑物？有兴趣交换信息吗？”
　　坎贝尔公爵语气淡淡：“大教堂我搜完了，很巧，我是亲眼看见你死亡的。”
　　“那的确挺巧。米歇尔说要去大教堂一趟，是你做了什么好事吗？”
　　“丢远了莉莉丝的头。”
　　的确是件好事。
　　坎贝尔公爵将三张纸递给傅忻，另一只手伸出，示意要米歇尔那栋楼的所有信息。
　　傅忻全盘托出，并收下他递来的三张纸页，两张重复。
　　傅忻询问：“这一张在哪里找到的？”
　　“二楼彩玻璃旁。”
　　【九月x日，星期日，晴】
　　【我难以置信，她们会使用当众脱掉我衣服的行为来羞辱我，她们说我受了恶魔的蛊惑！我没有！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我因唉哼而困乏，我每夜流泪，把床榻漂起，把褥子浸湿。我因忧愁眼睛干瘪，又因我一切的敌人眼睛昏花。】
　　【我赤裸地靠在彩窗边，我讨厌彩光照在我的□□上……】
　　【我冷得颤抖，嘲笑声填满四周。】
　　【这时候，阿伯特出现了】
　　【——拉莉】
　　“坎贝尔，你看完了吗？”
　　“还没看日记本。读完这几篇日记，我对故事有了大体的了解。——阿伯特，除了玩家看见过他的留信，没有人见到他的行踪。”
　　傅忻道：“也许阿伯特是真神，能站在高处无形地观察我们，并留下信条。”
　　“不过仍有令人迷惑的地方，”坎贝尔公爵道，“如果阿伯特是神灵，并帮助拉莉，拉莉现在这副模样，又是什么造成的？米歇尔夫人她们用了什么手段害的她？”
　　傅忻听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一瞬间思维在几个小时的画面里疯狂翻找，随后喊了一声不远处靠墙而站的珉。
　　珉走过来等傅忻开口。
　　傅忻一脸严肃：“你注意到一件事没有？在油画鬼小孩那栋楼里。”
　　“嗯？你说。”
　　“米歇尔没有被蜡像隔远，反而听从米歇尔的命令。”
　　珉认真回想：“嗯…”
　　傅忻：“修道院已知有两种材质神像，一种是蜡像，会动，另一种是石像，就被锁在院子里。腊像听命于米歇尔夫人，应该是米歇尔夫人对抗拉莉的一个武器。”
　　坎贝尔公爵抬手示意发言，并把米歇尔的日记本还给傅忻：“照你的想法，雕像是用来两个阵营互相对抗的，石像寄存拉莉阵营的力量，腊像活动代表米歇尔阵营攻击玩家。
　　主教堂三楼，有一间暗室，里面有个棺材，我当时一直以为里面要跳出些什么东西，但并没有，上面有密码锁，我现在看完了你给我的米歇尔日记，棺材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阿伯特。”
　　傅忻又看了眼日记：“神灵用于活动的躯壳，棺材里的，大概就是阿伯特了。”
　　一旁使用打字机的艾德文娜突然反驳：“你能保证，拉莉的精神没有问题吗？
　　有可能阿伯特是个大活人，她把阿伯特视为神而已，信条是阿伯特先前留下的。
　　所有我们看到的日记，米歇尔和拉莉，我们都不能保证她们说的全是真的，我们都不能保证她们两个的精神是正常的。
　　我们暂时获得的信息，全是断断续续，有关联，但是并不详细的内容。如何利用棺材和神像，逃出生天需要触发什么条件，一概不知。”
　　傅忻最头疼这种想法，他也并没有朝这个方向思考过，只是凭已知的书面线索一步一步走，他回答：“如果你选择这种思维，那就试试排除日记所有的内容，只分析眼睛看到NPC实际做出的行为。”
　　坎贝尔公爵抬头看他：“你有思路吗？”
　　艾德文娜也怀着期待：“你能从这个角度发现什么吗？”
　　还能发现什么？真要那么去钻牛角尖？
　　“没有，看我做什么？我现在需要执行很重要的下一个步骤，”傅忻懒懒散散地活动酸软的四肢，“我打算先睡个觉。”


第38章 “我要与他同在。”
　　睡前珉问傅忻对于日记信息真假这个问题上有什么看法。
　　傅忻说：“系统想让我看什么, 我就看什么。”然后翻了个身，睡了。
　　“……”
　　他是真的困了。
　　过了几个小时，珉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他睡眠还浅, 醒了。
　　“做什么？”
　　珉听笑了：“起床啊，打字机回答问题, 回答完还可以闭目养神半小时。”
　　傅忻顶着沉重的眼皮去顶楼找到打字机回答系统问题，回答完后迷迷糊糊地下楼，到四楼的时候停下脚步。
　　珉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怎么了？”
　　傅忻努力抬着眼皮去看画，拿手电筒照了照，道：“以后每幅画我都不放过。”
　　他说完拿出小刀, 对着墙上油画的四个角撬开螺丝。
　　油画挪开放到一边, 墙上赫然一个巴掌大的暗格。
　　傅忻又困又累，看见暗格里面就放了一片薄薄的纸，硬生生被系统坑清醒了。
　　“好啊，”傅忻被气笑了, “你说，谁会把日记这里丢点, 那里藏点，私房钱都不这么藏。”
　　傅忻把纸舒展开。
　　【七月x日，星期日，雨】
　　【盛夏，雨很清凉。】
　　【我赋予祂灵魂，细细描摹祂的五官，想象祂的声音和温度。】
　　【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话语苍白无力。】
　　【我只希望祂能抱抱我。】
　　【祂是只有我知道的, 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拉莉】
　　珉觉得光线暗，拉开了一边的窗户。
　　光流了进来, 像波浪晃动。
　　珉回头看，恰好扫见纸页背面：“后面还有字。”
　　双面，首例。
　　傅忻翻面。
　　这一页没有日期。
　　【神说：“因为她专心爱我，我就要搭救她；】
　　【因为她知道我的名，我要把她安置在高处。】
　　【她若求告我，我就应允她；】
　　【她在急难中，我要与她同在。】
　　【我要搭救她，使她尊贵。】
　　【我要使她足享长寿，将我的救恩显明给她。”】
　　【I SEE U】
　　【When you're down，when you're cry.】
　　【Even when you lie and even when you hide.】
　　【You mean everything to me.】
　　【I SEE U】
　　傅忻：“我看着你，当你低落哭泣，甚至撒谎逃避，你于我意味着一切，我看着你。综合来看，阿伯特和拉莉不像是一个纬度的……”
　　所以，的确是个报仇的好工具。
　　傅忻将日记按顺序整理：“不睡了。我要去主教堂。”
　　“做什么？”
　　“之前没仔细搜索，我要去找上一把游戏放出口神像的地方。”傅忻下楼梯，突然又停住了脚步，“你知道坎贝尔公爵是哪个年代的人吗？”
　　“不知道，而且跟你不是同一个世界。”
　　“……不重要，服装是我原世界见过的类型，两个世界应该有共通处。”傅忻绕过珉往坎贝尔公爵的房间走去，“我去问。”
　　靠近房门，傅忻感觉身后目光灼热，反顾，珉笑盈盈站在楼梯口，窗帘拂动，光晕缕缕。
　　他只觉得那笑容温和却又带着“看好戏”的意味。傅忻迟疑地走到门前，正要敲门的手顿在半空。
　　坎贝尔公爵轻轻叹息，侍从低头替他擦着靴子上的泥灰，帕子一拿开，黑靴抬起挑住侍从的下巴：“拉米雷斯，你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了吗？”
　　“是的，公爵先生。“
　　黑靴挪开轻轻踹了下侍从的心口：“行动啊。”
　　侍从恭敬地亲吻坎贝尔的手背，起身，把门打开：“您找我们公爵先生有什么事吗？”
　　傅忻眸子一转，看见白床上的坎贝尔公爵解了胸前两颗纽扣，皮肤上弥漫薄汗，微阖着眼靠着床头。
　　“……我过来询问公爵所在原世界哪段时期。”
　　侍从还未开口，房间内的坎贝尔答道：“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摩斯密码吗？米歇尔的日记给我，当然，你需要支付一定的报酬。”
　　“支付什么？”
　　“500货币。但是你提供日记，费用减半。”
　　【系统收到玩家傅忻的指令，开启个人技能，待使用】
　　“你懂摩斯密码？”
　　“没错。”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你等一下。”
　　傅忻关门离开，走到珉身边，珉问：“怎么样？”
　　傅忻做手势叫他跟着来，走到三楼的时候才说：“费钱的生意，我才不干。对了，你躲一下。”
　　然后去到白猫与林深的房间敲了敲。
　　“猫姐，我傅忻。”
　　房间内落针可闻。
　　“白猫。别睡了。”
　　又过了阵，门被拉开。
　　白猫一头乱发，睡眼惺忪。
　　“干嘛？”
　　“让我进去一下。”
　　白猫让开位置。
　　“猫姐，你知道摩斯密码吗？”
　　“……哈？那是什么东西？”
　　傅忻将日记拿出来给白猫做解释。
　　白猫听着听着就不困了：“这个密码，用来解哪里的锁？”
　　“不知道，但肯定是要找看得懂的人破解，提前做准备，那位坎贝尔公爵知道，需要我支付500货币才告诉我，太贵了你知道不，我们分一半各250，待会儿我就回来把密码情报给你。”傅忻掺真掺假道。
　　“哟，你小子学聪明了啊。”
　　“没有，猫姐，我还给你提供日记，你并不亏。”
　　“啧，不信，我跟你一起去。”
　　“……”
　　几分钟后，侍从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房门。
　　白猫踹了傅忻一脚，将他踢出门框范围，明朗一笑：“坎贝尔公爵先生您好啊，听说您会解摩斯密码，酬金要多少呢？”
　　【系统收到玩家傅忻的指令，开启个人技能，待使用】
　　坎贝尔公爵一脸平静淡定：“500货币，你们两个对半，自己提供日记信息。本场游戏，我们都算是队友，诚信交易，我在纸上罗列数字和字母，先各付我125，列数字，之后再付125，我列字母。”
　　【启动技能，检测中…】
　　【半伪】
　　假话是说给白猫听的。
　　白猫将傅忻拉进房门：“来吧。”
　　坎贝尔公爵静候系统音。
　　【哔，到账125】
　　白猫付的，系统只在坎贝尔公爵识海中提示，傅忻付没付白猫并不能知道。坎贝尔公爵手一伸，侍从递上羽毛笔，傅忻递上日记本的纸张。
　　数字写完后，白猫又支出125，坎贝尔公爵几下罗列完字母。
　　【系统收到玩家傅忻的指令，开启个人技能，待使用】
　　“所以，按照日记上的排列，都是字母，C，S，CH，S。好了。”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傅忻对白猫说还要再抄一份，抄完待会儿给白猫送回去，白猫打了个哈欠，点点头，然后回房间睡觉去了。
　　“公爵先生，谢谢合作。”
　　坎贝尔公爵看着留下来低头抄密码表格的傅忻：“薄利多销，别谢。怎么称呼？”
　　“傅忻。”
　　傅忻下楼将表格折好，放在了熟睡白猫手心里。
　　珉站在门外目睹了事件全过程。
　　不好意思啊，傅忻是个大骗子。
　　傅忻拍拍他说肩：“大胆放心地信任我，白先生。”
　　珉扬起一边淡色长眉：“好啊。”
　　“你困吗？”
　　“还好。”
　　“教堂，去不去？”
　　“走吧。”
　　室外远眺天际，鲜红的残阳穿梭珉的白发间。
　　傅忻带他走到主教堂：“你看好雷达。”说完，绕着教堂的墙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你在找什么？”
　　“米歇尔日记上说，密码藏在各个角落，庭院神像那里有一串模糊的密码，我再来教堂外面看一圈——找到了。”
　　珉顺着傅忻的目光望去。
　　又是一串摩斯密码，摩斯2。
　　珉道：“雷达上有个紫色的点。”
　　傅忻抬头看深蓝色的天，有种难以言说的心情：“那是莉莉丝。”
　　“在动。”
　　不能攻击主线NPC，那就只能硬撑了。
　　傅忻学珉之前的口吻：“我说认真的，背我一程，跑到莉莉丝脑袋跟脖子分开，我脱外套把她掉落的脑袋蒙住。”
　　“外套先脱下来，待会儿交给我。”
　　闪电霹过头顶，突降的暴雨层层叠叠，砸了两人一身，黯淡光线下，珉银眸光流转炫目如星芒。
　　傅忻的吐息随着夜风化在冷雨里：“来了。”
　　雨水四溅，雷鸣后，莉莉丝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傅忻将外套盖在自己和珉的头顶上，珉与莉莉丝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傅忻回头想看莉莉丝头掉下去没，最后非常不符合当下紧张场景地笑出了声：“噗……她怎么捧着自己的头跑哈哈哈哈……”
　　莉莉丝一听傅忻笑了，牢牢捧着头追得更猛了些。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东西，甚至明明是个诡异糟糕的画面，但他就是笑了，然后雨扑了一脸。
　　珉叫他别笑了，别喝一口冷风反胃吐NPC脸上。
　　傅忻低头憋笑，不经意抽吸嗅着珉身上淡雅的橙香。
　　“算了，她捧着头，只能去室内跟她绕，尽量把她绊倒。”
　　珉嗓音含笑说：“你压榨？不行，我跑不动。”
　　“男人不能说不行啊。”
　　“哈哈。”
　　珉围着教堂绕了一大圈，往室内冲。
　　随后身后传来“砰”地东西落地响声。
　　傅忻：“……你猜发生什么了。”
　　“嗯？”
　　“泥地太滑，她平地摔了。
　　“……下来。”
　　珉顺过衣服迅速跑到滚落的头颅裹住朝远处送，视线模糊看着他又弯腰磨蹭了半天，傅忻扫了眼室内确定没问题，转头看见白色身影在模糊雨雾里踉跄了一下，傅忻本来打算直接进去等珉，但看着珉跑过来的状态不对劲，便站在门口接应他。
　　赫然，血掺着雨水浸湿后背的白色布料，伤口格外狰狞。
　　挂彩了。
　　“莉莉丝呢？”
　　“……把椅子搬到门口，她找不到脑子，不方便进来，进来也能造成很大响声。”
　　傅忻见他受伤了，主动提出：“你一边休息，我来搬。”
　　“我行。”
　　傅忻两手搬着椅子脚上还踢了一把，来回几趟动作迅速，没给珉帮忙的机会。
　　还好没给他机会，还没搬完，珉额头上忽然破裂一道伤痕，热血顺着侧颜落下，他略有无奈：“伤害NPC要被反噬。”
　　“不是让你别伤害吗，你裹个头怎么把人家额头整伤了？”
　　“我想试探一下，系统指的攻击是出现伤口还是什么……打晕之类的？我就敲了一下，她头就破了。”
　　嗯，你就敲了一下。


第39章 “我要搭救他…”
　　“那你后背的伤是哪里来的？”
　　“弯腰的时候, 莉莉丝砍的。”
　　说完，莉莉丝的无头身体无目标地杵在门口，傅忻把椅子全往门口挤。
　　“找个能放松的地方伤口会愈合吧？”
　　“会, 但是我被捅穿了, 很难。”
　　傅忻走到他身后看伤口，又走到身前确认。
　　“……这里不是心脏的位置吗？”
　　“我的在右边。”
　　“那你的肺部？”
　　“好像穿透了。没关系。”
　　傅忻说不出什么话来, 沉默半晌，道：“你困吗？”
　　“还好。”
　　“我去搜索其他地方，顺便看看有没有打字机——对了，米歇尔应该会来这里，她要帮莉莉丝找头。”
　　“放心, 很难找到的。”
　　傅忻呼吸一滞：“你除了‘敲’莉莉丝脑袋, 你还干了什么？”
　　“我把她脑袋埋土里了。”
　　“……哪来的铲子？”
　　“就在一排排树那里有一个。”
　　傅忻哑口无言。
　　珉：“莉莉丝的身体还在走，我可没束缚NPC行动。”
　　傅忻只道：“干得好。”
　　血染白衫，珉眸光微沉，浓厚的血腥味上涌, 痛苦涨满心肺，他蹙眉扶墙, 腿渐软。
　　他快祭天了，不过，肺被捅穿不断流血，还能一直坚持站立，那才是奇怪。
　　“你…要死了？”
　　珉脸色白得吓人，重新展露出的苍白温柔笑，倏然淹死双眸里的黯淡：“皮开肉绽, 一时半会合不拢。”
　　红血滴落在地面上。
　　他感受不到痛，勉强能撑住。
　　“换个地方休息愈合伤口, 我去找打字机，然后再喊你睡打字机旁边，这条命尽量留久点。”
　　“埋了个头，不亏，”他抬眼，浅色虹膜诡谲纹路层层交叠如同夜里飘散的月光，腥甜上窜，又被强制压进胃里，“你去找重要信息，我在这里，不走了。”
　　傅忻与他对视，后退一步，来不及做情绪过渡，转身朝远处的长廊道奔去。
　　走廊两旁浮雕栩栩如生似要从墙里钻出。
　　这路线傅忻再熟悉不过，当初他捂着手臂伤口在这条走廊狂奔，很快就会找到被木条封住的门，那次教堂里光线昏暗，这次系统大发慈悲，走廊以及主大厅都有不灭的蜡烛。
　　并且，白墙雕刻取代了突兀封满木条的门。
　　即便如此，傅忻不相信这里真没什么东西。
　　果然，仔细顺着夸张的神女浮雕走去，白色齿轮藏匿其中，可以旋转。
　　摩斯密码还没彻底找明白解开，傅忻又遇上了个新麻烦。
　　他决定先专心解决摩斯密码的问题，毕竟这可是好队友白猫花了大价钱买的信息。
　　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坎贝尔公爵之前的话。
　　三楼有暗室。
　　棺材里面有可能是阿伯特的□□——有可能，原因是傅忻觉得阿伯特和拉莉玩家不在一个纬度，神站上帝视角，能看见一切。
　　阿伯特显然有这个特点。
　　他没有搜寻中间的楼层，因为坎贝尔公爵没怎么提及，而且珉那边的伤势严重，他作为队友还要速去速回关照一下他。
　　上楼梯来到三楼，对门有幅画。
　　小刀在手里一转，傅忻上前撬开松且生锈的螺丝，熟练地搬开画，暗室映入眼。
　　黑棺孤零零地躺在正中央，两尊蜡像倒在地上，零件残缺，也并无苏醒的迹象。
　　应该是坎贝尔干的。
　　靠近棺材蹲下，看见系统显示要求填入四位数的密码。
　　……坎贝尔一次性把棺材的内容说完不行吗？
　　傅忻起身，一抹蓝猝然撞入眼中——一块海蓝色的宝石吊坠，吊坠下垫着张纸。
　　这两样东西正大光明地摆在棺材板上，傅忻进门的时候怎么可能看不见。
　　一个蹲下|身再起来的时间，吊坠就莫名出现了。
　　冰凉吊坠到手，傅忻怀着疑惑将垫着的纸翻面。
　　【谢谢你愿意帮助我和拉莉。】
　　【刻在各个角落的摩斯密码，被你们之间的人毁坏了。】
　　【在你的左边墙上有一串摩斯密码的痕迹，看不清没有关系，吊坠由两块宝石合成，可以打开，里面放了一张纸条。】
　　【纸条拿走吧。吊坠，替我交给拉莉。】
　　【我跟拉莉都遭到了米歇尔的报复，我的灵体不能离开这个空间超过十分钟，而她分不清敌我，神志不清，感觉有东西操控了她，类似于附身。】
　　【保证你自身生命安全，再把吊坠交给她。】
　　【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对了，之前有个一百五十岁的矮人来过这里，我没告诉他这些，如果他也愿意帮助我们再说，叛徒在你们之间，一定小心甄别。】
　　【最后，希望你能来救我。】
　　【我就在这副棺材里面。】
　　夹在宝石当中的纸条写的是摩斯6。
　　仁至义尽。
　　不过，看来这下傅忻和阿伯特拉莉两个人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
　　傅忻平静地开口：“一楼，你认得我应该也认得他，如果你有救治能力并且十分钟内能救他的话，请给我一个回应。”
　　话音刚落，一旁的蜡像雕塑爆开发出巨响，粉末四溅。
　　傅忻就当这是阿伯特的回应了，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摸了一下地面上的粉墨和蜡像其他部分——怎么又有石灰又有蜡。
　　傅忻拿起断开的手臂观察切面。
　　这原本是蜡像，但外面包了层石头。
　　傅忻默默放下，想起庭院里的那座石像，也许他需要去趟庭院，看看庭院里那座是不是石包蜡。
　　密闭的空间忽而有了风吹过他的耳边，朝门的方向跑去。
　　傅忻猜是阿伯特行动了，便专注于眼前的蜡像。
　　结果莫名的风越吹越大。
　　傅忻起身朝外跑，原路下楼回大厅。
　　廊道两旁墙面扁平，傅忻知道原因了。
　　浮雕钻出来将朝珉靠近。
　　满地猩红，珉觉着冷，半睡半醒，手里打火机明明灭灭的火光是唯一的温暖。
　　浮雕一步一步走得慢而迟钝，但它们不怕火。
　　那阵风是阿伯特发来提醒傅忻救场的讯号。
　　傅忻拍了拍手，吸引雕像的注意力。
　　雕像齐刷刷地转身。
　　傅忻见这动静，眸光闪烁，下意识抬眼，霎时指间失去知觉，傅忻低头一瞧——结成石头了。
　　美杜莎套路啊。
　　但是它们的攻击方式也就只有这么一种了。
　　空气胡乱涌动，手指略微恢复温度。
　　但眼下最需要关注的是珉。
　　傅忻低头推开挡路的雕像，走到珉面前。
　　“你要睡着了？”
　　珉不回应，长睫颤动。
　　“你……你是流干了血还是伤口愈合了？”
　　珉抬起眼皮，勉强打起精神，几缕白发粘着血粘在侧脸。
　　“愈合了，但，太困了。有点不正常的困。”
　　傅忻踢开一旁凑近的雕像，态度耐心：“你会死吗？”
　　珉轻微勾勾唇角，阖眼良久，又咽了一肚子血下去，没有正面回答：“一条命有一条命的作用，我现在的状态半死不活，不过埋了颗头，也不错。就这样算了吧。”
　　“别说丧气话。”
　　“不是丧气话。”
　　傅忻想把他拉起来，但又怕拉扯用力伤着珉手臂，珉全身上下一片猩红，傅忻摸不着伤口，就怕伤口再次裂开。
　　“你自己还能起来吗？”
　　雕像围拢，傅忻稍有烦躁之感，抽出刀撞入雕像细脖颈，再狠狠一脚踢开。
　　“能，但有点难，头晕目眩，你要不自己走吧，这些雕像除了挤人，也不会什么。”
　　“开玩笑，被挤碎还是有可能的。”
　　白色雕像身形庞大高立，或面无表情或无神采地微笑，如果全部朝自己的方向挤来，不断靠拢，这画面蛮骇人。
　　拥挤压迫肋骨影响呼吸——虽然珉不用呼吸，但是断个骨头什么的、肉挤烂也不是不可能。
　　珉似乎被说服了，半垂着眼皮思考半晌：“你刚刚搜到了什么东西吗？”
　　“有块墙面上分布着可转动的齿轮，三楼棺材里面躺着的是阿伯特，阿伯特留了一封信，具体离开这里说，治愈你伤口的也是他。尽量跟我从这里出去。”
　　珉道：“不亏了，你带着重要资料走，我死后还是会自动回到寝室，别急，我们不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好吗？”
　　傅忻觉得珉说得对，他也从来不是在队友生死关头磨磨蹭蹭的性子，这样容易浪费机会与时间，从而乱大事。
　　他起身，踹开围过来的雕像，往大门走了几步，走着走着，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没道德，要是珉遇到这种事，可能不会抛下自己，况且是傅忻叫珉来主教堂牵制莉莉丝害他受伤的。
　　傅忻就这么走了，未免太无情。
　　于是珉视线朦胧，前方的傅忻背影一顿，又转身走了回来，拍了拍珉的肩膀，叫珉打起精神：“别睡，睡了我怕你醒不过来。我做个慈善，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抱你走了。”
　　珉是真的不想要这条命了：“……你费力气把我抱出去，我估计就死了。”
　　傅忻突然觉得，他可以不要道德了。
　　“珉，你听我说。”
　　“嗯。”
　　“我也不知道黑夜后的庭院里面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我现在一个人单挑匹马岀去，会不会遭到埋伏，所以你就别急着闭眼了。”
　　“你的意思是？”
　　“跟我去庭院，拿命帮我挡个刀，是不是死得更有价值了？”
　　珉轻轻地笑，脑子稍稍清醒了些，慢慢扶着墙站起来，废了不少力，神情倦怠，目光暗了暗，微微启唇道：“我该信你吗？”
　　雕像移动摩擦地面的声响中夹杂着刺耳的金属声，从大门口传来。
　　“啊呀，伤得好严重，就算是阿伯特也无力回天呢。”米歇尔轻轻踢开门口的椅子，露出一条通道，手里拉着莉莉丝冰凉僵硬的手，“擅闯教堂的年轻人，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傅忻觉得珉活不了了。


第40章 “使他尊贵。”
　　米歇尔周身弥漫雨夜深冷的水汽, 浸湿了唇边的弧度。
　　珉压低声音对傅忻道：“跑快点。”
　　傅忻的身影钻入密密麻麻移动雕像之中，珉的长鞭抽出，撞击声在教堂里不断回响, 很快教堂里混乱而强弱交织的鼓点声, 已模糊米歇尔听觉分辨不清珉所在的位置。
　　傅忻见大门口的米歇尔与莉莉丝将注意力全转移在珉身上，趁着混乱跑出教堂大门, 一路朝庭院的方向冲。
　　当他刚踏出门口的时候，他听见身后远远鞭子声最后回荡几下，紧接着雕像速移石质相互碰撞，合谋压碎中间夹着的人骨，体内十字架破开血肉飞溅沾在地上, 傅忻脑海浮现几瓶玻璃罐碎地番茄酱迸溅在白花花地板上的场景。
　　狂风大雨扑了一脸, 将脑子里的画面浇灭。
　　他脚下不停，树枝芽张牙舞爪在高空疯长，越是接近院子光线越暗，喷泉水和雨水一同蔓延满地。
　　脚下路滑, 傅忻停下喘口气选择快步走。
　　恍惚里目光撞见高立神像泛着微光，但光晕是灰白色的, 白得虚假，灰得深沉将神像往暗里拽扯。
　　神像合着眼，正面远远朝着傅忻。
　　与之前白天的神像状态不一样。
　　虽然神像是闭着眼的，但傅忻仍觉得那东西在看自己，他斜着后退，又迅速扫了眼四周，确认没有怪异的事物或NPC, 转回视线，神像依旧是面对着他。
　　傅忻觉得后背寒冷, 接近神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总而言之，这神像让他极其不适。
　　傅忻迟疑该不该上前查看，隐隐约约，雨里出现脚步声。
　　啪嗒，啪嗒……
　　富有节奏。
　　是从前方神像处传来。
　　起初是忽远忽近，左右徘徊，四处巡视，也像是沉眠长久后，试探性地活动四肢。
　　傅忻看不见那东西。
　　脚步就缓慢而生硬地从神像走来，越来越近，视野处看见泥土有脚印深陷，傅忻大概确立了那东西跟自己的距离。
　　他预感不妙，回身逃离。
　　脚步也跟着加快，在傅忻奔跑步伐后面紧跟，有时踉跄几下，但不会放弃，紧追不舍。
　　雷达在喘息间被拿出物品栏，延迟一阵后，整个屏幕疯狂闪着红光，振动随着“滴滴滴滴”的声音不断，屏幕中央白点后方赫然显示着一个骷髅头。
　　显然，傅忻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他迅速收了雷达，一边跑一边思考该往哪里躲藏。
　　他不相信后面的脏东西没有弱点，再跟后面的一路耗下去，傅忻体力不支倒了，后面的脏东西可能四肢越跑越灵活。
　　石制神像不确定是否与米歇尔有关，因为攻击拉莉和傅忻的始终是恶魔角蜡像。
　　石像与拉莉和阿伯特有关。
　　如果是这样后面脏东西可能是善意的。
　　——也不对，拉莉被附体，对他喊打喊杀，后面的脏东西他也不能以太乐观的心态去看待，一切朝最差的可能性思考。
　　假设后面的东西与拉莉是一伙，傅忻是不是该借米歇尔和莉莉丝的力量驱赶后面的东西？
　　珉废了一条命保他离开大教堂，他现在又得回去？
　　骷髅头也有可能代表米歇尔依附的恶魔，那后面的脏东西也有可能跟米歇尔有关。
　　证据太少，傅忻之前也没发现石像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远处快到宿舍楼了，傅忻决定就往宿舍楼跑——没有任何理由，赌。
　　但在这之前他还要赌个东西——阿伯特送的吊坠。
　　游戏NPC送的物品往往有一定作用，傅忻猜测吊坠是给拉莉泥槃重生、洗涤灵魂一类的道具，这个道具属于阿伯特和拉莉共有。
　　如果后面的脏东西是拉莉一队，见了吊坠兴许会放过傅忻。
　　如果后面的脏东西跟米歇尔是一队，不知道这个吊坠会不会起点什么辟邪护身作用。
　　只能说，试试。
　　如果没有用就头铁往宿舍楼里冲。
　　傅忻翻开物品栏，稳稳将吊坠握紧手心。
　　蓝色的宝石吊坠澄澈无痕，握在手心里有温和暖意。
　　朝宿舍楼又跑了三四秒，傅忻明显地感觉到脚步声弱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宝石的原因，也有可能那玩意进不了宿舍楼，就像米歇尔和拉莉只能在教堂以及之前那座大楼行动。
　　毫无头绪，神神秘秘的，根本分不清阵营。
　　傅忻想着既然没事了，就收了宝石，下一秒身后寒意渗骨，脚步声猛然靠近，傅忻又赶紧拿出宝石，跨入宿舍楼大门，然后迅速转身，脚印停在大门三米远处，开始徘徊，踩下密密麻麻的印记。
　　傅忻一身冷汗冷雨，眼睛紧紧盯着乱踩的脚步，胸口因狂奔起伏很大，过了一会儿终于平息不少，寂静里，他必须专注地观察脚步的出现点。
　　就在这时，尖利的女声喊叫从身后的楼梯传来：“宝石…我的宝石…啊！给我！给我啊！”
　　傅忻赶紧迎和：“给你，都给你，是阿伯特叫我给你的。”
　　拉莉收敛了阴气，嘴角僵硬地扯高，眼睛没眨一下。
　　“是阿伯特……阿伯特……啊！你怎么把它引过来了！真是不怕死啊！快后退！它进不了这个门的。”
　　傅忻听她的话离开门。
　　拉莉眼里泛着兴奋的光：“宝石给我。”
　　傅忻将宝石交给她。
　　她兴奋了好一阵，随后眼里开始流泪，擦干泪后又继续痴痴地笑，又笑出了眼泪。
　　“蓝色的……哈哈……”
　　傅忻再次注意到拉莉没有耳朵，试探性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能啊。”
　　算了，见怪不怪了。
　　拉莉摸了摸原本耳朵存在的位置：“我没有耳朵，之前听不见，这次怎么听见了？好像是宝石的原因。”
　　有特殊作用，这东西有没有可能是哪位玩家的特殊物品。
　　傅忻试探性地问：“这块宝石代表什么呢？”
　　拉莉看上去很开心，迫切地想要分享：“眼睛！眼睛，阿伯特眼睛的颜色……就是这样的，没有杂质的蓝色。话说，你是谁？”
　　……分明是拉莉发信封叫玩家来的。
　　“难道不是你叫我们来修道院的吗？”
　　“‘我们’？我遇到了好几个面生的人，看着我就跑，你们是一起的？我怎么可能叫你们来这种鬼地方，真是好笑，行为诡异，要不是你帮阿伯特把宝石带过来，我现在就把你踢出去喂外面的脏东西。”
　　傅忻直言：“你知道自己被附身了吗？”
　　“哈？附身？我不知道，我很多时候睁着眼睛，然后突然就到了一个地方，我想我大概是疯掉了。”
　　“不，你没有，阿伯特告诉我你是被米歇尔诅咒，然后被什么附身了。”
　　“这样啊，怪不得看见我会跑，我被附身后都干了些什么？”
　　“杀人。”
　　“……”拉莉先是惊讶，随后又奇怪地觉得自己尚能接受，“那还真是，这个诅咒，逼迫我的手把所有能帮助我和阿伯特的人都杀掉了。是吗？”
　　玩家如果来到修道院，活动范围比拉莉和阿伯特广，自然能帮她们破解密码释放神灵，但是拉莉被诅咒后无意识地对玩家大开杀戒。导致玩家不弄清楚事件原因或没有触发隐藏条件，就会误解阵营身份，对游戏目标感到不清晰。
　　“是，你现在清醒了，还会发作吗？”
　　拉莉低头看脚：“不知道，我刚刚走到楼梯口，醒来的时候心跳的特别快，不知道的开心还是恐惧还是难过，情绪很混乱，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我就疯狂往感觉的地方跑，越近越暖和，越近越开心。”
　　“是受宝石影响吧？”
　　“嗯，我现在拿在手里，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那就好。”
　　“谢谢你！”
　　傅忻笑笑：“没事，对了，我想问你外面的是什么？”
　　拉莉抿了抿干涩的唇：“算是邪灵恶魔一类的东西吧……米歇尔在受到我报复后，把莉莉丝献祭给了它，以此来束缚我。你别惊讶，这里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神圣的地方。”
　　傅忻回想起棺材旁石粉和蜡像残块混杂的场景。
　　“……庭院里那樽恶魔寄存的雕像，表面是石头，内部是蜡像对吧？”
　　“据我所知的确是这样……你在帮我们寻找被米歇尔和莉莉丝联手藏起来的真正神像吗？”
　　“对，但依照阿伯特的话，我可能要先破解封印阿伯特棺材上的机关。”
　　拉莉露出难过的神情：“他挤在那种地方应该很难受吧，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尽量都告诉你。”
　　傅忻点点头，准备开始压榨NPC。
　　“阿伯特说，我们之间有叛徒，大概是指帮助米歇尔的人，你清楚吗？”
　　“叛徒？我不清楚，依你所说，我被附身，见人就杀，你们反过来帮我已经很难得了，你们有人远离‘背叛’我也正常。”
　　“……宝石有特别的力量吧？”
　　“对，这是阿伯特一部分的法力，可以稍微抵挡恶魔，但是不能太久，因为阿伯特本体在诅咒的影响下越来越虚弱了。”
　　“稍微抵挡？”
　　“你看，它还在外面呢。”
　　“宝石就只能让他相距这么远吗？”
　　“不啊。“拉莉慢悠悠地说道，目光未从宝石上离开半分，“过会儿，它就能进来了。”
　　傅忻：“？”
　　拉莉慢悠悠地抬头：“啊？你是活人哦？不过我是不可能把宝石交给你的，你跑远点翻窗吧，我可以帮你拖延一下。”
　　“我翻窗出去不就是寻死吗？它肯定有办法找到。”
　　“对哦。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傅忻勉强扯扯嘴角：“情况紧急，最后一个问题，真正的神像对于你们有什么作用？”
　　“那是阿伯特的所有法力寄存的借体，无法毁坏，但是可以封印，解除封印后，我与阿伯特都将涅槃重生。”
　　“涅槃重生？那莉莉丝和米歇尔呢？就此放过？”
　　拉莉摇摇头：“顺其自然吧，仇恨汇集一身活得好痛苦，很多事情只能选择原谅，原谅他人也是放过自己了，这样才会得到救赎，得到轮回，否则，只能一次次反复经历这些伤害。”
　　“你选择原谅，那过去自己承受的苦难，又算什么？又怎么办？”
　　拉莉抬头望天花板，嘴里呢喃着“怎么办呢”，半晌后回答道：“只要钟表永远有序地转动，灵魂永远在世间苟活，就永远无法逃脱，逃脱苦难带来的憎恶，憎恶造成的苦难。所以，掐断造成这一切的源头。”
　　真豁达。
　　傅忻管她豁达不豁达，伸手，光明正大地摸走了拉莉手上的吊坠。
　　聊得正好的拉莉：“？”
　　手里暖呼呼的东西突然没了，耳边骤寂。
　　傅忻握着宝石后退几步，见拉莉面部开始抽搐，二话没说又抬起她发僵的手，把宝石放回去。
　　拉莉仿佛重新被插上了氧气管，如获新生。
　　傅忻一脸正经：“刚刚什么感觉？”
　　拉莉想骂他，忍住了：“好像睡了一阵。”
　　傅忻点点头：“好好揣着吊坠，离了手你又会继续杀人。”
　　拉莉撇撇嘴，不打算和他计较，目光望向大门：“没有脚印了。”
　　“不是说驱赶不了吗？”
　　“是啊，驱赶不了，刚刚我也说过，挡不了多久——所以已经进来了。”拉莉才不管那么多，嘴上说着骇人的话，实际行动只是慢悠悠把吊坠戴到脖子上，“哎，它在慢慢吞噬这栋楼，你看，大门那里是黑的，你过去就会流血。”
　　空间压缩套路。
　　“宝石还管用吗？”
　　“管用，”拉莉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自己脖上的宝石，她是不会给任何人保命的，下一秒却看见傅忻脖子上也有块吊坠，“这是什么？”


第41章 “我要使他足享长寿…”
　　傅忻顺着她的目光下看：“蛋白石。”
　　“这也是谁的眼睛吗？”
　　“怎么可能……”
　　傅忻见过电影里的丧尸眼珠子长那样, 全白。
　　拉莉眼里有些好奇：“这是你自己的吗？还是别人送的？”
　　“送的。”
　　“送你蛋白石的人，生得什么样的眼睛？”
　　傅忻看着拉莉身后缓慢蔓延的黑色雾气，逐渐要没过楼梯口, 心不在焉道：“银灰色……吧？”
　　拉莉在脑中构想了一阵：“那好可怕, 好难看……还没有阿伯特的好看。”
　　傅忻笑了笑：“是吗？”
　　“你觉得我可怕，你还敢靠近我、杀我？”珉的声音从后方深廊传来。
　　拉莉耸耸肩, 慢悠悠地抬头：“我不是故意的，我被附身了，你死了那你怎么还能站在这里——哦上帝！银灰色的眼睛，是你？！”
　　珉俯身，与拉莉平视, 观察拉莉脸上细微表情不断变化, 他昳丽双眸轻轻眯成一条缝：“我很难看么？”
　　拉莉紧张得脸瞬间涨红了。
　　是紧张，周围环境过于压抑阴森，珉温和过度的笑容也掺了不少冷气。
　　意识到拉莉身体有些颤抖，珉收笑直起背——让NPC出现负面情绪反应可不是件好事。
　　“好了, 小姑娘，我不逗你玩了,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来问问你，现在黑雾环绕这栋楼逐渐吞噬房间，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吗？”
　　拉莉慢吞吞地说道：“我哪知道啊？我才醒过来没多久，上次睁眼楼道还没这么黑，疯女人米歇尔和莉莉丝都干了些什么啊！喂，小先生, ”拉莉的话指向傅忻，“你刚刚其实可以翻窗赌一赌, 也许恶魔对你失去兴趣了，目标就只是我这栋楼。”
　　傅忻淡淡：“你也说了是赌。”
　　拉莉耸耸肩：“好吧，那就都等着死这里吧，看在你们人好，我可以帮你们收个尸。”
　　傅忻觉得他还有一线生机，棺材没埋土里：“我还真是谢谢你的善意，不过，婉拒。”
　　拉莉白了他一眼，嘴里玩笑式地念了句“不识好歹”。
　　黑雾弥漫到拉莉身后便停止了，从其他方向开始重新扩散，拉莉手心握住胸前的宝石，朝黑雾靠近，黑雾退开避远，留出一个圆弧空间供拉莉容身。
　　拉莉回头看了眼两人，年轻姑娘的笑容本身便充盈疗愈温暖的力量，活泼治愈，但参杂着突兀的血痕，和附在灵魂四周抛不开甩不掉的阴冷死气，令人不太能看懂她笑里的意味。
　　看着是可怕的，但她想表达的本意是顽皮得意。
　　“阿伯特的守护就是这样的啦！”
　　“考虑给我们用一下。”傅忻直言，在副本里，npc的道具＝玩家的道具。
　　“才不！我看小先生挺聪明的，虽然这枚宝石很有用，但如果你盗窃了，我身体里的东西就会再次苏醒，我想你也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这边的楼梯已经被封住了，你们过不去，我劝你们快点去另一边楼梯上二楼，找找哪里还有可以跑出去的缝隙。”
　　傅忻几乎是在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转身朝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珉也没慢几拍，紧跟其后。
　　拉莉迟钝站在原地半会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
　　“喂！小先生！你还真信我的话呢！别白费体力了。”
　　“那个可是恶魔一类的东西，黑雾封锁门窗，室外闪电的光都是透不进来的，据我所知宿舍也没有地下逃生通道，你啊，最后跟我留个遗言好咯。”
　　这拉莉挺有恐怖游戏NPC的职业道德，一边与玩家建立友好关系指引玩家，另一边还不忘本职工作是折磨玩家、尽可能让玩家产生挫败感和绝望感。
　　傅忻应付她的回复是：“临死前想多爬爬楼梯，体验体验心跳。”
　　拉莉被他一句敷衍而又轻飘飘的话给噎住了。
　　木制精工手杖轻轻敲在地面上，明示主人的存在。
　　“这栋楼还有别的人……算是好事。”坎贝尔公爵沉静垂眸望台阶下方的两人一NPC。
　　艾德文娜一脸惊喜：“多一个人多份力量，现在又多了三份力量！”
　　比起本场游戏里的其他玩家，艾德文娜显得过于咋咋呼呼、大惊小怪，她音量没怎么控制，话从嘴里说出，被系统翻译出一股译制腔味儿后，声音又在走廊空间里回荡了几下。
　　坎贝尔公爵感觉靠近艾德文娜方向的右耳受到了严重的声波攻击，他抑制住内心的无奈，指腹顺着大拇指上戒指的纹路抚摸：“艾德文娜阿姨，请控制你的音量，你是想把自己的位置全盘通知给这场游戏的麻烦东西吗？”
　　“哦，抱歉，诸位，因为看到有更多的同伴，就感觉到了希望。”
　　拉莉抢在傅忻之前道：“更多的同伴？哈哈，怕是一起沉船的同伴……难道你们发现了什么出去的通道了吗？”
　　艾德文娜从喜悦到自我怀疑到难过的表情变化全都写在脸上:“……啊？没有找到，所以大家一起找？”
　　坎贝尔公爵合上眼皮，仿佛这样耳朵就能暂时失聪，避免听见艾德文娜夸张的语调。
　　“……艾德文娜阿姨，首先我们要明白自己的处境，黑雾已经把我们从楼上逼了下来，期间并没有看见任何不同寻常的通道，现在只剩二楼，你觉得还找得到通道吗？”
　　傅忻在二楼走廊绕了几步，靠近玻璃窗试图往外看——一片漆黑之中，他隐隐约约瞧见窗户外包裹了一层石墙。
　　“这里不是原本的宿舍楼。”傅忻道，黑雾刺伤摸上玻璃面的手，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血珠顺着白墙滑落至地面，“触发特殊条件后，我们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图，外面不是透不进光，而是建模围了一圈，防止玩家跳窗。”
　　拉莉很是疑惑：“你在说什么？”
　　“小孩子不用管，学习阿伯特的善良救人精神就可以了。”
　　“？”
　　傅忻不会在坎贝尔公爵一群人面前暴露自己是特殊异能者，手上血淋淋的伤口只能尽可能地忽视。
　　“公爵先生，这里也许还真有逃生通道。”
　　坎贝尔公爵目光随意地扫了眼傅忻手背的一片猩红，没停顿多久便淡定地对上傅忻的目光：“你确定？这里二楼，我们一路走来，除了一间间差不多装饰的房间，没什么可疑点。”
　　傅忻相信他，所以轻轻拍了拍拉莉的肩，将她从发神的状态里拉了出来：“拉莉，该到你发挥的时候了。”
　　“我？不是都说了没办法出去的嘛。”
　　整个宿舍楼的确除了房间再没有其他事物的存在……不过，四楼有幅油画，傅忻可以从油画里捞到过一张纸。
　　“我不信，你去四楼大画像那里看看。”
　　撬开画像不一定有逃生通道，却有可能出现线索。
　　“……凭什么啊。”
　　“我不想死，你的阿伯特还需要我帮忙，你还得继续发扬阿伯特的伟岸神圣精神品格。”
　　NPC的脑回路一向简单，说点她爱听的话，她就能把脑回路自己用血块砌个墙堵住：“好吧，大画像那里，你想要我看什么？”
　　傅忻把小刀递给她：“把画撬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动作快点。”
　　拉莉稍矮的身影没入黑雾中。
　　随之，另一个突兀的、怪异机械的脚步声从对面楼梯传来。
　　湿漉漉的脚印刻在木地板上。
　　狩猎者潜藏暗处等候时机，四人无处可逃。
　　艾德文娜紧张地后退：“小侄子……这是什么？不是，那位小先生，干嘛让拉莉走开啊，我们怎么活？”
　　坎贝尔公爵瞥了傅忻一眼。
　　傅忻道：“那是疑似BOSS的生物。至于怎么活，反正，拉莉就算不走，过会儿宝石也抵不住了，早死早超生吧。”
　　艾德文娜做出惊恐的表情，极其符合当前场景，给BOSS留足了面子：“啊啊啊？那怎么办？可是万一，万一我们能在宝石能力耗尽前找到线索呢？拉莉，啊啊！我……我去叫她回来。”
　　坎贝尔公爵赶紧拉住她：“四楼确实有画，拉莉跑得快，来不及的，现在试探这家伙的攻击方式和致死程度。”
　　“……可可可是小侄子——”
　　话未完，一连串的脚步消失，四人顿时都感到头晕目眩。
　　黑雾弥漫，傅忻不敢扶墙，眼前画面翻转，他只觉重心不稳，朝前方扑倒，锁骨正中心有皮肉撕开的痛感，费劲全身力气抬眼，高饱和度色彩在空中絮乱漂浮，胀满空间，墙面变成重金属的灰光，高饱和度的色彩状如云雾穿过光滑反光的灰色墙面。
　　怪诞感充斥了整个空间，通过双目顷刻侵入大脑，催着胃酸痛苦地在器官内挣扎。
　　傅忻要死不活，手撑着地面，只觉得想呕吐，捂着胸脯，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从喉间吐了出来。
　　这口血一吐，视线竟然逐渐清晰了起来，高饱和度的彩色云雾也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
　　他仿佛渡劫一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捡回一条小命，翻身面朝天花板躺下。
　　黑雾尽全退去，恶魔销声匿迹。
　　傅忻满脑子劫后余生的木然，呼吸还未调整好，眼前人影一闪，橙香落在鼻尖，发丝背光晃动，光影梦幻。
　　对方的手伸来，傅忻借力起身，一阵强烈的痛感从脚下爬着神经侵袭大脑。
　　傅忻卷起右裤腿，脚腕显露出被浸红的白骨，触目惊心。
　　坎贝尔公爵被这场突袭折腾得够呛。
　　傅忻缓了几口气，问道：“BOSS怎么能和米歇尔的攻击方式一样？”
　　坎贝尔公爵咳了几声，冷冷笑：“猜测吧，BOSS的本体可不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这是道……开胃菜。”


第42章 “将我的救恩显明给他。”
　　傅忻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 起初疼得差点忍不住喊出来，到后面几步，他痛觉神经好似被抽离□□了一般, 没感觉了。
　　“你们腿有伤吗？”
　　其余三人纷纷撩开挡住伤口的布料。
　　……
　　珉伤了手, 坎贝尔公爵膝盖烂了一块，艾德文娜也是小腿一片血淋淋, 不过她的伤口更严重，而且不像烂掉的，而像是被什么锐器割开的。
　　傅忻的目光在艾德文娜身上好停留了一阵，艾德文娜若无事重新放下裤腿紧贴伤口——她自然能察觉到打量的目光。
　　“你一直看我一个老阿姨做什么？”艾德文娜做出难为情的模样，“哎……我也是有夫之妇呢, 不过丈夫已经死了, 所以也不是……”
　　坎贝尔公爵替傅忻打断她：“艾德文娜阿姨，你的伤口很奇怪。”
　　艾德文娜只是朝小腿被血液浸湿的西装裤看了眼：“哪里奇怪了？”
　　坎贝尔公爵绅士地单膝跪下，将她的裤腿卷起。
　　伤口还是原来的样子，说怪也不怪, 白骨的确露出来不少，但伤口轮廓很是生硬——相比起其他人的更具规则感。
　　珉的手心轻轻覆在傅忻肩上, 温雅地对艾德文娜和坎贝尔公爵道：“他还没缓过来，看错也是正常。”
　　傅忻希望珉是装的瞎。
　　艾德文娜大大咧咧地拎起坎贝尔公爵的衣领，迫使他起身：“天哪别倒腾我的伤口，疼死了。”
　　坎贝尔公爵理理衣服，对傅忻和珉交代：“艾德文娜阿姨的伤口比我们都要严重，也许是因为当时她离恶魔最近。”
　　反应迟钝的艾德文娜确实没有其他三个人躲得快。
　　傅忻暂且将这事放一边。
　　慌慌张张的脚步从楼梯跑来。
　　拉莉：“你们没事吧？黑雾怎么突然——你们都被诅咒了。”
　　傅忻：“除了伤口以外，你还能从哪里看出？”
　　拉莉指了指傅忻锁骨前的十字架：“这不就是记号吗？不过每个人的记号在不同位置——其他人的不用看, 毕竟不可能只有你被诅咒。”
　　当然得看。
　　傅忻转眸，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艾德文娜身上, 嘴上问珉：“金鱼，你的在哪里？”
　　珉单手掀起额前刘海：“还是在这个位置。”
　　“艾德文娜，你的在哪里呢？标记出现的位置有撕裂感。”
　　艾德文娜若有所思：“这么漂亮的纹身，作为一个性感的女人，肯定是要纹在后腰上啦！”
　　艾德文娜一边解开西装，一边不屑道：“不信吗？男士们是不准看的，拉莉宝贝你来证明，可以吗？”
　　拉莉欣然，支开三位绅士，不一会儿就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有标记。”
　　傅忻沉默了，珉只是笑笑。
　　坎贝尔公爵望了眼艾德文娜，叹了口气，缓缓道：“先生们，疑心重在这种游戏里也算是件好事。”
　　艾德文娜一脸欲哭无泪：“这……我有什么好怀疑的，小先生们？小侄子？问你们啊，没准我皮薄，所以伤口不一样呗……哦我真是太难过了亲爱的们！”
　　傅忻率先开口：“抱歉，艾德文娜夫人，请不要放在心上。”
　　他说完闭了嘴，觉得自己也染上了译制腔。
　　艾德文娜听他道歉，有占了上风的愉悦：“哼，原谅你啦！”
　　坎贝尔公爵的手杖轻轻敲了敲地板：“好了，各位，我们先要想想该怎么出去，窗外还是堵着的，我们并没有被传送回到原地图——拉莉，你上楼发现什么了吗？”
　　“噢噢噢，我没发现什么东西，也没看见画。”
　　傅忻询问：“没看见画？”
　　“对。”
　　“不应该。”傅忻观察了一下四周，但并没有什么用，他进入游戏以来，从来没有关注过宿舍的布局。
　　这难道不是一个被复制粘贴的空间吗？
　　室内再次陷入一阵沉默，拉莉舔舔唇：“要不再去一楼看看？”
　　NPC提建议等于把饭往玩家嘴里喂。
　　四人火速下楼往大门走，坎贝尔公爵手杖轻轻敲在大门上，门后随即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先是一个哈欠声入耳，紧接门外生物沉重的身体朝门一撞，拉莉站在楼梯边好奇地望来。
　　坎贝尔公爵淡定退后几步，盯向门。
　　铁锁落地，门拉开，黑暗从门外往内涌，巨大的身形投下阴影笼罩住坎贝尔公爵，对面恶魔角赫然入目，黑皮肤布满暗红纹路。
　　当然，按照狗系统的尿性，NPC喂的饭里面，也可能有毒。
　　坎贝尔公爵迅速左闪躲过恶魔的拳头，拳头凿在墙上，傅忻满目是粗细交错的裂缝。
　　手杖干脆敲地，虚幻的蛇环绕成圈状，散发暗金光晕，如同涟漪以手杖与地面接触的点为中心绽开，恶魔脚步钝了几秒，但仍旧是缠着坎贝尔公爵不放。
　　艾德文娜朝恶魔冲破的门走去，想看门外是什么，却只看见了一片漆黑，她动了动手，似乎想伸出去试探。
　　“离我远点！艾德文娜，找出口！”
　　艾德文娜面色里闪过一丝严肃凝重，随即迅速转为一段惶恐退缩的表情，手悬在半空。
　　“啊？那小侄子你小心点……我绝对不负使命！那那那我先去哪里？”
　　蛇头权杖横在身前接住恶魔打来的掌风，坎贝尔公爵冷声：“傅忻，带她滚。”
　　傅忻转身给艾德文娜甩下两个字：“跟上。”
　　拉莉却一把抓住了傅忻的衣角，傅忻被迫停了下来，只见拉莉额间细汗，唇色发白，坎贝尔公爵已经带着恶魔跑远了一段距离，但随着声声巨响传来，埋死了傅忻询问的声音，几块石头迅速飞来，傅忻迅速揽过拉莉的肩带她闪过，这下不问话了，直接背着她迅速跟上珉和艾德文娜。
　　小姑娘体重轻得如同薄纱，太轻了……能飘起来，傅忻觉得奇怪，珉说：“死了的人，谁知道她躯壳在哪里，当然只剩轻飘飘的灵魂了。”
　　三人匆忙带着NPC拉莉爬了两层楼，傅忻将昏昏欲睡的拉莉放下，扶着让她站稳，随后珉语气尽量温和地问：“哪里不舒服？”
　　拉莉虚弱地吐不出字，也可能是没回过神，珉微微俯身，睫毛轻柔半掩视线，不再说话，傅忻和一脸懵的艾德文娜只有跟着他沉默。
　　“……嗯，该好了吧，是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了吗？或者说恶魔给了你很大的负面影响？”
　　傅忻心里暗笑：啧，NPC喂毒饭还不忘给自己来一口。
　　拉莉依旧是沉默，但是总算目光开始上移，珉接着徐徐地问：“还是说……拉莉获得了什么重要信息吗？”
　　她瞳孔倏忽缩小：“……重要…信息？！救命，求求你们帮我！我看见了阿伯特，他快要死了！在教堂！教堂！”
　　阿伯特快要死了？阿伯特要真死了，那这场游戏应该就象征着失败了……这场游戏有时间限制？
　　“可以具体一点吗，深呼吸，慢慢想，告诉了我们，我们才能帮你解决，对吧？”
　　“好，我想想……阿伯特，我看见阿伯特身上的诅咒效应越来越严重，米歇尔把他喂给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我看见了好多好多红色的触手，还有血，血全都是阿伯特的……
　　我还听见骨头碾碎的声音……”拉莉双手捂住脸，眼框随着情绪越来越激动被撑得泛出红丝，“这是预知，是警告……”
　　傅忻听得眉头一皱。
　　“我知道了，”珉拍拍她的肩膀，“别去想了，有东西在刻意干扰你的情绪，不管它。”
　　珉慢慢直起背，望了眼左右两个面色凝重的人：“拉莉随我去四楼，你们搜三楼。”
　　经拉莉一番语无伦次的描述，傅忻起了些许危机感。
　　“你还去四楼做什么？”傅忻问。
　　“眼见为实。”
　　傅忻点头说好，随后拉莉乖乖跟着珉走了，边走边问：“你们要怎么办？阿伯特真的要死了！呜呜……”
　　珉上楼梯，点了根蜡烛，哄骗小孩子：“别怕，开心起来运气就会好起来。”
　　“真的……？”
　　“当然。”
　　拉莉不再开口，珉耳边也就清净了，他带头走到四楼，那幅大油画映入眼帘，珉转头问后面的拉莉能否看见，拉莉摇脑袋。
　　珉将视线挪回大油画，却发现油画不见了。
　　他朝走廊深处远远望去，依旧是空无一物，于是抬头，正巧看见头顶不知何时移动的大油画。
　　他开始仔细观察油画上人物——是个女人，左脸皮肤细腻富有光泽，右脸苍老下垂皱纹斑驳，女人端坐在画布中央，华贵却略显厚重的裙摆占据了半个画布，左手里握着块精美的怀表，怀表上的指针指向2，右手里捏着一只巨大的眼珠，眼珠快要碎掉。
　　珉再次移走目光，闭上眼一段时间，再睁眼。
　　头顶的画消失，画移动到第一个房间对门墙壁上。
　　珉凑上前查看，怀表的指针指向3，他盯着画，手里用物品栏堆灰的工具开始撬螺丝，螺丝撬开后，果然藏着一个小暗格。
　　暗格里放着个古旧的木盒，木盒周边抽象化地刻着鸟的羽翼，盒子正面中央镶嵌一颗细致打磨的蛋白石。
　　拉莉好奇地探过头，珉一只手碰着画，以免画乱跑，一边去开盒子。
　　盒子里放着块怀表，怀表没有数字，只有光秃秃的指针，和指针身后一只猩红的眼珠当作表盒，两个银环将这块球体表包围旋转，整体看着又像是星象仪。
　　珉无言看着手里的东西——这很像是谁的关联物品，但绝对不是自己的，虽然这块表包括木盒都完美结合了自己身上的特征，但他的关联物品早在第一层的时候就拿到了。
　　珉将怀表放回盒子，似乎在想些什么，指尖轻轻点了点盒子上的花纹。
　　半晌，他拿走盒子放进物品栏，离画远了些，再闭眼，睁眼，油画移动到第二扇房间门的对面。
　　珉走上前——依旧是那个女人，手里的怀表转向4。
　　珉摸着画的手湿漉漉的，血沿着画框流下。
　　珉眸光暗了暗，很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手——那是一只没有血肉掩饰包裹的骷髅手，骨骼显露在人眼里。
　　这个意思啊……
　　珉收了手，转身下楼，身后的画自然又换了个方向，手臂上的伤更加严重了，但只要他不去看那幅画，那幅画就不会再移动了。
　　这也是拉莉看不见画的原因——拉莉没有一幅被诅咒的□□，画上的怀表是加快化作白骨的推动器，珉捡了个怀表，格外遗憾地牺牲了不少“阳寿”。


第43章 “他陷在深淤泥中…”
　　傅忻在珉走后, 也拿了花瓶旁的蜡烛点燃，叫艾德文娜准备好搜房间，两人搜了三个房间后, 傅忻感觉自己走路越来越艰难, 用蜡烛光照亮自己的腿部，才发现伤势越来越严重。
　　一无所获地走出房间, 他掀开裤腿查看，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伤口瞬间又加大了伤口，整个小腿的白骨全露了出来。
　　蔓延速度很怪啊。
　　傅忻放下裤腿，叫艾德文娜去开前面的门。
　　艾德文娜有些怂地走到门前, 还是不太敢。
　　而傅忻的目的也不是叫她开门, 只是想趁她背对自己的时候，看眼她的腿部伤口。
　　似乎并没有加重趋势。
　　傅忻动作自然地绕过她，在门前蹲下，顺着门缝往内看, 没看着什么会动的东西，便起身推门。
　　“哐当”一声巨响, 门撞碎了一边的人头雕像，优美五官倒进红色颜料里面，如同凶案现场。
　　系统就爱搞这一出。
　　傅忻没吓着，确认安全后，往里面走，走了几步，就感觉奇怪, 奇怪咋咋呼呼的艾德文娜怎么没有尖叫。
　　他手电筒往房间内堆满灰尘的油画照去，嘴上问：“艾德文娜, 你还好吗？”
　　艾德文娜没有回应。
　　身后的门吱呀吱呀合拢，手电筒朝身后照去，带着怪味的白烟飘散。
　　傅忻鼻腔刺痛，肺腑有火焰灼烧。
　　艾德文娜手里持着长黑烟斗，烟斗末端雕出鹰头，鹰眼由红宝石镶嵌，她靠在门上，略有几分英气的欧洲面孔带着得意的情绪，勾着的唇角像是在说着：想不到吧？
　　傅忻被烟迷得发晕，努力憋气也没用，视线模糊成一大团马赛克，直到昏迷前他也没有看见“咋咋呼呼”的艾德文娜动一下躯体，她就只是安静地立着，面无表情观察傅忻。
　　傅忻自嘲地扯扯嘴角：想到了，但没想到你这么快行动。
　　自割腿肉啊，艾德文娜。
　　【在我们之间。】
　　傅忻做好了重生减命的准备，但始终没得到系统通知，再次睁眼时，周围挂着蜡烛，一层纱布将房间隔离成两个空间。
　　傅忻想动又动不了，感觉浑身无力，但是力量正在慢慢地回归，他只好躺在地上，听外面的动静。
　　“亲爱的，我不怪你露出破绽，毕竟这世上聪明人还是不少的，棋逢对手，多有意思。对了，我弟弟还活着么？”
　　“小侄子被你的魔兽赶跑了，应该是赶到出口处了，死不了。”
　　“嗯，很好……”女人轻轻道，伸手抚摸半跪在自己面前的艾德文娜的脸。
　　艾德文娜手心覆上女人的手背，随后轻轻握着女人的手，虔诚地在皮肤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玛丽，你让我做的所有，我都已经完成了。”
　　“是吗？”被唤玛丽的女人轻轻笑，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听着是极愉悦的，又像是半梦半醒念着轻音软语，“亲爱的，你在向我索求什么吗？”
　　“一个真正的吻——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但是你把自己淹死在肮脏的泰晤士河，你欠了我很久，一直到我死亡。”
　　“亲爱的，你难道不觉得，你也让我等了太久么？你乘船离开伦敦后，我就再没见过你、从旁人口中听见过你的名字了，你就像你父母一样，随着海风飘远了，亲爱的，我不可能无望地等一个十有八九死了的人五年。”
　　“都是过去了，至少我们现在相见了啊。”
　　“是呢……”女人扶起艾德文娜，慵懒地靠上她的身体，在耳边轻轻道，“你带来的人醒了。”
　　艾德文娜感觉兴致退半，掀开帘子，动作果断地把傅忻拖了起来。
　　傅忻身上的药效还没完全结束，脚都是软的，但当他看清面前名为“玛丽”的女人时，瞌睡醒了大半。
　　这分明是米歇尔夫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艾德文娜会为米歇尔夫人做事了。
　　“傻了吗？小先生。”艾德文娜笑道，“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好心。表现得好，可以放你离开。”
　　傅忻视线有意无意地往“米歇尔”身上飘，下一秒就看见一把尖刀抵在眼球前，傅忻后退一步，艾德文娜收了笑，浑身的气场冷到了冰点：“管好你黑得令人恶心的眼睛。”
　　傅忻略一点头，直奔主题：“你想做什么？”
　　“我要你投靠我们的阵营。”
　　“理由。”
　　“缺人做事，你很适合。”
　　傅忻不说话，只是一脸淡然地看着她。
　　艾德文娜耸肩：“好吧，我承认，还有一点，你对我疑心太重了，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除掉你，要么拉拢你，显然，我选择后者，因为系统要求我杀人必须埋尸体，指定地点，指定方式，还要求念咒语，那真是太麻烦了，你看着办吧。”
　　“如果我加入你们，我需要做什么？”
　　“帮莉莉丝捡头，影响其余玩家破题进度。”
　　傅忻顿了顿，不直接回应，倒是问：“你似乎还没有到露出破绽的时候，这么急着找新成员？”
　　艾德文娜不太想废话：“坎贝尔是玛丽的弟弟，玛丽去找莉莉丝的头颅时，被坎贝尔认出来了。——做好准备吧，选择死亡，还是加入我们？对了，如果你有多条性命的话，我不介意开启追杀你的指令。”
　　强卖。
　　“加入。”
　　米歇尔身后显现出一大片古老图案的仪式阵。
　　【系统收到玩家傅忻的指令，开启个人技能，待使用】
　　“我们签订这个合同吗？签订了保证只是加入你们团伙作案？”
　　艾德文娜不耐烦地点头：“嗯，把胳膊伸出来，给我划一刀，血滴上面就可以加入我们的阵营了。”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傅忻伸出手臂，面上无风无浪。
　　他内心还是觉得惹着麻烦了，为了保命不得不换阵营，他回去挖莉莉丝的头颅，会不会被拉莉刺杀？
　　傅忻心中冷笑。
　　天要亡我。
　　手臂上刺痛，米歇尔抓住他的胳膊挤出红血滴在仪式阵中央，骷髅头的符号很快在眼前显现出来，随眨眼功夫消逝。
　　“可以了，这就送你去见祂。”艾德文娜一脚干脆地踹上傅忻的后背，傅忻身体往前倾，本以为要撞上墙，突然，黑洞扩张，吞噬了他。
　　进入另一个空间，黑暗里，数只猩红的鬼眼睁开，从各个方位打量傅忻。
　　一条触手探上了他的后背，湿冷的。
　　真是熟悉的元素。
　　触手轻轻推了推傅忻，傅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远处，仪式阵再次出现。
　　触手点了点阵中央，深红发黑的经脉从半透的皮肉里显露，由内自外的神秘力量随血肉跳动。
　　傅忻顺着祂的意，走到阵中央，四面八方的触手伸来，限制住他的行动。
　　长条状的东西缠了一身。
　　原本只是轻轻地缠着，绕着身体抚摸，不知傅忻哪里惹着祂了，触手用力将傅忻悬在空中，两手束缚。
　　纷乱间，傅忻目光扫见四周赤红的眼微弯。
　　霎时，粗壮的触手强制性深入喉间。
　　傅忻睁大了眼眶，浑身开始犯寒发抖，不安感猝然从头到脚肆意横行。
　　随即他感到一股冷液充斥了喉间，顺着流入胃。
　　傅忻立即提醒系统从物品栏里抽出了匕首。
　　锐器刚一显现到手上，触手迅速卷走甩至远处。
　　四周的赤瞳神色各异，傅忻敛眸不去看。
　　于是湿润的触手强劲地打在了小腿上，松开他，将他扔回仪式阵，整个空间都是这个生物的□□，傅忻又重新陷入另一个强制性的拥抱。
　　胸前的扣子莫名解开，一只赤瞳忽然闪现眼前，像是虚幻的海市蜃楼，摸不着，傅忻通过祂瞳孔看见自己——诅咒标记已经不见。
　　小腿上的肉也是完整的。
　　赤瞳眯成一条缝，傅忻感觉胸口上传来撕裂感。
　　很快，一道新的“诅咒”标记呈现。
　　他明白了。
　　假标记以防万一罢了，和艾德文娜后腰上的一个性质。
　　傅忻幽幽叹了口气：他不会又要被拉莉疯狂追杀了吧？
　　赤瞳重新睁开，眼里迷幻烟雾聚拢显示一个符号“X”，浅显易懂。
　　傅忻心里试探性问道：读心？
　　很快，烟雾重新变幻成一个“O”。
　　傅忻心里笑笑，叫他带自己离开这个空间。
　　触手黏糊糊地贴上侧脸，最后覆盖在眼皮上，待傅忻再次睁眼，响雷轰然在耳边炸裂开，闪电也将黑天撕开。
　　傅忻怔怔看着拉莉凑到自己视线里，距离很近，能清晰看见她惨白皮肤上的血管。
　　“小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傅忻很快收走了眼底的情绪，故作茫然：“你……拉莉？”
　　“是我，小先生，我们离开恶魔的控制后，一直没找到你，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傅忻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我好像，是被一股神力解救出来的。”
　　拉莉像是内心经历了好一番挣扎，眨着眼，唇颤着，泪眼滂沱：“是阿伯特吗……一定是的，他活着？对么？”
　　“我不确定，很大可能是的，我不熟悉他，只有你真正地认识他，拉莉，棺材里封印着他的躯壳，那限制他力量的雕像到底在哪里？”
　　“在教堂……”拉莉愁眉苦脸，“具体位置我怎么可能知道。”
　　傅忻一脸冷雨，他闭着眼，思绪混乱，想着干脆就这么昏过去，昏到游戏结束多好。
　　“啊啊啊小先生？你还好吗！”


第44章 “没有立脚之地。”
　　傅忻开始犯困了, 雷鸣如同火花溅到身上，又被雨水浇冷，他强迫自己抬手刮走贴在脸皮的雨水, 胳膊支撑身体站了起来。
　　他左右环视：“哪里的天台？”
　　“小先生, 我是出不了宿舍楼的。”
　　坐标宿舍楼天台。
　　傅忻道：“冷死了，进室内吧。”
　　拉莉点头, 带傅忻下楼。
　　冷气浸湿身体，系统提示衣物即将自动干燥。
　　傅忻感受着水珠脱离肌肤，正要松一口气，却见艾德文娜站在走廊中央，两旁储藏杂物的木柜紧闭, 傅忻有种预感：柜子里面有东西, 且不是什么好东西。
　　艾德文娜笑着眯眼，傅忻扭头对拉莉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是另一位先生找你。”
　　“我知道了，你先告诉他我的状况, 我等会儿去见他。麻烦你了。”
　　拉莉看了眼艾德文娜，又看了眼傅忻：“好吧。”
　　……
　　拉莉走了。
　　艾德文娜手里烟斗白烟四散, 她倚着柜门，闲散惬意地将云雾吞进腹中，她不久前挽起的长发，现如今已经被一刀切短，金发杂乱随性地在耳边轻垂着、微卷着。
　　傅忻偏不跟她谈正事：“头发怎么剪了？”
　　她倒也不急，吐出云雾：“夫人喜欢。”
　　“米歇尔？”
　　“是玛丽。”
　　傅忻很想告诉她。
　　那只是个套上了“玛丽”躯壳的NPC，他参加过太多场游戏, 这种例子见过无数，艾德文娜为什么不懂？
　　“你后腰上的标记, 是恶魔签订契约的标志吧？”
　　“是玛丽亲手纹的。”
　　傅忻蓦地语塞住好一会儿，干脆废话少说：“……你找我想说什么？”
　　“好的，正题切入，”艾德文娜递来一张信封，“我是来给你明确阵营规则的。”
　　傅忻接过。
　　【亲爱的旅客，被迫卷入这场灾难的确令人感到烦躁不安，几近失去理智】
　　【请不要担心】
　　【那场山火过后，我一直在寻找赎罪弥补的方式】
　　【现在，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我们会得到天堂的接纳】
　　【但我们的信任程度还不够，现在为-15%】
　　【没有关系，遵守以下规则，我们的力量将会同步强大】
　　【一，除艾---外，其余本阵营后加入的玩家没有淘汰玩家的权力】
　　【二，出卖同伴的下场是□□蒸发（信任值低于-50）】
　　【三，你不会再受到恶魔的诅咒】
　　【四，请不要尝试救助外人，停止对拉莉主线剧情的破解】
　　【五，我们的最终任务是---（未解锁，提高信任值至60%后即可解锁）】
　　【六，我们的关键钥匙-----（未解锁，提高信任值至100%后即可解锁）】
　　“还有问题吗？小先生。”
　　“我昏迷过后，你是怎么带我离开那个空间的？”
　　“放心吧，拖着你跑的，路上没有遇到你的白毛队友。至于他是怎么逃出空间活下来的，我也很好奇。”艾德文娜吸了口烟，“毕竟，我带你离开前，可是关掉了逃生门的。”
　　“你觉得强制拐队员的行为很好吗？”傅忻从道德层面提问。
　　艾德文娜不要道德和良心：“挺好的，我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要么，你为我做事，要么，你被规则束缚自然淘汰。”
　　如果傅忻真投了米歇尔的阵营，那么他前面做的事都白费了。
　　傅忻感觉怨气冲进脑子里了：“有切换阵营这个选项吗？”
　　他虽然跟恶魔签订了契约，但拉莉对自己的态度却没有改变。
　　傅忻自己心里明白，不是“换阵营”，而是“舍弃其一”。
　　躺平看哪队能赢跟哪队？
　　“换阵营？”艾德文娜撇嘴挑眉笑笑，“随便你啊，对于我来说，只是多一具需要处理的尸体而已。提醒一下你咯，如果你之后又触发了有关拉莉的阵营条件，恶魔会慢慢将你扼杀在它的力量里。”
　　“恶魔输掉的话会全员淘汰吧？”
　　“你这是什么问题？”艾德文娜收起烟斗，“当然会啊。”
　　“你的小侄子坎贝尔被诅咒了。”
　　“你实际上想问，你的另一个队友该怎么办是吧？”
　　“……嗯。”
　　“你就大胆猜猜，在我这里，玛丽和坎贝尔，谁更重要……”艾德文娜轻蔑地昂首，“况且，死一个队友，又能怎么样呢？”
　　真是可笑可悲的艾德文娜，为了一个NPC能把队友卖了，傅忻哪里敢戳穿她的美梦，好心提醒没准反被她当面捅死。
　　傅忻前倾身体朝她凑近，烛光挡在背后，他的侧脸被黑影笼住：“是啊……可是你的玛丽很在意坎贝尔。”
　　甩下话，他立即后退，艾德文娜果然手上动作已经做好，拉开柜子，一具玩家的刚枯完的尸骨扑了出来，储存许久的血液流出。
　　“呀，本来是想给你来一场恶作剧来着。”
　　“吓到了，谢谢你。”傅忻礼貌微笑点头绕过她。
　　“你要救他？解他的诅咒？小先生，淘汰你，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你再仔细看看信封。”
　　傅忻迟疑一阵，重新展开信封，发现上面的数值已经变了。
　　【但我们的信任程度还不够，现在为-16%】
　　【是否开启系统通报扣分模式？】
　　【“是。”】
　　艾德文娜爽朗大笑：“这个数值是我人为给你扣的，我能给你扣除到-20%，下次说话谨慎点哦。”
　　“你不怕我把你的卧底身份捅出去？一命换一命。”
　　“我很放心，要知道，你的喉咙你的舌头你的嘴唇……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你说不出那几个字眼的。”
　　傅忻回头望了一眼她，她依旧是笑着，得意、潇洒，与之前大大咧咧的模样反差严重。
　　……
　　眼下重要的不是艾德文娜，傅忻得想一想自己之后该怎么办，双阵营算不算卡了个bug？但恶魔在签订契约时对他的反应，明显知道傅忻答应过阿伯特的阵营邀请。
　　……顺其自然吧。
　　目前至少不用担心被白骨诅咒侵扰。
　　傅忻敲了敲坎贝尔公爵的房门。
　　坎贝尔公爵伤势严重，白骨裸露，触目惊心，腿肉一路烂上膝盖。
　　侍从一向与坎贝尔公爵形影不离，之前四人被困黑雾的时候，侍从很巧不在现场。
　　听室外声音，雨越来越小，白天要来临了。
　　侍从低头认真地给坎贝尔包扎伤口，坎贝尔公爵蹙眉望着烛火摇曳，眼里不悦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觉得没必要包扎。
　　“伤口愈合了，你怎么做到的？”
　　傅忻开始编道：“你被恶魔驱走后，我与其他人分散行动，我中途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条件，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里面有座神像，我向它祈祷完过后，又有一扇门出现了，走过那扇门，我就在宿舍天台醒了。”
　　坎贝尔公爵沉思良久，问：“你触发条件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傅忻面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编：“只有突如其来的耳鸣，视线模糊发黑，什么都看不见——公爵先生，天要亮了，你觉得哪里的神像能救你？”
　　坎贝尔公爵抚摸权杖上的蛇头：“我对面的玩家在受到诅咒后，白天去院子里的假神像做了祈祷，你看，活着呢。”
　　对面的女玩家刚敲完打字机回房间，路过走廊听见有人谈论自己，便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了？你们也遭殃了？”
　　坎贝尔公爵淡淡道：“只有我。”
　　女玩家放声大笑，笑完后也不顾喘气，弯眼直直盯着坎贝尔：“运气真好。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傅忻抬眼。
　　“拉莉在楼下杀疯了。”
　　笑了。
　　是谁抢走了拉莉心爱的蓝宝石？
　　“……”傅忻听见楼下古董花瓶碎掉的声音，怜悯地看向坎贝尔公爵额头上的十字架，“两个记号，祸不单行。”
　　坎贝尔公爵打开窗户，让潮湿的空气弥漫进室内：“拉米雷斯，你的任务是替我扛下拉莉的刀。”
　　拉米雷斯虔诚地亲吻他的手背，起身开门等候拉莉。
　　而傅忻在意的不是自己和坎贝尔的安全问题，他更在意是谁抢了拉莉的蓝宝石，以至于让诅咒重新吞掉了她的理智和思想。
　　还专门卡在快要天亮的时间点。
　　拉莉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拉莉的身体变得透明，力量也逐渐弱了下去，侍从活动筋骨，手一用力，将拉莉两只手腕握在掌心，拉莉的刀刃没触及他分毫。
　　破晓的白光刺得傅忻立即别开眼，转头对上拉莉恶狠狠的双目，眨眼，拉莉的□□化为一团光影散去。
　　“天亮了。”坎贝尔公爵低头咳了几声嗽，额头起了层薄汗，“我要先睡一觉。”
　　门大大敞着。
　　傅忻也困了，用不着侍从请离开。
　　女玩家黑眼圈深重，疲惫地弓着肩膀靠在门框上，瘦削的身体轻得能被风吹跑，醉酒了一般对着将要离开的傅忻笑，笑容病态，仿佛抽了大烟的人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傅忻踩过拉莉光影散去的地板，楼下果然已一片狼藉，窗户玻璃碎片和古董陶瓷散乱一地。
　　傅忻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瞥见旁边白猫和林深的房间破了个大洞，床被砸成两半，白猫淡定地坐在另一张完整的床铺上，清理美甲上的污垢。
　　“猫姐，你别告诉我，现在这个状况，是林深干的。”
　　白猫懒懒回答：“当然不是他干的，只有NPC才干得出这种事。”
　　拉莉几乎把二分之一墙砖推到了楼下。
　　白猫无所谓风吹日晒雨淋，她打了个哈欠，困了照样睡，招手打发傅忻：“记得带上门。”


第45章 “他到了深水中…”
　　房间内的珉听到傅忻的声音, 先一步敞开了门。
　　傅忻低眸瞧见半长血红衣袖下的骨头，后背靠上门，门吱呀呀地合拢, 他觉得困乏。
　　困乏之余, 他笑自己怎么能指望一个满眼只有NPC的玩家带自己躺赢？
　　这次，他会冒死选择拉莉阵营。
　　“去祈祷神像吗？”
　　珉答道：“去过了。刚回来。”
　　“庭院里那樽？”
　　“嗯, 回来正巧碰上神志还算清醒的拉莉，告诉我你活着。”
　　傅忻后脑勺贴着门，喉结动了动。
　　“你觉得那樽神像，有用？”傅忻顺着墙往下坐，困得不愿动弹, 他想笑, 却发觉没有了力气。
　　“我还能去哪里寻找活路？”珉吹灭了柜上的蜡烛，平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眼睛，“睡吧。”
　　珉轻轻落下最后两个字后，傅忻疲倦得连呼吸都困难, 意识即将陷入混沌，耳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他身体一轻，陷入绵软的床榻。
　　轻缓的气息散在耳畔。
　　傅忻将眼帘抬起一丝缝，迷幻的光波流转入目，他感觉自己沉在水底，隔着深水，听见翅膀拍动，猎猎作响。
　　“我在庭院的巨石旁, 埋了一个东西。”
　　“去看看吧。”
　　“那个东西，我带不走。”
　　“所以, 麻烦你醒来之后自己走一趟了。”
　　……
　　傅忻是被自己的心跳震醒的。
　　睁眼瞬间，昏暗的房间被闪电照亮。
　　珉不见了。
　　他打开门，正巧撞见坎贝尔公爵拖着一具白骨准备离开宿舍楼。
　　坎贝尔公爵与傅忻对视一眼，用不着他提问，道：“对面的。”
　　这副白骨是对面的那个女玩家。
　　傅忻盯了眼坎贝尔公爵腿上的新皮，看样子他去过庭院找“神像”了。
　　坎贝尔公爵面色漠然：“过一段时间，就跟她一样了。”
　　说完，他继续拖着白骨走，侍从低头在后面跟着，坎贝尔公爵走到大窗户旁，拉开窗户，冷风尖叫着闯进，他臂上一用力，白骨被他甩到了外面的树林里，枝桠黑影拂动，盖住无声息的骷髅。
　　坎贝尔公爵将窗户关上，额头贴着冰凉的玻璃阖眼：“你急着离开宿舍吗？”
　　“不急。你说。”
　　坎贝尔公爵扯扯嘴角，强忍着疲惫和困意：“你的那个队友，是管理员。他犯事被主神惩罚来参加游戏了，但是他也被诅咒了，他应该知道破关条件，让他告诉我们怎么破解吧……”
　　“他不见了。”
　　“……”
　　坎贝尔公爵拳头拧紧。
　　“公爵先生，冷静，我去看过棺材，棺材上要求四位数的密码，你知道的吧？”
　　“……嗯。”
　　“我们现在收集过两大组摩斯密码，一组是字母，在米歇尔的日记里，一组是数字，散播在各个地点，我猜想这两组是有一定联系的。
　　我们知道一串数字，要把它们串成密码，还应该知道什么？”
　　“数字排列顺序。”
　　“对。”傅忻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C，S，CH，S，“这是日记里的字母，我们按照刚刚那个猜想，这四个字母是提供顺序的。
　　刚好，你看，S重复过，数字我们只获得过三个，说明有一个数字是重复的。”
　　坎贝尔公爵接过纸，认真地看着思考起来。
　　“傅忻，你还记得每个数字是在哪里找到的吗？”
　　“8是庭院神像，2是你在彩玻璃发现的，6是在棺材。”
　　坎贝尔公爵伸手：“借纸笔，这里大概率涉及英语单词，我应该猜到是什么了，系统强制性翻译我说的话，所以我写纸上。”
　　傅忻将纸笔递过去，坎贝尔公爵更正地写下几个英文单词。
　　【C，棺材】
　　【S，雕像】
　　【CH，教堂】
　　【S，雕像】
　　傅忻拿起纸定睛一看：“还是被系统翻译了。”
　　“算了，影响不大，你知道，每个字母对应的是每个地点的英文单词就行，这是我的思路，错了的话很抱歉。”
　　“没有关系，你帮了很多，所以按照这个顺序……6828？”
　　“没错。”
　　“我现在去趟庭院拿落下的东西，一会儿我就往教堂棺材处赶去解锁，如果你身体能支撑，你可以提前去。”
　　“嗯。”
　　傅忻见他不再打算说些什么，准备离开。
　　刚一抬步，正前方急促的脚步声朝三人的方向跑来。
　　坎贝尔公爵迅速后退，只见身穿黑白修女服的拉莉一身冷气地冲了上来。
　　傅忻立刻避开，侍从拔刀接住拉莉的攻势，黑夜不同白日，笼罩在拉莉身上的是恶魔的力量，侍从没办法抵挡，坎贝尔公爵被攻势刺激得清醒了些，抓紧时间迅速往另一头走廊奔去。
　　傅忻也尽快离开宿舍楼，以免拉莉杀到自己头上，他奔跑途中视线瞥见原先白骨落下的地方有怪东西在动。
　　他放慢步子转头细看，却见草丛里有一个人形怪在啃食白骨。
　　打斗声逼近，傅忻不多停留，冲出门雨扑了一身，傅忻觉得脑子睡傻了，一路跑着，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往庭院跑。
　　跑到半途甚至在想，他要去干什么来着？
　　哦，貌似，珉埋了个东西。
　　神像被繁多树叶遮掩，傅忻胸口上还有恶魔的记号，神像再出动追击他可就不礼貌了。
　　巨大的石头被浓密灌木包裹，干燥枯枝之间纠结缠绕，一阵风凛凛扫过后，一小块光秃秃的泥土若隐若现。
　　傅忻跑上前蹲下，又警惕地检查了一下四周，捡了块扁平宽大的石头开始挖土。
　　他想珉埋东西的时候用的估计也是这块石头。
　　珉埋得浅，才挖几下傅忻就看见物品的木质表壳。
　　他将手电筒叼在嘴上，手电筒的光照在物品表面。
　　傅忻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闪电如同天空冷颤，地也惶惶，木盒的全面貌暴露无遗。
　　傅忻手指有些发抖，说不清是冷的，还是情绪亢奋。
　　他分不清了，他心跳得快，但大脑空白。
　　抖着手去开盒子上已经被人动过的锁。冰凉。
　　盒盖开，傅忻分明地看见如同星象仪般造型怪异的赤瞳怀表，怀表下压着一张纸，他将怀表握在手心，竟然是温热的。
　　雨下着，纸很快被浸湿了边角。
　　傅忻赶紧将纸展开，借障碍物挡雨。
　　纸上字迹端正，写着：
　　【C，coffin棺材】
　　【S，statue雕像】
　　【CH，church教堂（彩玻璃）】
　　【S，statue雕像】
　　【字母顺序对应数字。】
　　四位数密码。全是双数。
　　【两两成对，总会有一个落单。】
　　被孤立陷害至落单的是拉莉，成对聚集成一个团伙的是米歇尔等人，因此6828是米歇尔和莉莉丝设置的密码，再根据日记内容，这四位数大概是输入到棺材上的。
　　真巧，和珉想一起去了，不过珉这次行动要快些。
　　“嘎吱”。
　　地上的细枝干被来者踩断。
　　傅忻收起东西，从物品栏里拿出匕首。
　　棺材密码已经到手，不能再拖延时间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傅忻眼神变得狠戾，随着第二声更近的细枝干杯踩断，发出清脆声响，傅忻眸光收了凌厉而蓦地震颤。
　　白色短发沾了雨水，凌乱地别在耳后，刘海则被人随意地用手捋过发顶。
　　手臂上肌肤完好。
　　“抱歉了，我是阿伯特，不是珉。”
　　傅忻没听懂。
　　“阿伯特”解释道：“互换了身体——只有我控制他的□□，才能保证诅咒的侵蚀停止，让□□暂时恢复正常状态。你知道你现在需要做什么吗？”
　　“……开棺材。”
　　“去吧。”
　　“你呢？”
　　“拿回我的东西。我们离胜利不远了。快跑吧。”
　　阿伯特忽然手里握住权杖，横挡住突脸的人形怪。
　　“这是什么……以前可没有啊……”阿伯特将一动不动的人形怪扔到一边。
　　“我刚刚在宿舍楼草丛里也看见了，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我还是先去开棺材吧。”
　　【系统提示：信任值即将降低。】
　　傅忻背过阿伯特，顿了半秒，还是义无反顾地往教堂赶去。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13%】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12%】
　　无头莉莉丝守在教堂门前。
　　【系统提示：若想提升信任值，可以给莉莉丝捡个头哟】
　　傅忻一脚踢开挡路的莉莉丝，直接闯了进去。
　　【系统红色警示：信任值为6%】
　　傅忻按照之前的路线来到棺材旁，输入6828，确认无误后，点了按钮。
　　【系统提示：触发…哔……隐……剧情】【系统提示：信任值危险】【系统提示：解锁……是否进入……】【系统提示：信任值……哔……】
　　傅忻的脑子要被两个系统吵死了。
　　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脏，他浑身发软，想抓紧棺材板的边缘，却只是摸了一指尖的灰。
　　……
　　“拉莉？你的耳朵怎么了？”
　　傅忻的意识变成了镶墙里的彩玻璃。
　　拉莉脸颊两旁热血滚烫，疼得蜷缩。
　　乳白浑浊的光构成了阿伯特，傅忻只能看清一个人形的轮廓。
　　即使是旁观记忆影像，傅忻也能感受到阿伯特身上强大的安心温暖的能量在空气里舒展。
　　“你听不见了么……”
　　“耳朵是接受外界声音的媒介？”
　　拉莉没有回应，阿伯特就当自己说对了，他一步一步，逐渐靠近，光透过彩玻璃折射焕发出迷幻绚丽的颜色，阿伯特周身也萦绕着绮丽的光辉，他伸手轻轻环抱住拉莉。
　　空间里的气流在无序颤抖。
　　阿伯特尝试用精神力与拉莉沟通。
　　【“现在听得到了吗？”】
　　拉莉睁大了眼。
　　阿伯特拍拍她的背，以表安慰。
　　【“从现在开始，我能完完全全与你共情。”】
　　【“你的悲，我来承担。”】


