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万人嫌炮灰觉醒了   作者:蜜禾   文案   因人设崩塌而被全网黑的演员萧翎遭遇车祸,头部受创,突然觉醒。   原来他是一本豪门商战文里的倒霉炮灰,是龙傲天男主儿时病友,也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只可惜白月光终有一日会变成蚊子血,书中萧翎在全网黑后求助无门,前途尽毁,他的亲人朋友也惨遭带累,统统成了龙傲天男主的踏脚石。   觉醒后的萧翎看着床边为他守夜的,同为炮灰的兄弟和朋友,再打开手机看看他自己占了文娱榜半壁江山的黑热搜。   他死不悔改地再次拉黑了发来的包.养合同的龙傲天男主。   这一生,他要