第46章 “大水漫过他身。”
　　“你为什么……？”
　　拉莉的伤口开始愈合。
　　【“我是修道院里木讷沉重的古树。”】
　　【“我的生命苍白空缺, 我在昏睡里度过百千年。”】
　　【“你赋予我名字，日夜念着我的名，求告于我, 我那时苏醒, 见着稚气的你折掉了所有的喜悦，注视你便成了我的习惯。”】
　　【“你教我言语, 予我笑容，我便还你以拥抱。”】
　　【“你流泪时，我真切感受到胸口抽痛，胃里翻江倒海，我还是觉得你笑起来是最美的。”】
　　拉莉两颊的血迹被擦拭掉, 她低头, 将身体埋进光里，却怎么也止不住小声抽噎。
　　【“你的过去一片狼藉，我便携来四叶草。”】
　　【“有人把你当作器皿摧毁，我便让他们在阴间缄默。”】
　　【“馋谤、轻慢、狂妄, 我便让他们哑而无言。”】
　　【“我看着你。”】
　　【“你的祷告使我被希望与美好期盼充盈，我久旱遇甘霖。”】
　　【“所以我决心来爱你。”】
　　“阿伯特, 你要怎么做？你能怎么做……”
　　【“我发誓，要她们经受比你强上百倍的痛，我见过你的困苦，知道你心中的艰难。”】
　　【“你一定要耐心地等候时机到来。”】
　　拉莉满目惊惶，她受过辱骂和鄙夷，巴掌和鞭子，铁棍砸在腹部上, 在众人围观下，子宫被粗鲁而残暴地从光着的□□扯出的滋味, 她永不能忘怀，比她强上百倍的痛会是什么样的？
　　阿伯特，阿伯特，阿伯特……
　　我们会受到天谴吗？
　　画面静止，人物逐渐消失。
　　作为彩玻璃的傅忻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火焰。
　　随后，周边的温度都开始升高，眼前一片火红。
　　修道院里惨叫声连连，莉莉丝被挂在了讲台上方的天花板上，身穿圣袍的阿伯特见她即将死去，食指贴在她的额头上，传输一股暖流，莉莉丝处于生死交接处，她无力反抗，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钝刀从关节处来回一块块割入骨，小臂落地，钝刀抵上脖子。
　　米歇尔仓惶逃跑，却因山路陡峭，摔了下去，尖锐的树枝戳进眼球，进入更深处。
　　拉莉带着阿伯特下山，本以为新生活即将到来，却在一次次鬼打墙和迷雾中散失了方向，阿伯特残害生命过多，手里的法力逐日消减。
　　米歇尔的魂魄在修道院附近飘摇不肯离开，深居地狱的恶魔操控分身出现在她面前，并施救她，随后将阿伯特和拉莉一并禁锢在修道院。
　　砍碎庭院里的古树，打造成一副棺材送给了阿伯特。
　　【系统提示：剧情结束】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20】
　　【系统警告：请玩家停止探索拉莉线剧情】
　　傅忻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借身体前倾的力量推开棺材板。
　　棺材板落地发出沉重闷响，傅忻跪在一旁，手扶着边缘，撑着身体朝内看。
　　没白来一趟。
　　阿伯特的身体静静躺在里面，面若潋滟，白金圣服不沾一丝灰，环状太阳头饰闪着夺目的光彩，长睫轻轻一颤，眼皮缓缓抬起，澄澈纯净的蓝眸略微湿润，像是微小的镜子，映照着世间一切明亮光源。
　　“傅忻？”
　　傅忻对上他的视线，想问他现在使用躯体的人是“珉”还是“阿伯特本人”，刚一开口，嘴里的血吐了对面人半片衣袖。
　　“……你。”
　　对面的估计刚睡醒，反应不过来。
　　傅忻想应该是信任值太低造成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抬手拍了拍对面人的胳膊，正要张口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又是一股腥甜冒了出来，傅忻干脆闭嘴不说话。
　　胸腔痛得厉害。
　　对面的人立刻动身，拉过他的手，背着他飞奔出了暗房。
　　两旁的浮雕看见“阿伯特”的身体生了畏惧，但却没有嗅到阿伯特的气息，一时不知该如何行动。
　　是珉。
　　傅忻见他动作这么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耳鸣冗长，他忽略了心肺密密麻麻的剧痛，好整以暇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将腥甜吞入腹中。
　　珉背着他一路跑出教堂，直直朝对面树林行进。
　　最后，珉把他放下，鞋背勾过靠在树边的铁铲，傅忻弯腰接住晃来的铁铲，头还是晕的，扶着树缓了缓，至少要站稳。
　　“脑袋在这里面，挖吧。”珉别过头。
　　傅忻感觉吃了个蛋黄哽喉咙里面了。
　　珉怎么知道他有米歇尔阵营身份的？
　　珉没听见他动，转过头来，疑惑地瞧。
　　傅忻低头对准泥土挖下去。
　　珉道：“怎么了？艾德文娜难不成说的是——她带你走的路途中没有碰见任何人吧？”
　　“……”
　　“啊，我猜对了？那她还真爱看戏。她露出破绽的第一时间，不是杀了你，而是用利用新阵营规则束缚你。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真正与她为伍，故意让你的队友知道你背叛了拉莉，最后你两边都不讨好。”
　　傅忻挖出了莉莉丝的头，抓着枯草般的头发从坑里拿了出来。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5】
　　珉伸手拽过头颅，莉莉丝扭曲着脸，呲牙咧嘴想咬他。
　　他没什么想法，笑了笑，又把头重新丢回坑里，铲子一挥，薄薄盖了层土。透气。
　　傅忻盯着重新填上的坑，谈论着另一件事：“艾德文娜挑拨离间。”
　　珉打趣：“是吗？可她挑拨的是我们两个。她失策了。”
　　傅忻嗤笑。
　　珉又把铲子丢给了傅忻。
　　傅忻继续铲土，把脑袋挖出来。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10%】
　　“有提示音吗？”
　　“嗯。”
　　“那就继续。”
　　珉抢过头颅，莉莉丝愤怒地吼叫，远方的无头身体开始行动。
　　珉温柔地将脑袋五官朝下埋进坑里。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35%】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50%】
　　【系统提示：由于该行动刷分过多，所以该行动不再计入信任值加分项目，玩家可通过采取其他方式提高信任值】
　　“极限了，埋回去吧。”
　　两人可算消停了，傅忻看了眼信封，信任值还不足以解锁其中任何一条重要消息。
　　算了，要真这两铲子就把米歇尔阵营的底牌揭了，艾德文娜不得把自己脑花捅出来给米歇尔看。
　　“卡擦”。
　　新的动静。
　　傅忻将视线移远，无头身正摸索着过来，但是珉已经把头埋回去了。
　　傅忻不招惹麻烦，拿着铲子，带珉绕远点走，他把铲子丢到了第十棵树旁。
　　“拉莉的蓝宝石，是林深拿走的吧？”
　　“不仅拿走了蓝宝石，他砍掉了拉莉的一根手指。”
　　傅忻蹙眉：“你知道为什么吗？”
　　珉阖眼：“不知道。拉莉被砍手指后大闹了一阵，就没什么异状了。”
　　“……”既然毫无线索，傅忻也就变了话题，“我被艾德文娜带走后，你遇到什么了？有什么新线索和收获吗？”
　　-
　　“出口和你的队友，选一个？”
　　地板上有一个很大的窟窿，窟窿里黑色的漩涡流转，黑雾不断从漩涡里升出，艾德文娜将傅忻的身体踢向窟窿边，身后的画像被撬开——出口。
　　珉动了动略有迟钝的白骨手，不咸不淡道：“总能活下一个人，你不灭口吗？”
　　“所以，你和你的队友，活下来的人必须加入我们阵营。”
　　珉甩开黑鞭：“动手吧。”
　　艾德文娜卷起袖子，握拳。
　　不待谁说开始，两人身形朝对方碰撞过去，艾德文娜压低身子，灵活避开了甩来的鞭子。
　　珉侧头抬手接过一拳，鞭子顺势甩在艾德文娜手臂上，又干脆利落地甩上了肩膀，他迅速后退，拖起傅忻要走，艾德文娜跪地不起，皱着眉从疼痛里缓过来，珉又给了她一鞭，让她彻底起不了身。
　　珉将地上的傅忻拉起，身后的艾德文娜腿边地板上突然显现恶魔的阵法，艾德文娜获得救援，迅速起身，朝珉猛冲过去，一把尖锐的匕首从指缝伸出深深刺入珉的后背。
　　珉正要反身回击，紫色的能量火速从艾德文娜指尖流出钻入匕首，深入体内，珉不得动弹，琉璃般的银瞳微颤，仿佛下一秒便会碎。
　　“你想让你的队友活对吧？哎呀真是……太感动了。”
　　珉眼前涌动缤纷的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他疼得低下了头，拽住傅忻衣服的手伤口加快腐烂，力气也越来越小，他慢慢松开布料，去拉傅忻的手，昏睡的傅忻缓缓躺下去，艾德文娜也被珉那几鞭子疼得满头大汗，从身后使劲将珉压在地板上。
　　她得意的起身，珉还紧紧抓着傅忻的手，想把他掐醒。
　　艾德文娜一笑，低声：“他不是被我打晕的。”
　　你叫不醒的。
　　珉眼里没了聚焦，半天没眨眼，本就病态白的脸如同玉一般冰凉而不具丝毫生气。
　　他原本是感受不到疼的，艾德文娜使用外在的魔力，让久违的剧痛布满他的全身，痛感丝丝缕缕，如同雨水密而难以避免地落在浑身的神经上，骷髅手仍拽着傅忻。
　　艾德文娜不会跟他浪费时间，蹲下身去掰开他的手指。
　　“……？”
　　掰不动。
　　珉张嘴想说什么——询问。只是单纯的想询问艾德文娜要做什么。
　　然而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血色从口中蔓延，下巴有液体淌过，一片温热。
　　艾德文娜眨了眨眼，重新使劲，将珉的指头关节掐得“卡擦”一声响。
　　“放心，我懒得走流程亲手杀死你，你等着被高温煮熟吧～带走了啊。”艾德文娜拖起傅忻，把他往逃生出口拉，身影消失在远处。
　　珉开始动弹，挣扎，好像鸟翼受伤，落在海边，潮水时不时淹没他，他羽翼沉重，奄奄一息。
　　室内的空气变得滚烫。
　　他总是要爬出去的。
　　随着艾德文娜的离开，身上的痛感逐渐散去，珉一步步接近逃生大门，他感觉周身的气温越来越高，想把他蒸发掉。
　　珉意识不清，只顾着往前爬。
　　“……糟糕了，傅忻被逼进恶魔阵营了，只剩你了。”阿伯特把珉往出口大门拖，“这是我的灵魂碎片，还有三十分钟就会消失，不过来得及跟你说清楚。”
　　珉离开了高温，清醒了不少。
　　阿伯特抬起他的骷髅手，沉默了。


第47章 “我的瀑布发声…”
　　珉破天荒地笑了一笑：“救吗？”
　　“……救。”阿伯特下了决心, “交换身体吧，你可能需要去棺材里睡一段时间，我的灵魂在你身体里居住, 可以暂时抵挡这种诅咒。”
　　“现在交换？”
　　阿伯特拔出珉后背的匕首, 替他勉强治愈了一下伤口：“现在不行，你出去自由行动一段时间, 我要先去找一下拉莉，这把匕首就当见面礼送我，好了我会来找你的——对了，你有找到与密码相关的东西吗？”
　　珉想了想——摩斯密码。
　　他认真地思考那些密码是在哪里找到的，并且代表了什么。
　　阿伯特用他的译制腔开始做解释：“先生, 二十六个字母该如何去表述被刻有摩斯数字的建筑物呢？雕像, 棺材，教堂。我想您已经明白了。我感应到你身上，有一个类似怀表的邪物，我建议你丢掉, 你没感觉到你的□□正在加速消亡吗？”
　　“……”珉浅浅叹了口气，疲乏地站起身, 朝走廊深处走去，直到系统将他传送出原空间。
　　他一出来便是在庭院里，感觉到自己受到的诅咒侵蚀越来越严重，他只能选择把盒子埋了。
　　脱离回忆，珉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并询问：“除了发现摩斯密码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其他的东西？我们还发现过其他的什么吗？”傅忻仔仔细细想了一下。
　　还真有。
　　之前从打字机里抽出来的莉莉丝图纸不正是吗？
　　“我说，还真有, 要不要再进教堂一趟。”
　　“走吧。”
　　“抱歉，可能要耽误一下你们两个人的计划了。”坎贝尔公爵带着侍从从空地走来, 权杖陷入湿润的泥土，“我来找阿伯特先生。”
　　阿伯特的圣袍在雨天穿着格外沉重，雨水滑向珉的手心，他问：“你找我做什么呢？”
　　坎贝尔公爵拂起西装，单膝跪地，虔诚地隔着白手套亲吻“阿伯特”的手背。
　　“大人，我请求饮用您少量血液，以此来缓解我身上的诅咒。”
　　他又将衬衫上面几颗扣子解开，浅薄的皮肤下骨头已若隐若现。
　　珉无言看着他，眨了眨眼，从袖口拿出一把匕首——那是艾德文娜留下的。
　　刀刃沿着中指指缝竖直划过掌心，墨绿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流出。
　　瓢泼大雨，雷声在耳边炸响，“阿伯特”的身躯散发着乳白的微光，头后太阳状的头饰凝聚着一股温暖的能量，珉低眸，将手伸出，血液缓缓流下，从指尖淌过，被温热的舌舔舐。
　　……
　　“坎贝尔，你有绷带么？”
　　侍从一脸淡漠地扶起坎贝尔公爵，随后细致地帮珉缠上绷带，珉带上白手套，当澄澈如明净天光的蓝眸再次扫回坎贝尔公爵身上时，坎贝尔公爵一只手放于胸脯，弯腰致谢。
　　“我愿意为您提供一则信息。”
　　珉颔首。
　　“庭院神像旁的土壤逐渐消逝，露出了金属平地，上面刻着字母，暂时只露出了小部分。”
　　“消息不错，谢谢你。”珉收走目光，将匕首擦干净，丢给了坎贝尔公爵。
　　坎贝尔公爵拿着匕首一时半会儿没懂珉的意思，侍从见状拿出手电筒照亮匕首，坎贝尔公爵沉默盯着匕首上的鹰。
　　珉则带着傅忻走入雨幕里，水珠落在珉唇畔上，他轻声道：“你带路吧。”
　　第二声雷在耳边炸裂，傅忻望着教堂摇曳的灯火，似乎是在犹豫。
　　“我看看雷达。”珉从物品栏拿出雷达，雷达上安安静静。
　　雷达上安安静静，就有两种情况：一，没有危险；二，米歇尔。
　　两人到达教堂门口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米歇尔的身影，米歇尔被长剑刺穿肩膀，靠在墙角。
　　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拔出剑，一根钢管深深插进伤口，蜡烛火焰在一旁燃烧。
　　米歇尔面色苍白，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话，还没有吐出第一个字却在一瞬皱眉后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她笑了半天，直到顺不过气了，边咳嗽边抬眼，扬着唇角去看对面的人。
　　“……你不敢摧毁我的，阿伯特，诅咒没有消失，我跟拉莉的灵魂连在一起。”
　　阿伯特用着珉的躯壳，他露出极度可怖的神情，如同恶鬼从十八层地狱浑身负伤出来索命，阴冷得令人寒战，傅忻头一次见“珉”一向挂笑的脸上也能露出如此的阴森的表情，就连“千代渊”的表情也不至于如此。
　　阿伯特直勾勾地看着米歇尔，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缓缓蹲下|身，内心似乎在琢磨些什么。
　　傅忻在珉耳边道：“你这双眼睛，只有在你这儿是温和的，其他人用起来，好像鬼。”
　　“你是在夸我吗？”
　　“……嗯哼。”
　　阿伯特握着钢管往上提，逼迫米歇尔站起身，米歇尔两手被打肿，无法动弹，只能顺着他起身，阿伯特手里凝聚一股力量，一把尖锐的十字架出现在手里，他抬手将米歇尔钉在墙上，米歇尔疼得面部抽搐，但她又想笑，表情在阴影里扭曲，即使十字架扎在肺部，她仍就因为恶魔的契约无法死亡。
　　米歇尔大概过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了，应该是没力气了，傅忻刚准备行动，她忽地抬起沉重地脑袋，笑了下，她这一淡笑很快吸引了阿伯特朝傅忻的方向看来。
　　“我的小跟班，为什么不来救我呢？”
　　阿伯特疑惑地盯着傅忻。
　　“我为什么要……”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35%】
　　“快来啊，快来救我，我好疼。”
　　傅忻看阿伯特面色越变越冷，他硬着头皮走上前，米歇尔随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阿伯特则定在原地，似乎在给傅忻一个解释的机会。
　　傅忻礼貌地对米歇尔露出一个微笑。
　　“我救下你，但是阿伯特把你重新钉回去怎么办？”
　　“哦亲爱的你只需要把我救下来，旁边的阿伯特你肯定也要——”
　　傅忻帮她把十字架拔了出来，迅速丢给了阿伯特，阿伯特收回怀疑的目光，拽起米歇尔重新钉了回去：“拉莉的宝石是不是在你这里？”
　　“你想听到我说什么？是。阿伯特啊，我跟你说了几次‘不是’，你信了吗？”
　　阿伯特不再问她，而是恶狠狠地盯着，和之前的形象完全相背。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10%】
　　傅忻不要脸地询问米歇尔：“刚刚不是救你了吗，你怎么还扣我信任值？”
　　米歇尔无语地闭了闭眼，忍住一肚子怒火，幽幽道：“把他杀了。”
　　“谁？”
　　“你旁边的？”
　　“夫人你开什么玩笑，我杀不了他，我要是跟你钉一起了怎么办？”
　　“动手啊，我叫你动手！”
　　傅忻一脸认真地说：“你更重要，我先把你救下来。”
　　米歇尔再也笑不出来了。
　　傅忻再一拔十字架，阿伯特抢过重新捅回去。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5】
　　后方教堂门口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阿伯特傅忻！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
　　莉莉丝的幽灵状的身影从艾德文娜旁边飘出来——有脑袋。
　　看来是被艾德文娜挖出来了。
　　艾德文娜食指指向珉，命令莉莉丝：“追杀他。”
　　傅忻见状先喊一声：“珉！”又立刻从物品栏里拿出一张纸。
　　莉莉丝迅速朝珉飘去，珉被迫与其拉开差距开启长跑，他从傅忻身边经过，顺走了傅忻刚从物品栏里面拿出来的纸张，随即跑向旁边的走廊。
　　走廊两边的浮雕被惊动，跟随莉莉丝朝珉围攻。
　　艾德文娜从物品栏里拿出长剑，一步一步带着威胁气息走向傅忻和阿伯特：“你们对她做了什么？！阿伯特……别以为你换了身体我就认不出你。”
　　她持剑想要冲过去，阿伯特一剑划出一个半圆，金色屏障环绕住，分隔了艾德文娜。
　　艾德文娜手肘撞上屏障，屏障纹丝不动。
　　“阿伯特，你等着啊。”
　　艾德文娜眼里布满血丝。
　　“等着？你要归还蓝宝石？”
　　“……什么宝石？”
　　阿伯特不想再做解释了。
　　被钉在十字架上苟延残喘的米歇尔突然来了力气，道：“艾德文娜，他指定我们偷了拉莉的蓝宝石，我解释过了，没有，他不信。”
　　废话，蓝宝石是林深拿走的，傅忻正准备开口说明，又被艾德文娜打断。
　　“不信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艾德文娜手指狠狠扎在屏障表面，高温灼烧着她的手指，“躲在里面，不敢出来是吗，一分钟，把米歇尔放下来——傅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下来，并把她送出屏障。”
　　“武器扔进来，我没办法对抗阿伯特。”
　　艾德文娜歪过头，眯着眼看傅忻：“系统不会不给你发武器，少找借口，你有能力威胁他，你还有四十秒。”
　　傅忻轻轻叹了口气，转而微笑，手里的手枪发出“卡擦”的响声，响声后，傅忻风轻云淡地将枪口指对阿伯特：“抱歉了。”
　　阿伯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用的是那位，对你格外忠诚的队友身体，你敢杀我？”


第48章 “深渊就与深渊响应。”
　　“迫不得已我是不会杀你的, 毕竟这年头忠诚的队友难找，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阻挡我，那我也只好开枪了, 我自己的利益至上。”
　　阿伯特抬手指尖泛出一道亮光超傅忻飞去, 恰好击中傅忻胸口，傅忻面色瞬即变了, 捂着胸口往后倒，沿着屏障坐在地上，手颤抖着举着枪要去回击阿伯特，却抖了几下举不起来了。
　　阿伯特道：“艾德文娜，一手交宝石, 米歇尔我就给你放下来了。”
　　艾德文娜又气愤又迷惑：“f**k……哪里去给你找宝石？”
　　“真不是你们？”
　　“不是！”艾德文娜气死了, “不信？！”
　　“就算是信，我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米歇尔。”
　　艾德文娜阴阴看着阿伯特，又瞟了眼没用的傅忻。
　　她将烧黑了的手指头收回，一拳头砸在了屏障上, 另一只手臂里面涌动暗红色的血液，浓雾从手心涌出环绕剑柄, 能量一路延伸至剑头。
　　傅忻眼皮子微睁个缝去偷看。
　　艾德文娜越来越不可控，她开始用剑试图砍破屏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米歇尔，米歇尔懒懒散散，给了她一个不易察觉的、算是鼓励的笑容。
　　艾德文娜于是越砍越有力，阿伯特蹙眉，照她这样下去, 屏障迟早破，他长剑高指, 剑头从米歇尔的左脸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还砍屏障吗？”
　　阿伯特嗤笑。
　　艾德文娜大口喘着气，眼睛还是死死看着米歇尔，鲜红从米歇尔侧脸留下，艾德文娜好似受了刺激，嘴里念着“不要”，眼框越张越大。
　　“你怕什么呢？亲爱的。”米歇尔调侃她，“闭上眼睛，做你想做的。”
　　“玛丽……”
　　“嗯哼。”
　　艾德文娜的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盯向米歇尔，米歇尔一脸鲜红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你……你没有痛觉？你根本没有痛觉吗！啊？！你是人吗？告诉我你是不是玛丽！你是不是！你是NPC米歇尔还是玛丽！”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而米歇尔闭了闭眼，只能是默默地等待她，艾德文娜又拿拳头去捶屏障，屏障裂开一条微不足道的细缝。
　　阿伯特剑指米歇尔右脸，划了个对称的伤口，艾德文娜盯着米歇尔又多出一道伤口，如同野兽濒死般抓着屏障表面嘶声力竭地哭喊。
　　米歇尔低眸：“快来救我啊，艾德文娜，当年你要是早点回来，抓住泰晤士河旁的我就好了，你现在抓得住吗？试试啊。”
　　艾德文娜绝望地看着玛丽，仿佛又回到了第一世得知玛丽死讯的那天，胸口被撕裂的痛全都化作泪涌了出来。
　　“玛丽……”
　　米歇尔淡淡地笑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
　　“艾德文娜·博克！”
　　喑哑的男声从大门口传来，手杖沉重落地——坎贝尔公爵直呼她名，怒气难掩，侍从默不作声低头。
　　“你为了一个NPC都干了些什么！艾德文娜！”
　　“小侄子？”
　　坎贝尔公爵直言：“艾德文娜，我努力将刻花的摩斯密码复原，我无论如何都信任你。我疯狂打消我的怀疑，一直麻痹自己。
　　因为你是我的表姨，你是我在世唯一的亲人，我们在玛丽去世后共同面对了家族最危难的时刻，但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信你！”
　　坎贝尔公爵远远扔下匕首，匕首滑到艾德文娜脚边。
　　“小侄子……”
　　“说，你是系统默认的阵营，还是后期自己加入的。”
　　艾德文娜失望地看他：“坎贝尔！一把匕首而已，谁给你的？”
　　“谁给我的不重要，你拿起来看看。”
　　艾德文娜拿起来看——真的就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而已。
　　远处的坎贝尔公爵心彻底凉了，他看着艾德文娜暴露错愕的表情，他勉强地笑，只是扁着唇，嘴角都略有下垂，笑得苦涩：“拉米雷斯，那把赤翼给她吧。”
　　侍从弯腰行礼，准备送过去。
　　“走过去干嘛，太恭敬了，直接丢给她。”
　　那把真正刻着老鹰的匕首滑到艾德文娜脚边。
　　“……”艾德文娜捡起，哑口无言。
　　“我再问你，系统默认，还是，自己加入？”
　　“自己加入的。”艾德文娜别过脸，“你认不出你姐姐吗？”
　　“的确，”坎贝尔公爵深吸一口气，“她和我姐姐长得一模一样，”他步步紧逼，“但她是米歇尔，是NPC，是系统故意用玛丽的外貌做的假人，甚至为此设置了记忆。”
　　“你闭嘴！她就是玛丽！我知道是她！”
　　米歇尔听笑了：“弟弟啊，我死了的一百年里，为什么不可以一直在0号空间逗留？”
　　米歇尔一句话让坎贝尔公爵沉默了半天。
　　阿伯特自动屏蔽了一切游戏外的信息，如同机械断电一般杵在原地，傅忻皱了皱眉，装着要醒了的样子。
　　他慢慢睁开眼，迎面看见艾德文娜的脸隔着屏幕，眼睛直直盯着傅忻。
　　“你跟阿伯特配合得好啊……去把玛丽放下来！去啊！”
　　坎贝尔公爵见她无可救药，只能站在原地看她还想要干什么。
　　傅忻被为难死了，阿伯特则跟死机了一样。
　　【系统提示：信任值为-10】
　　“行我去。”
　　傅忻说着就爬起来准备去拔十字架。
　　突然，阿伯特身体朝后倾倒，屏障瞬即碎了一地转而如烟消失。
　　在场四名玩家都愣住了，艾德文娜最先反应过来，直接推开傅忻冲到米歇尔面前。
　　傅忻也不怪她，而是敲了敲系统。
　　【“系统，在吗？”】
　　【在】
　　【“你们的NPC死机了。”】
　　【没有。】
　　【“哈？”】
　　【没有死机。】
　　傅忻面色凝重地看着倒地的阿伯特。
　　不会换身体了吧……
　　那珉不就又死了一条命吗？
　　傅忻想离开这个地方去查看，没料步子刚要踏出去，他就被一道外来技能定住了身形。
　　他目光流转，往上抬，林深在二楼栏杆旁站着，手里拿着蓝宝石吊坠，在烛火下折射着暖光。
　　傅忻瞳孔骤缩。
　　“送你们一个惊喜。”
　　蓝宝石吊坠从二楼直直下落，在烛火下闪着炫目的光，即刻——
　　碎了。
　　宝石碎片甚至溅到了倒下的阿伯特身上。
　　艾德文娜低眸瞧了眼碎片：“现在活着的玩家加上我和傅忻，还有九位。”
　　米歇尔的伤口迟缓地愈合，她目光平静地扫了眼周围的人，最后给了艾德文娜一个眼神，艾德文娜打横抱起她。
　　“都给我滚远点！小心我开技能！”
　　傅忻身上的控制总算是被林深解了，他迅速后退两步，免得惹怒了疯女人白死一条命。
　　林深的手臂从身后伸来，拽上了傅忻的胳膊。
　　“跟我走。”
　　傅忻喊了声：“坎贝尔公爵！”
　　坎贝尔公爵刚给艾德文娜让路，扶着礼帽抬头看傅忻，以及捂上傅忻嘴的林深。
　　“林深，你也是叛徒？”
　　林深不耐烦地看了眼坎贝尔公爵：“少多管闲事。”
　　傅忻被他捂得要窒息过去，林深也知道自己捂重了，于是松开，重新用技能定住傅忻，他从傅忻身后走出，手里显现一把枪，直接对着坎贝尔公爵的腿部来了一枪，坎贝尔公爵“咚”地一声跪地，咬牙切齿，侍从立马拔刀，却被坎贝尔公爵一手拦住。
　　林深置若罔闻：“我提醒过你们少管闲事。”
　　侍从的额头突然出现十字架符号。
　　“……”坎贝尔公爵叹了口气。
　　“我劝你们快点离开哦，毕竟，拉莉不受控，现在能出宿舍楼了，我们还剩八个人。”
　　侍从二话不说抱起地上的坎贝尔公爵换路离开。
　　林深早有准备绳子，两下捆好傅忻的手臂。
　　“你做什么？”
　　“那个白毛的灵魂现在在哪里？快去找他。”
　　“我不知道。”
　　林深凑近了：“你都恨不得要扑到人家身上去了，你不知道他的去向？”
　　傅忻阖眼：“他被莉莉丝追杀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林深想了想，一脚将傅忻踹倒在地，用绳子将他拖着往走廊走。
　　傅忻被他拖得怕脱臼，手颤颤巍巍地去抓绳子。
　　“我带你去找他。”
　　“林深！你他妈别拖着我走！”
　　“那你要我怎么带你走？抱你？”
　　傅忻呼出一口冷气：“那你还是就这样拖着吧。”
　　林深听他这么说，立马要来抱，傅忻两只被捆的手立即要使力去敲他，林深早料到，“砰”地一声把他手压回地面，傅忻感觉骨头都要被撞碎了。
　　“傅忻，你的反击方式没改过啊。”
　　林深压着傅忻，居高临下地嘲讽。
　　傅忻不去看他，目光落到一边坑坑洼洼的墙面——浮雕都跑了。
　　林深刚又要说什么，一个球体从远处飞过来，直接撞上的林深额头，撞得他立刻发晕，球体被弹出了两米，傅忻一看——莉莉丝的头。
　　珉早就脱掉了外层厚重的圣袍，只剩下单薄的白金色长衣，血色醒目，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莉莉丝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原来人到了游戏空间也想着发情。”
　　林深似乎是在思考来者是否是珉，哪管珉话语难听。
　　“我就是路过，询问一下，我的身体是在前面吗？”
　　傅忻想要回复，刚张嘴，林深已经从眩晕里回过神，掐着他的下巴，两根手指抵住他的舌头。
　　扣扳机的声音清脆响起，在教堂里回荡，珉停了擦脖子血的动作，眼神黯然，手稳稳地举着枪，枪口直对林深头颅。
　　林深咧嘴笑起：“我们是队友，你开什么枪？”
　　珉枪口往下移，对准林深腿部：“向你学习。”
　　林深哪管他，刀片放进傅忻舌上，迅速而浅的一划，他随即放开傅忻，拿起枪对着珉的手臂干脆利落地开了一枪：“首先我知道，你还没交换身体的时候，从庭院里出来，为了对付触手就已经废了四颗子弹，系统可不会给玩家太多的子弹。”
　　珉手臂被击中，垂在身旁，他摇摇欲坠地靠上墙，眯眼一笑：“好好睡一觉，林深，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子弹。但是我还有别的办法对付你。”
　　【“深度催眠技能”已确认开启】
　　【攻击对象为：玩家林深】
　　林深骄傲的神态立即褪去，他讶然珉也留了一手特殊技能，身体一晃，向后坐去，眼皮不受控地垂下，人也倒在地板上。
　　一旁的傅忻赶紧撑起身体，吐了几口血水，舌头疼得厉害。
　　珉收起地上的枪，走到傅忻面前蹲下。
　　傅忻这才近距离看见珉身上有不少被钝刀划开的伤口。
　　他割断了傅忻手上的绳子，用另一只能动的手擦了擦傅忻下巴上的血渍，大拇指抹过傅忻下唇：“如果可以，别闭着嘴，我看看你的舌头。”
　　傅忻眼睫颤了颤，还是张嘴把舌头伸了出来。
　　伤口很浅。
　　“还能说话。不用你掺合。”傅忻拍走珉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给你的图纸有用吗？”
　　莉莉丝的图纸用时针暗示齿轮的运动。
　　“嗯，跟齿轮对应上了，齿轮扭开了，里面是真神像，锁着需要密码。”
　　“……我们还能去哪里找密码？”
　　“已经找到了。”
　　“什么？”
　　“I see you.”他轻轻地说，“还记得之前看到的RUN那种类型的密码吗？”
　　“所以密码是，ICU这三个字母对应的序数组合起来？……9321？”
　　这真是个冷笑话谐音密码。
　　“嗯哼。不知道算不上游戏的提示，之前拉莉的日记里写过，1、3、5、7、9，两两成对，总会有一个落单。拉莉是落单的人。所以，米歇尔设置的棺材密码，都是双数，而拉莉这边的神像密码，9、3、21都是单数。”
　　“那你打开了神像？”
　　“开了，我不知道阿伯特那边什么情况，也许我得去和他交换身体。”
　　“他倒下去了。”
　　“那我去一趟吧。”
　　“好，走。”
　　珉目光温和下来：“你跟我去吗？我不是很建议，你翻窗找个安全的地方随其他玩家走吧。”
　　“为什么？”
　　“神力回归，会有很大的动静。”
　　傅忻瞥了眼躺着的林深：“正好让他自生自灭。”
　　珉朝教堂大厅望去，又看了眼傅忻：“走了。”
　　“嗯。”
　　“……如果。”珉说。
　　傅忻拂开遮住眼睛的碎发，随意地抬头，珉美眸中是殷殷如海的缱绻柔和，如同破晓时的海面滚跃的亮光，那种光傅忻曾经在第一次参加游戏胜利后，从他原身的银眸里见过。
　　这是第二次，却是更为深沉浓厚的。
　　傅忻愣住了，他大概被珉的眼神震惊到了，也许是害怕……又好像不是。
　　“如果什么？”
　　“没什么，这副身体痛感太强烈了，我先走了。”
　　又因为珉是借着他人的瞳眼在看傅忻，傅忻突然分不清虚实真伪。
　　“珉？”
　　“怎么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还未从方才的恐惧激动的余波里脱身，又重新被卷入天光初醒，礁石旁波动不安的潮水。
　　“没什么，我看你刚刚的眼神我怕你一去不回。”
　　“你困眼花了吧。”
　　珉转身离开，那一瞬的眸光似乎也只是错觉。
　　傅忻对方才珉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他挪开脚步，从林深旁边走开，想着越走情绪便会越稳定。
　　然而随着一步一步地走，他感觉海水彻底将自己淹没了，他走到破碎的彩窗旁，手指却在抖。
　　他又去看离开的珉，珉已经要走到拐角处快离开他的视野了。
　　傅忻的喉咙仿佛被人掐着，严重影响气流通过气管，他翻窗迎接到外面的暴风骤雨时，只觉得舒了口气，第二口气却很难喘上。
　　冷雨打在身上，他清醒起来。
　　【“系统，在吗？”】
　　【在】
　　【“查询当前游戏本阵营存活人数。”】
　　【当前游戏本阵营存活人数为：7】
　　死了一个人。
　　傅忻想起坎贝尔公爵对珉提供的庭院消息，决定去看一眼。
　　眼下时间很紧，艾德文娜和米歇尔那边估计已经开始想尽办法自己动手除人了。
　　至于林深，他的阵营很奇怪。


第49章 “我的波浪洪涛…”
　　艾德文娜说过：现在活着的玩家加上我和傅忻还有九位。
　　林深碎掉蓝宝石, 他不是拉莉阵营。
　　艾德文娜也没把他算入自己阵营。
　　艾德文娜如果是刻意这么说，让林深当间谍，那林深当众毁掉蓝宝石不合理。
　　按照系统的尿性。
　　傅忻想不通, 林深总不可能没有阵营意识？
　　他想着这些就烦, 暴雨越下越急，风也越吹越像鬼嚎, 原本这个雨的大小就够闹洪水了，结果这下老天跟疯了一样。
　　轰然电闪雷鸣，无数如同放大版的蝙蝠从天空裂缝里飞出。
　　傅忻迅速跑起来，庭院的方向，红色的触手破开大地, 直冲黑天, 随即朝下凶猛一甩。
　　傅忻隔的还有几栋楼的距离，却也感受到了那家伙的威风。
　　这场游戏到底该怎么破？
　　棺材，开了。
　　神像，开了。
　　米歇尔她们的任务应该是杀光所有玩家。
　　而正常拉莉阵营的玩家是抵抗, 破解密码，从出口走。
　　对于傅忻这种卡bug般的双阵营又该怎么处理？
　　突然, 一种尖利的嘶嚎声从身后传来，一个人形怪从地里爬了出来，骨头外包着一层枯黄色的薄皮，尖牙呲着。
　　傅忻赶紧跑了起来——往庭院。
　　应该，那触手怪是恶魔，不会攻击他。
　　其他这些莫名冒出来的东西，难说。
　　路上看见有人影从宿舍楼跑出来了, 前方人形怪跃出，直扑米歇尔。
　　傅忻觉得真巧, 这就又碰上她们了。
　　艾德文娜割断人形怪的脖子，扶米歇尔起身。
　　“第三阵营的已经冒出来了！快走！”
　　傅忻好像明白什么了，他回头望去，四五十只人形怪破开教堂彩窗——是林深的跟从。
　　他继续跑起来，草丛里不断有异形怪冒出来。
　　教堂里猛地传来爆炸声，傅忻被强大的气流推倒在地面上，手掌险些被地上的彩玻璃刺穿。
　　异形怪顺势朝傅忻扑了上去，四面八方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傅忻觉得自己死期已到，只听一边的教堂再次发出轰炸声，大批异形怪从室内涌出，傅忻勉勉强强拿匕首抵挡住两只猛扑过来的异形怪，割断它们的脖子，随后又捡起地上锋利的彩玻璃放蛋白石里物品栏里，试着当飞镖用了。
　　蓄势待发，却听一声“让开”。
　　林深被异形怪簇拥着朝傅忻前进，异形怪受到指令，将傅忻和林深中间留了条道路。
　　“催眠这么快就对你失效了？林深，你第一次参加游戏，能活过半场修道院，真的让我有些惊讶。”
　　“催眠啊？可能是白毛那边出了点问题，不是我体质好，再说，你一口咬定我第一次参加游戏啊？”
　　傅忻被他的话震住了，朝后退一步，又被异形怪朝前一推，他重心不稳，只有踉踉跄跄地朝林深接近了几步。
　　“林深？你。”
　　“……哈哈，我开玩笑的，我初出茅庐，运气好呢。”
　　傅忻上下扫视林深一眼，不懂林深现在的意图。
　　他觉得林深没有开玩笑，难道林深之前死过？
　　不可能，傅忻记得自己没见过林深死亡，而且林深能反复杀死每个世界的自己。这并不符合主神的规则。
　　“第三阵营就你一个？”傅忻平视他，面色冷静，“你要怎么做？趁这个机会杀死我？”
　　林深叹气：“周围这么多家伙，都是第三阵营的，你看不见吗？——至于杀死你？不，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你脖上的吊坠。”
　　傅忻不解：“为什么？”
　　“你的关联物品，对吗？”
　　“不是。”傅忻回复得非常干脆果断。
　　林深略微歪过头，面上带笑：“你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我都记得到，蛋白石是多出来的东西，太扎眼了，你哪里来的自信，说……不是？”
　　寒意裹在冷雨里丝丝缕缕往傅忻的皮肤里钻。
　　“林深，你可以尝试一下，在休息空间买点道具。”
　　“之前的空间没有商店。”
　　“有。”傅忻不心虚。
　　“没有。”林深正过头，一点动摇也没产生。
　　“隐藏的，你没有机遇，好惨。”
　　林深听笑了，他还是不信，但却用哄人的语气：“嗯，对，我没有机遇，是我猜错了。”
　　“那你要怎么样？”
　　“抢啊，抢的道具不用花货币，挺好。”
　　林深抬起右手，准备下达指令。
　　傅忻见周围异形怪数量太多，逃不了，只能先装乖，把林深喊住：“林深！你等等！”
　　林深手悬在半空，他不说话，就想听听傅忻又要怎么骗人。
　　“这个蛋白石是用来储存东西的，里面大部分装的都是本场游戏的日记、线索，我给你就是了。”
　　傅忻垂眼，微微低着头，手颤着去碰脖子上的蛋白石，手心全面覆盖住表面，紧紧握住，像是不舍得，另一只手去解开链子与蛋白石扣住的小环。
　　他又从蛋白石里拿出之前装怀表的木盒，林深道：“没必要包装，直接给我。”
　　傅忻一脸对林深的无语：“这个道具离开了我的手会失去作用，直接作废，放进盒子里能够清零，重新设定主人。”
　　林深沉默了。
　　傅忻把盒盖抬起，盒盖刚好立起，挡住了林深的视线，傅忻手心握着蛋白石，然后“扑通”一声，彩玻璃从蛋白石的物品栏里被偷偷移出，掉进盒内，傅忻装作无奈，叹了口气，手有些微颤地去关盒盖，实际上蛋白石顺着手腕滑进了衣袖里。
　　“林深，”傅忻身体发抖，冷的，但是他得装作是因为害怕抖的，他闭上眼，“可不可以别让那些东西围着我，我受不了了。”
　　先提出一个略微过分的要求，再换成傅忻真正想要的要求，傅忻先林深拒绝前道：“……离我远一点也行，哥。”
　　林深想了想，挥挥手，叫异形怪分散一点。
　　傅忻再慢慢将盒子递给林深，借着林深开盒的空隙时间，傅忻使尽全力从没收到攻击指令的异形怪中跑了出去。
　　“抓住他！”
　　傅忻把最后几块彩玻璃朝两边扔去，勉强撑了几秒，与庭院拉进了距离，然而随着林深不断下达指令，异形怪的速度开始提升，傅忻即将要被它们撕碎。
　　傅忻疯狂在心里祈祷，但还是被身后的异形怪赶上了，尖利的爪子深入后背，前方一根红色的触手伸出来扫倒了一排异形怪，迅速缠走了傅忻，将傅忻从一片鬼怪中捞了出来，朝庭院正中心带了过去。
　　红色的眼珠子审视他，一股电流通过傅忻，他痛苦地抓着触手表皮。
　　“你要做什么？”
　　赤瞳眯起。
　　不一会儿，祂的眼里出现了奇怪的符号，就如同第一层游戏里的巨怪一样。
　　二次利用这种设定啊。
　　傅忻怎么可能看得懂符号，这怪物估计也意识到了，符号一变幻，成了文字。
　　【你。叛徒？】
　　“我不是。”
　　【但米歇尔对你的认证是负数了。】
　　“她污蔑。”
　　【嗯。】
　　“？”
　　傅忻低头看，庭院“神像”周围的地面已经没有土覆盖了，露出一串英文字母。
　　大概意思是：恶魔将给你们更多的力量，祝你们在期限内完成任务。
　　【你们快失败了。】
　　“会怎样？”
　　恶魔没回答，赤瞳静静地看傅忻。
　　【不会有好结果。除了你。】
　　触手将他放在地上，恶魔露出来的身体全都回到了地底。
　　动静太大，第三阵营头上飞的地上跑的都被吓得离得远远的。
　　结果教堂方向又是轰然巨响。
　　怪物们都不知所措。
　　风在游戏世界里疾奔，暴雨迷住了眼，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三秒后，又是相同的方向，相同的巨响，是疯狂暴雨都掩饰不住的响声。
　　有什么东西，坚硬的……粗糙的树枝伸出教堂窗户。
　　带着光亮。
　　轰隆、轰隆……
　　天地惶惶。
　　飞行怪物想去抓树枝，去折断，然而树枝折了又生，茂密的毒叶将他们包裹。
　　最后一声巨响，从远处跨越了厚重的雨幕而来，震得傅忻耳鸣，他一手抹开脸上的雨水，眼前视线一亮。
　　神树破开教堂的束缚，砖瓦粉碎一地，枝桠从肌肤和单薄衣物里破出，在电闪雷鸣里舒展，荆棘遍生，金色的果实闪耀着绚丽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大半个修道院，叶如水晶剔透，光影迷离，而底下树根粗壮，甚至露出地表，如同危险而迷人的蟒蛇。
　　这时候，宿舍楼的大门也挤满了亮光，傅忻想那里应该就是出口了。
　　他观察一下四周，开始继续赶路，所有的怪兽几乎都在往神树那里走，然后被卷进剧毒液里。
　　大部分玩家应该已经进去了，门前站着坎贝尔公爵，和竟然没死的拉米雷斯，艾德文娜坐着地上失魂落魄，米歇尔从身后抱住她。
　　旁边地上掉落了一个人的手臂——白猫的。
　　不知她是死是活。
　　“艾德文娜！为什么不挣开她！我命令你现在去找阿伯特转移阵营！你还有活路！”坎贝尔公爵的愤怒都砸在艾德文娜身上了。
　　米歇尔低声笑：“艾德文娜，我知道你不愿意走……我本来就没打算放你走。”
　　“什么？玛丽……”
　　玛丽亲吻艾德文娜的耳朵：“你为什么不跟坎贝尔走？我告诉你啊，我之前骗你的，不杀完所有玩家，我们都走不了的，”她深深吸了口湿润的冷气，“想活下去，坎贝尔也得死。”
　　“所以……你之前一直叫我放过他。”
　　玛丽抬眼去看坎贝尔公爵稚嫩的脸：“我亲爱的弟弟啊，你想让她跟你走？她走了，又有什么用呢？让我留下她吧。”
　　坎贝尔公爵感觉脚下站不稳，侍从立即扶住，他惊鄂地看着姐姐的脸庞。
　　这场游戏，对手一直在故意放水。
　　艾德文娜脑子里嗡嗡嗡地响。
　　“玛丽，你骗我？”
　　“对，就像，你多年前骗我一样。已经有玩家逃离了，你要换阵营离开我吗？”


第50章 “漫过他身。”
　　坎贝尔公爵伸手去拉艾德文娜。
　　艾德文娜愣了一阵, 狠狠甩开：“我不走。”
　　“艾德文娜！”“她是玛丽啊！她就是！她怎么可能不是！怎么可能不是！”
　　坎贝尔公爵也怔怔看着玛丽。
　　玛丽将艾德文娜从潮湿的地面上拉起，对远处站着的傅忻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你是双阵营，直接走就行了。”
　　她对系统隐藏的规则好清楚。
　　傅忻望了眼神树。
　　“看见他了吗？”
　　坎贝尔公爵觉得头疼：又来一个。
　　侍从替他道：“公爵先生应该想说, 你其他两个队友都出去了, 牺牲一个没有关系。”
　　傅忻说那他妈是给他送福利的游戏管理员，死了出大事。
　　玛丽道：“他现在貌似是困在游戏里面了, 我赶来的时候和艾德文娜目睹他与阿伯特的身体都被撕裂了。”
　　她轻飘飘的一语在傅忻看来足以使得石破天惊。
　　坎贝尔公爵看着傅忻隐入雨幕中，沉重地叹了口气：“艾德文娜，你……你现在跟上傅忻吧。”
　　艾德文娜蓦地一脚将坎贝尔公爵踹入门里，侍从只能紧跟其后进入门里。
　　玛丽震惊地看着她方才的举动。
　　艾德文娜握住她的手，带她缓缓走向神树旁, 只说：“挺漂亮的。”
　　傅忻的身影又重新回归二人视野。
　　“两位, 可以借把刀吗？”
　　艾德文娜挑眉，一旁把头靠在艾德文娜肩上的玛丽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艾德文娜丢了把长剑：“教堂蜡像手上拿的，白嫖不谢。”
　　玛丽也将一把长剑丢给傅忻，这把长剑有骷髅头的符号：“双阵营随便用, 可以注能，你拿一把吧, 当然我的肯定要好些。”
　　傅忻左右手都拿了：“谢谢啊，我可以留着下场游戏用，两把我都拿。”
　　“原来是个穷鬼。”艾德文娜评价。
　　傅忻点头：“对。”
　　他又跑到远处两人看不清的地方了。
　　异形聚集，它们的目标都是树。
　　傅忻拿刀不是防御，而是开路。
　　异形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庞大的树干就在不远处，说实话，他不知道怎么找到珉, 他说无脑过来的，珉也许就是这些被啃咬的树枝。
　　“阿伯特！阿伯特你听不听得到！”
　　树叶摇曳发出悦耳的响声。
　　“告诉我, 珉，金鱼，那个白毛在哪里！”
　　树叶摇晃，掉下来一颗金色的果实。
　　不会吧，变成果子了……
　　“这个……这个是他？”
　　树叶摇晃，傅忻捡起果实放入蛋白石里，转身要走。
　　结果古树摇晃得更厉害了，傅忻又转回去，两手拿剑，杀了进去，一路到树干，触摸树干粗糙的表皮，一股温暖的能量顺着手指流入身体。
　　“小先生？”
　　傅忻循声抬头望去——拉莉。
　　拉莉两只耳朵完好如初，白皙的皮肤有漂亮的血色，俏皮灵动的双眼在金色光辉里流转，她嘴里正津津有味地嚼着果子。
　　“小先生，你怎么来了？”
　　傅忻盯着她手里的果子：“你怎么？”
　　“我怎么？”
　　“这个果子是怎么来的？”
　　“阿伯特结出来的啊。”
　　拉莉嘻嘻笑着，险些从树上掉下去，树叶晃动扶住了她。
　　“你吃一个啊，很甜的。”
　　傅忻难以言说。
　　“抱歉，拉莉，我现在在找人。没心情吃果子。”
　　“找人？”拉莉晃着脚，“找人？找谁？你说说，也许我知道。”
　　“就是之前和我们一起的白毛。”
　　“哦，”拉莉又嚼了一口果子，“你找他啊……”
　　傅忻听者心里一紧：“他怎样了？”
　　“他啊……唉……”拉莉叹息。
　　傅忻觉得珉完蛋了。
　　“那个白毛，他明明就在阿伯特身后啊，你怎么就只知道问，不知道自己找一下呢？”
　　“？”
　　傅忻绕着树走。
　　树后如水晶般斑斓剔透的植物密布，傅忻试探地拨开这些植物，小心走在里面。
　　拉莉又嚼了颗果子。
　　“阿伯特想和你们说声抱歉，阿伯特树枝破出来的时候把他伤着了，两个人就融为一体，阿伯特之后把他抽离出来，现在又给他身体修复好了，应该快醒了。”
　　傅忻再次缓缓用手拨开周围的花草，五光十色里窥见了珉平静温和的面容，白发柔软地垂在脖颈边，雪色的睫毛垂下扇形阴影，阿伯特赔了他一件白色长衣，他就安安静静地睡在玲珑花草里。
　　“珉，醒醒。”
　　傅忻伸手去碰他的肩膀，刚一碰上，珉便缓缓抬起了眼皮。
　　“该走了。”
　　珉有些出神。
　　“……都解决了吗？”
　　“解决了，已经有很多玩家离开了。”
　　拉莉关心地望着树下：“傅忻，你快吃果子，你现在身上有恶魔的诅咒。”
　　原来是这个用处。
　　傅忻从蛋白石里拿出果子，咬了下去，先是苦的，在嘴里抿着越抿越清甜。
　　“呐，宿舍的大门已经闭合了，我跟阿伯特要感谢你们，给你们安排了一副棺材，为什么是一副呢？啊因为只有一副，就是阿伯特之前躺过的，他加工了一下，现在是水晶棺，你们凑合一下，待会儿会让仙灵把你们抬出去。”
　　“谢谢，棺材在哪里？”
　　“你们后面。”
　　果然有一副水晶棺，勉强能容下两个人。
　　果子里面没有果核，傅忻想想既然是在游戏里，见怪不怪了。
　　珉抬了抬下巴：“系统的设定总是令人出乎意料。你先请。”
　　傅忻也不跟他客气，躺进去了。
　　珉扶着棺材躺了进去，拉莉从树上下来，替他俩合上了盖子。
　　傅忻问珉：“……会透不过气吧？”
　　珉转眸，认真地看他，没说什么。
　　“？”
　　拉莉开心地笑起来：“两位再会！”
　　棺材突然漂浮了起来。
　　傅忻发现自己的指尖没有肉了。
　　白骨。
　　两人互相一看，他们的身体逐渐要变成枯骨。
　　“拉莉坑我们？”
　　珉说，不知道。
　　但是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白色的蝴蝶将棺材底簇拥，一股能量抬着棺材轻缓飘离了神树，恰好经过艾德文娜和玛丽。
　　两人依偎在系统燃放的火焰里，艾德文娜吸了口长烟斗，玛丽躺在她腿上似乎睡着了。
　　傅忻挪开了视线，用自己的骷髅手抬起珉的骷髅手，思考了一阵：“你知道吗…啧，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
　　傅忻觉得好累，努力睁着眼，像是自说自话：“意大利摩德纳，两位中年男性一起躺在棺材里面，可能是战友或者兄弟什么之类的关系，一起在土下度过了1600年。我想如果我没有遇到林深……一段美好光明的关系珍贵而不朽。”
　　他说着闭上了眼，好像睡着了，珉伸手轻轻碰他的腹部，皮肤越来越薄，白骨快露了出来。
　　“傅忻？”
　　没应。
　　珉轻轻将傅忻的身体翻到与他面对面，他感觉自己也要睡着了。
　　但他得再撑一下。
　　“傅忻，那你知道瓦达洛吗？”
　　他把傅忻的骷髅手轻轻抬起，放在了自己的肩上，自己再花了不少力气挪了一下身体，揽住了傅忻的后背，然后他就要闭上眼了，因为他不忍心看见傅忻的脸变成骷髅。
　　【玩家傅忻，玩家珉】
　　【通过支线2】
　　【通过第二层修道院】
　　【正在重新加载躯壳信息，二三空间夹层休息厅】
　　【加载过程中，系统提示：第三层开启后，可呼唤系统购买道具】
　　【本休息空间停留两日，祝你们度过轻松愉快的时光】
　　【现本大组人员共计29位玩家】
　　【另外大组人员共计57位玩家】
　　【两大组于本空间合并，第三层共同参与游戏】
　　【相处愉快】
　　【餐厅免费提供红酒，牛排，蛋糕，咖啡等，由主办方希尔维亚支付】
　　【加载完成】
　　【传送至休息房间】
　　【哔哔哔……已切断】
　　海浪掀起。
　　傅忻躺在海与陆地的交接处，神情恍惚。
　　不应该把他传送到休息室吗？
　　傅忻满脸雨水，浑身湿透。
　　隐隐约约的，远处有什么庞然巨物跃出海面。
　　傅忻毛骨悚然。
　　那庞然巨物再次落入海中，发出轰鸣声响。
　　傅忻迅速爬起来远离海边。
　　他边跑边回头去看。
　　可海上却没了影子。
　　傅忻鸡皮疙瘩掉一地，头皮也跟着发麻，脚刚好踩到凹凸不平的泥地崴了一脚。
　　这一崴可不轻，他疼得面部抽搐，感觉骨头都断成了两截，他只得一路单脚跳着寻找洞穴躲雨。
　　天色越来越暗，闪电显得格外分明亮眼。
　　傅忻冷得哆嗦，单脚也跳酸了。
　　轰隆一阵巨响，地面倾斜，傅忻顺着坡滚了下去。
　　傅忻麻木了。静静躺在地上，雨水还是不停地泼洒。
　　他闭上眼。
　　雨滴打在伤口，与血融合。
　　空中响起雷声，震得傅忻头疼，有光芒从云层中射出。
　　是神鸟破开苍穹，沉重地朝下坠落。
　　翅翼下旧伤新伤横七竖八，利爪破裂。
　　海中的怪物感受到动静，无数条触手伸出海面勒住翅翼与利爪。
　　但很快，接触羽翼的触手开始燃烧，神鸟扑打着翅翼在空中晃了晃，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转而躯体倾斜飞速绕过腾空跃起的鱼怪，直直朝着傅忻的方向飞去。
　　很快，嘈杂雨声中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比落雨轻，最后停在他的腿旁。
　　傅忻眼睫不禁一颤。
　　那人好像是蹲了下来，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伸出温凉的手指，轻点在细长伤口的前端，指腹自上而下缓慢地抚摸裂开的伤口，拭过血液，指腹与皮肉相贴，灼热、疼痛蔓延而上，顺着神经攀爬。
　　傅忻睁开眼“刷”地抬起未骨折的那只手忍着剧烈疼痛坐起身狠狠抓住那人的手腕。
　　毋庸置疑。
　　这人是——珉。
　　傅忻的心猛地一震动，伸出去的胳膊肌肉霎时没了力气。
　　珉将他扶起。
　　“别怕。”他抬眸一笑，雨珠恰好落在他的唇瓣上，“我带你离开。”


第51章 他偶遇
　　珉点了点傅忻受伤的腿, 傅忻顺着他指的位置望下去——珉触碰过的伤口愈合了。
　　“谢谢。”
　　珉卷起他的裤腿，在关节处揉了揉，又小心抬起他骨折的右胳膊传输能量。
　　“试着站起来。”
　　傅忻动了动右手, 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
　　“……你当这里是监狱吧。迟来的惩罚。”珉伸出手, “拉紧我，别松。”
　　珉回应傅忻手中的力量, 转身抬步快跑。
　　离箭般的速度，迅速朝海的方向奔去。
　　海水迎面扑来，气泡将傅忻环住，为傅忻提供氧气。
　　珉神色一沉，松开了他的手。
　　不远处一头黑色的深海巨怪以惊人的速度朝两人的方向冲去。
　　那头巨怪流线型的身体与庞大畸形的龙尾结合, 灰暗坚硬的外皮像是枯树粗糙的表皮。
　　珉望了眼傅忻, 银色的眼眸轻眯。
　　霎时，他的皮肉一层一层地、镜子破碎般分裂，好像有庞然巨物要从他身体里破开，白光四散。
　　强光后, 两头巨大的怪物左右相撞，海水与天地一齐震动。
　　“顺着远处的光芒, 游过去。”
　　又是一阵强光，傅忻再睁眼时，只见复古深沉的瓷质吊灯挂在天花板上，整个房间被暖色光盈满。
　　红棕色的墙布，甚至有雕刻花纹的柜子，晾衣架，窗帘外一层透光的, 内一层全遮的，还有遥控器控制, 比之前的休息空间精致了好几倍。
　　一壶红茶摆在床头柜上，珉喝了杯润润喉，觉得味道一般。
　　“你说什么？迟来的惩罚？”
　　“我跟你作弊乱入游戏，这是希尔维亚的惩罚。”
　　傅忻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怎么这一层休息空间这么豪华？”
　　珉一幅习以为常的模样，无奈笑了笑：“因为有贵宾啊。”
　　“你们VIP上还有MVP还是什么VIP+……”
　　“不是。”珉缓缓道，“你没发现，另外一大组死的人都比我们少太多了吗？”
　　“是，那又怎样。”
　　“你仔细回想一下，那天刚进游戏，在黑教堂主大厅里，你和你旁边的人被分开了。而坐你旁边的那个人是希尔维亚挖来的，基本上隔壁大组的玩家，都得围着他转，希尔维亚也可能把关卡设置的偏简单。”
　　“还有这种不公平操作？”
　　“0号空间的管理体系被她搞得乌烟瘴气，这种不公平操作还只是冰山一角。”
　　那天坐在傅忻身边的人是谁，傅忻还真没注意到。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会让希尔维亚如此看重？
　　珉朝楼下大花园望去，有不少人离开去对面餐厅，他回头看傅忻在思考些什么，问：“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你认识？”
　　“……不，我没注意。”
　　“你还记得你的高中班主任吗？”
　　“……什么？”傅忻的大脑飞速运转，“似乎记得一点点，脸，倒是模糊。——高中班主任坐我旁边且是希尔维亚请来的贵宾？”
　　珉忽地笑出了声，美眸眯成月牙：“这不是缘分和巧合。他的灵魂受到上任主神的诅咒，粉碎得几乎上亿个世界空间里都有他的存在，但是他所在的每个空间，病痛癌症、精神，外界、祸乱……都会精准无误地降临到他的身上，他在这之前没有一世善终。”
　　“那他集合不了所有灵魂，又是怎么上来的？”
　　“根据诅咒条约，有一世无病无痛无牵无挂而亡，就能勉强回归0号空间，希尔维亚在此花费了大量精力人力，许多更重要的工程都没有去处理，”珉扭开房门把手，话锋一转，“去吃饭，他的事其实与我们关系并不是很大。”
　　免费的红酒牛排，不去可惜了。
　　傅忻跟着珉下楼，这地方的走廊都奢华得有些过分，珉说这里是个大庄园。
　　意料之外，两人下楼碰见了个穿酒红长裙的大人物。
　　希尔维亚见两人一路，挑了挑眉。
　　珉面上挂起自然的官方笑容：“早上好。您怎么来了？”
　　希尔维亚看着心情愉悦，光明正大扫视傅忻一眼，对珉道：“随机抽查，我去询问林深的状况，检查一下他的档案。”
　　傅忻表面上倒还是平静，黑如墨的眼方一抬便与希尔维亚对视。
　　希尔维亚笑了起来，听着更多是嘲讽，她话语的朝向仍是珉。
　　“你既然在这里，是要去餐厅吗？啊无所谓都一样，把这个给你哥吧。”希尔维亚将墨绿色的礼盒递给珉，“我相信你不会偷看的。”
　　“我不会的。”
　　“好孩子，那我先走了。”
　　“您慢走。”
　　希尔维亚这会儿去看林深，估计是给他们两人一个警告。
　　“会怎样？”
　　珉平静：“不会怎样。”
　　气氛有些冷，他又补了一句：“没关系的，别紧张，这都不是她在意的点。”
　　可是傅忻觉得如果希尔维亚发起怒来，惨的应该是珉，珉估计是习以为常了，率先安慰傅忻。
　　傅忻其实心里也没多在意惩罚。
　　两人走入餐厅的时候，珉随机找了一个服务员：“帮我找Silvery，他的ID号在玩家置顶，你帮我锁一下他的位置。”
　　“珉先生，您的管理证有吗？”
　　希尔维亚递礼物盒的时候，底下还放着一张卡，珉摸出来看都没看一眼那卡是什么，便道：“S1管理员证，这里呢。”
　　他摸着凹凸不平的卡面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好的珉先生，我这就呼叫系统。”
　　“他在二楼，您到了能看见悬浮光标在他的附近。”
　　珉点了点头：“谢谢。——傅忻，你还上楼吗，这几层楼都差不多摆设的。”
　　“走吧，都一大群人在交谈，我一个人有些尴尬。”
　　“好。”
　　悬浮光标只有珉看得见，珉带着傅忻一路往前走，走到半途，傅忻看见一位个子很高的玩家站在人群里。
　　傅忻觉得自己眼花了。
　　那个人转身，侧脸露了出来。
　　傅忻突然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他没有办法理智地思考，只顾着往前跑，从珉身边经过，那个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在一片噪音里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转头，看见奔跑过来的傅忻，那一刻，好似万籁俱寂。
　　对面的人一米九的身高，穿着黑色的军服，深邃的瞳仁犹如黑曜石幽暗，朦胧灯光映衬他锋利俊朗的轮廓，他肤色很深，手上有不少的茧。
　　和傅忻这种小白脸简直是鲜明对比。
　　傅忻见到他也不开口说话，对面的人从惊讶中回过神，给傅忻递了一杯香槟：“傅忻，好久不见。”
　　傅忻接过杯子，和他碰杯：“我没眼花，你是尹重郁，对吧？”
　　“那还能是谁？”尹重郁音色沉厚如礼堂演奏的大提琴，极富有磁性。
　　他便是那位要开gay吧请傅忻当调酒师的老兄，傅忻跟楼下的母亲学过调酒，学得还挺好，但是尹重郁最后没有开gay吧。
　　两人初中相识，尹重郁一直是混社会的坏学生，留过级，打架斗殴是常干事，某天傅忻刚好撞见尹重郁被一群人打昏后套上麻袋丢河里去了，傅忻报警喊救护车救了他一命。
　　尹重郁本来是讲义气不差正能量的好青年，养成这个性子是后天的——跟家庭挂钩，他爹有钱但极其花心，做了不少对不起他老妈的事，对尹重郁也是放养的态度。
　　他所在初中两极分化严重，老师对他这种交高价送进来的学生通常放任不管，只关注成绩拔尖或有潜力的学生。
　　傅忻和尹重郁家庭都蛮破碎的，两人一起挺过很多困难。
　　尹重郁有回受了大挫，拉着傅忻喝酒的时候可算听了傅忻的劝告，认真学习去考了高中，他不当混混，成绩提上去的速度跟火箭有得一拼。
　　两人之后高中竟然分到同一个班，林深在隔壁班。
　　尹重郁因为傅忻揍过林深好几次，林深回击也是伤得重，要不是两边家长跟学校领导关系硬，他们估计要被劝退。
　　除此之外，高中时期年轻气盛，尤其是尹重郁格外倨傲，傅忻和尹重郁会因为一些像打赌一类的小事比拼争个半天，大多数都以尹重郁告败而终。
　　后来不了，因为傅忻跟林深住一起了。
　　不过傅忻跟尹重郁的关系依然很好，傅忻预感林深会拆断他与尹重郁所有的联系，因此焦虑担忧过。
　　但最后也不了，因为尹重郁先傅忻一步死了。
　　“跑这么快，原来是碰到熟人了。”珉跟了上来，同尹重郁问好。
　　尹重郁回了声好，若有所思：“……你的声音我听着耳熟。”
　　珉：“我吗？”
　　“嗯。”
　　“巧合吧。”珉笑了笑，朝另一个方向望去：“原本我是来找人的，现在人在过来的路上。”
　　“找谁？”尹重郁也看了过去，“你说的是，Silvery？”
　　珉点头。
　　傅忻尊贵的高中老师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
　　Silvery当时进校的时候不少女生都疯了。
　　他把长发束拢扎了个随意的低马尾，金色的方框眼镜压在细挺的鼻梁上，面容是清净的美，给人第一印象宛如白纸上干脆利落的钢笔水痕，乍一看雌雄莫辨，从他敏锐锋利的眼神却可以立马分辨出这是名男性。
　　“尹重郁，什么事？”
　　“遇到了我的老熟人，傅忻，旁边是他队友，他刚刚说他在找你，你们认识？”
　　Silvery扬起一边长眉：“你认识我？”
　　“当然，不过你在此之前没见过我。”
　　傅忻脑海里回响起希尔维亚那句话：把这个给你哥吧，我相信你不会偷看。
　　傅忻扯住珉的衣物，询问Silvery：“希尔维亚为什么帮你？”
　　他问得很突然，但这个问题并不会揭露Silvery的秘密。
　　这件事人尽皆知，Silvery平静道：“那个疯婆娘是我母亲。”
　　那，她也是珉的母亲？？
　　傅忻难以掩饰震惊。
　　希尔维亚对珉刻薄这事人尽皆知，傅忻在前几场游戏都反反复复听到过这种闲聊八卦，但大家对他俩的关系一直都说的是秘书与上司，没想到是母子，还是如此隔阂冷漠的母子关系。
　　Silvery又侧头对珉笑道：“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珉礼盒递至Silvery眼前，“希尔维亚托我给你的。”
　　Silvery手掌抵住礼盒笑着拒绝：“这东西对我没用，你拿着吧。”
　　“我猜是游戏破关线索作弊文档，对我也没用。”
　　Silvery手指勾住礼物带：“还是谢谢了。”
　　“客气。”
　　Silvery的物品栏弹跳出，话筒到手，Silvery清清嗓子，开启话筒拍了拍，碰撞的声音在这层楼放大，周围跟Silvery同组的玩家瞬间安静，其余不知情的玩家感到迷惑。
　　“系统，开屏幕，开台。”
　　餐厅的空旷处一个平台出现，并伴随着一块大屏幕。
　　众玩家给他让出一条路来，Silvery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他生得太精致，气质绅士优雅，格外瞩目。
　　“各位玩家早上好啊，我们开始本场拍卖——下一层丛林地图，所有的线索都在这里了。”
　　大屏幕显现出礼物盒的三视图。
　　众玩家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Silvery扶了扶眼镜，又呼叫系统展示信息。
　　一旁的表格显示各个玩家的信息，和投入的货币数量。
　　暂且都是0。
　　他自信冷静的声音在嘈杂中十分清晰：“各位玩家，我们速战速决，0货币起拍。”
　　【滴，玩家白猫出1000货币】
　　【滴，玩家拉米雷斯出1200货币】
　　【滴，玩家桑野出3000货币】
　　……
　　数值不断地往上攀爬，Silvery全程从容淡笑。
　　【滴，玩家林深出5000货币】


第52章 他的虚假记忆
　　傅忻纳闷林深哪来那么多钱。
　　【滴, 玩家桑野出20000货币】
　　傅忻沉默了。
　　再也没有其他玩家能抬出比“桑野”更高的价钱了，拍卖物品自然而然属于他了。
　　Silvery挑眉朝台下一个方向望去：“又是你啊。桑野，老规矩, 为了防止泄露, 物品已交由系统，进入游戏后便会到你手中——系统, 收屏幕，收台。”
　　傅忻看向珉：“林深哪来的5000货币？”
　　“要么游戏里遇到了什么，要么希尔维亚资助了。”
　　“……他最好是第一种可能。”
　　“其实都一样。”
　　“为什么？”
　　珉缓缓道：“修道院没有任何货币获得途径，有也是主神拖系统给他硬加的。”
　　傅忻想不通：林深有什么价值让希尔维亚特别关注？
　　珉似乎看出了傅忻的疑惑：“你知道么？林深能给我带来麻烦。希尔维亚花了很多时间把Silvery带回0号空间，Silvery回来的那一刻, 我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她想清除我。”
　　希尔维亚的态度, 难怪。
　　“你是……Silvery的替身？”
　　“毫无疑问，我就是这样的角色。”
　　“那希尔维亚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珉摇头：“她的确是我母亲。她极端偏心而已。Silvery离开后，我才被她创造出来，她让我模仿Silvery的人格, 我也试着按她说的去做，但我终究不是Silvery。而Silvery的灵魂在各世界飘散后, 也畸形了。”
　　傅忻说不出话了，这是他头一次接触珉的真实身份。
　　他的瞳孔随着珉的笑意越发苦涩而缩小，他心里如同有海啸震动咸味空气。
　　“所以你真实的一面是什么样的？”
　　“我真实的一面？其实以前希尔维亚想过办法将我清除，但因为我的运气，我获得了重生，从那以后，我开始摆脱Silvery的人设, 现在的我已经算真实了。”
　　珉的思绪向狼藉的曾经飘去，他的温柔缱绻在眉眼间浓得化不开, 他语气放轻，将悲哀完全收敛，又藏到了傅忻看不见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珉’吗？”
　　傅忻确实想知道，因为这个字对于他也很生僻。
　　“珉，像玉的石头，数理为凶。”
　　希尔维亚对他的出生，带着诅咒和难以说清的执念。
　　“你改个名吧，怀瑾握瑜，两个字叫瑾瑜，一个字就叫瑜。美玉，你本身就是。”
　　珉看着他，不说话，蓦地笑了。
　　“好。之后会改。”
　　傅忻晚上是一个人回宿舍的，珉被希尔维亚叫走了。
　　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床里，傅忻很快就睡着了。
　　按道理，休息空间内睡觉，做的梦都是正常的。
　　但是傅忻闭上眼入睡，又看见了旧别墅。
　　而他正蹲在一扇铁门前。
　　门底下，透出光，一个伤痕累累的手勉勉强强伸出了门底。
　　“傅忻……”对面的男人虚弱地喊他，傅忻隔着厚重的铁门，仿佛看见那边的人爬在地面上，然后一只手撑着，将耳朵靠在门上，“傅忻，打火机，拿一下。”
　　傅忻手里冒冷汗，眼睛僵硬地朝下看，那只手收了回去，留下打火机在原地。
　　这并不是梦，是系统趁玩家睡觉的时候设定的关卡。
　　傅忻的理智仅能支持他意识到这点，他感觉头内部神经一跳一跳地疼，似乎系统开启了干扰模式，他深吸几口凉气，最后的理智随着气流呼出，他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肌肉不受控地在跳。
　　他去捡打火机，然后咽了口唾沫，一边耳朵贴上房门。
　　不出所料。
　　他说。
　　“那天傅铭楼喝醉了，备用钥匙被你藏在了厨房里，他今天要来找我，肯定在路上的时候会发现不对，你帮我，帮我开门吧。”
　　傅忻感觉冷气钻入毛孔，冷得眼睛干涩，热泪止不住要往外流。
　　他还在说。
　　“脚链上的锁，他那天没注意，松了，你不用去找那把钥匙，害怕，就打110，不怕的话，放完火就跑吧。儿子，我们都对不起你。”
　　傅忻跑去厨房的时候撞倒了餐具，陶瓷破碎的声音将听觉撕裂，他只觉得心脏被人全部握在手心，手指发力，挤着血肉在指间空隙蹦跳，疼得他发疯，拿钥匙开锁的时候，他弯着腰勉强呼吸。
　　门缝拉开，胀满血丝的眼球受到门外的光照格外不适应。
　　“我，出来了？”他看着自己手心模糊的掌纹，撩开沾满红色颜料的白色裙摆，去看膝盖上的淤青，“我活着，我还出来了……”
　　他又去抓自己一头的长发，傅忻看着他惨白空洞却又诡异喜悦的神情，腿都在发软，他想去抱他，但是他不敢。
　　傅忻怕那个疯子感受到一点温度，就把傅忻捂死在怀里。
　　“刀！傅忻！厨房有刀！快去帮我拿！”
　　傅忻又踩着陶瓷碎片去厨房，拿着刀跑回去。
　　疯男人抓着自己的头皮，拿着刀，开始割长发，凌乱也无所谓了，他只想出去。
　　但是，对面的门传来开锁的声音。
　　傅忻身体一颤。
　　时间奇迹般拖长。
　　傅铭楼穿着西装，身上还有酒气，但他没喝醉。
　　“秦屿？！”
　　疯男人抬起眼球，嘴角拉长。
　　“傅铭楼，我的自由被你夺走了太久，外面是什么样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也不在意未来十五年的日子在牢里度过。”
　　“你要杀我？”
　　“是啊…如果杀不死你，我就自杀。”
　　秦屿的力量一向比不过傅铭楼。
　　傅铭楼以为秦屿已经习惯了被约束的生活，没想到前几天晚上一场暴戾的摧残彻底激发了秦屿的反抗心理。他后悔。
　　短暂的沉默，傅铭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足以威胁秦屿的条件。
　　“秦屿！你敢！你尽管试着来了结我，了结我比什么都好…你要是自杀，我就当着傅忻的面把你分尸！”
　　秦屿沉默了，他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
　　“你真的是，人渣。”
　　“对，我是。”
　　秦屿朝傅铭楼冲刺了过去。
　　傅铭楼的一只手被他刺穿，两人翻滚着，顺着坡滚下。
　　傅铭楼先反应过来，反身压倒秦屿。
　　“秦屿！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啊！谁跟你在一起不会疯？！”
　　傅铭楼要去抢秦屿手上的小刀，秦屿一拳不留情面地砸在他脸上。
　　但傅铭楼依旧一动不动，未受损的手死死捏着秦屿的手腕。
　　“跟我回去。”
　　秦屿瞪大了眼：“你竟然……还幻想着让我回去。”
　　傅铭楼知道秦屿精力快不行了，将小刀抢过甩在一边。
　　“跟我回去！”
　　秦屿发了疯地挣扎，傅铭楼则要将他死死扣在自己怀里。
　　秦屿狠狠咬住傅铭楼的肩膀，傅铭楼吃痛，仍丝毫不松，反而拽得更紧了，要将秦屿捂晕在怀里。
　　“别动了……阿屿，跟我回去……”
　　“你，想得美。”
　　傅铭楼面色白如纸。
　　火焰噼里啪啦地烧起来。
　　海风咸涩，混着烧焦味，让人脑子发昏。
　　眼前除了颤动的人影，就只剩腥咸的空气条带迷住了视线。
　　傅忻阴着脸，在傅铭楼精神癫狂的时候，悄无声息的靠近，手里紧紧捏着刀，抬手，“扑哧”扎在了傅铭楼的左肩，傅铭楼震惊之余，仍死死拽着秦屿，小刀混着血，扎进了右肩。
　　傅忻这次的行动比当年更稳、更坚决。
　　傅铭楼机械地转过头，惊异地对上傅忻幽深的眼瞳。
　　“爸，对不起。”
　　“……”
　　傅忻退后，擦了擦脸上浓稠的热血。
　　傅铭楼轰然倒地，秦屿立刻来了力气将傅铭楼往海岸拖。
　　“傅忻，记住，你是我们的人质，我是杀人犯，跑。”
　　傅忻不确定秦屿方才说的什么。
　　秦屿垂眸又给了傅铭楼一拳：“我叫你，跑啊！”
　　傅忻眼眶再红，发了疯般，沿着以前的老路跑，丝毫没有经过脑子，完完全全复刻了以前的选择，走向了以前的道路——就算他重生千万回，他也一定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这个做法。
　　海面时不时淹过傅铭楼的口鼻。
　　“秦屿，你不爱我了吗？你要杀了我，你忍心吗？”
　　“当然。”
　　秦屿摸着他的脸颊，痴痴地笑，他亲了亲傅铭楼的额头，又去吻鼻尖，然后是唇，温热的接触，只一瞬息。
　　傅铭楼不知道那声“当然”在回答哪一句，但已经不重要了。
　　都是一样的结局。
　　秦屿悲哀地看着傅铭楼，思绪飘远：“我不是在亲你，我是在怀念，17岁的你。”
　　血色的弹珠滚落进海水。
　　□□破开的声音，一下接一下。
　　秦屿每一刀都透过血肉，穿过骨缝，将傅铭楼扎穿。
　　傅铭楼快死了，他的嘴唇发白，一张一合，如同濒死的鱼。
　　秦屿凑上前听，声音微弱，好像只是吹过了一缕海风。
　　“下辈子，”
　　“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反反复复念着这几个字。
　　秦屿低低地在他耳边笑，哪还顾得上回复，手里的到从心口深入，一路划下。
　　热流迸溅。
　　傅忻跌跌撞撞地跑，夜里微凉，多年前的心情与傅忻现在的情绪重合，融合得更浓烈了。
　　天黑前下过一场雨，月亮比太阳懂分寸，太阳太耀眼炽热了，要将绿叶上最后几滴露珠也吞入自己腹中，月亮只会站在天地交界处，霜色微光是他在平和注视。
　　海风吹来，雨水从树上洒下来，洒了傅忻一身。
　　傅忻想着，该停下来了。
　　喘着粗气，他背靠大树滑下去，坐在草丛里，蚊虫乱飞，他缓过气，又站起来继续走，然后总算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比海边要光亮些。
　　他啊，只有露宿街头了。
　　冷了些，但一路跑过来，体力不支，精神更为疲惫，他想睡。
　　世界骤寂，他大抵是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还是黑的，又下起了夜雨。
　　警车的彩光被雨珠折射。
　　一只手轻轻贴上的傅忻的额头，傅忻醒了。
　　那只外来人的手温凉，就像月光一样。
　　手很大。
　　傅忻发现，自己的身形回到了初中的时候，但他忘记了思考，没有多想，好像只是一觉睡傻了。
　　手收回，一个怪人蹲在自己面前，用自己的身体为傅忻挡雨。
　　白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上，银眸剔透如琉璃珠子，唇色浅淡，微微翘起的弧度柔和得令人要立即陷进他圣洁的怀抱里。
　　好像北欧神明。
　　“你？”
　　那怪人不语，须臾，暴雨砸下。
　　他像是百年未开口，音调略微古怪了些：“从你记事起，我们就经常见面了，瑜，你给我起的名字。”
　　傅忻喉咙发紧，受堵塞的记忆洪流在布满死气的灵魂里四处撞击。
　　瑜……是什么？
　　好熟悉。
　　那怪人静静观察傅忻惊愕地神情，贴近，温和吐息散在冷雨里，眼睫扫下一片阴影，透过那重阴影，银色的海波在“瑜”眼里流转，翻腾，无法平息。
　　橙香涌入肺腑。
　　像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梦。
　　瑜眨了眨眼，毫无征兆地、他轻轻捧着傅忻冰凉的脸颊，吻过他额上的雨珠，然后是耳边湿润的发丝，他轻嗅着傅忻周围的气息，而自己周身的能量早已将傅忻占据。
　　傅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棉花里，浑身酥酥软软，温暖和凉意交织，好像有白蛇缠绕在自己身上，毒液流入血管。
　　温软地唇贴过耳垂，深情地下移，吻着侧脖，瑜轻轻闭着眼，睫羽微微颤着，他轻轻呢喃着，音色如同雪松干净清透，在雨声里格外清晰明了：“你要活下去，好么？”
　　傅忻茫然地望着墨水翻滚的黑夜，心情越来越平静，最后，像死了一样。
　　瑜在往他身上渡能量，杀死他身上所有悲哀的信号。
　　当所有与难过有关的情绪都死亡后，他身上也就没有了情绪。
　　瑜吻他，深入他的灵魂去寻找快乐的情感，快乐的情感早在半小时前被黑洞吞噬，丝毫不能挽回。
　　“傅忻……”
　　听到他念自己的名字，傅忻心跳漏了半拍。
　　瑜握住他的手：“要不，你跟我离开这里吧。”
　　像是讲了个天大的笑话。
　　一股怪异的情绪涌上了脑。
　　记忆似乎并没有被遗弃在某个地方，而是被封锁住了。傅忻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只有方才，瑜叫他走，似乎，偏航了。


第53章 他予我
　　“……跟你走？”
　　“嗯。”
　　“瑜,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能跟你走。”
　　瑜半眯着眼，鼻尖与傅忻的鼻尖碰着。
　　“为什么？你的, 直觉？傅忻啊, 你是愿意违背你的直觉跟我走的，我知道。”
　　傅忻心脏狂跳, 咽了口唾沫。
　　瑜轻轻将手覆在傅忻手背上，轻轻将傅忻手拿起，让傅忻的手掌心贴在自己的侧脸上，美眸里映射警车迷幻的光彩。
　　“你敢说么？傅忻。你敢说，你不愿意跟我走么？”
　　傅忻将手抽回, 沉重的雨滴砸在睫毛上, 他不得不眨了下眼，将目光也从瑜身上抽离。
　　瑜的叹息落进冷气里，他手心朝上伸出，面上笑着, 携着些许无奈：“走吧，世界上所有人都会遗忘你的存在, 跟我去一个地方。”
　　傅忻依旧不去看他，只是嘴上问着：“去哪儿？”
　　“千万个时空的交点，0号空间。”
　　听名字，好熟悉的地方。
　　傅忻发愣。
　　“为什么……我，想跟你走，但是我不敢去。”
　　“……”
　　瑜低下头，轻轻笑, 笑得浑身都在抖。
　　傅忻想往后缩，但身后只有墙。
　　“你怎么会犹豫!---!!快跟!我!走。”
　　瑜一把拽住傅忻的手, 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
　　傅忻一个踉跄往前摔下去，摔进瑜的怀抱里，傅忻感觉自己的头脑开始清醒起来，身体又变成了成年人的状态。
　　傅忻看见自己的手掌，想要大喊大叫恢复理智，他难以掩饰眼里的惊恐——他很久没有露出过那种神情了，以前是在林深面前，现如今是在混沌难分真伪的黑暗里。
　　瑜捂住傅忻的嘴，将傅忻重新按回墙上，缓缓开口：“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用跟奶奶住了，之后也就不会跟林深有过太多接触了。”
　　傅忻感觉自己的思想正在被一个强大的存在控制，他的理智正在崩塌。
　　瑜将手收回，两只手分别压在傅忻两边肩膀上，唇边勾着温柔的弧度：“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啊？最后一次。”
　　两人靠得很近，吐息纠缠。
　　傅忻想说“不”，却感觉喉咙里堵了块金属，压碎了声带，他无助地望向瑜，瑜只是静候他的答语，银眸将傅忻引入虚假白日的幻象。
　　二人在磅礴大雨里静默了片刻，傅忻闭眼——为了不去看他。
　　而他心里竟然无比地明确，眼前的人想要什么。
　　傅忻的思考能力和记忆被吞噬得越来越严重，他几乎是靠着一种感觉盲目下决定。
　　他只需微微超前倾很小的一个弧度，试探性地、他吻上了瑜的软唇。
　　呼吸投进深渊。
　　已经分不清是梦是真了，他迷失在冬季与春季的交界处，沦陷在暖阳的抚摸里，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受到了温暖的照拂，又或被突兀的灼热烫伤，白皙的皮肤深刻地留下红印，舌尖被辣椒占据，痛觉化作刀刃，想将对方刻意虚构的白昼切开，让冰冷的银色块状显露。
　　瑜松开压制傅忻后脑勺的手：“你很大胆。”
　　“是吗？我还没有开始正戏。”
　　“什么？”
　　傅忻脖子上的蛋白石冰凉地贴着肌肤。
　　“阿瑜，我爱死你的眼睛了。”
　　他紧握匕首，另一只手迅速挣脱束缚，掐着瑜脖子将他往地上压，于此同时匕首狠利地从左眼划向右眼。
　　“……”瑜痛苦地抓住傅忻的手腕，进气少出气多，他想说些什么，傅忻听见警笛声，好像穿越了几个世纪，从天际传来。
　　他感觉，头好痛，怔怔地看着瑜的那张脸。
　　他痛得不能支撑自己起身，压在瑜身上，甘甜气息充斥，摧毁、又重构理智。
　　“珉……？”
　　傅忻颤抖地念出一个字，太过微弱，被大雨无情淹没。
　　他扔开匕首，捧着对方的脸，指腹擦过血珠。
　　不对、不对……
　　珉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这里是？
　　傅忻头疼得要裂开了。
　　……
　　这里是，0号空间，系统设置的梦境幻象。
　　【玩家傅忻，即将脱离梦境】
　　【嘀嘀嘀……】
　　【您愉快地度过了这一晚，当您睁眼时，系统时间为六点半】
　　【请不要打扰未睡醒的玩家】
　　【他们有可能不愿意醒来】
　　【我们尊重每一位玩家的选择……嘻嘻】
　　【早安，玩家傅忻】
　　傅忻清醒了，头疼却扔不消散。
　　窗帘被拉死，没有光透进来。
　　傅忻扯着床单，疼得侧过身。
　　哗啦哗啦的水声。
　　从浴室里传来。
　　珉……回来了吗？
　　傅忻滚下床，痛觉遍布全身，他深深回吸了一口气，他忍着剧痛，艰难地朝浴室门那边爬去，手握拳重重地垂在门上。
　　随着头疼的加重，他手下力也更重了些。
　　水声停了。
　　过了一阵，很快。
　　门开了。
　　水汽氤氲，湿润的浴袍擦过傅忻的脸颊。
　　“傅忻？你怎么了？”
　　“头疼……”
　　话音刚落，视线被黑点爬满。
　　傅忻抓住珉的袖子：“帮帮我。”
　　珉没说其他的，打横将他抱起，推门在走廊里迅速穿梭。
　　傅忻深切地听见珉的呼吸声，但珉是不用呼吸的，他似乎只是在借此缓解情绪。
　　……
　　傅忻疼晕前，好像看见了一大片交杂在一起颜料，颜料泼洒，驱散黑暗。
　　秦屿。
　　“妈。他们都说我是娘炮。”
　　“为什么？”
　　“他们说我爱哭，比女孩子还爱哭。”
　　秦屿深知，傅忻缺少父爱，跟着自己从小耳濡目染，个性难免阴柔了些。
　　“……那又怎样，说明你有很细腻的情感，你也一向比同年龄的男生懂事，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你尽量忍住眼泪，慢慢安静地消化掉焦虑抑郁——你肯定不希望被嘲笑一辈子。”
　　秦屿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一条口子，沾了颜料应该是火辣辣的疼。
　　“哎，傅忻，难过的时候，就躺下来看看夜空吧，调整呼吸，感受到你与这个世界、你与宇宙紧密联系，美好随着一次次深呼吸逐渐降临。”
　　傅忻不懂他在讲什么，自说着：“为什么我不可以有个哥哥？”
　　“你要哥哥做什么？”
　　“哥哥可以在我被评头论足的时候保护我。”
　　秦屿不解地歪头看小个子的傅忻：“你不如依靠强大的自己。”
　　那又能怎么依靠呢？
　　傅忻还是觉得，有个哥哥就好了。
　　真是个怯懦的想法。
　　但傅忻只是希望这个世界像秦屿一样温柔的人越多越好而已。
　　他心目中的大哥哥，温柔得像神明一样，而神明是一身圣洁的白。
　　傅忻兴奋地向秦屿描述自己想象的哥哥。
　　“嗯……他的形象，蛮酷的。你可以跟我学画画，把他画出来。”
　　于是，傅忻每次放学，就跟着秦屿画画。
　　他可真是天赋异禀，把脑海里想出来的人清晰地画在了白纸上。
　　秦屿盯着画上的长发美人：“这……是哥哥？不是姐姐？”
　　“我画的就是哥哥啊。”
　　“美少年是吗？”
　　之后有一天，秦屿调了杯酒。
　　橙香四溢。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调对了没有，我想调的是瓦伦西亚。”
　　“瓦伦西亚？”
　　“一种鸡尾酒。”
　　傅忻格外喜欢这个香味。
　　秦屿允许他小小的抿一口。
　　小时候，傅忻觉得甘橙的气味最吸引人。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傅铭楼给傅忻安排了住校，傅忻两周才能回家一次。
　　傅忻头次住校，格外想秦屿。
　　躺床上的时候，他睁着眼，眼前是昏暗的天花板和熄灭的灯，耳边只有室友的呼噜声。
　　好像是太想念了，他回味过去日子里的一切。
　　然后，错觉般，他闻到一股橙香。
　　那会儿他睡上铺，一个很轻巧的人影坐在上铺的栏杆上，身体斜着，转头去看傅忻。
　　大半夜的，傅忻却没有被吓到。
　　虽然那个家伙一身白，但是根本不能和贞子一类的联系到一起。
　　他自内而外散着乳白的光芒，比月光轻柔。
　　傅忻看清楚了，然后傻眼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他精心构思出的人，就那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傅忻不敢说话，怕吵醒其他孩子。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既然如此，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对，傅忻细细描绘过他的五官，他的神态，想象他身上的气息，设定他的性格，但他没有想过名字。
　　傅忻认真地思考起来，文化水平有限，他想问对方：希望是几个字的名字？
　　对方有读心术一样，傅忻脑海里立刻响起他干净澄澈的声音：【一个字吧。】
　　一个字？傅忻从来没有见过只有一个字的人。
　　周围的同学们像他一样，最少也是两个字。
　　算了，一个字，所以才特殊啊。
　　傅忻真希望自己现在手里有新华词典。
　　他想这个名字着实有些痛苦，然后他的思绪越飘越远，他想起老师课间讲《三国演义》里面的周瑜，瑜是美玉的意思。
　　【好，那就这个字吧，我很喜欢】
　　真的嘛？傅忻也高兴了起来。
　　瑜眯眼对他笑笑，身体脱离栏杆，他可以漂浮在空中，好神奇。
　　瑜帮傅忻理了理被子。
　　【睡觉吧，今天星期三，过了明天，后天就可以见到秦屿了。】
　　星期五，美好的星期五。
　　那你可以来接我放学吗？
　　【嗯？不是有司机专门送你回家吗？】
　　【我不想，我想要你来接我。】
　　瑜观察着他稚嫩的脸：【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你。】
　　那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发自内心、单纯对一个温柔善良的人的喜爱。
　　瑜不疾不徐，轻轻地对他道。
　　【我也有很急的事情要去做，我是偷偷来找你的，你不如，保持着一颗期待的心，我迟早会再来的，你多年轻，比起平淡乏味的日常，我更愿意变成一个惊喜来到你的身边。】
　　傅忻抬手去触碰他的脸，指尖却穿过了他如烟如雾飘渺的面容。
　　瑜反握住他的手。
　　【晚安】
　　银眸光流动若月色倾泻，傅忻在月色里沉睡，光的漩涡满布眼球。
　　傅忻是不愿意听到“晚安”两个字的，他宁愿撞墙或者跳楼把脑袋砸个稀烂直接死在瑜眼前。


第54章 他的心跳是告白
　　“珉先生, 他现在还是不断高烧，不过没关系，这是逃离记忆关卡的后遗症, 进游戏后还是一天打三次这个药剂, 大概两三天就好了。”
　　“止痛的打了吗？”
　　“打了，仅限于头疼问题, 之后都不用打了。”
　　“精力恢复打了吗？”
　　“还没有，这个可以不打吧，他能自己恢复的。”
　　“还是打一针吧，丛林地图面积很大，他跑不过的。”
　　“行, 总计4700, 主要是额外要求的精力恢复和止痛加起来3000。珉先生你的货币不是被主神暂时封住了吗？”
　　“晚上连夜找她借了钱，不然我不敢叫你打这几针。”
　　“精力恢复”注射体内几分钟后，他感觉力量回到身上，并且轻松地睁眼了。
　　珉坐在病床旁, 神色平淡地端着茶杯，抿了口红茶。
　　……
　　“发烧不能喝茶,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润喉。”
　　“嗯。”
　　傅忻靠在床板上望着珉的背影，他一动不动坐了很久，连呼吸都止住了，珉回来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他喝水。
　　傅忻沉默地把水咽下肚，又愣坐了好久。
　　“哪里不舒服？”
　　“不是……”傅忻闭上眼，调整呼吸, “我好像梦到了什么。”
　　珉把水杯放一旁，等他继续说。
　　“梦境是系统设置的关卡, 是根据你以前经历过的旧事改出来的，系统会让事件朝你当年更理想的路线发展，从而让你分不清虚实，不再醒来。”
　　“不是。”傅忻很肯定，“后面还有什么，是真的梦。不是关卡的东西……不对，关卡，关卡的内容我好像能记着点，我想想。”
　　傅忻揉了揉太阳穴，抬头去看珉，目光触及他面容一瞬，心猛地一颤。
　　如果是当年经历过的旧事，为什么会有？瑜？珉？
　　还是说，经历过那件事后，自己希望他出现。
　　为什么？按照那个时间，傅忻还没认识珉。
　　一切不得而知，傅忻打算不想了，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突然将关卡里“瑜”执意要带傅忻走的偏执神情和之前在古城里遇见的“千代渊”联系在了一起，再观察眼前温温柔柔的珉，他背后直冒虚汗。
　　珉见他面色惨白，抬手去摸傅忻额头，指间刚碰上。傅忻因为惊吓，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
　　珉的手顿在空中，没有继续便收回了。
　　抿侧头看向别处。
　　气氛有些怪异，这时候工作人员敲门进来，又给傅忻量了一次体温。
　　检测出来的体温有三十九度。
　　傅忻懒得管了。
　　“可以直接走了吗？”傅忻问珉。
　　“……你要去哪里？”
　　“酒馆喝酒啊，你上次答应了我的。”
　　“你在发烧，你还想喝酒。”
　　“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个温度又不能把我烧成一滩骨灰——这个空间有药泉吧？”
　　“有，不过没有用，这是系统刻意设置的发热问题。”珉透过病房看室外闲暇散步玩家众多，“的确烧不坏人，它的主要作用还是让人身体发软，精神不振一类，给你打了几针，应该还好吧。”
　　“所以，去喝酒吧？”
　　“不去。”珉拒绝得很果断。
　　“那去赌场，你还剩几条命。”
　　“七条。”
　　傅忻自己还剩两条命，感觉有点冒险。
　　“你要去赌吗？”
　　“有点冒险。”
　　“输了算我的。”
　　输了傅忻会愧疚死的。
　　“药放你蛋白石的物品栏里面了。里面与修道院有关的道具我交给系统了。”
　　“这个蛋白石，从哪里来的？”
　　“我们管理员办公室外面的河里有很多水晶、宝石，我随便捡的。出去吧，今天一整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昨天太累了，没干内务，我去买件衣服，然后回去洗一下脏衣服，就没什么事了。”
　　“好，中午在寝室里见，一起去吃午饭。”
　　“嗯，你又去哪里呢？”
　　“喝茶看书。”
　　珉真是清闲。
　　傅忻摸上门把手，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想，关卡过后他又梦见了什么。
　　珉疑惑地望着杵在原地不动还一脸凝重的傅忻：“还是不舒服吗？”
　　“不是。”傅忻抬眼看珉，“你们管理员，可以在各个世界里随意穿梭吗？”
　　“可以。”
　　傅忻紧握门把手，还是没有转动。
　　珉收敛些许笑意，认真地望着傅忻，步履稳重地走上前。
　　傅忻有种紧迫感，珉的手朝傅忻身旁一伸，握住门把手，语气自然：“事实上，我的确对第一个副本动了点手脚，毕竟在进入游戏之前，我还有管理员的权利。
　　我也不是因为看你死了很多次心生怜悯…不，那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一点，你不知道，时空可以重叠，我也可以连通世界。”
　　珉清晰地看见傅忻的瞳孔渐缩小。
　　“垮哒”一声，门把手被珉按下，他轻轻把门往后推，绕过傅忻，走了。
　　傅忻很快回过神，走出房间对快要到走廊尽头的人说道：“你的胆子很大。”
　　珉停步，微微侧身，转眸去瞧门口的傅忻，他神色格外镇定：“并不是，在我握住门把手之前，我也没有自信说出口。”
　　“为什么？”
　　珉笑了笑：“心跳啊。”
　　他凑近时听得清清楚楚，有力的跳动声撞击着傅忻的胸膛。
　　霎时，好似有蜻蜓点水过方融化的湖水面，鸟的翅翼在傅忻耳畔猎猎作响，白色的羽翼飘散飞扬在二人视线的交汇处。
　　……
　　傅忻来到中央公园，公园石碑附近是系统大屏幕，显示着整个休息空间的地图，服装店有好几家，确认路线后傅忻正准备离开，一只白猫受惊地“喵”了一声，迅速跳到傅忻肩上。
　　“……？”傅忻格外疑惑，视线对上白猫的紫色眼瞳，“你怎么？”
　　白猫惊慌失措地看了眼前方，又小声催促般地“喵”了一声。
　　傅忻还算是有耐心：“你是要去前面还是？”
　　白猫狂摇头。
　　傅忻真不明白她了，目光超前一扫，恰在此时，与一男子对视。
　　那位男玩家一袭青衫，银镶白木头冠束墨发，翡翠般的绿眸映着微黄的叶，巧合般，他身形微转，朝傅忻与白猫二人方向轻瞥一眼，与傅忻目光相对，瞬即转向傅忻肩上的白猫。
　　然后，他转过头，唇畔还抹着笑意。
　　白猫咬了咬傅忻的衣服，头朝后面的方向偏。
　　傅忻带着她快步往白猫指示的方向走，等走到一条小吃街后，白猫迅速从肩膀上跳下，化为人形。
　　“变成猫什么也不方便，可把我急死了。”
　　“你刚刚怎么不变成人形。”
　　“san值给我吓没了我怎么变成人形，我刚刚差点当场失控疯掉。”
　　傅忻保持沉默，盯着她示意她说详细点。
　　“……哎，刚刚那个穿绿衣服的你也看见了吧，我跟他是结了血海深仇的，我的死也是拜他所赐，他的名字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拍卖的时候，他就是重金拿下线索的桑野。”
　　“啧，原来是他。你跟他这仇也挺大的，能把你吓回原形。”
　　“……你跟林深也是这么一回事？”
　　“嗯。”
　　白猫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好惨啊，还是一个队伍的，惨，实在是太惨了哎呀。”
　　傅忻无语地转过了身。
　　“你生气了？不管，你看地图，要去哪里？”
　　傅忻又转回去：“买衣服。”
　　“买什么衣服啊？你知道这个空间的衣服有多贵吗？四位数起。”
　　真会抢。
　　“那不买了，我回宿舍穿浴衣洗T恤去了。”
　　“行吧，你不考虑玩会儿吗？”
　　傅忻考虑了一下。
　　“我决定买点烧烤回去。”
　　“一起吧，我不想独行了，我怕又碰到桑野。”
　　两人转转悠悠，傅忻买了烧烤打包，陪白猫买了根鱼竿，然后送她去池塘边，告别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又遇见了桑野，正巧，桑野与那对狐姐弟碰上了，相谈甚欢。
　　傅忻绕过他们，去小摊上买了两瓶酸梅汁回宿舍。
　　宿舍楼里没几个人，估计都在外面潇洒，毕竟再不潇洒就没机会了。
　　傅忻放了东西，进浴室，刚把上衣拖了，环视周围一番，发现没有浴衣。
　　高档装修，高级待遇，它竟然没有浴衣。
　　傅忻将上衣泡进水里，出去拉开衣柜，衣柜里只放了件白色大袍。
　　那好像是珉当管理员的时候穿的，他现在为了行动方便，早就换成了裤子，不过还是把长裤往上卷成了过膝短裤，上身穿件半长衣袖的体恤凑合了。
　　白色大袍太长了，傅忻搓衣服也不方便，干脆转身门一关，直接搓了，他不信这个高档休息空间没有吹风机。
　　拧干搓好的衣服，傅忻把房间里能打开的柜子一个个翻开，最后在床头柜最后一层找到了吹风机，傅忻抬头找插头，脚腕忽地一紧。
　　闹鬼了。
　　傅忻低头，手瞬间收走，动静从脚边转移到身后，傅忻紧握吹风机，转头看见是林深，抬手朝林深砸去。
　　林深弯腰闪过，吹风机从他的肩膀上略过，林深吃痛，一脚踹上傅忻腹部，从物品栏里拿出棒球棒，球棒在他手里转两下，“砰”地砸在傅忻手臂关节上，傅忻疼得肌肉一抽，刚拿出物品栏的匕首直直摔在了地上。
　　林深自然不会给傅忻反击的机会。
　　响亮的敲击声震得傅忻眼花，他感觉膝盖被林深打得快要裂成不规则的小碎片。
　　林深点了根烟夹在指间，然后熟练地挥动球棒，不偏不倚落在傅忻的两只脚腕上，终止了傅忻倒在地面上乱动的行为。
　　他吸了口烟，如饮热血般红润的唇微启吐出一片烟雾。
　　“我来问你，你同房间的这位白毛，和你什么关系。”
　　傅忻已经陷入了疼痛带来的晕眩中，听到林深的话并没有回答。
　　球棒干脆利落地砸到傅忻右肩膀上，傅忻痛苦地去抓旁边凳脚。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像以前一样。”
　　林深一脚朝傅忻踢去，抓着傅忻的脖子，叫他翻身趴在地上，为了让傅忻安分点，棒球一点也不留情地砸在了左肩。
　　“我来问你问题，答得起，值得鼓励，不会的，”他坐床上翘着二郎腿，脚尖时不时抵上傅忻的头顶，手里捡着傅忻刚刚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就主动亲吻我的鞋，答错或者不答，被你自己的匕首戳个洞。”
　　之前在旧别墅的日常感觉又回来了，林深不高兴了就什么都不装不忍了。
　　宿舍楼周围没有人，傅忻一直运气背，没有什么防身武器，他总不能一直忍到等珉过来。
　　傅忻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了，他忍着耳鸣，努力去听林深问的问题。
　　“你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碰面是在你多少岁吗？”
　　傅忻拧着眉，他感觉脑子里被海水填满，勉勉强强听着了几个字眼，但都不是很清楚。


第55章 他遇害
　　傅忻正在努力分析林深方才的话, 林深却判断他超时，匕首直接扎进了傅忻的肩膀上，伤口不深, 但是足以让傅忻疼得眉头紧锁。
　　“下一个问题, 枪这个字的笔画是多少？”林深抬脚勾起傅忻的下巴。
　　傅忻从疼痛的喘息里找回思考的能力，开始在脑子里数笔画, 然而林深的脚抵在下巴上让他数得断断续续。
　　林深匕首一动，蹲下捂着傅忻的眼睛，让匕首在傅忻的背部游走，傅忻轻微颤了两下，匕首在后腰表面滑上一刀。
　　傅忻当即想要给林深一拳, 但是他两条腿站不起来, 盲目反击林深只会让自己下场更惨。
　　林深替傅忻理了理挡住视线的刘海，手掐住傅忻的伤口，往外挤血。
　　傅忻手撑着地去推林深，肩上的内伤又让他疼得不得不放下手。
　　“你重生那么多次, ”林深手指覆盖在肩膀上的血洞口，“待在别墅里最长的一次是多久？”
　　傅忻的记忆刚回归, 他扯住林深胸口的衣服，狼狈地仰视他，林深就爱看傅忻被迫注视自己的样子，傅忻还不知道他的性子。
　　“六年。”
　　第三世傅忻头一次活到了30岁，可喜可贺。
　　林深又思考了些什么，觉得蹲着的姿势不舒服，重新坐了回去, 坐得有些远，他让傅忻主动爬到脚边去。
　　傅忻不动, 林深却也没管，林深有更在意的事。
　　“回归话题，同房间的白毛跟你什么关系？”
　　“队友关系。”
　　林深拿起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板，掐着傅忻的下巴往他嘴里塞。
　　傅忻被迫支起身体，视线往其他地方飘，免得眼神太过刚硬，激怒了林深。
　　林深仍是把他的头掰正，手掌不留情地按着遥控板的尾部，往傅忻喉咙里面桶，来回触及到悬雍垂，傅忻干呕出生理眼泪。
　　“好好含着。”
　　傅忻撑着身体出气困难，手紧紧拽着林深的衣服，浑身都在抖，即是因为撑不住了，也是因为痛觉影响太大。
　　“要不是这里四处都有玩家，我肯定用真家伙，傅忻，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呼吸也忍着，疼也憋着，一声都不会吭。你现在又会叫又能喘，太听话了，或者说，你觉得这样我会高兴？”
　　林深像以前一样又装成了温柔哥哥的模样，轻轻抚摸着傅忻的脸。
　　“你不方便回答，我也不用你回答，我们都很清楚。”
　　傅忻由于喉咙发紧，呼吸困难，将遥控板吐出去了一点距离，林深低眸看着，抬手又按得更深了些。
　　傅忻手指跳了好几下，林深谅解他趴着艰难，拽住他的衣服将他推到墙边躺坐，遥控板掉在一边，林深也懒得管了。
　　“事不过三。白毛是S级游戏管理员，序号排1，你和他什么关系？”
　　“一起来杀你的同伙。”
　　“亲爱的，竟然有第三者介入我们。”林深挑眉，“你对枕边人也太狠心了。”
　　“你要怎样？”
　　球棒砸在傅忻两边大腿上，傅忻这腿近期是废了。
　　他疼疯了，大口喘着，又牵动了其他位置，疼得呻|吟。
　　“你只有匕首，对吧。”
　　傅忻点头。
　　林深在空中挥了挥匕首，将傅忻的裤腿往上拉，匕首尖端沿着傅忻腿内侧划下。
　　鲜红绽开沿着惨白的肌肤流下。
　　“想拿回匕首？”
　　傅忻已经无暇顾及耳边林深的狗吠，他头部紧紧挨着墙，痛苦万分地仰长脖子。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旧别墅，铁项圈焊丝在颈间，他却看林深更像一条得了狂犬的疯狗。
　　“想拿回，就自己动手，把伤口撕开，直到你满意的程度。”
　　“你放心，我是有备而来的，你死不了。”
　　傅忻摇头，眼里没了焦距。
　　林深的拇指沾着血，往傅忻的唇上抹。
　　傅忻偏过头：“我不要匕首了。”
　　系统商店都开了，他没必要留着一个破匕首。
　　林深瞬间不愉快，他的神色逐渐骇人起来，仿佛立即要伸手将傅忻撕成粉碎，一颗定时炸弹埋入土，傅忻只要再做出点让他不满意的行为，它便会立刻在耳边炸开。
　　傅忻缓过气，低声笑了几下：“或者你再附送我把刀，我就按你的要求做。”
　　林深稍微歪头以放松随意的神态打量傅忻：“是吗，你还是这么爱谈条件。”
　　他取出一把长剑，和匕首一起放在了床上。
　　“开始你的表演。”
　　【“系统。”】
　　【我在】
　　【“系统商店现在开启了没有？”】
　　【预备进入第三层，系统商店已提前开启】
　　林深踢了傅忻一脚：“行动起来。”
　　傅忻活动活动手腕，又试探性地动着手臂。
　　【“有能缓解伤痛的吗，还有疗愈伤口的。”】
　　【有】
　　傅忻手指轻轻触上大腿内侧的伤口，灼热感袭来，呼吸停滞了片刻。
　　【“止痛的来一份，要求系统自动服药，疗愈伤口定时五分钟后服用。”】
　　【一共消费800】
　　【“确认支出。”】
　　在林深的监视下，傅忻的手摸得一片血红，他把脸转过去，闭着眼睛，指腹顺着刀划过的伤口一点一点深入，然后往两边拨。
　　傅忻额头上冒着细汗，系统的止痛效果正在到来的路上。
　　两腿间已经开满了红花，如赤色蛇般的伤口触目惊心。
　　“林深，”傅忻酝酿酝酿情绪，用乞求地眼神看向他，“可以放过我了吗？”
　　“我有最后一个要求。”
　　“什么？”
　　“十二点系统会准时公布一件事，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第三层丛林系统将会调换队伍成员，我要你和我签一份条约，让我们继续做队友。”
　　傅忻目光变得狠戾：“林深你再想什么？！你疯啦？和我一队？以及不是说最后一层才调换队友吗！”
　　“规则变动啦，傅忻，我没疯，现在你只要说：同意和玩家林深进入第三层同阵营。”
　　傅忻摇头，格外诧异地看他。
　　“你要拒绝？”林深手里的棒球敲了敲地板，算是警告，“你可以选择拒绝，但是你拒绝的话，我有能力让你下场更惨。”
　　希尔维亚之前主动找林深，傅忻很难判断现如今林深是怎样的玩家身份，要是希尔维亚扶他，而自己又和他敌对阵营，傅忻就完了。
　　“你的伤口怎么在愈合？你是特殊技能者？“
　　“不是，你看清楚了，系统用药。”
　　林深伸手取下傅忻脖上的蛋白石，棒球砸到本就受了伤的小腿骨上。
　　“说，你同意和玩家林深进入第三层同阵营。”
　　傅忻登时气得头脑发昏。
　　“给你一分钟决定。”
　　【“系统，现在0号空间几点钟？”】
　　【10：27】
　　珉救不了自己，傅忻没办法靠外力。
　　漠然看着林深，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同意和玩家林深进入第三层同阵营。”
　　【系统认证，玩家傅忻与玩家林深绑定第三层同阵营关系，解除现下队友联系】
　　傅忻疲惫地靠着墙，闭上眼，手微微颤着将裤腿放下去。
　　林深的气息靠近，伸手揽过傅忻，将他打横抱起。
　　傅忻也不挣扎，手搭在林深肩膀上，以免摔下去。
　　林深把他抱去了自己的房间。
　　“白猫的房间这里吗？”
　　“隔壁女玩家的队友死了，她去隔壁的空床位了。”
　　傅忻平躺在床上，略一抬腿，不痛，止痛效果完全起作用了。
　　他抬起胳膊盖在眼皮上，只觉得想撞墙，但是转念一想，该死的另有其人。
　　林深出去了一会儿，拿着吹干了的衣服丢给傅忻。
　　“需要我帮你吗？”林深抱臂站在床边。
　　傅忻拿起衣服，手的肌肉还是在抖，他没理林深，自己把上衣穿好，躺下翻身背对他。
　　林深又点了一支烟，他就站在床边抽着烟，看着傅忻背过去的身影，傅忻感知到视线，浑身都不舒服。
　　时间被放慢了好多倍，冷气在房间里深埋扎根，林深手里的烟变短，火星也灭了，他闻着烟的余味，另一只手摩挲着着蛋白石。
　　他有九分的笃定这枚蛋白石是傅忻的关联物品，因为傅忻对蛋白石很看重。
　　“你买来的烧烤是给谁的？白毛？”
　　傅忻不作回应，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没看见烧烤，林深不屑去拿。
　　“嗯，给他的。”
　　林深想了想：“那就给他吧，你们下次再见面就是敌对阵营了。”他还真是心胸宽大。
　　“那怎么办，午饭你给我准备？”
　　“可以。”
　　傅忻冷笑一声，翻过身睡了。
　　止痛效果维持不了太久，傅忻趁这个时候多睡会儿，免得躺得浑身难受，林深人性回归，没再去打扰他。
　　然而正午十二点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硬生生把傅忻从睡眠里闹醒。
　　【叮咚】
　　【各位玩家们，中午好，现在是0号空间12：00】
　　【系统播放重要公告消息】
　　【玩家们，因两大组玩家人数众多，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面对不同突发情况进行优化处理，因此系统与各位在职A级游戏管理员商议，决定微调游戏规则】
　　【原先要求最后一层调换队员，现已经过投票，决定从第三层开始调换队友】
　　【本次参与投票A级管理员47人，30人投赞成票，13人投反对票，四人弃票】
　　【关于昨夜玩家们的梦境关卡，有五人淘汰，现余八十一人】
　　【昨夜梦境关卡揭晓：结合玩家生前最难忘的事件，呈现玩家脑海里最期望的事件走向】
　　【若脱离现实，被期望事件走向迷惑，则会淘汰】
　　【系统播报到此结束，有胆子的玩家若有异议，请呼叫系统传书给主神】
　　傅忻揉了揉太阳穴，正要继续睡，房间外传来摔东西的响声。


第56章 他的信任
　　“林深, 恶意伤害其他玩家，限制其人身自由，剩下的时间, 你可以去管理员那里领罚了。”
　　“是吗？这罚我偏不领。S1, 你要动私刑？”
　　傅忻听见那俩人的动静立刻翻身下床，结果忘了腿伤, 腿伤还没完全恢复，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又新增内伤，他咬咬牙算了，手撑着拖到门前, 伸手去拽门把手, 然而林深早就锁了门。
　　“S1，他醒了，正想出来呢。”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放他出来, 然后去找值班的A12领罚。”
　　“如果不呢？”
　　“我亲自帮你找来A12。”
　　“麻烦你了，不过傅忻现在是我队友, 和你是对立面，你要帮他？”
　　珉听笑了：“他怎么就是你的队友了？他乐意么？”
　　“当然，系统认证。”
　　“……希尔维亚？”
　　“这并不重要，反正你可以走了。”
　　珉还没来得及回答，被路过的女声打断。
　　“哎哟喂，这是哪两位？原来是前队友金鱼和林深啊，刚解散就打起来, 我们当初的团队凝聚力是有多差？”
　　“白猫，走开, 如果你不怕误伤的话。”
　　“好好好，林先生你气势大，我走还不行吗？您二位慢慢打，我先去收拾落房间里的行李。”
　　“等下。”
　　“干嘛。”
　　“你晚点再来收拾东西。”
　　白猫白了一眼林深：“我内衣内裤都挂着，我现在就要进去收。”
　　“现在这里有事，麻烦你走快点，晚点再去拿。”
　　白猫哪听他的，伸手刷卡开了门。
　　门锁解开，白猫还没来得及拉门把手，一个尖锐的小物件飞了过来，划伤了手指。
　　白猫正要怒骂林深一顿，门突然自己开了。
　　傅忻靠墙坐着推开了门，用看傻逼的目光看向林深：“你要关多久？”
　　林深走上前来拽起傅忻的衣领，面色阴森：“滚回去。”
　　白猫抬腿踢上林深腰部，林深措不及防朝一边退开。
　　傅忻干咳几声，淡然：“林深，按照常理，休息空间伤人严重过度是可以举报的，杀人是会被踢出游戏处理的。”
　　白猫手肘贴着门板，姿态慵懒地看戏：“其实我来得比较早，金鱼，深藏不露啊，S1——还是，珉先生？”
　　珉阖眼轻笑：“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应付。不过我的要求很简单，解除与傅忻的强硬组队，然后放开他。”
　　林深气定神闲站直：“你觉得可能吗？”
　　珉：“白猫，麻烦带傅忻进房间。”
　　林深挑眉。
　　珉从物品栏里抽出一把长剑：“刚从系统商店里买的，试试手感。”
　　白猫连着后退好几步来到傅忻身边：“快，进去躲一下，我真怕误伤。”
　　林深也拿出了一把长剑，与珉对峙。
　　傅忻仔细看那把长剑——那不是玛丽给的吗？
　　完了，把这事给忘了，蛋白石里还有傅忻的关联物品。
　　白猫拖拽着傅忻往室内躲，傅忻颅内喊系统。
　　【“系统。”】
　　【在】
　　【“我内伤怎么办？”】
　　【优惠，100货币】
　　【“彻底恢复时间？”】
　　【三十分钟】
　　【“确认支出。”】
　　金属碰撞，走廊气流轰动，傅忻掩住耳朵，白猫关上门将噪声隔绝在门外。
　　她关完门就只是坐在床位上休息，傅忻问：“不是收衣服吗？”
　　“早收了，林深没关注而已，哦，我这次来的目的呢，是帮你，1000货币，我帮你拿回蛋白石。”
　　“你还真是好心，不用。”
　　“为什么？你不怕他销毁？你俩关系这么差。”
　　“嗯，是很差。”
　　“？”
　　傅忻笑着看她：“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这事我来处理。”
　　跟林深当了几年枕边人，他比白猫了解林深，林深这家伙不急着毁掉蛋白石，傅忻多装会儿乖，跟着他后面吹枕边风，哪还用赔出1000货币的风险。
　　倒是白猫，本局遇上大仇人了。
　　“手臂恢复得不错。”
　　“嗬……”白猫转了转手腕，“哪是恢复的，多谢第三阵营的林深，让我多废了条命极限修复。”
　　“轰隆”一声砸在傅忻旁边的门上。
　　“珉先生！您应该很清楚休息空间规则，系统发出黄色警报，您违规了。”
　　珉松开掐住林深的手，一脚将他踹在地上，鞋子抵上林深的脖子，撩起额前刘海询问对面来人：“怎么？仅算我？”
　　“额……这个，您脚下的玩家是？”
　　“林深，玩家信息排列第四个，就是他，查询他的行动。”
　　A12收到通知迟迟赶来，第一眼看见的是珉在单方面殴打林深，珉毕竟是他的上司，他态度倒是恭敬顺从，呼叫系统查询了林深的行动。
　　【使用球棒攻击了玩家傅忻，伤重情况两级白灯】
　　【使用球棒攻击了玩家傅忻，伤重情况两级白灯】
　　……
　　【使用匕首攻击了玩家傅忻，伤重情况一级白灯】
　　A12为难地看向珉：“他造成的都是皮肉伤和清淤，没有伤及内脏或者骨头断掉等等，珉先生您知道的，如果这种程度需要严查的话，系统呼叫都乱得一塌糊涂，我们值班的脑子都要被吵疯——这群玩家没几个善茬。”
　　“好啊。”珉手里长剑一转，在林深手臂上轻轻划开一条口，“傅忻的物品背包，在你那？”
　　林深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笑：“在我手表的物品栏里，你拿不出的。”
　　珉低眸审视他，光亮不入银眸，他的双眼如同镶进了重金属，危险锋利。他看林深得意的模样，扬唇角笑跟着他微笑，随即一脚踹上林深的肚皮，转身踩过林深的腿骨，从容地走到A12面前，两只手伸出。
　　A12看珉神情淡定，这才把手铐象征性地给他戴上。
　　“医护晚个十分钟再去接玩家林深。”
　　“好的。”
　　傅忻在室内听着动静，立刻拉开门，看见林深就躺在门口。
　　白猫：“你要干什么？”
　　傅忻冷笑：“我前夫死门口了，这不得去看看。”
　　“……”
　　系统的疗伤功效还在继续，傅忻能勉勉强强站起来走几步跪到林深旁边。
　　林深眼睛半眯着，长睫毛下的瞳眼里是死寂的夜，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只是很安静地躺在地板上，黑棕微卷的头发在耳边舒展，淤青藏在衣服里，血还不断从手臂的伤口里流出。
　　跟死了一样。
　　傅忻真是爱死他这副模样了，他跨坐到林深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林深姣好精致的容颜。
　　他伸手拍了拍林深的脸：“还醒着么？醒着就眨眨眼。”
　　林深一动不动，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傅忻真以为他挂了。
　　没醒最好，傅忻贴着他脸的手掌抬起，随后“啪”地打在他的脸上。
　　一个字，爽。
　　傅忻又打了一耳光，打在另一张脸上，比较对称，然后他这才从林深身上起来，淡定地活动一下腿部，准备离开。
　　“哎？傅忻，林深摆哪儿啊，要是现场死了，上一个攻击他的可是你，你快带他去抢救一下。”
　　傅忻又转了回去。
　　他本来也是想呼叫一下医务人员，可是珉走前下了吩咐，晚点才来，医务人员肯定听珉大管理员的。
　　“随便了，他死了就死了，我下地狱处罚呗，不怕。啊对了，你知道这层空间的处罚地点在哪吗？”
　　“不知道。”
　　【“系统，处罚地点坐标。”】
　　【已点明光圈，您可根据系统所标注方向前往处罚地点】
　　“白猫，我先走一趟了，再会。”
　　“好，还是那句话，有需要打钱就是。”
　　“财迷。”
　　“没错呢，我就是，你揭穿了我，那以后就随便利用我这个弱点吧。”
　　傅忻自己都要没钱了，林深真特么烦人。
　　傅忻按照系统定的光圈方向走了，允不允许进是一回事，傅忻闲得要去门口看一眼。
　　目标地点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不过傅忻的腿一直在系统的治疗下积极恢复，越走越有力。
　　处罚地点是庄园旁边的一座高塔。
　　A12正站在高塔门口梳理玩家状态信息。
　　“A12，你好，能探监不？”
　　A12问：“探哪位。”
　　“珉先生。”
　　“不是……你跟珉先生什么关系啊你去探他的。”
　　“你可以去问珉先生我跟他什么关系。”
　　A12盯着傅忻看半天，也不说话，最后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带你进去就是了。”
　　傅忻跟在A12上了几层楼，A12开了那层楼的楼梯锁，带傅忻来到珉蹲的大牢门前。
　　珉还靠着墙小憩，傅忻有些不忍心吵醒他，但是来都来了。
　　“珉？我来探监了。”
　　珉还睡着呢，A12干脆开门去把他摇醒了，然后让傅忻进去聊完再出来。
　　“找我什么事？”
　　傅忻坐到珉身边，低声道：“我关联物品还在蛋白石那里。”
　　“你躺病床上的时候我帮你拿出来了，现在在我手表里面。”
　　傅忻蹙眉。
　　“怎么了？武器的话，去系统商店买吧，林深不好应付。”
　　“不是。我在意的也不是武器。”傅忻凑到他耳边，“蛋白石，你的……关联？”
　　珉望向傅忻，不含任何情绪：“是啊，不重要，林深以为那是你的。你怎么猜出的？”
　　“你，你知道怀表也是我的物品，然后你怕怀表在蛋白石里，毁坏蛋白石淘汰两命，对吧？”
　　“嗯。”
　　傅忻之前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傅忻进游戏初期对珉的警惕感很高，第一次测谎的技能都是用到珉身上。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是蠢死了。
　　他一直为了拿取物品栏里的东西方便，所以没把蛋白石放手表里，手表是的物品栏其他人只能看见但是碰不了。
　　他妈的，他真是傻，把珉的命挂脖子上到处显摆。
　　傅忻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前说道：“你也蠢。”
　　“你的怀表不拿走吗？”
　　“占物品栏位置，就放你那了。”


第57章 他被我捉奸
　　林深躺在病床上受治疗, 他的肋骨被珉打断了好几根，索性医护人员能给他接回去，医疗费全扣珉的货币。
　　他醒来的时候周围很安静, 夜幕早已降临, 眼前是无装饰的天花板和苍白的灯。
　　“醒了？”
　　林深以为自己出幻觉了，他看见傅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手撑在病床边缘，似乎是趴在边缘睡了很久，手上还有印子。
　　傅忻也不管林深回不回答，他倒是关切了起来：“打了止痛，现在还感觉得到疼吗？”
　　“不疼了。”
　　“嗯, 明天就恢复好可以直接进入游戏。”
　　林深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边的傅忻, 他真好奇傅忻怎么没趁自己昏迷多给自己添几道伤疤。
　　傅忻看出了他的疑惑，很是颓丧地笑了：“就这样吧，我投降了，哥。”
　　他肤色苍白, 目光沉黑，因为疲惫导致眼神有些空洞, 无血色的唇显得病弱，他这副模样似乎打动了林深。
　　“傅忻，只要你听话，你会平稳地度过第三层的。”
　　傅忻眼里显现出希冀的光芒：“真的吗？”
　　林深看他一脸如获新生的模样，咬字清晰地回应：“真的。”
　　傅忻赶紧做出激动的样子，抱上林深之后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故意往病床上一坐, 压上林深还未痊愈的手臂。
　　林深“嘶”了一声，傅忻这才往旁边挪了挪, 拉起林深的手臂：“对不起哥，我太激动了，没控制住情绪。你刚才说什么？啊我真的太激动了，这破游戏我实在玩不下去了，每天逃来逃去我要疯掉了，哥，你就带我赢下去吧，然后我们一起重生回去，我保证都听你的话了，我哪也不去了我就跟着你。”
　　汪汪汪。
　　傅忻觉得挺假，但他都要说出眼泪了，林深没眼看，抬手，指腹揉进傅忻的发缝里。
　　“你的觉悟来得真奇怪，逃了那么多次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哥，太多次失败，我也是会累的，”傅忻贴上去亲他的脸颊，“所以我说了，我是来找你投降的。哥，你最后再信我一次。”
　　林深摸上他的脸，让他正视自己，他看着傅忻诚恳的脸：“我不信呢。”
　　傅忻轻轻眨了眨眼，泪珠顺着泛红的眼眶流了出来，脸色苍白而水波连连的眼睛注视着林深。
　　“哥，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反正，你也想要我陪你对不对？我真的想通了，我也接受你了，我觉得我心里变态，但是也无所谓了，我要是正常人怎么能和你扯上关系呢对不对？哥，你身边换多少人也只有我懂你。”
　　懂，真懂林深。懂他的什么？无理由的鞭子刀锋铁链烟头？
　　林深也迷惑了，傅忻懂他什么？林深的手从傅忻手里抽开，反覆在傅忻手背上，像是猎豹尝试在剥羊皮，看看底下藏着的是不是狡狼：“你懂我什么？”
　　傅忻脑子疯狂运转，他得从林深的过去开始回想。
　　林深的亲妈是个狠人，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林深的打人功夫全跟他妈学的，他妈打他，他打傅忻。
　　“哥我知道你好多年心理压抑，妈妈对你太过严苛，正常人都会被她逼疯，哥，我理解你，你痛我也痛。”
　　随便了，林深是个傻缺，傅忻就说傻缺话。
　　傅忻这个表现，就是个蹩脚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林深听笑了：“这样啊……其实怪假的，啧，我劝你是说的真话，如果你背地里跟白毛还有联系，我弄死你。”
　　“好。”
　　“你和他签过什么条约么？”
　　“嗯，肯定是签过的，但是，”傅忻认真脸，“内容就只是把你拉入游戏，然后他跟我当队友保护我，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我队友了，条约也就解掉了。”
　　“是吗？”
　　“真的。”傅忻认真地看着林深，“我现在都依你，只要求你能带我离开这里，我们冰释前嫌。”
　　呕。傅忻觉得自己真能忍。
　　被□□耽误前程的那些年，这就冰释前嫌，也只有林深这种脑子不正常的才听得进去。
　　“看你表现了，傅忻。”林深转了话题，“系统时间几点了？”
　　“八点四十六。”
　　“你知道系统监狱关多久吗？白毛到九点就出来了，要去聊聊么？”
　　傅忻迅速拒绝：“不了，条约解除了，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你应该可以离开这里了，我们一起回宿舍去。”
　　林深捧住傅忻的头：“为什么？去聊聊啊，我真的允许。”
　　“不去，没什么意义了。我们现在离开这里回去休息。”
　　“嗯，你去叫工作人员。”
　　系统的恢复功能非常效率，狗林深都能下地了。
　　但是狗林深还是要赖在傅忻身边，贴着傅忻叫傅忻搀着他回去。
　　一路上磨磨蹭蹭，好不容易回到了房间那层楼，碰巧撞上从监狱里回来的珉，珉手臂上还有一堆疤痕，傅忻知道那是监狱里的处罚机制。
　　林深瞬间站不住了，倾靠在傅忻身上，傅忻不敢看珉一眼，怕看了眼前这个装柔弱的林深抬手把自己眼珠子挖了。
　　“林深？你怎么了？”
　　他悠悠哉哉地回答：“ptsd了，看见某人，我身上就好疼啊。”
　　林深直直看向珉，珉远远地回了他一个目光，然后开门进了房间。
　　有种捉奸在床但正房只是冷笑的感觉。
　　傅忻真的好想把林深掐死在手心里。
　　“怎么不走了？看呆了吗？”
　　“没看。”
　　“敢说。”
　　傅忻可真是气笑了，林深听着更像是讪笑。
　　“好了，不逗你了，回房间吧。”
　　傅忻抬头近距离看林深：“管你逗没逗我，我看他的时间不到一秒，那零点几秒是下意识确定对面人是谁，后面我都在等你发话。”
　　讨厌他，就给他假兮兮的安全感。
　　林深咧咧嘴：“我当然信你。”
　　傅忻这才拉他回了房间。
　　林深递给傅忻一支烟，傅忻接过，问他哪来那么多烟。
　　“希尔维亚送的。”
　　真他妈离谱。
　　林深的的打火机响了，蓝烟在灯下飘散，林深抬手按下，把灯关了，昏暗光线下只能看见两点红色的星火。
　　林深的胳膊撑在傅忻背后的墙面上：“我今天看见尹重郁了，还有禁言。”
　　禁言是Silvery的中文名。
　　林深不是傻子，傅忻回道：“嗯，我也看见了。”
　　“如果迫不得已，你会杀掉他们吗？”
　　当然不会，无论如何我先宰你。
　　“迫不得已吗？会的。我听你的。”
　　林深危险的气息近在咫尺，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他似乎是在思考该不该吻傅忻，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后，他说：“算了，没有想让系统听墙角的癖好。”
　　他把灯开了，傅忻眯了眯眼适应光线。
　　可真是谢谢林深的仁慈了，没想到他还要点脸。
　　“洗洗睡吧林深，明天系统又要开始折腾人。”
　　“才九点。”
　　“我好累啊，林深？你理解理解我，我在你病床边守了很久。”
　　“……”
　　这天晚上林深从身后将傅忻搂住，明明有两张床他偏是要挤在一起抱着，林深几乎要把自己镶进傅忻的身体，两人的躯体每一处都严丝密缝地贴着。
　　傅忻闭着眼一动不动，等到林深呼吸平稳后，他才放松了神经，林深已经睡着了，慢悠悠松开了傅忻背过身。
　　傅忻可算能睡了。
　　黑暗里良久寂静，傅忻似梦似醒，忽地听见叹息声。
　　“傅忻。”
　　“……”他这才意识到已经进入梦里了，“珉？你在哪里？”
　　无数道光撕破黑暗，傅忻脚下是清透的水，水面波光粼粼，周围有奇异的树扎根在水下泥土里。
　　亮白树叶在乳色光芒下折射着出浅蓝的光线。
　　风伴着橙香拂来，泠泠作响，从身后将傅忻环绕住，包裹他的无形风忽而化作白色的翅翼，几秒后又在光下如雾散开，换作有力的臂弯将傅忻锢在怀里。
　　水很浅，傅忻躺下刚好到耳后，水浸透了衣服，敷在皮肤上，很清凉。
　　珉的气息压上傅忻胸膛，傅忻的模样看着像是在神游，珉问：“在想什么？”
　　“梦里有系统监控吗？”
　　珉阖眼：“为什么会有？”
　　他说罢去吻。
　　傅忻觉得自己真是太风流了。
　　“别乱动，林深跟我睡的一张床。”
　　傅忻可被自己贱兮兮的发言说笑了。
　　珉难得脸上没挂笑，他压低声音：“我是来捉奸的。”
　　珉的手撑入水里，冰凉的水花四溅，傅忻略微偏过头。
　　衣摆浸湿在水里绽开，涟漪散开，紧接着是更大的水波晃起。
　　欲海里清亮的光点沉浮晃动。
　　珉有神般的端仪温柔，瞳眼里散着神鸟的灵气，很难想象他有大汗淋漓深溺欲望的模样。
　　树叶簌簌，傅忻仰长了脖颈去看光影婆娑，随后他感觉野兽的气息扑在薄皮上，很快獠牙降临，划过皮肤，皮肤下大动脉里热血沸腾。
　　珉火上浇油。
　　温暖春水被甜味渗透填满躯体里空虚的山坳。
　　傅忻手心里发汗，汗液又被清水冲洗。
　　树叶震颤，光影随之发抖。
　　他不敢看银眸，银眸里收尽自己窘迫的神态。


第58章 他与我对立
　　【叮咚】
　　【系统提示, 现在是8:30】
　　【各位玩家，起床查看手表消息啦】
　　【铃铃铃铃……】
　　傅忻起床气上来，把林深拽起床, 说好听点是：“怕你继续睡下去, 就这么被留在休息空间里面了。看手表信息。”
　　【玩家傅忻，早安】
　　【系统消息发送时间：8:30】
　　【玩家查询消息时间：8:34】
　　【8:50将自动传送到相应空间位置, 寝室门已锁，请勿打扰其他玩家】
　　【现在公布游戏规则】
　　【本场游戏，丛林为核心地图，开启系统商店】
　　【现余80人，四人为一组, 共分二十组】
　　【四组, 一人为猎人，三人为猎物】
　　【本场游戏核心内容，与古城玩法类似，没参与古城玩法的不要担心, 很简单，厮杀即可】
　　【本场游戏环境紊乱不分季节, 晚上有丧尸行走在林间，前期力量薄弱，随时间线拉长而增长力量】
　　【每组玩家都有初始基地】
　　【关于“猎物”】
　　【猎物拥有武器的唯一方法是拾取死亡猎人的武器，猎物能使用地图里散布的道具】
　　【猎物玩家不可杀害其他猎物玩家】
　　【猎物的任务是收集随机掉落的货币资源，完善基地建设，活下去】
　　【迫不得已，猎物可转组投靠外组猎人, 仅一次机会，猎物转组会付出一定代价】
　　【关于“猎人”】
　　【猎人拥有武器, 可使用道具】
　　【猎人的任务是淘汰外组猎物】
　　【猎人不会被杀死，若本组猎物淘汰或转组等原因，导致猎人手下无猎物，猎人出局】
　　【猎人杀死猎物能获得大量金币，可任意支配金币】
　　【金币可购买武器，也可修筑基地】
　　【通关条件不是存活人数】
　　【通关条件待玩家探索】
　　【其他】
　　【游戏第三天开启系统广播，播放当天“新事件”】
　　【需要去商店购买收音机】
　　［注：金币仅限本场游戏，货币依然贯通金字塔］
　　【做好准备，游戏愉快～】
　　傅忻呼叫系统打开商店，眼前商店界面琳琅满目的武器全都被锁掉了，封锁原因是：未揭晓身份不可购买。
　　林深读完规则问：“你想当猎人还是猎物。”
　　“猎人，系统提供的武器种类太丰富，如果玩家当猎物，死得太惨。”
　　“我也这么想的。”
　　【系统提示：八点五十已到，即将转移至机舱内】
　　【嘀…嘀…嘀……】
　　周围场景迅速变幻，很快傅忻被扔进了一个金属建造的空间里。
　　玩家们被传送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圆环状飞行物内，傅忻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层层云雾下若隐若现的绿植。
　　同组四位玩家站在这个小房间里，桌子上摆了四部标了名字的圆形通讯设备，类似于手机。
　　里面有其他三位队友的聊天框和定位坐标，没有显示玩家名，只有跟入狱一样的正面照当头像。
　　傅忻点开自己的邮箱。
　　【玩家傅忻】
　　【你的身份是：猎物】
　　【你的初始金币为：4000（根据前两场的活跃度赋予）】
　　【通讯工具若遗失，可呼叫系统补给】
　　傅忻抬头观察另外的队友。
　　桑野和姽婳，巧得不能再巧。
　　姽婳勉强牵牵嘴角：“我们交手过几次，这把当队友，希望默契点。”
　　桑野看完个人信息后抬头：“我们组谁是猎人？”
　　傅忻与姽婳相视一番，另一边站着的林深悠悠举起手：“是我，还请队友们多多关照。”
　　桑野礼貌微笑：“应该是你关照我们才对，”
　　【系统提示：请玩家进入自己的胶囊传送舱】
　　林深的传送舱孤零零地立在对面，傅忻和其他两位队友的在同一排，桑野最先进入传送舱，傅忻紧跟其后。
　　全员进入后，机器发出“哔哔哔”的响声，传送舱朝底下旋转，往下坠。
　　傅忻所在的传送舱在空中乱飞了一阵，突然垂直下落，“轰”地撞进土地。
　　舱门慢悠悠地打开，傅忻环顾四周后，走了出去。
　　基地呢？
　　说好了的基地呢？
　　傅忻一眼扫去全是树，杂草，绿茵茵的一片。
　　傅忻想起有通讯仪器，他拿出来点姽婳的聊天界面：【你在基地吗？】
　　姽婳很快回复：【不，我在荒郊野岭，出舱被一只丧尸缠住，得亏姐姐我跑得快。】
　　【我也在荒郊野岭，不是说各组都有基地吗？我们的基地在哪里？】
　　姽婳沉默了一阵，随后她发了一张截图。
　　【看见没？我们几个的坐标，林深那边是“基地，xxx，xxx”，而我们是“丛林xxx，xxx”，这得去问林深，或者我们自己摸着坐标找到基地。】
　　【行。】
　　突然听见有其他生物的脚步声，还有难闻的气息扑来。
　　傅忻四处寻找，看见两三只丧尸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一身烂肉，深紫色的血干涸在凹凸不平的肉里。
　　傅忻真就跟猎物一样开始在丛林里四处逃窜。
　　目前丧尸行动缓慢，傅忻只要不往它们身上撞就不会死，傅忻点击林深的坐标，系统有蝴蝶指引傅忻朝那个方向走。
　　这就看运气了，运气好直达基地，运气差碰上个猎人死路上。
　　姽婳：【老兄，我看见你了，我在你后面，停，等一下我。】
　　傅忻顿步，转身去找姽婳的身影。
　　“转身有敌！”
　　傅忻迅速压低身体，一把长刀从头顶横着劈过，傅忻要是反应慢了头颅可不保。
　　他迅速朝前跑起来，姽婳的从树后闪出，朝追赶过来的猎人方向扔了颗烟雾弹，傅忻跟她绕上一大圈躲避猎人。
　　“烟雾弹系统商店卖吗？”
　　“卖，但是被锁了，这是我顺路捡到的。”
　　“运气真好。”
　　“一般，也就比你好点……哈哈，难道不是么？你什么都没有。”
　　傅忻无力反驳。
　　【林深创建了一个群聊】
　　林深：【现在没有一个人到基地，你们不打算过来吗？】
　　桑野：【被缠了，大概率死几次再到。】
　　姽婳：【路上，傅忻也是。】
　　林深：【我建设不了基地，你们尽快赶到，不然全军覆没。】
　　姽婳看了眼坐标：“怎么这么远？赶了半个小时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傅忻：“做好最坏的打算吧，今天到不了，赶路中途如果有能歇脚的地方，就先占了吧。”
　　“占位置？开玩笑，我们两个没有武器的[猎物]玩家，到时候有人杀进来挡都挡不住。”
　　“那怎么办？不找歇脚地睡泥地上等着被丧尸啃？[猎人]玩家总共也就20个，而且是单独的。”傅忻一脚踹开要摔进怀里的丧尸，“捡物资吧。”
　　丧尸被踹开还不知疼痛地朝傅忻方向前进，结果踩着石头滑了一跤摔傅忻脚边，丧尸张张嘴要咬上脚腕，傅忻抬脚踩上它的后颈。
　　姽婳绕着一棵树查看有没有什么宝贝可以捡，听到动静后抬头：“没武器，你瞎折腾什么？”
　　傅忻仰天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不明物，叹了口气，脚下一使劲，“卡擦”一声，丧尸脊椎断裂。
　　他收了腿，想跟着姽婳去搜物资，结果丧尸两手一撑还能爬起来。
　　傅忻一脚将它踢开，丧尸身体翻回正面，傅忻一脚踩一个胳膊，蹲下检查这只丧尸的衣服。
　　“姽婳，你捡到什么了吗？”
　　“没有。”
　　傅忻晃晃手里刚从丧尸衣服里掏出来的钱袋。
　　【系统提示：到账300金币】
　　“原来金币是从丧尸身上捡啊。”
　　姽婳走过去看：“哪呢？”
　　“钱袋已经消失了，从丧尸身体里掏出来的。”
　　“跟着我。”
　　姽婳丢下这句话后迅速变成红狐的模样，咬了咬傅忻的裤脚提醒他跟上。
　　红狐穿梭速度很快，但顾及后方跟着两脚兽，刻意放慢了步伐，傅忻眼见着她刷刷两下张嘴叼走了丧尸破烂衣服里的金币袋跑远了，她拿了大概四五包后，化成人形，对着空气“呸呸呸”。
　　“这个方法效率，但是不靠谱……臭死了，我嘴里都有股腐肉味，呕……”她扶着树想吐又吐不出来，“这种事还是适合我那傻弟弟，好可惜没跟他分一队。”
　　“你看看能不能教唆你弟弟到我们队伍来。”
　　姽婳摇头：“我不会让他跟着林深的。”
　　傅忻起了好奇心：“为什么？”
　　“林深？第一场古城，我亲眼看见过林深坑害白猫一条命，还和外队结盟，过了任务后又害死了外队四个人，虽然我和白猫是死对头，但是他这种行事风格，跟咱们碰上，迟早要危害到咱们头上。”
　　姽婳取下头上的步摇，放进物品栏：“他毫不掩饰这样的行为，这叫人不得不防一下了。说来，你似乎之前和他也一直是队友吧？”
　　“嗯，不过没怎么交流，我们是分散的。”
　　姽婳点点头：“你考不考虑脱离林深。”
　　傅忻即刻回答：“考虑。”
　　“……我也觉得，但是另一位队友桑野倒是很重要——我跟他是一个世界的。”
　　“他为人如何？”
　　“暂且不谈为人，他是拿拍卖礼盒的人。”姽婳说完停了两秒，又补充，“而且他在我们原世界，是九重天二公子，温和大气，目光长远顾全大局，我挺信他的，我们要是转移队伍，最好是跟着他混。”
　　好了，这下林深死不死，在于桑野。
　　“礼盒……”傅忻回忆起，“他能透露吗？”
　　他怎么可能直接透露。
　　“二公子在我们神界风评一向不错，只要我们表明投靠他的心意，他会带我们通关的。”
　　“他这么优秀的人，是怎么死的？”
　　姽婳被傅忻问得一愣：“好问题。”


第59章 他扮猪
　　姽婳：“要不我去问他？”
　　傅忻：“这是能直接问的吗？”
　　“哎呀……”姽婳将金币袋一个一个打开, 听系统念话，“我是跟他一个世界的，好奇又有什么……算了, 万一问着二公子不高兴, 先观察情况吧。”
　　“你现在有多少金币？”
　　姽婳手里的金币袋如烟散开，她说：“不多, 目前刚好凑上四位数。”
　　“……你是怎么搞的？”
　　“啊？你是觉得多了还是少了？”
　　傅忻笑起：“……多了。”
　　“你多少？”
　　4300。
　　“九百来个金币吧。”
　　“哦，没事，再接再厉。”
　　“嗯。”
　　起了一阵风，树叶晃了晃，傅忻感觉眼角有块亮片。
　　傅忻眼睛瞥向旁边的树, 目光下移至露在土上的树根。
　　姽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还没看清楚，就伸着手兴致冲冲地凑上前，傅忻将她伸过去的手拍走。
　　姽婳上一秒还纳闷，下一秒打了个颤：“怎么是捕兽夹？”
　　“你能上树不？算了你是犬科动物……”
　　“犬科动物怎么了, 我现在是人形，还残留了不少轻功技巧。”
　　“行, 你上高树望一下前面的路，我帮你在下面看着。”
　　“你闲着没事看什么啊？”
　　“捕兽夹，不知道是原本就在这里，还是周围有玩家故意设置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的基地就在这个附近，探查一下地形, 我们绕着走。”
　　姽婳原本有些不情不愿，听他说得有道理, 便找了棵高大的丛林树木往上爬。
　　傅忻站在底下也不敢松懈，防止丧尸突袭，他时刻警惕四周。
　　姽婳爬高了，身影掩入绿色中，傅忻只能耐心等她自己下来。
　　过了几分钟，姽婳开始有下树的举动。
　　蓦地，悄无声息，一支箭矢逼近，直到它深深插入树干，发出响声，傅忻才注意到箭矢。
　　傅忻立刻转到树干后面趴下。
　　“傅忻？怎么了？”
　　“别下来。”
　　“……怎么从那个方向来的箭，我们得赶紧走，我看见前面基地里猎人带了个猎物玩家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了。”
　　傅忻迅速打滚到姽婳的树后。
　　“你变成狐狸，带路绕过他们。”
　　“好。”
　　姽婳变回狐狸的模样，下树跑起来，傅忻紧随其后，奔跑途中没有遇见任何危机。
　　傅忻不明白那支箭矢从何而来，精准地射在自己肩膀旁的树干上。
　　往好处想对面是傅忻认识的玩家，射箭是为了提醒傅忻快走。
　　往坏处想就是那人射偏了，偏移幅度很小，那么他与自己有一定距离。
　　林深：【桑野已经到了@群名傅忻@群名姽婳，你们两个坐标好远，还在赶路吗？】
　　姽婳在带路，傅忻回复：【在逃亡。】
　　林深：【小心点，实在赶不过来另外找歇脚点。】
　　桑野：[发送标记留档“木屋”：丛林386，xxx]
　　傅忻：【？】
　　桑野：【这里是个废弃木屋，离你们近，实在不行去这里。】
　　傅忻：【谢谢了，我和姽婳会一路收集物资过来，前期的基地防护需要靠你。】
　　桑野：【嗯，放心，你目前关心自己吧，你们注意安全。姽婳呢？】
　　傅忻：【活着，前面带路。】
　　桑野：【好，帮我带个话吧，就说，我相信她的能力。】
　　傅忻：【好。】
　　“姽婳，桑野说相信你的能力。”
　　姽婳在前面开心地“嗷”了一声。
　　“绕过那个基地没有？绕过了你就变回人形。”
　　姽婳迅速变回人形，傅忻险些与她撞上。
　　“386，xxx，你看这个坐标，我们定位往这里走。”
　　姽婳看了眼天：“的确不早了，得快点找落脚点。”
　　“你变成狐狸可以把人咬死吗？”
　　“……”姽婳听笑了，“你能肉搏吗？”
　　“对方要是拿大刀，我怎么肉搏？”
　　“对方要是拿大刀，我还没咬上就被砍头了。”
　　“二公子相信你的能力，别在我面前装。带路吧。”
　　姽婳被当成工具人了，但她又无可奈何，于是气鼓鼓地按照坐标指引走在前面。
　　桑野这次的确做了件善事，两人跟着指引走，先是遇见了一条溪流，然后在茂密丛林里，难得找到了一片空地，再往前走还有条小路，小木屋就在路的尽头。
　　越是这种地方越容易跟人撞上，从高处很容易发现这里有块特殊点。
　　姽婳很是警惕，边走边嗅，红狐耳朵没藏住，“啪唧”露出来，立耳听周围的动静。
　　“有……”“嘘！”
　　姽婳盯着木屋后退一步：“有人。”
　　“确定？”
　　“都嗅着一股男人味了。”
　　“……你确定不是我身上？”
　　“当然不是，我闻到的是一股恶臭男人的味道。还前进吗？”
　　“……看看人多不多吧。对了，你刚刚爬树跟我汇报，你怎么分得清楚，猎人和猎物这两个身份的？”
　　“林深进胶囊的时候你没看见吗？系统给他戴了一个机械脖环，那是猎人特有的。”姽婳盯着木屋看，“其实，如果里面没有猎人的话，也未必不可抱团取暖。”
　　“我们现在外面听听里面的动静。”
　　“你就站在这里，两个人更容易引起注意。”姽婳变成红狐轻轻跳了出去，然后她缩在一个窗户下听里面的声音。
　　姽婳听了半天也没来报告情况，傅忻不去打扰他，警惕四周以防黄雀在后。
　　他余光看见红狐跳了起来，他立即看去，姽婳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直接跳进了窗户。
　　傅忻站不住了，他跑向木屋，木屋内一片热闹。
　　“不不不别动手别动手！这是我阿姊！这是我姐姐！亲的！”
　　“小卯！真的是你！太好了！”
　　姐弟重逢再好不过了。
　　傅忻想透过窗户往里面看一眼，突如其来，冰凉的手枪口抵上了他的太阳穴，高大的人形阴影笼罩住了傅忻。
　　傅忻两手举起，表示投降，这位猎人没有直接从后面射击他的后脑勺，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
　　“你好……没有恶意。”
　　“哦。”手枪离了太阳穴。
　　傅忻转身，尹重郁抱臂，唇边露出笑意，傅忻不知道他一身黑色军服是从哪里来的，肩章和袖口都泛着金属冷光，皮革腰带完美勾勒出健美的身材。
　　有时间傅忻倒是要问问他：那年死后，他又遇见了什么事。
　　“傅忻，你要庆幸遇到的是我们。”
　　“我也难得运气好，能进去吗？”
　　“我带你进去。”
　　尹重郁挡在傅忻前面去开了木门：“亲爱的，我回来了。”
　　全场骤静。
　　Silvery轻轻踢了踢角落里被绑着的两个壮汉，转头：“这两人把姑娘给臭着了，你想想怎么处理吧。”
　　“一会儿丢厨房里关着。”尹重郁将傅忻带进屋，“这我哥们。”
　　拉米雷斯点点头：“认识。”
　　傅忻点头回应他。
　　卯看向姽婳：“阿姊，你现在跟这种人一队？”
　　傅忻觉得他真可爱：“你当着我面说这种话，不太好吧？”
　　“我跟阿姊说话，要你管。”
　　卯真的太可爱了。
　　姽婳掐了一把他的脸：“怎么情商比我都低。”
　　“疼疼疼……”
　　尹重郁还要出去一趟：“亲爱的，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就在木屋后面，你等一下。”
　　Silvery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尹重郁出去了，很快拖着个东西进来了，傅忻一看——丧尸。
　　Silvery勾唇轻笑，挑起一边长眉：“你觉得这东西有研究价值？”
　　尹重郁拎起丧尸的衣领，丧尸呲牙咧嘴地抬头看他，他将丧尸丢到了两个壮汉面前，两个壮汉赶紧往墙角缩，尹重郁踩着丧尸的背：“没有吗？万一被他抓伤会异化呢？卯，帮个忙。”
　　卯将壮汉嘴里塞着的布团取了出来：“哎哎，该你发表遗言了。”
　　“草泥马的……”
　　Silvery淡然抬手：“这个说脏话，我不爱听，塞回去，谢谢。”
　　卯真就乖乖塞回去，把另一个壮汉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
　　尹重郁问：“你俩谁有多命数？”
　　壮汉说：“我旁边的！用他的命！”
　　尹重郁刚要行动，Silvery从后面摸上他的肩膀，平静地看着那个壮汉：“那怎么行？多命数很珍贵的，我们可以收留他，而不要你，或者说，你有什么技能吗？”
　　壮汉沉默一阵，刚要开口说什么。
　　“好了你不必说了，就你了。”
　　那人脸上瞬间充血，奋力想要挣开绳子，咬牙切齿，喉咙里大喊：“杂种玩意！去你的，娘们唧唧的玩意，下半身不知道藏了几个男人的DNA，你他妈只知道耍阴招！敢不敢正儿八经给老子过几招——”
　　尹重郁的靴子踩上他的脸：“继续。”
　　“狗日的，你动什么手，我叫那个娘炮——”
　　“那位美男子负责动脑，我负责打架斗殴，你跟我过几招？”
　　“搞什……”
　　尹重郁脚下的力量更重了，被踩的人鼻骨受到了威胁，止不住叫声。
　　“啊啊啊啊……”
　　“砰”地一声枪响，喊叫声戛然而止，尹重郁道：“这两个应该就是传说中希尔维亚拿来凑人数的人机了。”
　　他说完取了另一个人嘴里的布团：“你们怎么被逮住的？”
　　“……这位爷，这里原来就是咱们先占着的，我们原本是想好好招待你的朋友们的，结果他们先动手打人了……”
　　“招待？”卯食指抵在眼下做鬼脸，“你们对Silvery教授动手动脚的行为叫招待？恶心！”
　　尹重郁声音低沉得有些哑：“这样啊。”


第60章 他感动
　　“他们！这俩神经病, 说愿意给我们借宿，然后就拉着教授乱摸！”
　　尹重郁揉了揉腕关节：“你有几条命？我劝你诚实。”
　　“三条…就三条！绕我一命吧！我可以转队伍给你们当后勤！”
　　Silvery问：“你有什么用？”
　　“我可以打丧尸收集金币！我特别行！”
　　Silvery点头：“你的猎人是谁？”
　　“城生千里。”
　　尹重郁拿出手枪：“这名字我不爱听，枪毙了。”
　　“崩。”
　　傅忻没忍住笑出声。
　　“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
　　“也许吧。我倒是觉得你不一样了。”
　　傅忻耸耸肩：“我死过27次。”
　　尹重郁原先自然的神情忽然起了转为迷惑：“为什么？”
　　傅忻“嗯？”了一声问：“你没有看过走马灯吗？”
　　尹重郁没懂。
　　Silvery替他说：“我们两个灵魂只限一世, 其他的不记得了。”
　　傅忻怔住：“那尹, 你是怎么记住我的？或者，你们是哪一世界里的？”
　　尹重郁：“这个的话, 我很难回答，我穿梭了两个世界，第一个世界认识的你，不过我死得早，死后我就穿到另一个世界。”
　　“……哈？”傅忻笑说, “哦, 我听游戏里的前辈说，你这种是被管理员看上，授予任务的，所以死后不会直接进入游戏, 而是被管理员带到去到另一个世界。”
　　“嗯，不过我那个管理员扮作的‘系统’觉得我没救了, 中途抛弃我走了。”
　　“还能这样？管理员这样做会被主神处罚吧，或者扣工资。”
　　尹重郁摇头：“还不是死回来了。你还没说你怎么死了27回？”
　　”林深。”
　　尹重郁蹙眉：“他要是能害死你，你重生几次后面没报警？”
　　“怎么可能没报警，”傅忻难说，“每次无论采取什么办法，都会失败。我报警被他剁，我坐飞机去国外, 飞机坠毁，我听他话也被他一激动捅死……”
　　“他后来什么情况？”
　　“林深？他现在就在游戏里。”
　　“哪个队伍？”
　　“我队伍。“
　　“……”
　　傅忻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 穿梭过去的世界是什么样？”
　　尹重郁还想问傅忻什么，最后觉得算了，看向地上的丧尸，回答他的问题：“世界末日，丧尸病毒入侵。”
　　这场游戏，他们专业对口。
　　旁边一直保持安静的姽婳突然道：“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卯会的我也会，多一个人无害。”
　　尹重郁：“我也想收留你的，但是目前不可以，系统给猎人发了新规定，只有到了游戏后期，系统发放指令可以转移队伍的时候，我才能收留你。”
　　小卯询问：“那能把她带进基地吗？”
　　“不能，外阵营‘入侵’基地只有到了中期才行。”
　　姽婳摆摆手：“算了小卯，你跟着他们也行，反正别来我这里。”
　　傅忻想起：“尹，你作为猎人，不应该直接降落到基地吗？”
　　“哦，我在飞行过程中提前乘降落伞和Silvery汇合，所以没去到基地，基地也挺远的，不急这一时。”尹重郁说着，眼睛无意看向吃子弹死亡的壮汉，他的伤口处正在愈合，“尸体竟然没有消失，而是原地复活。”
　　傅忻道：“你们确定要拿他做实验吗？”
　　尹重郁：“为什么不？”
　　“我觉得可以，但是有风险，怕就怕在玩家被转化后，力量难以控制。”
　　Silvery纤细的手戴上紧致的白手套，他半跪，掐住丧尸的脖子打量：“你说得对，之后把他丢到外组基地观察最好，那么这只丧尸搬厨房里，我先来看看。”
　　他说完从物品栏里拿出一个铁皮箱子，然后移动到厨房里，尹重郁拖着丧尸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
　　木屋客厅里空气沉默了起来。
　　拉米雷斯清清嗓子开口询问傅忻：“请问…那位先生，你有看见公爵先生在哪个基地吗？”
　　“没有，我连自己基地都还没找到。”
　　拉米雷斯叹了口气，傅忻观察到他额头上冒了层薄汗，面色越来越差，看着格外疲惫。
　　“你是叫，拉米雷斯？”
　　“嗯。”
　　“你身体不舒服？”
　　拉米雷斯点头：“旧病。”
　　傅忻回忆起在修道院时坎贝尔公爵大汗淋漓的模样。
　　“你跟坎贝尔公爵的症状很像。”
　　坎贝尔眼睛眨了几下。
　　傅忻抢在他之前开口询问：“你们两个离开对方一定距离，会死吗？”
　　“不会。”
　　傅忻盯着他看，不再说话。
　　拉米雷斯站起来，走进浴室，走到水龙头前洗了洗脸，傅忻无所事事地看着没关起来的门，拉米雷斯走到门边，给了傅忻一个眼神，随后又进了浴室。
　　傅忻走进浴室关上门。
　　拉米雷斯拿出一张纸，画了个草图，上面标着几个坐标点，并圈起了一个区域。
　　拉米雷斯笔尖指着区域：“我感应到他在这片地方，这里大约分布了两三个基地，你帮我寻人，我给你应获得的报酬。”
　　傅忻直言：“2000金币，500货币。”
　　“1000金币，再高我另寻他人。”拉米雷斯将图纸扔一边。
　　傅忻拿起图纸：“走系统程序？”
　　【系统提示：玩家拉米雷斯邀请你签订条约】
　　【条约内容：寻人：漆拉·詹姆士·坎贝尔】
　　【成功可得：拉米雷斯将支付1000金币，500货币给你】
　　【是否签订？】
　　【“是。”】
　　【成功签订。】
　　“为什么找我？”傅忻随口问。
　　“你在上一场修道院的表现不错，很多线索都领先我们得到。”
　　傅忻笑了下：“运气而已。我现在很好奇你们这个症状是什么情况？”
　　拉米雷斯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水渍。
　　“……我是被巫婆诅咒的新生儿之一，我们携带者诅咒的同时，身上会带有特殊能力。而我被坎贝尔公爵从福利院带走收养，他承担了我一半的诅咒变成小孩形态，并利用我做事。”
　　“我们之间距离拉远，不互相克制诅咒，先会是味觉消退，浑身冒冷汗，紧接着眼睛会慢慢失明，然后耳朵失聪等等，最终的结局，我不知道，大概就是死亡吧。”
　　“诅咒…那是我父母犯下的错，我来抵了。我从五岁时就开始看不清东西了，到了七岁失明，是公爵先生让我恢复了视力。“
　　“我们互相利用，他帮我担痛苦，我利用能力帮他重振家业。”
　　“你也许好奇博克夫人。艾德文娜·博克夫人生在显赫的海盗家族，有一年多事之秋，博克一家葬身太平洋，而坎贝尔一族也逐渐被磨掉了锋芒，开始走下滑坡。
　　最打击我们公爵先生的就是姐姐玛丽的自杀，玛丽在博克一家出事后便郁结于心，后面又是晚嫁，与丈夫的关系并不和睦，最终是跳了河。
　　……好在之后博克夫人有了音讯，让公爵先生勉强振作了起来。”
　　傅忻想起修道院被火围住的玛丽与艾德文娜。
　　“所以坎贝尔公爵之后还觉得那是米歇尔而不是玛丽吗？”
　　“不，他明白那就是玛丽·博克夫人。但是已经晚了。他出去的第一时间就是找系统查询游戏记录，死去的玩家没有一个是博克夫人杀死的，全都是npc和系统设置的诅咒将他们淘汰的，我们成功通关，而公爵先生第二次失去两位至亲。”
　　拉米雷斯说完叹了口气，抬眼看傅忻：“其实这些你听不听都一样。”
　　傅忻无所谓，他只是好奇而已。
　　“没事，我们之后的游戏还能互相帮忙。不同阵营也可以加联系方式，虽然最多只能加五个，但是我们已经签订了条约，还是加一下吧，方便通知。”
　　“可以。”
　　【玩家拉米雷斯申请成为你的列表好友】
　　【“同意。”】
　　【添加成功】
　　【玩家拉米雷斯已成为你的列表好友，快来打个招呼吧】
　　傅忻道：“可以了，出去吧。”
　　拉米雷斯点点头，正要去开门，听见外面人的喊叫声，如同杀猪一样，动静大得惊天动地。
　　随着那一声叫喊，傅忻还听见室外有怪异的生物声音，隔着墙发出卡痰的嘶哑声。
　　傅忻推门：“什么事？”
　　厨房处传来短促的一声枪声，尹重郁紧随Silvery身后走出厨房。
　　“被埋伏了。”虽然情势紧急，Silvery的情绪依旧稳定，“除了木屋，你们觉得哪里还能落脚？”
　　卯举手：“我我我！那个，我刚开始赶路遇到过一个山洞，记了坐标。”
　　Silvery点头：“坐标多少？”
　　卯身后的窗户玻璃裂开缝。
　　丧尸主要围在客厅窗户和正门。
　　卯说：“不费时间我带路。”
　　眼见着窗户玻璃即将碎掉。
　　傅忻道：“走侧卧大窗。”
　　卯翻开定位坐标，姽婳变为红狐攀上他的肩膀，卯奔向侧卧，在窗口望了一圈翻出去。
　　傅忻跟着翻，脚下忽然猜到了什么机关，坚硬的凸起下陷。
　　“啊啊————”
　　震耳的叫声从脚下传来，傅忻迅速弯腰捡起那个圆盘状东西朝地上狠狠一砸。
　　人叫声停住了。
　　丧尸嚎叫声此起彼伏。
　　尹重郁拍过傅忻的肩膀，将他拍回神，傅忻扔下圆盘状的怪东西跟上队伍。
　　夜晚丧尸行动比白日灵活，听觉也敏锐了不少。
　　几人踩过丛林高立的杂草，一旁漫游的丧尸很快听声辩位混入尸群里。
　　后面的活死人队伍越来越庞大，去山洞显然是寻死。
　　Silvery对一旁的尹重郁道：“喊住卯。”
　　“卯！”
　　卯回头。
　　Silvery绕过他跑在了前面。
　　队伍偏离了山洞。
　　傅忻：“尹？他带哪？”
　　尹重郁：“跟着就对了。”
　　丧尸扑了过来，尹重郁持弓射了一箭，箭尾是深蓝色的羽毛，白天射中傅忻身边树干的箭尾是冷白色的。
　　傅忻问：“箭尾羽毛颜色有什么讲究吗？”
　　“区分队伍，每个队伍颜色不一样。”
　　果然。
　　黑云翻滚，脱离月亮，整个月裸露在天际，洒下白光，给基地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光。
　　傅忻问：“那是……你们的基地？”
　　尹重郁：“不是。”
　　傅忻选择静观其变，他目前最重要的是保全自身，奋力奔跑，但是这样跑下去时间长了肯定就废了。
　　他听见后面丧尸粘糊分泌液挤压碰撞的声音，没有回头看，但他清楚后面一定是一片移动尸海。
　　队伍与外组基地拉近，傅忻看见星星点点的微小火光在基地高高的城墙上闪烁，似乎是视觉错觉般，那些火光正在逐渐变大，傅忻眼前被光晕抹花。
　　只听后方什么东西倒地闷响。
　　傅忻意识到Silvery这是在借用外组基地的防御设施。
　　飞来的火星精准地打在每一只丧尸体内，然后熄灭，丧尸也随之倒地。
　　傅忻原本还怕森林大火，事实证明不用担心。
　　黑天上飞梭着成千的红光，追赶队伍的尸群堆在一起，有了一定的高度。
　　基地石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这个基地的冤大头。
　　人影放大，傅忻越看越眼熟——怨大头队伍的领头人是珉。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体型高大足有两米的狼头兽人，以及老队友白猫。
　　珉抬手招了招，一猫一狼迅速从两边闪开，瞬间又聚拢在尹重郁两边，挟持着他。站到距离队伍五米处。
　　“你们这批人好多啊。”
　　卯看清楚了珉的脸：“哈？！是你！”
　　姽婳赶紧拉住他：“别捣乱。”
　　珉礼貌性笑笑，开始切入正题：“的确，基地不会自动攻击玩家，你们是第三批来我们基地附近借火的，有借有还，麻烦猎人先生从你的猎物里揪出一个，给我拿去补基地物资。”
　　尹重郁两手被控住，还有白猫的利爪威胁，他扫了队伍一眼：“离开木屋的时候还好心给你解开了绳子，你该报恩了，有借有还，人机也不能赊账，逮住他。”
　　那壮汉要逃，傅忻抬脚踢上他的腹部，他捂着肚子后退，被拉米雷斯手臂用力钳制住锁喉。
　　拉米雷斯将壮汉带到了珉面前，珉的枪子弹钉入太阳穴，壮汉重重脸朝地摔下。
　　“没有系统提示。他是多命？”
　　Silvery：“还剩一条。”
　　趴在地上的壮汉又有了活动的信号，珉再次开枪。
　　“到账了，你们走吧。如果想在基地墙外睡一个晚上，就把拉米雷斯借给我。”
　　尹重郁道：“走吧。”
　　卯疑问：“走去哪？”
　　“能去哪？山洞。我不会把拉米雷斯交出来的。”
　　狼人和白猫依旧围着尹重郁牢牢控住。
　　“你们？”
　　珉笑眼眯眯：“山洞很危险，不如我这里安全。”
　　尹重郁：“嗬，你可以直说你要拉米雷斯。”
　　“确实是‘借’，我手下猎物有受到上局修道院诅咒者，拉米雷斯生活的时代有破解的方法，只是借用，况且他不能进基地，我会让他在你的视野下行动。”
　　拉米雷斯听懂了珉的话，转过身看向尹重郁：“让我去吧，大家靠着基地外围有基地自动武器保护。”
　　傅忻开口：“我也去。”
　　尹重郁瞥向傅忻：“你说什么？”
　　“我跟着拉米雷斯去。”
　　“你跟着他走发挥什么作用？”
　　傅忻道：“我去赚钱。”
　　拉米雷斯没懂，但是坎贝尔公爵没有下命令，他没有阻止别人行动的习惯。
　　珉看着傅忻泰然自若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以“猎物玩家”的身份走到珉旁边，唇角的笑意淡成柔色。
　　“走吧。”傅忻一手搭上他的肩，“把贵先生从里面喊出来。”
　　坎贝尔公爵早就等着了，珉用通讯器发了个消息后，他就出现在了基地大门边。
　　【系统提示：寻人任务已完成，可提醒拉米雷斯支付】
　　坎贝尔公爵朝拉米雷斯伸出手，拉米雷斯俯首单膝跪地，握住他的手，低眸吻住手背。
　　坎贝尔公爵看着他，抽走手，手指用力按在他的侧脸上，强制性地让他抬头：“看得清？”
　　“看得清。”
　　傅忻：“拉米雷斯，给一下钱。”
　　拉米雷斯：“……”
　　坎贝尔公爵：“……？”
　　傅忻的半边笑脸藏在珉脑后。
　　坎贝尔公爵冷冷询问拉米雷斯：“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寻人。”
　　“系统已经提示了，拉米雷斯，你要反悔也有些慢了吧？如果你不给的话，我就呼叫系统强硬支付了。”
　　坎贝尔公爵走到拉米雷斯背后，与傅忻拉开一定的距离，拽住拉米雷斯。
　　“别急，他如果并没有触发系统提示，你属于白送钱。”
　　坎贝尔公爵倒还是聪明，不过傅忻触发了系统提示，这就是百分百稳了的事。
　　“那我直接呼叫系统吧。”
　　【“系统。”】
　　【在】
　　【“强制获取报酬。”】
　　【哔，到账1000金币500货币】
　　拉米雷斯有些无助地看向坎贝尔公爵。
　　“蠢死了。”坎贝尔公爵手指摸过礼帽沿，“记坐标。”
　　珉望向收获满满的傅忻，走进了些。
　　“你也是，记坐标。”
　　傅忻“哦”了一声拿出通讯器，在珉的注视下确认无误记号坐标，珉又道：“加好友吧。”
　　傅忻于是连带他好友也加上。
　　“后期可以更换队友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记得来找我。”
　　傅忻“嗯”了声，与珉对视，随即移走目光，朝尹重郁那一行人的方向望去。
　　“猎人没有死亡，但是把武器给猎物了会发生什么？”
　　珉伸出一把枪：“尹重郁没有给Silvery武器是有一定原因的，你试试？”
　　傅忻没有犹豫，大胆地握了上去，瞬间他的手受到一阵猛烈的电击，珉立即抽走枪。
　　根本用不了。
　　傅忻翻开系统商城。
　　全锁了。
　　傅忻只能利用地上捡来的道具，商城里的陷阱捕兽夹等等都用不了。
　　傅忻有些危机感，他想不出除了拳头他还能用什么防身。
　　“我能不能握一下你的箭矢。”
　　“可以试试。”
　　珉拿出一根长箭，箭尾冷白色的羽毛泛着光。
　　傅忻不动声色地盯了珉一眼，握上箭矢。
　　……
　　平安无事。
　　傅忻将箭矢从珉手里拿出，珉干脆又施舍了傅忻三根箭，箭头锐利，迫不得已也能使用。
　　或者傅忻之后改造改造，没准能用得十分顺手。
　　珉又递给傅忻一颗烟雾弹，和两瓶疗伤药。
　　“省着些，后面你只能自己找了。”
　　傅忻可真的被感动到了。
　　“手表里的物品栏装得下吗？”
　　“装得下。”
　　系统给怀表增添了好几个物品栏，毕竟丛林地图太大，一路上需要收集的物品也多。
　　“我们的基地你们暂时进不去，只能靠墙边，你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去叫Silvery他们过来。”
　　“好。”
　　傅忻离开大门前，走到城墙边坐下，远远地望见对面的人被珉带领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白猫和那位狼人松了尹重郁后快速跑进了基地，生怕尹重郁变卦把他俩宰了。
　　坎贝尔公爵和拉米雷斯与人群拉开距离，坐在门边调息。
　　珉礼貌性地问候了Silvery几句，坐回了傅忻身边。
　　傅忻耳边衣物摩挲，清香落在身旁，他问：“你不进基地？”
　　“我守门，万一你们没人盯着，把城墙凿出一个洞怎么办？”
　　傅忻笑了笑，珉方才出示了自己的箭矢，傅忻可以直接问：“白天那支箭矢是你放的？”
　　“嗯，你对面有猎人在基地高处发现了你们的踪迹，正朝你们的方向赶路，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第61章 他会骗
　　白月隐入黑云, 林深手里捏了根火把走在地下通道，他瞥了眼旁边桑野通讯器的屏幕。
　　“那个白箭基地坐标是怎么回事？”
　　桑野手指坐标：“你说这个？”
　　“对。”
　　“这个基地有我原世界的老熟人。”
　　林深举火把照明搜查着地下室的杂物，心不在焉地问：“谁啊？”
　　“你认识吗？隋昭己, 一只猫妖。”
　　“……白色？”
　　“白色。”
　　“前队友, 巧的。”
　　“的确巧。”
　　“那边猎人是谁？”
　　桑野直说：“不认识，不过倒是挺招眼的, 年轻男子，漂亮得有些攻击性，神态却又温柔得毫无威胁，眼睛是罕见的银色，上回看见银眼还是我太子长兄。”
　　林深手里抹布浸了水擦亮石桌, 语调有些挑衅：“他啊, 也是我前队友。”
　　“是吧…你们关系不太好。至少不喜欢。”
　　“嗯。”
　　桑野拍拍林深的肩，笑着说：“我也不喜欢银眼睛的家伙。”
　　“因为你太子长兄？他在游戏里吗？”
　　“不在，他比我早死三百六十七年。”
　　林深举着火把照亮桑野的脸，翩翩公子明眸皓齿, 气质不凡，对于火把高温的逼近并没有做出太大的举动。
　　“你活得久啊。”
　　“有用吗？还不是死了。”
　　“怎么死的？”
　　桑野笑笑：“也不是不能说, 血亲相残，我借刀弑父，太子兄长继位后不久战死神妖战场，我没来得及继位被小侄子揭露弑父罪行密谋暗杀。”
　　林深“啧”了声：“真惨。”
　　“哈哈，当然，说来我那小侄子也是个厉害人物，我重来两次都没赢过他, 那位置本就不属于我，我偏不信邪要去争。塑造我们世界的人早就写好了结局。”
　　“所以你说, ”桑野伸手慢慢靠着林深的手推开火把，“在0号空间我们的胜负，一定是自己来决定的吧？”
　　林深将火把挂上墙壁。
　　“也许……”他悠悠地说，火光抛入黑若深渊的瞳眼，他的目光死死钉进了桌上的通讯器屏幕聊天界面，“不过我更在意过程。诶……你真惨。”
　　“惨？非自然死亡的人都在这里，各有各的死法，你说我惨，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死的？”
　　林深想了想：“你问哪一世呢？”
　　“哦？每一世死得都不一样吗？”
　　“差不多吧。”林深瞥向他，“不过我是自杀的。”
　　桑野起了好奇心：“为什么？”
　　“简单啊，我爱人死了，我也没什么活头了。”
　　桑野虽活那么久，但不怎么关心云下世事，林深这样的钟情他是头一次见，他不能理解，他此刻内心觉得林深是个脑瘫，十足大脑瘫。
　　“你……不多找几个爱人？”
　　“那是爱人吗？那是情人。”
　　桑野想着是不同世界，文化不一样，自己不理解也正常，算了。
　　“你死后没遇上你爱人吗？”
　　“我不是为了死后遇见他的。”
　　“那是？”
　　林深转移了话题：“其实我还记得，我之前见过你。”
　　“嗯？”
　　“箱女游戏那场，你是我隔壁的胜出者，那时你用的还是‘青’这个名字。”
　　“你记性真好。”
　　“过奖。那场游戏过后抽奖，中奖者可以向主神许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并没有限制。”
　　“嗬，你中了？”
　　“中了。”
　　“……”桑野试探性地询问，“你许的什么愿望？”
　　林深咧开嘴角，眼眸上移：“我要我的爱人，永远无法真正地离开我。”
　　“……”
　　桑野被他整崩溃了。
　　他竟然和这种脑瘫一个队伍。
　　他根本理解不了，一个“恋爱脑”。
　　“不过，我不要循环。循环，是固定不变地上演同一段剧情，我要每一世都不一样，每一世，谁都不能阻拦我独占他，而他死后进入的每一场游戏，都不会被淘汰，因为他要重生来见我。”
　　“他寻死也逃不了我。”
　　“每一世拼凑起来的时间，足够我爱他。”
　　“就算他恨我也没事，恨意刻骨，他忘不了我。”
　　桑野这时候抬头，才发现林深脸上的愉悦在火光里扭曲着，他的目光暴戾阴鸷，又充斥着一种奇异的兴奋，视线如毒蛇绞杀通讯器。
　　“他不爱我，我爱他就行。他迟早会顺从我。”
　　“你死过多少次呢？”
　　“27次。”
　　“27次都搞不定他？”
　　林深歪头：“是吧，细水长流多好。”
　　桑野在内心笑疯了。
　　“什么表情？你没有爱人吗？真可怜。”
　　桑野迷惑地看向林深：“没有爱人就可怜吗？你知道隋昭己为什么躲着我吗？”
　　“白猫啊？”林深细想，“说来也怪，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第一层游戏我带她去菜人市场，她吓回了原形……至于躲着你？挺有意思的，说吧，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桑野转眸。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很久以前为了调查一件与妖族相关的案子，他装作民间商人与隋昭己相识，他第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只猫妖，并且来历还不小。
　　后来打了几番交道，这猫与那件案子有关联，那是她跟随的主人犯下的罪行。
　　桑野借此利用隋昭己，没料隋昭己生了爱意，桑野莫名其妙，但面上还是顺了她的意。
　　案子结束后桑野便回了九重天。
　　他是不明白小小猫妖为了寻他身负重伤闯进天界，桑野最后的仁慈便是偷偷将她从牢里放了出去。
　　但是隋昭己依旧死缠烂打，桑野为九重天二公子，怎么能与妖族中阶族人有关系，他不耐烦，转手将她提到菜人市场。
　　人间大难，旱灾持续，人相食，桑野把隋昭己扔过去卖妖肉，人吃了妖肉百毒不侵，他这是做了件善事。
　　他怕隋昭己伤人，于是先是刺了一剑在心脏。
　　他转身就走了，几分钟后又倒回去看眼处理干净没有，那个时候隋昭己的手臂挂在杆子上，其他部位找不到，他也懒得找，就走了。
　　这便是隋昭己躲他的原因。
　　具体细节桑野已经记不清了，如果不是这场游戏，他都忘了还有这么只妖。
　　桑野觉得真要说给林深听也太费时间了，于是另外找个了原因敷衍了过去。
　　林深听出来他不大想多说，他也不是特别想知道，于是不追问了。
　　系统传来“叮咚”一声，两个人的金币堆积起来，成功给基地上了几道防护。
　　桑野：【那两位朋友？还活着发一下消息。】
　　姽婳：【活着。】
　　傅忻：【活着。】
　　桑野：【你们在哪里？】
　　傅忻看了下自己的坐标，显示的前缀还是丛林。
　　傅忻：【野路上。】
　　桑野：【野路上？你们睡哪里？你们的坐标很危险。】
　　傅忻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姽婳，姽婳也投来迟疑的目光。
　　桑野告诉过我们木屋的位置，那么他极有可能知道珉基地的大致坐标。
　　傅忻：【路上被追赶了，借用了一下别人基地的炮火，现在靠墙躲着卡视角。】
　　桑野：【你确定他们没有监控？】
　　傅忻：【卡的就是监控视角，靠墙他们从高处看着有炮火挡住视线。我们现在躲着等时机离开这里。】
　　桑野：【行，不赶时间，保命重要。】
　　林深垂着深眸盯聊天界面，敲出几个字：【姽婳，可以拍摄一下你们周围的环境吗？视频。】
　　姽婳意识到战火突然转移，赶紧驱人。
　　人散开躲起来的同时，傅忻没跟她废话，让她迅速消耗体力，姽婳不解但是她听命做了好几次变身动作，从狐狸变成人，又从人变成狐狸。
　　傅忻调整呼吸，他本身就长得要死不活，身体往后一靠墙就开始装弱。
　　姽婳懂了他的意思，抖着屏幕从外面绕了一圈拍，放大音量林深能听见两个人逃亡后累到不行的喘气声，然后转摄像头到两个人紧紧贴着墙的画面。
　　林深：【好，你们路过这里，知道基地猎人是谁吗？】
　　傅忻：【目前看到过一个狼人，有爪子有利齿，具有攻击性，大概率就是这组的猎人。】
　　林深：【它脖子上有金属环状的机器吗？】
　　傅忻：【没仔细看，那个是做什么用的？】
　　桑野：【那个机器是猎人的象征，只有猎人会佩戴。】
　　傅忻：【哦，我现在才知道，之前一直注意的是有没有武器和攻击能力，金属脖环是唯一判定方式吗？】
　　林深：【唯一判定方式。】
　　姽婳：【反正，先记上一记，这个基地有个狼人就对了。】
　　桑野真希望傅忻姽婳赶紧到，他觉得林深这种恋爱脑不靠谱，他之后得偷偷研究一下该如何转阵营，而转阵营就得摸清楚其他组的实力。
　　在此期间他自己也得提升自己，顺便偷偷存点金币，到时候拿去贡献给后来的组。
　　姽婳是个熟人，之后说不定聊聊可以一起带走，傅忻这人他得看情况，白猫之前上过傅忻的肩膀，这俩是前队友，白猫也是个熟人，不过是个仇人。
　　但桑野已经几百年没有和白猫有些互动了，白猫对自己持什么态度，他还不能妄下定论。他觉得都是一个世界的，可以互帮互助。
　　火把熄了。
　　林深墨色的眸子陷入沉寂里，桑野敏锐地察觉到凛冽的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
　　林深语气轻松：“上楼去？”
　　桑野拿出自己的一根火把摸黑点燃：“楼上进了十多只丧尸，先躲在地下室，等冷却后升级炮台。”
　　“我还需要监控。”


第62章 他示好
　　傅忻与姽婳第二天赶到基地的时候是正午, 太阳刚好照在头顶，傅忻与姽婳闻到浓烈的尸臭味，他们走到基地大门口, 十多具尸体堆叠在一起, 两人警惕地盯着大门敞开，走了进去。
　　桑野正往二人的方向赶了过来, 傅忻刚要询问他基地的情况，口鼻忽然被一块布覆上，傅忻挣扎着，眼里是姽婳惊讶的神态，姽婳张了张嘴, 再说什么, 傅忻却听不见。
　　傅忻再醒时，浑身酸软，林深见他醒了，开了控制技能, 傅忻视线逐渐清晰。
　　周围环境昏暗，只有火把点明, 火光抹在林深红润的唇上，化为亮片在他微卷的发尾闪烁。
　　“出示你的手表物品栏。”
　　“……”傅忻干咳了几声，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出声。
　　林深满意地笑了起来：“我没束缚住你的手，快行动吧。”
　　傅忻抬眼看了他一眼，打开物品栏，他的行动越慢越容易被怀疑。
　　“让我看看有些什么……啊, ”林深幽幽道，“烟雾弹, 疗伤药，还有……白色箭矢。”
　　傅忻喉咙上的控制解除，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下可以放开我了吧？”
　　林深才不会放开他。
　　“哪来的箭矢？”
　　“捡的。”
　　“拿出来我看看。”
　　傅忻拿出来一根。
　　“我说，所有。”
　　傅忻把所有的箭矢都交了出去。
　　林深一手握住箭矢：“没有磨损，没有污泥。”
　　“第一，我可以洗，第二，可以从逃跑的狼人身上捡。你还有问题吗？”
　　林深蹲下，无甚情绪地直视傅忻的双眼。
　　傅忻对他说过太多次谎言，脸不红心不跳，眼神也坚定，他看不出什么。
　　林深一只手抚上傅忻的黑发，指腹压低软发，他的气息混入了火光，随后另一只手从尾椎骨往上摸，停在颈椎，手茧摩擦过皮肤。
　　他的声音也与抚摸一样轻柔，白骨烧成灰，软得被风吹散：“……真的？”
　　似乎傅忻下一秒说出他不爱听的，他便会一手将傅忻的头和脖子掐断，往死里拧，又像掐碎老鼠头一般。
　　傅忻阖眼：“如果你不信我，我会证明，我在这场游戏开始前就说过。”
　　林深手上忽地发力，牙齿几乎要咬破下唇瓣流出鲜血，火光下，血丝更为醒目地爬满了眼白，朝中间的深渊挤过去。
　　“……傅忻啊，你知道那两瓶药，能从哪里获取吗？”
　　“……”
　　“那是猎人专属的，满回血疗愈。”
　　傅忻垂着的无名指颤了颤。
　　“不是啊……那也是我……”傅忻正要说：搜刮狼人东西当然要一网打尽。
　　林深却猛地抓住他方才轻微颤抖过的手。
　　“傅忻，怎么可能？药物可以赠送，如果不是猎人自愿，同样有电流。”林深神情悲哀地注视傅忻，“他送你东西的时候……没跟你说吗？你不知道吗？”
　　【系统收到玩家傅忻的指令，开启个人技能，待使用】
　　【启动技能，检测中…】
　　【假】
　　傅忻想抽回手。
　　林深发力想要将他的关节揉碎。
　　“啊…林深！”
　　傅忻吃痛，林深抓着傅忻的头发，疼痛逼迫他顺力朝后仰，林深脸上悲哀的神情转而变为癫狂的笑，他笑着又戛然而止，目眦欲裂，青筋在额头怒张，暴戾深埋扎根，他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你还要说什么？啊？你要说什么？你要怎么骗我？你要怎么骗我？”
　　“你不要解释，你就是在骗我。”
　　“你的反应不会是假的！”
　　傅忻手臂上留下他指甲的抓痕，林深的嘶吼如同一泼冷水劈头盖脸地浇灭了傅忻的火焰。
　　“你们串通好了？”
　　“没有！”傅忻朝他吼回去，他眼里挤出点泪水，眼神有些埋怨，“林深！我们以前那么多年的互相折磨，你有时候的表现让我害怕，我已经在努力适应了！求求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我真的在努力了！我真心跟你走！林深！”
　　林深的手收了回去，他在火光里无声地笑，火焰战栗，他成了吃人骨血的怪物，似乎下一秒便能将傅忻四分五裂。
　　他这副发疯的模样傅忻见了无数次仍是会真的害怕。
　　林深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如同烈阳下的沙漠：“其实我可以直接向你索要通讯器的。你猜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傅忻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禁言了。
　　啧，他根本没想要傅忻说。
　　林深垂下头，一手背后，傅忻往后缩了几下，然后便见林深拿出了通讯器：“好可惜啊，好可惜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删除好友呢？”
　　傅忻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恐慌，却看见通讯器的联系人有了新消息。
　　林深冷静下来，盯上屏幕，半天没说话，房间里落针可闻，傅忻终是忍不住好奇心，抬头，却发现林深歪着头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你想看？”
　　傅忻摇头。
　　“哈哈，他问你平安呢，要回么？”
　　傅忻喉咙的锁又被解开了。
　　林深给他喂了杯水，动作粗暴，傅忻胸前的衣服全湿了。
　　傅忻被折腾得精神疲弊，视线无法对焦，他抿唇，朝柱子边靠着阖眼。
　　通讯器摔在傅忻眼前。
　　“我就算收走你也能呼唤系统再拿一个，真是烦人，给你拿着吧。”
　　傅忻垂眸看屏幕。
　　林深道：“他没给你发消息，我故意发给你的。你果然在意啊。”
　　“……”傅忻听见室外，遥远的雷声从天际传来，他想在地下室躲着也挺好的，“你要让我呆在这里，对吧？”
　　林深没有回答，拿走了火把，带走地下室唯一的光源，等门锁上后，傅忻身上的控制才完全消失，长时间的使用特殊技能，林深承受不了，但他还是铁了心的要关住傅忻。
　　他这个人真的是个小丑，真好笑，一组四个人，留一个傅忻在地下室当吉祥物。
　　他不怕引起另外两个为基地打工的人的愤怒指责？
　　林深还真不怕。
　　他拿着搜刮出来的东西，箭矢丢到了基地大厅的角落，两瓶药分给了姽婳和桑野。
　　“这是只有猎人能买到的药品，记一下。”
　　姽婳不解地看林深：“傅忻呢？”
　　“他？他加了金鱼的好友，我让他反省一下。”
　　姽婳和傅忻是一路过来的，姽婳倒是迷惑怎么这个林深反倒放过了自己。
　　“那个……林深，金鱼和你们之前不是老队友吗？多个基地互相帮助也是好的。”
　　“是吗？金鱼进游戏前，坐过几个小时系统大牢，原因是和我打架斗殴。”
　　“……”
　　姽婳：你牛你坑害孤立全体玩家。
　　桑野：不是…他怎么脑筋这么直？
　　林深点了点桌面上的药：“拿好。”
　　两人于是说谢谢收下了药。
　　地下室一片漆黑，倒是适合睡觉。
　　傅忻在地下室睡了一阵，精神恢复了些，起身摸着一边的柱子想摸黑离开这个地下室，走几步才想起林深是锁了门的。
　　他无助地抬头看天花板，扫到一闪一闪的红点。
　　傅忻盯着红点的位置，试探性地询问：“林深，你的摄像镜头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林深，我要渴死饿死了，你给我送点东西进来。”
　　他听不到就算了，反正他能看见傅忻醒了，要是听见了待会儿就会来敲门。
　　傅忻重新靠着柱子坐下，又过了大概五分钟，林深举着火把开门进来了。
　　傅忻的眼睛不适应光，眨了几下，流了点生理泪水，刚好适合卖惨装可怜。
　　但是林深手里除了火把什么都没拿。
　　“……我不是说我饿了吗？你好歹给我拿杯水啊，我亲爱的哥哥。”
　　“能饿死你不成？”林深扔出一个瓶子给傅忻。
　　“这什么？”
　　“营养液。”
　　“？”傅忻拿住瓶子，“外面树上有果子啊……”
　　“这是营养液。”
　　“……”傅忻拧开瓶子，看了眼板着脸的林深，喝了口，没什么怪味，还算尚可，“多久能放我出去？”
　　“不知道，看心情吧。”
　　“能给我留个火把吗？我怕黑。”
　　“你？”
　　“嗯。”
　　“怕黑？”
　　“嗯！”
　　林深才不信他，转话题道：“收拾东西跟我离开基地。”
　　“为什么？我才回来不久？”
　　“已经第二天了。出去收集物资。”
　　傅忻拿起通讯器查看时间。
　　“你能别抓我出去吗？你跟桑野在基地里待的时间最久，你俩出去不也一样？我手里的金币还没使用在基地上。”
　　“跟我出去，回来再使用。”
　　傅忻心里头可真是气笑了，但他不敢违抗，只能跟着林深走出地下室。
　　姽婳和桑野留在基地继续坐镇建设，傅忻出基地前先站在城墙上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远处有外组基地的轮廓。
　　“林深，那是哪个组的？”
　　“不知道，蓝箭。”
　　蓝箭？傅忻问：“什么样的蓝箭？深蓝？浅蓝？绿蓝？”
　　林深瞥了傅忻一眼：“又是你哪个熟人吗？”
　　傅忻“啧”了一声，跟他说话真烦人。
　　“是，尹重郁。”
　　以前尹重郁跟林深在学校里遇上就掐架，林深见不得他。
　　“深蓝色的。”
　　“哦。”
　　傅忻也不确定是不是尹重郁，深蓝色也分好几个度，他哪清楚系统怎么分颜色的。
　　“如果尹重郁就在对面的话，那就好玩了。”
　　“你要做什么？”
　　“可以攻打对面基地占据物资。”
　　“好，”傅忻笑着望向他，语气缓慢而认真，“我说过的。我站在你这边。”


第63章 他被蛊
　　傅忻内心不屑地笑了下, 转身就走进楼梯门。
　　姽婳看见一脸无语的傅忻走了出来，小声询问：“哎……我怎么没事？”
　　傅忻漠然：“他只针对我啊，只要你不对他做出实质性的大伤害, 他不会管你的。”
　　“你这么了解？你确定？”
　　傅忻听见身后起了脚步声：“我确定。”
　　“傅忻, 走吧。”
　　傅忻直起身子回头瞟林深。
　　两人相视，空气蓦地凝固住。
　　姽婳察觉到冷意的浸入, 一声不吭。
　　傅忻与林深一路安静，傅忻顺路遇见丧尸掏走了好几个钱袋子，虽然是第二天，但和第一天并没有多大的力量差距，照样行动缓慢。
　　林深在地面上捡到了一根深蓝色的箭矢。
　　那天光线不大好, 傅忻也不确定这把箭矢是不是尹重郁队伍的。
　　傅忻还在想这把箭矢的主人是谁, 林深拿着箭矢敲了敲地，又用脚掀开杂草。
　　“机关。”
　　傅忻蹲下，拨开剩余冒出来的短草。
　　是一颗小狮子头，就是普通放在门两边站岗的石狮子, 狮子头嵌入了土壤里，利牙露出。
　　雕像而已, 不过林深一口咬定这是机关。
　　林深将蓝箭扔进了狮子嘴里，狮子嘴里裂开一个洞，将蓝箭吸入，随后狮子嘴立刻闭上，一两秒后缓缓张开。
　　傅忻并没有听见其他机关的声音，林深道：“蓝箭。应该，已经有人打开了。”
　　林深顺着正前方走去, 看见一口井，杂草丛生, 那口井的出现格外突兀。
　　林深向系统买了根小型火把，扔进井里，火光下落，可见井中水浅，绳索粗壮，能握着下去。
　　林深本来手已经握上绳子了，想起旁边有个傅忻，抬了抬下巴：“请。”
　　傅忻“嗯”了一声，握紧绳子跳了下去。
　　稳稳落地后林深紧随其后，井下有一个通道可以连接另一个空间，壁上有不灭的火把照亮空间，傅忻穿过通道，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什么都没有，连怪物一类的东西也没用。
　　林深这次没管它，顺着一根藤蔓往上方爬，又是另一个平台。
　　林深驻足听了一阵，抽出一把长刀，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仍然能够出卖他，他依旧脚步放轻地走过去。
　　傅忻跟着上去，站在平台口，林深用剑柄拂起一层层绿蔓织出来的纱帘，他缓步走向前，眸子转向左旁，一股微动的空气揉在眼角，紧接着他的背后稳稳站着一个略高他半个头的人影。
　　“林深啊。”
　　枪管抵上林深的后脑勺，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音色沉而有磁性，不乏力量，好似炽被热日光烧灼的高山：“听好了，扔掉刀。”
　　林深闭眼，笑了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身后人眼皮子底下，他并不能做什么，将刀往前一抛。
　　“尹重郁，你杀不了我的，我是猎人。你知道规则的。”
　　此时Silvery从右旁视野死角里走出，平静地盯上林深。
　　“的确，我们杀不死你，但是你可以昏睡两个小时修复身体。试试吗？”
　　林深：“你们打算要我做什么？”
　　尹重郁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记得我们中学时期经常打架，因为你，我经常被叫到办公室。”
　　林深听了后还倒是慢慢回忆了一下，他认识尹重郁，但是他的重心从来没放到尹重郁身上，他跟人打架的次数可多了，他一边打架，惹出烂事，傅铭楼一边给他擦屁股。
　　他对这些的记忆都不深刻，他的重心全在傅忻身上，他脑子里可以记住傅忻每一世各种姿态的尸体，但他记不住跟尹重郁闹矛盾的原因。
　　是什么呢？不重要。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怎么？你要和我算账？”
　　林深管他算什么账，废话少说。
　　“你带其他人来了吗？”
　　林深瞥了Silvery，不想回答尹重郁。
　　尹重郁枪口摁在林深后脑勺：“问你话。”
　　傅忻也不藏了，他不掩饰自己脚下的动静，踩断一根短枝，林深微微侧头，斜眸瞧傅忻。
　　傅忻迅速上前，将手轻轻按在林深举枪的胳膊上：“尹，要不，你放过他吧？”
　　傅忻说完这句话，尹重郁瞳孔地震：”……你？”
　　傅忻又疯狂眨眼，尹重郁的震惊收了下去。
　　“林深是我们阵营的猎人，没有他，我行动不方便，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放过他一马吧。”
　　Silvery踢远林深的武器。
　　尹重郁仍是要动手，傅忻却一把抓住尹重郁的后领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林深如寒潭般的黑眸转而流转诡谲的蓝光，恰巧锁定在了傅忻身上。
　　尹重郁快速两枪打在林深两只脚踝上。
　　林深疼得闷哼，抬眼看傅忻，尹重郁高大的身躯又挡了上来，尹重郁抓住林深的发根：“看什么？”
　　林深迷惑地盯着尹重郁：“你管什么？你早死那么多年对他还有这么深厚的好友情谊？”
　　林深解除了傅忻身上的控制。
　　傅忻赶紧跑到尹重郁身边一脸着急地抓住尹重郁的胳膊：“尹！别了！都过去了。”
　　傅忻又是一脸抱歉地看向林深。
　　林深背尹重郁一手抓着发根一手捏着脖颈，他瞥了眼傅忻的表情，咧嘴笑了，然后又是笑着叹了口气。
　　Silvery上前一把拽走傅忻。
　　尹重郁立即抓着林深的头发将他往旁边的水池里按：“我也不是一定要为了傅忻。我感谢你和我闹事，让我经常去班主任办公室罚站。”
　　冷水淹没了林深的五官。
　　尹重郁按了一会儿又重新将他抓起：“其实我不喜欢打架，只是你的小弟把我扔进河里差点没命的事，我想问候你。”
　　他把林深丢到一边，林深后背撞上石头。
　　原先尹重郁的手劲可没这么大，林深还能和他不分上下，现在的尹重郁强到林深有些好奇他死后究竟遇见了什么。
　　Silvery站在尹重郁身后：“打残留在这里，我们得回去了。”
　　“拦住傅忻。他是多命，提到地面上处理了。”
　　他说完把林深交给了尹重郁，拦住旁边一副“精神失常”模样的傅忻，掐着傅忻的脸颊给他灌了一瓶白开水。
　　傅忻又软绵绵地跪在地面上，Silvery听着尹重郁的动静，手里拖着傅忻的衣服离开了林深的视线。
　　傅忻离开林深视线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没憋住笑，Silvery带他往井口走去，尹重郁随后跟了上来。
　　Silvery把机关还原，井口封死前，傅忻看见里面的水又升了上去。
　　他“嘶”了声：“林深怎么复活？”
　　“还是在这里面复活，然后被淹死。你救吗？”
　　“不救，泡一整局。”
　　Silvery在一边靠着树翻阅一本很薄很烂的书，他扫了几眼，把书丢给傅忻：“看么？这个是丧尸感染的解药配方，刚刚旁边井下拿的。”
　　“你不要给我？”
　　“我不用。”Silvery慢条斯理地将眼镜取下用布擦了擦，又将布折得方方正正放回白大褂的口袋，“我记着了。”
　　傅忻低头看着书。
　　【P1】
　　【我们需要的是】
　　【丧尸身上】
　　【一只断掉无名指的手臂】
　　【一只没有骨头的腿】
　　【一颗没有眼睛的头】
　　【收集他们，来商城兑换解药】
　　【P2】
　　【如果侵蚀太过严重，你感到害怕，那么】
　　【我们需要的是】
　　【一颗猎物玩家的心脏】
　　【收集他们，来商城兑换解药】
　　侵蚀？
　　傅忻想可能Silvery知道。
　　询问的想法冒出，忽地，一个声音响起。
　　一个，他熟悉的音色，陌生的口吻。
　　【“到我这里来。”】
　　傅忻的呼吸一滞。
　　他不确定，是幻听？
　　他又听见，很轻的笑声，那人的气息仿佛也吹落在耳边。
　　尹重郁喊傅忻，傅忻不应，他又拍了拍傅忻：“你？”
　　“我先走一趟，你们继续你们的路线。”
　　他说完就凭感觉直奔小道。
　　Silvery转身：“走了，上校先生。”
　　【“你很信任我。”】
　　【“是什么原因呢？”】
　　傅忻没有思考，只是避开一路的丧尸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他突然感觉不到累，他跑得很快，很轻。
　　【“是因为，我的声音很像谁么？”】
　　【“嗯，我知道。我们几乎一模一样。”】
　　傅忻停住脚步，他拨开眼前繁茂的绿色树叶。
　　一座白色的陈旧瞭望塔立在前面的空地，发出不明显的红光。
　　【“你不用管声音，你要来见我。”】
　　草丛里窸窸窣窣，眼角闪过一抹红，傅忻朝塔走去，手摸上老旧的门，只要再用很轻的力量便能推开。
　　【“你闻着像冬雨。”】
　　【“再靠近些。”】
　　门后有什么？
　　傅忻推开。
　　门后只是一个灰尘飞扬的房间。
　　【“就是这样…你没有错。”】
　　房间的角落有一个按钮。
　　傅忻按下，一个地下通道开启，热气顺阶梯上涌，底下有红浪翻滚。
　　他朝地下走去。
　　一根红色的触手从里面蓦地伸出缠住了傅忻的手。
　　傅忻这才清醒了。
　　祂。
　　阶梯长到望不见底。
　　【“你闻着像冬雨。”】
　　四面八方猩红的眼珠睁开。


第64章 他的真实
　　傅忻被无死角地注视着, 一路往下走，红色包裹住了他，他仿佛在奔赴地狱。
　　好几次他由于被缠拉着下楼梯险些摔倒。
　　直到眼下终于平坦, 视线开阔起来, 手上缠绕的力量退去，原先挡在眼前红色的触手给他让开了路, 他顺着让开的路往前走。
　　几步后，他看见白色的背影，红色的触手在他身边运动如同蟒蛇环绕。
　　【“我感受到了。”】
　　【“你闻着像冬雨。”】
　　他转过身，面容清晰入目，傅忻的瞳孔渐弥放大, 那人的银眸流转着诡谲的光色, 美丽却带有剧毒种子，傅忻的魂魄如同陷入了沼泽泥潭，挣扎而越陷越深。
　　他的思维混沌，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 那人的手便已经抚摸上傅忻的脸颊。
　　“……珉？”傅忻迟疑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珉”眨了眨眼，凑得格外近, 唇与唇快要碰上，却没有气息。
　　“啊……我讨厌这个字，”他幽幽地说着，声音很轻很轻，如毒气飘散在空中，“你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吗？”
　　傅忻本应该摇头的，他看着那张脸, 不能正常思考，他眼里是银色的漩涡, 他鼻尖萦绕魔鬼的气味。
　　“阿瑜。”
　　“这就对了…对了，”他露出满足的神情，“我会让你想起那些事。”
　　他说罢再微一低头，温软与温软交缠。
　　空气流进了海的光亮处。
　　傅忻漂洋过海，口腔仍留有甘甜。
　　他的养母秦屿哄骗过：“思念一个人，另一个人能体会到。”
　　那次寝室里奇异的对话之后，傅忻便一直期待与“瑜”的再次相遇，并为之用尽了很多办法。
　　傅忻听了，每晚上都想念瑜，在脑海里构建下一次相遇的场景。
　　没有用。
　　有天，秦屿看他太失落，说：“你去楼顶吹吹风吧，看看星星。”
　　“星星？发光的白点，有什么好看的。”
　　“你去看嘛，多感受感受自然，你的意识能飞起来，游走在宇宙里。”
　　“宇宙里有什么？”
　　“什么都有。”
　　傅忻去了。
　　小白点挂满了夜空，今晚上月亮倒是挺圆。
　　他想啊，宇宙里什么都有，瑜在哪里呢？
　　瑜难道仅仅是存在于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大脑里面吗？
　　他睡在躺椅上，因为发呆，眼里逐渐没了焦距。
　　秦屿不会来顶楼，傅忻要是睡着了没人会管他着凉。
　　傅忻还是困，他觉得意识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变成一个小金球飞走了，
　　白色的幔帐飘起，小金球顺势飘了进去，看见白衣神明斜倚着检查档案。
　　忽地，眼前光芒刺眼，傅忻从躺椅上坐起，已经是头天早晨，日光正暖。
　　日日夜夜的想念，和不断构建的场景，被埋葬在了童年封锁的日记本里。
　　时间长了，长到记忆可以被一次次的猜测篡改，而无法被证实。
　　可能，那个晚上突然的对话，只是一场梦。
　　好远的事情，没有办法回到过去，傅忻也就那么认为了，而且那件事太过梦幻。
　　三年级过后傅忻的性格开始坚韧起来，瑜似乎也就可有可无了。
　　傅忻可以依靠自己了，瑜也就渐渐被淡忘了。
　　初一下学期期末，他去别的班级考试，一股橙香味。
　　普鲁斯特效应，闻到气味联想到记忆深处的人，傅忻猛地心悸。
　　后排是考场教室的原班同学。
　　“你们班这糖香味太浓了吧。”
　　“他们下课吃上课吃，跟有瘾了一样，我闻着牙酸。”
　　中间间隔了几年，突然脑海里蹦出了那么一个回忆里的“人”，想起瑜的契机是橙香，可这几年里那么多次闻到橙香傅忻都没在意。
　　偏偏是这次。
　　考试结束，初二的岁月朝他奔来，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惶惶，人也惶惶。
　　傅铭楼倒在血泊里，秦屿在海边狂笑不止。
　　秦屿忍耐了太久，他知道这一切会给傅忻的心理带来毁灭式的打击。
　　但是他也要郁郁而终了，他的人生不能在地下终结。
　　傅忻跑啊跑，拿刀的手颤抖，有什么力量驱动他给傅铭楼来两下狠手——可能傅忻也压抑太久了，他爱秦屿，但他恨傅铭楼，即使傅铭楼把他送进资源设施教学质量都格外优异的私立学校，尽管傅铭楼让他有了小少爷的金贵身份，他还是痛恨。
　　比起这些，傅铭楼最好是在当初不收养傅忻。
　　一路疯跑，他的脑子里尽是过往懵懂又灰暗的记忆，秦屿太可怜了，可傅忻却接受这么个可怜人的安慰和照拂，他好愧疚，好心疼。
　　但他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止是因为愧疚心疼。
　　极度的悲伤，他吐出一口酸水，想一头栽进海水里。
　　又想着，没事的，十几年后秦屿会重获新生。
　　他也要好好活着，去接秦屿回家。
　　于是，他来到了一个巷子旁坐下休息。
　　他泪水流完了，身心都很疲惫。
　　暴雨砸下，他冷，听见雨声和黑色。
　　然后，有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橙香溢满心肺，傅忻突然觉得，太真实了，也许三年级的那个晚上真的不是梦。
　　瑜单膝跪下，指腹去擦傅忻脸上的泪痕。
　　“你？”
　　“从你记事起，我们就经常见面了，瑜，你给我起的名字。”
　　傅忻眼泪混着雨水流下。
　　“经常见面？”
　　“你忘了吗？在海边、海底，在原野，在云上，在星际……你开心时，我们一起看过流星，你把愿望偷偷告诉我，
　　你难过的时候，我随你一起进入黑洞，我陪你一起奋力挣扎，我们看见光散发爆炸后的余温，平行世界因为量子纠缠而捆绑在一起，而我们共同成为一片分子云。
　　你把一切都说与我听，我知道的，即使你后来有一段时间把我遗忘，我不怪你，因为我的陪伴太虚幻。
　　其实，你每次构建场景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发生了，只是这个形式，太渺小了，你说我的笑容好看，我大部分的笑容，都没有经过你的视网膜。
　　所以你遗忘了我。但是没有关系，这是我的错。”
　　傅忻扑进他怀里。
　　他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但他有温度。
　　雨夜太冷了，傅忻疯狂吸取瑜的温暖，如同上瘾般去嗅他身上的气味。
　　可他分明，看得见，闻得到，听得见，摸得着。
　　是真的，是真的。
　　瑜拍拍傅忻的背：“你要活下去，好吗？”
　　傅忻感到绝望窒息。
　　“阿瑜，带我走好吗？”
　　长久的沉默。
　　“傅忻，我没有这个能力。”
　　“……为什么，你带我去你所在的世界。”
　　瑜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悲哀，温柔的星辰重新装进眼里。
　　“你平平稳稳过完这一辈子，我会来找你。”
　　“真的？”
　　“真的。”
　　瑜阖眼：“……警笛声，我第一次听见。”
　　傅忻手上抱住他的力气更大了。
　　“你别走。”
　　瑜叹气。
　　“送你一个小东西。”
　　瑜轻轻推了一下傅忻，傅忻收回了抱他的手。
　　然后瑜握着拳，叫傅忻手心朝上。
　　一块冰凉的小物件落进掌心——是块弯月形状的蛋白石吊坠。
　　“走了啊。”
　　“你会去哪里？”
　　“保密。我们还会相聚的。”
　　比起礼物，傅忻还是想跟瑜走。
　　但是他的确没有办法了。
　　瑜走前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傅忻，最后擦了擦傅忻脸上的泪水，脸上不改温柔的神态，然后身体变得透明，被雨砸成灰烬。
　　地上黑水密集，傅忻腿有些发软，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
　　瑜似乎又只是他理智崩塌后的一丝幻想——不是，蛋白石分明地握在手心里。
　　认清现实，傅忻鼓起勇气进入新的生活，虽然他的未来只有那与林深纠葛的十多年，但至少，那个时候的傅忻觉得前路还很长很长。
　　蛋白石在林深的第一次监禁时，碎成粉末。
　　傅忻的肢体被腐蚀掉冲进厕所后，他深刻尝到了死亡的滋味。
　　生死交界处，出现了一个少年。
　　少年的面容被阴影笼罩，傅忻仅能看见他的轮廓。
　　“你好，傅忻，我是0号空间工作人员，检测到你是非自然死亡，我来接你参与游戏。”
　　“检测到你是第一次死亡，我会向你介绍这里的程序。”
　　……
　　“为了保障玩家理智值在线，我们开启保护模式，有关前世最为痛苦或最为难忘的记忆已经从你的大脑里抽离，祝你游戏愉快，顺利获得重生条件。”
　　“什么？你问我如何重新获得记忆……难得啊，你真的会想去重新获得那段记忆，可惜这个保护模式是系统强行开启的，对于你来说不是保护，因为想要重获记忆，得完成很多轮游戏，意味着，你会死很多次。”
　　第一场游戏自此展开，从此无休无止。
　　生死界限处的少年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傅忻的主要目的是摆脱林深，但他失败了，随着游戏一次次的开启，傅忻来回重生，每一世的记忆如同颜料泼洒融合在一起，看不清原来的面貌，而内心的仇恨感被系统恶意增强。
　　傅忻不仅找不回记忆，还逃不了林深的束缚，于是他要把林深一起拖入死亡里。
　　他珍贵而又惨痛的从前，迟早要重新涌入脑海里。
　　只是他希望真正死亡走入新人生的时候，他得是明明白白的。
　　的确，他是在自己找折磨受，但他就是无理由地想行动，也许系统在暗处给他洗了脑。
　　但是洗不洗脑，系统坑人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阿瑜。


第65章 他捞尸
　　意识回流大脑, “瑜”的手轻柔抚摸傅忻的后脑勺，舌尖扫过唇齿，如同毒蛇灵活滑软的尾巴左右晃了一下, 傅忻有些喘不过气, 也无力去推。
　　瑜眼睛抬起一丝缝，然后松开了傅忻, 他的动作很轻。傅忻有些冷。
　　瑜舔了舔唇，周围猩红的眼睛闭上了眼，室内光线暗了下来。
　　“想起来了吗？”
　　傅忻仿佛没听见，他只是看着瑜的脸，眼里转着不明意味的神情。
　　瑜重新触碰他垂在一边的手, 十指相扣, 身子略微前倾，眉头微蹙，认真地问：“傅忻。你想起来了吗？”
　　“好像吧。”
　　傅忻瞥向左边空地。
　　“谁跟我很像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的脸像谁？”
　　“我不知道。”
　　瑜沉默了会儿, 然后笑起来，周围猩红的眼睛重新睁开, 瑜朝后退一步，大大方方地看向傅忻：“你知道吗？瑜是美玉的意思，珉，是像玉的石头。你在犹豫什么？”
　　傅忻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张一模一样的笑脸，给他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哪一个才是真的，哪一个才是最初的？
　　“你仔细看看我吧, 傅忻。你觉得我和记忆里的人不太像对吧？”瑜松了眉间的紧张，唇畔笑意苦涩, “你就想啊，如果你长年被人顶替，只能在站在影子里，看着，看着一个和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人，去接触自己悉心保护多年的人——你是什么感觉？你能有什么感觉？你能有什么样的反抗？”
　　傅忻无话可说，抬眼，盯着瑜。瑜站在一片红光下。
　　他突然分不清记忆的真假，一切的一切，他的人生轨迹，过去究竟是怎样的？瑜？珉？他分不清话的真假，他的猜疑难以抑制——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自己对他们究竟是什么感觉？什么情感？他不记得了。
　　傅忻没有回应，瑜的情绪又有了较大的波动，他猛地抱住傅忻，这次带着轻微的哭腔，瑜的背发抖，然后抱得更紧，他问：“你说过你喜欢我，你说过很多次，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你理想中的，能给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你，提供情绪价值的完美温柔靠山？你回答我？”
　　傅忻默默回应了他的拥抱，但他心里始终觉得，“瑜”不是眼前的人。
　　“阿瑜，我的回答不重要，如果短短的几分钟的接触能够让你质疑我的内心，那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阿瑜吗？”
　　“我是。”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肉眼可见傅忻的瞳孔皱缩。
　　瑜低低地在傅忻耳边笑了，然后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傅忻背，掌心下移拽住了后腰的衣服布料，捏在手里揉了几下，又松开。
　　“你信我了吧，你该信我了，我忍得太久了，”他念叨了一阵，又说，“我就是在质疑你啊，傅忻，你是一个自私的人，你一味索求别人的答案，索求别人的信任，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看待？”
　　“阿瑜，反覆穿梭在生死间，我的情感、记忆、思维，都混乱了，你给我时间让我来判断，你给系统时间让它把记忆全部还给我，等那个时候你再来问我答案。”
　　“我等得起。”瑜说得坚定，“我会亲手杀死他，向你证明。”
　　“你要杀谁？”
　　“你口中的‘珉’。”
　　“你要杀了他……”傅忻轻声念出那几个字，睫羽垂下。
　　瑜轻盈地从傅忻的怀抱里抽离，背过身灵巧地落在怪物的眼皮上，随意走了两步，侧头回望傅忻：“我知道你很讨厌林深那般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所以你可以放心。我现在送你离开这里。出去之后，希望你可以想起我，我还在这里，一直等你。不要让我太难过了。”
　　封闭的空间起了阵风。
　　风悠扬地飘过，怪物的身影褪下，冷白色的光晕在瑜的身旁舒展，瑜不笑，也不再看傅忻，彻底背对傅忻，朝远处光源走去，一步一步踩在冷冻的空气上，他消失在尽头，然后光弱了下去，周围的场景重新构建。
　　傅忻眯眼，适应有温度的暖光，再睁眼，藤蔓爬上高耸的石墙，他又回到了基地前。
　　基地大门轰地一声打开，姽婳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桑野不紧不慢。
　　“太阳快下山了，基地检测到队友回归，但是只有你一个人，林深呢？”
　　“死井里了。”
　　姽婳登时就有点急了，桑野挡在她面前，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姽婳格外信任他，真就憋回去了，桑野笑道：“还能捞回来吧，我跟姽婳攒了不少金币，但是商城的收音机只有林深能买。”
　　“收音机？”
　　“第三天需要购买收音机听系统广播消息，刚刚收音机上架了，林深在哪里？”
　　傅忻笑死了，他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我知道了，我去捞他吧，我以为猎人死亡会回归基地。”
　　“嗯，趁早回来。我去研究一下基地保护功能。”
　　傅忻试图按照之前的路线找井，但到处都是无规则的树木和杂草，他这样行动起来有些艰难，傅忻拿出通讯仪器，点进拉米雷斯的消息栏：【“尹重郁回基地了吗？”】
　　【“做什么？”】
　　【“急事。关乎你们尹重郁的大事。我要和他视频通话。”】
　　【对方向您发起视频通话】
　　傅忻点开，尹重郁没有表情地盯着屏幕，傅忻也盯回去：“井的坐标。”
　　尹重郁：“后悔丢林深了？”
　　“被迫去捞他的。收音机。”
　　“哦。”尹重郁转头，“亲爱的，井口坐标你还存着吗？”
　　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Silvery道：“我念，你记着。”
　　他念了一串，消息有些延迟，傅忻慢吞吞地记在了消息栏里，尹重郁早就把坐标输在了傅忻的消息框里。
　　“尹老板还是这么贴心。”
　　“要我说，你救林深一次，下次就别费工夫跟他折腾了，我早点得到转阵营的消息，早点跟你说。”
　　“嗯。”傅忻跟他挂了电话，尹重郁的想法是好的，但傅忻没办法去执行，珉的关联物品还在林深手里。
　　……珉，这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到时候再看吧，傅忻抓了抓头发：他的关联物品还放在珉那里。
　　傅忻叹了口气，都是自找的。
　　他按照原来的坐标找了下去，很快踩到了狮子头，一把箭矢落在旁边。
　　他捡起那把箭矢，朝狮口扔去，听着声音传来，朝那个方向找去，然后看见，一个人靠着巨树，衣服快干了，他尝着烟味，在等傅忻。
　　傅忻还想着林深是怎么出来的，想起刚才那把箭矢，他又看见林深脚边还躺着一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的尸体——那是其他阵营的猎物玩家。
　　“你果然没被尹重郁弄死啊。”
　　傅忻却无视他的话，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出来，冲到林深面前，将他抱住，激动得说不出一点话来。
　　林深迷惑住了，掐灭了手里的烟，扔进尸体的嘴里，然后便要推开傅忻，没想到傅忻抱得越来越紧。
　　“林深！我差点以为我找不到你了！还好，还好你还在这里！林深……”傅忻说着可算冒出了点哭腔，然后把头埋进林深的肩窝，真就止不住哭了出来，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可能把自己感动到了吧。
　　林深拍了拍傅忻的后背，他高兴了，就说：“回基地吧。”
　　傅忻松开了，林深的大拇指拭去了傅忻脸上的泪珠，然后往上，逼近眼眶，傅忻抖了下。
　　有一次傅忻逃出别墅，在火车上被林深逮住带回去，林深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扣出了他的眼珠。
　　林深微微歪头，若有所思地与傅忻对视，只说一句：“挺好的。”
　　傅忻带着他回地基，天色渐沉，傅忻赶着往回走，林深却无所谓地散步。
　　傅忻破罐子破摔，决定多跟林深聊聊天。
　　“哥你还记得吗？我刚搬到和你一起住的时候，阿姨有一次喝醉了酒把你扔到门口台阶跪着，那天爷爷奶奶不在家，还是下雪，我带你离开了家。”
　　傅忻想如果他还能选择，他一定让林深冻死在雪地里。
　　“那天真的好冷啊，我感觉耳膜都快冻裂了，但我知道你更冷，你站起来的时候人都是摇摇晃晃的，所以我背着你，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我带你去了我经常去的咖啡馆，然后点了一大壶热乎乎的百香甜橙果茶。”
　　“林深？”
　　林深抬头看了眼半边橙红的天，说：“走快点吧，太晚了不安全。”
　　这次林深紧跟着傅忻往回走。
　　林深不喜欢百香果也不喜欢酸溜溜的橙子，但是那天的林深冷得厉害。
　　暖茶下肚后，外面的天就黑了，公园里的人很少，林深不想回家，走着走着，一个雪球砸到了他的背上。
　　十多岁的傅忻笑得灿烂，他说：“哥，我没有爸也没有妈了，谢谢你们、爷爷奶奶还能收留我。”
　　这是一个极其戏剧的事。
　　林深拂开了身上的雪，捏了个雪球，作势要朝傅忻扔过去，傅忻赶紧躲开，林深却扔下雪球，笑着背过身，在雪地上奔跑。
　　那天的雪很软，之后又会融化，傅忻觉得融化的雪像呕吐物，稀烂脏污，颗粒杂脏水。


第66章 我的精悍队伍
　　【滋滋滋……】
　　【滋…滋……】
　　【欢迎您第一次收听】
　　【也许这是平凡的一天】
　　【丧尸依旧揣着金币四处游荡, 捉捕能力差得可怜】
　　【不过猎人们是否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
　　【只要你想，轻轻一捏就能粉碎掉一根金属棍】
　　【强大的力量能持续多久？】
　　【我不会告诉你，但是, 获得强大力量的代价就是……】
　　【哈哈, 我相信你明白】
　　【也许你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变得可怖起来】
　　【最后】
　　【现在允许外阵营进入己方基地，若经己方同意, 将以“客”的身份进入基地，客不得杀戮，己方不得杀戮，若客杀戮，己方人员可反击。若己方人员杀戮, 则杀戮者淘汰。】
　　【若未同意私自闯入, 会有警报通知，双方皆可攻击杀戮】
　　戛然而止。
　　林深听着滋啦滋啦的声音，低眸看手背发黑的毛细血管，苍白的脸色衬着他的唇色更红艳了, 黑色的细纹漫上左脸，他看上去如同戴了副碎掉的吸血鬼面具。
　　桑野说：“系统没有说明该如何应对这个事, 既然队友一场，我告诉你，强大的力量只能维持48小时，然后你会逐渐步入行尸走肉的状态，虽然不至于死亡，但这种体验会很有意思。”
　　林深直接问：“解决方法。”
　　“猎物心脏一颗。”
　　丧尸在身后嚎叫，腐臭逼近, 少女敏捷闪开，武士刀斩下头颅后, 她刀入鞘，凉风灌入黑袖，马尾高高被一根百绳束起。
　　“城生千里，申请拜访基地。”
　　基地大门为她敞开，她往前倾疾跑进入，门迅速关上，飞叶划过她耳垂。
　　珉与她相对跪坐在城墙顶部休息平台的莆团上，珉沏了杯系统白送的茶。
　　城生千里脸上并无太大异样，脖环下藏着深黑的大小血管，她喝了口茶，开门见山：“我要在你这里购买一颗猎物心脏，价钱你随便开。”
　　珉直言：“不卖。”
　　“为什么？十万金币，附300货币，够你用了吧？”
　　“还是不卖。”珉侧头望城墙外一片深绿，神情晏然，语气坚定，“我底下的猎物都各自发挥着他们的作用，少一个都不行——为什么找我？”
　　城生千里倒是无奈：“我两个npc猎物死在你们附近，你们没拿走他们的心脏吗？”
　　“没有。”珉道，“在知道今天这个消息之前，你会去关注猎物的心脏吗？”
　　城生千里想着也是，但她依旧不甘心，伸出两个手指：“二十万金币，1000货币。”
　　珉觉着有点意思，还真沉默考虑了一阵，然后笑着回答：“不行。”
　　“二十五万。”
　　“不。”珉斟茶，“你哪来那么多的金币呢？”
　　城生千里低头，唇边笑意浅浅，她快速起身，手中突显一把长弓，她两脚稳稳站立，持着弓指向远方，弦满如月，指上生着旧年的茧。
　　珉顺着她弓箭的朝向望去，一个异形生物正往自己的基地飞来，前脚退化短细，背上挥动着干瘪薄脆的翅翼，河马头蝎子尾，就是一个缝纫怪。
　　箭矢不偏不倚射中它的头颅，它在空中摇摇欲坠，城生千里说：“三十万。”
　　红光从怪物前胸半透明的皮肤里散发出来，怪物的背上如同树枝疯长发芽又生出了几片翅翼。
　　“你运气真背，赶上它间隔两小时升级了。”城生千里长弓换武士刀，“闪开！”
　　珉与城生千里朝两旁退去，一颗黑球砸在两人方才站立的位置，“轰隆”一声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怪物翅膀用力一扇朝珉猛冲上去，珉手中大砍刀劈开一阵冷风，怪物敏捷身形后退，身后的城墙由于它的毁坏性运动往下坍圮，一颗黑球落下，珉朝后闪开，灰尘入眼，他眯起眼，预备怪物的下一秒举动。
　　他本以为城生千里会趁机离开基地，没料城生千里疾跑轻而迅速的跃过大裂缝，武士刀深深刺入怪物腹部，怪物胸口红光闪烁。
　　珉大拇指腹擦过眼角的液体，踏上城墙另一边微高的平台。
　　城生千里与怪物几番纠缠，脚下石裂砖滑，再耗下去损失惨重。
　　“砰”地一声干脆利落的枪响，珉的半边视野从倍镜挪开，怪物倒地又是巨响，城生千里一脚把尸体踢出了城墙，砸在土地上。
　　珉收起从白猫那里借来的狙击枪，风晃动城生千里的高马尾，她遥遥望向珉：“补墙，这下缺钱么？三十万。”
　　“缺钱，但是我不会交出他们。”
　　“如果被我逮到并淘汰他们，你是一分钱也拿不到的，你想清楚。”
　　狼人和白猫的身影出现在基地门外，他们马上便能进来。
　　珉笑着说：“那是你的能力。”
　　城生千里收刀：“好了，既然你始终不肯答应，那我也不在这里跟你费时间了。”
　　她转头离开：“再会！”
　　【系统提示：基地入账34w金币】
　　【隋昭己，五】
　　【金币来源：**尸，***，矿**，采集***】
　　坎贝尔公爵抬头看着监控，点击修复内容。
　　【漆拉·詹姆士·坎贝尔申请修复了城墙，耗费6w金币】
　　白猫隋昭己懒洋洋地回到了基地，拖着一身疲软的筋骨泡入池子里，坎贝尔公爵几十年的养尊处优，原先也是不理解为什么真的会有人在末日基地里，执意要凿个系统温泉出来，后来看见她的赚钱速度快得惊人，这是她应得的。
　　隋昭己卸下了所有碍事的衣物，温热的水滑进皮肤，抚摸酸疼的部位，她舒服得露出两只软绵的猫耳，水雾袅袅，她的手放在石岸边，头枕着手，惬意地望向狼人。
　　他的名字就叫五。
　　因为他是第五只出生的小狼。
　　他参与过很多场游戏，都是以“狼”的身份，并且输得惨重，他所参与游戏里的玩家，都生着原始动物上半身的形态。
　　这类玩家归A和B级管理员，他们游戏中途死亡继续转世为各种生灵，并携带着前几世非人形态的记忆。
　　五很平静地说：“转世完后感觉脑子不够用了，又好像够用。”
　　真是滑稽。
　　他们这类玩家是不该进入VIP场所的，但是由于希尔维亚凑不够人，乱抓了几个经常输游戏的老手进来当炮灰。
　　隋昭己闭上眼，气息吐在暖意飞散的水雾里：“想成人吗？”
　　五脖颈上花白茂盛的灰毛粘上几滴剔透水珠，他说：“我不知道。想又不想。”
　　隋昭己微微坐正了些，水波荡荡，她对五勾了勾手指。
　　五的眼珠子颜色很是奇妙，有略微的淡黄色环绕周围，星星点点的白色在眼里，低眸深色的蓝是眼睛的主体，抬眼遇光时，好像宇宙某处空间摩擦爆炸。
　　五毫不掩饰地看向水下隋昭己白亮的肌肤，和他不一样，他感到好奇。
　　隋昭己湿润的手指捻住五脖颈毛上的水珠，然后又滴落更多的水珠在他的灰毛上。隋昭己笑了起来，然后又要站起身来，腰肢浮出水面，五以为她要走，不知什么原因拉住了她的手腕。
　　隋昭己面色依然惬意悠哉，甩了他的狼爪子，转身将他摁在巨石上，狼毛尽湿。
　　隋昭己抬起一边长眉，嘴边咧出挑衅的笑，又转瞬即逝，只剩疏懒之感，顺着右侧腰部的重力，右手手肘枕住他的肩膀轻微斜躺，左手拨开狼毛，抚上颈处跳动处。
　　她把一身的力压在了狼身上，不紧不慢地说：“我的建议啊，还是，别想。别想成人。”
　　“为什么？”狼爪拖住她的后腰。
　　隋昭己想了一阵，在他耳边笑：“我可不想下次进入游戏再多一个你，我很好奇你的能力为什么会让你屡屡死在以前游戏中途，很奇怪，不应该的。”
　　“有什么奇怪的？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下一个主人会不会是个好人。”
　　“？”
　　“我换过四任主人，因为上一次游戏表现太烂，我没有选择权，就意外变成了狼。”
　　隋昭己撑起身体，皱眉，带着怪异的眼神打量他，把“不可理喻”这四个字写在了脸上，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挤出一个问：“你，是狗？”
　　这三个字问得太诡异，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隋昭己给了他一巴掌在胸口，嘲笑地骂了句：“神经病。”
　　五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骂，还以为她歧视犬科动物。
　　隋昭己又补了句：“好奇下一任主人而主动输掉游戏，这就是你？”
　　“是吧，我的确挺好奇的，我的第一任主人，很会训练我，教了我一些技能，比如“等待”，他说我不能进商城，于是我就坐在商城前等他，中午他进去了，天黑的时候我就在商城前睡着了。”
　　“我的第二任主人把我捡了回去，但捡回去只是一时兴起，我的后半生在阳台上度过，阳台和客厅隔了一扇被封锁的玻璃门，我觉得我是睡死的。”
　　“我好奇我的第三任主人会是什么样的，我模模糊糊的开启了新生，面对着一个手机摄像头，背上被人抓着，脚下看不见地，他高喊‘这个畜牲终于死了’，然后松手，我又结束了。”
　　五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感觉，然后道：“从特别高的楼层摔下去，应该是摊巨大的血块，没有人能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包括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第四任，他，他吧……”五突然说不下去了，把隋昭己重新扶进水里，然后别过头，“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那次我只是一条出生没多久的星期狗。”
　　“乖狗狗，不高兴的事情我们就不说了。
　　隋昭己离水的那一刻变为白猫，她嗅了嗅五放在石上的爪背，伸出红舌蜻蜓点水般舔了一下，随后朝高处的平台跑几步。
　　她居高临下歪头看着五不可思议的表情，扁长又亮如宝石般的猫眼，流动着水波般的自然光线，仅一瞬再度相望，她轻快地跃出了围墙。


第67章 他逃脱
　　连续两次出基地找物资都有傅忻, 林深身体有异样不敢乱出门，桑野则是礼貌地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姽婳偏信他, 愿意给他卖命。
　　基地的大门大开, 傅忻和姽婳离开了基地，白天一走, 晚上就没能回成。
　　林深有心，还知道带着桑野在通讯仪器上问候生死。
　　林深：【“人呢？这边显示你们是健康状态。”】
　　桑野：【“不用急着回复我们，安全之后再说。”】
　　傅忻收起通讯仪器。
　　姽婳和他走散了。
　　他俩白天一路搜集货币，离自家基地的距离远得没个一天时间是回不去的。
　　傅忻现在手里有一把略微生锈的刀——是随机掉落在地图上的，勉强能用, 他就凭借这把刀, 和姽婳的爪子帮衬，杀死了一个路过的外组猎物玩家。
　　本来是想着掏一下心脏的，谁能想到这个猎物玩家的队友们都在周围游荡，一看见通讯仪器弹出死亡消息就赶了过来, 追得姽婳和傅忻分散逃跑，傅忻钻进一个山洞。
　　山洞又黑又冷, 身后猎人追得太紧，傅忻只能钻进去了。
　　那个猎人估计是知道洞里有脏东西，不追了。傅忻不知道，所以脑子一热就敢往里面冲。
　　他一进去，脚下湿滑，直接滑进了更深处，两手向下一撑, 擦上半埋土里的铁轨。
　　傅忻滑下来的一瞬间是有点后悔的：万一他刚刚能跟猎人周旋几下跑走呢？
　　手掌上磨破皮的痛感把他拉回现实，周旋逃脱的概率也不高, 横竖都是一死，既来之则安之。
　　他坐在角落，后背贴上藤蔓，藤蔓于土石碰撞发出声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猝然直冲大脑。
　　他呼出一口气，舒服点，觉得可能是周围太安静太昏暗导致的。
　　然后，当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的时候，一根火把燃起，挂在四米远的墙壁上。
　　傅忻以为是系统搞的指引，站起来往火把的方向走，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大脑飞速运转。
　　首先这是一个废弃地下矿洞，然后他应该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
　　傅忻握住火把，继续走，正要拐角，他抬起胳膊看手表，手表屏幕还没亮起来，垂眼的那一瞬，傅忻似乎看见了能动的东西，胳膊还悬在空中，他抬眼，几米远处，一个丧尸正背对着他。
　　傅忻再仔细看，不是普通丧尸。
　　这只丧尸后背有一大片腐烂的皮肉，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明显，脖子过长，脊椎超前弯曲，支撑着一颗小得可怜的脑袋。它的动作更是畸形滑稽得令人毛骨悚然，右胳膊朝前扇的时候，再把右腿迈出去，然后再借力拖回左腿，动作幅度大，可声音又是极小的。
　　在这样狭窄死寂的空间，傅忻没有听见它的声音。
　　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傅忻一动不动，那只丧尸停了脚步，脖子往后一仰，两只眼睛大得跟墨镜镶脸上了一样，嘴巴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嘴边流出些口水从脸上滑过，流到自己额头上。
　　傅忻真的好想给系统鼓掌，这么恶心又丑死人的东西它究竟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还没等他好好吐槽，丧尸咧咧嘴，挥着手以一种极其骇人的速度大摇大摆朝傅忻跑来，枯草般的头发在它耳边扇动，傅忻把火把朝它方向一甩，迅速朝另外一个有点亮光的轨道路上跑。
　　丧尸躲了火把还在一个劲地追，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叫声。
　　傅忻跑着跑着终于知道前面为什么有光亮了——有个简陋电梯，上面透了点光。
　　电梯不能用的话他就可以去世了。
　　他跑上电梯，对着尘灰的按钮看了下，时间匆忙他来不及细看，点了偏高的一个按钮。
　　怕就怕在点了矮楼层，电梯往下降，丧尸可以直接跳下来把他吞了。
　　电梯确实是动了，摇摇晃晃地往上升，傅忻看见边缘有阴影投下，丧尸伸出爪子攀了上来，傅忻拿出匕首直插它手背，一脚把它踢下去。
　　光线越来越亮，这一层的走道都有火把，傅忻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能怎么办。
　　他把通讯仪器打开，上面显示着林深和桑野的消息，他收起通讯仪器，走了几步，又重新拿了出来。
　　傅忻：【“桑野，我需要帮助，救命的。”】
　　桑野没有回复。傅忻继续探索这层楼，远远的看见畸形影子晃动，赶紧拐了个弯，朝其他地方躲。
　　桑野还是没回。
　　傅忻想着算了，这还真不能找桑野私聊。
　　傅忻：【“@群名林深，救命。”】
　　林深：【“什么？”】
　　傅忻：【“桑野在哪，叫他看通讯仪器。”】
　　林深：【“。”】
　　傅忻：【“哥你再慢一点我就死了。”】
　　傅忻发完消息观察四周，正巧看见一只挥动的手臂伸了出来，他转头跑，丧尸脑袋一伸发现了他，嘻嘻哈哈地跟了上来。
　　傅忻一个拐弯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紧接着傅忻赶紧往拐角处躲，幸亏这东西没耳朵，他拐了几次弯后似乎又勉强甩掉了，傅忻眼睁睁看见它朝另一个方向追去了，跟丧尸同处一层不是长久之计，傅忻趁它离开，重新去点电梯，点到了最高的一层楼。
　　桑野：【“坐标。”】
　　傅忻发送了过去。
　　桑野：【“你运气也是够好的。”】
　　傅忻觉得被嘲讽了。
　　桑野：【“根据我买的攻略，三楼左边走廊，尽头有一张纸条，里面写着跟这层游戏的BOSS利益交换的流程。”】
　　傅忻：【“你想让我给你卖命？”】
　　桑野：【“这是非常关键的东西。”】
　　傅忻：【“Silvery卖给你的攻略上没写流程？”】
　　桑野：【“如果写了我还跟你说什么？拿到纸条后我就告诉你怎么出去，放心吧，那东西很轻，靠近你了踹一脚就行。还有，那东西是之后丧尸升级的一个形态，你可以提前适应一下。”】
　　傅忻心里骂了句脏话，他还得再坐电梯去到三楼，中途要是碰见脏东西守电梯门，那就麻烦大了。
　　电梯往下降，下降速度快得他有些站不稳，猛地一个东西从头上掉了下来，傅忻说果然，一脚把它踢下了电梯，它刚对傅忻张开大嘴露出几十根细长如蚯蚓般的舌头，然后就被踢到了一楼。
　　傅忻赶紧跑到桑野描述的尽头，有一个突出的水管，傅忻手往后面一摸，果然卡着一张纸片，他扯出来给桑野拍了张照。
　　桑野：【“烧死它，崩塌的时候不用乱躲，场景都是假的。”】
　　傅忻：【“有什么会触发死亡吗？”】
　　桑野：【“别被咬就行。”】
　　傅忻手里只有一根刚刚顺走的火把，机会也只有一次，他不想再坐电梯了。
　　他在这层楼等了一会儿，始终没看见那东西去哪里了。
　　摔下去昏厥了？
　　傅忻重新走进电梯，通过电梯往底下看——空的，没东西。
　　电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傅忻转身，丧尸捏着绳索，大得诡异的眼睛看着傅忻，然后大大地张开嘴，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叫声还没结束，它“砰”地一声跳在了电梯上，长长的手一挥，指甲刺进傅忻的肩膀，借力把自己的身体往前甩方便大口咽下傅忻。
　　蚯蚓般的舌头伸了出来，傅忻恶心死了，情况紧急，疼痛刺激鞭策行动，他甚至没时间干呕，举着火把往它嘴里捅。
　　火焰直接从它的眼睛里钻了出来，扩散速度飞快，傅忻捂着肩膀，离开它的攻击范围。
　　果然如桑野所说，很快这个地方开始崩塌，傅忻头顶的山石砸下，傅忻觉得头顶有些轻微疼痛，但又没有重物碾压的感觉，液体从头上流出，滴进右眼。
　　眼前的场景被红色覆盖后，轰隆轰隆的崩塌声越来越小，傅忻感到一阵恶心——迟来的干呕，傅忻咳了几声，又吐出一口污血。
　　他闻到新鲜空气，应该是被系统传送到地面上了，并且还是趴着的姿势。
　　浑身的肉都疼，睁眼也有些困难。
　　傅忻调整呼吸，慢慢睁开眼，看见了天。
　　他进洞时天色暗沉沉的，只有天际有略微的血红色，现在醒来，天空能看见淡蓝的光在慢慢晕开。
　　已经是进入游戏第四天了。
　　他该怎么回基地？
　　傅忻翻了个身，躺在土地上，高树的绿叶遮住了大片天。
　　傅忻准备起身，侧头看见姽婳的狐狸形态，姽婳也刚看见傅忻，她变回人形，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噤声。
　　傅忻眨了眨眼，也就没说话，继续望天，风吹着树叶晃动，风弱下去，树叶却越晃越激烈。
　　傅忻再次与姽婳对视，姽婳摇了摇头，拿出通讯器对傅忻输入道：【“树上有活物。”】
　　傅忻闭上眼。
　　他困了。
　　姽婳摇了摇傅忻，又在聊天框输入：【“你遇见什么了？”】
　　傅忻：【“触发了点隐藏的东西，桑野说必须得拿，我到现在还没仔细看上面写了什么。回基地再说吧。”】
　　他打完字看了看手表，手表上的系统消息显示：【任务完成，您将被传送到离您最近的队友身边】
　　傅忻看了看坐标，现在距离基地已经不远了，他可得好好感谢姽婳赶路。
　　姽婳心不在焉地看着头顶，傅忻跟着她观察，一个黑影从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上，这个运动过程让傅忻彻底看清楚了，现在头顶上就是有一个活物。


第68章 他回归
　　姽婳蹲下, 这个动作让两人头顶上的不明活物刚探出头又缩了回去，紧接着迅速离开了两人的视线范围。
　　桑野：【“@群名傅忻，活着吗？”】
　　姽婳：【“在我这里。”】
　　桑野：【“林深身体不舒服, 环境刷新了, 你们赶紧回来。”】
　　傅忻：【“他怎么了？”】
　　桑野：【“他需要猎物心脏。”】
　　傅忻：【“你的意思是需要我们顺路掏个心脏才能回来？”】
　　桑野：【“没错，你们放心吧, 我会看好林深的。”】
　　傅忻嗬出一口凉气，姽婳变成狐狸状跳上他的肩膀。
　　傅忻侧头：“你上过班吗？”
　　姽婳不懂。
　　傅忻不说了，他越努力桑野的车越华贵。
　　但林深不能不救，现目前无法转阵营，林深就是他们唯一的枪和城墙。
　　“走吧, 看看能偷哪家的窝。”
　　姽婳：“我们还能怎么偷？捡别人的残羹？”
　　“你这里距离我俩分散逃跑的地方有多远？”
　　“非常远, 我是一路赶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
　　傅忻笑了，他拿出通讯仪器，找到林深，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半天, 傅忻准备挂断，林深却接了。
　　林深墨色的血管在惨白的皮下生存, 他原就黑若寒潭的虹膜，这下如同被注入水银，流淌着金属色的眼波。
　　“哥？你怎么样？什么感觉？”
　　林深喉咙里如同布满蛛网，难以发声，他沉着嗓子说：“还行，跟昨天差别不是很大，做什么？”
　　“我跟姽婳现在尝试赶路回基地, 桑野叫我们顺路给你找颗猎物心脏，哥你现实一点思考, 我跟姽婳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不被挖心脏就不错了……所以我就是问你，如果还能撑住那就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起找心脏。”傅忻笑笑，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林深，等待他发话。
　　林深盯着傅忻看了会儿，说：“我刚刚睡着了，让你找心脏是桑野自作主张命令的。”
　　“那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我现在还不至于虚弱到立马要心脏的程度，你跟姽婳赶紧回来，”他想了想，补了句，“下次出门桑野必须去。”
　　傅忻舒服了，点头：“那我们现在立刻赶路，你要保重。”
　　林深“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姽婳小声说了句：“我觉得他不是我心目中那位心系苍生光明磊落的帝君了。”
　　“你以前和他接触过吗？”
　　“那是自然，阵妖族胜利以后的宴席上我见着了他，那个时候我还小，他摸了摸我的头说我狐族长女以后必成大器，我可高兴了那会儿。”
　　“就这样？”
　　“哈哈，你以为帝君是随便想见就见得到的人吗？”
　　傅忻不和她废话了，让她从肩膀上下去带路。
　　姽婳轻盈跃下落入丛中奔跑。
　　傅忻压低身形跟在她后面。
　　【滋滋滋滋滋……】
　　林深安静地坐在收音机旁。
　　【这是第二次播报】
　　【你会观察树上有东西，那个东西怕你而不敢落下】
　　【树叶摇摇晃晃，树叶落下，那个奇怪的东西却不见踪影】
　　【也许它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呢】
　　【亲爱的猎人朋友】
　　【你是否感受到？-猎物的气息】
　　【变得，格外可口】
　　【哪怕是在你身边的，陪伴你的好队友】
　　【今天之后，你的身体状况将迅速地落入低谷，不抓紧时间的话，是会出事的，当然，不是死亡】
　　【友情建议，如果实在忍不住了，就咬断你心爱猎物的脖颈吧】
　　【让他为了你献出他自己】
　　【毕竟你保护他们付出不少精力，是时候让他们报恩了】
　　播报结束，林深咽了口唾沫，桑野在旁边听着有些毛骨悚然，他看见林深舔了舔嘴唇，目光如同恶狼一般紧紧地咬在自己身上。
　　桑野看林深依然静坐，内心也不是特别紧张。林深移开目光，扯扯嘴角：“等他们回来，你就负责去找猎物心脏。”
　　桑野没回。
　　林深重新望向他：“有问题吗？你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过基地做事。”
　　“的确是这样，但我更适合在基地里处理数据做防守，傅忻和姽婳经常出门熟悉地形地貌，估计也能默契配合了现在。”
　　“你想累死他们？”林深将食指靠在发紫的唇瓣上，“那你把你的动脉血管贡献给我吧。”
　　“……”
　　林深笑笑：“你并没有拒绝的能力。”
　　他的手握住金属热水壶，桑野听到金属扭曲的声音，抬眼看见林深手腕上黑色的筋脉突起。
　　“桑野，至少在我能力消失前，你是很危险的，你这么喜欢躲，躲得远远的吧，躲到基地外去。”林深笑得随意且戏弄，“因为啊，你在我眼里，格外美味可口，我可不嫌你老，我第一次吃仙人肉，还是很激动的。”
　　桑野背过身：“林深，我是在努力组织好团队合作，团队任务如果一直变更还要什么纪律？你既然要为傅忻打抱不平，我也没有办法。况且，我手里的资料非常重要，我不能死。”
　　“傅忻如果死在外面，那么我要你们一起陪葬。”
　　“至于吗？”
　　“为什么不至于？”林深转眸，“我相信你的能力，桑野，一颗心脏而已，还难得倒你吗？”
　　桑野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林深躺在椅子上小憩。
　　傅忻和姽婳还在丛林里赶路，两人跑会儿休息会儿，路上看见有游荡的丧尸就摸一把金币。
　　游戏空间的气温升高了起来，傅忻感受到了热，皮肤和肌肉活了过来，系统后期装进来的伪心脏在胸口撞击，他跑累了和姽婳靠着树休息，草丛遮住他的膝盖。
　　虚幻的日光在头顶静止，姽婳准备变回人形，鼻头又动了动，她嗅嗅四周，撞了撞傅忻。
　　傅忻从晕热中醒过神，屏息凝气，听到密密点点的闷响声，而后又有震动感，天地惶恐。
　　尸群。
　　数量庞大的尸群。
　　“你说，要是解决掉这一片的尸群，能收获多少金币？”
　　姽婳慌忙摇头，咬住傅忻的衣服拉扯，叫他赶紧跑。
　　尸群奔来，堆满了地平线。
　　傅忻遗憾了，他跟姽婳都没捡到什么像样的武器。
　　傅忻衣领被人拽起，姽婳愠怒地看着她：“愣着做什么！你是捡到什么大炮大坦克了吗？”
　　眼见着丧尸群逼近，傅忻乖乖起身，姽婳气不过拽着把他往树上撞了一下。
　　这一撞，上半截树干竟然朝后平移，栽在了后方几棵树的空隙处，倒下的树干被劈成了两半，傅忻迷惑地转身，却见被砍了头的树干上，立着一把闪着雷光的剑。
　　“姽婳你多说话，我爱听。”
　　傅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那把剑拔了出来，扫了眼正气势汹汹赶来的尸群。
　　姽婳：“别想了，先跑为敬。”
　　傅忻提着剑跟在她身后跑：“姽婳！按坐标，去这个基地边绕一圈。”
　　姽婳不明白他要干嘛，还是拐了个弯，朝他说的地方跑。
　　基地所在的地方，留了大片石板空地，尸群被带进那片空地后，基地立马发出了警报声，紧接着机关触发，白色的箭矢在阳光下燃烧出耀眼的光芒射向压满地面的行尸走肉。
　　傅忻与姽婳停下了步伐，傅忻的剑锋朝向从箭矢下逃亡成功的丧尸。
　　他的后背被炽热打湿，他吸入一口热气，刺入干涸平扁的丧尸胸口，带着腥臭的液体溅在脚下，姽婳一路闪躲奔跑，衔走金币。
　　系统播报金币到账的声音炸的傅忻耳边嗡嗡嗡地响，索性呼叫系统开了消息免打扰模式。
　　两人配合起来消耗了不少这个基地的箭矢，但两人收获满满。
　　尸群倒成一座山立在这个基地大门前，傅忻摸了摸小拇指关节上的一条细长伤口，他问姽婳：“受伤了吗？”
　　姽婳昂起脖颈，拨开毛发可以若隐若现地看见血痕。
　　傅忻看了看这个地方距离自家基地还有多远。
　　“不远了，今天能赶回去，不急，”傅忻捡起还未熄火的箭矢，点燃了一具丧尸的衣服，火势蔓延，姽婳叫他别猖狂：“小心烧出森林大火。”
　　风吹散了烟，傅忻抬头看见虚幻光影下，城墙上一个人影缓缓走来，风灌入白色的衣袖，拂乱了耳边的白发，傅忻唇边勾起，朝大门丢出系统标注十万金币的钱袋，随后带着姽婳迅速钻入森林的绿色阴影里，远离了基地。
　　“又是他啊。”姽婳说，“你们在生前世界就认识？”
　　傅忻愣住，半天没回答，姽婳“嗯？”了一声，他缓缓回答：“不认识吧，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关系很好，不像是临时队伍能培养出的队友情。”
　　“是吗？”
　　“如果我是猎人，除了我妹妹，其他任何人我都要跟他们死拼了，叫他们赔我箭。”
　　“你妹妹？”
　　“哦，就是卯，她转男儿身不久，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完全适应，有时候还是会口误说成妹妹。”姽婳看傅忻目光诧异，挥挥手，“你理解不了，反正她原本是女儿身，现在是男儿身……话题偏了，我说你俩之前真不认识？”
　　傅忻觉得不能用“不认识”来说，他想了想，最后就憋出一个：“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死久了记忆混乱，姽婳理解，也就不再问了。
　　她爬上一棵高树，过会儿跳下来，有些愉悦：“前面，到基地了。”


第69章 他再被蛊
　　傅忻和姽婳一人拖了一具丧尸回到基地, 林深这时候还在房间里睡着，桑野抱臂看着两人这个举动，眉头一皱：“你们被丧尸感染了？”
　　“不然？”傅忻手里握着刀, 略费力地切下一根丧尸无名指, “让我仔细看看交换程序。”
　　桑野被这三个病人气笑了，笑了两声, 亮出通讯仪器的屏幕：“画这个符咒就可以了。”
　　傅忻“嗯”了一声。
　　【系统提示：基地入账29w金币】
　　【傅忻，姽婳】
　　【金币来源：**尸】
　　桑野眨了眨眼。
　　傅忻端详着环状符纹，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资料上显示，用利器豁开自身□□腐烂处, 用流出的血画。
　　神经设计。
　　傅忻取出两颗眼睛, 桑野帮傅忻和姽婳取出丧尸烂肉里的骨头，随后傅忻和姽婳便各自找了块空地画阵。
　　傅忻的右手臂已经烂了一大片了，傅忻撕开口子并没有感受到疼痛，黑红的血浓稠, 傅忻观察纹路，画了半天画错了三笔, 这时姽婳已经被传走了，他只能找另外一处伤口撕开重画。
　　傅忻嗅到自己手臂上的恶臭味儿，白了一眼这个烂套设计：一定要血才能画阵，笔墨发明出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骂了两句系统过后他面前的新阵发出诡谲的光彩。
　　环状的纹路旋转，泛出亮眼的红，好似血海翻滚，傅忻被怪力朝漩涡中心按下, 随即传入另一个地方。
　　【“欢迎你。”】
　　傅忻陷入冰凉的包裹。
　　他从冰凉的地面爬起，适应光线后, 入目的是黑墙红烛，远远的，一座神鸟石像高高立在平台上，月光从头顶玻璃射下，环绕神鸟四周不停交叉转动的金属银圈泛着冷峻的光，雕刻鬼蛇的石柱将其圈在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
　　傅忻迟疑，缓慢地朝前方走去。
　　教堂对面传来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傅忻停在一根石柱前，白色的身影绕过雕像。
　　瑜的白发长到了肩下十厘米处，如同月下银河倾泻，几缕金纹工整简洁地修饰了他雪白的长外衣，宽松修长的裤腿垂下。
　　他的五官，他的面容，依然是熟悉的。
　　清冷的光芒如流水滑过他温和的轮廓，唇瓣抿出平静的微笑，长睫下的眸光却是陌生的。
　　明明是一样的温柔，眼前的，却像是缠绵脖颈准备绞杀猎物的那般柔软。
　　“阿瑜。”傅忻这么叫他，瑜唇边的笑意更加深。
　　“过来。”瑜伸出手，手掌心向上，身后的石像软绵翅翼如同他设下的捕兽夹。
　　傅忻想拒绝，身体却不可拒绝，他思绪的最深处有个声音，叫他靠近瑜。
　　傅忻一步步走近，一米距离时，傅忻要伸手，瑜却将手掌向下避开，面容依然沉静浅笑，手指抚摸过傅忻手腕上突出的骨头，甘甜轻轻飘入身体，他的美眸眯成弯弯的缝：“向被囚困的神鸟下跪吧。”
　　傅忻眼眶略微睁大。
　　“这只是一个仪式。”他收手，敛了几分温柔，“我会检查你的伤口。”
　　傅忻膝盖一沉，跪了下去。
　　瑜居高临下，手掌覆上傅忻的侧颈。
　　“我的感染蔓延源头在手上。”傅忻说。
　　“我知道了。”瑜挑开他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随后手掌上移，揉了揉傅忻软而卷的发顶，“不紧张。”
　　傅忻盯着他那张脸，说不出一个字。
　　瑜伫立，伸手扶住他的后脑勺，傅忻眼前是瑜腹前不贴身的衣服布料，清甜涨满他的鼻腔。
　　瑜短暂地将他拥入怀，很轻地在教堂宽阔的空间里吐出飘散的气息：“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张脸。”
　　傅忻垂在身侧的左手无名指抖了两下。
　　“很少有人喜欢我，也很少有人敢喜欢我，但是对于这张脸——你，和希尔维亚共同捏成的杰作，还没有人给出‘丑陋’这一评价。”瑜挑开第二颗扣子，胸前血色蔓开。
　　瑜阖眼，他低头吸了口气，再睁眼，捏住傅忻的肩头，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推翻在地板。
　　意外地，傅忻不再觉得恐惧，他的头朝向石像，眼部放松，看见神鸟低眸的弧度，刚好在注视自己。
　　他感到羞耻。
　　瑜伏在他身上，挑开第三颗扣子，他轻轻吻了伤口处，粉红的唇瓣沾上朱色，傅忻疼得皱眉，他的后背压在地板上，任何触碰都是火辣辣的疼。
　　傅忻呼出一口热气。
　　瑜的手指缓慢抚摸伤口，伤口慢慢地愈合。
　　傅忻疼得大口喘气不敢发出一丝呻吟，瑜低低地笑出声：“之前你不信我，但你知道的，我是希尔维亚手里的一个失败作。”
　　他的舌尖舔过黑血，喉结鼓动。
　　“她想销毁我，我的灵魂，就在不同的牢狱里飘散过。”
　　“嗯，她是一个不爱我的母亲。”
　　“她让我的作品追杀我，她把我流放孤岛，她把我扔进火海，她不能完全杀死我，因为她在创造我的时候赋予了我强大的魂魄。”
　　“我支离破碎地住进了这尊，她为我打造的石像里。”
　　“说实话，我有点喜欢。”
　　微凉的指尖环绕一颗纽扣打转。
　　“这里很安静。”他把耳朵贴到傅忻的心脏处，“然后我就能听见……”
　　“听见你的声音。”
　　“还有，一面玻璃，我看见了我自己，也能看见玻璃外有你。”
　　“怎么听见的……”瑜眸光缱绻，软唇贴上傅忻的唇，冷暖交织，他吻得深入，气息如麻醉药灌入傅忻喉咙，毒树种子埋入肺里，生根发芽，让甜而湿润的树枝在血管里生长。
　　“我听那群经历过几代主神的老管理员说，不同世界的人，也会因为各种渠道，把灵魂牵在一起，比如梦，比如脑海里的幻想，比如描写出来的文字，颜料泼洒出来的画。”
　　“我就是这样遇见了你。”
　　热泪从傅忻眼角流出，无声地落在发间，他因灼痛再次闭紧了眼，眉头紧绷，他的唇微张，嘴唇还留有水光。
　　大片伤口愈合，傅忻声音喑哑：“你疗愈了多少玩家？”
　　瑜贴近，发丝拂在傅忻鼻头上，傅忻发间的泪珠被瑜纳入视线。
　　瑜的话语轻轻，飘渺虚幻地扩散在他耳边：“很多。但只让你感受过治疗的疼痛。也只有你是我亲手治疗的。”
　　月光照在花白的新皮上，裤脚被卷起，瑜不再说话，抚摸过他的每一寸伤口，最后执起他的手，吻了一下受伤的小拇指。
　　红色的触手从暗处探出，瑜叹了口气，触手重新收回到角落。
　　瑜将傅忻拉起，让他坐靠在平台边，石像的阴影笼罩住两人。
　　瑜的额头贴上傅忻的额头。
　　傅忻闭眼，只听见自己呼吸，胸脯在急促地上下起伏。
　　他听见，瑜说：“傅忻，你喜欢我吧，你爱我吧。”
　　这是一种祈求，而不是猜测。
　　“傅忻，我喜欢你的心跳声。”
　　他吻住泪珠，他把自己的气息揉进傅忻的肌肤。
　　鸟群拍打翅膀从屋顶飞过，它们跨越了巨大的夜晚，在数万点繁星合成的极光天象下迷失。
　　傅忻的手挽上他的长发：“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头发能生长？你是活的吗？”
　　瑜的思绪抛向遥远的回忆，他说：“我被困在石像里，你重塑了我的部分性格，给了我更多种的情感，你给了我生命，从此希尔维亚再难以控制住我。”
　　“你不喜欢吗？我会把它剪短。”
　　“不，不是。”
　　傅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听了你说的话，很难过。”即使轻描淡写。
　　“是吧？你觉得很痛？我也觉得，我也觉得你短暂的生命里也有很多痛。而你也，恋痛。”
　　傅忻呼吸一滞。
　　“没有办法，如果疼痛带来的只有痛苦，你会难过得活不下去。”
　　“于是你的大脑尽可能把他转化为愉悦。”
　　“我劝过你不是吗？”
　　“我说，换一个剧本吧，你不叫傅忻了。”
　　“可惜，系统的洗脑功效太好了，它把你们的仇恨化大，一次一次重生死亡，执念越来越深重。”
　　“我也好想救你。”
　　傅忻幽幽道：“恨么？是，恨？这个东西让我不断循环。”
　　“不是吗？”
　　“但我也想找回一些东西。”
　　瑜面色淡然下去：“你也会觉得那是宝贵的记忆吗？”
　　“你之前给我看过那段记忆？对吗？在塔里。”
　　“那是，冰山一角。”瑜抱住他，把下巴放在他肩上，“我知道很宝贵，我也觉得。唤起这段记忆的同时，还会有很多你不愿看到的画面。”
　　傅忻随意笑笑：“那又怎样呢？”
　　“有些时候，回想比经历更痛苦。”
　　“你清楚的，我恋痛。”
　　瑜一时没什么动静，过了阵，离开了傅忻，背过身。
　　触手握住了傅忻的手腕，然后把傅忻往另一个方向引领。
　　傅忻看见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傅忻的声音在沉寂的大厅里无限放大到瑜耳边：“下一场游戏，你也会在吗？”
　　月光洒在瑜侧过来的脸颊上。
　　“决定权在你手里，你愿意见我吗？”
　　傅忻被外力往远处的大门出口拖。
　　“为什么不愿意？”
　　瑜笑着，微微扬起下巴，更多的光亮投向他的双目：“我也不知道。这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
　　瑜的叹息飘入黑暗。
　　【“和你说了这么多，你需要…清楚一件事。”】
　　【“我，和外面的赝品，只能活一个。”】
　　【“你会对他心软吗？傅忻。”】
　　【“事实上，我不动他，他也会动我。”】
　　【“很抱歉，可能我要利用玛丽和艾德文娜的事来提醒你。”】
　　【“系统设定的npc未必是npc，玩家也未必有魂魄。”】
　　【“说来，外面的赝品可能太让你相信了……”】
　　【“傅忻，你喜欢我吧，你爱我吧。”】


第70章 不看他
　　基地旁的树林起了阵大火, 很快灭火机制开启，阻止了火势蔓延。
　　珉扶着基地城墙跪下。
　　系统还没来得及修复光秃的树群，畸形丧尸的影子站在远处的树顶上, 它们飞快地逃离原本火焰燃烧的地方, 远离基地。
　　坎贝尔公爵二十多条未读消息还在通讯仪器上亮着。
　　坎贝尔公爵：【“怎么还没回来？超过预先说的时间两个小时了。”】
　　坎贝尔公爵：【“天都黑了。”】
　　……
　　坎贝尔公爵：【“检测到你靠近基地了，但是你的标点被抹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
　　坎贝尔公爵：【“被烧死了？”】
　　……
　　边缘发黑的通讯仪器摔在地面，屏幕黑了下去。
　　珉眨了眨眼，他的大脑一思考，胸口就发紧，紧绷到几近破碎, 疼得他弯下了腰, 混乱思维无法停滞，胸口断断续续的窒息也无法抗拒。
　　是谁，抹掉了他的定位标点？
　　珉的指头因为与地面摩擦，皮开肉绽, 他深吸一口气，他的面色惨白, 瞳孔扩散开，银光渐渐灰暗，光陆怪离的幻影闪烁在眼前。
　　他找不到基地的大门。
　　就算找到，也得是爬着过去。
　　上次这样的症状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一天前？
　　当然这种症状也不止两次，在修道院准备和阿伯特交换身体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好像几根纤细却有力量的触手攀附在他的器官上，随时准备捏碎这些器官。
　　他内里翻滚着浓厚的血腥味, 他尝试把自己从绞肉机里拖出来，就是在这样的剧痛中, 他混乱思维里显现了一团黑点。
　　是“瑜”在捣鬼。
　　……傅忻。
　　珉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绝望”的滋味了。
　　希尔维亚已经不能够让他绝望，现在能让他绝望的只有傅忻，还有他“自己”。
　　意识逐渐模糊，珉倒下前，心里是郁闷的。
　　他想不通，傅忻那么多疑的性格，为什么会相信“瑜”，为什么？瑜的毒物可比自己的一颗赤城的真心有用。
　　但珉永远都不会采取极端手段。
　　【欢迎第三次收听】
　　【你观察到树上有东西】
　　【它四处张望随后跳下】
　　【真是可怕】
　　【竟然还有猎人没有获取心脏】
　　【也是，都怪猎物不爱出门】
　　【现存小组：十三组】
　　【再接再厉，明天会是惊喜】
　　五把珉背回了房间，坎贝尔公爵正皱眉听完播报。
　　“隋昭己带回了心脏。”
　　坎贝尔公爵扶住珉，将他放到床榻上。
　　“你们很厉害，现在外面晃荡的基本都是猎人，猎物胆小得被系统嘲笑。猎物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能找到猎物心脏并拿下更不容易。”
　　房门被人推开，隋昭己将一口袋东西甩在了桌子上，神色傲然：“我也说了，没必要阻止我离开基地，不过我也知道你是好心的，坎贝尔。现在珉到底怎么了？”
　　五摇头：“不知道，他倒在基地城墙旁，坎贝尔说他的标点被抹了。”
　　隋昭己歪头：“抹掉？他脖子上的东西不好好的吗？bug？”
　　坎贝尔公爵摇头：“确实不知道，他现在昏迷了，怎么让他用心脏兑换？”
　　五向系统查询了珉的状态。
　　【状态：正常】
　　【游戏状态：猎人饥饿期】
　　“主状态是正常。”
　　隋昭己觉得神经。
　　“那只能等他醒过来。”
　　五点头：“不过该在哪里兑换？如果他一直不醒过来就糟糕了。”
　　坎贝尔公爵呼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他只能。
　　坎贝尔公爵：【“拉米雷斯，有心脏兑换流程的信息吗？”】
　　……
　　“拉米雷斯”：【“你好，我是拉米雷斯的猎人尹重郁，我们有兑换流程图，需要画阵。当然我们需要交换，麻烦公爵先生同意拉米雷斯送一颗心脏给我们。”】
　　坎贝尔公爵：【“拉米雷斯还有命吗？”】
　　“拉米雷斯”：【“他说有。”】
　　坎贝尔公爵：【“他人已经在你手里了，你先给我信息。”】
　　“拉米雷斯”：【图片】
　　“拉米雷斯”：【“拉米雷斯说，只要你的同意。”】
　　坎贝尔公爵：【“同意。”】
　　坎贝尔公爵将照片放大阅读。
　　“要画阵，不过，只要血液是猎人的就行，我来吧。”
　　坎贝尔公爵在珉手臂上划了个小口，沾着黑血找了块空地画阵。
　　【系统提示：基地遭到袭击】
　　坎贝尔公爵画阵的手没停下：【“查询。”】
　　【嘀…嘀…嘀…】
　　【“四只降落。”】
　　坎贝尔公爵给了五和隋昭己一个眼神，手下的阵法开始发光。
　　“闪开！去守城！”
　　五和隋昭己立即提武器跳出门槛。
　　坎贝尔公爵连连后退，床榻上的珉在光束的裹挟下，和桌上的心脏一齐消失在了房间里。
　　黑白在地板上交织，迷乱光影打湿窗帘。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珉躺在教堂的地板上，平静地睁眼。
　　“我当时想做掉你。”
　　【“有点想再现那个场景。”】
　　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物品栏里摸出一把刀。
　　【“哈哈哈……你觉得我们现在的身份，很对等吗？”】
　　珉叹了口气，转身斩断一根伸来的红色触手，后退两步，侧头观察四周。
　　【“希尔维亚没收了你多少力量？”】
　　“很多。”
　　月下白影显现，长发飘然，身上穿的是和珉坐办公室时一模一样的工作服。
　　他提着长剑走来，靠着石像下的平台，珉转眸瞥见他，他低头一笑：“是吗？那这次换我来做掉你。”
　　“在开启这场游戏之前，我还是S1，希尔维亚在进入游戏之后才把你加进金字塔，你需要遵守，我率先制定的游戏规则。”
　　珉做噤声的手势：“你必须给我提供解药。”
　　一朵剔透的白花在瑜的手心绽开，迅速旋转飞向珉，珉饮下花心的露水，花瓣随即化作粉尘落地。
　　寂静里，珉剑出鞘三分，瑜略微压低身形朝他奔去。
　　月下刀剑碰撞，天光绚烂。
　　珉说：“在这里的武斗并没有意义。”
　　“那又怎样。”
　　珉躲过他的剑锋，神色淡淡：“你怎么求得他信任的？”
　　“很难吗？”
　　白鸟幻影朝珉飞去，珉翻身上了平台。
　　“你的真身不是飞鸟，而是它衔在嘴上丢在土面，生根发芽的毒树籽。”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瑜是我的名字，珉也是我，S1也是我，你什么都不算。”
　　“你准确意义上不是一个有生长过程的魂魄，你只是我抛弃的一个负面人格，你有什么资格来取代本体？”
　　“我把你寄在976000048号作品上，是给你一个容器睡眠，不是来阻挡我的路的，希尔维亚迫害的是我们两个，你却心甘情愿当她的走狗。”
　　瑜上台面再次与他纠缠，暗沉的瞳孔如深渊的回望。
　　“S1，你把所有苦痛和恶念留在我这块灵魂碎片，你神灵的端仪未免虚假。”
　　珉笑出了声，他依然游刃有余地躲着劈来的剑锋，白发扫过脸颊，在耳边晃了晃，珉笑得明朗：“你是痛苦的。所以，把你从我心口剖离出来，和你面对面的那一刻，我决心来杀你。”
　　“我虚假？人啊，抛弃自己不喜欢的短点有什么问题呢？而且，我本就打算销毁你，不让你受折磨，你要逃，我只能送你一副新的躯壳。”
　　“瑜”怒气如火窜上脑，他一剑刺穿珉的肩头，将他摁在墙上：“你忘了，被剖离出来的还有你出生时就被希尔维亚赋予的阴暗面，你天生恶种、不择手段、佛口蛇心、贪生怕死，你人前优雅斯文明朗智慧，人后放荡扭曲怪异倨傲……这些时间，你的贪念在我身上无限放大，我当然不会被你杀死。”
　　“过去你扭曲的求生欲太重了，我怎么会死？”
　　珉感受不到物理带来的痛，他很平静，听着眼前人愈发激动的语气：“那你活着吧，对我来说，情绪不稳定，思想过于消极，说话通篇扯谎，我厌恶透了，我真的庆幸，我剖离你的时候还算早。”
　　珉冷气猝不及防地钻进喉咙，他咳了几声，继续笑：“那对傅忻的感情在你这里也扭曲了吗？”
　　“显而易见。我不会改。”
　　“你跟林深一样恶心透了。”
　　“林深得到了傅忻无数次循环，S1，你得到了无数次旁观。”
　　珉阖眼：“你觉得我胆小，我认为你自私，无论如何，我不想浪费时间，离开这个空间再论胜负吧。”
　　瑜抽出剑，再一捅，将珉的心脏处刺穿。
　　【“这么想杀死过去的自己？同样，我想解决未来的我。”】
　　【“S1，我不想让傅忻再次看向你，即使我们同出于一副躯壳。”】
　　【“希尔维亚曾经毁灭了你，成就了我，我们再次相遇，太精彩了。很令人兴奋不是么？”】
　　“安静吧。”
　　瑜的薄唇在黑暗里抿起意味不明的弧线。
　　珉闻到自己的气味，眼前是还未加载出的空间，一片黑暗，他听到自己的笑声。然后游戏空间加载出边角，但珉的眼睛已重新闭上。他没有思考。他听见自己的笑声。


第71章 他不信
　　【系统提示：基地入账2w金币】
　　【桑野】
　　【金币来源：**尸, 采集***】
　　傅忻换了林深柜里的衬衫，拧干毛巾，从雾气氤氲的浴室里走出。
　　通讯仪器屏幕亮起。
　　是珉打来了一个视频通话。
　　傅忻还没把头发擦干, 点拒绝, 因为手上沾着水，触屏失败, 反倒糊了一屏幕水雾，他拿毛巾擦了擦，又阴差阳错擦到了绿色按键。
　　珉看着屏幕，背后是城墙，当两个通讯仪器成功连接后, 他的面色立即温柔起来。
　　“刚洗完澡吗？”
　　“嗯, ”傅忻把毛巾晾在一边，“白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画面因为傅忻晾毛巾的动作晃了几下，珉问：“你这件衣服，借的林深的？”
　　“哦, 你怎么知道？”
　　“傅忻反问是不动脑的吗？因为他之前穿过。”
　　傅忻想想也是，头发上的一滴水珠掉在了摄像头上, 他不知情，拉着被子上床。
　　“傅忻，擦一下水。”
　　傅忻瞥了眼屏幕上自己模糊的镜头，指头摸过水渍。
　　“白先生，一定要看清楚才行吗？”
　　“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珉略过他的问句。
　　“奇怪的事？”傅忻将通讯仪器平放到床面，珉仅能通过屏幕看见天花板，“游戏里的怪事还不够多吗？你想问我哪一件事？”
　　“瑜。”
　　手指将刘海朝发顶上撩, 停在了发顶。
　　“你紧张了，我听见了。”
　　“系统的通讯仪器有这么厉害吗？”
　　“我也不一定真的听见了, ”珉的镜头依然正对自己，“但你这算承认了吧。”
　　傅忻拿起通讯仪器，笑了下：“我的意思是，我否认系统的通讯仪器能够让你听见我是否紧张。”
　　“你反问我的陈述句，你做假。”
　　“我就问了怎么了？你这是什么道理？”傅忻挂断了，直接打字。
　　傅忻：【“你要说什么，留言吧，我头还没擦干。”】
　　珉：【“我背后的城墙是你们的基地。”】
　　傅忻靠在室内冰凉的金属墙，心绪不宁，一手拿毛巾擦头发一手回复：【“你来这里？你不怕林深给你剁了？”】
　　珉：【“他吗？随便了吧，你出来一趟，好吗？”】
　　傅忻：【“你要问‘瑜’的事？”】
　　珉：【“我不问了，我知道答案了，很明显不是么？不重要了，我只是想见见你。”】
　　傅忻：【“你站外面多久了？没被追踪到？”】
　　珉：【“这关乎你们基地的安全问题，追踪当然追踪到了，但是你们基地没有一个值班的。”】
　　傅忻：【“这确实，我说你站外面多久了？”】
　　珉：【“今天刚来，昨天来试探过半个小时。”】
　　傅忻：【“精确坐标。”】
　　珉发了坐标，傅忻披上林深的大衣就跑出了房间，他绕着基地走到大门，尽量不惊动其他人。
　　傅忻几步跑到城墙外拐角，看见珉手里拿着通讯仪器，屏幕上蓝色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珉收了通讯仪器，傅忻见他的那一眼，感觉冰水遇热融化成暖水灌进了整个心房，但眼前的画面他又觉得有一些说不出来的虚假感。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傅忻走上前，没带武器。
　　珉也问：“没带武器么？”
　　“没有。”他又补了句，“我是猎物玩家。”
　　珉与他对视，珉的瞳眸在月下泛着琉璃的光色，琉璃内虚空，几次眨眼，冲击外壳，好似立即要碎成片。
　　傅忻不会再对他使用测谎了，他现在就想站着听他能讲什么自己就敢信什么。
　　“打一架么？”珉轻轻问，话语散在夜里，他将一把长剑丢在他脚边，然后转开眼，“这是游戏前得到的长剑。”
　　傅忻笑了：“你想听什么？叫你阿瑜吗？”
　　一支箭矢从头顶射出，刺向远处游荡接近基地的丧尸。
　　珉望了眼倒地的丧尸，傅忻捡起长剑朝右后方一甩：“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我的剑法都是在游戏里学的，你这种管理员应该是从小练的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会放水吗，白先生？”
　　珉手里握着短刀：“来吧。”
　　傅忻冲了上去。
　　游戏空间里的夜空，真的有清晰可见的繁星数点。
　　绿墨泼洒，丛林朝辽远的天际伸展，绿色飘渺的极光从林子的血管里缓缓流出，在天际绽开流淌。
　　两人追逐渐渐与基地偏离。
　　傅忻一把要长剑本要斩向珉，剑锋一转刺向朝珉扑去的丧尸。
　　夜风吹醒了整片林。
　　傅忻的通讯仪器在黑暗里响了一次又一次。
　　他的胸脯起伏很大。
　　珉不断躲避他攻击，一次次反击又始终未伤傅忻要害，他没有呼吸，面色也淡然，飘渺得就如同方才路过傅忻身边的一阵风。
　　“多久了？”傅忻缓过一口气。
　　“半个小时。很久了。”
　　“还没分出来。”
　　珉侧身躲开冷然剑芒，唇边勾起平静笑意：“那就继续。”
　　傅忻累了，也没兴趣了，却还是追赶着珉。
　　珉的速度很快他一直都知道，现在珉就是单纯逗他玩而已。
　　直到前方的障碍物越来越少，视野越来越宽阔，傅忻看上去要成功了。
　　珉走投无路，背靠悬崖，脚后踩软土碎石，手枪替换了短刀。
　　枪口抬高，正对了傅忻。
　　傅忻丢下了剑。
　　枪声紧跟金属掉落碰撞声，在傅忻耳边无限放大，傅忻心口一阵疼痛，感觉血都流干出去，心脏紧紧朝中间拧。
　　他没注意到高处跳下来的生物，手枪的巨响惊破了他的懒散，击中了他身后，方从树上坠下的进化丧尸的额头。
　　头顶的极光敞亮，两人都安静了好一会儿。
　　傅忻率先开口：“这么晚，一路过来很危险。”
　　“我是猎人，死不了。”
　　傅忻“哦”了声。
　　珉向前半步：“能靠近点吗？把我的武器还回来。”
　　傅忻把剑滑到他脚边。
　　“你不问我，我也想问你。在你眼里，这层里的‘瑜’是谁？”
　　“相当于我自己舍弃掉的一部分灵魂残片。千代渊也是从他身上取出一层薄片，我说了，你就信么？”
　　“我尝试分辨。”
　　“我怕出了这层金字塔你还不明真相。原先千代渊碎片是复制的我，后面进入游戏，希尔维亚收掉我权利后植入976000048，并改掉了千代渊的部分数据。”
　　“你们两个说的完全不一样。”
　　珉欲言又止，他在风里。
　　“你知道我现在怕什么吗？”傅忻扭过头，不去看珉，“瑜给我看过一些属于我的记忆，因为我不敢相信瑜，但又莫名相信他，所以我直觉认为那段记忆是真实的，我理性又觉得错误。现在，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找不到意义。”
　　“记忆？能把记忆说给我听吗？”
　　“让我再想想吧，”傅忻声音弱了下去，“如果你听了这段记忆后再次反驳，我怕我疯掉。我本就没有未来，我的过去还模糊不清。”
　　“接着。”
　　怀表落入手心，金属环停下旋转。
　　“你的关联物品功能，现目前可能只是用来看时间。”
　　“……”傅忻将怀表收入物品栏，“我一直在努力想方设法获得林深信任，我承诺你下一场游戏前拿回蛋白石。”
　　“你不用急，如果我淘汰了，蛋白石会在林深处爆炸，我可以帮你带走他。我观察到隔壁基地有这样的情况。”
　　傅忻向前走了几步将珉朝自己的方向拉过去。
　　珉不解他要做什么，下一秒唇上刺痛，他尝到红色的甜味。
　　傅忻舌尖舔舐过珉的伤口，他离开珉的怀抱，唇上沾着珉的血。
　　傅忻点了点左肩：“来一刀，林深问起了我好回他。免得他给我安上一个，深夜离开基地与前队友偷情的罪名。”
　　珉舔过血渍，两人相望无言片刻，珉俯身，蜻蜓点水一个吻落在他耳垂。
　　“这里离我基地不远，你注意轻重来一下就可以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珉的短刀在夜下泛着冷光，但只划破了他肩头的皮，再没有深入。
　　傅忻的身影陷入森林后，珉看不见他的回头。
　　通讯仪器上是二十多条未接来电。
　　傅忻回基地时，林深就站在大门后，傅忻在他开口前奋不顾身地扑进他的怀抱，然后伤口疼痛得他不得不放开林深。
　　“你做什么去了？”
　　“杀人。”
　　“杀死了吗？”
　　“没有。是猎人。”
　　林深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解开了傅忻上面几颗衬衫扣，购买系统商店里的伤药给他抹上，
　　傅忻看见林深脖颈内埋着的黑色血管，抬手抚摸，问：“有别的什么感觉吗？”
　　“力量在消退，口渴，饥饿，没有了。”
　　傅忻脑海里回想起方才的珉身上已无异状，看上去已经得到人类心脏痊愈了。
　　他松了口气。
　　“林深，如果实在撑不住了，跟我说。”
　　傅忻朝他胸口探去，摸到一颗硬物。
　　林深最上方的衬衫扣子，蛋白石正被他挂在脖上。
　　“傅忻，我想起一件事，很久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你脖子上也带着类似这样的石头，后面被我摔碎了。”
　　林深还想说，此后的重生再没有看见傅忻脖子上有蛋白石，似乎那一世摔破后，傅忻脖子上的蛋白石便离开了每个平行时空。
　　傅忻心里震惊，闭上眼。
　　蛋白石，只能是那个雨夜的“瑜”给的。


第72章 他假言
　　游戏时间凌晨三点半, 姽婳没敲门直接一脚踢开林深的房间，她往屋内扫了一眼确定有两个人，略微松了口气后：“我就知道傅忻不在的原因……两个死人！快起来！”
　　傅忻先睁开眼, 一看姽婳身后还一片漆黑：“怎么了？”
　　“急死人了, 你们自己去城墙看看！”
　　林深把大衣甩给傅忻，边穿衣服边下床。
　　桑野正站在城墙上, 用望远镜观察四周。
　　林深和傅忻急匆匆地跑上城墙，朝城外一看，丧尸乌压压地在城墙边挤着，远处树顶站着数不清的异形怪影。
　　丧尸好似占据了整个游戏空间，桑野举着望远镜“啊呀”一声：“还好睡前看了遍线索, 没敢睡太死, 那边那个基地是谁家的啊？要完了。”
　　“我看看，”林深举起望远镜，“不认识，看样子是被进攻了。我们还剩多少金币？”
　　桑野查账：“30.1w。”
　　林深有点头疼：“那个基地修筑得比我们都好, 仍然被打入了。”
　　桑野颔首：“马上就会是第四次广播了，我们带上重要东西往地下室走。现在丧尸在升级, 刷新，城墙很难抵住，对面的基地区域内丧尸升级快遭殃早，地下就是避难所。”
　　“系统商店的摄像头贵吗？”
　　“看哪种了，”林深扫了眼商店，“微型贵了1000金币，1300一个, 买摄像头观察外面吗？”
　　桑野：“一个用来观察地下室出口的安全，一个尽量放高处观察大体局势。”
　　林深：“办。”
　　得亏是傅忻和姽婳存的金币多。
　　傅忻朝城墙下望去, 丧尸们已经开始玩叠叠高了，虽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他们今天肯定是一个都不能出门。
　　桑野看着基地数据，无奈说：“大部分都过了第二阶段的升级，现在箭矢带火都点不燃杀不死他们，需要新型武器，但是新型武器还有10个小时才解锁，这场大难是我们必须要硬挺过去的，活过这场估计组数要减少三个起步。”
　　“这么肯定？”傅忻笑。
　　“现在还有昏昏大睡的，而且……”
　　桑野要说什么，声音压低了下去，姽婳和林深刚好跑到另一边观察局势，购买所需品，桑野找到说话时机：“我想，几个小时后猎人就会接到相关的单独消息：猎物可以转组了。猎物转组，猎人死亡，组数自然减少。”
　　桑野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有可信感：“你会转去哪里？”
　　傅忻做戏就要做全套，不能只在林深面前卖乖：“我不转。”
　　“那我话没说完，今天是广播第四天，猎人在今天十二点前如果没有得到心脏，就会变异，你、我、姽婳，不仅要想办法防御，还得想办法逃。”
　　傅忻疑问：“林深死后我们不会死？”
　　桑野点头：“这就是游戏基本规则上写了的【迫不得已，猎物可转组投靠外组猎人】，那个‘迫不得已’，其实也包括原组猎人死亡。”
　　傅忻沉默了一阵。
　　转组他当然也想转，但是蛋白石还没拿回来。
　　他也明白桑野不会平白无故因为都是队友，所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傅忻，只是单凭一个猎物力量太薄弱，他需要多联合几个人一起整死林深逃出去。
　　“你要转组到谁那里去？”
　　桑野答道：“你认识吧，S1，既然都叫他S1了，那厉害程度不言而喻，这次下来游戏一场，估计是因为主神刻意为难。”
　　珉。
　　傅忻的话卡在喉咙上，眼下一只丧尸的手指摸到了墙边，傅忻一脚踢了下去，转头看刚设置完监控的林深，林深也看了过来，口型说道：“快跑。”
　　天空飞来一只挥舞翅翼的怪物，轰炸声从林深背后传来，丧尸如潮涌，见缝涌出。
　　四人立即朝地下室的方向跑去。
　　丧尸的速度快了几倍，不容小觑。
　　四人以最快的速度，傅忻垫后关房门，林深领头开脚下的通道锁，姽婳和桑野关窗，拿重物抵门挡窗。
　　地下通道打开，丧尸撞击得重物震颤。
　　四人迅速下楼梯，桑野关上通道门紧缩，这才算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地下室光线昏暗，林深买了几根火把点燃挂墙上。
　　手表上显示游戏时间凌晨四点。
　　林深重新购买了收音机，放桌子上。
　　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林深感受到身体内的力量正在迅速耗尽，他趴在桌子上很快陷入了昏睡。
　　桑野将姽婳拉到一边提醒她，林深快不行了，要如何处置他。
　　姽婳听得眉头皱，也不反驳，似乎是默认了，傅忻知道，转组机会到，她肯定要去跟卯一组。
　　傅忻看林深睡得正熟，手轻轻从他身后探到林深脖颈处，却未见细绳。
　　林深睡得迷糊，但就是傅忻这个细微的动作把他整醒了。
　　傅忻顺势前胸贴他后背，气息吐在林深耳边：“你身体有没有异样感受？”
　　林深的声音还没有从梦里捞起：“怎么……这几天很关心我的身体？”
　　蛋白石戴在林深身上，傅忻能抢则枪，可他现在又收回物品栏了，林深如果淘汰，蛋白石指定被系统没收，珉就完了。
　　……现目前“珉”和“瑜”的话语半真半假，傅忻在这种情况下决定全保，能走一步是一步。
　　“很关心，看你的肤色，就有很大的问题。”
　　“我死了你不开心吗？”林深眼睛半眯，力度向上蹭了一下傅忻的脸。
　　“我等你出去，我想念海边了，”傅忻低低地念道，“下次我们不冲动，我们就在海边散步，就在海边接吻，我拉你看日出，你去磨两杯卡布奇诺。”
　　林深笑笑：“不喝美式？”
　　“你不喜欢，为什么要喝？”
　　“你也不喜欢吗？”
　　“重点是你不喜欢。”
　　林深指尖发黑，揉进了傅忻的软发，抚摸他的后脑勺。
　　“你说得很美好，我很心动。如果是真的，”林深凑近傅忻的脸，他的眼如毒药汇聚成的漩涡，他像是地下千年棺里尸身不腐的绝貌僵尸，傅忻的气息凝固，林深的笑意不明，“我有点高兴。不过现在还是太困了，你到广播播报时间再喊我吧。”
　　傅忻点点头，林深很疲惫，伏在桌子上又睡着了。
　　傅忻想他应该没有在意他刚刚摸脖子的举动。
　　通讯仪器上珉发来问候消息：【“安全了吗？考虑转组到我这里来吗？”】
　　傅忻面无表情地敲了几个字：【“林深又把蛋白石收到手表里去了，我不能转组。”】
　　珉：【“他始终认为蛋白石是你的，你放他那里吧，必要时刻他威胁你，蛋白石能拖节奏，也能保住你。”】
　　傅忻：【“哦。”】
　　珉：【“有点冷漠了呢。”】
　　轰炸声从遥远处传来，傅忻站在地下室被震得险些没站稳。
　　傅忻：【“珉，你感受到了吗？震动。”】
　　珉有一阵没回复，过了几分钟：【“我查到了，是深蓝箭的基地。”】
　　傅忻切换到拉米雷斯的聊天界面：【“你们怎么样？”】
　　拉米雷斯不理睬。
　　珉：【“他们基地没事，有事的是他们基地周围的丧尸。”】
　　傅忻：【“……”】
　　看来尹重郁应该没多大的问题。
　　珉再深入查询，事实上尹重郁基地的建设算完善了，花费的金币在整场游戏里排第一，丧尸攻不进去，尹重郁不必采取“守”的方式，而是不断地消除外围的丧尸，基地的灭火装置忙得让系统连出了三次故障。
　　Silvery在基地附近做扫除工作的时候，偶遇了外组猎物。
　　这位外组猎物紫发红瞳，眼神鄙夷，气势汹汹，要不是看见他脖子上没有东西，不然会被误以为是哪组杀疯了的猎人，在这么危机的情况下还敢乱出门。
　　可他是猎物玩家，那就有理由了。
　　“见面了，Silvery。”
　　游戏里认识Silvery脸的人很多，直呼他名他也不觉怪，只是说：“报你的名，你的目的。”
　　“岑不炆，我来转组。队友尸首在我物品栏里。”
　　“转组？不好意思了，我们已经新收留了两个猎物了。”
　　岑不炆抬着下巴，低眸看Silvery一脸气定神闲，嘴边咧出一个顽劣的笑：“你们忙碌这么久听广播了吗？”
　　Silvery挑眉打量他，虽然对面的人高了他一个头还态度恶劣，但他不恼不怒，只是看戏般等待岑不炆下一个举动。
　　岑不炆拿出一个录音机，点开一个录音播放出一段系统说话。
　　【欢迎第四次收听】
　　【巨大的变故是否让你感到恐惧不安】
　　【不好意思……忘了你们这群人是vip玩家】
　　【重来】
　　【欢迎第四次收听】
　　【相信在座活着的各位，把这场变故处理得非常漂亮】
　　【未得到过心脏的猎人是否感到难忍的不适】
　　【如果你死亡，那么你的猎物们将可以随心使用武器淘汰外组猎物】
　　【他们可以脱离你的束缚，在24小时内寻找另一个归属】
　　“好了就到这里，”岑不炆从物品栏里调出一把匕首，“不让我转组，我就试试能不能剖了你的心脏给我的猎人。”
　　“岑不炆，我们在第一层见过，你是S100，安心过关就是，杀我真的只为猎人生死？”
　　“我以为贵人多忘事，原来还记得我幺零零，我直说我来这里不是为转组，我是闲着了来看看，未来能做我上司的人有多大的实力。”
　　“你确实是闲着了，这样紧迫的时候找人切磋，你有心，我没空。”
　　“这似乎不由你决定。”
　　语毕，岑不炆唇边笑意瞬收，紧握匕首朝Silvery冲去。


第73章 他送死
　　Silvery勉强躲过去, 掐住岑不炆的手腕。
　　岑不炆被Silvery使力撞在背后的大树上，岑不炆反将Silvery抵到树干上，几番下来, 岑不炆发现Silvery在搏斗方面并没有他想象得强。
　　岑不炆松懈下来, 匕首轻而易举地刺穿了Silvery的小臂，岑不炆最想干的事是让Silvery在存活状态被剖心脏。
　　他兴奋, 眼眶睁大，眼白上的血丝密布，赤色瞳孔皱缩，里面映照着Silvery蹙眉喘息的模样。
　　他高兴极了，Silvery的肩膀再次被捅出一个窟窿。
　　“你不杀我……”急促喘息间, Silvery靠在树干上, 笑得慵懒而倨傲。
　　岑不炆听了狂笑不止，这时候太阳光已经很明亮了，他抬头的一刹，树叶透光。
　　似乎是突如其来的强光迫使他面部紧压至扭曲, 可怕而痛苦，随后突然费力的咳嗽, 一声声鼓足全身的力气，带动他全身都在抖，咳嗽撕破了痛苦的神情，他仿佛要把器官呕出来才罢休。
　　岑不炆：“真是……搞忘你有技能。”
　　匕首“啪”得掉落在地上。
　　岑不炆第一时间不去捡匕首，而是因单纯的气愤，摇摇晃晃冲上去给了Silvery肩头伤口一拳。
　　Silvery在与他近距离接触时感受到他高涨的体温。
　　“蠢。”Silvery抬头，另一只手抓住岑不炆的后颈, 肾上腺素的飙升让他的痛觉消退了不少，岑不炆还没从刚才的技能伤害里完全恢复, 就被Silvery从后面压倒。
　　Silvery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臂锁住他的喉，见岑不炆的手在努力够住匕首，Silvery禁锢着岑不炆的脖颈逼迫他直起背，随后他眼也不眨地朝岑不炆颈处咬去。
　　岑不炆伸出的手悬在空中一阵，赶紧收回去敲Silvery的头。
　　Silvery咬得紧，死活不放开，一声枪响，子弹穿破岑不炆的太阳穴。
　　“禁言！”
　　Silvery疲惫地松开了岑不炆的尸体，朝旁边吐出一口鲜血。
　　尹重郁收了枪，疾步到Silvery面前，黑色的手套抹过滋了他一侧脸的动脉血，始终抹不干净。
　　Silvery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包湿纸巾，尹重郁取下手套，接过给Silvery擦完脸上的血，又换张纸擦他额头薄汗，Silvery睫羽上沾了红珠，从容吻他手指说“不急”。
　　岑不炆的尸体消散成光片随后无影无踪。
　　“按道理就算是多命的玩家也会在原地复活，他这是？”
　　Silvery看着岑不炆消失的地方，说：“他的技能是分身，你庆幸刚刚来杀我的不是他的本体。S100虽然是S号管理员最末一个，但他无论如何都是五个等级中排S号的大管理员，真打起来我死无全尸。”
　　尹重郁把Silvery从地上扶起，Silvery顺势倒在他怀里，尹重郁低头，Silvery的皮筋已经松松地挂在发尾，他手指穿过发丝，将皮筋理出，重新给Silvery梳理散乱的长发，然后扎起。
　　橡皮筋给尹重郁手指勒出一道痕迹，尹重郁重新拿出手枪，朝奔过来的丧尸开枪。
　　“回基地。”他牵着Silvery往大门跑。
　　“你听广播了吗？”
　　“没有，我要是听广播去了，那我来得要更晚些了，回去问卯吧。”
　　卯是唯一留在基地里的人，他记录完广播内容后就急匆匆地打开了和姽婳的聊天界面。
　　卯：【“阿姊，你回我消息。”】
　　他焦虑地盯着聊天界面看了三分钟，总算等到姽婳。
　　姽婳：【“我没事，你怎么样？”】
　　卯：【“我很好，你知道怎么转组吧？”】
　　姽婳：【“我方才正与二公子提及此事，二公子说他手里的攻略并未阐明清楚。”】
　　卯：【“怎会？这个线索，我队里的Silvery找到过，还有图片呢，我发你。”】
　　卯：【图片】
　　姽婳快速地扫了一眼，随后立即退出，脑海里留下一串文字。
　　【带着原队伍的猎物玩家，寻找下一位猎人，在双方意见达成一致的情况下，画阵，签订，系统将自动回收遗体】
　　卯：【“他若不说，我估摸着是怕……阿姊你清楚的。”】
　　姽婳心里凉了一阵，她看了眼桑野，桑野刚好也回望过去。
　　“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姽婳摇头。
　　桑野不再追问，望向林深和傅忻。
　　林深睡在角落的单人床上，傅忻喂他喝了点水，无济于事。
　　傅忻看了眼时间，临近正午。
　　“林深。”他轻轻地在林深耳边说。
　　林深睁开眼，很平静。
　　“……我是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傅忻与他冰冷的手十指相扣，林深转头看他，嘴唇略微张开，傅忻凑近去听他说。
　　他的声音沉得僵硬：“扶我，坐。”
　　傅忻低眸，努力将他扶起，让他的背靠在墙上，把枕头垫在他腰后。
　　基地附近的爆炸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
　　林深与姽婳开始查看摄像头。
　　丧尸仍然堆满路面，他们看不见轰炸是从哪里蔓延过来的。
　　【“岑不炆，申请访问基地。”】
　　【“是否同意。”】
　　桑野和姽婳都愣住了。
　　“这时候来访问基地是进来喂丧尸吗？”
　　桑野听了姽婳的说法摇摇头：“刚刚那几声轰炸，怕是他弄的。”
　　“到底放不放进来？”
　　桑野犹豫了阵，按“同意”。
　　紧接着又是几声轰炸声。
　　姽婳没站稳，桑野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地下室的楼梯上方有光透入，显然锁被某种方式弄开了。
　　“你们好啊。”岑不炆没等他们回复，说，“快花点金币喊商店，把你们外面这两层门补上，待会儿丧尸进来就不方便了。”
　　姽婳连忙把门补上，桑野站在楼梯边打量岑不炆。
　　岑不炆来势迅猛，看上去不是个好惹的。
　　“我来得匆忙，因为外面丧尸实在太多，我不想废弹药，你们离得近，所以我选择了你们，我来转组。”岑不炆绕过桑野，“嗯？你们猎人是谁？”
　　岑不炆看向床上病恹恹冷冰冰的林深，竟然说：“哦好了，找到了，我队友尸体在物品栏里，就等你画阵了。”
　　傅忻被他整笑了：“你和他绑定有什么用？”
　　岑不炆说：“我另外几个原队友在追踪我，换组过后他们就追不到了。你们猎人没力气，可以磕药，虽然只是暂时的有力气。”岑不炆看林深说话都艰难，丢给傅忻一个药瓶，“送你了，这个药他磕了能恢复一个下午。”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傅忻接过药，给林深喂下。
　　林深继续休息，药效不会很快，岑子炆就自顾自地在地下室里走了一圈。
　　“我察觉到队友越来越近了，要不这样，”岑不炆给林深手指上划了一个小口，“不好意思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抓着林深的手画了个阵，没有一个人阻拦，林深也没骂。
　　阵法画好，岑不炆和林深一齐消失在视野里。
　　桑野：“这个岑不炆图什么呢？”
　　傅忻语塞，姽婳半天挤出一句话：“可能就是他进来时说的，林深这里近吧。”
　　桑野查看摄像头：“丧尸又堆满地面了，他刚刚的清扫没什么用，还好我们没费金币清扫。”
　　傅忻：“你们都打算转组是吧？”
　　两人点头。
　　他们两人转组，刚好一人杀一个队友。
　　傅忻今天是合不了眼了。
　　不过猎物杀戮的前提条件是猎人死去。
　　傅忻迫不得已。
　　半个小时后岑不炆和林深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岑不炆心大，签订完后就睡了。
　　林深磕了药力量是回归了，但身体依然不舒服。
　　傅忻：“你什么感受？”
　　林深额头起密汗，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疼。”
　　傅忻低下头，闷着没说话。
　　他心里可笑疯了。
　　好啊林深，让你也多尝尝疼痛。
　　林深忍着疼痛下床看了眼监控，整理了一下基地数据。
　　如果这几天丧尸突然升级，他们待在地下室还是能活很久的。
　　但团队凝聚力存在很大的问题。
　　林深重新坐回了床上，他的左手伸出去尽是灰黑色，依桑野说，他活不过今天。
　　傅忻询问岑不炆：“你上一个猎人怎么死那么早？”
　　“他？很简单啊，他比林深弱。”
　　“……”
　　傅忻坐到床沿，握住林深的左手。
　　他凑到林深耳边，气息缓缓：“你行将就木，敢不敢借我一把我能用的利器？”
　　林深转眸不言，似是在确定他的话。
　　“哥。”傅忻鼻子蹭了蹭他的耳间黑发。
　　林深笑了，没笑出声，笑得浑身都在抖。
　　他的眼睛并未因为笑而眯起，睁着没有聚焦地看地面，他回握傅忻的手，并未使劲。
　　他侧头，唇摩擦过傅忻的额头。
　　傅忻一动不动。
　　林深给了他一把森林探索得到的小刀。
　　傅忻接过，林深闭上眼。
　　傅忻有些疑惑。
　　林深，以为借刀是为杀他。
　　他既然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傅忻能向他讨要蛋白石吗？
　　“哥，你以为？”
　　“嗯？”
　　他睁眼，傅忻摸上他的手表。
　　林深嘴边再次勾起傅忻熟悉的、一种坏事得逞的恶劣笑容。
　　“你要杀我不是吗？那不如我们同归于尽。”
　　林深说完收走了手，再次闭上眼，唇边悠然，等待外来的疼痛来临，亦或者等不到。
　　同归于尽？傅忻自然是要林深死，但他们不能一起死。
　　林深不配。
　　傅忻想要的东西也没查到手。
　　林深等了半天，外来的剧痛没有降临，他被摁到墙上，随即一滩火热的液体扑洒了半张脸，他闻到红色的味道，干渴难耐，抿唇，舌尖甜香。
　　他睁眼，是一片腥红，滴入眼的是傅忻的心头血。


第74章 他在这一章还死着
　　“姓名, 桑野？”说话的人操纵机器清除破坏围墙的丧尸，夷然自若，“你私自动用了9w金币冲破丧尸围堵, 只为了转组到我这？”
　　“是。”
　　“为什么？你的原组猎人是？”
　　“因为我知道你是管理员S1, 你实力强大不可否认。我原组猎人，林深。”
　　“哦……”珉的目光从显示屏上移开, 落至桑野的脸，“转组需带走一位队友尸首，我看看。”
　　桑野按要求出示物品栏。
　　珉眯起了眼，他的手快而无声地刺破空气握住了一旁架上的藏刀。
　　以珉为猎人的这座基地工作安排得当，珉负责消除外围丧尸, 坎贝尔公爵则细细规划防守布局。
　　白猫和五出门次数多, 得金币也多，闭眼次数少，大厅里多站几个人只能瞎操心，所以他们在房间里打瞌睡。
　　白猫百无聊赖顺着五的毛, 五撑着头斜躺任她乱摸，基地内外的杂乱与他们无关, 岁月静好。
　　“猫，我听见你之前说的那位…‘桑野’？他进入了我们的基地。”
　　“哦，我也听见了。”隋昭己懒懒地睁眼，“他要转组到我们这里吧。”
　　“不行。”
　　“不行？哪是你能说的。”
　　“我要去找珉！”
　　隋昭己掩嘴笑，拉住五：“诶？你不之前，还说喜欢我，爱我么？那你愿意为了我做掉桑野吗？”
　　根据基础规则, 本队猎人没有死亡，猎物A杀死猎物B, 猎物A直接淘汰。
　　隋昭己相当于问了经典问题：为了我你能去送死吗？
　　五压在隋昭己身上，光影勾勒狼健壮的轮廓，他晃了一下头，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动脑。
　　隋昭己一位他是在害怕，嗤笑：“我说，狼真当不认主。”
　　话音刚落，尖利刺耳的尖叫声从大厅处传来，还不断逼近。
　　“昭己！啊啊啊昭己！！”
　　隋昭己立即坐起。
　　“昭己！！昭己！隋昭己！！”
　　鬼哭狼嚎的，但她一听就知道是桑野。
　　她的眉头紧锁，这次的事真的有些严重了。
　　隋昭己死于桑野剑下，她是幼稚的猫妖，跪在菜人市场的血泊里苦苦哀求，以为扯着桑野的衣角能得到他的回心转意。
　　桑野两袖清风，低眸冷视，转剑柄将其刺进隋昭己的心头。
　　“昔日我是骗你，没料你如此蠢笨，敢说爱求爱，仙与妖本就殊途，缘何你偏偏不懂。”
　　收剑离去，颇为潇洒。
　　现如今，桑野几拳砸在了隋昭己的房间，嘶声力竭地叫喊。
　　“昭己！昭己！亲爱的！S1要杀我！他要我的命！昭己！！”
　　“昭己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是我父皇逼迫！且另有隐情！！”
　　“昭己！我的妻子！亲爱的！放我进去吧！啊啊啊！！”
　　桑野重重地锤门，哭天喊地，隋昭己听笑了，她轻轻对五说：“把他放进来，然后证明你对我的爱吧。”
　　“昭己……昭己…啊啊啊！——”
　　“咔哒”门开，桑野连滚带爬地进了屋，隋昭己头次见他狼狈成这番境地，憋笑憋得难受极了。
　　就在五关上门后的第三秒，门传来撞击声。
　　五朝室内躲去。
　　隋昭己抬眼看了门，暗道珉也疯了。
　　桑野抓住隋昭己的裙角，因为害怕紧张，手抖成了筛子。
　　“哎？桑野？另有隐情？”
　　“是…是，我，我父皇知晓了我们的事！”
　　隋昭己的食指靠上嘴唇，门再次被重重撞击，并裂开了一个细微的缝，动静震得桑野险些从地上跳起。
　　五的利爪从桑野背后靠近，距离桑野还有一分米，隋昭己却抬手叫他打住。
　　她对五说：“我失去了再爱人的能力，我无法反馈你。但我希望你的魂魄得到自由，比起寻找人形躯壳，你下辈子，去做颗星星吧。”
　　五猛然意识到隋昭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利爪倏地朝桑野抓去。
　　白猫眼疾手快挡在桑野背后，利爪只是划过她后背布料。
　　两枪子弹钉入桑野左右手臂，桑野凄声喊叫，门上受到重创，刀头刺入房门，吓得桑野又尖喊一声。
　　“哎哟！昭己！你不听我解释！你不听——！”
　　“哎呀哎呀就是不想听呢，桑野公子，你就说门外的人你怕不怕？你要怕，我帮你做掉。”
　　“怕！昭己！你帮我……”
　　“哦～”白猫的枪抵在桑野心口，“帝君，我骗你的，怎知你如此胆小愚蠢，仙与妖本就殊途，我自是要先将你吃干抹净才为快，门外那个，我们待会儿招呼。”
　　桑野被吓得又是一阵哭喊尖叫，门裂了一道大缝，他的声音又立即被硬吞了回去。
　　白猫盯着他狼狈丑陋的嘴脸，她的表情变得释然，目中悲伤转瞬即逝。
　　“抱歉了，五。”
　　她就是要亲手来做这种事。
　　门被破开，白猫手指一动，一声枪响，白猫人影化作金片飘散原地，桑野倒下发出沉闷响动。
　　珉的胸脯大大起伏，面上无悲无喜，手上仍紧紧握住藏刀，抬眼。
　　【系统提示：猎物玩家隋昭己主动杀死猎物玩家桑野】
　　【玩家隋昭己淘汰】
　　五的利爪刺入桑野心口，剖出心脏，他嗅到一股甜味儿。
　　生前大雪天气，他的毛色鲜亮，捕猎过后他会在冰雪上打滚，眯着眼将身上的血渍摩擦在雪上，他毛量茂密，脖前、胸脯红润潮湿，那时候他也会闻到甜味儿，来源于驼鹿。
　　珉收刀，背过身。
　　“隋昭己为什么？明明我可以去送死的。”
　　珉手心冰凉。
　　“可她要你活。”
　　“我？我算什么？她明明那么漂亮，那么勇敢，她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她的长发美丽顺滑，她知道用好看的衣服点缀她，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的生命……”五说着声音轻微颤抖，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捏碎手里的肉块，“这种事就该我来做，她才是最该活下去的一个生命。”
　　……
　　“狼五。你不知道。
　　隋昭己在原世界是妖，她死时幼稚天真，死后来到0号空间，才彻底放开了天性。顽皮、妩媚、杀戮、肆意……她不愿重回原世界，也不愿再择来世，于是反复自杀回归0号空间。
　　不像这里的其他人，被系统操控了思想，她早在一次游戏里恢复了记忆，看淡了生死。
　　她刚刚亲手了结桑野，对于她来说，也只是一次玩笑。”
　　五不做动静，珉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呵出一口凉气，抬步往大厅的方向走。
　　坎贝尔公爵：【“你去哪里了？丧尸又多起来了。”】
　　珉：【“回来了。”】
　　傅忻发冷的躯壳静静躺在地面，珉点了几个机器设置后，开始清理傅忻身上的血渍。
　　擦血的时候他的思维停滞了半晌。
　　他伸出手指抚摸傅忻的眼睫，透过薄薄的眼皮触碰眼球。
　　珉记着傅忻还剩一条命，眼下如果傅忻真的被淘汰了，尸体在抽离物品栏的半个小时后会迅速腐烂。
　　珉阖眼，他起身，傅忻的躯壳却在两次眨眼后变为金片飘散。
　　“……傅忻。”珉浅色的瞳眼震颤，恍若惊燕掠湖面。
　　登时，一声轰炸从不远传来，室内警报声拉响，珉感觉到整个地面都在摇晃，外面嘈杂的嘶吼、粘液碰撞拉扯的声音入耳。
　　坎贝尔公爵：【“撤走，我们这里成重灾区已经是事实，再多金币只能打水漂。@群名珉@群名五。地下室。”】
　　珉提着刀冲出大厅。
　　一滴冰凉的液体坠在他眼尾，珉发现天上飘起了小雨。
　　……
　　“原来重灾区一直停留在S1那里。”
　　“你在做什么？S1是谁？”姽婳看见岑不炆闭眼，手指尖端凝聚出一个红色的光球。
　　“我的技能，我在控制我的分身偷窥别的基地。至于S1？你不认得就算了。但我一说你肯定就明白，S1是管理员序号。”
　　姽婳瞪大眼：“就是那位S1？在游戏里？”
　　“没错，”岑不炆收了技能，唇畔笑意悠然，“被希尔维亚收走特权和能力扔进这场游戏，还能提着一把钝刀逆着尸群而上滴血不沾侧脸的——也就只有他了。”
　　岑不炆手上红光忽地熄灭：“…诶，死掉了。”
　　“是S1死了？”
　　“笑话，是我的分身死了。”
　　“……”
　　岑不炆正色看向姽婳：“你要转组吗？”
　　姽婳欲言又止，皱眉：“你又要转组了？”
　　“不是，”岑不炆凑近姽婳，红曈里映着姽婳的脸，“另外两个队友跑路了，如果你要转组，似乎只能对我下手了吧？”
　　岑不炆眼神逐渐阴鸷得可怕，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姽婳经不起他的注视，垂下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立马露了破绽。
　　“我劝你不要想着对我动手，哦，我劝你不要想着转组，如果林深不够可靠的话，跟在我后面就对了。”岑不炆看她神情不适，退后一步，“想清楚再动手哦。”
　　姽婳点点头。
　　“不考虑拿起通讯仪器和外组人说一声吗？说你不能转了。”
　　“……”姽婳拿起通讯仪器，手指磨磨蹭蹭地给卯发消息。
　　卯：【“不转了？为什么啊？”】
　　姽婳：【“你可以理解为，现在没有队友可以给我送头。”】
　　卯：【“都死完了就剩你了那又能怎么办！”】
　　姽婳：【“别担心我，金币够的，物资也够。”】
　　岑不炆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子上：“你们团队凝聚力还不错，我们组第一天的时候就差不多分崩离析想互相弄死对方了。”
　　“这样前期是基地建设怎么做？”
　　“所以猎人先死一步了啊。”岑不炆笑，“希望林深多活一会儿吧，我不喜欢拖着人的尸体赶路换组。”


第75章 我要把林深剁了
　　林深画阵后进入新的空间, 触手从暗处伸来环绕他的手臂，将他带到神鸟雕像前，强制让他跪在雕像前。
　　天暗沉沉没有月光, 室内也没有烛光, 雨淅淅沥沥打在头顶玻璃。
　　只有神鸟石像周围包裹着薄薄一层微光，能让林深看清自己的五指。
　　【“猎人玩家林深, 献上玩家傅忻的心脏。”】
　　【“哦，第二次见面，林深，我认得你。”】
　　林深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神鸟，触手又把他的脑袋往下掰。
　　【“……哎？这就抬头了。”】
　　【“算了, 我听希尔维亚夸赞过你。”】
　　【“说你是个给S1添麻烦的好手。”】
　　“S1……”林深转眸, “你和他声音真像。”
　　【“确实呢，你知道吗？希尔维亚给我下达的命令是，杀死他。”】
　　【“我像他，说明我了解他, 我知道他的痛点与弱点。”】
　　【“我听见了，我听见你刚才兴奋了。”】
　　【“希尔维亚说得对, 你可以做我的帮凶。”】
　　【“只是你如此喜欢傅忻，这下又敢剖他的心脏来救自己？”】
　　瑜不再说话，林深明白该回答了：“不是我剖的，他主动的。”
　　【“……”】
　　死寂在教堂内深埋扎根。
　　林深跪着膝盖冰凉，打破沉寂：“怎样救治我？”
　　【“……行了，我想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站起来，靠近点, 触碰平台。”】
　　林深起身走上前，触碰神鸟脚下的平台。
　　一股冷彻骨的能量从指尖灌入骨髓, 冻得林深手臂失去知觉。
　　很快他身上被黑色侵蚀的血肉恢复正常，前方出口大门被触手打开。
　　“你还没说，S1的弱点是什么？”
　　【“和你一样。”】
　　【“不过，你比他看得淡，因为你得到又失去太多次。”】
　　“那就不适合用来对付他。”
　　【“嗯……原来你也会于心不忍。”】
　　林深活动活动筋骨，抬步出门。光线入眼之后，他重新坐到了地下室的床榻上。
　　岑不炆高兴极了，一把抱住林深：“林深！活过来了。”
　　林深推开岑不炆，只看见姽婳，问：“傅忻人呢？”
　　岑不炆朝左走，给林深让出更宽的视野，说：“你没发现桑野也不见了吗？”
　　林深刚醒，脑子没反应过来，只是皱眉。
　　姽婳叹了口气：“桑野趁机把傅忻的尸体带走离开基地了。”
　　“不过桑野死了。”岑不炆把通讯仪器屏幕亮给林深看。
　　桑野的头像变成了黑色，表示淘汰。
　　姽婳：“这期间遇见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傅忻的头像还是亮着的。”
　　林深面部神情略微放松了些。
　　“林深，重灾区集中缩小到了S1的基地处，我们这里的丧尸大多数走完了，重修基地吧。”岑不炆手掌比了一个“耶”，说，“我出二十万资助你。”
　　姽婳震惊：“你哪来二十万？”
　　林深更是觉得他迷惑。
　　“偷的原基地的呀。”岑不炆一副骄傲的模样，“专程拿来资助你的，林深。”
　　“岑不炆，在这场游戏里说这么漂亮的话太不可靠了。”
　　“我都能拿二十万资助你，我还不够可靠？”
　　林深站起来：“你有二十万不如杀了姽婳炸开尸群，找下一个更安全的基地。”
　　“说得好，但我很懒，”岑不炆两手一摊，“你不觉得我身上的花纹很眼熟吗？”
　　游戏里的玩家来自各个世界，穿着怪异见多了也不怪，林深并未多留意他的服饰。
　　岑不炆一身玄色，布料极具光泽与垂感，腰间金色花纹朝上下蔓延疯长。
　　“你是管理员。”
　　“bingo～”岑不炆将手放下揣兜里，“我是幺零零。”
　　“……”
　　林深沉默了。
　　岑不炆放声大笑：“你认识我，因为我监管过你的第一场vip游戏。我以为在我的主持下没有一个人能活出游戏，结果是你呢。”
　　S100，上一代主神在时排S1，本来是继承人，希尔维亚横空杀了出来。
　　他仍然是S1，但他从不认真工作。
　　他的乐趣就是看别人的痛苦，监管游戏的时候搞死所有玩家，反复违反规定，排名被降到100时，职务变更，主要管理异世穿梭的模块，据说坑死了4238个宿主。
　　一代人狂。
　　林深挑眉打量他：“你参与这场游戏，是被罚了？”
　　“还能有别的理由吗？”岑不炆拿出一张纸条，向林深展示，“我刚玩死了第4239位宿主，希尔维亚那个疯婆娘真是不怕麻烦又把我塞了进来。所以我说啊，二十万你拿去，我无所谓，我混完这局打算回去睡个大觉，之后主持一个小游戏玩玩。”
　　岑不炆看林深面露嫌弃又哈哈大笑，拍拍林深的肩：“什么表情啊？你参与过两次游戏，被列为vip，刚好，第一次进入vip游戏大厅的时候遇上我，你又爬上了金字塔顶端，不仅可以重生，还可以许愿。这么说，你的第一个愿望，还是我实现的呢。”
　　“我想想你许的什么？”岑不炆口无遮拦，继续说，“哦，你当时向我大厅了一个人的游戏进度，了解后，得知他也进入了vip的行列，你说，你要他，通关游戏后忘记自己这次游戏的经历，并且从此无法许愿只能重生。”
　　林深笑出声：“记忆力不错啊。”
　　“那是。不过你许的愿望，怪特别的。准确来说你提出了四个条件，第一他要通关，第二忘记经历，第三从此无法许愿，第四必须重生。我偷偷作弊，全给你通过了。”岑不炆对林深持一种好奇态度，“你现在死几次了？”
　　“27。”
　　岑不炆眼眶一睁，嘴边勾起愉悦的弧度：“好厉害，你之后又许过什么愿望呢？”
　　“之后？我说，我还是要那个人，我要他，因为各种合理原因，永远无法逃离我所在的时空。”
　　“我要他，因为各种合理原因顺利通关每一场游戏。”
　　“因为各种合理原因，他不能参与vip等级的游戏。”
　　“因为各种合理原因，他忘记之前几个游戏的所有过程。”
　　“因为各种合理原因，他的记忆比其他玩家更模糊。”
　　“他会因为各种合理原因更愿意接触我。”
　　……
　　岑不炆觉得自己真没看走眼，林深真是个好玩的人。
　　不过。
　　“你许了这么多愿望，为什么不直接说让他爱你呢？”
　　林深说：“我许了，干预他人命运的愿望需要说是‘因为各种合理原因’，如果这件事有0.001%的可能性，那么你们都可以暗地操纵实现，但让他爱我的可能性，是0。”
　　“他是谁？”
　　“傅忻。”
　　岑不炆听后先是惊讶，两秒后他仰起脖子狂笑不止，他笑得眯起了红瞳，露出两颗尖锐的犬牙，他特有的气场深沉而压抑，因此笑起来像极了魔鬼。
　　姽婳听那两个疯子说话不敢有丝毫动静，岑不炆这一笑更是吓得她胆战心惊。
　　岑不炆笑够了坐上桌子，姿势豪放。
　　“哎？林深，你应该也很奇怪，为什么傅忻这次能进vip等级的金字塔游戏吗？”
　　“……”林深不用他说也能猜到。
　　岑不炆：“是S1破规则了。”
　　林深面色不再轻松，拿出一根烟含嘴里，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烟草，他两只捻烟，吐出烟雾。
　　“我之前说过，他会因为各种合理原因通关每一场游戏。S1破开‘不能进vip等级游戏’这个规则，傅忻对我的威胁就大了。因为，一些未知的，比如，我提出的那几个条件中间的漏洞，也许很多。”
　　烟雾飘散到岑不炆眼前，岑不炆吹了口气，将烟雾吹远，对林深道：“漏洞的话，就看系统怎么计算了。你啊，一定要追着一个人，追到0号空间换十代主神吗？”
　　林深脑海里浮现出与傅忻有关的画面。
　　他记起傅忻不开心的眼尾。
　　下雪天傅忻的手温热。
　　他干燥的手背，湿润的手背；他开怀大笑，但此后更多是唇角轻轻上扬的皮笑肉不笑，面容依然漂亮，就算作假也喜欢；他声音低哑近在咫尺，或远远诉说落在雨幕；他指尖出血，林深心脏生锈只觉得香甜。
　　林深随妈姓，父亲傅铭楼非物理意义上杀死了两个孩子，最后死在离林深家很远的地方。
　　他在压抑的屋宅里，捂着耳朵大口喘气，却能遇见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弟弟。
　　他有伴了。
　　林深抱着傅忻的时候，可以闻见他的味道，他将那种特别的气息摁入气管。
　　林深的心脏隔着衣物，和傅忻的心脏一起跳动，林深的心跳总是要快些。
　　如果抛掉一层层布料，紧紧贴着，傅忻的炽热能将林深的每一寸寒冷都包裹进去。热啊，热，温暖，温暖，快乐，愉悦，冲上脑的兴奋……
　　林深看着岑不炆，忽地咧起嘴角，火把的热光钻入黑瞳。
　　所以所以所以就是这么一个人，特别喜欢，尤其喜欢，要得到一定要得到其他人都不能靠近为什么要耽误相处时间为什么他能带来那么多快乐好多好多的像吸了毒他就是毒吗不是啊不是啊明明是糖是小时候含在嘴里不敢嚼碎咬碎的水果糖啊好甜
　　林深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
　　他不爱所以我剖开他看看是不是真的可明明是红色血红血红的好漂亮好暖和热的热的热的我想躲进去我想把自己也搅进去可是他一会儿就变冷了我好难过好难过如果以后没有他的陪伴那我该怎么办所以我把自己弄死就好之后还会见面他不能拒绝我不敢被他拒绝他的味道好甜他的眼泪好漂亮我爱他我只会爱他了。
　　林深把烟头摁在桌面上，回答岑不炆：“追到换十代主神倒有些夸张，我希望，等他的魂魄彻底摧毁，从此不存在于任何一个空间的时候，我再死亡。”


第76章 我要把瑜剁了
　　【欢迎第五次收听】
　　【丧尸不再是大面积布满整张地图】
　　【接下来每一个基地都会受到一次重灾包裹】
　　【长期的围堵和灾难, 和找不到的线索，不免让人觉得游戏没有尽头，死亡近在咫尺】
　　【那么, 我要在这里说明一下】
　　【通关条件有两个】
　　【必须全部达到】
　　【具体的文字说明, 刚刚被系统刻在一个建筑物上】
　　【猎人数量大幅度减少，为此, 将会有特殊渠道，让猎物身份转变为猎人身份，并获得48小时的超!级!力!量!】
　　【二代猎人手下不要求拥有猎物，死亡条件是脖环被取走】
　　【游戏愉快】
　　“它说的建筑物，是我们头顶这座塔吗？”
　　“……”瑜拿走收音机, 他将一把剪刀递到傅忻面前, 转身，白发如瀑，“帮我剪短吧。”
　　“这样就好。”
　　“是吗？”
　　傅忻将剪刀放在后面的桌子上。
　　瑜擅自调走的傅忻的躯壳和魂魄，把傅忻留在了塔下的空间里。
　　傅忻不清楚塔外的动静, 瑜弄了台收音机，让他放心。
　　收音机应该是从破败基地里偷出来的, 外面的丧尸都听瑜的话。
　　瑜在傅忻发神的时候绕到他背后，从背后将他搂入怀里。
　　“你也听见了，这里比外面任何地方都安全。你在这里待到有人破解游戏，或者他们全军覆没，我把你送到出口。之后你离开游戏……”
　　“不，”傅忻打断，语气平静, “我想亲手了结林深。”
　　瑜蹭了蹭他的后颈。
　　傅忻感觉到痒，他吸了一口香甜的空气, 浑身都软了下去，瑜搂着他坐下，他感到疲倦，躺在瑜的怀里好似陷入了棉花，又仿佛溺进了毒药池。
　　“傅忻，我不想强迫你，”瑜半垂着眼眸，在他耳边呢喃，“我希望你想通，他在你那一段的生命里看似占据了一大部分，我们把时间线拉长，他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但你细想，我可以陪伴你到生命尽头。”
　　“留下来吧傅忻，为什么要因为伤害你的人而选择离开爱你的人呢？”
　　傅忻感到眼皮沉重，半醒不醒。
　　意识混乱之时，他听见背后的人声音变冷：“幸好你没在我面前使用你的【测谎】，我可不会像他那么随意地就放过你了。”
　　……
　　恐惧和寒冷将困倦的傅忻包裹，傅忻以为自己的皮肉变成苍白的蜡，他无法思考那句话是否真的经过他的耳膜，亦或只是他胰想出来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困。
　　一定是，一定是祂搞的鬼。
　　傅忻的下巴被强硬掰开，他尝到橙子的香甜，在口腔里漫开，汁水在软肉的扫荡下从嘴角流下一道银丝。
　　傅忻不再困倦，感官被酥麻和甜软占据。
　　许久未被触碰过的深处被强硬剖开。
　　傅忻的呼吸发抖。
　　“你爱我吧傅忻。”
　　傅忻眼角的生理泪水无声落下，温软含住鼓动的喉结，似乎，瑜不敢听傅忻的回复也不想听。
　　一片粘腻，水声从罅隙里吐出。
　　“……我怎么会不爱你。”
　　傅忻眼里没有焦距，他念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下一惊，他感到诧异，为什么他会爱瑜。
　　明明心里的防备始终没有卸下，明明他感觉怪异。
　　他怔怔地睁眼看向上方的瑜，他的眼眸里依然涌动着银色的金属光芒，睫羽雪白，唇上泛着水光。
　　不同于林深激烈粗鲁的横冲直撞，这段温柔的抚摸和注入仿佛就是他祈望已久的。
　　傅忻吁出一口气，气息融化在温暖湿润的空气里。
　　他伸出手抚摸瑜的鼻梁，指腹摩擦过瑜的侧脸轮廓。瑜是美玉，琢玉之人又怎么按耐得住喜欢？
　　傅忻觉得自己有些犯迷糊了，侧过脸闭上眼。
　　“傅忻，你把心脏给林深，是为了什么呢？”
　　傅忻闭着眼，被他问中，心下一惊，睫毛颤了颤，不知道瑜注意到没有。
　　“他明明可以就那样死掉的。”
　　“你那么想要他死，为什么？”
　　“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你的把柄吗？有吗？”
　　傅忻眼角还淌着方才流出而未干涸的生理泪水，他迷茫地睁眼，无措地对上瑜的视线。
　　他拿着刀朝自己胸口上捅之前，似乎考虑得很清楚，足以把自己说服，现如今到了瑜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瑜拇指与食指分开掐住傅忻的脸颊。
　　傅忻不敢看他，瑜的眼睛像漩涡，不经意就要陷入其中，他又像一瓶浓稠黏糊的毒药，刚刚灌入了傅忻的身体，现在来审问，傅忻说不出谎话。
　　“如果我告诉你，关联物品的破碎与否和我的生死没有一点关系呢？”
　　“那你呢？你还会把心脏给林深吗？”
　　“外面的冒牌货也那么值得你喜欢吗”
　　傅忻给不了他回答，手肘撑着地把身体往后拉。
　　瑜伸手一把将他拖回原位。
　　傅忻将喉咙里的声音咽了下去，瑜压住他的背，上一场的余热还未全部散尽，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场滚热云雨。
　　“你听我…说，”傅忻把脸埋入臂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希尔维亚之前找林深谈过话，我不确定林深是否……”
　　傅忻捂住嘴，瑜的气息吐在耳边：“继续说啊。”
　　“……我不确定他会不会被希尔维亚开后门重生到下一场游戏，以…前，听说以前S1也干过这种～—！”
　　傅忻的后颈刺痛，掌心湿润。
　　“哈哈…”瑜梳理傅忻额上的碎发，“很舒服不是吗？那就不要继续解释了。有些话你不说我也明白，说下去只会让我愤怒，这样你就不好受了。”
　　他的声音依然轻柔飘渺，可傅忻听后只觉心头寒凉，后面仅能感知到粘腻的毒药流出了瓶内。
　　……
　　基地内，坎贝尔公爵比其他两个人都先醒，他倒了三杯水，把五喊醒，又端着杯子去找角落里睡觉的珉。
　　珉低着头，坎贝尔公爵喊名字拍肩膀都没把他叫醒，他倒是觉得珉周围的温度要高些。
　　坎贝尔公爵又拍了几下珉的肩膀，珉眼皮动了动，缓缓睁眼，他抬起脸，火把光刚好照在脸上，一片潮红。
　　坎贝尔公爵问他：“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珉摇摇头，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
　　坎贝尔公爵点头回椅子上坐着看基地外的动向。
　　珉喝完水后默不作声去洗手间打开花洒。
　　“我们基地的丧尸仍然没有转移走，重灾区还在我们这里，已经持续大半天了，我醒过来的原因就是总感觉到头顶有动静。”坎贝尔公爵查看了一眼基地设施，“外面被破坏得也差不多了，这样下去不行。”
　　“那扇门换了几次了？”
　　“四次，要是慢了几秒后果不堪设想。”
　　五放下水杯：“我们转猎人吧。”
　　“？”
　　“这样武器也多些，我们一路杀出去，抢别人的基地。”
　　坎贝尔公爵难得笑了。
　　珉擦干了开门走了出来，关门，湿润的热气被堵在门后，珉说：“你们要全转了我就死了。”
　　五：“…忘了这条了。”
　　珉拿起桌上的水杯又喝了几口，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他在思考。指尖敲了敲杯壁，他欲说些什么，身后的浴室门传来一声巨响。
　　三人齐齐看向门。
　　珉手中突现一把闪着冷峻光色的长剑，冷静道：“狼五，门朝浴室外开，你顺着躲就行。”
　　五明白他的意思，拉下把手朝门后躲开。
　　门后是一团红色的肉块蠕动着脚下的触须跑出。
　　珉手上一紧朝它刺去，肉块被他刺出一个深窝，珉立即抽剑，从它的顶端竖劈下去，肉块分成两瓣，仍然蠕动着朝珉靠近。
　　坎贝尔公爵从墙上取下一根火把，几步走上前伸出去，烧得肉块惊交换，一股煮熟的香味朝珉扑去，三人后退几步捂住口鼻。
　　很快那两块烧得一干二净，珉再把视线往远处放，发现水管破了个洞，那东西是从水管里爬出来的。
　　坎贝尔公爵把帽子重新戴正，抬头看珉：“你还好吗？”
　　珉的手掌撑住脸，似是不想认清现实。
　　五嗅了嗅他身上，说：“没味道，放心吧。”
　　珉被他们逗笑了，抬起头把浴室门关了，杀了瑜是他下定决心要干的事。
　　瑜和珉在躯壳上是有链接的，瑜身上如果受到什么大的感受，比如被刺穿、发热……那么会弱化成原来的三分之一让珉也感受到，但如果是珉被刺穿，瑜感受不到。这是分身和主体的区别。
　　珉又有些想发笑，他明白了傅忻的躯壳是被转移到了瑜那里去，瑜做了什么不言而喻，一个林深，一个自己的分身……
　　包括刚刚从水管里破出来的东西，说到底，最清楚自己的永远是自己，整场游戏控制丧尸动向的就是瑜，他再这么按部就班下去就晚了。
　　五和坎贝尔公爵看见一向温和的珉手背上青筋凸起，握拳用力使得指骨发出响声。
　　珉：“转化猎人需要什么代价吗？”
　　坎贝尔公爵：“系统没说，只有广播，但是今天我们猎物身份的玩家，手表里面都给了‘转变猎人’的按钮。”
　　要是团队凝聚力不够原始猎人今天要死一群。
　　五查看地下室的门，发现边缘又有些松动了。
　　“珉，这个门估计要换了。”
　　珉说：“狼五，你转化猎人，背着坎贝尔公爵跟我离开基地。”


第77章 我爱人呢
　　转化猎人是件非常迅速的事。
　　猎物玩家通过手表点击申请成为猎人后, 一串消息发送到了珉手表上，只要珉同意，五就能转化。
　　珉把金币全部转移到身上, 带着两名队友杀出了自己组的基地。
　　离开了尸群, 五和珉从激烈的战斗中抽离，在树林里休息了阵, 珉转了转腕关节，目光自然地向下看，思考下一步行动。
　　珉：“你们观察四周动静，我找个人。”
　　他拿出通讯仪器，翻到界面最底下的聊天页。
　　珉：【“炆, 帮个忙。”】
　　岑不炆：【“？你找我帮忙？”】
　　珉：【“通关条件是什么？”】
　　岑不炆：【“你当我是百科全书吗S1？我怎么可能知道。”】
　　珉：【“你能远程定点看, 我堵白塔上刻着，你信不信？”】
　　岑不炆：【“哪里有塔？”】
　　珉：【“你换组了，塔离你原基地一直比较远，也是丧尸种类最多的一个区域, 很难接近，现在那里, 我不知道什么情况。”】
　　岑不炆：【“哦，还有那种地方。”】
　　珉：【“？”】
　　岑不炆隔了几十秒才回复。
　　岑不炆：【“你报坐标，我速放分身。”】
　　珉把坐标输给他。
　　岑不炆打来一个视频电话。
　　珉把自己摄像头关了接他电话。
　　打电话的是岑不炆的分身，投来的镜头上沾了点血渍，一会儿又特别摇晃，丧尸腐烂的脸时不时突击显现到屏幕上，岑不炆分身杀开一条路, 绕着白塔转。
　　珉：“到了。”
　　镜头又是猛烈地晃动，岑不炆左右两边都倒了几具干瘪怪奇的丧尸, 半死不死地抓着岑不炆的脚踝，岑不炆把镜头抬高，对准一大片文字，珉迅速截下几张图，转发给岑不炆。
　　岑不炆分身的通讯仪器落地一摔，也许丧尸踩上了通讯仪器，珉在黑屏过后只能听见滋啦滋啦的声音。
　　珉：【“本体还好吗？”】
　　岑不炆：【“又体会了一次头身分离的滋味，嘎嘣脆。】
　　珉：【“又？”】
　　岑不炆：【“上次也不算头身分离吧，我去找Silvery玩，明显他打不过我，我就逗逗他，结果他一口咬上了我的脖子，动脉破了刚开始喷血，又被不知道谁的子弹打进了脑子。”】
　　“……”珉不知道怎么给他回复，周围其他活物的躁动声传来，他也不能继续闲聊下去，往上找消息，点开刚刚截图的照片。
　　【很好】
　　【既然走到这里，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在下方】
　　【通关条件】
　　【一，剩余玩家人数20】
　　【二，杀死下方人物（本场游戏存在数量2，杀一）】
　　下方是一张通缉照。
　　白发拂脖，桃眼银瞳，霜色长眉舒展，唇角笑意温润自然，身上还穿着白底金纹的工作服，暖光温柔了一身俊朗轮廓，尽显神灵的端仪，透露出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由灵动。
　　通缉照整的不像通缉照。估计外人看来是不明白这种人有什么好追杀的，道貌岸然？第六感又觉得不像。
　　珉叹了口气。
　　看来这一层，就是他和瑜的生死局。
　　“狼五，坎贝尔公爵，转发给你们了，看完就行动吧。”
　　狼五和坎贝尔公爵点开图片，目光落到通缉照上：“……”
　　珉直言：“我是多命，杀我不值。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0号空间管理员S1，因为监管玩家时作弊犯规被主神扔进了这场游戏。
　　刚才给你们看的照片，说本场游戏存在数量2，另一个是我分身，也是这场游戏的BOSS，控制丧尸行动。特征是触手，第一层第二层都有祂参与。
　　我跟主神关系不和睦这是众所皆知。那片分身，是我剖离出来最具有负面能量的一片，主神对祂下达的命令也是追杀我。这里我说得很概括，不用太深入去思考。
　　所以这一层游戏决定了，我活还是分身活，活下来的继续承担S1的职务。”
　　“你似乎比你的分身更容易被盯上。”坎贝尔公爵回顾了一下之前的游戏。
　　“见过我的玩家很多，见过我分身的玩家并不会发现他和我长着一张脸。你们通常只会看见他的非人形态。”珉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基地轮廓，“我相信你们。”
　　五问：“接下来是该屠前面的基地吗？”
　　珉笑笑：“你刚转猎人，身上的力量不拿出去发挥就太可惜了，我们来加快一下通关游戏的进程。”
　　【系统提示：基地遭到外组侵入】
　　五抓住猎物玩家后背衣领：“你们基地还剩几个？”
　　因为丧尸围城长时间保持高度警惕，好不容易丧尸转移离开，玩家放松警惕睡着了，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脱离，莫名其妙被兽爪拎了起来，打了个哈欠：“NPC吗……啊，两个。”
　　五爪子使劲，将尸体扔到了一边角落。
　　珉和坎贝尔公爵从暗处走了出来，推开大厅的门，控制中心的屏幕上可以显示基地人员所在的位置，原本以红色光点为记号，现在只剩两个大黑叉，其中一个落在五扔尸体的位置。
　　珉帮他们的控制中心关机：“说得不错，基地就剩两个了，猎人被他拖累，脖子上的环把他□□销毁了。看看他们基地还剩多少金币……14w，你们身上还没有金币，一人7w自己分配着花。”
　　这时珉的通讯仪器屏幕亮了。
　　岑不炆：【“S1，你跑到别人基地里去做什么？”】
　　珉：【“清人。”】
　　岑不炆：【“……你知道现在还剩多少人吗？”】
　　珉：【“上次系统播报说剩13组，现在…你知道吗？”】
　　岑不炆：【“43个人，但是，有大事。”】
　　珉盯着屏幕，心里有了个答案。
　　珉：【“和Silvery有关？”】
　　岑不炆：【“准，就在刚刚，希尔维亚这个傻呗把Silvery和尹重郁从游戏空间抽出去了。”】
　　意思是这两人中途退出游戏。
　　岑不炆：【“然后我作弊看了一下人数依然没变，咱们实际上剩得只有18人的时候才能算过关。操，希尔维亚中途抽这两人走，明摆着要除掉你，让Silvery把你位置顶替下去。”】
　　珉：【“你在聊天框里说‘作弊’的字眼，你也差不多可以收拾一下降级到A号去。”】
　　岑不炆：【“珉先生，这层游戏聊天信息记录是我下属A12在管。问你呢，通缉照上都是你，怎么整？”】
　　珉：【“你换组的时候见到过976000048吗？”】
　　岑不炆：【“见到过…杀祂？”】
　　珉：【“是。你现在的猎人是谁？”】
　　岑不炆：【“林深。”】
　　“时刻看你都捧着通讯仪器。”林深坐在城墙边吹风，“拿到通关条件信息了吗？”
　　岑不炆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早转发给你了。”
　　珉：【“你们队伍里还剩几个猎物玩家？”】
　　岑不炆：【“三个。”】
　　林深看完通讯仪器上的照片朝后一趟，手臂遮住眼睛，嘴边是掩饰不了的笑。
　　“怎么？”
　　“为什么通缉S1？哈哈哈……”
　　岑不炆也跟着他一起笑，只是说：“他命不好。”
　　珉：【“哪三个？”】
　　岑不炆：【“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幺零零，存在数量2，另一个在哪？”
　　“我也不清楚，是他分身。”
　　“这样看来，S1本体能力被没收太多，该杀本体？”
　　珉：【“你们组的成员有‘傅忻’吗？”】
　　岑不炆：【“有，我还没见过，说是尸体被拿去转组利用了，但又没死，应该是个多命，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他的聊天框底下没有坐标。怎么？说原因我才帮忙。”】
　　“幺零零，你到底在和谁聊天？”
　　岑不炆收了通讯仪器，忽地把林深覆在眼睛上的手臂拿开，强光照进林深的双目，林深闭上眼“嘶”了声。
　　“我怎么没想到？像你这种控制欲强防备心重的人，连我和谁聊天都想知道，你要控制我？大胆一试，我在这里的特权可太多了，你再聪明都玩不过我，林深，对我这种于你有恩的人，收敛点吧。”
　　林深重新把手臂抬起遮光。
　　珉：【“傅忻是我爱人。”】
　　岑不炆：【“？”】
　　岑不炆站起身，有些不明白珉在说什么。
　　岑不炆：【“你疯了！他不是管理员，你跟他有这种关系？你在干什么！”】
　　珉：【“这个不用你多担心，我只是告诉你，注意一下这个人，别误伤。”】
　　岑不炆：【“你开玩笑的吧？这个人是不是和你签过什么契约，你让我重视他直说就行。”】
　　珉：【“我没开玩笑，炆。”】
　　岑不炆把林深拉起，正视他：“傅忻在哪里？”
　　林深面色一变，身上气压降低，不答反问：“了解他的动向做什么？”
　　“你只告诉我，他、在、哪？”
　　林深蓦地笑了：“你不该去问你的好同事S1吗？傅忻的尸体就是被桑野搬到了S1基地。”
　　“他底下已经没有坐标显示了。”
　　“那我更不知道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了解他的动向做什么？”
　　“出于对队友的关心。”
　　“不信。”
　　“爱信不信。”岑不炆说完离开林深附近，林深望着岑不炆离开的背影，神色阴沉。


第78章 我没杀疯
　　坎贝尔公爵面无表情丢了几根火把在布料上, 五设置了几颗纵火弹十分钟后系统将会启动，基地的灭火机制早早被珉干涉取消。玩家站在森林里能看见庞大的建筑物被巨火吞噬，烟雾熏天。
　　“怎么刚消灭了丧尸又有人来了, 你快去通知大厅里的人。”
　　“不是, 开不开火？万一是来结盟的呢？”
　　“一个白毛一头狼人，额, 还有一个小孩。”
　　……
　　“卧槽！”
　　两炮下去，城墙被轰穿后迅速塌下大片。
　　基地内的玩家惊恐的同时被对面来者的富有程度惊得往大厅里躲。
　　“怎么整？我们刚消耗了大量金币驱丧尸。”
　　坐在大厅中央椅子上的猎人摸了摸脖上的铁环：“你转猎人，借48小时的力量抵御，保护好脖环，帮我们拖延时间, 其他两个人跟我躲到基地外。”
　　话说完正准备按计划动身, 大厅前方的柱子轰倒在低，天花板上的灰尘尽数落在头顶，又是几下摇晃，让人误以为地震来临。
　　大风刮着灰尘拂过珉的发丝, 珉半眯着眼，伸出的右手下显示着蓝色的半透明系统界面, 他输入几个指示，耗费金币对五说：“该你了，最主要的目标还是猎物，一个也不能活。”
　　珉手下的显示屏幕关闭，坎贝尔公爵接着打开界面，珉和五一同朝废墟冲去。
　　珉从废墟里捡到了这组的猎人，他站在猎人身边, 猎人呛了几口灰尘，缓缓睁眼, 淡定地问珉：“你们是急着清人数，还是抢金币。”
　　珉手里拿着一把刚从商店里买来的枪，抵在猎人心口，并没有用太过威胁的语气，只是平常口吻：“借一下你的通讯仪器。”
　　猎人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咳了几声，皱着眉掏出通讯仪器。
　　珉把通讯仪器放在猎人脸上，查看他的通讯录。
　　队友头像两黑一亮。
　　“逃走了一个猎物？”珉虽然是在问，但并不用猎人回答，他自己继续说道，“我不追人，你们还剩多少金币，直接把基地余额显示出来。”
　　【基地金币：26w】
　　“还挺多的，怎么不用基地武器拦住我们？”
　　猎人侧过头：“你们来势不像是来打仗的，我想丧尸围城时间太长，大都精疲力竭的，谁有心思到处乱宰人？”
　　珉平静地笑了，把通讯仪器放他耳边，道：“转20w给我，我告诉你为什么。”
　　“草泥马……”他气得伤口疼痛。
　　“我可以拿着你的通讯仪器去找那个逃走的猎物，这样你们就全军覆没了。”
　　【到账20w】
　　“通关条件其一，剩余人数20人。”
　　“……”他躺地上笑了，“原来是又清人数又抢金币。”
　　珉在他的脚筋处开了一枪后起身：“抢金币就是为了更好地清人数。”
　　珉转身朝光亮处走去，五刚好检查完周围，跟在珉后面迅速离开寻找下一个受害基地。
　　珉的动静很大，动作也迅速，做事干脆利落又漂亮。
　　岑不炆用作弊手段查到游戏人数都在迅速缩减，心脏狂跳，一时激动地拿出通讯仪器。
　　岑不炆：【“S1，是你在赶进度？”】
　　珉：【“对，如果你很兴奋，也想参与这场活动，你就再帮个忙。”】
　　岑不炆发个消息又白捡麻烦事。
　　岑不炆：【“你要我干嘛去？”】
　　珉：【“作弊，告诉我那东西的老巢在哪里，我猜在塔附近。”】
　　岑不炆：【“……”】
　　珉：【“加油哦，相信你。”】
　　岑不炆熄屏，突然被人从后面狠力踹上背，他人重心朝前一倒，林深一脚踩上岑不炆后背。
　　“……狗东西，真是一天闲着没事。”岑不炆骂道。
　　林深踩着岑不炆的背表示歉意，然后说他的目的：“幺零零，已经有几个基地被烧了，那边人的动静特别效率，运气不好就到我们了，卷钱找S1吧。”
　　“你真的年轻，谁跟你讲要杀S1的？分身虽然我们很难见到，但S1本人更不能刀。”
　　“为什么？希尔维亚显然是想提早剪掉S1的生命线。”
　　“希尔维亚看不惯就看不惯呗……反正，她接Silvery回来相当于把下代主神接回来了，”岑不炆音量抬高，“腿拿开，好好跟我讲话。”
　　林深将他拉起来，给他递了根烟。
　　“我偷摸跟我下属打听了一下，Silvery不会担S1的职务，S1和我这种人，给希尔维亚打完工要继续给Silvery打工。”岑不炆吸了口烟，“话题偏了，关于S1本人不能刀的原因很简单，他对下属很温和，本职工作也做得好。”
　　林深问：“那分身和本体能有什么区别，原先不是说杀一个就行了？”
　　“你没见过他分身。他分身和他本体的相差太大，谎话连篇迷惑性强，追名逐利心狠手黑……你亲自见了才算。从你的角度来看，这种人当你队友，阴着坑你，你却察觉不了，当你对手明着害你，你又容易被蛊惑玩不过祂。”
　　“你不要觉得我说夸张了，或者你觉得斗不过分身的都是蠢货。祂一身‘毒性’，你靠近祂一次就会莫名奇妙相信祂，无法反抗。”
　　“那是一个与S1本人非常割裂的一个形态。”
　　“这样对比下来，分身的威胁太大了。”
　　林深思考了一阵，认为还是需要见到分身才能决定。
　　他盯着通讯仪器上明亮的傅忻头像，问岑不炆：“能帮个忙吗？”
　　岑不炆掐灭烟头，暗道又来一个麻烦，转念一想，多做点事才有意思，便搓了搓指尖：“什么事。”
　　“找人，傅忻。”
　　岑不炆被一前一后找他帮忙的两人整笑了。
　　“一个猎物玩家有什么好找的。”
　　“我男朋友失踪了我不该找？”
　　“……”
　　岑不炆突然笑得声音越来越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深。
　　他笑完嘴上说：“你真是一个深情的人。那我问你，你怎么觉得我能找到？”
　　“幺零零犯事的频率太高了，什么作弊武器都能搞到吧？”
　　“哈哈哈……”岑不炆笑着逼近林深，拍住他的肩，“并非什么都能搞到，不过这个，我的确可以。”
　　岑不炆一点也不后悔给这两人帮忙，持着吃瓜看戏的态度，他开始呼叫系统。
　　【“系统。”】
　　【在】
　　【“A12。”】
　　【询问方式错误，请重说】
　　【“A12。”】
　　【询问方式——】
　　一阵噪音过后，人声回应。
　　【老大，你干嘛啊】
　　【“定个位，傅忻，还有976000048。”】
　　【你一来就定两个，你要忙死我吗】
　　【“快点，我出来过后请你顿好的。”】
　　【你得等会儿，这个还是费时间】
　　岑不炆这才正色问林深：“你开玩笑吗？傅忻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不要随便占用我这边的资源。”
　　“真是我男朋友，你以为呢？你以为我死了27次是怎么来的吗？是在他死后，我自杀了，然后每一场许愿都与他有关呢。”
　　岑不炆捏住林深的肩头：“你真的，没开玩笑？”
　　“没有。怎么？刚好你们S1也相中他了。”
　　岑不炆“啧”了一声：“我跟S1的关系很一般，因为管理的区域都不一样，交流也少，我们这里的管理员按道理不能喜欢玩家，且如果傅忻和S1真有关系了，希尔维亚最先弄死的就是傅忻，而你……”
　　“你跟傅忻原世界就认识，我不太懂你们的情情爱爱，管理员的情感本来就很弱，难以产生，我只能说，如果你要跟S1争，先杀分身，不然你争不过他分身。”
　　话题又回到了这个上面，林深熄灭烟头。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分身魂魄，能让你忌惮成这个样子？”
　　“你猎人恢复正常身体模式的时候，没有见过吗？红触手，人形态和S1一张脸。”
　　林深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说话对S1一股敌意，林深抬头还被他使劲往地面按。
　　“见过，但还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A12的声音传入岑不炆的脑中。
　　【老大，我把资料发你手表里的隐藏文件里，你小心点看】
　　【“还挺快嘛。”】
　　A12有点心虚地开口。
　　【是……希尔维亚给的整场游戏的剖析，还有傅忻定位】
　　【“？”】
　　【我被她发现了，对不起，老大】
　　【“蠢东西，怕什么？等我出去，她不能拿我怎样。”】
　　【老大，她说你出来后别干了，把后面点工作处理完，直接投胎去。】
　　【“按合同，我不是还有二十根旋转环的时间才能去投胎吗？”】
　　【对……她说不用你干了，直接送你投个大富大贵的好胎】
　　【“操。她真给我整大富大贵的命？我不信。”】
　　【老大你放心，到时候我跟其他几个兄弟多帮你求求，你就别去投胎了，你还是好好干】
　　【“干屁啊，早特么不想干这活了，早死早超生，你们好好给我作弊，保证我大富大贵就行。”】
　　【老大！呜呜呜呜呜对不起，是我做事没做好露陷了，你不要去投胎！我们不能没有你！】
　　岑不炆强行掐断了与系统的连接。


第79章 他不爱我
　　红色的日光逐渐变深, 森林仿佛正在枯萎，颜色阴沉下去，暮色如瘟疫扩散, 又是一团火光在建筑物上蔓延, 烟雾若热流淌过辽阔的天空。
　　五的兽爪上沾了太多血，湿润一片。
　　坎贝尔公爵的手杖拨开前方挡路的枯枝干。
　　珉走在森林里, 他的双目被昏暗笼罩，眼里尽是冰冷和寂静的沉淀物。
　　岑不炆向他发起一个语音通话，声音很小，珉需要开免提放耳边才能听见。
　　“S1你看了我给你发的东西了吗？”
　　“看了。”
　　“你说得对，塔附近确实有些不寻常, 塔下有个楼梯, 地图上一看楼梯下去是条死路，但是当人走到楼梯上的时候，眼前看见的就会是一直延伸下去的楼梯，因为人站在楼梯上, 会被自动传送到另一个空间里去。
　　而那个空间，则是在地图的另一端, 一座山里，通过洞口就能进去，只是玩家基地离那里都很远，很难发现。A12说，目前为止没有人通过那个洞进入过空间。”
　　岑不炆又转给珉一个定位。
　　“傅忻就在那个空间里面，而且一直都在里面，我不建议你通过塔进入那个空间, 那地方丧尸太多了，而山洞那里的活物数量特别少, 去那块地方少有的担忧，应该是迷路，因为从来没有去过，地图都发给你了，你看着办吧，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珉仔细看了眼文件，他准备连夜赶过去，扭头看见坎贝尔公爵摇摇欲坠。
　　珉扶住他：“怎么了？”
　　坎贝尔公爵缓了口气：“我需要找到拉米雷斯，反噬太严重了。”
　　“狼五，你带他看着坐标走吧，注意安全。”
　　“你回去休息吧，已经一天了，而且你一个人没办法处理突如其来的尸群。”
　　珉把坎贝尔公爵交给五，对他平静而温柔地笑：“我还能回哪里去呢？不用担心我，只要坎贝尔公爵不死，我就死不了，你们也要时刻警惕，大门开启的时候注意安全离开这层游戏。”
　　玩家们在这层游戏耗时太久，五听见“大门开启”“安全离开”这些字眼的时候有些迷茫，游戏已经进入尾声了吗？
　　珉望了眼黑天，就算没有进入尾声，他也会强制游戏进入尾声。
　　……
　　傅忻从阴凉的教堂里苏醒过来，他的眼睛触碰到月光时，忽然变得潮湿，眼里的光景雾蒙蒙，未被月光照及的角落，弥漫着如水般的暗影。
　　他感觉身体随便一动都疲惫得让他气喘又无力。
　　寂静的教堂声回荡着另一个人平缓的脚步声。
　　瑜一头白发生长得极快，已经垂在了腰后，衬得他有虚假的柔和与神性。
　　傅忻坐在平台上，看着他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
　　瑜的手里拿着一罐透明的液体，他取出木塞后，递到了傅忻眼下：“嗓子疼吗？喝点水吧。”
　　傅忻接过水喝了下去，但那并不是水，有些浓稠，流进嘴里发甜，淌过喉咙，清凉抚平了喉咙的干燥与涩疼。
　　有少许液体从傅忻嘴角滑下，瑜的食指指关节接住了那一滴液体，傅忻手里的玻璃罐已经喝空了，瑜把罐子放置到一旁，轻轻抚摸傅忻的下巴，指尖顺势发力掐住他的下巴，水光涟涟的美眸眯成弯月：“舌头伸出来。”
　　傅忻如同傀儡般，照他说得做下去，伸出舌头接住遗留的清冽液滴。瑜两指伸进挑弄他的软舌，见傅忻有些抵触的意思，直接扶着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傅忻身体燥热起来，半推半就，瑜的唇瓣离开后，他问：“能让我不经过林深应允转成猎人身份吗？”
　　瑜清丽的脸上还染着浓色的情欲，似乎愿意听傅忻向他提要求。
　　“可以，你拿什么报酬呢？”
　　傅忻知道瑜想要什么，他疏懒地笑着，朝瑜贴近，偏是留了一段距离，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那你不能反悔。”
　　瑜搂着傅忻，埋在他的肩窝，嗅着傅忻身上的气息。
　　“当然不会。”
　　瑜的危险早已经从骨髓里透出来，傅忻心下总是害怕，可再抬头看他银眸缱绻，唇上柔软，他的心脏跳动竟是因莫名的紧张。
　　瑜是毒树籽，在黑夜里生根发芽，沐浴在虚假的乳白夜光里，他的树枝尖锐而庞大，毒汁涌动其间。傅忻成为了毒物的营养来源，枝桠深入了傅忻体内，穿透后从中汲取温暖。夜风摇动枝桠，叶摇摇晃晃进夜色，夜色更浓，风更激烈。
　　傅忻浸泡在潺潺流动的汁液里，气息投入深渊没有回应，颈上炽热，一手抚来，沾了烈焰，滚烫得心惊，勾勾缠缠揉进发根。
　　软唇摩擦傅忻眼尾的黑痣，他面上一贯颓丧疏懒，鼻尖红润，使得原先透露的锋利感变为潋滟，花叶落池。
　　傅忻突然觉得悲凉，舒软又苦痛，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猛地抓烂了瑜的手背，他那一瞬仿佛失去了理智，力量大得惊人，血痕里漫出红色，他险些伤到瑜更深的血管。
　　瑜面色柔情不变，将血液往傅忻嘴里塞，让傅忻吃了一嘴血腥味，傅忻想干呕，瑜捂住他的嘴，不让血液流出，继而堵上双唇，堵住他的声音。
　　随后他又用目光细细描摹了一遍傅忻的五官轮廓，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瑜抽离，斜躺在一边平台。食髓知味。
　　傅忻重新送进他的怀里，瑜将他抱起，朝暗处走，推开一扇门。
　　泉水哗啦的声音入耳，洗去燥热，瀑布扫下，傅忻扶着山石站在水下，瑜从后将他环住，捻走水渍。
　　傅忻有些疲乏了，擦干了身体裹了一身薄布睡在石头上。
　　“一个小时后转化就会成功。你为什么要转化成猎人？”
　　傅忻懒洋洋地开口：“因为怕死。”
　　“你不会死，就算是以原来的身份也不会。”
　　“但还是会害怕，”傅忻抬眼看瑜，视线触及一瞬后挪开，“你呢？你不怕吗？”
　　瑜的身体挡住了光，他将傅忻搂在怀里。
　　“你自身没有杀死我的能力。”
　　他的话语如同利刃，撕碎了周遭明亮的空气，让阴冷钻进傅忻每一个毛孔，冷得他颤抖。
　　瑜手背上的血痕已经愈合，傅忻胸口痛得痉挛，抽了口凉气。
　　瑜拍了拍他的背：“你会习惯我的，你也可怜可怜我好吗？我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是我想要的啊…傅忻。”
　　莫名的，傅忻又有些动容了。
　　他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瑜拍背的手一顿，教堂内玻璃碎掉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
　　瑜给傅忻披上外套，拉着他跑了过去。
　　白色的神鸟石像以肉眼可见速度被黑雾笼罩，染上深色，最后神鸟的眼变成嗜血的红，头顶的玻璃碎了一地，翅翼撑展开朝头顶飞去，逃离傅忻视野。
　　瑜指尖一动，将玻璃渣全部抛向墙边，拉着傅忻跑出教堂，强光入眼后又是黑暗，两人站在光秃秃的山顶，看见山下有星星点点的火把移动。
　　红狐姽婳带着林深一行人从南方走来，子弹壳掉了一路。
　　拉米雷斯与坎贝尔公爵在五和卯的保护下从东面赶来。
　　珉单挑匹马冲破围攻，朝山的位置疾速跑去。
　　瑜背过身，林间丧尸嘶吼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黑云动荡。
　　“你说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傅忻诧异，摇头，再去看火光：“怎么可能？”
　　“不说全部，有那么几个，是来找你的。”
　　傅忻没有一丝期待感，相反他越来越失落，无名的低落情绪将他侵蚀。
　　突然，一个四四方方的淡白光透明屏障将瑜和傅忻与外界隔开。
　　红狐撞上屏障，被反弹到三米远处，变回原形。
　　姽婳摸着撞伤的额头，惊愕地看着瑜那张脸。
　　林深将姽婳从地上拉起，与后方岑不炆对视。
　　“你们是速度最快的……”
　　拉米雷斯等人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一把尖锐的小物什飞出，被屏障反弹，珉收回武器。
　　“好热闹，我看见还有些人死在了路上，你们谁号动了这么多的人啊？”瑜笑着把周围人都看了个遍。
　　事实上是岑不炆号动的，让A12给每个人都发了消息，反正都要被希尔维亚开除了，他再浪点又怎样？
　　火光照在傅忻脸上，傅忻觉得有些恍惚，他对眼前的所有人都有股陌生感，非常怪异的陌生感，连叫他们名字都迟钝。
　　因为屏障，每个人都无法触碰到里面的两人，一股力量将傅忻挪出了屏障，送到了人群前，傅忻不适地回头看了眼瑜。
　　而瑜只是笑笑，口型告诉他“不要怕”，傅忻这才感到心安。
　　林深想上前拉住傅忻，被岑不炆制止住。
　　珉走到傅忻身后，傅忻却不安地挪开，瞥了珉一眼。
　　珉难得流露出波荡的情绪，刹那眼眶睁大，浅色瞳眼在眼眶里微微动摇，喉结动了动，启唇又无言，连唇瓣也在颤抖，最后抿唇，目光转向笑容轻柔却有得意扬扬之意的瑜。比被缠绕折断翅翼还要疼痛。
　　瑜昂首，笑意不改：“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来杀我的吗？明明，有一个更好、更方便到手的靶子在你们面前。怎么不动手？”
　　他的视线落到林深身上：“就连你也……”
　　岑不炆死死抓住林深的手臂。


第80章 我爱他
　　瑜坦然：“林深, 我告诉你现在最快最快的办法结束这场游戏的终极任务，就是把你的枪抬高，对准坎贝尔公爵, 一枪两命。”
　　拉米雷斯立即挡在了坎贝尔公爵身前。
　　“哦？牺牲你不行吗？“
　　“我怎么可能无私奉献出我啊, 林深，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你不要想复杂了——”
　　“你他妈把嘴闭上！”卯高声打断。
　　瑜依然不急不须地继续：“杀死珉的话，你就可以得到你想到的。我只是一个分身，离开这场游戏过后并不能阻挡——”
　　“闭嘴！你闭嘴！你这个满口谎话的骗子！你躲在屏障里是多胆小！”
　　一根触手从地里伸出把卯拽着朝后一甩，姽婳吓得赶紧去扶卯，怒火中烧地看向瑜。
　　噪音很多, 林深倒是听清楚了, 手枪发出金属嘭嘭声，举起来干脆利落地朝坎贝尔公爵头顶开上一枪，最后击中的是拉米雷斯的腹部，拉米雷斯朝一边倒被姽婳和卯扶住。
　　岑不炆与五立即将林深按倒在地, 一枪打斜射在对面山岩上，五的力量过于庞大, 林深意识到这是还在buff加持作用下的家伙，他也低估了拉米雷斯的反应力和预判能力。
　　林深嘴边撇撇，一片混乱之中，他呼叫系统从物品栏里调出一把尖锐匕首横着死死咬在嘴上，脑袋一晃刀子扎进五的心口。
　　珉立即冲了上去，情急之下把五推开让他去一边恢复身体，岑不炆手上布料一空, 就见珉与林深厮打起来。
　　他们都是猎人，谁也弄不死谁。
　　岑不炆站在原地, 脑子里面A12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事，没说完就被希尔维亚切断了。
　　岑不炆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抓住傅忻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知道祂现在的力量来源于哪里吗？来源于你因为祂动摇了。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呼叫系统把你的五感通通断掉。”
　　瑜面色一凝，一根触手朝岑不炆腹部打来，岑不炆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朝后踉跄，他是猎物玩家身上武器少，拿出物品栏中的匕首朝触手砍去。
　　傅忻愣在原地，却见岑不炆使出分身，站在傅忻左右两边，岑不炆的分身拿去抵抗四面八方来的触手，本体也受了不少伤。
　　触手的血泼洒到了岑不炆的脸上，显得岑不炆的红瞳更为阴鸷，他咳出一口血，舌上猩红，仍是死死看着傅忻，对他喊：“做不到我就杀了你！”
　　林深得到反击机会将珉摁在地上，刀尖朝着珉的眼珠。
　　傅忻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的心脏狂跳，他看见刀尖距珉只有五毫米不到，脑海里浮现出修道院雕像挤压，罐头破碎番茄色稀烂一地的场景。
　　岑不炆倒在地上浑身是血，有触手的也有他自己的，他这番模样已经威胁不了傅忻了。
　　【“你在想什么？傅忻。”】
　　傅忻看向瑜，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傅忻，表示失望。
　　傅忻感到胃抽疼，疼得他捂着腹部蹲下，他大口喘气，热泪流出眼眶，他往林深的方向看去，一片模糊中瞧见印象派的鲜红。
　　【“…系…系统……”】
　　【在】
　　【“断…断……”】
　　傅忻突然意识到他根本没必要怕。
　　他在林深手□□验过很多次不是吗？
　　【“傅忻，不要冲动。”】
　　【“断五感。”】
　　【“傅忻。”】
　　【您在采取危险自断行为，请重复话语确认】
　　【“断五感。”】
　　【您在采取危险自断行为，请确认】
　　【“傅忻，无论如何，你要先爱自己。”】
　　傅忻扯扯嘴角。
　　【“确认…”】
　　屏障蓦地碎了一地。
　　一根棍子狠狠打在林深后脖，林深吃痛，被踹开珉身边——是城生千里。
　　城生千里提刀望向远处伫立的瑜，其他人恢复得差不多一齐朝瑜冲了上去。
　　瑜就站在原地，他们依然近不了身，包括得了力量的五被触手扔到了十米远外的一棵树干上。
　　城生千里将武士刀插入土地，单膝跪地喘息，抬眼看见混乱中，慢慢从地上爬起的傅忻。
　　傅忻眼中没有聚焦，两手撑地的动作非常犹豫，甚至在抖，却见地面裂出一道缝。一道脖环出现在他的脖子上，他发现触感回归，他意识到这是转化猎人的快速修复功能。
　　城生千里重新站起身，奔上前将傅忻拉走，凉风刮过傅忻耳边，城生千里的武士刀交进傅忻手里，武士刀不来源于这层游戏空间，傅忻可以放心使用，他凭着城生千里带他去的方向，每一刀正中触手。
　　瑜蹙眉。
　　他最终…他给傅忻的能力拿来对付自己。
　　周围人被打退，累得头昏脑花之际，看见傅忻的影子冲了过去。
　　瑜躲刀的速度非常快，但还是被傅忻逼得连连后退。
　　傅忻听见了风声。
　　还有瑜的笑声。
　　“你怎么下得去手？如果这样……我就该让你被冻死在巷子里，让你没见过我，这样早点死，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
　　瑜的手摸过傅忻的腰际，傅忻登时有些兵荒马乱，捏紧了武器感受瑜的方向。
　　“傅忻，收手吧，杀那位，比我省事多了。”
　　拉米雷斯护着坎贝尔公爵站得远，加上众人阻拦，瑜也没办法近身。
　　“唉……”瑜叹息，“死在你之前会让我很不甘心，会把你留给别人，既然如此，傅忻。”
　　几根触手一齐朝傅忻手上的武士刀夺去，傅忻眼前出现了模糊的画面，下一秒脖子被掐住。
　　傅忻感到危机，他被瑜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嗯？……喊不出声了？”
　　“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有点难过…你死了过后我就自刎，别怕。”
　　“我爱你。”
　　傅忻的脸涨得通红，瑜另一只手已经在摸他脖环上的按键了，只要……只要按下——
　　……
　　“嘭”。
　　瑜瞳孔皱缩。
　　周围的触手瞬间朝地下缩。
　　珉废掉了最后一颗子弹，抢先林深一步提着长刀朝瑜奔去。
　　瑜摸着太阳穴上的血，抓着傅忻的手臂被连着关节砍下。
　　珉的太阳穴和手臂上也传来了痛，是瑜传递过去的。
　　傅忻的身体落在地上，很快缓过来，两人同时将利器刺去。
　　瑜必须要死了，他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他时刻清醒，从来都是他迷惑别人，从来都是他玩死别人，这么多年，他笑了，笑起来和珉一样，因为说实在，他们只有性格上的差异。
　　两人都收了武器，瑜抬起眼珠，忍不住地笑出声，笑得发抖，然后浑身都在流血，嘴里也蔓出红色。他动一下都是费劲的，没稳住重心，朝身前栽去，栽到傅忻脚边。
　　珉挪开了视线，他相当于杀死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瑜一只手颤颤巍巍抓住傅忻的裤脚，他的掌心有红色的鲜血，沾在了傅忻的脚踝上，傅忻一动不动，只是低头看着他。
　　瑜的眼白里尽是血丝，眼眶张裂到极点，他要说话，他看着珉。珉蹲下，倾听。
　　“……嗬，我送你们一个…礼物，在我死后，那个东西就在…他身上。”
　　瑜观察与自己相貌同样的珉的微表情，再次吐出一口血，他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抓紧傅忻裤脚的指尖上。
　　傅忻看见起身的珉面色不好看，他赶紧动了动脚，瑜仍是死死拽着，傅忻弯下腰，擦了擦瑜嘴角的血迹，然后把瑜的指头一根一根拨开。
　　傅忻走开的一刹那，瑜死不瞑目。
　　傅忻不安地抬头看珉，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珉上前一步，傅忻后退一步。
　　“……怎么了？”珉问，他的声音低哑，被夜风吹散。
　　傅忻的指尖不住得颤，他转身朝山下森林逃去。
　　众人皆是困惑，也想追去，珉说“休息好准备等大门”，随即跟了上去。
　　傅忻在黑暗里奔跑，他眼前却是明亮的。
　　瑜给了他强大到难以控制的力量，其中包含夜视能力，而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与珉一个阶段了，珉慢了几拍，很快跟散。
　　珉驱走几只丧尸后，发现头顶的天亮了。
　　天光乍亮之际，一座天门在日光绽开之处显现，其下是若隐若现的云梯。
　　通讯仪器亮了。
　　岑不炆：【“傅忻疯了，我这边检测到他已经没有理智了，一己之力杀死了最后那十多位玩家，剩下我们这边的人，再加上其他几个不知道的，刚好凑齐18。”】
　　珉：【“我知道了。”】
　　岑不炆：【“你还要去找他吗？”】
　　珉：【“是。”】
　　火舌侵蚀森林，系统警报吵醒了场外在守的管理员。
　　“完了完了完了…这个地图废掉了！”
　　“哎呀，烧吧烧吧……那群人有办法的能逃得出去。”
　　森林大火烧得整个游戏空间都沸腾了。
　　姽婳被一根树枝绊倒，发现身后另有其人早已伺机许久。
　　“狼……你做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咳咳咳……咳咳……”姽婳一脸惊恐地看向五。
　　“……伤过昭己的人到我手里了我就不会放过。”
　　姽婳瞪大了眼。
　　狼五的爪子沾了太多血，隋昭己死后他变得冷漠，他不打算活过这一场游戏空间。
　　卯站在云梯附近，在烟雾中寻找姽婳的身影。
　　“阿姊！阿姊！”
　　始终不见姽婳。
　　城生千里从烟雾里跑出来，抓着卯往云梯上冲，卯死活没挣脱开。
　　“你做什么！我阿姊！我还没找到我阿姊！”
　　“你再磨蹭你就死下面吧蠢货！你阿姊估计上去了！就算你阿姊在底下你也救不了了！”
　　“你！！”
　　城生千里使劲把卯揪了上去，推进天门，她回头看了眼天梯底下，林深从烟雾里冲了出来，前方的珉打横抱着傅忻一步步往上走，他白色的衣服上沾满灰烬和伤口此时狼狈不堪，他的眸子却始终澄澈。
　　珉忽然被梯子一绊，他的手背紧贴傅忻后脑勺，没让傅忻摔伤，他抬头对城生千里摇摇头表示不用太过担心，然后将傅忻背到身上。
　　城生千里这才看清珉的腿上还有血在汩汩往外流，那是林深的刀刃留下的痕迹。珉背着傅忻一步一步走到了城生千里面前，游戏地图的温度在往上升，空气如波浪晃动。
　　林深站在珉身旁幽幽地看着他背上的傅忻，来晚一步却是天差地别。
　　珉回望林深一眼，平静地说道：“进去吧。”
　　瑜给他们留下的礼物，就是傅忻身体那十几分钟的力量，足以让他清理掉这个游戏空间，让他把瑜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这场火同时烧灭了珉对自己过去不堪回首事迹的极端负面情绪。而他过去对因得不到，所以强烈至足以伤害傅忻的控制欲，也在这一场大火里被彻底遗弃。
　　珉抚摸傅忻昏迷的脸颊，光芒穿过他的发丝。
　　吻如细雨落在鼻尖，他的声音如雪松干净温柔。
　　“我爱你。”
　　又如浩瀚大海般，无边无际的空灵。


第81章 我真的要吐血了
　　第三层游戏里活着出来的人说是有十多位, 最后休息空间里见面的还是那几位。
　　系统说最后一层到了金字塔顶端，又要分两个批次开展，两个批次的人互不干扰。
　　这层游戏空间相对来说要小许多, 一栋别墅一片院子把他们打发了。
　　拉米雷斯和坎贝尔公爵住在一楼的房间；傅忻和林深住在二楼；城生千里和卯住三楼；珉住四楼, 岑不炆住五楼。
　　兜兜转转就是这几个人了。
　　兜兜转转傅忻还得跟林深住最近。
　　傅忻敲了拉米雷斯的门，拉米雷斯同意后, 他进去关上背后的门：“我想问你…尹重郁他们死了吗？”
　　“……”拉米雷斯摇头，“是中途被转移走了，你放心吧，在别的地方活着。倒是我想问你，尹重郁得知可以转组过后给你发消息, 你怎么一条不回？”
　　“？”傅忻回忆了一下, 他根本不记得尹重郁发了消息给他，傅忻也就实话实说告诉拉米雷斯。
　　拉米雷斯听后沉默，最后想了想算了。
　　傅忻心事重重从拉米雷斯房间里走出，他和原世界的挚友见了几次面后, 双方不告而别了。
　　花瓶破碎的声音从三楼传来，因为是在休息空间, 傅忻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我阿姊没有活过来！我当时就该去里面找她……”卯放声大哭，稚嫩的脸被泪水打湿，没了姽婳他不知道就算活出游戏还有什么盼头。
　　城生千里把卯从地面上拉起，让他坐到沙发上，她拍拍卯的肩膀：“别哭了，活出游戏可以许愿。”
　　卯擦擦眼泪，难过得同时开始思考起来。
　　“他人的生死……可以干预吗？”
　　“……”城生千里哑然。
　　卯又捂着脸痛哭。
　　“你接受不了也得接受, 她费了多少心思保护你？你更要带着她的意志活下去。”
　　卯看着手里的红绳与铃铛，与城生千里对视, 又垂下头，流干泪后沉默得接受了现实。
　　傅忻住在二楼，也就顺便站在楼梯处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上前摸了摸卯的头顶，安慰几句，转向城生千里：“活出金字塔可以许愿？”
　　城生千里蹙眉：“……你第一次参加vip游戏吗”
　　“是吧，我记不清了。”
　　她更不懂了：“重生两次再进入游戏就是vip了，你有什么记不清的？”
　　两次？
　　傅忻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消息，城生千里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让他顿感头晕目眩，猛地退后一步才重新站稳脚跟，城生千里愣在原地，才伸手扶他：“你真的不知道？”
　　卯从悲伤里勉强脱离出来，困惑地看傅忻。
　　傅忻揉了揉太阳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三场游戏下来他接受了太多复杂信息，脑子承受了心理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不……我，死过27次，但都是普通场。”
　　城生千里和卯都被他的数字吓着了，城生千里看着傅忻有些恍惚的神情，抓着傅忻的肩开骂：“你疯啦！27次，有什么事是你放不下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你改变不了的事？？虽然我们vip玩家很多人会赌一赌，来回十几场游戏，多堆积许愿清单，然后再重生，你？你不仅是在普通场，你都快满30次了……”
　　卯拽了一下城生千里，叫她别激动，卯说：“你……”他很少和傅忻打交道，之前几次二人相处得都不是很好，但毕竟到最后一层游戏了，卯听说他27这个数字，对傅忻产生了别样的看法。
　　“傅忻，你有没有和人结过仇，然后你们两个都死了？”
　　傅忻摇头。
　　“额……”卯解释，“我问这个，是我觉得你进不了vip场，是因为有你仇人干预过……当然这个概率很小，只是我跟阿姊在以前的游戏里遇到过干这种事的人，真是死了都还要结仇。”
　　傅忻的肩膀上一沉，他转头，看见的是林深的脸。
　　“跟我走，拿回你的东西。”
　　傅忻知道这种事刻不容缓，最后看了眼两人，那两人见林深脸色阴沉，看来真有点什么事，城生千里点头，傅忻扭过头跟林深下楼。
　　“哥。”傅忻试探性喊了声，因为他觉得林深身上的气压很低，很压抑。
　　林深带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将傅忻堵在墙角，傅忻这种场面见多了，按道理也该习惯，之前是，现在却慌张。
　　“还给你。”
　　林深将冰凉的链子环在了傅忻脖子上，傅忻摸上蛋白石，疑惑地抬眼：就这么轻松吗？看来剖心是有用的？
　　林深低头看着傅忻眼睛里不解的神情，笑了，俯身，吻上他的侧脖，林深似乎受了凉，浑身都是冷的，唇瓣也是，紧贴傅忻皮肉时令他心头发紧。
　　“是你的关联物品吗？”
　　傅忻感谢自己随时都是紧绷着的，林深这一问话，让他被惊得没有太明显。
　　他耳边泛红，林深咬了下傅忻颈侧薄皮，傅忻连忙要推。
　　“……”林深不用他推，自己直起背，捧着傅忻的脸看，“是你的吗？”
　　“是。”
　　傅忻把那句“不然我为什么找你要”封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多说多嫌疑。
　　林深打开门，抬抬下巴。
　　“为什么这么轻松放我走？”
　　林深挑眉：“那你要留下来吗？”
　　“不了……”傅忻讪笑，“这个别墅里面还住了一堆人，我不习惯。”
　　“嗯，你要做错事了我可不管你习惯了。”
　　“哥，你还不信我吗？”傅忻垂下头。
　　林深摸了摸他的耳垂，有一世林深给他打过耳洞，后面不是打耳洞了，他选择穿孔。
　　傅忻被他整出一手心冷汗。
　　“出去。”
　　傅忻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跟林深的房间就隔了几个花瓶的距离，贴得特别近，危险得要命。
　　休息空间的钟表转到了中午，系统说会有管理员来送饭，到点，傅忻还得跟林深一起下楼到餐厅里用餐。
　　两人走在一起一路无言，傅忻还在想，这样拿了蛋白石又不理林深，会不会太假了。
　　于是傅忻刚要张嘴跟林深搭话，林深直言：“闭嘴。”
　　是林深突然耍脾气不要傅忻说话，傅忻也就不浪费脑细胞想话题了，怪麻烦的。
　　八个人围着一张圆桌，一楼大门处断断续续进来一群端着盘子的长袍人。
　　那是一群打杂的D级管理员，在0号空间，他们手上琐事多，什么都能干点，到处跑。
　　岑不炆看着进门的管理员，把他们的脸都仔仔细细看了遍，最后，A12排着队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A12放下盘子，凑到岑不炆耳边。
　　“老大，我离开这里之后，这一层就换人管了，希尔维亚特地换的A10，你之后就不要想着作弊了，哎呀，老实一点吧，没准希尔维亚看你表现好，就让你留下了呢，是吧老大！”
　　岑不炆扯扯嘴角，不做回答，A12有些急，但也不能说太多了：“那我先走了啊，老大，不要想我！”
　　岑不炆夹了一筷子肉埋头吃了起来，A12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离开餐厅。
　　“哥，你吃这个。”傅忻给林深夹菜，林深抬头与对面坐着的珉相望。
　　傅忻拍了林深一下：“哥你看别人做什么？”
　　林深有些愉悦了，把目光放回筷子上：“没什么，食不言。”
　　傅忻闷头吃饭，一点也不能看珉，怕林深突然发疯。他旁边坐着岑不炆，岑不炆将这三人的行为全收进眼里。
　　傅忻感受到旁边的目光，擦擦嘴上的油，问岑不炆：“我们似乎只是在游戏最后的几个小时见过面，我是傅忻，请问你是？”
　　“岑不炆。”
　　“你是管理员。”
　　岑不炆红瞳暗下，点头：“对，S幺零零。”
　　“哦，你怎么进来了？”
　　“害死了宿主，不好意思，害死的有点多，所以就进来了。”岑不炆吃饱喝足，朝椅背靠去，颇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傅忻，“长相不赖，但也不见得是S1喜欢的类型。”
　　他说完，看见林深的眼神幽暗，傅忻面上闪过错愕。
　　“林深，别这么看我，谁能抢得过你啊？”
　　“岑不炆。”
　　岑不炆不过就是随口开些气死人的玩笑，他捻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嚼碎，樱桃是鲜艳的残阳色。
　　【系统提示：用餐完毕后请玩家自由活动，会有人员收拾清洁】
　　【系统时间6：30在此处集合用晚餐，届时开始游戏】
　　傅忻皱眉。
　　竟然直接就开始了。
　　其他玩家陆陆续续离开餐厅，傅忻得到片刻的安静，开始思考卯和他说的话，林深和傅忻走出餐厅后，看傅忻始终皱着眉。
　　“想什么？”
　　傅忻笑起来：“想你呢。”
　　这个回答不是林深想要的，傅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林深：“林深，你杀了我后，会自杀吗？”
　　一语石破天惊。
　　傅忻见林深不回复，再次重复询问，却见林深的脸色阴沉下去，他勾勾唇笑了，傅忻顿时毛骨悚然，血液倒流。
　　“为什么这么想？”
　　“我…就是想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难过。”
　　林深抱住傅忻，手掌在他的后背抚摸过，最后顿在某一处，傅忻脊背僵硬，林深叹了口气，是舒心地叹气，像是从某种束缚里解脱开的舒心。
　　他的唇摩擦傅忻的耳垂，声音低沉而轻缓，傅忻听见他说。
　　“我这么爱你，有什么理由不自杀，重来一次呢？”
　　林深猛地使劲，将傅忻逃跑的行动扼杀在怀中，然后一手抚摸着傅忻的后脑勺，温柔，假的。
　　“还记得吗？啊你肯定不记得，你都没听清，马车上，我说……你怎么会在vip场地里？”
　　傅忻的呼吸投入一片黑沉的深渊，全是林深，全是林深干的？？傅忻想说话却说不出，他抓住林深后背的衣物，想哭，吸气后呼不出哭不出，泪水泡得眼球苦涩却始终流不出，他27次的逃亡，和被林深屠杀的结局如同漫长恐怖电影在脑海里重映。傅忻吓得头晕，被林深搂在怀里倒不下去，被林深的手臂抱着几近窒息。
　　林深亲了亲他的额头，他有些发抖，是因为兴奋，傅忻意识到林深在笑，无声的笑，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和我去院子里转转吧，傅忻。”
　　他轻轻放开傅忻，傅忻后退几步又被林深拽住了手腕，林深的神情过于可怖，傅忻什么话都说不出，倒是林深狞笑着面容都变了形：“跑什么？你跑得掉吗？”


第82章 他喊我哥哥？？？
　　傅忻陪着林深去外面逛了一圈, 说是逛，傅忻如同行尸走肉被他拉着走完了全程。
　　中途林深语气随意地询问过“听到这些消息后还想和我一起离开金字塔吗？”，傅忻装聋作哑, 事实上他从未打算让林深活过这场游戏。
　　“还记得白猫吗？”林深得不到傅忻的回复又换了话题。
　　白猫不知所踪, 傅忻猜她死了。
　　林深继续说：“S1告诉我，她杀了桑野, 这是她的死因。”
　　“……”傅忻想，既然林深也是27次，那他在自己身上动的手脚可太多了，这也难怪为什么次次无法逃脱，次次逼入绝境, 而重来过27次的林深也会感到疲惫吧。
　　林深仿佛知道傅忻在想什么, 摸了摸傅忻的发尾，动作亲昵，话语彻骨寒冷：“我会考虑下一次植入芯片。”
　　……
　　傅忻叹了口气。
　　系统时间6：30，所有玩家重新回到餐厅, 在所有人用完餐后，管理员收桌子, A10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抱着资料给每个人发了一本。
　　傅忻翻开资料。
　　【主要游戏场所即是眼前别墅】
　　【必须遵从角色行为，关键时刻遵从角色性格，才可推动剧情前进】
　　【不可杀害队友玩家】
　　【漆拉詹姆士坎贝尔是这个家族德高望重的老爷，他年轻时将家族事业推向全盛局面，妻子美丽贤惠，膝下儿女聪慧伶俐。如今风烛残年, 行将就木，他大半天都会躺在卧室里, 偶尔被管家搀扶四处活动】
　　傅忻看得眉头紧锁，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憋着抿唇皱眉装思考。
　　【原配妻子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一年半后城生千里嫁入坎贝尔家族，她雷厉风行聪明勇敢，帮助推动坎贝尔事业前进，现在坎贝尔无法处理的事务，有部分交由她分担】
　　【珉坎贝尔是原配妻子费尽心力培养的长子，他的社交网遍布各个豪门世家，有城府有实力，当年车祸他也是受害者不过捡回了一条命，一年后不知为何他失去知觉的腿奇迹般恢复了健康，此外他与城生千里的关系充斥矛盾】
　　【傅忻坎贝尔是原配妻子的次子，他还在读中学，天真善良活泼可爱，一直受长子保护因此没有什么防备心，老爷坎贝尔很不喜欢这个性格的孩子，认为不够沉稳，城生千里却对孩子耐心温柔，如同傅忻的生母般负责】
　　【林深坎贝尔是城生千里最喜欢的孩子，他与城生千里一齐搬入坎贝尔家，从坎贝尔的私生子一跃成为家里年龄最长的孩子，被老爷坎贝尔偏爱看好，得到了老爷的馈赠，跟随母亲城生千里和异母兄弟珉坎贝尔管理公司】
　　【卯坎贝尔是城生千里的小儿子，早到了该读小学的年纪却始终未去，因为他是个精神病患者，疯疯癫癫，抓伤过人并且伤情严重，城生千里因为这个孩子难过不已，现在大部分的心思都挂在了小儿子身上，很少发展自身事业】
　　【管家拉米雷斯经历了坎贝尔父子两代人的腥风血雨，知道这个家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保持缄默，低头做事，因此能被重用至今，他对老爷忠心耿耿，对其他人保持礼貌的距离，日复一日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岑不炆是家仆中的一位，偶尔偷偷懒划划水，有一天清扫完老爷坎贝尔房间后，被城生千里叫去了房间里，后来跟变了个人一样，白天咋咋呼呼，晚上畏首畏尾疑神疑鬼，和次子傅忻关系较好，因为他主要伺候傅忻起居】
　　【以上为人设概述】
　　傅忻翻页，又是新的一面密密麻麻的字。
　　【你是傅忻坎贝尔，是这个家族的次子，你无忧无虑，唯一的任务是读书，但就算读不好书，也可以出国混日子或者跟着长兄干事业。
　　你的生活太优越了，身边人眼里你是天真无邪单纯可爱的少爷，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从来分不清对与错正与邪，你只知道开心与难过，喜欢找些刺激的事情做，自己爽了什么都好。
　　你身后站着一群狗腿，你带着那群人霸凌了你的同桌，你的上铺室友……你是学校里的霸王，学习成绩中等偏上，处事灵活，能力不错，老师因你的家境对你关爱有加，倒是同桌有几次跳楼轻生被你强硬制止。
　　在大多数人眼里，你有钱有颜有闲，还善良地制止人跳楼】
　　【更多人设行为待探索】
　　【你的任务是】
　　【一，探索家族主线，揭开家族谜团】
　　【二，完成学校支线，从学校里活着出来】
　　【全达成才可】
　　【游戏期间将人设牢记心中，严重ooc会跳出警告，扣除角色货币（大量），并发出电击惩罚】
　　【角色货币获得渠道是特定的，次子角色获得货币的渠道如下】
　　【一，撒娇找城生妈妈要】
　　【二，撒娇找珉哥哥要】
　　【三，霸凌同桌找同桌要】
　　【四，管家每个月会给你打零花钱】
　　【阅读完毕请将资料交给A10，资料会以文档的形式存入手表】
　　傅忻将资料还给A10，有些头疼得趴在桌子上，看周围的人一个个慢慢交资料。
　　A10收完资料，对玩家们说道：“游戏马上开始，大家现在一个小时内洗漱休息，时间加速后会跳转到第二天，明天一早是星期一，各位玩家按系统要求完成任务，家仆NPC已刷新，家主身份的玩家可以吩咐他们做事。现在玩家总人数9人，祝你们游玩愉快。”
　　岑不炆拦下：“谁跟你说的是9人？”
　　A10笑着推开岑不炆的手离开餐厅。
　　傅忻也疑惑哪来的第九个人？那个同桌？
　　他回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把窗户锁住，因为不关窗户林深可以爬进来，他思来想去还是把门也锁住了，闷不死他。
　　傅忻看了眼手表，在约定的一个小时内，他安安心心地躺上宽大柔软的床，闭上眼眯了十分钟，听见窗户边传来敲击声，傅忻猛地起身看向窗户，只剩下一张纸片，贴在窗户上。
　　傅忻做好被脏东西突脸惊吓的心理准备，走了过去。
　　是一张单薄纸片，被胶带粘在玻璃上。
　　【下次再锁窗我杀了你】
　　傅忻一看确实是脏东西，还好傅忻认得出这个字迹是林深的，不然傅忻会以为这是哪个NPC放的恐吓消息，傅忻重新钻回床里当没看见。
　　一个小时到点，傅忻沉沉地睡去，眼前黑完后又迷迷糊糊听见了开锁声，这一醒就到了第二天，游戏正式开始。
　　岑不炆穿着小西装，拿钥匙打开了傅忻的房门，后面跟着两位家仆伺候傅忻起床换校服。
　　傅忻看见淡黄色的西装校服笑了，他还要去上学。
　　岑不炆一边给傅忻整理上学需要的文具，一边支开给傅忻换完衣服的家仆，问傅忻：“林深少爷最近晚上还在骚扰您吗？您若是实在害怕，我帮您偷偷告诉老爷。”
　　傅忻听得眉头一皱，刚皱上眉脑子里就是一声短促的警报。
　　哦他还不能皱眉是吗？
　　傅忻有些疑惑岑不炆这句话到底在问什么，林深骚扰傅忻这种事还可以告老爷吗？这种私人恩怨还能带进游戏？
　　傅忻看向岑不炆，指了指窗户，可这时候窗户上什么都没有，傅忻就一副小朋友受委屈的样子点点头，然后想到坎贝尔都病倒在床上了，有什么好管的，于是又说：“还是先不说了吧，没事！我上学去啦！”
　　他背上书包，感慨装嫩真难。
　　“小少爷，您还没吃早饭，先下楼吃早饭，再去学校。”
　　“哦对对对，”傅忻挤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好我吃早饭去啦！”
　　傅忻还好没接到“疯子”的人设，没病装病，傅忻怕累。
　　他下楼梯的时候就听见两个“争论”的声音。
　　珉：“我当时就劝过您，不要心急冲动做这种决定，十个亿全砸里面去了。”
　　城生千里：“我…我知道啊……不是！都是你的问题，是你不跟我们商量……”
　　……
　　不能说是争论，珉语气平静，骂不出一点脏话，城生千里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懂这些东西，支支吾吾ooc几次，完全不知道在争论什么。
　　傅忻又不敢笑，一笑脑袋就被警报声炸一下，只能埋头吃早饭，手表上显示任务。
　　【今天的任务：霸凌同桌带他出去唱K】
　　小少爷生活真够丰富的……
　　“哎呀太太！您快上去，卯少爷又开始乱砸东西乱抓人了！”NPC跑下来。
　　城生千里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看了眼手表，扭头指着珉说：“晚…晚点再跟你理论！”
　　珉手表上的任务从【日常和城生千里吵架】变成了【处理员工跳楼问题】。
　　岑不炆下来给傅忻一个钱包和手机，笑嘻嘻地说：“小少爷藏深点。”
　　傅忻点头把东西放回书包，这个时候的珉坐在沙发上刚打完一通电话，傅忻凑了上去。
　　“哥哥！”
　　珉身形一定。
　　傅忻摘了脖子上的蛋白石，交到了珉的手里，一脸兴奋和害羞：“很好看的，送你了哥哥，不要退给我哦，不然我会难过的！”
　　符合人设。
　　珉将蛋白石握进手心，温柔道：“司机已经到门口了，走吧。”


第83章 他霸凌人
　　这个家有两位司机, 第一位司机接走珉和傅忻，第二位司机会在中午到别墅，接走林深和城生千里。
　　傅忻和珉坐进车里, 珉拿出怀表, 傅忻立马阻止，说：“我怕林深哥…哥抢我东西。”
　　“……好。”
　　车开了出院子, 半天没有刷新出街道，两人看窗外只有白色，一个学校隐隐约约地在前方出现，这时汽车周围才出现了树木和街道。
　　傅忻背着书包下了车，珉说：“要平安回家。”
　　傅忻关车门前也对抿说：“你也是。”他说这句话时听着有些沉郁, 脑子里面立马传来“滴”的警报声, 傅忻又立即跟了句：“晚上回家陪我玩游戏！哥哥！”
　　在车上的时候傅忻和司机聊过几句，从司机的口中套出，傅忻身上这个角色原本读的私立初中，后面自己硬是考去了管理较开放的重点公立高中。
　　傅忻背着书包随着一大堆学生NPC进入学校, 看见其中一个NPC的头上显示着亮闪闪的头衔。
　　【同桌：小刘】
　　傅忻刚好找不到教室，胳膊一伸搭了上去, 小家伙长得白白嫩嫩，脸上还肉嘟嘟的，看上去就好欺负。
　　小刘低着头，神色紧张，害怕极了。
　　傅忻斜眸睨他一眼，蓦地天真笑起：“我是鬼吗你怕成这个懦弱样？一起去上课吧。”
　　小刘抖了一下，想要摇头, 傅忻的手指敲了敲他的肩膀，他点头。
　　坐进教室, 几个小弟围上来，帮傅忻又是放书包，又是倒水，还有整理课桌的，傅忻二郎腿一翘，学着林深有模有样地摸了摸NPC的小脸，心里祈祷这家伙千万别乱跳楼，如果跳了变成鬼了可一定要温柔点。
　　傅忻趁老师不在看了眼手机余额，微信零用钱就有十几万，再看钱包，是厚厚的红钞票。
　　【系统提示：准备完毕可加速到晚上】
　　【“加速。”】
　　傅忻加速到晚上，看手表上显示十点二十，该下晚自习了。
　　都十点二十了，还要带着同桌去ktv，年轻就是好啊，傅忻这样想着，突然庆幸自己读书早，中学的时候晚自习还上不到这么晚。
　　“老大，咱们是现在就出发？”
　　傅忻点点头，看向一边紧张畏缩的小刘：“头抬起来，别畏畏缩缩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带出去都丢人。”
　　小刘始终不敢抬头，旁边的小弟校服一甩露出里面的花衬衫和金大链，手一伸抓着小刘的下巴：“老大叫你抬头你他妈聋子啊？啊？娘们唧唧的！”
　　说罢，一耳光打在了小刘的脸上。
　　傅忻赶紧拦住，警报声滴了阵，傅忻深吸一口气，先骂系统。
　　【“傻逼……系统，你能先看我后面怎么做，再判定我ooc吗？”】
　　【……哦】
　　“我先说我手痒，今天只有我能打他！快点啊走了！”
　　“哦哦，好的老大。”
　　【你这也不太符合设定】
　　小刘站在人群中间，傅忻骑着个鬼火自己先往系统标记的ktv跑了，丢下后面的人，后面的人赶紧带着小刘跟在傅忻屁股后面追。
　　【“这下呢？够少爷脾气吧？”】
　　傅忻开了个包间，躺沙发上吃水果，那群小弟夹着人磨磨蹭蹭进包间。
　　【开启剧情，霸凌程度达到100%即可通关】
　　傅忻嘴里包着苹果，对小刘笑了下，小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其他人坐沙发开酒瓶。傅忻吹了个流氓口哨，手上拿着话筒：“欸，叫你过来，不是让你杵在那里，来，唱歌。”
　　小刘踟蹰地拿着话筒：“……我不会，傅哥。”
　　“他妈的让你唱你就唱！”傅忻接受了小弟的一根烟含嘴上。
　　小弟们一边倒酒，一边附和：“对对对，叫你唱你就唱，都请你出来玩了，你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我们，嗯？”
　　“我唱，我唱就是了！”
　　“来来来，唱这个，”傅忻给小刘调出歌单，“唱这个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
　　小刘的脸瞬间憋红了，小弟们哄堂大笑。
　　“笑死我了他唱这个！哈哈哈哈……”
　　“小刘，你好潮啊。”
　　“老大真会选歌，太牛了！”
　　小刘两只手捧着话筒，有些迷茫。
　　【系统提示：进度21%】
　　傅忻拿起另一只话筒，说：“第三句之后你声音要是没我的大你就完了。”
　　小刘身形一抖。
　　前奏一走，傅忻张着嘴就乱喊调：“虽然**$&我没有&#说出来。”
　　开口惊得旁边小弟们一声不吭，老大全部跑调又跑节奏，喝醉酒般口齿不清，难听到了高手程度。
　　“其实！！￥我早已有了预^%$感。”
　　……
　　小刘唯唯诺诺，连忙跟在后面第三句乱唱，傅忻瞥了他一眼示意声音不够，小刘赶紧把声音拉高。
　　“曾经的快！！乐都烟！消云散！”
　　“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
　　周围人不知该笑不该笑，闷着头喝酒，傅忻看小刘唱得满脸通红，心道这孩子真害羞。
　　唱完这首歌，傅忻把话筒丢给别人，准备剥个橘子吃。这时候小刘手臂上的电话手表响了，音乐还是老式儿童歌。
　　周围人哄笑，小刘有些手足无措，傅忻手指上捻着烟，吐出一口雾，站起身朝小刘走去。
　　【37%】
　　“还没跟家长提前说？”傅忻当流氓把烟吐在小刘脸上，“那你家长问起你怎么说？”
　　小刘摇摇头，低眼看着手表上，小声回答：“…不，不是家长。”
　　“不是家长？那是……”傅忻抓起他的手臂，“哦，女朋友。”
　　“卧槽……这娘炮也有女朋友！”
　　“牛逼我刘哥！笑死我了……”
　　“那女的知不知道小刘哭哭啼啼的一看就阳痿哈哈哈哈哈！”
　　傅忻嘴角勾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把小刘手臂上的手表取下。
　　“多少钱买的啊？”
　　“两百……”小刘眼里泛起泪花，眨了几下，泪珠往脸颊上流。
　　【46%】
　　傅忻歪头，电话手表被他在空中甩了几下，小刘吓得赶紧下跪：“傅哥！这是我爸生前买给我的，求求你把它还给我吧！求你了！”
　　傅忻狠心把它甩在一边：“这么破烂东西你也当成宝？！”
　　【59%】
　　“呜呜呜呜……”小刘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流涕。
　　傅忻笑着把他的哭脸抬起来，免得偷偷摸摸变成鬼了傅忻还不知道，傅忻摸着他的脸，指腹擦了擦他的泪水，对小弟说：“把我钱包拿出来。”
　　“要得，老大。”
　　“嘿嘿，给这蠢逼看看什么叫豪气！”
　　傅忻打开钱包，拿出厚厚的红钞票甩在小刘脸上：“拿去修，就旁边磕破了，哭哭啼啼的，丢死人！”
　　“卧槽，老大真给啊！”
　　傅忻又摸出一沓红钞票，拿在手上扇动：“穷死了，这点，算老子赏你唱歌，拿去买哎哎哎，哥们，那个手机叫什么？”
　　“老大，你要给他买爱疯？”
　　“哦对！买个爱疯，女朋友什么的，分了就是了，女朋友有我们几个重要吗？”
　　【74%】
　　傅忻笑了，看来女朋友在这小子眼里真挺重要的。
　　小刘这时候跪在地上，努力抑制哭声，眼泪还哗啦呼啦地流，周围躺着红钞票，头上还盖着一张钞票。
　　傅忻将那张钞票取下，折成细筒状，塞在了小刘嘴上，小刘不知所措地抬头。
　　傅忻拍拍他的头顶：“你小子，竟然还会抽烟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叼个钞票在嘴上都这么蠢！”
　　“小男孩，你好蠢啊，哈哈哈哈……不要哭了，你长这么好看，可以给我看看你的那个吗？”
　　【88%】
　　傅忻熄灭自己手上的烟，拿着手机，对着小刘准备拍照，小刘赶紧用手臂挡脸，一旁的兄弟一杯啤酒从他头上淋了下去。
　　【100%】
　　【系统提示：您可以选择回家了】
　　小刘被淋了啤酒后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傅忻听到系统音后就立即背着书包推包厢门。
　　“嗯？老大？”
　　“老大你干嘛去！哎！”
　　傅忻猛地关上包厢门，关门的一瞬间，傅忻听见里面的NPC发疯嘶吼。
　　傅忻立即跑出ktv，他不详的预感救了他一命，骑着鬼火就往回家的方向开。
　　手表上的任务更新。
　　【逃离小刘冤魂追杀】
　　【请往学校的方向骑车】
　　傅忻骑着车，回头看见张牙舞爪的小刘身体半透明，拖着长长的一滩血迹追在车后面跑，两眼空空，眼白发青，原本肉嘟嘟的小脸凹陷下去，变成皮包骨，嘴里流出口水，血混着口水扯长，被风吹断，沾在了廉价的衣服上。
　　傅忻开到最大速，一路狂飙到学校门口，周边地图消失变成白色，傅忻再回头仍看见鬼魅逼近，又只有继续骑车往前方无边的白色飙过去。
　　直到前方出现了别墅，傅忻身下的鬼火消失，傅忻朝大门跑去，珉站在门口，听见后面的动静，回头，伸手拉住了傅忻，将他拽进院门。
　　小刘冤魂竟然一路追到了院门，傅忻被拖进门，摔在地面，他看着鬼手敲了几下院门的透明屏障，不屑转身。
　　“你这边的鬼也很凶。”珉将傅忻拉起身。
　　“也？”傅忻跟他一起往别墅里走，“你那边的任务也有鬼？”
　　“是，很凶，所以三个人都要往公司走，不过城生千里去不去公司看心情，我是每天待在公司里最久的人，而那些鬼也主要是冲着我来的。”
　　傅忻和珉回到别墅时，系统显示的别墅时间为晚上七点，坎贝尔公爵装着老弱病残的模样，被拉米雷斯搀扶到钢琴旁边的沙发上。
　　拉米雷斯脱下白色手套，端正地在钢琴前坐下，开始弹奏乐曲。
　　整个别墅的人都能听见他指下流畅悦耳的音符，让夜晚的空气附着缕缕温暖。
　　林深、城生千里等人刚吃完饭，从餐厅里走出。
　　手表上传来消息：【你今天的任务已完成，可离开角色扮演模式，明天早上六点恢复】
　　傅忻牵过珉的手，珉问：“去哪？”
　　“我房间。”傅忻转身，转身时二人贴得很近，他小声地说，“哥哥，今晚上能和你睡吗？”
　　珉蜻蜓点水地亲了他的唇角：“好。”
　　傅忻又说：“之前……不是故意的。他动了手脚。”
　　“没有关系，那片魂魄死去后，记忆回归到我现在的魂魄里了。”
　　傅忻抿唇，背过身，什么事都做了，他面对本人还有些……羞？
　　背后的珉轻轻笑了，傅忻耳根刷拉被蜜汁红充盈。
　　珉被傅忻带回房间，傅忻松了珉的手，没来得及回头开灯，珉的手覆住了傅忻的耳朵。
　　“怎么了？”
　　珉贴着自己的手背说：“给你降温。”
　　“你……”傅忻闭眼，“……我当时也很奇怪，莫名其妙对你们都有种敌意。”
　　“我知道。没关系。”珉关门，从后面抱住傅忻，“祂上你了？”
　　傅忻脊背一僵，抿唇：“记忆回归，这种事还用问吗？”
　　“什么叫……‘这种事’？”珉的下巴枕在傅忻肩上，他眨了眨眼，“两次。”
　　傅忻想挽回颜面，反问：“你还能和自己吃起醋？”
　　“有点醋。”珉说，“原本‘阿瑜’这个称呼该让我先听到的。”
　　傅忻离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吻上他的唇瓣，唇齿纠缠，珉手上有了动作，傅忻按住他的手：“你知道吗？昨晚上林深在我玻璃窗上贴了一张纸片，说，我敢锁窗就完蛋了，你是想让他待会儿过来全看完吗？”
　　“我是不在意他看不看，”珉话锋一转，“那，你让我过来，其实是为了保护你？”
　　“白先生，我知道你很厉害，”傅忻坐到了床上，目光直直望向珉，“过来。”
　　珉上前俯下腰。
　　傅忻说：“被自己绿是什么感受？”
　　“……”珉眯眼笑着直起身，“嗯？我们似乎没有确认关系吧？”
　　“哦，那就没有吧。”傅忻掀开被子躺床上闭眼。
　　珉单膝跪在他床头边，摸住傅忻的肩膀：“之前没有，现在可以有。”
　　傅忻睁眼，笑：“你说得对，我宣布我们现在是偷情的关系。”
　　“偷情？”珉上榻，轻轻压住傅忻，“你背着谁跟我偷情？”
　　“也许，”傅忻笑着闭眼，“林深。哦，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
　　珉揪了一下傅忻的手臂，傅忻吃痛，也不睁眼。
　　“不要提他。”
　　傅忻收了玩笑的心态，语气变得不咸不淡：“为什么？”
　　林深一直是珉心中的一根刺，珉早想杀了林深，林深背后却有希尔维亚撑台，他冲动行事只能把自己和傅忻全赔出去。他隐忍很久了。但傅忻一直以为珉不在意，珉时时刻刻云淡风轻。
　　“我讨厌他。”
　　傅忻摸了摸珉白色的垂发：“其实，你比他更早见到我是吗？从我小时候，你第一次出现在我脑海里。”
　　“是。”珉蹭了蹭傅忻的脖颈，埋在他发间。
　　傅忻推了推珉，珉起身躺到另一半床位上，傅忻朝他靠近，睡在他的身影下，怕隔墙有耳，傅忻用的气声：“你资料里面显示的人物是什么？”
　　“探索并结合相应人物铲除家族黑暗史的根源。以及，从公司里活着出来。”
　　傅忻“嗯”了声：“我的主线也是探索，支线从学校里活着出来。我这里的资料，说得最多的是关于我的消息，我给你看我的手表。”
　　珉也取下了自己的手表，双方互相交换信息。
　　【你是珉坎贝尔，这个家族的正统长子，因为家中的矛盾，你从小开智早，心思深沉。你的生母与坎贝尔表面和，其实并没有感情，你小时候就知道坎贝尔在外面又有情人和孩子，并且坎贝尔与情人买凶，造成了你生母的车祸身亡，和你的腿疾。
　　你的腿痊愈，是因为你在坎贝尔和城生千里出门后，被管家带到了坎贝尔的房间里，你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地下室密道，底下藏着可怕的东西，你喂养了他，并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越来越优秀和强大。
　　而城生千里也知道了底下的东西，你不能让他们靠那个东西，从而超越你。如果你无法得到，那就毁灭】
　　傅忻把手表还给他。
　　“地下室密道？”
　　珉接过手表：“我没有去探索过，具体位置不清楚。”
　　木门被人敲响，傅忻坐起。
　　“岑不炆。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吗？”岑不炆争分夺秒地把这句话说完，傅忻立即下床开门。
　　岑不炆带着冷气迅速钻进房间，先傅忻一步将门关上。
　　“有东西追你？”傅忻盲猜。
　　岑不炆将手表上的任务提示亮给傅忻，上面显示【从其余家仆冤魂的鬼爪下逃脱】
　　“ooc太多次了，麻烦你给我点钱补充。”
　　傅忻给他转了一万：“都不喊我少爷了，彻底不坚持人设了吗？”
　　“不坚持，系统能杀了我不成？”岑不炆找个椅子准备坐下，看见床上还坐着个珉。
　　珉啼笑皆非地与岑不炆对视，岑不炆扭头问傅忻：“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傅忻刚锁好门，莫名其妙地抬头：“没有啊。”
　　岑不炆说：“我可以躺浴缸里睡觉，只要你房间的浴缸不闹鬼。”
　　傅忻扔给岑不炆一个抱枕：“你委屈一下在椅子上睡，浴室闹不闹鬼我不清楚。睡我这里我有一个要求，给我看看你手表上的人设记录。”
　　岑不炆非常爽快地把手表丢到对面傅忻的床上。
　　【你是这个家众多家仆中的一位，你主要伺候傅忻少爷，在打扫卫生时，不小心进入了地下室，被城生千里发现，城生千里对你进行了一系列封口威胁，此后，你要偷偷摸摸暗示傅忻少爷，让他知道地下室的秘密，提醒他把秘密告诉给珉少爷】
　　【你知道傅忻少爷经常受到林深少爷的骚扰和恐吓，你要时常关心傅忻少爷的精神状态，并保护好傅忻少爷，否则你再也找不到下一个适合的靠山】
　　【如果你失去了傅忻少爷，那么城生千里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你下手，将你丢到地下室献祭，到了晚上你会变成你室友们那般不人不鬼的形象】
　　难怪岑不炆丢手表的时候一点也不犹豫。
　　傅忻将手表还给他。是敌是友显而易见。


第84章 他被表白
　　当晚窗户没有锁, 林深也没有来找傅忻。
　　睡在旁边的珉摇了摇傅忻，傅忻在浅睡眠状态，几下便被晃醒, 睁眼看珉, 小声问：“怎么了？”
　　珉盯着他：“你为什么睡我旁边喊林深的名字。”
　　傅忻看表上显示凌晨四点，再重新看向珉：“真假？”
　　凌晨四点把傅忻摇醒, 自然是真的，珉不回答他。
　　“游戏里做梦会看见死前场地，林深也在这个游戏里，梦里跟他打了一架。”
　　“哦。”珉重新闭上眼。
　　傅忻抱住他，埋在他的颈窝里睡去。
　　六点半, 岑不炆起床洗漱, 虽然不再坚持人设，但还是按规矩把傅忻喊起床。
　　【任务更新】
　　【前往学校，活着找到钥匙，打开你班级的门】
　　傅忻还记得自己的班级, 在三楼。
　　珉的任务也更新完毕，两人坐上车, 预备见鬼。
　　傅忻下车后，前方的学校被白雾笼罩，冷气拂面。
　　【接下来宣布规则】
　　【请玩家注意手表消息】
　　【滴】
　　【进入校门后游戏即开始】
　　【小刘在教学楼内游荡】
　　【请不要被小刘抓到】
　　【你和小刘可以对话】
　　【你们的对话模板如下】
　　【你：小刘，你在哪里】
　　【小刘会回应：同学，我看到你了】
　　【对话触发条件：以你为圆心，小刘距你半径十五米内】
　　【触发对话等于双向报点】
　　傅忻：“……”
　　【柜子和课桌可以躲藏，但是小刘会听见你的呼吸声】
　　【不要当面躲进柜子和课桌】
　　【不要进女厕所】
　　【关于钥匙的线索散落在其他教室的课桌里】
　　追逐战能不能滚远点。
　　傅忻走进空旷无人的校门, 天光瞬暗，头顶的白雾颜色逐渐变成幽蓝色。
　　四周并没有人, 他只有往教学楼走，进入教学楼大门后，门便自己关了起来。
　　走廊只偶尔闪着些□□，和修道院的氛围很像。
　　傅忻在走廊里无目的地走动，打开第一扇教室门，他摸过每一张课桌盒，一无所获。
　　“小刘，你在哪里？”
　　……
　　没有回应，傅忻走出教室，打开第二扇教室门，按正常程序开始摸桌盒，摸到了第一张纸页。
　　周围光线很昏暗，傅忻需要找个能见光的地方阅读，他直起身。
　　“小刘，你……”傅忻话到一半便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他手上捏紧纸页，蹲下躲在桌子旁。
　　一道瘦小的人影从教室窗户跑过，在教室门口站住，傅忻捂住口鼻，双目警惕盯住门口驼着背的黑影，黑影左右晃了晃，慢悠悠地转身，去开下一个教室门，教室门在他的移动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傅忻蹙眉听着噪音远离，挪动步伐，把纸页朝向月光。
　　【我想杀了傅忻】
　　【他凭什么欺负我？因为我懦弱？爱哭？为什么？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为什么要碰晓雅？晓雅跟我分手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有钱、长得好看，不像我这样懦弱？】
　　【那我要证明，证明我可以解决掉他】
　　【傅忻，你死定了】
　　傅忻面无表情地将纸页收下，暗骂一声系统死了，转头。
　　黑影就站在教室窗口，静静地盯着自己，阴冷月光穿过幽蓝云雾在他眼里闪烁出紫红色的怪奇光芒，他僵硬的面部肌肉抖动，嘴边裂开一个诡异的假笑。
　　傅忻身形一僵，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理智从恐惧中拉回，紧盯小刘，小刘激动地从前门进，像蜘蛛一样张牙舞爪地朝他的方向扑了过去，一路撞倒桌椅，傅忻疾跑从后门出。
　　小刘在后面紧追，傅忻只能拐弯上楼，再拐弯躲进一个教室，他观察过讲台，这个讲台底下的小门拉开可以勉强躲进去。
　　傅忻摸黑关上门，捂住口鼻。
　　噼里啪啦的索命脚步声越来越近，傅忻听见面前掠过一串脚步声再转向教室后方，从后门跑了出去。
　　但脚步声并没有拉远，而是又回到了前门，跟孩子一样生气，在地板上砸了砸自己的鞋底，傅忻阖眼听见自己的心跳。
　　“呃啊！！”
　　小刘站在讲台面前愤怒地喊了一声，脚尖狠狠地踹傅忻眼前的小门，傅忻眨了眨眼，小刘用拳头捶了捶桌面，傅忻的头顶又是几声巨响。
　　“跑什么啊！！”
　　他大吼，声音嘶哑得如同生锈贴丝网，由于周边环境过于安静，他的声音也有些鬼魂的空灵感。
　　傅忻背后一片凉意，腿脚弯曲得有些酸麻。
　　小刘确定没在这个教室里看见人，绕着教室咋咋呼呼地绕了足足四圈，最后两只拳头重新砸在讲台桌上，砸得傅忻头顶发麻。
　　他砸完恢复寻人状态，提着刀，总算是安静地走出了教室。
　　傅忻等过了十秒后才呼出一口浊气，从小空间里爬了出来，关上门，顺便在这间教室里开始摸索。
　　他摸到第二排的课桌，捏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什，拿出来——是只断手，臭味熏天，傅忻面上不动声色塞了回去，指头却恶心得抓了下桌角。
　　探索完毕这间教室确实没有东西，傅忻出教室就往厕所走，一是为了洗手，二是去赌命。
　　他最受不了单机的追逐游戏了，和凌迟他差不多。
　　傅忻走进厕所，厕所镜子上一张张红手印格外醒目，傅忻打开水龙头，水龙头里涌出深色粘稠的液体，他不吭声地把水龙头关闭，从一摊血迹中抬起了眼。
　　他把一排排的马桶和小便池全检查了一遍，每个马桶里都塞了个人脑，没有一点线索，除此之外，厕所里也并没有什么异状，傅忻的命还在，看样子就按系统提示上说的，不进女厕所就没事。
　　傅忻走到厕所门口。
　　“小刘，你在哪里？”
　　“……哈哈，同学，我看到你了。”他笑嘻嘻的回复，声音从走廊遥遥传来，回荡几声，脚步声便跟了过来。
　　听声辩位，傅忻迅速离开厕所，往三楼跑去。
　　三楼第一扇门是语文办公室，傅忻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他本来想锁门，但如果小刘按下门把手发现打不开，肯定会想办法把门弄开，傅忻瞥见他手上的利器很大一块，像是切西瓜的那种刀。
　　他躲到办公室桌下，刚好椅子箱子投下的阴影能勉强把他挡住，他捂住口鼻抑制呼吸，闭眼听脚步声。
　　脚步声很微弱傅忻抓不住方向，但可以知道就在这一层楼，他现在出去很容易撞鬼。
　　傅忻一边听声音一边在脑子里思考该怎么找钥匙，这些纸页零零散散不知道有多少件。
　　他等声音远离后，离开办公室，找到了自己原先的班级，班级的门禁闭，就连玻璃窗也被木板封住，无法从外面看清里面的场景。
　　傅忻走到隔壁班继续摸纸页，这次纸页放在了靠窗第一个桌盒里，傅忻摸出来打开纸页，照着蓝光。
　　【我要跳楼】
　　【我要死我变成鬼魂他就能被我杀死啦哈哈哈哈】
　　【为什么骚扰我的家人为什么凭什么】
　　【我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啊不像您大少爷】
　　【惹不起惹不起呜呜呜呜呜呜那我就变成鬼杀了你吧啦啦啦啦】
　　【我就在天台跳楼呀】
　　【傅忻你要是怕被鬼缠住就来救我呀嘻嘻嘻】
　　傅忻：“……”
　　可是小刘已经变成鬼了，傅忻又不是没救过他。
　　这个角色给小刘带来的创伤太大，是傅忻甩钱弥补不了的。傅忻抽到这么个角色，他认了。
　　傅忻打开下一个教室门一路摸了过去，之后这层楼都没有什么东线索了，傅忻上四楼，问候小刘一遍没有得到回应，他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空寂的走廊里旋转，收敛了呼吸。
　　这层楼的第二个教室里面藏了个信封，火漆是红色的，上面还有爱心。
　　一眼情书。
　　傅忻将信封拆开，手伸进去，摸到了一个很毛糙的东西，傅忻蹙眉，拿出来，丝丝缕缕的黑发丝，上面粘粘稠稠，傅忻甩手将头发丢到课桌上。
　　他低头看手指，上面沾着深红液体，在蓝光的照射下露出高饱和度的蓝紫色，配上脏脏的几点污泥，傅忻当眼瞎，把里面的纸抽了出来。
　　红印点点沾在纸面上。
　　【傅忻】
　　【其实你不用管刘，我和他在一起也不是我自愿的】
　　【我就是看他老实厚道，他又强追不舍，我那个时候不懂拒绝，勉强答应了，但我喜欢的是你】
　　【你之前找我，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我只要你说一声答应，我立马甩了他】
　　【之后天台见，好吗？】
　　两次提到了天台，傅忻就不得不上楼了。
　　“小刘，你在哪里？”
　　傅忻往左处楼梯走去，边走边问。
　　“小刘，你。”
　　傅忻拐弯，猛地撞上一张歪着头的脸，头沉重得仿佛压垮了脊椎往左边倒，被肩膀托起，手上的刀银光闪闪，他上嘴唇抬起，露出尖利长牙。
　　“'啊啊同学！！我看见你了！！”
　　刀挥来，傅忻朝后闪去，小刘大声狂笑地劈了上来，傅忻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直奔楼梯。
　　“啊啊啊啊同学！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
　　“晓雅要甩了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晓雅！”
　　两条畸形瘦长的腿一步跨三个台阶。
　　傅忻一个劲往天台跑，小刘跟在他后面追，乱挥刀，刀打在栏杆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在楼梯道里散不去，混着金属摩擦刺啦的声音，傅忻跑出楼梯口，天台乍看空无一物，却见远处栏杆有反射着微光。
　　“傅忻，我喜欢你，答应我吧。”


第85章 他怀疑
　　晓雅站在钥匙旁, 风吹过她黑色的长发，她穿着校服，两脚并拢。
　　背后的小刘已经消失。
　　“傅忻？为什么还不回答我？”
　　傅忻远远站着, 怕背后突袭, 脚步挪开了楼梯口：“我如果答应你小刘会怎么样？”
　　晓雅低着头思考：“哦？也许他会从这里跳下去。他那种烂人，自己都不爱自己, 还指望谁爱他？”
　　“这是你抛弃他的原因？”
　　“当然不是，”晓雅敞开双臂，似是在等待傅忻的一个怀抱，“我本来喜欢的就是你啊，傅忻。”
　　“漂亮的话不用多说, 你是来做什么的？”傅忻随意地问了句。
　　“我来带你离开这里。跟我回家。”
　　傅忻靠近她, 晓雅脸上流露出欣慰，而后听见傅忻说：“想得美。”
　　说完傅忻脚下把钥匙踢开滑向楼梯，手上掐住晓雅的脖子，刹那晓雅脸上的皮肉脱落, 露出小刘的眼睛，傅忻提起他朝楼下空地甩了去。
　　甩完回头抓起钥匙就往三楼冲, 小刘落地没声音，毕竟早就不是活人了，傅忻下到三楼的时候听见对面传来“砰砰砰”的奔跑声，被迫下二楼回绕到三楼。
　　他边跑左手边捏右手肌肉放松，到了三楼原班教室门口把钥匙插进门孔里，粘稠的怪声和咿咿呀呀的人声从里面传来，傅忻一脚把门踹开, 小刘从楼梯处飞也似的赶了过来，头上还带着假发, 脸青紫。
　　傅忻不能不信系统提示，硬着头皮进了教室把门关上。
　　地上爬着一个个被各种方式杀害了的恶鬼，傅忻背后靠着的门被撞得闹出大动静，但门纹丝不动，天花板上爬下来一只鬼，伸出舌头，舔了舔傅忻的脸，然后咧嘴笑，它没有牙齿。
　　黑板里伸出一只鬼手握住了傅忻脖子，将他扔到讲台上，傅忻被摔得后背骨头疼，坐起来，警惕地盯着地上的鬼，他没尖叫出来，却默默咽了口唾液。
　　四五只鬼站起来，把傅忻围住，将他摁在讲台上，鬼爪划破了傅忻胸口的皮肤，讲台底下伸出一只爪子摸住傅忻的腹部，傅忻气息乱了，他眼里映着六只鬼脸，黑瞳为此颤抖。
　　缺眼或缺舌头，缺手的，头顶被拔头发冒血的。
　　全是傅忻身上这个角色霸凌过的可怜人。
　　“……我错了，诸位，我能请人复活你们。”
　　傅忻试探地说话，希望这群npc能沟通。然而傅忻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被一只鬼爪捂住了嘴，尖利的指甲划破了傅忻脸上的皮肤，一阵刺痛后血液滴在了另一只鬼的舌头上。
　　“…啊…啊…哦……！”鬼兴奋地叫起。
　　傅忻努力挣扎，四肢却被死死拖着扣在讲台桌面上。徒劳，傅忻放弃了挣扎，喘下几口气，那只兴奋的鬼尖牙裸露，低头咬在了傅忻的腰部。
　　傅忻痛得绝望，随意动弹的结果是毁容，他的呼吸被堵在鬼爪指头下，呻吟咽进肚子里。
　　鲜血刺激到了其他的鬼，纷纷凑上前舔舐人类腰间漫出的红流，傅忻手攥紧，腿上的割裂痛将他带入到另一个地狱。血肉被暴力地剖离骨架，在冰凉的空气里剧烈跳动。傅忻眼前失去聚焦，一瞬痛感全无，他大概死了。
　　傅忻长时间没有眨一下眼，只是听见耳边咀嚼声嘈杂，鬼爪的变得沉钝，伤口依然在流血，只是越来越冷。
　　傅忻的□□长久静默，眼前幽蓝的光色渐渐抬起，有光落入了流动的海波里，傅忻眨了眨眼，耳边骤静。
　　“傅忻少爷，怎么今天出校门这么晚？今天是值日生吗？”司机转着方向盘询问，车开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
　　“……是。”傅忻回答，低头看手表。
　　【活着找到钥匙√】
　　【打开你班级的门√】
　　原来也没说需要活着离开学校。
　　傅忻摸了摸腰间，安然无恙。
　　前方的场景刷新，停在了写字楼前。
　　珉打开车门坐了进来，一身冷气。
　　傅忻往后面的玻璃看，还有鬼在追赶。
　　珉拿车上的抽纸擦了擦刀刃，傅忻斜倚过去，头枕着他的右肩，疲惫得似乎立马便能睡去。
　　珉收将东西收回物品栏，手一伸将傅忻揽在臂弯里，掌心拍了拍傅忻的手臂，轻声道：“好了，已经做完所有支线了，没事了。”
　　傅忻睁眼，打开手表查看底端信息。
　　“这么短的支线么……”傅忻松了口气，靠在珉身上看车窗外的白色。
　　几分钟过去后，别墅的建模慢慢刷新了出来，两人并肩走进去，客厅里坐了一群人，恰好只差珉和傅忻。
　　傅忻有种不好的预感，先珉一步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城生千里坐在小沙发上，手里握着武士刀，神情凝重：“坎贝尔死了。”
　　傅忻心底一惊。
　　“怎么死的，死在隐藏剧情里面了吗？”
　　岑不炆：“不是。他这几天身体情况极其符合人设，病恹恹的，好像真是病死了一样。”
　　珉：“多久死的？”
　　拉米雷斯想了想，说：“我第一个发现的，今天下午公爵先生就在卧室里没了呼吸。”
　　现在别墅时间是傍晚，坎贝尔公爵尸体估计也凉得差不多了。
　　傅忻：“收拾了吗？”
　　傅忻脑子里的警报滴滴响，吵得他有些轻微烦躁了。
　　拉米雷斯：“还在他的卧室里。”
　　傅忻疑惑了，病死的？
　　真能病死？
　　他仔细回忆之前套到的一些人物线索，先问城生千里。
　　【系统收到玩家傅忻的指令，开启个人技能，待使用】
　　“后妈和坎贝尔的死有关系吗？想翘家产吗？”
　　城生千里被问得一愣，随后又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最后坦然一笑：“人设上来说，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后妈。坎贝尔这次的死却与我无关，因为我不害与我没有过多交集的人。”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傅忻找了个位置坐下，以缓解使用技能的不适感。
　　他扭头看一旁捻灭烟头的林深：“你呢？你知道多少？”
　　林深幽暗的目光转向傅忻：“你还能怀疑到我身上来？我说，坎贝尔死的时候，我在公司里。”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装疯装了几天的卯，刚解开人设束缚，也没急着说话，静静听着傅忻从进门到落座询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周围的玩家也没有不回答他的理由，众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针对这件事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
　　因为坎贝尔公爵的死，说是与人设病有关，未免太过草率，在座的看见坎贝尔公爵今天死，指不定明天就是自己。
　　卯撇嘴，说：“问了这么多人了，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傅忻这才注意到卯，回答：“我在过支线任务，地点在学校。”
　　“谁知道你有没有分身呢。”
　　一旁的岑不炆抬头。
　　傅忻笑了，顺着问岑不炆：“你呢？”
　　“他死的时候，我被npc强硬拉去打扫卫生，他的死与我无关。”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傅忻闭上眼。
　　排除岑不炆、城生千里、林深，还会下手的就是卯和珉，拉米雷斯的话……
　　卯：“所以呢，傅忻你呢？”
　　傅忻：“你想多了，我没有特殊技能。你在第一层游戏的时候就认识我，我用什么了吗？”
　　卯无话可说。
　　拉米雷斯：“不必再讨论了，只能是游戏杀的人。”
　　岑不炆嗤笑。
　　“那就不必讨论了。”
　　他最先从座位上离开，傅忻一把将他拽回原位。
　　“有没有可能是第九个人做的事。”
　　傅忻这话一说，气氛瞬间变了。
　　最近事多，在座的都忘了“第九个人”。
　　城生千里：“第九个人始终没有出场。猜那个人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吗？”
　　傅忻：“是。”
　　林深：“如果是这样，那个人的杀人方法也很迷。更棘手了。”
　　傅忻：“一对八，游戏要平衡，就会给那个人一些特权。”
　　卯：“那怎么办？我们现在连影子都没见着，太危险了。”
　　拉米雷斯叹口气：“今晚上大家尽量都在客厅里休息吧。”
　　干坐着聊不出结果，众人吃完晚饭陆陆续续地回自己的房间，等时间晚点了再去客厅集合。
　　傅忻下一步的动作是往坎贝尔公爵的房间里走，他就怕林深缠上来，然而林深只是上楼前和傅忻远远对望了片刻。
　　林深微抬着下巴，唇畔浮笑，那股笑意得意而张扬，傅忻怔住，林深转身上楼。
　　珉的手掌覆在傅忻肩上：“不要怕。不是他。”
　　傅忻也没说什么，带着珉走向坎贝尔公爵的卧室，打开门，坎贝尔公爵静静躺在床上，小孩的体型外貌，配上洁白的床单，让他看起来像是熟睡的上帝圣子。
　　傅忻在房间里走了几圈，踩踩地板，敲敲墙壁，推推衣柜……没有任何线索。
　　他看着坎贝尔公爵精致典雅的轮廓，想起他背后的往事，有些惋惜。
　　“你们为什么随便闯入公爵先生的房间？”
　　拉米雷斯脸色有些难看。
　　傅忻走出来了房间：“默哀呢。”
　　拉米雷斯又看着珉神情自然地走出房间，站在傅忻旁边，仿佛当贼的不是自己。
　　好礼貌的两位先生。
　　傅忻说：“拉米雷斯，坎贝尔死了，你接下来怎么办？诅咒呢？你怎么活下去？”
　　拉米雷斯把坎贝尔公爵的房间门关拢，一脸淡漠：“他死亡了，诅咒消失，我还能继续活下去。这些都不是你能多管的。”
　　傅忻和珉不自讨无趣，拉米雷斯挡在门前不让找，那傅忻也不可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翻线索。但拉米雷斯赶人的行为让傅忻有些摸不透。
　　他是不想让外人接近坎贝尔公爵？还是在维护线索不被人发现？


第86章 他担心我
　　在客厅里休息的这个晚上, 一切正常没有异动。
　　只是醒来时，室外白茫茫的积雪沉沉地铺在植被和院间小路上。
　　这场雪来得突然，游戏场地温度骤降, npc早早开了空调, 傅忻隔着窗看外面的景色，除了雪以外没有其他变化。
　　傅忻抬起手臂查看有没有新任务, 结果是没有，只有提醒他遵从人设行动的消息。
　　但那三位需要出门上班的今天早上就必须要一起赶去公司。
　　林深，城生千里，珉。
　　这三个人走在一起不安全，但傅忻只能看见他们一起坐上车, 车轮碾出深深的长痕。
　　他们走后, 傅忻和刚按人设发完疯的卯一起站在门口，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很快，漫天都是凛冽冷气，白色的凉意渗透傅忻瞳孔, 他眨了眨，眼睛依然干涩不已, 再抬头，狂风刮过了他的面颊，扫乱他的黑发，冰雪砸了两肩。
　　卯有些害怕地后退，傅忻注意到他退缩的意思，于是把门关上，隔绝了冷气。
　　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实话实说, 林深和珉一起出动做任务，肯定不顺利, 只是城生千里……傅忻不了解她。
　　傅忻想说，他也感觉心里头不舒服，但需要维持傻白人设，他选择回答一个简单的：“嗯？”
　　傅忻转头看卯，睁大眼一脸单纯地问：“你觉得哪里怪？”
　　卯摇摇头，语速缓慢，声音微小：“我是在想，我们，会不会死在别墅里面？还是他们出去的人死在外面。第九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九个人……”傅忻又念了一回，雪花融化在发丝上。
　　毫无线索。毫无踪影。
　　此时岑不炆正被迫打扫楼道卫生，分明没有什么垃圾可扫，他不耐烦了，手一松就丢掉了扫把，毫不在意系统规则地下了楼，转头去了钢琴室。
　　坎贝尔公爵在这层游戏的活动范围，就是钢琴室到卧室的两点一线，他就算吃饭，也得要拉米雷斯端着盘子进房间伺候他。
　　岑不炆的旁观视角看来，坎贝尔公爵自从接到这个人设后身体就有些不舒服了，不像是装出来的。
　　也许是真的病死了？
　　他无法下定论，情绪还没从不耐烦当中抽离出，于是阴着脸推开钢琴门，迎面和傅忻对视，红瞳中闪过一丝戒备和愠怒。
　　傅忻见他情绪消极，不想惹是生非，耐着性子给他让了个路。
　　岑不炆盯着他做出让步的举动，手上把门关拢，“啪嗒”一声锁上了。
　　傅忻将挡住视线的刘海撩至发顶，懒散地抱臂靠墙，不经意地开个玩笑：“怎么？你的任务是杀我？”
　　系统警告ooc。傅忻收起懒散的姿态，站直。
　　“可能吗？谁敢杀你啊。”岑不炆坐在钢琴前，指头摁下一块白键。
　　没有声音。
　　岑不炆又另外按了几个音键，确实没声音。
　　“怎么回事？”傅忻上前。
　　“琴坏了。”
　　“这是电钢琴，我看看插头。”傅忻检查了一遍——很稳，没有问题，只是再回头，黑色的琴身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物理意义上的坏了。
　　“好端端的钢琴为什么会坏？”傅忻既是问自己，也是问岑不炆。
　　“听我的意见吗？”岑不炆咧嘴一笑，“我猜。钢琴是坎贝尔公爵的关联物品。”
　　傅忻难掩惊异，思考了阵，重新恢复平静，系统再次警报，傅忻烦躁地“啧”了一声，忽视警报：“到底是什么人能精确知道他的关联物品，并靠损坏关联物品让他死亡？”
　　“除S1之外，你不是还漏问了两个人吗？”
　　一个是卯，一个是拉米雷斯。
　　卯？不可能，他们没有交集。
　　那就只有拉米雷斯了。
　　拉米雷斯？为什么？他们之间有仇恨吗？他们之间不该是合作关系利益纠缠吗？
　　岑不炆：“因为你帮我缩减了范围，我就随便猜了。”
　　“我帮你缩减了范围？”
　　“你挨个问了三个人，”岑不炆道，“现在，我们有三个人是无辜的，还能有哪些人呢？”
　　“我问了又不代表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直问？”
　　傅忻淡然一笑：“看微表情。”
　　岑不炆气势压人，上前一步：“看出来了吗？”
　　“他们三个的确不是。如果我没有误判的话…如果他们心理素质很好的话。”
　　“你心理素质也不错。”
　　岑不炆凭空抽出三张扑克牌，红瞳一亮。
　　“玩个游戏。”
　　傅忻不理解：“做什么？”
　　【系统提示：扣除1600货币】
　　傅忻手臂上麻了一阵。
　　就这样？
　　“所以平时不保持人设，也没什么事。”岑不炆将四张扑克牌亮在傅忻面前，“这是从你们世界拿到的东西，我不懂规则，而且我不打算跟你按那个规则玩的。”
　　“你要怎样？”
　　“看清这个。”
　　傅忻顺着他的意思走。
　　“方块K。看清了。”
　　岑不炆将三张牌翻转回去，给傅忻留下花色背面：“三局两胜，我打乱顺序，你来猜，哪张是方块K。我已经减掉一张K牌了，方便你猜准。”
　　“我猜这个有什么用？”
　　“赢了，我就告诉你一个重要的东西。”岑不炆红瞳微垂，他的身体遮住了光，阴影投在傅忻身上，“反正，玩这个又不会掉块肉。”
　　岑不炆一只手挡住，配合另一只手哗啦几下将牌序打乱：“来猜。我提示你，方块K是中间这张。”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傅忻笑了：“你告诉我是中间的我就信吗？我又不是傻子。”
　　岑不炆挑眉：“我说什么你听就是了，信不信看你。”
　　傅忻伸出手，在左边的一张牌停留了阵，指尖右划过空气逮住中间的牌抽了出来。
　　方块K。
　　“你赢了。很好。继续。”岑不炆收走牌，再洗牌。
　　“我提示你，方块K这次在左边。”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傅忻抬眼与岑不炆对视，抬手抽了中间的牌。
　　“这局输了。继续。”岑不炆再次洗牌。
　　“我提示你，方块K这次在两边。”
　　【启动技能，检测中…】
　　【假】
　　傅忻又抽中间的牌——方块K。
　　岑不炆收起牌，傅忻后退一步，背撞上墙。
　　“全选中间的？”岑不炆没等傅忻回答，“早知道我不这么放了。”
　　“你希望我输？”
　　“不希望。”岑不炆坦然，“只是在试探你。”
　　显然岑不炆怀疑傅忻有什么探测技能，他也怀疑对了，傅忻的确有。
　　傅忻动作疏懒地理了理发丝，勾唇半眯起眼：“你答应我的怎么不说？”
　　岑不炆竟真就顺着他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选方块K吗？”
　　“别卖关子。”
　　傅忻手臂又遭到了系统的电击。
　　“不是我故意卖关子。”岑不炆意味深长地看了傅忻一眼，转身开锁，把门打开留傅忻一个人站在钢琴室。
　　“？”
　　外面客厅传来了卯的嘶喊声。
　　“你他妈傻逼啊抓我做什么！”
　　“坎贝尔死了你事不关己，反过来又把我往房间里关！”
　　“你割了我三次舌头！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拉米雷斯！你——唔！”
　　npc按住卯，手法老练地割断了卯的舌头，卯因恐惧和冲天的痛歇斯底里地尖叫，声声啼血。
　　傅忻等门外npc行动，安静了十多秒，便抬步，又恰好与拉米雷斯撞上。
　　拉米雷斯拿着湿帕子走进来擦谱架上的灰，无视掉了傅忻。
　　傅忻猜，拉米雷斯在外面偷听了很久。岑不炆不说答案，是因为拉米雷斯？
　　“钢琴是多久坏的，拉米雷斯。”
　　拉米雷斯继续擦着灰，傅忻半天没得到他的回复，正要第二次提问，拉米雷斯停住了动作，肩膀轻微地抖。
　　傅忻没有靠近，拉米雷斯松了手，扶着钢琴跪下，紧闭双眼，泪水仍是滴在了地面上。
　　“你知道坎贝尔公爵的死因？拉米雷斯。”
　　拉米雷斯缓慢地点头，指钢琴。
　　傅忻小声：“谁？”
　　拉米雷斯止了泪水，目光黯淡：“姽婳。”
　　姽婳大概率是死在上场游戏里面了，也许是被傅忻误杀，也许是被烧死。但拉米雷斯张嘴就回一个“姽婳”，傅忻不明白。
　　坎贝尔公爵死了拉米雷斯还要精神崩溃不成？
　　“姽婳？”
　　“第九个人，就是她。”
　　傅忻倒有些兴趣了，半信半疑：“哪知道的？”
　　拉米雷斯手指动了动，额头靠上冰凉的琴身：“她在卯的身体里。你不知道吧？”
　　如果真按拉米雷斯说的，那卯所谓的“精神病”，就是人格分裂。难怪。
　　傅忻觉得有些糟糕。他刚刚要是不跟岑不炆玩游戏，这会儿就能测试拉米雷斯说的是真是假。
　　“你……”傅忻想接近拉米雷斯，但忍住了，只是问，“姽婳为什么杀坎贝尔公爵。”
　　拉米雷斯沉默。
　　傅忻察觉到不对。
　　他听见有人疾跑下了楼梯，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拉米雷斯身上，却见拉米雷斯从地上弹起一把刀握在手心，猛地朝傅忻捅了过来。
　　傅忻躲过，刀刃豁开腰间皮肉，一把细小锐器从傅忻与拉米雷斯眼前飞过，刺入墙壁。
　　岑不炆启动分身，挡在了傅忻面前，拉米雷斯的刀刃刺进分身胸口，刀刃拔出，鲜血淋漓。
　　傅忻跑出房间，岑不炆手指大门：“短期内别回来了。”


第87章 他来了
　　傅忻诧异地看岑不炆, 拉米雷斯正冲过来，时间紧迫，傅忻推门踩着雪往外跑。
　　雪上留下急匆匆的脚印, 随即又消失, 车在送完珉一行人后就又回到了庄园门口，傅忻敲了敲窗玻璃, 司机把窗户摇下：“去哪里呢？”
　　“我哥哥的公司。”
　　司机指了指后座，傅忻打开车门钻进，车窗没有拉拢，雪花洋洋洒洒地扑在车座上，傅忻关窗, 透过车窗看岑不炆与拉米雷斯在室内对抗。
　　拉米雷斯手中拿着坎贝尔公爵昔日使用的权杖, 阵法在岑不炆脚下显现。
　　岑不炆被吸入阵法，落入一片黑暗。
　　他四周漆黑看不清任何事物，屏息听周围的声音，很安静。
　　“啪”地, 周围的蜡烛全亮了起来，岑不炆身后两米有一口水晶棺, 拉米雷斯关上暗门，一步步走向岑不炆。
　　岑不炆从地上站起来，拉米雷斯不说话，打了个响指，水晶棺被掀开，里面的身体坐起，手掌撑向岑不炆。
　　岑不炆被巨力拉扯, 撞上了棺身，抬头与“坎贝尔公爵”对视。
　　孩童的面容, 冰冷的生命，虽然坎贝尔公爵平时也是这般如极天冰雪般的冷淡，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裹着一身化不开的死气。
　　岑不炆要后退，身后的拉米雷斯两手把他摁在棺材前，他看见“坎贝尔公爵”张开嘴，露出几十根坚硬长细的“牙齿”，脑袋朝前一伸咬掉了岑不炆半张脸，岑不炆喉咙还没发出声，声音被截断在尖牙里。
　　拉米雷斯松了手，站直，自高而下地看着“坎贝尔公爵”大口咀嚼岑不炆的肉与骨，他看着“坎贝尔公爵”的身体逐渐长大，面部发生变幻，最后以岑不炆的模样重新将棺材板盖上，躺了进去。
　　岑不炆死得干净利落，来不及再想太多。
　　不过，他早在游戏开始的时候就关注起了拉米雷斯，珉和傅忻，城生千里以及林深，他们都会外出很长一段时间，而岑不炆只需要在别墅里打杂。
　　他观察到拉米雷斯与坎贝尔公爵之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亲密，岑不炆的分身偷看过，有一回拉米雷斯弹完钢琴后，坎贝尔公爵跪了下去。
　　他不了解这两个人的过去，只是留了个心眼，直到坎贝尔公爵死亡。
　　拉米雷斯是在岑不炆的对立面，按剧本分析，城生千里连带着林深都与地下室有着一定的关系，这两个人也是对面阵营。
　　岑不炆在想清楚这些后去钢琴室搜查，遇见傅忻。
　　他简单地暗示，又试探了几下傅忻的隐藏技能，准备把消息和傅忻提一嘴的时候，拉米雷斯到了。
　　隔墙有耳，他提醒傅忻注意方块K，上楼安顿完卯，下楼把傅忻护出了别墅。
　　然后死了。
　　只是希望傅忻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林深和城生千里都和珉处在同一片小地图，林深不择手段，城生千里剧本人设机关算尽，珉必死无疑。
　　能救珉的只有傅忻。
　　岑不炆也不是正义感十足，而是只要珉活过这场游戏，跟A12一群人提一嘴，就能把岑不炆从管理投胎的工作人员手里调回来。
　　珉活着，岑不炆就躺赢。
　　傅忻看着车窗白茫茫的一片，手上血色干涸。
　　腰间的伤口因为特殊技能者的身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傅忻靠着头枕，情绪意外低落。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看着前面的npc司机认真打着方向盘。他想跳车自杀。
　　透过镜子察觉到傅忻眼眶发红，司机问：“小少爷怎么了？”
　　公司的轮廓闯入视线，这里也下着雪，血雾在虚假的日光下飘动，汽车进入到地图范围内，暖色调的日光瞬间灰下，令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傍晚，像是进入了老相片。
　　“没有，我想哥哥了。”
　　“……啊？快到了，少爷。”
　　傅忻的手表收到一条消息。
　　【进入他人支线关卡空间，你不会参与游戏，你以旁观者的身份进入该场景，你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触发任务】
　　傅忻下车，冷风灌进了衣袖中，他走了几步，雪花将他的黑发染白。
　　他的身体冷得发僵，步伐迟钝地走进了写字楼的大门。
　　空无一人的写字楼，只是走廊上亮着些红光，有些角落被昏暗的影子覆盖，傅忻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开始找人。
　　他先是路过了楼梯口，楼梯上拖了一路的血痕，周边的墙壁被红色手掌占据。
　　傅忻迟疑地走到电梯前，摁下一个按钮。
　　电梯数字显示1，电梯门打开，一股血气扑面而来，电梯内还躺着一具破碎的骷髅，这个电梯是双面的，对面的电梯门钻出来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身上裹着绷带，像蛆一样扭了几下，身上的绷带被血染得一片黄一片红。
　　她的眼珠子指向傅忻，但她下一步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钻了回去。
　　电梯门便关上了。看样子就如系统所说，傅忻只是一个观众。
　　但他还是选择走楼梯。
　　淡定地上了二楼，血痕停在了楼梯中途，傅忻走进二楼，随手翻了几个办公桌上的文件，不知下一步还能做什么。
　　写字楼太高了，傅忻层层检查过去，太耗费时间了。
　　他在这层楼晃了几圈，又只能上三楼。
　　走到三楼楼梯的时候，傅忻就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他打起精神，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只鬼在天花板上趴着，像蜘蛛一样打转，应该是在找人。
　　傅忻路过，鬼也看不见他，于是他就百无聊赖地在这一层楼探索，随便翻翻文件，没什么用得上的，他重新往鬼的方向走了过去，却看见办公桌下蹲着城生千里。城生千里食指放于唇上，傅忻没开腔，他就算开腔也没用，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一人两鬼在这层楼耗了十分钟左右，鬼通过天花板爬进楼梯口，离开了。
　　城生千里腿都蹲麻了，慢慢起身，用气声询问傅忻：“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腰侧只剩武士刀鞘，高马尾有些凌乱。
　　傅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来凑热闹。”
　　城生千里摇头：“珉应该在十六楼左右了，林深在追杀他。”
　　傅忻反问：“你怎么不去？”
　　城生千里：“我不会杀他那样的人，我也不想拿反派剧本，你去救他吧，我拦林深会被系统阻止。”
　　“剧本在你手里，你不过，会死。”
　　“我会尽量转阵营，因为我现目前和游戏的每个人都没有关系链接。”
　　傅忻感觉心口有块金属：“什么意思？”
　　“……这个消息只有我这个角色知道，”城生千里亮出手表，“自己看吧，看完赶紧行动。”
　　【本场游戏，你没有和其他玩家有关系链接】
　　【你可以随意切换阵营】
　　【城生千里可以因对“地下神明”的强烈占有欲而杀害他人，也可以因为惧怕“地下神明”的怪力而选择毁灭祂】
　　【本场游戏，漆拉詹姆士坎贝尔x拉米雷斯：依赖/仇恨/占有/喜爱/控制……】
　　【岑不炆x珉：同事/默契……】
　　【姽婳x卯：挚爱/包容/依赖……】
　　翻页。
　　【傅忻x林深：仇恨/喜爱/占有/控制/破坏……】
　　【林深x珉：嫉妒/仇恨……】
　　【傅忻x珉：挚爱/救赎/依赖/包容/占有……】
　　傅忻熄屏，对城生千里点头过后朝楼梯口跑了过去。
　　他不知疲惫地奔跑，脑海里尽是珉死亡方式的各种预想，即使运动也没能让他心中的郁闷散开，反而随着阴冷空气的堆积压在了最底层。
　　跑到十五楼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动静，傅忻扶着栏杆，气喘吁吁，眼睛死死盯着楼上的栏杆，耳朵专注地听声音方向。
　　旁边角落掉了一些装修工具器材，傅忻拿到一把榔头。
　　他把榔头装进了物品栏，以防万一。
　　砸死狗林深。
　　一根木棍从楼梯滑了下来，正中傅忻脚边，傅忻抬头，珉跑了下来，后面似乎跟着鬼影，他手里拿着一张纸，见到傅忻的那一刻瞳孔渐弥放大。
　　“下楼！”
　　傅忻来不及和他解释观众身份，珉却放慢速度拉着他往下跑。
　　“松开我，我是观众。”
　　珉也顾及到急匆匆下楼容易摔着傅忻，于是松了手，留下一句：“一楼等我。”
　　鬼影穿过傅忻的身体，紧追不舍。
　　傅忻喘了口气，准备跟上，突然被扑倒在地。
　　傅忻骨头撞在地板上生疼，他后脑的黑发被林深抓起，手表屏幕被林深贴上一张黑色十字架贴纸，这样物品栏就被封死了。
　　林深的喘息重重落在傅忻耳边，傅忻被压得喘不过气，顿感头晕目眩。
　　林深的指尖上沾了些液体——傅忻的头皮被他扯流血了。
　　林深笑了，将傅忻翻了一个面，强硬地把他压在地板上。
　　“你知道S1的任务是什么吗？”林深不用傅忻回答，“收集三十张特定复印文件，而我，负责隐藏，耗着他被鬼杀死。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吗？”
　　傅忻没有回答。
　　林深要下死手了。在系统规则的帮助下。
　　“傅忻，你别指望他能活过今天，你可以在他死后自杀，如果你不怕我在之后做点手脚，把你们之间的一切毁得干干净净。”
　　林深笑容癫狂，凉唇蹭了蹭傅忻的下颚，像是在试探猎物，引导他做最后有趣的挣扎。
　　傅忻一动不动，他有濒临死亡的感受，蜉蝣撼树，飞蛾扑火。
　　“你想清楚，至死不休这个词不能用来形容我们，你就算死也摆脱不了我，我给你机会，求我，然后亲我，我就大发慈悲放过他。”


第88章 我死了
　　傅忻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任林深的指甲嵌入手腕，留下血痕。他唇微张着喘息，微长的墨发散在耳边, 他看着林深阴沉的面容笑出了声, 如同被暴雨打下泥泞中扑棱翅膀的黑蝶。
　　“笑什么？”
　　“我笑……27次你都不会觉得累，你是有多爱我？”傅忻眯眼, “林深。”
　　27次的纠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执着？林深是，傅忻亦是。
　　奔离旧别墅的苦海，傅忻投向的是另一个地狱。
　　奶奶望着青年时期的傅忻，摸了摸他的脸, 苍老的眼中尽是泪水, 悲哀困扰在脸上皱痕里：“你是铭楼最喜欢的孩子。”
　　傅忻不安地将目光偏离老人，落至远处站在房檐阴影下的林深，那时候林深穿着校服外套，里面是普通干净的白衬衫, 棕色运动鞋尖踩在太阳投下的光片上。林深前进，棱角分明的光片钻入深渊般的黑瞳。
　　“之后会来我的学校读书吗？这样我也方便照顾你, 我是林深，比你大点，是你的哥哥。”林深走进，将老人与傅忻分离出一段距离，“你叫什么名字呢？”
　　“…傅忻。”
　　没有血缘关系，却随了傅铭楼的姓，林深一笑, 抱了下傅忻，说：“我记住了。回家吧。”
　　林深做出长兄该有的形象, 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孤立无援的傅忻。
　　亲眼目击了一场人命案件，傅忻没有阴影是不可能的，一旦傅忻表现出脆弱，流露消沉的情绪，林深就会狗叫着过去，又是安慰又是理解。
　　“他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你不要因为他得了精神病。”
　　“你不要轻生。”
　　傅忻抓着了救命稻草就往他身上靠，林深爹娘不爱，浑身淤青，吃痛却想笑。
　　放学的时候傅忻会背着书包上楼找林深，林深磨磨蹭蹭地钻研题，傅忻就坐在林深前桌椅子上，下巴枕着手臂。
　　林深背后是透着亮光的窗，傅忻的衣袖遮住嘴唇，方形的窗影就浮动在傅忻的瞳眼上。
　　咫尺距离，笔尖划过纸页，墨水浸入白色的细小纹路。
　　大学志愿填写前夜，花洒四周白气腾升，傅忻伸手却轻而易举地够着了浴巾，热气湿润了眼眶，傅忻错愕看着不知何时推门而入的林深。
　　水声掩饰了一切动静，是林深的帮凶。
　　傅忻握住的从来不是稻草。
　　他选择遗忘并逃向遥远的城市，林深紧追不舍。
　　深夜寂静时，林深捏碎了萨摩耶骨头，同时手指用力，捏住傅忻心底残留的最后一块柔软，里面崩出鲜热的液体。
　　将浴缸泼满赤红，拽着傅忻的发根往水里按去，毛绒的尸体沉在缸底，白色的细毛浮在表面，把气管注满血水的那一刻，傅忻再也不会原谅林深了。
　　重回旧别墅，林深指尖摩挲着傅忻颈间的蛋白石，咬碎口中糖球，手上割断绳索只是一瞬间的事。
　　傅忻假意认命，舌尖滑入湿润口腔，将林深红舌上融化到一半的水果糖衔出，荔枝的甜腻滑入喉中。
　　“秦屿也会在这里做讨好的动作么？你和他学的？”
　　傅忻在强制的亲吻带来的窒息里回忆曾经，对林深道：“我每次想到他们做这种事我都无比恶心。”
　　林深的拇指腹贴在傅忻颈动脉跳动处，威胁他。
　　“这次不一样，这里被我重新装修了一次，我也不是傅铭楼，还会在外面找个女人。”林深捏紧蛋白石，“你也是，你也不能背叛我。”
　　果然林深才是和傅铭楼有血缘关系的人，兴许偏执可以遗传。
　　傅忻也会效仿，打火机在黑暗里啪嗒响起，火势再次蔓延这幢别墅，傅忻和林深纠缠着从滑坡滚下，衬衫被海水浸湿，夜风将傅忻的发丝拂起，掩住了半张脸的潮湿和狼狈。
　　旧宅被傅忻放的火噼里啪啦地吞噬。
　　傅忻的腰部还有白色脏污，背上是刀痕鞭印。他捂着接近心头的伤口喘息，林深俯视，居高临下地观赏人在脚下苟延残喘。傅忻邀请般扬起脖颈。
　　要害在这里。
　　昏暗的海岸，潮湿阴冷，林深为他俯下身。
　　腐蚀软物，劈断硬骨。
　　循环从这里开始。
　　“林深。问你，你是有多爱我？”
　　傅忻的声音回荡在楼道。
　　林深红色的指纹抹在傅忻眼尾，他的气息逼近，眼白血丝如蛛网，密密麻麻牵进瞳孔：“这个问题需要问吗？你从来不该质疑我的感情，永远都不能我也不允许——你有逃离我的想法对吧？那是肯定。你也质疑我对吧？我最清楚我自己了，我太爱你了傅忻。”
　　“你知道吗？当初我看见你对其他人笑和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我嫉妒得要发疯明明我们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我？聊得很开心是吗我明白但这不是路过我身边的理由！”
　　他咬上傅忻的唇瓣，红花在二人唇齿处绽开，舌尖扫荡过口腔触碰更深处。
　　“别他妈摆出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从来都不懂！！我讨厌接近你的所！有！人！全是不知趣的混蛋！”
　　“林深！”傅忻唇上一片血色，他眼里倒映出目眦欲裂的林深，“我从那个时候也暗示过你要有分寸！”
　　“分寸？……哈哈哈我都做过你多少次了还要什么分寸？？！”
　　“林深你闭嘴！”
　　傅忻吼了他一句，他真就安静了一阵，歪头，平静地说：“我不会接受你有雨丝风片的背叛。”他又拔高音量，“可你背叛我的次数太多了！”
　　傅忻呼吸一滞。
　　他直勾勾地看着傅忻，面色可怖地如同方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没有一丝人的生气，林深抓起傅忻的脖子，眼神阴鸷地瞪着傅忻，特殊技能开启，傅忻身体被控，跟着林深朝楼下走。
　　林深一路无言，傅忻以为自己的肺部也被林深控制住，压抑得无法呼吸。
　　傅忻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已经兵荒马乱，他从早上开始心中就莫名郁闷，现在他跟在林深旁边，很难不相信自己的潜意识。
　　他想说话却无法张嘴，现在，他的这副躯壳没有一处属于自己。
　　时间缓慢地行走在楼道的阴影里，技能到了时限会消失，但傅忻怕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
　　林深将傅忻扔在一扇窗户前，透过窗户能看见珉在雪天里奔跑，洁白衣袂飘飞。
　　鬼从后方跟上，因为阳光而发出痛哭的嘶叫，更是奋力地追赶珉。
　　冰凉的恐惧感猝然钻入骨髓。
　　恐惧加深，技能随时间流逝逐渐失效，林深展示出一块泛着彩光的蛋白石，走廊红光照亮他愉悦扭曲的笑容：“这才是S1的关联物品，你知道吗？之前那颗，是假的。”
　　！！
　　傅忻霎时感到难以呼吸，人僵直地站在原地。林深没开玩笑，林深没开玩笑，他手上拿着的是珉的关联物品，证明他很久之前就知道傅忻在骗他，傅忻演戏他就看着傅忻演…他一直都知道！
　　那他演了个什么？林深估计早就忍耐得背地里发了几次疯。
　　傅忻很难得露出了明显的受惊表情，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一次眨眼便轻然淌出，他急剧地喘气，想让自己冷静，水光朦胧时，他看见林深额上青筋暴起，一只手缚住傅忻无力的双臂压至墙壁，另只手再次拽起傅忻的头发，扯动流血的伤口，逼迫傅忻看他。
　　林深的眼白被血红占据。
　　“为什么他死你就会流泪！你他妈以为我说的话是唬你的吗！之前我警告过呢，如果你背地里跟S1还有联系，我弄死你！你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他对着傅忻大吼。
　　“你没了他就不能活了是吗！是吗！……哈哈哈哈哈…那你就看着他死啊。他死了我就不用你死了！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傅忻头脑失去思考一阵，连忙挣扎，却因为惊吓浑身的力气都短暂软了下去。
　　林深手里的蛋白石发出最后惨白的光，在傅忻绝望挣扎时因不可抗力破碎。白色的碎片落了一地，光色黯淡，轰鸣的雷声爆发在傅忻脑中。
　　“林深！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林深！！”
　　他握紧了拳，发了疯地用尽浑身解数脱离林深的束缚，登时红血从头顶流下，滴入眼，手表上的贴纸被他撕下。
　　傅忻不知道这时的自己看起来和林深一样，不人不鬼，他手上捏着榔头朝怒气充溢头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林深当头一抡，尖端砸进头骨，一脚踹上林深的腹部，林深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是傅忻嘶声力竭的哭吼声。
　　傅忻手上紧握榔头在空中甩出一道红色的弧形，砸破玻璃，脆响将傅忻的听觉割裂得支离破碎。碎渣溅入血泊，林深的躯体压着碎渣。
　　珉，阿瑜，珉，阿瑜…阿瑜…
　　因关联物品的毁坏，身体受到系统重创，鬼在触碰他前被阳光燃烧成灰烬，他倒在雪地里，浑身的痛感细细密密如同被蚂蚁啃食，啃食将尽时，他又被丢入粉碎机，筋骨全遭系统破坏，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被寒风吹散。
　　傅忻冒着风雪跌跌撞撞朝他跑去，距离两米时腿一软，跪倒了下去，他又重新爬起来扑进珉怀里，想将体温传递给他。
　　“……阿瑜，你怎么样？”
　　他没有回复，也不用回复，顷刻间傅忻的心脏像冬日的云被参天干枯的草木搅得稀碎。
　　苍白的手指上沾了几片雪花，带着淡色的光晕抚在傅忻的手表上，傅忻打开物品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拿出那块怀表。
　　金属环绕怀表旋转，傅忻手指陷入冰雪中，却听温柔的呢喃拂过耳际，清晰得仿佛珉犹在身畔，不曾离去。
　　“我的时间交给你。我形影相随，不离不弃。”
　　他的消失从手指开始。
　　指尖透明时，雪花穿过了原先的轮廓纷纷飘落，胸膛被光穿透侵蚀，他的面容也变得虚幻了起来，道道迷眼的光蒙住了傅忻的视线。
　　冰凉的气体爬入肺部，傅忻止不住颤抖，被冻得弯下了腰。
　　寒冷会蔓延，一寸一寸地吞掉他体内的温热，冷到一定程度时，他感到心口收缩着疼痛。
　　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傅忻黑发上，让他如同白了头，后背亦负了薄薄的一层冰冷，他更深地俯下|身，阖眼，去吻祂的唇。
　　光晕模糊了珉的面容，也屏蔽了触觉。
　　无边无际的白色刺痛了眼。
　　灵魂的金球升起在他眼前炸开飞洒之时，他脑后轰鸣一响，世界骤寂。


第89章 我的温度
　　城生千里从二十楼赶着跑了下来, 鞋踩入血泊中，血色弹珠跳上玄色衣角。
　　林深确实是死了。
　　他的血液颜色绚烂，将墨发浸上深红, 脸上的血略微干涸, 在微光下折射红色的水光，眼帘半拢着, 将死前的狂热与兴奋通通埋在毛细血管下。
　　那现在，还能剩几个玩家呢？
　　城生千里避开玻璃渣，翻窗落入风雪中。
　　此时，傅忻的身体不动地伫在落茫雪色中。
　　城生千里靠近他，他却远离她几步。
　　“你……”
　　从厚重的霜雪空隙中, 城生千里眯着眼看见傅忻无光的瞳色, 如沉寂在干涸百年的墨渍里。
　　相视的那一刻，城生千里流露出关怀的意味，她不知道傅忻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傅忻察觉到她神态中的怜惜时, 沉默着落下一滴清泪，水痕滑过冷色的脸颊, 寒若冰霜。
　　“我们现在，没剩几个人了对吧？”他背过身，话语飘入寒气中，也许是在问城生千里，也许在问自己。
　　城生千里定在原地，她不信眼前的风平浪静，因此不敢上前一步。
　　“你……的确没活下来几个人。不过, 我们是赢家。”
　　“别自欺欺人了，”傅忻回头, 漫天飞雪落入二人目光重合处，“对立阵营，还能如何赢？还是说，你要在这里杀死我？”
　　“不——”她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城生千里。下次见。”傅忻平静地说，气息很稳，话语中不带有任何悲痛所致的颤抖，仿佛方才那滴泪只是假象。
　　城生千里不明白他此番话何意，却见傅忻手中环绕怀表而旋转的金属环停止住运动，紧接着反方向旋转了起来，带动时分秒三针快速逆转，她心跳刹那震动如雷。
　　风雪从地图的边界奔袭而来，系统的钟鸣声震撼了整个空间，城生千里抬头仰望天空，这时的天空一闪一闪亮着红光。
　　玩家所处的世界如同装在了警报器里，脚踩冰凉金属，头顶是发热的灯丝。
　　【系统警告：违规工具——】
　　【系统提示：开启*】
　　【警告！警告！】
　　而此刻的傅忻站在她对面，手指冻得开裂，却神情淡然，他瞳眼中没有因警报声感到怯懦，相反，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变得更为坚定。
　　【系统提示：玩家“傅忻”，启用关联物品特殊功能】
　　【扭转时空，回到过去】
　　【本次时光旅行随机降落】
　　【滴—滴—滴——】
　　【警报失败】
　　游戏外，教堂内的影像全黑，希尔维亚一巴掌扇在了A12脸上，唇边挂着带威胁意味的笑：“什么时候赋了时空穿越这个技能？”
　　“……”A12捂着脸，一眼没敢看希尔维亚，“不是幺零零干的。”
　　“不是幺零零？”希尔维亚重启影像，眼底一暗，“……那就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的保命牌了。不，这下幺零零也重生了，我要审他。”
　　A12哆哆嗦嗦地调出了岑不炆的单人跟踪摄像头。
　　岑不炆站在大逃杀人群中擦剑的动作一瞬放缓，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将众玩家的哄闹甩在脑后。
　　便在这时，他抬起了那双惊心动魄的赤瞳，金灿灿的日光流入其中，使得眸光更为剔透，通过系统的摄像头犀利地与屏幕前的希尔维亚对视。
　　他唇边笑意悠然，甚至带着几分得意和张狂，不知是因为大逃杀得胜，还是因为……其他？
　　“主神，这个特殊功能，除了傅忻自己，其他人关于后续副本的记忆都没有保留。你这，也不好审啊……”
　　“这样吗？那一点也不影响，”希尔维亚手指使力摁在屏幕上岑不炆红瞳的位置上，“这种手脚啊，一定是在进游戏前就做好了的。你说是么？”
　　A12小心抬头，又低头：“问…问我吗？”
　　“是呢。”
　　“我不太懂这些……”
　　岑不炆对着轻微摇晃移动的镜头，右手食指拉下眼睑，做了个挑衅的鬼脸：“偷、窥、什、么？”
　　希尔维亚把镜头放大至能看清他的毛孔，并用系统消息发送：“下次让你007。”
　　岑不炆松了触脸的食指，唇畔的笑意不改，走到台阶之上按系统要求点了把祭祀需要的火，朝略微泛红的天际合掌一拜，他挑起一根燃火的长棍捏至手心，猛地朝空中一处挥去。
　　【嘀嘀嘀——】
　　火焰与撞击将肉眼无法捉捕的隐形摄像头销毁，屏幕裂开一丝缝，缝隙恰巧停留在希尔维亚的手指旁。
　　“混蛋……”
　　A12被岑不炆这个举动吓得不轻，心说老大他真完了。
　　“B91！把S100的数值扣了！”
　　A12赶紧拦住，拍拍希尔维亚的后背：“消气消气！姑奶奶，再扣……再扣他投胎就要当乞丐了呜呜呜……他好歹为您打了很久的工，别人都是996，他可一直都是696！”
　　“696？你是指他六点当系统害死宿主，九点偷摸做主办方搞死一切，再混入副本受‘处罚’玩六天？”
　　“呃……但是！眼下最重…重要的还是，啊！时间倒退林深也复活了！就是那位，您很看重的～”
　　希尔维亚瞥向林深的镜头：“哦，他啊……我投的股，上一局其实做得已经不错了，就是优柔寡断了些。”
　　雷声从林深的镜头传来，希尔维亚关低了音量，弹出一张玩家信息表格。
　　“齐漾。没什么印象啊。”希尔维亚点开她的头像查看。
　　“这个玩家死得早，在原世界还是个毒虫。”
　　“哦，上一轮游戏里怎么死的？”
　　“就……被诅咒白骨死的。”
　　是那位曾靠在门框上的女玩家，她疯疯癫癫，看向傅忻与坎贝尔公爵的眼如同丛林里的野兽，只是在盯紧快要逃走的肉块。
　　“10轮大逃杀中无脑砍完所有敌对玩家，真厉害。不过没什么脑子啊。”希尔维亚翻阅她的档案，“诶？让她和林深一起判入第三阵营吧~”
　　“……她？齐漾？”
　　“对哦，这么一把好刀，送给林深用用，希望他争点气。”
　　A12有些好奇地问：“毒虫交给林深，应该只会拖延他的进度吧？”
　　“唉……你倒是猜猜，”希尔维亚转身面对A12，彩玻璃透入的光倾泻在她侧脸，“傅忻重来一次，势必要精准打击林深的关联物品了，林深需要帮助。至于他的关联物品，我可是……藏得很深呢。”
　　A12心底生出恐惧，希尔维亚将还未完全化作成人形态的S1丢下空岛时，他只能跟在后方低着头不去看。
　　S1在初始生命形态时就已经很会以微笑待人，在众多管理员嬉笑包围下，祂有着不符外表的翩翩风度。
　　祂金昭玉粹，行事游刃有余，有温度有情感……是希尔维亚一手打造的完美人格，希尔维亚却想要销毁祂。
　　如果千方百计要祂死，祂出生的意义何在？
　　“为什么……藏得很深，还要再利用一个玩家介入么？”
　　“哈哈哈，你不知道，”希尔维亚说着，耳边有什么物品撕裂的声音，她收了笑，洒在侧颜上的彩光晃了晃，“有了一次再生机会的人，如果没有强制性的干扰，他就像蝴蝶，翅翼的挥动，可以改变一场龙卷风的方向。”
　　“傅忻啊，如果不是林深许下的条条框框，早就回归正轨了。27次生与死，他还敢继续赌，为了阿珉，他啊…还可以更疯。”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却在此刻，一根树枝桠破开教堂彩窗，干脆的动响在空气中爆开，轰动了斑斓光束。
　　希尔维亚皱眉转身看向满地碎玻璃，冒着0号空间金灿灿阳光生长的巨树，将白色的花叶伸入了室内。
　　“A12，什么时候在这里种了一棵树？”
　　“……不知道，S1每隔一个特定时间就会在监控室周边种下一颗种子。”
　　树枝桠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花叶折射五彩的光束，一瞬将教堂的冷空气破开，数万道光束入内，形成一条绚烂的光路，正巧照在A12身上。
　　A12抬胳膊挡光慌慌张张回到希尔维亚身旁。
　　“怕什么？以为S1要把你超度了？”
　　“不不是……”
　　“待会儿叫人把树都挖了。”
　　“不不……”
　　白鸽从树上起飞，掠过教堂上方玻璃，也有顺着光路入室，再挥翅飞出大门，雪色羽毛飘扬。
　　那些生灵的动静卷着清凉的空气，树轻轻地晃，起了一丝风，橙香涌动，那股香气很淡，并没有过度的甜腻，飘散在曾路过草木的清风中，分明是橙香，却让A12联想到破晓时的海。
　　他仰望天窗，清白色的云飘远，透着温暖的光。
　　“主神……我觉得……”
　　“什么？”
　　A12闭紧了嘴。
　　他才发现，这个世界，至少有八百七十六根旋转环的时间，是在珉给予的温度下呼吸、运转、生长的。
　　一只白鸽落入希尔维亚的肩膀上，希尔维亚逗弄着它，将它握入手心，鸟喙顶着食指。
　　“0号空间里的住户都是艺术家。幺零零是典型的暴力美学追求者，阿珉呢，与其的风格恰恰相反，但我知道，祂诞生之初，更像恶魔。”
　　“所以我说，珉，像玉的石头。”
　　骨骼拧断的咔擦声与花叶摇曳的潇潇声交织，血色落于雪色间。


第90章 他讨吻
　　一只白鸽死亡, 引来更多白鸽飞转教堂内。
　　翅翼簌簌迷乱了视线，其中一只白鸽朝林深的镜头撞去，鲜血填满了屏幕, 钻入屏幕裂缝中。
　　又是一阵雷响, 林深的目光掠过隐形摄像头所在的位置，飘向傅忻的方向。
　　傅忻跟在珉身后下了马车, 墨色的瞳眼被雨水浸润，闪电的冷光下，他的脸白得恍如山雪，在瓢泼大雨里冷得没有生气，他抬起眼, 竟直直望向了林深。
　　林深难得在他眼里看见了流转的光, 闪电暗下，傅忻的身影也再次陷入黑色雨幕中。
　　暴雨泼在众玩家身上，林深的烟头在雨中明明灭灭，红唇吐出烟雾, 摄像头抖了抖，脱离烟雾缭绕的区域。
　　系统的提示音入耳。
　　【加载成功】
　　【欢迎回到萨麦尔修道院】
　　傅忻看着林深的衣角在冷风中飘转, 他眼睛一下也没眨，幻觉般看见林深的后脑勺凹进去一个洞，血顺着洞口往外喷，热乎乎的。
　　傅忻视线下垂，盯着他的鞋踩入泥水里。
　　“怎么不走？”珉温柔地问他。
　　傅忻睁大眼眶的一刹，将头侧过，不去看珉。
　　“你还好吗？”
　　“……”
　　傅忻耳边听见翅翼扑朔的声音, 眼前的雨又变成花白的雪。
　　珉挡在他面前，将他抱住, 一手覆在傅忻的后脑勺，一手拍了拍他的背。
　　“我记得你上次离开修道院的模样，你如果很怕的话，就——”
　　“没有。”傅忻说，“没有怕。”
　　他的手搭在珉的手臂上，轻轻推开，从怀抱里逃离，走在了珉的前方。
　　傅忻沿着道路边缘爬坡，边走边观察悬崖，裂进去的土地太深，雨天视线浑浊，他很难看清底下的一切。
　　珉伸手碰上傅忻的肩膀，轻轻将他拉回道上：“再走就掉下去了。”
　　他手掌的温度与力量落于傅忻肩旁时，傅忻感觉心脏和身体同频颤了一次。
　　一串异形的影子靠着石壁，跟随人流朝修道院的方向窜了过去。
　　珉眯起眼笑了：“这种东西也会吓到你么？好难得。”
　　傅忻继续朝坡上走，走了几步才说：“我是被你‘吓’到的。”
　　“……嗯？”
　　“突然伸手放我肩上，有些，措不及防。”
　　“……”
　　傅忻并没有被吓到，而是觉得不真实。
　　他才目睹了珉的死亡，还未睁眼时听见雷声轰响，视线拓开，方才无法挽救的人又重新与他一起坐在马车中。
　　重来一次眼前的人事还是真实的吗？
　　他拨开门锁，推开铁栅栏门。
　　“宿舍，我看见NPC了，傅忻，你说该不该进去？”一旁的隋昭己依然行走在之前的命运轨道上。
　　几乎也是下意识的，傅忻以同样的一句话回答她：“能去哪里，淋雨吗？”
　　拉莉不出所料，在最后一个玩家进门前闪现在了傅忻面前。
　　“欢迎，请进。叫我拉莉就好。”
　　红色的痕迹再次出现在她的两侧脸颊上，面部表情又成了僵硬惨败的状态。
　　之前了解到棺材的密码是多少？
　　6828。如果没记错的话。
　　傅忻绕过她，带着玩家们走入宿舍中。
　　玩家们寻找各自房间四散而开，傅忻走在珉后面，当两人一同站在二楼平台上时，傅忻拉住了珉。
　　修道院的走廊上充斥着不变的、蓝紫色昏暗光晕，这种光落在角落时总像在墙上糊了些许擦不掉的陈血。
　　“傅忻？……不去房间么？”
　　傅忻没理他，转弯去了厕所。
　　蓝紫色的光填满了珉的视野，周遭斑驳的墙、裂开的缝，在光的渲染下尽数如同塞满了血。
　　额上撕裂的痛感一阵阵传来，他阖眼皱起眉，雷声劈开了半边听觉。
　　“珉，我们不去房间了。”
　　傅忻回到他的视野里，上前握住他的手，周边的冷气稍稍退去，修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回响，同时，傅忻手上的雷达闪着异样的红光。
　　他看着珉讶然的神情内心有些得意，便笑出了声，转身拉他跑了起来。
　　两人在廊道上快速穿梭，后方拉莉的脚步紧紧跟下楼梯，傅忻极有信心地踏上一楼地板，带着珉跑出宿舍楼的大门，将拉莉留在大门前，让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们从手下逃走，直到雨幕隐藏他们的身影。
　　磅礴大雨扑洒了一身，闪电在遥远的山顶闪烁，傅忻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漆黑的天，数万道雨丝如银针坠落在他脚边的土地上。
　　珉的发丝被风拂至耳后，露出流畅俊美的下颚线，银眸倒映着修道院尖锐的屋顶。
　　傅忻与珉相扣的十指纠缠更深，温热的雨水无声地从傅忻的脸颊滑下。
　　“……能，看我一眼么？”
　　“嗯？”珉侧头，笑着瞧他，唇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你今天有点奇怪啊。”
　　“是吗？”傅忻上前一步，两人的衣物贴近，他闭上眼，嗅到珉身上的气息，他的喉咙发紧，那一刻，他想靠尖叫或者哭吼去挣开喉咙上无形的束缚。
　　珉的吻落下去，如这夜雨，将他的呜咽声扑灭，把声音堵在了唇上。
　　傅忻的灵魂碎片将珉揽入银白色的深处，乌云从头顶的夜空奔跑过，迷失在世界尽头。
　　红舌撩拨过绵软处，傅忻掌心一片湿润，他难以呼吸，有溺毙在欲海里的前兆。
　　珉的唇瓣离开，傅忻半抬着眼帘，低头喘了几口气，珉靠上去的力量压得他连连后退，背部抵在了修道院的石墙上。
　　珉的手沾了雨水的冷气，拂过雨幕覆上傅忻的眼，触摸到温热的液体。
　　“傅忻。”他轻轻在耳畔唤道，“你哭了？”
　　因视觉被剥离，珉的声音在滂沱大雨中格外清晰，气息挠了下傅忻的耳垂。
　　“没有。”
　　雨夜因为珉的存在，每滴雨都被附着上奇异的温暖。
　　傅忻抬手想推开珉，催他往前走，珉抵住他的力量却更重了些。
　　唇瓣再次贴了上去，暴雨砸了二人一身。
　　这次没有试探，你来我往，湿漉漉的吻勾勾缠缠。
　　傅忻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电流淌过身躯，他睫羽微颤。
　　眼前漆黑一片，他想挣开珉。
　　珉再次“放过”了他一阵，给了他两秒的喘息时间。
　　“你就是哭了。”
　　他另一只空闲的手指摁在傅忻的侧脸，让傅忻顺着指尖的力仰起头，露出被雨水打湿的脖颈。
　　轻柔吮吸留下红印，珉尝到炽热与跳动。
　　傅忻手指猝然抓紧珉背上的衣物。
　　……
　　珉将视觉还给傅忻，顺手擦了擦他脸上的雨水：“睁眼。”
　　他不回应。
　　珉又蜻蜓点水地亲了亲他，柔声：“别紧张。”
　　傅忻扑到珉怀里将他抱住，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睁开眼，温热的液体混着雨水滴下。
　　珉问：“你要带我跑去哪里？总不能，把我哄出来就只是为了讨个吻吧？”
　　“去那栋楼。”傅忻松开他。
　　珉趁机两手捧住他的脸，逼迫傅忻和自己对视。
　　“都哭红了，你在哭什么？嗯，傅忻？”
　　“不告诉你。”傅忻兀自走在了前方。
　　珉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进了楼。
　　【系统提示：玩家请勿担心，即将速干衣物】
　　傅忻来到熟悉的走廊，直接朝打字机所在的房间走了去，进房间后又无视打字机，去废物堆里面摸到了打火机。
　　“珉，打字机你先用吧。”
　　“你确定要一个人行动——”
　　傅忻关门了。
　　他并不是想一个人行动，他只是着急想见到“米歇尔夫人”。
　　上一轮修道院末尾，那个“恶魔”，现在想来也就是珉的暗面分身，祂提醒过傅忻：想要对抗第三阵营，只有让拉莉与米歇尔两方临时联合共同对抗。
　　在找到关联物品之前，能让顺理成章让林深达成死亡条件的，只有这个办法。
　　傅忻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架，举着蜡烛架去开米歇尔之前出现的那扇门。
　　空无一“人”，只有尸体，还有那句——
　　【在我们之间】
　　也是。来早了。
　　“傅忻？你今天……”
　　傅忻不理他，举着蜡烛架朝楼梯走去。
　　他毫不犹豫地上台阶，刚跑几步，黑色的修女裙角入目。
　　“诶？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有做出很大动静吗？”
　　玛丽带有嘲讽意味地笑起。
　　傅忻抬头，蜡烛的火光照在她的金发上，棕色的眼眸一瞬因光而剔透。
　　傅忻故作惊讶：“玛丽？”
　　玛丽顿时笑不起来了，她先是笑容僵在脸上，而后用怀疑的眼神扫了傅忻全身上下。
　　“你，你叫我玛丽做什么？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吗？”
　　傅忻临场瞎说：“你不是玛丽？那为什么艾德文娜喊你玛丽？”
　　“艾德文娜？！”
　　玛丽几步走下楼梯，与傅忻站在同一平台，以审问的语气对话傅忻：“你在说什么？你见过艾德文娜了？”
　　“当然，进这个游戏前就见过了，她说，她找了你很久。”
　　玛丽怔在原地，傅忻观察到，她想反驳傅忻，但又因方才傅忻说的一番话，她受了刺激，唇部有些颤抖，话便堵在了心头，闷得她难受。
　　傅忻于是想借机说些拉拢她的话，劝她与拉莉阵营暂时和好，结果玛丽面色一变，怒吼：“我不信！滚开！”
　　她吼完，画里的小孩被呼唤，纷纷带着好奇从画中钻了出来。
　　“怎么啦米歇尔夫人？”
　　“谁惹我们夫人了？哦，是你呀~”
　　“你们别踩我，我的脚趾昨天才缝好。”
　　“让我们，把闹事的家伙吞吞吞吧！”


第91章 他张扬
　　“珉, 借唐刀。”
　　珉递去，随后也抽出鞭子甩在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啪啦”声, 那群小孩惊得连忙后退一步。
　　傅忻转了转手里的唐刀, 望向神情得意的玛丽。
　　“看着我做什么？好好对付这些小家伙们，怎么？规则没有告诉你们, 不能杀害主线NPC吗？”
　　“嗯，是的，但，它可没告诉我惩罚条件。”
　　“？”
　　【系统警告】
　　【不可杀死主线NPC，不可攻击和群殴NPC, 不可束缚主线NPC行动】
　　【注：主线NPC包括莉**、拉*、米**、阿**】
　　没了。还有什么处罚吗？
　　哦, 他倒是记得，珉当时“一不小心敲了”莉莉丝的头，单纯只是反噬到自己身上而已。
　　珉的鞭子甩在了那帮靠近二人的小孩身上。
　　傅忻笑了起来，提着唐刀朝玛丽走去。
　　“我来这里找你, 是为了一件事……”
　　玛丽不屑地抱臂靠墙，挑眉：“还想威胁我？说吧, 什么事？”
　　“我要你，找拉莉，临时和好。”
　　“……？”玛丽真是不懂眼前这个人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找拉莉？和好？开玩笑！”
　　刀锋抵在她脖上。
　　“唉……你还是年轻啊，很冲动呢。”
　　“我知道伤害NPC的惩罚是什么，我可不怕反噬，我是特殊技能使用者, 我能很快自愈。”
　　刀尖轻轻拍了拍玛丽的脸，傅忻觉得自己像极了打劫的痞子。
　　“可恶……我是不会找拉莉和好的。”
　　“为什么？”
　　“别管那么多！”
　　“等下, ”傅忻听见鞭子挥打的声音，“那你好歹让那些小孩回去一趟，我男朋友要累死在那里了。”
　　“？”玛丽惊讶地张嘴，目光挪到珉身上，又挪到傅忻脸上，“同性恋是违法的。”
　　傅忻“嗯嗯”两声：“十九世纪你们那确实违法，很为难你跟艾德文娜是吧？”
　　玛丽重新压下惊讶的表情：“混蛋……你究竟从哪里知道的？”
　　“让那群孩子停下来。”
　　“……”艾德文娜咬牙切齿，憋了一阵，才喊话，“孩子们，回到画里吧！”
　　“啊？为什么啊米歇尔夫人？”
　　傅忻低声对她道：“让它们一个小时内，无论如何都不要在出来了。”
　　“……你。”玛丽迟迟不下命令，那群小孩停止攻击，站在原地疑惑地看向她。
　　傅忻支出手里的蜡烛，刚好逼退偷摸着前来的蜡像。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哎，叫它们，一个小时内，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出来了。”
　　玛丽黑着脸干站了会儿，确实被傅忻胁迫得没有办法了，只能喊话：“孩子们！……呃，一个小时内，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出来了。”
　　珉放下了鞭子，朝傅忻的方向看去。
　　傅忻故意勾了两下手指。
　　珉无奈：“逗狗呢？”
　　“没有~过来嘛。”
　　珉上前，傅忻指了指玛丽：“鞭子捆得住她吗？”
　　玛丽：“？”
　　“捆得住吧，我试试。”
　　“孩子们！快出来啊！”
　　毫无动静。
　　珉两下捆住了她。
　　“……混蛋！你们两个束缚NPC行动！你们会遭惩罚的！”
　　“哦，”傅忻淡定地将蜡烛架放在了蜡像前，又扭头新点了一盏，“会遭什么惩罚？”
　　他将蜡烛架放在了另一头。
　　“你们……”
　　“不过我想说，玛丽啊，你似乎忘了，你刚刚想问，为什么我知道这么多，对么？”
　　玛丽黑着脸等他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就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真搞姬。”
　　“……你他爹！”
　　“别骂了别骂了，我们回归正题好吗？”
　　傅忻正准备说联合的事，右腿腕忽地疼痛起来，他望向珉，珉的手恰巧也在这个时候受了伤。
　　又来啊，连位置都没变。
　　“哈哈哈…咳哈哈哈，我就说啊，会遭惩罚的。”
　　傅忻想起，上一轮他们受诅咒后，始终没找到正确祈祷神像的办法。
　　只有珉最后，开了齿轮，将里面阿伯特的力量放回，吃了果子才恢复正常。
　　难道……找神像祈祷，就是那个意思吗？
　　“哎，怎么样？吓死你了吧？快松开我哦~”
　　“不松。”傅忻继续他的主题，“你要怎么样才能联合拉莉阵营？”
　　“……真是奇怪的人，”玛丽深吸一口气，“因、为、不、想！她是个乱偷东西，顽皮、自以为是的烂小孩，她是不会被主原谅的，她已经道德败坏了！而且，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恶！恶得彻底！”
　　不是，玛丽还要这么坚守NPC素养吗……
　　珉说：“她是被逼的。”
　　嗯嗯，那就是被逼的吧。
　　“那怎么办，强说搓不了这两个队伍啊？”
　　珉摇摇头，笑着望向傅忻，那眼神像是在说“看好你”。
　　傅忻想起楼上用画挡住的暗道。
　　“阿伯特和你关系恶劣吗？”
　　“废话。恶劣至极。”玛丽白了一眼傅忻。
　　“你如果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会杀你吗？”
　　“……我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杀？”
　　是哦。
　　傅忻一副“很懂”的模样，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珉，守好她哦。”
　　玛丽有些疲惫地垂着头，脸陷在昏暗的光里，两只眼珠恶狠狠地盯向珉：“放、我、走，我有急事，不会动你。”
　　傅忻刚好到了对面走廊尽头，远远地问一句：“捡莉莉丝的头么？”
　　“呃……”玛丽气得有些想笑，“我佩服你。”
　　傅忻气势太猛了打得玛丽措手不及，玛丽等他上楼后，才再次开口问珉：“你们在哪里见到艾德文娜了？”
　　珉靠墙望着大门外无休无止的磅礴大雨，走廊一闪一闪的暗色灯光让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抬起手，借这明明灭灭的蓝紫色，看清了受诅咒侵蚀而露出的白骨。
　　“在过去，或者未来的时空。总之，不是当下。”
　　又是一声雷响，宿舍楼随之传出玩家的哄闹声，珉额上拉莉留下的标记渐渐消散。
　　傅忻闲庭漫步般，悠哉地下楼，重新回到玛丽面前：“‘米歇尔夫人’，我刚刚去开了扇门，劳烦你答应我，与拉莉阵营联合，如果不行，我就强硬烧画了。”
　　“开玩笑，莉莉丝赔了整个人送给‘真神’才将拉莉的魂魄束缚在宿舍楼中，我现在又反悔？不可能。”
　　“嘎拉”一声，傅忻将一副画从锈着的勾子中拔了出来，一不小心画框被他搞者了，他倒还有良心地把画框掰正。
　　“不好意思啊，会不会把小娃娃整骨折了？”
　　“……”玛丽说不出话。
　　珉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收集了第一层楼的画，各自抱着画举着蜡烛架，上二楼。
　　蜡像只能被逼到三楼楼梯口。
　　蜡烛其实也快被烧净了，傅忻把二楼的蜡烛点好，放到了蜡像面前，蜡像转动，似乎想绕到三楼，去另一个楼梯口伏击两人。
　　珉检查好焕新的蜡烛架，笑盈盈地迎接远道而来的蜡像。
　　两人便如此默契配合，把画收到了楼顶。
　　蜡像则被逼到天台淋雨。
　　雨还在不停地下，傅忻发现这一次行动比上轮早了很多。
　　两人将画堆在蜡像面前，头顶延伸出的一截遮雨板刚好可以保护这些画不被浸入雨水中。
　　傅忻取出一根蜡烛，扔在了画布上，大火烧起来的一刹，雕像被热得开始融化，他的头变形，像奶油一样缓缓朝肩膀、胸脯流去。
　　珉关上通往天台的铁门，将雨泼洒出的噪音隔绝在外，这栋楼又安静了起来，两人并肩下楼，准备去接玛丽。
　　安静的环境下，一楼的动静也可以隐隐约约传上楼道。
　　傅忻下楼时脚步放轻，屏气听楼下动静。
　　“快~帮我松开。”
　　“知道呢。”
　　“哎呀你快点，他们待会儿就下来了……”
　　……
　　楼道太昏暗，傅忻不慌不忙又去点了蜡烛架才下楼。
　　因为珉绑的绳子看上去就不那么好解。
　　烛光在一楼阶梯晃了晃，玛丽低声骂了句什么，系统没翻译，反正听出来是个骂人的单词。
　　傅忻与珉重新站在了她面前，她骂完过后倒依旧是不服输的表情，目光看向她前方的女子。
　　艾德文娜。
　　艾德文娜这时还扎着干净利落的丸子头，穿着西装，鞋底沾了不少泥，傅忻盲猜她方才代替了玛丽去捡莉莉丝的头。
　　“这么一会儿就叫了帮凶？”傅忻笑着下楼，丝毫不畏惧。
　　艾德文娜抽出匕首，尖锐端指向傅忻：“别靠近。”
　　“亲爱的，问你，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艾德文娜回复得干脆利落。
　　“……你不认识？你没见过。”
　　艾德文娜臭着脸，持匕首朝傅忻逼近：“见都没见过。给她松绑，听见没？”
　　上一轮她好歹装装，见傅忻的时候笑嘻嘻喊声“小先生”。
　　反差真大。
　　“没有想伤害你的玛丽的意思，我来找你们谈点事。”
　　艾德文娜握进匕首的骨节因太过用力，关节发出了轻响，她皱眉：“你叫她玛丽？”
　　“那称呼什么？”傅忻笑问，“米歇尔夫人？”
　　“好啦，别逗她了，”玛丽抬头，“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嗯，我就是，你们不愿意与拉莉阵营联合，我只能用点强硬手段了。”
　　艾德文娜怒喝：“你敢！”
　　傅忻心说这个痞子他当定了：“我这里两个人，你拿什么抵抗？”
　　艾德文娜目光投向傅忻身后气定神闲的珉，又看向行为举止莫名其妙的傅忻，她扯扯嘴角，另一只手动了动，黑色烟斗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掌上。
　　又来。
　　艾德文娜笑意更甚，势在必得。
　　白烟缓缓飘洒离开烟斗，傅忻正准备从物品栏中提出拿出唐刀，毫无征兆地，身后的珉胸膛的温度靠来，并伸出手捂住了傅忻的口鼻。


第92章 他被抢走
　　艾德文娜与朦胧烛火光晕后的那双银色美眸对视, 忽然，她浑身都感到疲软，尤其眼皮越发沉重, 身旁的玛丽担忧地呼唤：“艾德文娜！艾德文娜！”
　　她听见, 但无法回应，一手撑着墙, 坐倒下，而后昏睡过去。
　　这是珉的特殊技能。
　　催眠。
　　比艾德文娜的烟斗来得要快好多。
　　“你……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玛丽拔高音量，她非常认真地质问两人，傅忻知道，这下不能和她再开玩笑了。
　　“别担心, 你们两个都不会死, 你们是被我们‘绑架’给阿伯特的，并非‘自愿’。”
　　玛丽做NPC的时候，系统会给她ooc的时候拉红线、拉警报。
　　所以有时候她反抗的话，未必要真听进耳。
　　“放开我！我才不去！你们信不信, 莉莉丝马上就能被调过来！你们…你们谁也逃不掉她的杀戮！”
　　傅忻置若罔闻：“艾德文娜我拖过去行吗？扛肩上不好吧？”
　　玛丽哑口无言。
　　“这样行吧？”傅忻将她拉起，让艾德文娜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微微弓着背将她拖拉上楼梯台阶。
　　珉走到玛丽身前，重新给她换了个绑法，而后提着“绳子”，慢慢拉着她上台阶，玛丽重心稳住后，珉就松了手，跟在她背后上二楼。
　　傅忻将艾德文娜拖到暗道, 粉红巴洛克风门入目，傅忻与珉烧完了画, 所以闪烁着的绿色系统字幕早已消失，他可以直接开门了。
　　后方玛丽还极其配合地喊了几句：“我不进去！你们要干嘛！我是不会投向阿伯特这个伪神的！你们两个……也是阿伯特的伪信徒吧？！快放开我！”
　　珉站在她身后轻轻笑了，大概是被她的演技逗乐了。
　　“笑什么？莉莉丝马上就要到了，你们拉着我进这个门，下次就是她砍下你们的头……”
　　傅忻开门锁：“好了‘米歇尔夫人’，靠嘴皮子功夫袭击我们是吧？”
　　门被推开，绿色的乱码在里面飞开，傅忻拖着艾德文娜进去，珉“胁迫”玛丽紧随其后。
　　房门一关，天蓝色的墙面成功刷新出来，粉色的房间门闪了闪，绿色乱码填满三个方框后，房间门也成功展现在四人面前。
　　“这是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们——”
　　傅忻打断：“当NPC真累嗓子。”
　　玛丽：“……”
　　【你愿意帮助拉莉吗】
　　同样的一句话出现在了镜子里。
　　门顶上显现出字迹。
　　【愿意】【有待考虑】【不愿意】
　　“我不愿意。”玛丽阴恻恻道，突然不大吼大叫，兴许是为了保护嗓子。
　　“不愿意也得愿意。”
　　傅忻拖着艾德文娜走入【愿意】
　　门后依然是重复的房间。
　　【你愿意帮助米歇尔夫人吗】
　　‘米歇尔夫人’沉默了。
　　怎么贴脸开大啊？
　　傅忻笑笑，四人一起进入了【不愿意】
　　不出所料，他们被传回了杂物房，傅忻低头捡起一张纸，踩踩地板，招呼珉挪开杂物。
　　推着玛丽进迷宫后，傅忻这回没拿核能手电筒，只能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行走。
　　“……系统的声音已经吵得我脑子疼。”玛丽停住脚步，“好歹照顾一下我这个‘受害者’。”
　　珉收回捆在她身上的鞭子。
　　“勒死我了，”玛丽一把将艾德文娜搂回自己怀里，“我的小阿姨，沾了男人的恶臭了可怎么办？”
　　是哦，艾德文娜叫坎贝尔公爵小侄子，玛丽又是坎贝尔公爵的姐姐，艾德文娜的辈分还在这俩人之上。
　　但……
　　“为什么要叫小……阿姨？”傅忻问。
　　“她年纪比我小啊，她还年轻，我已经三十多岁了。”玛丽捏了捏艾德文娜的脸颊，“她以前总是仗着辈分比我大，经常逗我让我不高兴。”
　　“你要跟他们说我坏话？”艾德文娜突然睁眼，玛丽捏在她脸上的手立即松开了。
　　“才没有。——哎呀你掐我干嘛。不准报复我~”
　　傅忻与珉带头走在前面。
　　“你们两个自己跟上来。”傅忻道。
　　玛丽牵着艾德文娜小跑跟去，艾德文娜疑惑：“玛丽，你们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真变成游戏玩家了。”
　　“嗯？”
　　玛丽看着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手表：“还有系统消息栏呢，说我们开启了新的游戏模式。”
　　艾德文娜也调出系统消息。
　　【玩家艾德文娜】
　　【原属米歇尔夫人、莉莉丝阵营】
　　【因主动联合阿伯特，触发隐藏条件，游戏模式改变】
　　艾德文娜心说好一个“主动联合”。
　　【全新游戏模式正在加载中，以下为新一轮的游戏规则】
　　【现在分为两个阵营】
　　【赎罪者与审判者】
　　【玩家艾德文娜属于赎罪者】
　　【你的任务是：存活，反击审判者，找到真正的神明】
　　真正的神明？傅忻在心中默念这个词。
　　这可是他上一轮游戏，都没完成的事吧？
　　因为阿伯特，只是一棵古树修成的仙。
　　思索的时间，珉已经打开了前方的巴洛克房门，血味裹着生锈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
　　傅忻跟着前脚刚踏入刑房，整个地便都开始晃。
　　除了泥土与石头动摇的声音，四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各自握进手里的武器。
　　傅忻的唐刀在墙面上划出一道痕，他阖眼，听见黏稠的液体落在了身后。
　　他回身后退几步，抬头看天花板。
　　一只“爪子”从缝里伸出。
　　确实是爪子，七根长有至少十三厘米的手指，毫无肉感，深蓝色的皮包裹着骨节。
　　洞口很快被那家伙掏得大了几圈，它第一时间就是把头伸出洞口，用巨大如乒乓球的眼珠看一下房间里的四位玩家。
　　玛丽：“……确实是新模式，当NPC的时候系统可一字不提会有这种家伙出现。”
　　艾德文娜将她护在身后：“看一下出口。”
　　傅忻早早站在了铁门前，刚把手放在了门上，便被一股怪力弹开。
　　他误以为是“地震”的缘故，又试图去开门，怪力将他整个人往后推了一步。
　　珉扶住他的后背，伸手碰门把，“咔擦”一声，开了。
　　傅忻刚想说这铁门有恶意，结果那股力量再次扑来，很是不容拒绝地将他往后推，这时，墙面上突然出现一个泛着红光加速转圈的阵法。
　　珉冲上去抓住傅忻的手，傅忻的头发飘在了阵法圈上。
　　霎时，古老的语言传入耳，傅忻没有听懂，却看见珉的手臂上出现了倒十字架。
　　【“没听懂么？”】
　　【“我是说，他被审判者标定追杀记号了。”】
　　【“我不允许你干预这件事。”】
　　傅忻咬牙，伸手够住珉的衣袖。
　　【“放，开，他。”】
　　艾德文娜与玛丽两人共同抵御钻进来的异形，连傅忻方向的视野都被恶心的怪物挡住了。
　　“怎么了！”
　　……
　　一根红色的触手从阵法里钻出，环住了傅忻的脖颈，但并未用力，像是警告。
　　珉一掌拍入墙中，裂缝攀爬，掌心的血流向阵法。
　　傅忻的手颤着松开了珉，珉仍努力捉住他的手腕。
　　触手收缩后又下移，环住傅忻的腰部，傅忻知道无法抵抗，将唐刀丢在脚边。
　　【“十秒。”】
　　“……杀了林深。”
　　傅忻扯出牵强的笑。
　　“你有十条命。”
　　林深得到的外界帮助太多了，如果单挑，他在珉面前不过三脚猫功夫。
　　只要不毁坏关联物品，珉是很难被杀死的。
　　珉的眼底流露出万分痛苦的情绪，他上前抱住傅忻，用手掌的血去涂抹阵法。
　　“只有六条了。”
　　傅忻瞳孔皱缩，他的脸颊沾了珉温热的泪滴。
　　怎么会？古城他没有失手过，修道院…方才的拉莉也没有致他的死。
　　珉紧紧抱住他。
　　“古城那次隐藏任务不是让我二选一，也不是杀队友…而是指明了要我杀你，否则剥离我四次重生……”
　　“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腰部的触手绞紧，不可抗力将他拖入深渊。
　　【“舍不得？”】
　　傅忻被甩在新空间的“地面”上。
　　事实上，就是一大片那家伙的肉而已。
　　傅忻紧紧闭着眼，手指嵌入祂的肉中。
　　【“你啊，是怎么做到，进游戏不到几个小时，就打通了真正模式呢？”】
　　傅忻装耳聋。
　　【“听不见么？”】
　　傅忻不回答祂，静静地躺了一阵，不知祂何时来到了身旁，掐住了他的下巴。
　　傅忻将眼睛睁开一丝缝。
　　祂同样生着雪色的头发，穿着管理员的服饰。
　　也是那张脸。
　　“瑜”掰着他的脸，俯身，一字一顿地在他耳畔道：“现在，听见了吗？”
　　傅忻扒开祂的手坐起：“你把我带到这里做——”
　　瑜冰凉的手掐在了他的脖颈上，力量向地逼他下跪，大拇指腹摁在跳动处。
　　“我在问你呢，我的爱人。”
　　分明是威胁性的举动，祂面上却能笑得如沐春风。
　　“阿瑜，”傅忻轻轻去摸祂掐在脖子上的手指，他微微张嘴希望肺部接触到更多氧气，“你不是…明知故问嘛……”
　　他说完，倒是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没心没肺地扯出一个恶劣的笑。
　　“哦，我倒是知道，他给你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瑜稍微收了些笑意，眼眸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傅忻，“你，从哪里回到这的。”
　　“为什么要告诉你——”
　　瑜指间的力气增大，傅忻感觉脑子里涨得厉害，热气从下往上涌。
　　告诉祂，是从第四个副本回来的。
　　祂也许会认为，祂就是被傅忻二选一杀死的那个人。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不过眼下应付好祂、让祂高兴最为重要。
　　“咳……松手，第三个副本。”
　　“是吗？就是下一场游戏呢。”瑜手上力量稍减，微微弯下腰，拉近二人面庞的距离，“告诉我，你因为什么而选择倒退时间。”


第93章 他被讨吻
　　为什么选择倒退时间？
　　这是个好问题。
　　“因为死亡。”
　　“嗯？”
　　傅忻故作难过地挪开眼：“因为……死得人太多了。通关副本需要维持一定的人数, 不能低于。”
　　就他方才被拽入这个空间前，与珉拉拉扯扯的场面，他说他在第三个副本最终投靠了瑜, 瑜要是信了, 那可能大脑是触手做的。
　　“怎么会呢？死了多少人？”
　　“都…都被我们杀死了。”
　　瑜的轻笑声如同棉花飘过傅忻的耳垂：“包括我么？”
　　“包括他。”
　　祂的指尖撩拨过傅忻的脸颊，动作虽轻, 傅忻却怕祂方才那一划动会挑开皮囊戳进血管中。
　　“诶~？真的吗？你有那么好骗？”
　　“……”
　　傅忻哑口无言，因为他是真的被骗到了。
　　瑜松开了他。
　　傅忻这才得以站起身。
　　“阿瑜，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保护你。想见你。”
　　“……可是，游戏玩家缺一个，进程推动得就慢一些。”
　　“那你亲亲我, 我考虑放你离开。”
　　傅忻叹了口气, 心想没事，反正这两个人格最后都要合在一起，都是一样的待遇。
　　他扶住祂的肩，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瑜像是尝到了什么甜点，红舌露头回以他湿润与缱绻。
　　“那我考虑一下, ”瑜转眸，“我不同意呢，万一亲了我的人放出去，又去亲别人，多不好。”
　　“你无非是想让珉死而已，我知道，我出去做任务, 等他处理掉林深，我就杀他。”
　　“你, 杀他？哈哈，你确定？”
　　傅忻又讨好地亲了亲祂的脸颊：“对不起，我赔罪，我对他态度好，是因为那张脸和你一模一样。”
　　“你这么说，我该高兴么？”
　　那傅忻是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你在我这里睡一觉，我就放你走。”
　　那还得了。
　　“我认真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最好是。
　　“睡一觉，然后放我走？真的？”
　　“嗯。”
　　傅忻卷了根触手当枕头，真就躺下睡了。
　　*
　　瑜把傅忻拉入小空间的确算是在保护他。
　　新模式开启时，异形怪物肆虐地图，甚至不受林深和齐漾的控制，无差别攻击了好一阵时间。
　　这一场的玩家们都是老油条，并且都是从古城大逃杀当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异形出没虽没造成伤亡，但也将整场地图搅得鸡飞狗跳。
　　等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局势才逐渐可控起来。
　　齐漾带着十几只异形走过庭院，她虽被A12背地里称作“毒虫”，可来到0号空间被迫戒了不良习惯，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面色看着有些萎靡，身上还留有老旧针孔与意外造成的伤疤。
　　她穿了条黑色短裤，两边腿环上各绑一把弯刀，上半身就一件紧身黑衫，走在雨夜里倒也不嫌冷。
　　一块亮蓝色的宝石被她拿在手上抛着玩。
　　“你好哦，小猫。”
　　齐漾主动向对面的树林旁的人打了声招呼，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裹挟着雨下苦闷的草木气。
　　隋昭己跑动的身影一顿。
　　“小猫，我来还你东西。”
　　隋昭己被这诡异的称呼刺激得眉头一皱。
　　“还什么……抢都抢走了。”
　　“小猫——”
　　“别乱叫，烦死了真没礼貌。”白猫转身，“怎么样？这块宝石林深抢走发现对他没用？”
　　齐漾稳稳接住下坠的蓝宝石：“没用，引起了拉莉暴走。”
　　新模式开启后，隋昭己是第一个闯入阿伯特所在房间的人，顺理成章拿走蓝宝石递给了拉莉，没料林深趁场面混乱又把宝石抢了。
　　那宝石不过是帮助拉莉恢复理智的工具罢了，他还真以为是个宝贝了？
　　“喏，还给你。”
　　隋昭己后退：“你别靠近我。”
　　异形将齐漾围住，齐漾歪头，空洞的眼神在黑暗下显地有些瘆人。
　　“小猫，你长得好漂亮。”她抿嘴笑，“可以和我打一架吗？打赢了就把宝石给你。”
　　隋昭己懒得跟神经病废话，转身就要走，一只鬼脸从树上掉了下来，把她逼得回退。
　　“找这么多帮手……还真是不要脸。”她理了理在风雨中飞扬的长发，用簪子重新将发丝束好，“我又没向你讨要宝石，我不稀罕，拉莉暴走控不住她，那是你们的事咯。”
　　的确，齐漾搞错了一件事：她应该付出点代价请求隋昭己把宝石还给拉莉，而不是在这里以高高在上的态度“施舍”她。
　　暴走的拉莉狂杀异形，只对她和林深有害。
　　“好吧，小猫——”
　　“我说了不要叫小猫。”隋昭己白了一眼。
　　“你叫什么名呢？”
　　“就叫白猫。”
　　“不如小猫。”
　　……
　　“白猫，怎么样才能让你收下宝石？”
　　“？”白猫没什么耐心了，拿出了她的狙击枪，“滚。”
　　齐漾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可以掏出去的代价，既然隋昭己是这种态度，她就算把宝石留在地上，隋昭己也不会交给拉莉。
　　这样拉莉的就被削弱了。
　　那她应该去威胁隋昭己。
　　异形离开了齐漾身边，纷纷围上隋昭己，拦住了她的去路。
　　齐漾拨开一只挡路异形的身体，走上前，宝石临时放进物品栏，空出两手摸上弯刀，干净利落地将其拔出。
　　“你子弹早就用完了。去找拉莉。”弯刀一左一右框在隋昭己脖子上，齐漾说，“这是银项链。”
　　很幽默。隋昭己满鼻腔都是草木泡涨的味道。
　　“你架着我怎么走？”
　　“那就让你被包围着走吧。”
　　齐漾又收回了弯刀，她方才的举动只是轻轻的恐吓罢了。
　　一只异形依托细细密密的小触手趴着地面满满走来，它手上握着根生锈的巨型钓鱼钩，挥动两下威吓隋昭己抬步，隋昭己只能被这么一群恶心的脏东西簇拥着朝树林外走去。
　　雷达已经失效了，现在屏幕上的红点显示的只是齐漾和林深，拉莉已经不属于她这个阵营需要提防的人物。
　　要找拉莉，还得问齐漾。
　　“有雷达吗？”
　　“……雷达？”齐漾念出这两个字，似乎是在回忆。
　　……
　　“有吗？”
　　“没有吧，”她懒懒回应，打了个哈欠后，眼袋与黑眼圈错觉般更明显了，“那是哪来的东西？”
　　起初雷达是用于检测拉莉和莉莉丝那种神出鬼没的人物，现在齐漾和林深都走的张扬路线，哪用得着雷达，他俩人未到，声势就要闹得够大。
　　隋昭己干脆把自己的雷达扔给了齐漾，看看雷达会不会在她手里变换功能。
　　齐漾把雷达拿在手里晃了晃，说：“看不懂。”
　　白猫回答：“那我也没办法。”
　　她望了眼远处到处乱窜的异形怪物，有些失望。
　　她倒是希望路上遇到【赎罪者】队友拔刀相助一下。
　　不知道哪只异形的羊角敲了隋昭己的脑袋，它的羊角极其长，脏泥满布，甚至长了点小蘑菇。
　　齐漾的帮手把她围得太死，毫无生路啊。
　　啊这些东西太恶心了，和齐漾一样恶心。
　　……
　　正当齐漾研究雷达研究得正痴迷时，骨骼被掰断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齐漾放下雷达，余光中修女服一角闪过。
　　拉莉，自投罗网。
　　又或是，拔刀相助？
　　齐漾驱使周边更多的异形朝她扑去。
　　但暴走状态的拉莉被一团黑雾包裹，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便将怪物的手臂划开深痕，直劈关节。
　　隋昭己更不想归还宝石了。
　　齐漾指挥攻击又上头了，隋昭己身边的怪物也逐个被调去了拉莉的方向，她立即变成猫的形态，轻巧地避开怪物，朝隐蔽的地方逃去。
　　她才跑了几步，一根细小尖锐的银针裹毒穿过雨丝扎进了她的后腿，这一袭击令她滞住了呼吸，又被迫回归人形倒地。
　　齐漾与众多异形擦肩而过，走到隋昭己旁边，踢了踢她。
　　“没死啊？”
　　一根针而已当然不会致死，但却足以让隋昭己疼得头晕目眩，她的手指抓进了脏泥中，拔起几根枯草。
　　“真烦，接近不了拉莉，你办不了这件事了对吧？”齐漾又踢了她一脚，踩在受伤腿部，如同碾碎烟头般，鞋底在伤口按压旋转。
　　隋昭己心里早将齐漾的祖上八代全诅咒了个遍，齐漾从兜里掏出一根有些湿了的烟，点燃，叼在嘴上，回头望望还在屠杀的拉莉。
　　“那算了，临时避开她好了。”
　　说罢，她两手拿起弯刀，这一次不是威胁。
　　烟雾与大雨模糊了她笑得有些病态扭曲的面容。
　　“刺啦”一声皮开肉绽，血混入水。
　　“小猫？”
　　死人无法回应她。
　　齐漾蹲下，两指戳入隋昭己腹部破开的伤口，沾了一手温热。
　　她将血液放入嘴中滋滋地吸，不愧是猫猫美女，吸食她的骨髓大抵也是这般美妙。
　　“齐漾，你在做什么？”
　　齐漾厌烦地抬眼，晃了晃手中的弯刀：“林深，别来烦我。”
　　她的眼周黑色沉淀格外深，薄得如同刀片的嘴唇也是乌黑的，脸颊上的苹果肌也有些断层，不笑时臭脸格外严重。
　　“谁想烦你，东西没还成？”
　　“是啊，”她回头，发现隋昭己已经没了影，只剩下一只猫尾，登时不高兴了，“滚，啊。我到手的小猫……”
　　“你到底在说什么有的没的——”
　　“我还想问你，”齐漾站起身，弯刀抵在林深肩上，“你有事没事抢拉莉宝石做什么？”
　　“反正我做了件有用的事，你只需要知道这点。”林深拍开她的弯刀，招呼一大批异形者前往教堂。
　　黑色鹿角插在异形的脑袋上，它两只生满绒毛与腿同长的臂膀朝天上升高，就以这个动作跟随林深，如同走在朝圣之路。


第94章 我的私人恩怨
　　主教堂成为了【赎罪者】的保护区, 怪物无法入内。
　　艾德文娜与玛丽死里逃生，急匆匆地赶进教堂内。
　　在她们进入教堂的瞬间，除了中央, 其余廊道通通紧闭上大门, 发出“砰”地一声，惊扰到室内其余玩家。
　　讲台上方开始显现字迹。
　　【玩家玛丽、艾德文娜】
　　【你们已承诺与阿伯特、莉莉丝恢复正常交流关系】
　　【吾判定你二人受恶魔的蛊惑犯下滔天罪行】
　　【请前来受洗】
　　室内玩家的目光纷纷锁定到两人身上。
　　玛丽远远站着：“阿伯特吗？记仇也没必要这样公开处刑吧？”
　　艾德文娜则硬着头皮先玛丽一步走了过去：“你要做什么？我代替她。”
　　【释放吾】
　　艾德文娜“啊？”了一声：“你倒是说说, 怎样释放你？”
　　【交出米歇尔的笔记】
　　玛丽说：“不在我身上。”
　　【密码】
　　“我哪知道，”玛丽扫了一眼周围的玩家，“你们有拿到我笔记的吗？”
　　众玩家：“……”
　　总觉得画面有些诡异。
　　“我。”
　　拉米雷斯面无表情地将笔记递给她。
　　玛丽翻到最后一页的摩斯密码：“不知道呢，这是系统写的，只是署名的我, 它又没让我去背。五个字母对应五个数字, 另一对我不知道。”
　　【送来，我知道】
　　玛丽被他使唤得有些不爽，但还是把笔记送到了讲桌上。
　　阿伯特半天没发言，玛丽调侃：“阿伯特, 你是不是也变成玩家了？”
　　【我不是，但你现在是了】
　　“好吧好吧, 那我还能回归NPC身份吗？我不会要参与后面的游戏吧？”
　　【不知道】
　　艾德文娜说：“你最好别变回NPC，之后我们要死就一起死了。”
　　“哦~说得对呢。”玛丽面上还挂着笑，余光中掠过一个黑影后，她立即回头，“漆拉？”
　　坎贝尔公爵扶礼帽的动作顿住。
　　艾德文娜转身，她倒不惊讶，毕竟她是跟坎贝尔公爵一起进入游戏的。
　　“玛丽, 我忘和你说了，小侄子也来了哦。”
　　阿伯特直接打断对话。
　　【为什么地图上有一处摩斯密码被消除了？】
　　【玛丽？】
　　玛丽一脸不在乎：“我不知道, 可能是林深他们怕你出来干的吧？”
　　阿伯特很迅速地切换文字。
　　【艾德文娜，是你？】
　　“不是我。”
　　一大群异形怪物从教堂门口压过，它们的语言怪异，不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有的身形庞大，重量惊人，快步跨过去造成了巨大动响。
　　室内的玩家将注意力又通通转移到了门口。
　　“刚刚林深是不是经过了？”
　　……
　　几滴血坠在地板上，莉莉丝的头与身分离，被他分别捏在左右两只手上。
　　“怎么是你？”玛丽打量他，“你腿上的诅咒消了？”
　　“嗯，”傅忻将莉莉丝的头安回脖子上，朝前推给玛丽，“呐，你的刀。”
　　玛丽接过一身铁锈味的莉莉丝，有些嫌弃地将她身形扶正。
　　“你做了什么消除诅咒了？我都不知道诅咒从哪来的。”玛丽问道。
　　傅忻无奈说：“不是被吸进阵法了嘛……百般求饶换来的。”
　　他说完这话也不等周围人听懂，直接走进讲台：“阿伯特，密码6828。开走廊门让我进去。”
　　【地图上的摩斯密码是你划掉的？】
　　“嗯？”傅忻没懂，“划什么？”
　　【数字摩斯，刻建筑物上的】
　　“不是。”傅忻瞥了眼艾德文娜，才游戏开始没多久她就把摩斯划了？上一轮也是这样吗？
　　但是，上一轮游戏阿伯特是知道背叛者来着。
　　……有些想不通了。
　　“应该是林深他们划的，开走廊门啊。”
　　【不是林深，一开始就被划掉了】
　　“？”
　　那你上一轮说的是什么？
　　“阿伯特，你要是不想从棺材里出来你就继续跟我耗着吧。”
　　阿伯特有一阵没回话，大厅里沉寂了一阵，才发出齐刷刷的开门声。
　　玩家们看见傅忻很果断地选了条走廊，单挑匹马地走了进去。
　　要是隋昭己在场肯定会评价一声“装呗男”。
　　傅忻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阿伯特躺着的棺材，旁边依然碎着一些雕像，他输了那几个密码，成功掀了棺材。
　　阿伯特一袭圣衣两手掌交叠静静地躺在棺中，光线照在他锋利的轮廓上，发冠放置在肩旁，开棺没几秒后，他便有苏醒的迹象，缓缓睁开了蓝瞳。
　　傅忻扶着他的棺材，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这里供奉的神是谁啊？”
　　阿伯特刚醒，被问得懵懵的。
　　“神么……那座石像吧。”
　　“庭院里那座？”
　　“嗯。”
　　那是魔啊。
　　看来靠NPC无用，傅忻将他从棺材里拉出。
　　“走，开齿轮去。”
　　阿伯特却拦住了他：“神力现在就开启不太好，容易消耗过多，我们先观察外面的局势。”
　　“外面局势挺不好的。”傅忻从进教堂起就步伐紧迫，“林深和齐漾在抓白猫和珉，我们没几个队友，死一个都可惜。”
　　“那也不能开齿轮。”
　　傅忻伸手捉住走在前方的阿伯特的衣物布料，将他往回拽，阿伯特被他扯得连退了几步。
　　“不开齿轮，可以，待会儿抽你血的时候，不要躲。”
　　“？”阿伯特不明白他的意思，“我的血？”
　　“你的血，缓解米歇尔诅咒。”
　　阿伯特询问：“谁被诅咒了，我现在就可以去救他。”
　　傅忻嗤笑一声：“被追杀的珉，你现在出去试试啊。”
　　*
　　闪电劈开了半边天，雷声轰炸在耳畔，林深踢走一块石头：“喂，齐漾，别站在树下。”
　　齐漾“哦”了一声，走出昏暗阴影。
　　“手上拿的什么？雷达？”
　　“昂，”齐漾空洞的眼盯在雷达上的白点，“小猫送的。”
　　“找不到你的小猫了，她逃出了我们的可追踪范围。”
　　“哦……”齐漾继续低头看雷达，如同中邪了一般，“那这个是谁啊？”
　　林深识海里同时爆出系统提示。
　　他看向雷达上的追踪信号，笑了起来：“是我要追杀的人。”
　　齐漾迟缓地点点头：“那先抓你的吧。放小猫多跑一会儿。”
　　林深立刻带队伍朝那个方向冲去，他看见珉的轮廓在建筑物附近闪烁。
　　齐漾紧随其后：“在哪？”她的声色低沉落入夜雨中。
　　“米歇尔的大楼。”
　　“怎么又回到那里去了？”
　　“鬼知道。”林深说，“他很难抓。”
　　“哦？那我有兴趣。”
　　两人一齐闯入了大楼，留了一些异形守门，又指挥了一些异形爬墙。
　　珉的轮廓就在顶楼天台。
　　齐漾兴奋地冲到了林深前方，一脚踏入天台，只听“啪嗒”一声，黏糊糊的白蜡溅了一整个裤腿。
　　“什么东西啊！”齐漾被恶心得低吼，想抬脚却抬不起，林深见状扔了一只异形在地上，踩着异形路过齐漾身边。
　　珉站在天台的栏杆旁，背对着两人，林深望向他时，发现远处天边泛起了浅浅的蓝光。
　　要天亮了。
　　林深握着长剑前进，鞋底踩在烧焦物上，珉微微侧过了头，风拂起他的雪发。
　　“最好是单挑，”珉的手中也亮出唐刀，“你的女队友精神有些不好，发起疯来不太好对付。”
　　齐漾听了这话，更努力地开始挣扎，却被那股白色的怪东西越裹越深。
　　林深冷声道：“齐漾，少动点，等我手头的事处理完。”
　　齐漾烦得龇牙咧嘴。
　　两样武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响亮的金属声。
　　林深的攻势一向很迅猛，但操之过急，一心追求杀死珉，珉时攻时守，每每触底反弹，从林深身侧闪去，林深躲得也快，刀刃划过衣物。
　　这样比拼下去，雨水冲泡着林深的汗水，而珉从始至终气定神闲，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林深后退几步，被他逼到角落，目光四处扫动，忽然发现珉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只剩白骨。
　　他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提剑朝珉受诅咒侵蚀的区域袭击去。
　　珉轻巧躲过，可林深后续一直抓着他的弱点不放。
　　第二次被逼到栏杆旁的人是珉，他淡定地准备下一回合的斗争，一个爪子从旁边的墙壁伸来，刺破袖子钩住他裸露出的关节骨。
　　林深趁机提剑刺向他，怎料到珉手臂朝反方向空气撞去，快速脱离了魔爪，没让林深成功伤到要害。
　　林深的剑恰恰刮下珉的一小块烂掉的皮肉。
　　雨渐渐下小了，淅淅沥沥的雨冲走地上的一滩血。
　　林深微微歪头打量珉：“你不觉得痛？”
　　珉的衣物有大半片被红色浸湿，他反问：“你觉得呢？”
　　潜伏的异形受到指令纷纷跳上平台，林深追上珉，珉的刀刃稳稳划过怪物跳动的肉块上，爆出大片蓝色液体。
　　珉的攻击重心转向异形，林深则干扰他的每一个举动。
　　局势对珉很不公平。
　　“很厉害，怪不得傅忻喜欢你。”林深阴沉道。
　　当最后一滴雨落在栏杆上时，异形全部被珉击中要害栽倒在地，林深将珉翻倒，一拳捶至珉的腹部，再一抬拳头，即将砸至珉的太阳穴。
　　珉对于他的攻击，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给予林深反馈，只是用只剩下白骨的手接住了他的那一拳头，他的力量凝于指上，将林深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林深皱眉，抬高他的剑朝珉的心脏刺去。
　　剑刃破开血肉格外容易，林深认为，杀死任何一个靠近傅忻的人，都是格外愉悦的事，他入了迷地来回将剑刃刺入珉的身体，再拔剑，想将他捅得千疮百孔。
　　剑上尽是黑血。
　　诅咒估计已经蔓延了珉身体的大部分区域。
　　他早就半死不活了。
　　珉捏住林深拳头的力气越来越大，林深露出困惑的神情。
　　珉轻轻笑了，他虽浑身是血，刀上污垢满布，但他不像杀戮者，他温和的神态太具有欺骗性。不过温和与力量本就没有直接联系，他的强大是从内而外生长的。
　　“不是诅咒麻痹痛觉的原因，”珉道，随后另一只手抓住林深的脖颈，林深面色骤变，他只需再增大力量便有将林深头身分离的可能，“我的生存不需要心脏。嗯，主神给你送过命数吗？她那么信任你。”


第95章 他心疼我
　　林深被他掐得说不出话, 扔了刀也去掐珉的脖子，珉抓住他的胳膊，只是呼吸间, 手臂骨骼“咔擦”折断, 林深疼得低吼，眼底一片猩红。
　　“你之前虐狗吧, 听幺零零说，你还喜欢虐猫，”珉露出怜悯的神态，松了掐在他脖子上力量，“你通常会从哪里下手？”
　　林深咬牙忍了痛, 脖间压迫散去后, 他求生本能地大口呼吸，边吸气边笑，血便随他每一次笑得发抖，从嘴里往外一股一股漫开。
　　“你杀我啊, ”林深的黑瞳直勾勾地看着珉，“你杀不死我的。”
　　“是吗？希尔维亚给你无限生命？”
　　“哈哈哈…”林深放肆地笑出声, 眼眶却睁得很大，想将珉的微表情尽数收入眼里，“是啊，无限。她让我来杀你。啊——！”
　　珉捉住他另一只手，又是一声“咔擦”声，他说：“我所理解的痛，全是希尔维亚与系统故意为之的恶作剧, 这种的，我理解不到。你理解得了吗？”
　　林深疼得要命, 音量拔高宣泄。
　　“S1！你别得意！”他气喘吁吁，在这一刻眼珠子仿佛要瞪出眼眶，“你杀不死我的！杀不死我的！几十条我布好的诅咒都将让我和傅忻永生永世束缚在一起！你要改变？你要救他？有多少人盼着夺你的头颅，你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要保护他？！”
　　珉低眸看他发疯。
　　“很多人想来杀你！你知道吗？所有副本的关卡都逼着让你去死，你要拖着傅忻一起吗？哈哈哈……你就算拖着他一起也、不、能、同、葬！”
　　“因为我会先一步毁你的尸和你的魂，你死后！一定见不到他！他只会再次重生在我的怀抱中，永远！永远！”
　　“我倒是想知道，”林深的声音弱下去，嘴边溢出的血越发多，珉的刀扎进了林深手臂，而后是肩膀，林深痛得面部扭曲，嘴上还是不服输，“我想知道……你图他什么？你和他才见过几面？你们能有什么交集？你有我爱他？你有吗？”
　　你有吗？
　　珉问：“你是不是每次都从四肢下手？”
　　他不等林深回复，刀刃砍进林深的大腿。
　　一旁的齐漾仍没从黏人的液体中挣扎出来，看见林深要死了，十分不满。
　　“喂喂！林深！你个靠不住的死东西……”
　　珉抬头瞥她一眼，她不屑地笑了：“你等着……”
　　她似乎在努力调动周边剩余的异形怪物。
　　林深已经被解剖得支离破碎了，珉提着刀朝齐漾走去。
　　“干嘛？你要杀了我？”齐漾遗憾摇头，“可惜我也很难彻底被杀死。”
　　“嗯，”珉带血的刀沾了底下白色粘稠液体涂了一墙，再远远地用刀推了她一把，她被迫两手扶墙，两手被黏在墙上，死活拔不开。
　　“隋昭己那条命是你拿走的？”
　　白色液体努力朝齐漾身上爬，缓缓将她包裹。
　　“靠……隋昭己谁啊？”
　　“白猫。”
　　“哦……”液体蠕动爬上她下巴时，她眉飞色舞地回应，“是我杀的。很可爱。”
　　液体封住了她的口鼻，她因窒息面部肌肉抽了两下，很快就被液体吃进。
　　她的这副躯壳成为人形模板，新的蜡像缓缓生成。
　　*
　　阿伯特拒绝离开教堂寻找珉。
　　理由是，他离开主教堂十米远后，主教堂就没有保护作用了。
　　好吧，傅忻接受这个理由。
　　阿伯特：“不止是棺材旁的摩斯被销毁了，其他地方都被划掉了。”
　　“那不就是林深他们划的么？”傅忻道。
　　“我最先看见棺材旁的，早就被划了，后续慢慢扩大可观察范围，其他地方的摩斯密码是慢慢越来越花，有几个是林深划的，还有异形刮的。”
　　傅忻不以为意，停在主教堂门口，旁观异形怪物跑步：“已经放出来了，不用再关心这些了。”
　　“呃……倒也是。”阿伯特望着天际的浅色蓝光，“你要出去了吗？”
　　“光线好为什么不出去？”傅忻说，“你救不了他，我去救。”
　　“等等。”阿伯特喊住傅忻，傅忻回头，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像气泡般五颜六色的膜。
　　“借你把小刀，”阿伯特递出的那把刀做工精致，刀柄是亮色的桦木，刻满太阳的符号，“帮我找一下拉莉，我感觉……她那边情况不太对。”
　　“拉莉？”
　　她能怎么样？
　　不过确实，全部NPC都聚在了教堂里，只剩她了。
　　“可以。”傅忻接过小刀，“还有事吗？”
　　“没有，你……啊？他是不是回来了？”
　　一个硬邦邦的身体靠近傅忻，将他抱住。
　　这个拥抱有些突然，傅忻视线一低，发现血浸染的衣袖，与衣袖下的白骨。
　　“珉？”
　　“是我。”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像是没入了尘土般。
　　傅忻转身拉起他往墙边站，破晓的光芒缓缓上升，逐渐驱走了异形怪物，傅忻借这光线，不由分说地扯开珉的衣领。
　　触目惊心。
　　傅忻闭上眼。他有些难受，他胸脯里包裹的内脏仿佛也千疮百孔，每一次生命活动都疼得如同凌迟。
　　他揽住珉的肩膀，蜻蜓点水地贴了下他的唇瓣：“你是来讨功的？”
　　珉笑笑：“嗯。”
　　傅忻说不出话来。
　　珉将一块冰凉的物件放入傅忻手心。
　　蓝宝石。
　　“还有，”珉似乎不太重视自己身上的问题，话题转移，“我们烧画的时候，画堆就在遮雨板下，但，我刚刚去看的时候，天台正中央，也有一滩烧焦的痕迹。”
　　“天台正中央？”傅忻念出这五个字时，他感觉心脏在狂跳，浑身的热量都在上涌，他望着珉，因过度的紧张，眼前出现细小波浪。
　　那个位置，不正是，上一轮修道院他们烧画的位置么？
　　“怎么了？”
　　“……没什么，你现在诅咒问题太严重了，”傅忻松开他，“阿伯特无能为力，你自杀吧。”
　　他说完因不忍心再看他，背了过去，珉却将他拉回身前。
　　“阿伯特不是给了你一把刀么？”珉点了点太阳穴，“这次，总可以了吧。”
　　记忆回溯至古城地图的夜晚，他也是很自然地让傅忻亲手去杀他。
　　他没有痛觉，但傅忻有。
　　“我见不得血腥场面了，”傅忻深吸，“这么喜欢指使我杀你？”
　　淡青色的天空还留有稀落残星。
　　太阳升起的方向没有高山遮蔽，光束张扬地照在二人身上，珉的雪色睫羽垂下，将情绪拢入阴影里，他像要被融化的冰制雕塑。
　　“因为你重塑过我的生命，所以如果后续会死亡，我希望最好每一次都还在你手里。可惜，你的重来告诉我，我没有还成。”
　　……
　　“你这辈子都别想还。”
　　傅忻说完，珉没有动静，他又去抓珉的肩膀：“现在，立刻，向系统申请自毁，把诅咒消了，听见没？”
　　“傅忻！”
　　阿伯特不合时宜地走出主教堂门，喊了他一声，阿伯特的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傅忻。
　　傅忻最后看了珉一眼，珉说：“去吧，你走了我就申请。”
　　……
　　傅忻与阿伯特走入主教堂，艾德文娜和玛丽并肩站在门边。
　　“我说过咯，他受诅咒后，被阵法带走，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玛丽道。
　　傅忻无可否认这个事实，阿伯特神情凝重：“能消除诅咒的，只有神了。”
　　“不能是魔本身么？”
　　阿伯特摇摇头：“魔鬼诅咒已下达，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捣乱人间的机会的。”
　　啧，还真有。
　　所以把他叫走就只是为了问这个？
　　“其实我想问的是，”艾德文娜道，“你从哪里回来的？阵法通往了哪？”
　　“从庭院回来的，阵法通往的世界，应该不在这个地图上。”
　　艾德文娜扶额：“搞什么？所以傅忻你进入阵法后见到的是魔鬼？哪里有神？系统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玛丽说：“他那阵法和与我们签合约的恶魔，似乎是一个东西吧，我突然记起了。”
　　“……你真的是NPC吗？”傅忻无语。
　　“不好意思哦，”玛丽似乎陷入了回忆，“那个家伙，会取消诅咒么？真神奇。”
　　“玛丽，”艾德文娜不知何时离开了四人讨论区，站在一块浮雕旁，“这些浮雕怎么裂缝这么多？”
　　“哈？”玛丽站在原地没动，“你啊，看仔细了么？浮雕，我们可是一次没用，就被调队伍了。”
　　“真的。”艾德文娜沿着墙壁走，“这一路，都是裂开的。”
　　烧焦的平台正中央，没用却裂开的雕像。
　　上一轮游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现象。
　　傅忻伫在原地，他有些摸不准这层游戏了。
　　时间倒退，系统归还了玩家灵魂，重置了一定的命运轨道，却没认真修复地图？？
　　“玛丽，这里都碎成渣了。”艾德文娜指道。
　　玛丽朝不远处的玩家问道：“你们来主教堂时，这里的浮雕是烂的吗？”
　　坎贝尔公爵最先用目光回应她的问话，拉米雷斯远远道：“我们刚进教堂，这里的浮雕就算烂的。”
　　包括，摩斯密码，也是一开始就有的划痕。
　　如果艾德文娜这次没来得及销毁摩斯密码，那，就可能是上一轮游戏时艾德文娜留下的痕迹。
　　至于其他被销毁的摩斯，大概是林深这一层划掉的。
　　但是，主教堂头顶被树撑破的漏洞已经补好了。
　　傅忻抬头。
　　天花板……不会塌吧？
　　“阿伯特啊，”傅忻道，“拉莉这个点，应该已经消失了，她夜晚才会出现。”
　　“啊，是的。”
　　大厅内的玩家陆陆续续地找了个地方小憩。
　　“我也有些困了，休息前请你帮个忙。”
　　“什么？”
　　“你用你的‘上帝视角’看看天花板会不会裂，如果裂了，能补点就补吧，我不想被砸死。”


第96章 他与我的跨时空相望
　　修道院之外, 魔的空间为林深与齐漾开放。
　　四面八方的赤瞳齐刷刷睁眼。
　　【“做得不错，都有杀戮记录。”】
　　齐漾低头抠指甲缝的血，林深嗤笑：“叫我们来做什么？”
　　【“你们不能在白日活动, 来我这里休息, 我赋你们一个技能。”】
　　两人都有了兴致：“什么？”
　　【“我的诅咒功能交予你们，你们标记玩家后, 他们同时会受到诅咒侵蚀。”】
　　【“祝你们一臂之力。”】
　　齐漾拖长声音“哦”了声：“真好心呢。”
　　林深默了默，却说：“你声音很像个人。”
　　周边赤瞳的目光明显愠怒，一根触手从暗处伸来，倏地缠住林深的脖子。
　　【“不要把我和任何的个体比较。”】
　　“……你，”林深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触手绞得更紧了, 他只能先应了声，“知道了。”
　　齐漾小声道：“我也觉得。”
　　触手脱离林深的脖颈，猛地挥去，一把将齐漾撂倒在地。
　　“靠！”
　　【“安分。”】
　　【“夜幕降临时, 我会放你们出去。”】
　　“哎林深，”齐漾从地上爬起, “我们下一个捉谁啊？”
　　“不捉白猫，因为她血太厚。”
　　“切，”齐漾撇嘴，“我就要捉猫猫呢。”
　　林深不耐烦地回应：“别捉了，一次夜晚杀了个珉和白猫，白天他们又复活，先清人数吧。”
　　“啊呀, 说得有道理呢，”齐漾摸出雷达, 雷达上就剩白点，“那捉谁呢？好多人我都不认识哦。”
　　“捉谁……”林深在脑海里点兵点将，“杀拉米雷斯吧。”
　　“嗯？”齐漾努力回忆长相，“住我对面那家‘贵族’的侍从？好哦，他看上去武力值很高呢。”
　　“嗯，”林深道，“出去就动手，来快点。”
　　*
　　夜幕降临时，有不少异形怪物也是从天上坠下，重量级的异形怪物先是砸在了主教堂顶上，又被阿伯特的保护力量弹开。
　　阿伯特汗涔涔地看着天花板——他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补天花板，不然，刚刚那些怪物一砸，天花板就塌了。
　　傅忻预判得很对。
　　不过等他回到教堂内部后，傅忻已经不见了。
　　阿伯特心里万分感激：傅忻去找拉莉的行动真快。
　　他感激到一半，忽地眼前一黑，再然后，便是棺材板按下去的声音。
　　“哐当。”
　　教堂内的玩家眼睁睁地看见阿伯特消失在原地。
　　【系统提示：保护屏障关闭】
　　【两个小时后，阿伯特的棺材可再次开启】
　　众玩家沉默，偏是在这诡异安静的气氛下，玛丽大笑出声，笑得格外明朗。
　　“他怎么这么惨啊还要被关回去一次！”
　　……
　　“我操，怎么那个人被标记了？”
　　“完了，这下异形能闯进来了……”
　　“先跑吧，这种密闭空间能打几个异形？”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玩家们纷纷往外涌，游荡的异形怪物也有了锁定的目标，被玩家牵动着追逐。
　　暴雨倾泻而下，雷电再次回归修道院的上空。
　　傅忻站在宿舍楼的房间，透过窗户往外看动静。
　　即使外面闹得能掀了天，宿舍楼这边还是一片死寂。
　　因为宿舍楼的门、走廊都又小又窄，使得大块头的异形怪物不太爱往这里闯，小块头的异形怪物偶尔会出现在走廊中，但并不难对付。
　　蓝紫色的光在走廊天花板一闪一闪，傅忻拉开床头柜，翻出核能手电筒。
　　拉莉只会在夜晚出现，并且按系统的习惯，她会被刷新在宿舍楼里。
　　傅忻打着手电筒路过每一层，他边走边清点蛋白石物品栏里的杂物。
　　最后，停在了四楼。
　　他用阿伯特的小刀撬开螺丝，取下油画。
　　里面仍然放着那张双面有字的纸页。
　　【我赋予祂灵魂，细细描摹祂的五官，想象祂的声音和温度。】
　　【神说：“……她若求告我，我就应允她。她在急难中，我要与她同在。”】
　　再看这些文字，傅忻有些共情。
　　他和珉有点像这两人。
　　傅忻将蛋白石取下，放进暗格中，纸页覆在蛋白石上，然后将油画归位。
　　再见，永远留在这一层游戏里吧。
　　傅忻收拾完，准备离开，方一转身，一团黑色的头发撞入视线中，再然后是陈血凝固在脸颊上，以及那双血丝满布的双眼。
　　“宝石，给我。”她的声音嘶哑，仿佛嗓子里塞了个钢丝球。
　　“给我啊！!”
　　“给你。”
　　蓝宝石落入手中，她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但。
　　傅忻捉住她的手，拉莉以为他又要抢宝石，张开嘴尖叫了一声，后退：“你要干嘛！”
　　傅忻真的受不了大吼大叫的家伙，但还是耐着脾气：“你的那根手指，为什么被削掉了一层肉？”
　　拉莉看向自己握宝石的手：“呃啊啊啊！是那个家伙！那个卷毛！”
　　“卷毛？”傅忻想半天，“怎么了？”
　　“就是那个！驱动好多魔鬼打你的臭家伙！他不仅抢我宝石，还…还削我的肉！”
　　林深。
　　拉莉一想到林深，又开始尖叫，抓着头发蹲下身。
　　“烦死了烦死了…什么臭东西……”
　　傅忻拍住她的肩膀：“别激动。我帮你报仇，你倒是告诉我，他为什么削你手指的肉。”
　　“不知道！他，真的很奇怪！”拉莉愤怒地抬起头，“我手指上有一把印入皮肉的十字架，他抢我宝石的时候，同时割了那块肉！什么癖好？！”
　　十字架。
　　傅忻愣住了。
　　他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扶拉莉肩膀的手垂下，他听见心跳，还有些耳鸣，雨水灌入生锈的铁缝。
　　“哦，对了，他把我的那块肉拿在手里，我很难靠近他！”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拉莉觉得很好笑，“他竟然会怕我？”
　　不是。
　　林深不是怕你。
　　傅忻深吸一口气，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天花板，虹膜都将被染作蓝紫色。
　　“你知道，怎么找回你的那块十字架么？”傅忻问话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怎么找回……”拉莉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呃……可能，阿伯特靠近的时候，它会奔向阿伯特吧。”
　　好诡异的浪漫。
　　“哈哈……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拉莉站起身，雷声在窗外轰然一响，“毕竟，曾有一次被抽筋拔骨碎尸万段，血肉四溅那一刻，我想全部洒在阿伯特的身上，嗯……能让他生长得更高大些吗？”
　　“很诡异。”傅忻回答。
　　“你？你懂什么？”拉莉讥讽一笑，“你根本不懂。如果我的血肉留在了树边，秋天他就会落下与我相伴，从此冬日他与我共白头，春日他与我共新生，夏日他与我共风雨。”
　　好吧，这样描述也许是挺浪漫。
　　不过。
　　“你的那块肉…真能自己动？”
　　拉莉白了傅忻一眼：“真的，我被卸成几块后，还能到处乱跑。”
　　“怎样能让你那块十字架跑起来？”
　　“……你神经病啊，”拉莉骂道，“那么关心我那块肉做什么？怎么？你们喜欢十字架自己画一个在手上啊。哼。”
　　傅忻叹了口气。
　　“好了，外面什么情况你也知道，阿伯特找你。”
　　“阿伯特找我？真的吗真的吗？”
　　“嗯，我带你过去。”
　　“好哒好哒~”
　　傅忻最后检查了一下油画，带着拉莉下楼。
　　“对了，宿舍楼来过一个白头发的人吗？”
　　“白头发？来过啊。”拉莉说，“他突然出现在一个房间，然后我就忘了他去哪里了。不过他被标记了。”
　　“被标记了？”
　　“是啊。”
　　“你确定？”“嗯嗯非常确定哦。”
　　傅忻的左手捏紧，他指关节动得咯吱咯吱响。
　　傻逼林深，打不过他还一直追着他打。
　　“不过哦，他的境况蛮危险的。”
　　傅忻停步：“嗯？”
　　“不知道为什么……卷毛那帮人现在有恶魔的诅咒技能，标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手已经开始流血了。”
　　傅忻不想再受刺激了。
　　“快点走。”
　　“切，什么态度。”
　　话刚说完，一只骷髅朝拉莉奔去，拉莉哇哇大叫，傅忻一脚踹上骷髅，拉莉赶紧跟在他身后跑。
　　“你慢点啊！我害怕啊啊！呜呜呜……”
　　傅忻一刀刺入飞来的小怪身上：“都跟你讲了，快点，跟上。”
　　拉莉一路边叫边跑，傅忻握刀握得手腕酸涩，两人在路上磨蹭了大半天才进了教堂。
　　可这时的教堂里面已经没有玩家了，倒是异形在里面游走。
　　“怎么回事？”拉莉害怕得缩在傅忻后面。
　　傅忻说：“不知道。”
　　“啊？那，那阿伯特呢？”
　　傅忻抢过拉莉的吊坠，拉莉害怕的面色蓦地变了，一瞬间说不出话也不再思考，直接朝里面的异形怪物冲去。
　　不好意思了。
　　“去那条走廊。”
　　拉莉一边徒手撕怪，一边被傅忻手里的蓝宝石吸引往走廊飞奔。
　　怎料到走廊对面飘来了如同鬼魂般的莉莉丝。
　　虽然莉莉丝与拉莉处于同一阵营了，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互相僵持不下。
　　傅忻上前提住莉莉丝的后脖，将她放远。
　　“我的宝石！给我！”
　　拉莉张嘴大吼，直直朝傅忻冲去，傅忻将宝石伸至她脸上，她顿住脚步，伸手。
　　傅忻递给她。
　　“你干嘛抢我宝石！”
　　傅忻没理她，面对墙壁，将齿轮往回拨动。
　　“啊？！”
　　机关触发，暗道缓缓展开在两人面前。
　　上一轮游戏，开齿轮的是珉，傅忻没有进去过。
　　傅忻拉她进暗道，摁下拉杆，把暗道门关闭。
　　“那是……阿伯特的神力所在！”
　　“嘘。”傅忻提醒，“不要碰。”
　　“啊？好吧。”
　　穿过两三米长的短廊，来到神像前。
　　这是以阿伯特为模型的神像，神像被关在铁笼里，背后的墙用记号笔赫然写着：I see u.
　　房间角落有一张木桌，拐角处结满蜘蛛网。
　　桌上摆着一只钢笔压着片纸，还有一瓶墨水。
　　至于那张纸……
　　上面是傅忻熟悉的字迹。
　　【再跑一轮，我取画烧画，回二楼】
　　但留下这张纸的人，在背面写到——
　　留信【阿瑜】
　　【这是第一次开齿轮】
　　【因为你与我同样对这场游戏感到不解】
　　主教堂彩窗上，雨的掌印纷乱。


第97章 他的跨时空留言
　　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 在此刻重回脑海，变作放慢的电影镜头，将一切细节暴露无遗。
　　那会儿珉刚解开神像, 阿伯特昏迷在原地, 两人在走廊上碰面。
　　傅忻又看见了那双殷殷如海缱绻柔和的美眸，化不开的无力与情意浓厚地沉淀在那一刹。
　　“……如果。”
　　“如果什么？”
　　“没什么, 这副身体痛感太强烈了，我先走了。”
　　珉那时并非想说“如果我这一趟死了”“如果我一去不回了”一类傅忻乱脑补的丧气话。
　　他想说的是。
　　【如果你看到了这张纸】
　　【你要清楚一件事】
　　【廊道地板边缘，有些血渗进来了】
　　【很旧】
　　【我在考虑是不是该出去和你说一声】
　　【其实我不太希望你看到这里】
　　是啊，毕竟，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指尖拂过尘埃, 触碰钢笔。
　　【I SEE U（爱心）】
　　【我还是回来找你了】
　　【待会要第二次开齿轮】
　　【我的阿瑜】
　　傅忻写下, 钢笔离手后，桌面灰尘四起。
　　“拉莉。”
　　“嗯嗯！”
　　“我现在去找阿伯特，”傅忻尽量放软声音，好好与她商量, “你就一直留在这里好吗？阿伯特需要你的时候，会给你传话。开启神像的密码是……”
　　ICU, 9321。
　　“是9321，记住了吗？能做到吗？”
　　“阿伯特……怎么了？”
　　“阿伯特没事，只是局势太混乱，一时半会没办法聚在一起。”
　　小姑娘你配合一下吧。傅忻有些心累。
　　“回答我。”
　　“9321。我知道了。好吧，我在这里，哪也不去。”
　　傅忻快步走至短廊，他仔细观察确实有些陈血渗在地板缝隙中, 并且是从边缘开始渗透。
　　看上去……左右像是有空间的，血像是从隔壁透进来的。
　　珉为什么会提这滩血迹？
　　傅忻将拉杆上挪, 走出暗道：“拉莉，自己过来关一下门。”
　　“哦……”拉莉蹬蹬两步跑上去压拉杆，暗道一关，傅忻再次确认了一遍手表上的消息记录。
　　【……阿伯特的棺材可再次开启】
　　也就是说阿伯特又被关进去了？
　　傅忻和游荡的莉莉丝擦肩而过，按熟悉的路线朝阿伯特的棺材走去，周边的浮雕裂痕明显，无一幸免。
　　系统啊，你是有多抠门？
　　他还想问问阿伯特，天花板究竟坏没有呢。
　　傅忻来到阿伯特所处的楼层，暗室入目。
　　很不幸，还有另外一个人在那里。
　　傅忻握紧小刀。
　　林深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坐在人家棺材板上抽烟。
　　他在游戏里从来不缺烟，可能是希尔维亚送的吧。
　　“林深，坐那干嘛？”
　　“守株待兔。”
　　林深将烟头摁在棺材板上磨灭。
　　傅忻笑着走进暗室：“今天标记了谁啊？”
　　“拉米雷斯，还有那个白毛。”林深吐出一口白雾，挑眉，“拉米雷斯已经死了哦，下一个，就是白毛了。”
　　“你打不过他，你太弱了，林深。”傅忻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你以为把他杀干净了，我就会跟你走？”
　　林深捉住他的手指，嘴角扯出恶劣的笑：“无论如何，你只能跟我走。你从来摆脱不了我，不是吗？”
　　傅忻带有尾音地“嗯”了声：“你是指，你当年向我的命运秩序设置了各种条条框框，所以我没有办法脱离你？”
　　林深面色一僵。
　　傅忻抽走手，俯身，唇瓣贴近林深的耳垂：“林深啊，这种秩序，迟早会有打破的一天，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它，只会存在于过去了。”
　　傅忻一刀插入林深心口，这一刺稳稳当当，不偏不倚，他一边将刀子往更深处插，另一只手去摸阿伯特棺材的锁。
　　林深没有反击的意思，傅忻顺势将他推倒在棺材板上，刀尖从心口豁下，林深体内的东西朝外狂跳。
　　傅忻摸了一手的血，拽住他的胳膊扔到对面墙边，林深便倒在了碎雕塑堆里，他的脸上被溅满了自己的血。
　　傅忻露出张扬明朗的笑容，低头开阿伯特的锁。
　　林深的躯体消失在一旁，他重生去了。
　　几秒后，阿伯特成功掀棺而起。
　　“傅忻，现在他们阵营标记你们后，不仅能追踪人的轮廓，还会带去诅咒效应。”
　　傅忻的指尖敲了敲棺材边缘：“什么意思？”
　　“标记人后，那个人也会开始朝骷髅形态转变。”
　　“……”
　　标记了珉？
　　傅忻把阿伯特拉出了暗室：“能帮忙吗？”
　　“什么忙？”
　　“你和珉，换一下身体，你的灵魂，可以勉强保住他的□□。”
　　“啊？但我不确定，我能打得过那帮人，那他的身体不会直接死在我手里吗……”
　　“拉莉被我安置在了你的神像那，”傅忻认真道，“出事的时候，传音给拉莉，叫她开锁。”
　　“可我不在教堂，安全区就没有了。”
　　两人到了一楼。
　　“现在还没有其他玩家进来，”傅忻道，“我会在这里杀怪堵门，而你，换了身体过后就往这里赶。能行吗？”
　　“行，”阿伯特坚定，“就当报答你救拉莉。”
　　傅忻轻笑：“我可没救她，倒是她很有力量，我只是给她找了块安全的地方休息而已。希望你们两个打好配合，神像密码9321，你传音的时候顺便告诉她。”
　　“她还不知道啊。”
　　“她知道，以防万一。”傅忻抱臂靠在教堂门边，“我是怕她在里面睡昏了头。——你快点行动吧。”
　　“好…好的，我现在就和那个人沟通。”
　　阿伯特站在原地闭上眼，试图与珉的精神连接。
　　【“周边有危险吗？”】
　　傅忻看见阿伯特闭了半天眼没个动静，约莫二十几秒后，阿伯特睁眼。
　　“怎么样？”
　　“他不回我啊。”
　　傅忻抿唇：“再等等吧。”
　　真出事了？
　　两人沉默地站了半天，阿伯特再次闭眼。
　　【“周边有危险吗？受了诅咒，可以与我交换身体。”】
　　……
　　“傅忻？”隋昭己穿过五颜六色的保护屏障进入教，“这里没别人了吗？”
　　“没有。”傅忻心不在焉地回答。
　　隋昭己似乎明白他在担忧什么，说：“金鱼现在情况不太妙。”
　　傅忻垂眼：“他怎么了？”
　　“齐漾追杀他，两人几个回合后，打到了修道院旁边那座山上。”
　　傅忻阖眼，平缓心态，而后喊了下阿伯特，阿伯特木然睁眼：“没回复。”
　　有回复就怪了。
　　“隋昭己，你怎么知道刚刚那些事的？”
　　“哦，”隋昭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好几个玩家都被卷入山林里了，齐漾用异形把他们围进去，我钻了空隙逃出来。
　　我们都在试图观察那俩的弱点，齐漾和林深真难杀，不知道要触发什么才能彻底淘汰那俩。”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傅忻对阿伯特道，“你先和拉莉说好，让她数十秒，就开神像锁，你大概第七秒和珉交换身体。”
　　“那样的话，他的身体会变成树。”
　　“嗯，那就让他变成树吧。”
　　“不经过他同意吗？”
　　傅忻摇头：“他都自身难保了。”
　　很多人都在努力逼他去死。
　　希尔维亚给他那么多条命数，是享受虐杀的感觉么？
　　最过分的还是古城那一次，她清楚珉不会杀傅忻，便派系统给了那么一条怪异的任务给他。
　　明摆着要折了他的后期发展。
　　阿伯特站在原地，团团光晕将他包裹，持续了约莫两三秒后，光晕迅速退散。
　　傅忻抬眼，与眼前蓝瞳目光相撞。
　　珉回来了。
　　只一瞬相望，未来得及做任何功夫，剧烈的震动遥遥传来，白猫从椅子上跳起。
　　天花板碎裂的声音入耳，三人一齐朝室外奔去。
　　整个游戏地图都在疯狂地摇晃。
　　电闪雷鸣之际，巨树自山顶扎根，冲开云层生长。
　　金色果实的绚烂照亮山的上空，光芒逐渐蔓延，朝修道院伸来。
　　如水晶剔透的叶片在雨中泠泠作响，光影簌簌掠过雨幕。
　　众多异形怪物被吞噬。
　　枝桠朝地图边缘蓬勃生长，几只穿梭在空中的飞行怪物，被枝桠的尖锐刺破身躯，或被毒树叶包裹。
　　隋昭己满面雨丝，愣愣地看着远处的光景：“我们过关了吗？”
　　傅忻也不知道。
　　他们的任务是，杀林深与齐漾，找到真神。
　　达到了吗？
　　旧模式的任务是：破解谜题，解锁神像，逃出生天。
　　显然，阿伯特只属于“解锁神像”这个条件，并不属于“找到真神”。
　　真神，到底在哪里？
　　这是旧模式留下的难题。
　　也是傅忻第二轮游戏需要破解的问题。
　　“白猫，林深的关联物品，是拉莉指头上的一块肉，这是杀死林深的关键，至于齐漾，我确实不知道。”
　　“什么？拉莉指头上的一块肉？”
　　“很震惊吧，”傅忻道，“林深真是被主神庇佑的幸运儿。”
　　隋昭己不可置信：“到底是怎么会想到，把关联物品，放在NPC的肉|体上的。”
　　傅忻突然觉得手臂很疼，撕裂感一阵阵传来，隋昭己还在耳边唧唧呱呱地吐槽系统设计，他低头拉开衣袖，标记符号分明地出现在手臂上。
　　一旁的珉蓦地伸手握住傅忻的胳膊。
　　“你……”
　　霎时，巨树生长方向再次传来极大的轰动声。
　　隋昭己连连后退几步。
　　傅忻侧头望去，心跳漏了几拍。
　　红色触手从地里伸出，直直捉住了巨树的枝桠，眨眼的速度，将枝干绞断，紧接着是树干。
　　毫不费力地将树干分离成两半，随后连根拔起……
　　傅忻尝到骨骼与皮肉分离的痛。
　　他知道，林深要以胜者的姿态来到他面前了。


第98章 他的二次重来
　　傅忻当时太冲动了。
　　他不该直接在棺材室杀了林深。
　　阿伯特死后, 珉也减掉了命数。
　　阿伯特的死亡意味着傅忻再没有办法引出林深的关联物品。
　　第三次标记回到了隋昭己与傅忻身上。
　　漫天尘灰被雨水扑落在地。
　　傅忻踩着一地废墟，去暗道里寻找拉莉。
　　拉莉握着宝石往角落里缩了缩，宝石的光色暗淡了不少。
　　“阿伯特……”
　　她的豆大的泪珠滴在手臂上, 不停抽泣, 一眼没看傅忻。
　　“我可以救他，”傅忻蹲下, 指骨擦了擦拉莉下巴上的泪珠，道，“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茫然地抬头，重复地念：“你可以救……他？”
　　“嗯，”傅忻问, “你的‘十字架’什么时候被林深取走的？”
　　就算阿伯特还活着, 十字架也不一定会被吸引到阿伯特身上。因为林深很大概率不会把关联物品携带在身上，那就是块，很没什么用的肉。
　　所以，不如直接从源头掐断。
　　她垂下头, 擦了擦泪：“那些怪物刚出现的时候。你……真的能救他？”
　　“我会救他，也必须救他。”
　　这时, 有人触碰暗道机关，门缓缓拉开。
　　傅忻的指腹摩挲刀柄。
　　暗室外的微光落在短廊上，一个矮小的人影站在门口。
　　人影动了动，关门，步履平缓地走向傅忻。
　　那张稚嫩的脸与静如深水的眸子形成鲜明对比。
　　“我刚好在找你，傅忻，”坎贝尔公爵将铁锤扔在傅忻脚边, “你熟悉这把锤子吗？”
　　傅忻捡起铁锤，说：“忘了。”
　　“我在教堂二楼一个房间里找到的, 挪开一张桌子，有人用带血的手写下了你的名字，你的名字下面就是这把铁锤。”坎贝尔公爵道，“什么原因？”
　　傅忻有在认真回忆，起身：“说了你信吗？”
　　“你先说。”
　　“是我上一场游戏留下的。”傅忻疲惫地靠上墙，“这场VIP游戏局，上一场我在普通局，也用的这个地图的……算缩小版。
　　墙上有我名字，是因为那局死得人太多了，有个玩家神志不清，说，如果他死了，我也别想逃出去。
　　至于这把铁锤，是因为他想转移标记，咒我死，所以我杀了他。”
　　坎贝尔公爵沉默。
　　傅忻懒洋洋地扯出一个笑：“信么？反正，你给我这把铁锤的时候，我挺惊讶的。”
　　一旁的拉莉小声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嗯，来过。”
　　拉莉睁着湿漉漉的眼看向傅忻：“我只给两位旅人写过那几个字：修道院的大门再次为您敞开。因为只有你们见过真神。”
　　“真神？”傅忻不解，“没见过。”
　　“你，你一定见过！”
　　拉莉情绪激动道，话音刚落，暗道门的方向再次传来动静。
　　室外的光线一根根缓缓伸入暗道，汇聚成光束，靴底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声响。
　　傅忻的呼吸略微快了起来。
　　“很激动啊，是发现什么可以对付我们的办法了吗？”
　　拉莉朝角落缩去，又有些崩溃了：“你还怎么救阿伯特，我们都会死……”
　　坎贝尔公爵的手杖敲了敲地板，一道阵法出现，挡在短廊。
　　“林深，别想靠近。”坎贝尔公爵冷声。
　　“你的蓝条应该不多了吧？”林深面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你还想拖延多久，你们的人在模式切换前就被拉莉杀死了几个，现在还有什么挣扎的意义吗？”
　　坎贝尔公爵从容淡定地应对他：“我手上有齐漾的关联物品。”
　　“哦？”林深讶然，“你还能摸到她的关联物品。”
　　“她又不是什么很谨慎的家伙。”
　　“哦，的确，”林深不以为意，“我可没有把那位疯婆娘当队友，还有，你的阵法是拿来哄我的吧？”
　　他说罢，一脚踏破短廊与房间的分界线，走至坎贝尔公爵面前，手指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压在墙面上。
　　坎贝尔公爵的小孩形态是严重弱点，面对林深，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你一路清扫异形，哪还有余力对付我呢？阿伯特死了，你们失去了最大的反抗力量。”
　　傅忻投向林深的目光沾满了修道院的灰烬：“林深啊，劝人不挣扎，可太恶毒了。”
　　坎贝尔公爵的身体被甩在地上，傅忻拍拍拉莉的背，以示安慰，他的膝上放着一块怀表，傅忻的手掌离开怀表，包围它的银环反方向转动，赤瞳表盒竟眨了下眼，指针回扣。
　　林深的思绪一刹空白，傅忻淡然的笑容却灼烧了他的视网膜。
　　【系统提示：玩家傅忻，启用关联物品特殊功能】
　　【扭转时空，回到过去】
　　【根据玩家划定，本次时光旅行在修道院随机降落】
　　傅忻独自漫步在黑暗的空间里，他一直对“循环”这种事感到畏惧。
　　可当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远处有一道白色的光穿过黑暗，傅忻便朝那束光走去，脑海里浮现方才那一轮修道院的细节。
　　渗血的短廊，遗留的铁锤。
　　碎掉的浮雕和天花板。
　　烧焦的天台正中央。
　　以及拉莉说的“真神”。
　　白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
　　林深，这次你必死无疑了。
　　……
　　场景转换。
　　一股巨力将傅忻朝后方猛推去，这时听觉才回归，耳边一片嘈杂，傅忻睁眼，珉的面容入目。
　　【“我不允许你干预这件事。”】
　　【“放、开、他。”】
　　红色触手绞上了脖子。
　　珉在这一刻握着傅忻的手臂不放。
　　傅忻却漠然松开他：“放手。”
　　珉的动作一僵。
　　傅忻甩开他的手，触手轻轻一使劲就将他拖入了阵法中。
　　这次瑜并没有粗鲁地把他甩在地面上，相反，祂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傅忻。”】
　　“阿瑜，我在。”
　　【“我想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傅忻好态度回复他：“问吧。我知无不答。”
　　【“你是怎么做到进游戏这么短暂的时间，就打通了真正模式呢？”】
　　“你像是明知故问。”
　　【“嗯？是哦，他给你留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周边赤瞳齐刷刷地睁眼。
　　傅忻呼吸一滞，那些眼睛弯起来……笑？
　　！
　　瑜忽然闯入了他的视野中，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你从哪里回到这里的？”瑜抱住傅忻，脑袋埋在他的臂弯里，声音有些闷闷的，“你也会回来找我么？”
　　“嗯回来找你的。”
　　“你心跳好快。我听见了。”
　　瑜捧住傅忻的脸颊，火热的情绪在他眼底汇聚，他抿唇笑起来，按住傅忻的后背，深深吻去。
　　傅忻很配合他唇齿间的戏码，你来我往，中途抽离给自己留有喘息余地，而不至于被溺死在瑜的欲海之中。
　　“……阿瑜，”傅忻抚住他的后脑勺，又主动亲吻了他一回，等瑜被他讨好得心情愉悦，放松警惕后，才说，“我是从第三场回来的。”
　　瑜眯眼：“是吗？”
　　“阿瑜，其他人你都可以不信，但是你要信我的，”傅忻回应他的拥抱，充溢整个空间的橙香气让他的思维有些迟缓，身体都在发软，使得他说话时的轻颤，仿佛是因为见到瑜太激动造成的，“你，一直很努力去追求希尔维亚的认同，对么？”
　　瑜抚摸傅忻背部的动作停下，指尖敲了两下他的皮肉，像警告。
　　“嗯，你这么说，没错哦。”
　　“那你就一直陷入在自证价值的漩涡里了，”傅忻软下声音，“她对你的认可，又起什么作用呢？她只是把你当作杀死你‘未来’的刀而已，你的‘未来’死了，你以为她会认可你吗？”
　　“……呵。”瑜松开傅忻，面色冷如薄玉，“你是来为珉求饶的？”
　　“不是，我是来救你的——”
　　瑜伸手钳住傅忻的后颈，另一只手抬高傅忻的下巴，带有报复与侵略意味地啃咬他，从锁骨到脖颈，酥麻与刺痛扰乱了傅忻的思绪。
　　瑜在他耳畔轻笑：“继续说呗。”
　　傅忻的手揉入瑜的发根，他的眼里有些水汽，木然望着上方的赤瞳。
　　橙香。
　　他又使诈。
　　“这次不行，”傅忻挣开他，“我和你说真的，我回来，就是因为，我跟你都听了希尔维亚的话，把珉杀了，我们两个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你没有‘未来形态’了，你也会死亡啊，你被自己杀死了。”
　　瑜依然是很随意的态度：“我有做过这个猜想，不过杀珉的动机格外强烈，我很难忍啊。”
　　“动机？”
　　“嗯…”
　　“你不就是嫉妒他么？”傅忻抬手掰正他的脑袋，拍拍他的脸，“你就是嫉妒他，对不对？”
　　眼前的“瑜”是过去的他，是负面情绪堆叠的他，划分这两个形态的分界线，大概就是第一次遇见傅忻的时间。
　　傅忻这么猜，原因很简单。
　　瑜由希尔维亚塑造，又由希尔维亚封锁。
　　而珉，就是傅忻偶然一次跨时空沟通赋予了他二次新生。
　　“你嫉妒他可以被我唤作‘阿瑜’，而你随时都在被希尔维亚抛弃。”
　　“你嫉妒他新生后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嫉妒他外表的光鲜亮丽，嫉妒他有更柔和、海纳万物的内在，对吗？我没说错吧？”
　　“你还嫉妒他什么？嫉妒这个吗？”傅忻指了指自己脖上粉红的标记，“这似乎就不用了吧？我给你很多次了。”
　　瑜垂眼，抿着唇，一身雪白站在赤红的颜色之中，这副表情倒是显得无辜。
　　哈，你就装吧。
　　傅忻咬他的嘴唇。
　　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不是？你觉得你跟他已经是走在不同轨道上的个体了，你想拥有他那样的生命？”
　　“阿瑜，不要再倔了，他现在的处境也很糟糕，你和他始终都走在一条轨道上，你们就是一体的。你所经历的，他都不会忘。”
　　“……嗯。”瑜似乎有些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哪有自己和自己吃醋的……”
　　“就有，”瑜说，“你信不信，就算是表面风轻云淡的他，内里早就因为我和林深的存在疯狂过无数次了。”


第99章 放他走了
　　“他啊, ”傅忻心里偷笑，珉都势在必得了，还有什么担忧的, “好了, 我不管了，你现在放我走吧, 我们好歹离开这层副本，再说其他。”
　　瑜拉住傅忻不放：“不行，你要留在这一会儿才能走。”
　　“我不想消除诅咒了，瑜，”傅忻很是疲倦, “大不了我自杀一次消掉, 无论如何，我现在必须走了。”
　　瑜还是不放，傅忻在他开口前先一步道：“副本结束，我补偿你。”
　　瑜美眸一转, 周边红色的光投入眼波中。
　　“你一定要来见我。”
　　“会的。”
　　赤瞳合上眼，威胁收敛。
　　回溯游戏的第二十分钟。
　　瑜放他走了。
　　傅忻争分夺秒地在白色通道中奔跑, 通道尽头显示着修道院的小图像。
　　他一刻也不敢停步，一是怕林深先一步动手了，二是怕瑜反悔。
　　触碰到小图像的瞬间，雷雨声入耳。
　　物品栏里还有把匕首，足以让他防身。
　　时间回溯没带走蛋白石一类的特殊物品，傅忻想应该还留在油画背后的暗道里，他是安全的。
　　暴雨泼在脸上, 远处主教堂矗立于电闪雷鸣之中，傅忻手臂稳稳挥下将匕首扎进异形怪物的肉中, 闪身躲过攻击。
　　他现在，先去开棺材拿蓝宝石，再去找拉莉，把拉莉哄进主教堂暗室。
　　然后去米歇尔大楼找珉。
　　在脑子里规划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后，傅忻直冲主教堂。
　　教堂里这时候还没有聚集玩家，估计都被拦在了路上。
　　有可能是跟瑜拉扯了几下，身上沾了触手味儿，接近傅忻的异形很少。
　　傅忻赶上三楼，进入暗室，输入密码，一气呵成。
　　阿伯特成功掀棺而起。
　　“谢谢你，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棺材密码的？”
　　傅忻很随意地回了句：“猜的。”
　　“地图里的摩斯密码都模糊得看不清了。”
　　“哦，我都说了是猜的了，”傅忻不管，伸手，“蓝宝石有吗？我帮你去接拉莉。”
　　“啊？哦，”阿伯特摸出蓝宝石，“你动作真快。”
　　是呢是呢，傅忻心说这都是第四次开棺材，第三次去给你家拉莉送宝石了。
　　傅忻挤个笑应付他：“对了，天花板补一下。”
　　阿伯特又“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傅忻，傅忻握着宝石就跑了。
　　阿伯特有些懵懵地下楼，抬头看天花板，看不清，开启短暂的上帝视角去观察——难怪漏水。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教堂门傅忻离去的背影，傅忻鞋底每一步水花四溅，他的动向没入黑漆漆的夜晚，阿伯特心里莫名浮出一个想法：他不像是去找拉莉的，他更像是去杀个人。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阿伯特赶紧开上帝视角补天花板。
　　却在这时，一人人影从天花板的玻璃处掠过，阿伯特立即警觉，将视角拔高，满脸鲜血的齐漾刚好转向阿伯特的视角镜头。
　　她张嘴和对面的人说了几句话，表情很是不屑，而后又流露出几分踌躇的神态。
　　阿伯特把镜头一转——是坎贝尔公爵。
　　两人似乎要打起来了。
　　阿伯特怕天花板被他们整塌，连忙出动力量补其间的裂缝。
　　“拉米雷斯，你有听见什么声音么？”坎贝尔公爵低声问。
　　拉米雷斯俯身，侧耳倾听，手掩住唇部：“脚下的……有些不太稳。”
　　坎贝尔公爵向齐漾伸手：“给我把你的弯刀，我们实力不平等，打起来多没意思。”
　　他主动提出这个要求，齐漾觉得有些滑稽：“小屁孩，我就算给你武器，你也打不过我吧。”
　　拉米雷斯语气冰凉：“依外貌体型判定年龄，你觉得这招在0号空间合理么？”
　　“哦，”齐漾瞥向他，“你又是什么？他的管家还是他年轻但离异的爸？”
　　拉米雷斯：“……”
　　坎贝尔公爵拍拍他的胳膊，拉米雷斯弯腰：“我去对付她？”
　　“你还是算了吧，她有无限的命，你，就一条，还是我给的，”坎贝尔公爵握紧手杖，“怎么有人在补脚下的建筑材料啊，我还等着让她掉下去呢。”
　　“那……”
　　“喂，你们叽叽咕咕搞什么呢？我要动手了哦。”
　　“好的。”
　　齐漾，没点心眼子，坎贝尔公爵要是她，哪管对面态度，直接动手。
　　齐漾两手摸上弯刀，自信地朝两人袭去。
　　坎贝尔公爵先将拉米雷斯挡至身后，手杖轻敲脚下的玻璃，一道阵法出现，快速移向齐漾，圈住她的脚。
　　齐漾还在震惊坎贝尔公爵的远程魔法攻击，下一刻脚下裂缝迅速生长，她直接掉进了教堂内部。
　　即将后脑着地的那一刻，巨力将她包裹，朝上一扔，她又被弹出教堂，摔回天花板，这一摔，本就撑不住重力的石头轰地碎了，齐漾的身体也被摔得血肉模糊，再次掉入教堂内部。
　　巨力再次将她朝上轰出。
　　血肉在上下空气中不断飞溅，狼狈不堪。
　　“这是限定时间内最后一次阵法，送给她。”
　　阵法飞速朝她撞去，齐漾被撞出教堂上空，应该会落地在旁边的树丛里。
　　补天花板的阿伯特头顶一凉，暴雨从头浇到脚，而且是红色的，眼珠子落到他手臂上时，他真的不想再当NPC了。
　　“上帝！你们！你们干了什么？！”
　　阿伯特对天花板边缘上站着的人影问候道。
　　坎贝尔公爵通过洞口俯视阿伯特，抬手招呼拉米雷斯，两人消失在了阿伯特的视野范围内。
　　勤补天花板的阿伯特望着满地飞散的血与石块，如五雷轰顶。
　　“Hello，Albert，”坎贝尔公爵又出现在了教堂门旁，“纯靠武斗，打不过齐漾，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拉米雷斯欠身：“我尽量帮助您接下来的工程。”
　　*
　　齐漾这一波死得特别惨，也特别滑稽，重生在林深脚边的时候，她头次感受到了难堪。
　　林深靠在宿舍楼门边，手里的烟快要烧得很短。
　　“被谁整死的？”
　　齐漾不回答。
　　“我让你去偷窥教堂那里有哪些人，你直接和人在屋顶打起来了，还被摔得粉身碎骨。你有脑子吗？”
　　齐漾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本来想直接走开继续找好玩的，又觉得心里实在不爽，干脆当着林深的面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林深掐灭烟头：“齐漾啊，看我。”
　　齐漾不明所以，转头看他，紧接着一耳光“啪”地扇在了她脸上，打得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刚要还手，林深又是一脚踹上了她的腹部，将她踢了两米远，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日你爹狗林深！”齐漾气得牙痒痒，又疼得难以忍耐，无法起身。
　　“齐漾，我让你偷窥他们，谁拿了蓝宝石，你就和我通风报信。谁拿了？嗯？”
　　林深一脚踩上她的脖子，脚上的力量渐渐增大，踩得齐漾面部通红，林深歪头：“你就顾着寻乐去了？你以为他们仅仅是在躲异形怪物吗？不，他们不进教堂，都是在努力搜索有关‘真神’的位置，以及，我们两人的关联物品是什么……”
　　齐漾颤着手去扒拉林深的裤腿，努力让自己喘上气。
　　“放开我！你要杀了我吗林深！你要杀队友！”
　　林深唇畔勾起笑，沾满雨水和泥巴的鞋底离开她的脖颈，踩上她的指骨，齐漾尖叫喊痛，林深竟没有一点要放过她意思。
　　“林深！啊啊！你疯啦！”
　　“闭嘴！”林深吼她一声，两剑划破她的手腕，齐漾又嗷嗷嗷地叫，偏是要整个修道院的人都听见她的喊叫声。
　　“你真要杀我！我要告到祂那里！”
　　“是啊，”林深怒极反笑，剑即将刺入她的颈动脉，“长点教训。祂又没说，不能杀队友。”
　　鲜血喷溅，雨水冲走他鞋上的红色。
　　齐漾又死一次，然后继续重生在林深的旁边。
　　她惊魂未定，眼下的乌青仿佛更为严重了些，眼里血丝漫步，张大了眼眶去瞪林深，眼神依然有些空洞呆滞：“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事情很严重，齐漾，”林深懒得跟她讲理，直说，“拉莉失踪了。”
　　闪电哗啦照亮林深阴冷的面容，雨水的寒气将他包裹住，他如同玉面修罗，方从地狱爬出。
　　“拉莉失踪了又能怎样？”
　　齐漾气得脑袋发涨，拉莉失踪了能是她的锅吗？谁让林深硬要让她去做事的，她就不是个做事的料，她就只喜欢打打杀杀。
　　她生前也是这么个性子，凭着家里压倒大片土地的财力，最擅长的就是买奴隶玩逃杀。
　　林深冷笑：“我的关联物品，就在她身上。齐漾，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关联物品……”齐漾不敢看他，挪开眼，“你关联物品在NPC身上？这是怎么做到的？”
　　林深不太想理她了。
　　这种事应该问希尔维亚。
　　“走了，继续追杀S1，”林深瞥了她一眼，“你的弯刀是你的关联物品吧？”
　　齐漾脊背一僵：“混蛋，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林深抬步踩入水中，“随口问，你自己暴露的。”
　　“……呃啊！”齐漾站在原地又大喊了几声发泄情绪，“林深你他爹去死啊！”
　　林深已经走在了雨中，齐漾拿出两把弯刀准备先杀他快活一把，结果林深一个顿步，斜睨：“S1的轮廓出现了，去找他。别犯蠢。”
　　齐漾将两把弯刀横在他脖子上：“在哪？”
　　“米歇尔大楼。”林深望着那栋楼的反向，突然看见还有另一个人形轮廓在闪烁，“为什么还能标记到傅忻身上？”


第100章 皆大欢喜，诸事顺意
　　一大批异形怪物被调去了“米歇尔大楼”处, 甚至有飞行的异形在楼顶上方监视。
　　齐漾说林深疯了。
　　林深态度坚决。
　　“主教堂有保护机制，放那么多异形游荡有些浪费。突然调走，反而可以让他们感到不安。其余异形散落在各个角落伏击就行。”
　　拉莉被人带走这件事明显让林深感到失控。
　　珉与傅忻一起出现在米歇尔大楼更让他感到奇怪, 那两人似乎是刻意在等林深。
　　“快走啊林深, 磨蹭什么啊。”
　　林深给手枪装了几颗子弹。
　　“你？你哪来的枪？”
　　“早就有了，之前没用过, ”林深低眸看金属光泽，又重新放进物品栏，“预备着，感觉再不用就没什么机会了。”
　　暴雨泼了一身，齐漾终于感知到了寒冷, 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
　　林深的脚步终于加快, 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划过一地黑水。
　　两人在异形的簇拥下朝大楼行进，飞行生物扑簌着翅膀拍散水花。
　　米歇尔大楼的窗户一层一层关闭，异形怪物降落在天台上, 却无法进入室内，林深猜他们应该把铁门也关起来了。
　　这样做的确能抵御一阵, 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体型大的怪物被林深留在了墙上，体型小的怪物受指使往楼里涌。
　　但分明没进去几个怪物，门口便堵住了。
　　林深拨开怪物群前去查看，发现地面上尽是一滩滩白色粘稠液体，将小怪牢牢粘在原地。
　　林深把小怪一个个拍扁摁在地上，方面做他与齐漾的垫脚石。
　　哪来那么多蜡……
　　林深蹙眉。
　　蜡像更多是在旧模式当中起作用，现在他们又拿这些当强力胶耗时间。
　　没错, 是耗时间。
　　因为他们很难打过受规则眷顾的林深与齐漾。
　　林深抬眼，幽幽望向更深的走廊：“齐漾, 你跟我走反方向的楼梯。”
　　小怪跟在两人身后迅速朝楼上行进。
　　楼梯上更是被泼满了白色液体，齐漾被他们耗得有些暴躁，拎着小怪往地上按。
　　通往天台的铁门被撞得碰碰响，傅忻和珉就在顶楼等两人，齐漾冲得最快，两个弯刀拔出，走廊对面又出现了一个齐漾。
　　分身。
　　还有一个林深，三对二？
　　门被撞得有变形的趋势，哪能是三队二，分明是群殴。
　　傅忻与珉两人露出来的身体区域尽没有血肉，只剩白骨。齐漾看着两人的生命估计不久就会被诅咒燃烧殆尽，心里有些小窃喜。
　　她以为这次能很风光的结束。
　　林深出现在走廊另一头的瞬间，珉驱动催眠特殊技能，先把齐漾的本体哄睡，倒在原地。
　　林深慢他半拍，驱动技能将珉定在原地，提着剑朝傅忻袭去。
　　群殴又变成了临时一对一。
　　傅忻闪到窗旁躲过林深的剑，走廊空间狭窄他接下来又无处可逃，脑袋旁边的窗户蓦地被什么东西从外砸碎，玻璃渣弹满走廊，异形的爪子极有目标地朝傅忻伸去。
　　傅忻的匕首快速捅在异形的手臂上，将它定在墙上，林深一剑刺去，直对傅忻的颈动脉，傅忻侧身，剑从发丝旁划去，他心脏跳得飞快。
　　林深这次，很明显想先送傅忻下地狱。
　　傅忻手上没有武器了，狼狈得躲过林深接下来的两次袭击，最终还是没抵住，剑刃划开傅忻大腿侧本就处于腐烂状况的血肉上，又稳稳插进他的腹部。
　　处于被诅咒状态的傅忻，血肉上的伤害并不能很大程度地影响他的行动。
　　可在这时，一动不动的齐漾分身突然又活了起来，齐漾被硬控的本体灵魂转移到了分身上。
　　傅忻不敢将目光往珉的方向分去一点。
　　林深眼底晦涩，报复性地用另一只手抠进傅忻骨骼与血肉间的缝隙里搅合，挤出大片黑血。
　　傅忻的唇部被咬得发白，他默默调出物品栏里的罐子，抬手朝林深的脑袋砸去。
　　所有的白色粘液，都是傅忻从主教堂浮雕身上掏出来的碎片，这一罐也是，液体流满了林深整个身体，傅忻猛地将林深踹开，林深坐倒在了玻璃渣中。
　　红色混着白色在地上黏黏糊糊地蠕动。
　　液体流入林深的眼中，封闭了他的技能使用，珉重新活动筋骨。
　　齐漾迅速单膝跪在林深旁边，弯刀划破了林深的颈动脉，林深的躯壳很快消失，进入重塑躯壳的状态。
　　窗外的异形爬入，匕首被撞掉在地面，傅忻低身捡起，身后铁门轰拉一声巨响，倒在齐漾与傅忻之间。
　　异形怪物发了疯地朝门内挤去，傅忻满眼都是泥巴、触手、怪异的角、爪子……
　　珉挡在他身前，林深重生在了两人身后——齐漾本体的旁边。
　　傅忻抓住珉的衣袖，匆匆回头看了林深一眼，争分夺秒将珉朝天台带，匕首刀刀扎入异形跳动的要害，两人几乎是踩着满地怪色的液体和还在蠕动的□□闯出铁门槛。
　　突如其来的一只爪子从走廊内伸出，朝傅忻抓去，又将傅忻拉回走廊，爪子划开傅忻的侧脸，傅忻的眼前大片猩红，脸上滚烫，疼得面部抽搐。
　　异形怪物张开嘴，绿色唾液涓涓淌在舌上的，珉蓦地冲去截断了它的脑袋，转身接住齐漾弯刀的袭击，齐漾逼得他连续后退几步。
　　傅忻被那一抓，扰得惊魂未定，一手擦拭挡住视线的血珠，扭头看见林深刚摸出手枪。
　　很明显的杀意又是朝着傅忻来的。
　　傅忻奔去天台，勉强除掉两个小怪，头顶忽现更深的阴影将他笼住。
　　飞行生物像缩小版的西方恶龙，扁平的翅翼尖利的爪牙，在雷声轰鸣之时坠落，利爪嵌入傅忻肉里勾进他的骨骼，又扑通两下翅膀将他朝天上带。
　　傅忻脚下悬空，他感受不到疼痛了，抬手抓住它的脑袋往下按，林深冲出，朝傅忻开了一枪，恰好怪物努力挣扎，将傅忻带偏了子弹方向。
　　傅忻抓住继续按住它的脑袋，他感受到血肉掉落在了地面上，没有任何感受，也没有任何犹豫，翻身骑上，顺势将它撞在了墙上。
　　林深又是一枪，这次打在了傅忻腰部。
　　傅忻有些想笑。
　　林深的技术也太不好了。
　　“咳…”傅忻倒在地上，咳出些血，他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也在逐渐消退，他狼狈得不像个人，他就是块刚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尸体，“林深，你这次要杀我？”
　　林深不吭声，手上因握剑的力量太重，青筋暴起，他与傅忻身上都裹了不少雨水和泥泞。
　　他的表情不同往常杀死傅忻前的兴奋和得意，相反，他这次没有任何情绪，他很机械式地抬起手臂准备给傅忻致命一击。
　　却在这时，珉出现在他身后，抓住他的后脖，将他整个人摔在一旁。
　　齐漾呢？林深迅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发现齐漾的身体被黏在了一滩白色液体间，正在慢慢被包裹。
　　他的目光又立即转向傅忻，看见珉将傅忻搂入怀中，用手擦过他脸颊上的污泥和鲜血，这一幕严重冲击了林深，他的情绪如同风暴掀起海浪，一瞬吞没理智的海岸。
　　他想杀死傅忻。
　　他认为傅忻更该死。
　　他面如白纸，再次朝两人扑了过去。
　　珉再一次挡在傅忻面前，与林深厮打在一起。
　　周边的异形怪物仍在努力朝天台爬来，长时间这样下去不行。
　　傅忻的思维有些迟钝，他愣愣看着主教堂的方向，不知下一步还能如何做。
　　林深被珉摔在栏杆旁，他突然开始笑，无声地笑，笑得肩膀剧烈得抖，他如同厉鬼般，黑色的眼珠死死咬在傅忻身上不放，他笑得越发扭曲而痛苦，表情碎裂在脸上，继而爆发出猛烈的咳嗽与狂笑。
　　珉的头脑有些昏沉，握刀的手发软。
　　又是一只飞行生物扑去，傅忻刹那清醒了，他忙不迭地扶墙站起，万幸的是珉勉强躲了过去。
　　林深失血过多，很难再与珉打斗，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消耗珉。
　　“傅忻。”林深喊他，他的眼球因高涨的情绪极度紧绷，此刻，他的目光格外恐怖，“你们专程在这里等我和齐漾，是为了什么呢？”
　　傅忻两刀下去，拎着翅膀将它扔下天台。
　　“傅忻，你想清楚，”林深眼里映着破晓的微光，他满嘴都是生锈的味道，血滴汇成流染红了下巴，“至死不休不能用来形容我们，如果我要死，我一定带你走。”
　　他说罢，拼了命地起身，长剑划在地面上，步伐有些踉跄地朝傅忻赶去。
　　傅忻的视线被血水模糊得有些难以睁开，看见他奔来时像动物的滑稽行径，倒是笑出了声，但他没笑几下便觉得喘不过气，收了笑，轻轻道：“林深啊，我也不止一条命数。”
　　大雨滂沱，天际泛起淡蓝色的光，雨将停。
　　林深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雨声、笑声、风声、呼吸声……
　　他也看不见了，他的眼珠被红色洒满。
　　珉将他踩在了地上。
　　林深的额头被撞破，朝外涌血，但皮外伤都不重要。
　　他感到心痛，绞着痛，痛得他想要蜷起身子，却不能。
　　他的心脏像是玻璃，碎在了胸腔。
　　碎了，有什么东西毁掉了。
　　周边的异形怪物轰然坠落在地，没了灵魂。
　　傅忻虚弱得伏在栏杆上：“林深，你的关联物品，是不是碎了？”
　　他说完，唇畔勾起了笑，他无法掩饰自己的高兴和愉悦，即使他浑身都在流血。
　　那又怎样？他死不了。
　　珉头一次被染红得如此彻底，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却越抹越多，他依然柔柔笑起来，侧头问傅忻：“怎么处理？”
　　“丢下去。”
　　珉拽起林深，将他翻出栏杆。
　　很迅速的一个动作。
　　林深仍有强烈的求生欲望，手指扒在了墙边，他面色一片惨白，而后，举起枪，朝傅忻脑门“砰”地开去，随后被风吹得松了手。
　　林深的身体缓缓埋入了冷风里，他看见傅忻身影摇摇欲坠之时，珉温柔地将傅忻抱入怀中，他们二人的身体基本因诅咒裸露出白骨。
　　而他们枯骨相拥的那一刻，林深万念俱灰。
　　他没有坟墓，因为他是怪物，所以葬身在怪物的尸体中。


第101章 他的计划
　　傅忻去米歇尔大楼前并不是毫无准备。
　　他有赌的成分, 不过一切都很顺利。
　　他拿到蓝宝石的第一时间就是往宿舍楼赶，虽然拉莉在新模式可以出宿舍楼，但她还是更爱在宿舍楼游荡。
　　傅忻在开房间门的时候被她跳了脸, 她一直喜欢睁着诡异又懵懂的眼看人。
　　“宝石, 还——”
　　这次拉莉还没说完话，傅忻就塞她手里了, 拉莉没来得及高兴，傅忻又催她走。
　　他真的很赶时间。
　　拉莉是NPC，还得遵守职业素养，玩家这种普通要求，她必须跟从, 于是一头雾水地跟着傅忻走了。
　　她问：“去哪？”
　　傅忻：“找你的阿伯特。”
　　然而说完话傅忻就发现不对劲——林深靠近了。
　　从窗口望去, 林深正站在宿舍门口抽烟。
　　傅忻身上的诅咒侵蚀还不严重，不会给林深爆点，因此他只能另辟蹊径带拉莉从宿舍楼垂直下去。
　　他找了半天，在隋昭己的原本会睡的房间里捞了个铁梯, 带着拉莉爬窗走梯子跑路。
　　听说是去找阿伯特，拉莉就会特别给力得紧跟傅忻, 顺便帮忙除了路上的怪。
　　两人一路疾奔去了破破烂烂到处漏水的主教堂，这次，傅忻把拉莉与阿伯特一起丢进了神像暗室。
　　傅忻用钢笔给坎贝尔公爵、隋昭己二人的手臂上，都写了棺材密码和神像密码。
　　他又背着阿伯特给两人交代了一件事——林深的关联物品在拉莉的手指上，就是那个十字架图腾。
　　两人懵了。
　　“割下来。”
　　“啊？”隋昭己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俩人不知信还是不信，但傅忻一路雷厉风行做得事似乎也都格外成功。
　　傅忻看那俩貌似有些靠不住，另外拉拢了玛丽和艾德文娜, 四个人的力量逼迫一个阿伯特去销毁拉莉手上的纹身，应该没有问题了。
　　傅忻这才敢离开, 去米歇尔大楼。
　　那一趟他走在雨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去赴死，还是迎来了真正可以杀林深的时机。
　　最后，有关林深关联物品的销毁，隋昭己是第一个站出去的。
　　她一个人带动三个人去找阿伯特，四张嘴把阿伯特说动，阿伯特麻痹了拉莉的痛觉神经，坎贝尔公爵割下了那块肉。
　　销毁后，无数只异形怪物脱离了控制，失去活动的能力，周边的世界的确安静了一会儿。
　　傅忻又一次成功了。
　　其实傅忻本可以直接自己上手割肉的，不用麻烦别人也不用在米歇尔大楼纠缠武斗，但他有想亲眼目睹林深死亡的欲望。
　　他要让做尽坏事咎由自取的林深，在死前看清一个真相，让他死不瞑目。
　　而傅忻也确实做到了。
　　天光大展时，傅忻与珉已经用系统销毁过一次命数，重新修复了身体，两人并肩走进主教堂。
　　这时候主教堂的天花板刚补好没多久，地板还是湿的，水光映着周边的人影与富丽堂皇的建筑设计。
　　隋昭己笑着脸凑上去：“林深死啦？”
　　傅忻“嗯”了声，心情愉悦：“不过齐漾还没死，事情没结束呢。”
　　“那么麻烦的一个家伙，这么快就解决了，我觉得离游戏结束还蛮快的。”
　　一旁的玛丽也点点头：“你行事确实很快，像开了挂。”
　　这话一出，周边的人觉得也没毛病，傅忻来回几趟都风风火火，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傅忻回复：“我聪明啊，哪像你，就算做了玩家身份也像NPC。”
　　玛丽被他开玩笑式地怼了一嘴，倒也无所谓，说：“我就是NPC，我还想做NPC呢，没有生命危险。”
　　傅忻想起上一轮被触手绞死的阿伯特。
　　“……有没有生命危险，具体而定吧。”
　　“感觉这场游戏好快。”艾德文娜评价道。
　　周边玩家也感慨。
　　“新模式在他的推动下真的很快。”
　　“没多久的事，林深死了，一个大麻烦就解决了，剩下的还不容易？”
　　“其实我觉得，齐漾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
　　坎贝尔公爵偏冷的嗓音在玩家议论声中格外出众。
　　“她虽然不好惹，但她没脑子。”
　　她来回在主教堂甩上摔下的场景，还是有不少人看见的。
　　很有黑色幽默感。
　　“白天齐漾阵营的人不会出现，有关于真神的信息吗？”傅忻询问。
　　“我有话来问你，”坎贝尔公爵半路截走了傅忻的话题，“你跟我来。”
　　他说罢转身往走廊，傅忻便跟着他一起上了二楼。
　　“这把铁锤你熟悉吗？”
　　熟悉。
　　傅忻接过铁锤：“嗯，有点眼熟。”
　　坎贝尔公爵开始重复之前的那番说辞，傅忻也跟着重复。
　　“……连地图都不愿意修？”
　　傅忻“啊”了一声，说“是吧”，然后又补了句：“那你猜天花板漏水、浮雕破烂，都怎么来的。”
　　坎贝尔公爵：“你们之前的游戏，那么暴力的吗？”
　　哈哈，其实天花板还是和你们一起整烂的。傅忻无奈地笑。
　　“是，够暴力。我想问，你是在哪个房间捡到这铁锤的？”
　　坎贝尔公爵指了一个房间。
　　傅忻打开房门在里面走了一圈，唤醒了些记忆。
　　当时原汁原味12V1版修道院大屠杀里，这个房间旁边的墙就连通着逃生门。
　　但现在，旁边只有一面墙，没有逃生门。
　　傅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纯心理上的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他走出房间，对比了一下廊道的长度，又自顾自的下楼，看了眼暗道，发现，那个房间正对着暗道。
　　坎贝尔公爵见他踱步，问：“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傅忻回头看他，那副表情格外怀疑人生。
　　“我更没头绪了。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干扰信息，还是提示。我不知道系统是故意犯懒，还是刻意而为之。”
　　他真不知道。
　　坎贝尔公爵更无法给出一个理性的结论。
　　……
　　白日第三个小时。
　　傅忻睡得不安稳，醒了无数次，干脆不睡了。
　　他想起回扣指针前，拉莉说得那番话。
　　“我只给两位旅人写过那几个字：修道院的大门再次为您敞开。因为只有你们见过真神。”
　　傅忻，真见过？
　　他可不那么认为，但那句话的确挺有意思，傅忻打开暗室，叫醒了睡得正香的拉莉。
　　拉莉登时起床气就冲上脑了，傅忻任她骂了几句，切入正题：“我之前来过修道院，你在给我的信上写下，‘修道院的大门再次为您敞开’，你想表达什么？”
　　拉莉熄火了。
　　她一瞬又惊喜又紧张。
　　“你，是见过真神的人。你曾逃离过修道院罪恶的屠杀。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以前这块地，被邪恶神父管理的时候，经常死人呢。”
　　“后来，有人活下来见到了真神，才惩治了邪恶神父，让修道院接受了一场洗礼。”
　　“而你，就是活下来见到真神的人。”
　　傅忻看着被锁上的阿伯特神像，他心说他见到了空气。
　　哪里有神哪里有神？
　　“那神又有什么样的特征？”
　　“很简单啊，能与魔抗衡，最直接的就是，祂能消除诅咒。”
　　“……”
　　毫无头绪。
　　“阿伯特说，你们这里供奉的神是庭院那座？”
　　“嗯……早就被替换掉了吧，应该是被米歇尔她们藏起来了。”
　　是吗？
　　傅忻走到短廊，低头看陈血渍，他觉得，这个暗室的构造，很像原汁原味版修道院的逃生门后房间的构造。
　　那这血，不会是傅忻当时滴滴答答拖了一路留下的吧？
　　不不不，虽然构造像，但并不是一个房间。
　　而且逃生门在二楼。
　　傅忻皱着眉走出暗室，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是珉。
　　傅忻问：“你不休息？”
　　“我想问你呢，你不休息？”
　　“睡不好，”傅忻关上暗室门，“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出修道院跪你办公室门口的场面。”
　　"嗯…"
　　“那场游戏你处于上帝视角，拉莉说，经历过那场游戏活下来的人，是见过真神的。真神在哪？”
　　珉闻言亦是迷惑：“除了玩家，你还能见到什么？”
　　傅忻被云里雾里的现况整笑了：“你开上帝视角你不知道？”
　　“我的确应该全都知道，但是那场游戏在我眼里，是没有神在里面活动的，”珉回忆，“除非是，一些死的东西，比如物品，你供奉过什么吗？”
　　“供奉？”傅忻没什么想法，“我还能供奉什么？那场游戏一直在躲避追杀收集工具，为的就是开神像。”
　　神像。
　　那座神像就是真神吗？
　　可它现在又被放到了哪个角落？
　　“神像，”珉关注到这一点，“还记得模样吗？”
　　“记忆肯定是模糊的，不过如果它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当然认得出。所以显然，目前展示在我们眼前的，都不是那座。”
　　能消除诅咒，傅忻见过，神像。
　　铁锤，血迹，消失的逃生门。
　　傅忻找出物品栏里的铁锤：“珉，我有一个想法。”
　　“嗯，什么？”
　　“我之前说过，这个地图，和原先修道院的地图相比，有拓宽的地方，”傅忻将铁锤握在手里，准备上路，“我想，把逃生门原本在的地方，敲碎看看。”


第102章 怀瑾握瑜1
　　两分钟后, 修道院睡着的众人被轰然巨响震醒。
　　傅忻拿着铁锤，几下砸破了原先逃生门所在位置的浮雕，紧接着砸得更深, 大块石墙蓦地下沉, 塌入一楼。
　　傅忻只是莽着去敲墙，当底下露出蹊跷后, 他被震惊得站在原地半天动不了。
　　珉跑上楼牵住他，一言不发地将傅忻往楼下带，两人重回暗室门口，这时候暗室右边的墙裂了缝，露出里面的空间, 拉莉与阿伯特从暗室里出来, 看见傅忻又拿起铁锤对着墙猛砸。
　　原先二楼逃生门后的小房间尽数塌陷在了一楼，像是触发了什么建模BUG。
　　傅忻破开墙，无人能阻拦他闯入后方的空间，他看见阿伯特雕像旁, 隔了那么一堵墙，旁边便是普通版本修道院的神像。
　　翅翼朝身前拢, 一滴泪痕始终不变垂于脸侧。
　　糊满血渍的钥匙落在一旁。
　　傅忻被震住了，当初第一次看见这座神像时，他命悬一线来不及仔细观察，现在才发现，这座神像的五官，像极了珉。
　　傅忻确定他的头脑是清醒的。
　　他忽然意识到，“瑜”能消除他的诅咒, 又能在背后标记诅咒，只是因为, 祂，本来就有神魔两面。
　　傅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很快又觉得格外合理，他转身要找珉，珉却已经走到了阿伯特雕像旁的桌前。
　　珉将钢笔压着的纸抽出，扫完纸上的字，傅忻看见他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讶情绪。
　　珉抬头，两人隔着飘洒的尘灰对视。
　　“所以，这是第三次。”珉说道。
　　傅忻点头：“我回来找你的，第三次。”
　　阿伯特与拉莉不解地围观，拉莉同时被眼前多出房间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
　　隋昭己被吵醒后赶来，睁大了眼看清那座神像：“什么……不会吧……”
　　傅忻笑着看向她：“猫，真神就是原版修道院的神像。藏得特别深。”
　　隋昭己脑子里嗡嗡地响：“现在就开神像吗？”
　　“还有其他线索么？”傅忻问，虽说是问句，但他并不需要一个回答。
　　“确实没有了……”
　　其实从开启新模式后就没什么线索。
　　新模式仿佛是专为傅忻准备的，很多潜在的秩序与规则只有他知道。
　　锁链落地。
　　神像出现裂缝，数道白色的光芒从它石缝中射出。
　　天地动荡，这一次，相较于阿伯特的波荡更大，足以将整个地图都碎得一干二净。
　　主教堂的建筑刹那爆裂开，朝周边散去，强烈的白光将景象尽数从视野里抹去，甚至屏蔽了轰动的声响，屏蔽了气体的流动。
　　虽然傅忻没有办法致齐漾的死，但杀了瑜，齐漾的死亡还会远吗？
　　强光刺痛了傅忻眼，他试图用手掌去遮，却如何也挡不住光。
　　一片苍白和空寂间，他听见翅翼挥动的声响，白色的巨大羽翼从他身后飞簌而过，傅忻转身试图寻找珉，猎猎作响的翅翼扇动只留下了几片羽毛落于他发上。
　　又是一声空气炸开的声音不知在何处爆发，整个空间都震动，红色的光在傅忻头顶闪烁，一根粗大的红色触手流转过他的身侧。
　　霎时，苍白的空间爆出暖色的光，隋昭己、坎贝尔公爵等人此刻正站在他身侧，眼前光芒柔和后，傅忻发现他们被放置在了一个无名的新空间。
　　这里的地图边缘朝相对峙的太阳与月亮展开。
　　齐漾从黑暗的阴影处走来，两手握紧弯刀，对玩家们道：“祂们进行祂们的斗争，我负责解决你们。”
　　她要拿无限生命和他们做了断。
　　傅忻抬头，一只鲜红的眼珠正居高临下将他们纳入眼底，虹膜在光下流动着橘色的河流，旋转环脱离眼珠转动，飞往空间的各个角落，做了一个定位。
　　庞大的白色翅翼隐入太阳光中，只露出半截翅膀将旋转环拢入光中。
　　一座黑色的象棋落在齐漾身侧，齐漾已经朝众人冲来。
　　“拉米雷斯！”
　　坎贝尔公爵的阵法落下，挡在了即将受刺的拉米雷斯身前，日光处伸来一只庞大的手，手里执着三米高的白色象棋落在阵法上，将齐漾的攻击抵住。
　　玛丽侧头看傅忻：“你没有趁手的武器吗？”
　　“……只有短的。”
　　艾德文娜丢给傅忻一把长剑：“蜡像手上拿的，白嫖不谢。”
　　傅忻将长剑握入手心，头顶粗大的红色触手朝日光处伸去，刮过一阵强烈的风。
　　齐漾气势汹汹袭来，众人一齐抵挡，配合着将她包围住。
　　她每一出刀，黑色的象棋眼睛便会闪烁红光。
　　而她锁定的目标始终在拉米雷斯身上。
　　因为拉米雷斯只有一条命。
　　坎贝尔公爵的脸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拉米雷斯被逼得后退，玛丽提刀挡在了他面前，反击了齐漾一剑，艾德文娜在后配合，刺穿了齐漾的身体，齐漾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而后迅速出现在了象棋旁，不知疲倦地朝众人的方向赶来。
　　旋转环在地图边缘越转越大，那只手在光晕笼罩下再次出现，朝最接近玩家的旋转环伸去，两指捻住，烧灼漫上指尖，祂的指腹遭到磨损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而后轻轻捻碎金属。
　　白色的衣袖被风吹得飘浮了半张地图，从众人头顶拂过。
　　弯刀划破艾德文娜的手臂，第一滴鲜血溅出时，头顶又迅速闪过红光。
　　赤瞳眯眼，触手从阴影处缓缓伸出，落下一座黑色象棋。
　　齐漾轻盈跃出众人围住的圈，象棋的眼睛闪了闪红光，两把箭矢从齐漾左右两侧射出，朝玩家们袭去。
　　白色象棋移动，碎掉了一把箭矢，另一只飞向傅忻，傅忻即刻闪身至坎贝尔公爵旁边，箭矢蓦地射向地图边缘，刺破光屏，光屏破裂处，剔透的水涓涓流下。
　　此刻日光笼罩的天际，对称的白色翅翼缓缓绽开，向两边包裹，同时触手伸出，绞住了翅翼，几根白色羽翼脱落，其一碰巧落入了赤瞳中。
　　赤瞳被金属般硬且锋利的羽翼扎得往外流血，很快上升淹入黑暗中，离开众人的视线。
　　但触手的力道不减，势要将翅翼折端。
　　便在这时，珉脱离了日光的隐身，将日光挡在他身后，祂的身形比玩家们脚踩的空间还大，在祂眼里，玩家们像蚂蚁一样小。
　　圆形的太阳轮廓照耀在祂脑后，暖光从祂雪色的发丝间露出，祂背上的翅翼拉扯着皮肉，貌似流了血，祂感知不到痛，伸手将地图边缘的旋转环拢入手心，一并碾碎。
　　而另一头，月光处，出现了“瑜”，祂一手捂眼，面无表情，血色虹膜下杀意满溢，另一只手掌心朝上，平置于地图上，怪异的生物顺着祂的手爬下，准备与齐漾一同作战。
　　众玩家被对面的阵势逼得连连后退，珉抬手握住一根触手，将其拧断在手心，扔向异形怪物，挡住了它们的去路。
　　同时这一扔，震得地面摇晃，玩家们有的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傅忻将剑插入地下，清水却缓缓流了出来，将他鞋底打湿。
　　一声轻笑如同飘飞的羽毛落在耳畔，是珉在笑，傅忻转头看祂，祂的面容又模糊在了光下，隐隐能看见他浅色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瑜操控触手滑至边缘落下，重新释放异形怪物，齐漾带着它们朝玩家冲来，傅忻使劲用剑在透明的地面上划开一条口子，努力划得深些，里面的水流出，对面的地表泛着水光，有些异形怪物每走几步就会摔跤。
　　其余玩家赶紧照做，神明皎白的手指勾起地图边缘，让地面倾斜。
　　这一弧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傅忻等人滑至对面，又能将水淌至齐漾脚旁。
　　对面的瑜又要反击，方伸出手去抬地面，一根破碎的旋转环飞去，扎在祂的手上。
　　祂有些愤怒了，几根庞大粗壮的触手划过地图上方朝日光处伸去，绞住了珉的脖颈。
　　珉俯身，一手撑在地图边缘，一手握住触手，两股力量开始对峙。
　　飞行物叼住了拉米雷斯，以拉米雷斯的力量原本能阻挡它，可一根箭矢朝他射去，齐漾也在这时一个劲地朝他扑去。
　　坎贝尔公爵的阵法迅速飞去，箭矢哗啦一声已破开了拉米雷斯的血肉，飞行物尖利地嘶叫一声，将拉米雷斯的身体拖上天空，划出一道白色的线条，而那道阵法直直奔向了齐漾，将齐漾推往地图对面。
　　瑜吸收到了一股力量，触手再次绞向翅翼。
　　傅忻提剑冲入异形怪物中，能杀几个是几个，他顺着水流滑下来，瞄准异形怪物疯狂跳动的部位，那是它们的要害，他一路滑远，离开了玩家附近，进入了月光的笼罩范围。
　　瑜的一只眼流出的血，变成血雨落在傅忻的脸颊上，又如同祂的泪。
　　白色的象棋被推出，挤压了一大片异形怪物，珉的力量再次战胜了瑜，触手粉碎在上空，变成血水落了满地图。
　　珉的手上也沾了不少猩红，新推出的象棋脑袋上也被染红。
　　瑜钻入了黑暗中，徒留清白的月光，地面开始下沉，下沉至更低的位置。
　　波动之中，傅忻身上掉下了一张纸片，被水浸湿，他快速将纸捡起。
　　【这是我第三次回来找你】
　　【廊道的陈血原来是我留下的】
　　【傅忻】
　　*
　　【我的时间都在你手里】
　　【但我不希望再有第四次了】
　　【阿瑜】
　　……
　　傅忻将纸片揉烂在手心，红色的触手从暗处伸来勾进他的腰窝。
　　【“我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是瑜。
　　傅忻放松下来，自愿陷入他的怀抱中。


第103章 怀瑾握瑜2
　　被祂拖入角落里的黑暗时, 对面的珉显然加快了进攻速度。
　　四面八方的赤瞳都盯紧了傅忻，触手将他牢牢捆住，送至最大的那颗眼珠前。
　　“傅忻, 你想杀死我对不对？”
　　“……”傅忻就知道祂会这么问, “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部分死亡。”
　　“可你现在在做的就是杀死我。”
　　傅忻漠然：“祂死了，等同于你们一起死,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
　　触手把傅忻甩至地面，又另外伸出几根朝他探去，傅忻听见象棋移动的声音，以及翅翼的扑簌声，他抓住触手, 用力阻拦：“你做什么？！祂还在对面, 你疯了是吧？”
　　“我不想死…我不想回到那具身体上去，我会被压制的。”瑜埋怨地说，越说越烦，伸出一根触手报复性地揉进傅忻的衣服里。
　　“那你打得过祂吗？你打不过。”傅忻哄不了他, 也没心思去哄他，捉住乱动的触手, “你哪里打得过恢复力量的本体，我请问，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吗？”
　　话音刚落，旋转环的碎片飞来，稳稳击中赤瞳。
　　瑜又开始流血，他有些不服，但傅忻说得是事实, 他没办法和本体做对抗。
　　而听从希尔维亚的命令，真的能获得新的地位吗？
　　“我不想放你走, ”祂受了伤，声音喑哑，“祂行我不行吗？我这么努力地在表现了……”
　　“听我说，”傅忻持剑威胁触手，逼祂退步，努力从束缚中挣扎出来，“你们两个在我眼里，是一个人，我没有偏心任何一方，别委屈了。”
　　“你就是偏心。”祂真的有些难过了。
　　那傅忻也没有办法，只能边哄边骗：“好，我不会参与你们两个的纷争了，你们谁打赢我跟谁。”
　　傅忻一边说一边觉得丢人，这老土的发言。
　　“你不是说我打不过他吗？”
　　“我乱说的，不拼一把你怎么知道？”傅忻扯出一个笑容，“这么自卑，还敢跟祂抢？不应该啊，快去吧，我不会干预。离开这个副本我补偿你。”
　　好吧，又是那句话，让瑜干劲十足。
　　“的确，我以前打败过祂很多次，我折断过祂很多次翅膀。”
　　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
　　傅忻道：“你还记得吗？你现在借用的赤瞳和触手，这种怪物形象，还是你自己设计的。”
　　“我记得，”
　　傅忻还想继续感化祂，祂却中断了这个话题。
　　“傅忻。”
　　“嗯？”
　　“我真的爱你。祂肯定也是。我替祂说了。”
　　分明是一个人，这么拧巴，有些说不出来的好笑。
　　“知道了，去吧。”
　　祂松开了傅忻。
　　傅忻重新被传送到了黑白分界线上，两方阵营还在打斗，但输赢渐渐明朗了起来。
　　珉和瑜在同一时间消失在了光下，而后又一起以另个形态出现在了上方。
　　旋转环围绕赤瞳在上空显现，无数根触手朝地面垂下，祂针对的不是地面上的生物，而是空中翱翔的神鸟。
　　神鸟的翅翼舒展开，占据了大片天空领域，日光在祂翅翼的扑朔遮挡下时明时暗照在众人脸上。
　　祂的羽毛看似柔软，实则根根利如刀刃，快速地割断触手，想接近那颗赤瞳。
　　触手无法再像之前一样拧住翅膀折断，受到了绝对强大力量的压制。
　　这是珉的自我革命，是祂革除小我意识、负面灵魂的一场战役。
　　祂一定会胜利，因为祂的未来，远比过去光明而强大。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神鸟很快突破了拦路的触手，没有过多的拖延时间，祂冲向了被旋转环保护的赤瞳。
　　而后，祂用翅膀牢牢包裹住赤瞳，是拥抱，也是宰杀。
　　旋转环碎裂落了满地，翅膀再拢得更深了些。
　　所有人都愣愣地仰视着这个场景，他们看见白色的羽毛被鲜红渗透，噼里啪啦蚀肉侵骨的声音震得耳膜跳动，一条血河从上方垂直淌下，浇了齐漾一身。
　　齐漾被血水冲进了怪物堆中。
　　黑色的象棋碎裂在原地。
　　等到血液断在了空中，被染成深红的翅翼在空中开始燃烧，祂从空间上方飞过，一根热流扑来，又迅速散去，火焰勾勒出神鸟的轮廓。
　　祂最终消失在高空，撂下一片寂静给地面上的玩家，傅忻望向温和的日光，又听空灵的鸟啼声在空间里散开，祂涅槃重生。
　　回归人形的祂抬手将空间翻转，地面变成天空，众人失去站立点，缓缓降落，不知何时才落底，倒是周边场景越来越暗，光慢慢褪去。
　　脱离空间前，傅忻将那团记录轮回的纸丢入无尽深渊。
　　【系统提示：玩家傅忻】
　　【通过真正主线】
　　【通过第二层修道院】
　　【正在重新加载躯壳信息，二三空间夹层休息厅】
　　【系统警报：玩家傅忻使用关联物品功能】
　　【哔哔哔——】
　　一片黑暗里，傅忻将指针朝前移动。
　　【修复第三层游戏空间】
　　【蝴蝶效应正在进行中】
　　【欢迎回到第四层游戏空间】
　　【系统正在加载中】
　　傅忻手指摸过怀表表盒，没有目标地在黑暗里行进，等待一束光给他指引。
　　结果手上的怀表突然被抢走，甩在了地上，傅忻刚想骂人，审问是谁，炽热的呼吸朝他贴近。
　　那股香味太好辨认了，将傅忻想说的话堵在了唇齿间。
　　黑暗蒙蔽了他的视觉，让他安全感顿失。
　　“……珉？”
　　祂不满意地掐了下傅忻的腰，带有戏谑的意味，而后在傅忻的唇上留下牙印。
　　傅忻被祂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背后撞上……一棵树？
　　他猜的，很粗糙的质感，周边环境黑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的视觉被掠夺。
　　傅忻的手指向后探去，摸上树皮，却不用多发力，指头便陷入其中，摸到水。
　　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一点熟悉，似乎进入古城前，就遇到过……
　　“你——”
　　“嗯。”
　　祂也不管傅忻要说什么，把傅忻摁在树上，握住他的两只手腕，抬高送到树枝边，枝桠弯弯曲曲勾住他的手腕，有些刺挠。
　　“傅忻，我们进入下一层游戏后，最重要的不是通关副本，而是和岑不炆沟通。”
　　岑不炆……
　　“S100？”
　　“是他。”阿瑜的手指嵌入树皮里，相较于傅忻被掠夺视觉的状态，祂能看清流出来的毒树汁是花白的，掰开傅忻的口腔，将汁液送入，祂说，“你知道暗面分身的记忆回归本体是什么感受吗？”
　　傅忻尝到甜味，懒懒地眯起眼：“我能知道吗？”
　　还是像白砂糖。
　　有些热，加上这种空间内让他呼吸很不通畅，他难受，滚烫的凶器威胁着他。
　　好吧，他知道了，是滚烫的感受。
　　“怎么样？这样还会自己嫉妒自己吗？”
　　阿瑜轻轻地笑：“还是有，毕竟分身携带了不少负面情绪，我有在努力克制。”
　　他说罢，行动上却背离了言语，弯曲的枝桠松开手腕，阿瑜的手指将他的脖颈捏住，另一只手配合着将傅忻翻了个身抵在树上。
　　被毒树汁液泼了满面，傅忻热得脑袋发昏。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阿瑜的气息扑上他的后肩，“我不需要你回答。听好了，待会儿出去后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都往岑不炆身上推，他死了无所谓。”
　　枝桠再次勾住傅忻的手腕，他皮肉酸麻。
　　“我待会儿就告诉岑不炆你说的话。”
　　一只手捂住了傅忻的嘴，力道逼迫傅忻微微扬起了下巴，他感到热，阿瑜剥掉束缚他的一切，布料散落，他一身轻松。
　　“那我不让你出声。”
　　阿瑜像火炉。
　　毒树汁液流到脚边，地面像海绵，汁液被吸进去一些，流入黑暗流入温软包裹摩挲出沫。
　　傅忻飘洋过海，潮水泛滥淹没了心肉扑成的海岸，满脑的疲惫，无力与声带抵抗。
　　他呼吸困难，更热了些，动弹，覆在唇上的手移动扣住下巴。
　　“离开副本后怎么办？”
　　“嗯？”
　　傅忻站不稳，被阿瑜搂住，他微垂着眼皮，努力与昏热对抗。
　　“我说……”他的话语又被喘息淹没，手指拽紧枝桠，“我，离开副本后，怎么办？”
　　阿瑜不回答，给他留下了无数刺痛，傅忻疼得生理泪水从眼角流出，想再问话，阿瑜的手指却轻轻按在了他的颈动脉处。
　　波动飞快，白鸽掠起时的动响。
　　他的话音被迫留在喉间，像是阿瑜刻意的。
　　刻意的吗？
　　“下一层过了很快就会离开副本，你要怎么处置我？”
　　阿瑜的动作一顿，将他抱紧在怀里。
　　“我已经提前处置了呀，”他笑眯眯地蹭了蹭傅忻，“这种时候你脑袋里不要想太严肃的问题。”
　　……
　　傅忻随口问，问到关键点上了，阿瑜竟然对这件事有隐瞒。
　　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瞒的？他不过就是想出副本后留在阿瑜身边而已，这不是阿瑜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吗？
　　可阿瑜却避开话题，这也太明显了。
　　傅忻走神间，枝桠的束缚解开，回身，措不及防地被祂两只手扶着腿根抬起，阿瑜的气息轻轻落在他耳后：“不明白么？之后你会明白的，不要什么时候都刨根问底。”
　　“你想摆脱我么？”傅忻冷不丁道。
　　话音刚落，迎接他的是波涛海浪。
　　傅忻将呜咽埋入阿瑜的发间，他压抑着喘气道：“我可以因为林深死27次，你也想我为你这么做吗？”


第104章 怀瑾握瑜3
　　珉到最后都没有给他一个答复, 只是说让他放心。
　　傅忻能放心个屁，他和珉收拾干净才离开隧道，随机降落在了一个时间节点上。
　　珉走在前面, 还能感受到后方傅忻的“恨意”, 他转身摸摸傅忻的脑袋，亲亲他的脸颊, 这时候那束指引的光恰巧落在了两人身上，珉雪色的睫羽亮晶晶的。
　　“不会放下你不管的，等我处理掉一些事情就可以。”
　　周边的场景开始变幻，羽毛般轻飘的吻离开。
　　两人坐在车中，窗外一片空白, 傅忻在这空闲期间查看手表, 他又变回了天然黑的小少爷。
　　他抬眼瞥珉，珉侧颜宁静，垂眼看表。
　　有什么事还要背着他处理？
　　他脑海里冒出希尔维亚这四个字，希尔维亚全程针对珉, 珉出副本后能有什么好待遇？
　　傅忻仍紧紧看着珉。
　　他不会……要杀希尔维亚篡位吧？还是背着傅忻去挨大堆惩罚？
　　珉忽地转眸，与他对视, 傅忻立即转开了视线，过会儿，他听到珉微微的叹息声。
　　或许是因为对傅忻执着探索原因感到无奈。
　　“大少爷小少爷，到啦！”
　　两人下车，客厅内坐了很多人，有许久不见的城生千里、岑不炆、卯。艾德文娜、玛丽这会儿竟然也在里面，她们取代了林深和死去拉米雷斯的位置？
　　傅忻不确定地查看手表关系图, 发现玛丽顶替了林深，成为城生千里的长女, 而艾德文娜确实也顶替了拉米雷斯，成为这里的管家。
　　傅忻与珉推门而入，岑不炆最先抬眸注意到他们。
　　傅忻不明白局势，看客厅里气氛紧张，出声问道：“怎么了？”
　　城生千里坐在沙发上，握着武士刀，第一个回答他：“坎贝尔死了。”
　　……回到这个时间节点上了？
　　傅忻陷入回忆里。
　　他记得坎贝尔公爵死后，他与岑不炆在钢琴室里玩了场有关“方块K”的游戏，而后拉米雷斯阻断了两人的闲聊，并且要对傅忻动手，傅忻跑出别墅坐车去了公司。
　　当时的种种迹象都指明，害死坎贝尔公爵的凶手很有可能是拉米雷斯。
　　但依蝴蝶效应，拉米雷斯现在已经死在了第二层修道院，无法对坎贝尔公爵动手。
　　之前傅忻得知坎贝尔公爵死后，直接开特殊技能审问了三个人，这次不一样，他坐在了艾德文娜旁边，礼貌性地隔了小段距离。
　　“艾德文娜，我刚刚过支线任务的时候得到了一个线索。”
　　“嗯？”艾德文娜翘着二郎腿，看向他，“你说。”
　　“我是想问你，方块K有什么含义么？”
　　岑不炆的目光投来，傅忻唇角微勾，没去看他。
　　“哈？”艾德文娜被他问得一愣，“你是说扑克吗？”
　　“嗯。”
　　玛丽坐在艾德文娜旁边，先她一步道：“方块K对应的是凯撒大帝吧。”
　　“哦，有印象，凯撒大帝，”艾德文娜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凯撒大帝是如何死亡的？”
　　傅忻这么问，是因为岑不炆给这个提示，不出意外，就是在暗示坎贝尔公爵的死亡。
　　“他……”艾德文娜回忆，“似乎是，独裁统治，遭到元老院部分成员的反抗，那帮成员便密谋刺杀了他。”
　　“……”
　　傅忻看向对面的岑不炆。
　　元老院成员杀凯撒大帝，身旁之人的刺杀。
　　拉米雷斯杀坎贝尔公爵？
　　所以凶手指向就是拉米雷斯啊。
　　现在替代拉米雷斯的，是艾德文娜。
　　那艾德文娜是凶手？
　　傅忻看向艾德文娜，艾德文娜也莫名其妙望回去：“到底什么线索？”
　　“说什么……能让我和玛丽长姐关系缓和的办法，”傅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然，听你刚刚的说法，肯定不是参考凯撒之死。”
　　“嘁……”艾德文娜变了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你敢参考个试试。”
　　不敢。
　　岑不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真说艾德文娜凶手吗？
　　“艾德文娜，拉米雷斯真的死了吗？”
　　艾德文娜瞥了傅忻一眼：“只要坎贝尔没死，他就活着，可眼下，你觉得他俩都还活着吗？”
　　“……”
　　傅忻这次没有提第九个人，自然没有人提出在客厅休息的事。
　　大家干坐着没意思纷纷回房间，傅忻则又跟珉肩并肩朝坎贝尔公爵的房间走去。
　　上回来堵他们俩的是拉米雷斯，这次该是谁呢。
　　傅忻又开始装模做样地踩地板敲墙壁……
　　没有线索。
　　珉问：“做什么问方块K。”
　　傅忻盯着躺床上的坎贝尔公爵，推了推珉：“出去说。”
　　没推动珉，傅忻“嗯？”了一声，发现是玛丽站在了门口。
　　玛丽迷惑地看着两人：“怎么了？有摸出什么线索吗？”
　　傅忻摇摇头。
　　玛丽也不赶两人，她绕过二人，给坎贝尔公爵捻好被子，面上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傅忻试探地问：“他……真的？”
　　玛丽坐在床沿：“像假的吗？他就那么……突如其来的死了，非常符合设定，他是被这场游戏的秩序害死的。我亲爱的弟弟……”
　　她说着，抚上坎贝尔公爵的脸颊：“他在原世界承受了太多风雨，我亏欠他，可这时候又没有用了。”
　　“节哀，玛丽，离开这层副本……”傅忻的声音弱下，在安静的环境下倒是清晰，“你可以许愿重生他。”
　　玛丽淡笑抬头：“我知道的，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傅忻最后扫了眼房间，拉着珉上楼。
　　“毫无头绪，”傅忻道，“我第一次回溯时间的时候还没有搞懂这场游戏，现在蝴蝶效应来了，以前的蛛丝马迹放现在，反而加大了游戏难度。”
　　珉问：“回溯时间前不知道凶手吗？”
　　“不知道，”傅忻查看手表，“不过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主线……破解家族谜团？坎贝尔公爵的死算在这个范畴里面吗？”
　　“怎么不算？”珉道，“这一家的人都挺奇怪。”
　　傅忻手表熄屏：“走，找个人。”
　　“嗯？”
　　“城生千里。”
　　*
　　傅忻带路去敲了敲城生千里的房门，城生千里没让两人多等就开门走出。
　　“什么事？”她两手抱刀倚靠门框。
　　“可以麻烦给我看个信息吗？有关转换阵营。”
　　城生千里皱眉：“你怎么会……”
　　“说原因的话要讲好久，反正，你无论站哪边都一样，告诉我也没有关系。”
　　城生千里取下手表丢给他。
　　“看了就少说话。”
　　“知道。”
　　【本场游戏，你没有和其他玩家有关系链接】
　　【你可以随意切换阵营】
　　【城生千里可以因对“地下神明”的强烈占有欲而杀害他人，也可以因为惧怕“地下神明”的怪力而选择毁灭祂】
　　【本场游戏，坎贝尔x玛丽：愧疚/遗憾/包容/喜爱……】
　　【岑不炆x珉：同事/默契……】
　　【姽婳x卯：挚爱/包容/依赖……】
　　【傅忻x珉：挚爱/救赎/依赖/包容/占有……】
　　【艾德文娜x玛丽：挚爱/愧疚/占有/悔恨/包容……】
　　【坎贝尔x艾德文娜：愧疚/喜爱/包容/隔阂……】
　　傅忻把手表还给她，低声问：“地下神明？”
　　“你有什么理由说服我转阵营？”
　　傅忻指珉：“S1号管理员，那个紫毛红瞳是S100。”
　　“……”城生千里语塞。
　　背景真强大。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我只是转换立场，不能背叛他们，要这样，我也可以把你们的信息全部透露给他们。”
　　“不，”珉道，“我们的目标不是搞阵营对立，我们现在需要解除威胁生命的因素，然后全员通关。”
　　“全员通关？”城生千里以为自己听错了，做出不信任的表情。
　　这场游戏有很明显的两方阵营力量，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珉说：“这次的游戏不是通关那么简单，我跟幺零零面临着未知的威胁，活下来才是我们的目标。”
　　城生千里的模样一看就是没懂。
　　傅忻二次问道：“地下神明的信息告知一下，谢谢。”
　　城生千里重新戴好表：“……不行，我不好相信你们，管理员又怎样？管理员也会骗人。”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神明方面的应该只有坎贝尔和艾德文娜最清楚。”成生千里背离门框，站直身，“根据角色背景设定来看，其实坎贝尔‘老爷子’很忌惮我。”
　　傅忻：“老爷子谁不忌惮？”
　　“玛丽或者珉吧，这两个都是设定上他比较看好的。不过现实因素来看，他应该不忌惮玛丽。”
　　坎贝尔哪里能忌惮玛丽？重生之我姐姐成了我长女。
　　傅忻：“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破解家族谜团，对面的呢？”
　　城生千里无语：“……你们，我最后重复一遍，有关他人游戏命运的问题我拒不回答。”
　　难搞。
　　城生千里开门进屋：“时间不早，你们回去吧。”
　　说罢关了门。
　　还算有点收获吧。
　　傅忻牵起珉的手：“回屋睡觉去。”
　　珉真就听话跟着他走了。
　　傅忻心里坏笑，一进屋就把门锁住，摁住珉，珉的后背撞上门发出闷响。
　　“说，什么全员通关？”
　　珉眯眼：“这么关心啊。”
　　“我不能不关心啊，你丢了我跑出去找别的人怎么办？”
　　珉捏住他脸颊上的肉：“就算是猜，对于这方面的猜测，你还是深思熟虑一下。我都告诉过你了，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你要登基去了？”
　　“……”
　　珉把傅忻那块区域的脸掐红了，他摸上傅忻的后背，将傅忻搂住：“你想被封口么？”


第105章 怀瑾握瑜4
　　别墅的灯基本都被熄灭了, 走廊上或多或少的亮着暖黄的小灯。
　　岑不炆听见门内轻微的摩挲动静，倒是不关心，伸手就敲门。
　　“S1。”
　　动静一停, 岑不炆静候珉打开了门。
　　岑不炆朝内望去, 看见傅忻的发丝勉强遮挡住脖上的红印。
　　哦，他来得不巧。
　　但他赶时间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 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傅忻“嗯”了声：“没事。”
　　没事哒。
　　岑不炆瞥他一眼，轻笑了声：“S1，说正事。”
　　“你作弊没？”
　　“这种话还用回答吗？我们现在是加密通话了，A10也挡不住我这波黑客袭击，”岑不炆挪了个椅子坐下, “你想从这层游戏空间一路打回管理员办公室, 可以，得利用一下这场游戏的规则。”
　　“什么规则？我在监控室周边可种了不少树。”
　　“啊，我知道，”岑不炆懒洋洋地靠上椅背, “当我和小少爷一起发现‘危险’后，我们两个可以报警, 警察是A10，但是我们两个只能报警，不能销毁‘危险’。”
　　“报警之后有什么用？等同于我方胜利？”
　　“我哪知道，我又没报过警，”岑不炆屑笑，“这层规则又在逗我们玩。啊对了，你那些树, 希尔维亚砍都砍不完，你种那些树是为了？”
　　“嗯, 树根可以连接到我们这里的空间。”珉道，“尽快联络所有玩家逃离这层游戏空间，把他们交给应负责的管理员。”
　　岑不炆扭头看傅忻：“你是第几次回来了？竟然预判我的扑克牌。”
　　“三次。”珉替他回答道。
　　“S1，当时跟我沟通作弊，我还以为这玩意是给你用的。”
　　“可能么？已经被针对全局了，留在我身上有用吗？”
　　岑不炆想说：那你就给他？你这么确定他能救？
　　这话不能说出来，第一是傅忻就在旁边，第二傅忻还真救了。
　　“岑不炆，”傅忻开口，“你之前给我出示方块K，是什么意思？”
　　“蝴蝶效应后，我不知道，保留全场记忆的人只有你，”岑不炆拿出扑克牌，在手里翻了翻，“参与玩家变化了的话，方块K对应的人也就变了吧。”
　　傅忻向他描述了一下他近期的观察，以及第一轮游戏所经历的事。
　　“就是拉米雷斯。”岑不炆道，“以我的习惯，我会指向怀疑拉米雷斯。”
　　“你写下来啊，你给我扑克牌指示做什么？”
　　岑不炆笑起来：“那我可能还有别的意思，比如，试探你的特殊技能。”
　　“……”
　　“联络其他人……”珉思索，“玛丽、艾德文娜、卯，让他们注意分寸，不要做出破坏阵营平衡的事。”
　　岑不炆摆手：“明天系统应该还会发布任务吧，有点麻烦。”
　　“明天的任务似乎主要集中在珉、玛丽、城生千里，你们三个人身上，”傅忻道，“你们三个要去公司一趟，第一轮游戏的时候，没有玛丽，只有林深，林深和珉拿的公司对立任务，你们俩必然死一个。”
　　岑不炆有兴致地挑眉：“什么意思？S1就死在了林深手里？”
　　傅忻问：“出游戏后，你们能记起三场轮回的事吗？”
　　珉点头。
　　傅忻对岑不炆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事情很复杂。”
　　他又对珉道：“你要沟通平衡两个阵营的人，那就无法离开公司。”
　　“还有这档事，”岑不炆一手撑住下巴，“没有关系，S1，你和另外两人保证安全即可，今天晚上是不好行动了，明天我跟傅忻把坎贝尔藏着的事全掀了，只要我们打通了通道，你晚点就能出来。”
　　傅忻忽地话题跳跃，问岑不炆：“什么报警，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岑不炆一脸悠闲，“我刚刚把卯威胁了一顿他才敢和我说。”
　　傅忻：“卯是我们阵营的，你威胁他做什么？”
　　“哦，他是我们阵营的啊？我看他设定上是城生千里的小儿子。”
　　“你怎么威胁他了？”
　　“虽然我设定上说，我误入过地下室，但我现在不知道地下室在哪，我就去卯那里套话。”岑不炆回忆了下，“他可能被吓傻了吧，一直不告诉我，我就拿刀在他面前挥了挥，然后他立马变了个性格，不哭也不闹，一五一十告诉了我。”
　　“如果发现地下室的东西，我和傅忻只能报警。”
　　姽婳出现了啊。
　　还好姽婳是聪明的。
　　“卯身体里现在有两个灵魂，另一半是他姐姐。所以游戏人数判定的是九个人。”
　　珉：“省事了，说通一个人就可以。”
　　“不遇到危险无法报警吗？”
　　岑不炆调出手机的通话记录：“无法打通，系统显示并没有触发条件。”
　　他熄屏后，安静了一阵，道：“为什么要跟他们友好沟通，我们是没实力还是有素质？”
　　房间内的空气如同被冰冻住了。
　　岑不炆抬头：“我说得不对吗？现在的时间已经脱离角色设定束缚了，出去捆人似乎没什么问题吧？”
　　说实话，傅忻有点心动这个快捷的做法，但表面上还是端住了：“你刚刚才说晚上行事不方便。”
　　“友好沟通的确不方便，”岑不炆掏出他的大砍刀，大砍刀垂在地上，“扑通”一声响，“杂物间里有绳子，我去会被NPC追杀，你俩去拿一下。”
　　珉笑起：“做什么？你要强开？”
　　岑不炆咧嘴：“这种事我干得还少吗？你干得少了吗？”
　　*
　　通宵锻炼身体。
　　晚上十一点，卯房间的花瓶碎了一地，城生千里前去探查，被傅忻和珉当场制裁。
　　晚上十一点半，坎贝尔公爵牢牢锁住的房门被砍破。
　　凌晨一点，艾德文娜与玛丽被傅忻和珉人手一个成功捉捕。
　　凌晨一点十分，全员到齐。
　　岑不炆把人捆住，让他们好好坐在客厅沙发上。
　　大晚上，所有人睡意全无。
　　卯吵吵嚷嚷：“都说了是一个阵营的了，还有什么好绑的？都是误会啊之前！”
　　城生千里：“一视同仁了。没办法。”
　　玛丽：“我请问，三位，你们连死者都不放过吗？”
　　坎贝尔公爵的“尸体”摆平放在小沙发上，岑不炆拖着大砍刀找了个位置坐：“谁知道他真死假死呢。”
　　玛丽与艾德文娜：“……”
　　傅忻与珉并肩站在两位女士对面。
　　很熟悉的对峙场面，在修道院绑架她俩的也是这俩。
　　傅忻笑着说道：“先审你们两位。”
　　艾德文娜：“你搞针对是吗？”
　　“哪里，只是游戏总让我们立场相对而已，”傅忻抽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三人商量好要问的问题，“第一，艾德文娜，杀死坎贝尔公爵的人是你吗？”
　　【系统收到玩家傅忻的指令，开启个人技能，待使用】
　　“什么鬼问题，不是！”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傅忻点头。
　　“第二个问题，如何前往地下室？”
　　“问谁？”艾德文娜道。
　　“你们两个谁知道就说，”傅忻看向她俩，“现在不是一个阵营的，我们刀死你们，是合理的。”
　　珉与岑不炆手上的武器金属光闪闪。
　　玛丽的脸黑了下来：“我真是服了。”
　　艾德文娜叹气：“告诉你们过后，不还是我们死吗？”
　　“不会，我们的目标不是离开这场游戏，”傅忻道，“你们老实交代就行。”
　　艾德文娜对于傅忻的话虽有疑惑，可她不敢在这种场合下多嘴，就老实地说：“我来说吧，把柜子打开，暗门藏里面。”
　　【启动技能，检测中…】
　　【玩家中断检测】
　　柜子里有个空气啊，傅忻突然想起来，他第一轮检查房间的时候是翻过柜子的，他也懂那种老式房屋柜子后面藏房间的操作。
　　但他检查了，确实没有啊。
　　傅忻抬眼，一言不发地盯着艾德文娜。
　　艾德文娜无所谓，回盯过去。
　　岑不炆起身，大砍刀哗啦地板的声音在安静的坏境下格外清晰。
　　艾德文娜气笑了：“你他爹的……我重说，在坎贝尔睡着的床底下，挪开床，解锁就是了。”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傅忻点头。
　　“F**k，你人形测谎仪吗？”玛丽骂道。
　　“第三个问题，玛丽，坎贝尔公爵是死是活。”
　　玛丽沉默。
　　岑不炆又要动手了，艾德文娜连忙喊住他：“别动！”
　　玛丽：“活的。”
　　【启动技能，检测中…】
　　【真】
　　搞什么，原来坎贝尔公爵就没死过，难怪凶手条件不成立。
　　既然如此，第一轮游戏的时候也不是拉米雷斯杀的了。
　　坎贝尔公爵在干嘛？
　　可上一把，追着傅忻和岑不炆捅的是拉米雷斯没错吧？
　　不不不事情复杂了。
　　傅忻伸手：“挪开床‘解锁’？钥匙在哪？”
　　玛丽动了动身子：“我这边这个兜里。”
　　傅忻对珉道：“把城生千里放了。”
　　城生千里诧异了一阵，而后明白过来，搜了下玛丽的身，将钥匙递给傅忻。
　　“岑不炆，走。”
　　岑不炆把手机掏出，提前输入了幺幺零。
　　两人踩过烂了一地的门，岑不炆把床挪开，傅忻捏起锁，将钥匙钻进去。
　　贴楼梯显现在二人面前，岑不炆带头走下，两人的脚步声在暗道里来回碰撞，走到负一楼的平面上后，两人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横向冰箱。
　　岑不炆把手机扔给傅忻，自己凑上去拉开冰箱。
　　……
　　一股腐臭味裹挟着冷气朝二人扑去。
　　“岑不炆”的尸体被埋在冰块里，血与内脏模糊在冷气中，手机拨打110的铃声在封闭空间里来回震荡。
　　所以坎贝尔公爵只是装死，再把人抓入棺材里淘汰罢了，拉米雷斯仅仅是辅助他。
　　“愣着干嘛？后退！”


第106章 你以温热塑造我
　　“岑不炆”抚上冰箱边缘, 刚要爬出，岑不炆从后方逮住他的脖颈拽出了冰箱，一个劲地往楼上冲。
　　傅忻紧随其后, 岑不炆将“岑不炆”丢到坎贝尔公爵旁边, 凑巧，坎贝尔公爵在那一刻睁开了眼, “岑不炆”变作木偶倒在旁边。
　　“抓到你了，小娃娃。”岑不炆把坎贝尔公爵提起来，另一只手去摸绳子。
　　艾德文娜无情嘲笑：“又被当成小娃娃了，漆拉。”
　　坎贝尔公爵面无表情：“我一百五十岁了。”
　　岑不炆并不在意：“那你在我们这群管理员面前，也可以只是小娃娃。”
　　珉等他绑完后询问：“A10呢？”
　　傅忻看手机：“在路上。”
　　珉对岑不炆道：“待会儿怎么行动你是知道的。”
　　“哦, 好的。”岑不炆绑好绳子对众人道, “待会儿，有人来了，你们别管，往光亮处跑就对了, 只管跑，听见没？”
　　众人懵在原地。
　　岑不炆丢了把小刀给城生千里：“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们忙不过来，想都活着就相信我们吧。”
　　众人更不理解了。
　　岑不炆把大砍刀换成了棒球棍，扛着棒球棍问珉：“哎，事成了给我加工资不？”
　　珉笑笑：“你？考虑一下吧，把事情处理好了先。”
　　【系统提示：报警成功】
　　【谜团揭开任务进程加载……】
　　傅忻暗道出问题了，话未脱口而出，岑不炆拿着棒球棍冲出了客厅。
　　A10被殴打的声音传出, 系统开始拉警报。
　　【加载中断】
　　【系统警告：玩家岑不炆——】
　　【系统警告！玩家岑不炆攻击管理员！】
　　【系统警告！】
　　【系统——中断——出错！出错！】
　　城生千里抿着唇开始用小刀割绳子，刀尖哗啦声与外面岑不炆的斗殴声交杂在一起。
　　一棵巨树根不知从何处而来, 从院门一路蔓延，突破了玻璃，闯入室内。
　　珉的声音飘入破碎声中。
　　“跑。”
　　傅忻回头寻找他的身影，阵阵风扫入室内，吹散了他的黑发，城生千里这时已经带着人朝室外冲去，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眼下的局势越发奇异，他们被迫听从两位管理员的指使朝未知的远处赶去。
　　傅忻脚下却移动不开，珉从他的视野范围里消失。
　　却撂下轻如羽毛的话音。
　　【“回原世界后，不要奔赴死亡。”】
　　狂风将傅忻的思绪刮得一片混乱。
　　“傅忻！”
　　“岑不炆？”
　　岑不炆丢了棒球棍，抓住傅忻的肩膀：“跟我走。”
　　傅忻被他拖了一小段路，边跑边问：“珉到底要做什么去？岑不炆？”
　　“我的作弊功能不是一直存在。所以现在不要问话。”
　　白鸽扑簌着翅膀掠过傅忻肩膀，傅忻觉得脸上落了一滴雨，用手抹却发现是红色的。
　　岑不炆见情况不对，把傅忻拽入光亮点。
　　其余人不见踪影，仅剩岑不炆与傅忻站在黑暗的空间里，傅忻朝前看，心跳越发无法管控得加快。
　　前面是光与暗的交界处，生死交界线。
　　“岑不炆？你们？”傅忻后退，又被岑不炆逮住。
　　“听好，回去过后，不要寻死，一定不要。”
　　岑不炆的手心开始淌血，分明没有伤口，这时，二人的身后也开始出现震动。
　　“别迟疑！离开这个时空！”
　　震动得更猛烈了些，岑不炆用手肘推了推傅忻，血仍不断在流，情况紧急，傅忻无法问清情况，只能背过身朝交界处奔去。
　　光亮在眼前展开，岑不炆的身影消失，一切动荡与喧嚣尽数抛在脑后，傅忻的躯壳忽地变轻，他的灵魂又一次化作金色光球飘摇空中。
　　宇宙星辰在他的周边流动和扭曲，一根根光线豁开每一面平行世界，转瞬即逝的橙香气又如幻觉，直到傅忻操控重心不稳的光球艰难将视线拉至后方。
　　他似乎在远去的途中，看见了0号空间的冰山一角。
　　被鲜红浸染半边天的银树扔在磅礴生长，希尔维亚的人形形态逐渐变得透明，还未等傅忻看清，一股气流拖拽他拉去距离0号空间更远的位置，将他扔向一条光线。
　　傅忻的灵魂经受过短暂的黑暗后，来到僻静的医院，从医院药味深重的窗帘旁穿过，轻轻钻入病号服下的新躯壳。
　　……
　　傅忻缓缓睁眼，他感觉有一团云雾堵在后脑勺，将他的记忆模糊得难以追溯。
　　“傅忻？你还好吗？”
　　开口询问他状态的是位……中年男人，傅忻诧异地盯着他，没有回话，他看见男人的脸上有皱纹，岁月磨去了他皮囊的光泽，却磨不掉他秀美的骨相。
　　要让傅忻叫出他的名字，傅忻没有办法，且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还好……你是？”
　　男人睁大了眼，瞳孔都在颤抖，削苹果的动作停滞。
　　“我是秦屿。”他轻轻说出自己的名字，垂着眸，再说不出下句话。
　　“我确实睡迷糊了……爸。”傅忻有些尴尬，但更多是迷茫，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关系，”秦屿继续削苹果，刮去果皮的声音在病房内十分清晰，“医生说，你的病情其实有在好转，我也觉得，前段时间你总是昏迷，醒来也爱念叨一些奇奇怪怪的字，根本认不得现实世界。”
　　“……”傅忻的手指攥入棉被里，“爸，我得什么病了吗？”
　　“你没得病，我的乖孩子，”秦屿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温柔地回应，“你只是，陷入了一段，只有意识游走的梦中世界，醒来就好。”
　　“什么意思？”傅忻接过，心如同沉入了海底，寒意通过血管传递全身。
　　“嗯？”秦屿温热的掌心覆上傅忻的手背，“没什么意思啊，好好休息吧。”
　　傅忻扭头望向一旁的玻璃窗，窗外无风，茂密的绿色树叶充盈视野，几只麻雀躲在阴影里鸣叫，车辆飞腾过水泥路，轮胎摩擦的声响，掩盖自然的动静。
　　傅忻盯着玻璃窗，眨了眨眼，看见了自己，正穿着条纹病号服静坐在白床上，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看样子有段时间没有修理过了，因为他是活人，头发、指甲都能生长。
　　他抬手抚住胸脯，感受到的心跳，心跳速度很快，慌乱又焦虑。
　　“爸，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等你哪天睡够了，就可以走咯。”
　　玻璃窗处飞过一只麻雀，灰棕色的羽翼，毫不起眼。
　　傅忻看见它扑闪两下翅膀，又飞走了，再眨眼，却瞥见一缕白色衣袖从玻璃面中掠过。
　　傅忻扶着铁栏杆下床，站在玻璃窗前，他看见自己的脸，又看见，瀑布流水从自己身上淌过。
　　秦屿走近他：“怎么了？嗯？看树上的鸟？”
　　“啊，是的……”傅忻转身对他道，“爸，我想喝粥。”
　　“喝粥？哦，我也确实要给你打包晚饭过来了，刚刚的苹果就是给你垫垫肚子，”秦屿笑笑，“想喝什么粥呢？”
　　“随便什么都可以的，爸。”
　　“真的？别让我打包回来后，你又不吃了。”
　　“我吃，爸你快去吧，我真的饿了。”
　　“好吧好吧，”秦屿收拾了下东西，揣好钱包出门了。
　　傅忻等他走后，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洗手台有一面宽大的镜子，镜前的傅忻发丝凌乱，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像是被病痛折磨很久。
　　但他没感受到任何身体上的痛苦，秦屿话里的意思是说，傅忻有精神病。
　　有吗？
　　傅忻用水洗了洗脸，冰凉扑面时他清醒了不少。
　　再次直起脊背，傅忻抬眼看镜子，却从镜中捉捕到了……宏大教堂的一处风景。
　　白色的石柱高高挺立，万人伫立于长长石阶下的大平台，石阶之上，红色的水晶破碎一地。
　　那人白色衣角拂地，他踩着一地折射妖冶红光的碎片，步履平缓而稳健地登上台阶，高大的树木立于教堂一旁，白鸽躲藏在银色的叶面下，假山耸立，乳白瀑布冲下，水汇集，被围成圆湖。
　　镜头又重新转向那人，他似乎有所感知，侧头，银眸跨越时空通道，借了那面镜子与傅忻视线交织。
　　傅忻心头一颤，浑身僵硬，他摸在水龙头上的手苍白如蜡，他怔怔地收回手，手指屈拢藏进衣服兜里，像是得到了教堂的馈赠。
　　银色美眸因笑弯起，粉色薄唇轻轻勾出温柔的弧度，仅此瞬息间的对视，珉抬手，光晕在他身边流动，破碎的水晶如同气体蒸发。
　　停止转动的几根旋转环中间，重新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光，随着光的扩大，众人看见新的纯白水晶汲取天地灵气生长。
　　眼前的镜面开始破碎，傅忻只觉头晕目眩。
　　他每一次呼吸都将橙香气纳入肺部，而后又听见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可能是秦屿回来了，又或者是其他……随便吧。
　　“我替代了希尔维亚。”
　　温暖包裹住傅忻，他陷进绵软的翅翼羽毛中。
　　“你还记得一件事吗？”
　　是祂的声音，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不像假的。
　　“什么？”
　　“你签过一个合同，你要在我这里，坚持工作一百个旋转环。”
　　……
　　原来如此。
　　“你算计我。”
　　并且从进入副本的那一刻就开始算计。
　　“是，所以你无法离开我的身边，你了结掉一切仇怨后，就属于0号空间了。
　　你以温热塑造我，我怀爱欲成就你。”
　　鸟翼扑朔猎猎作响扰乱了听觉，光模糊了视觉，傅忻舌尖尝到一缕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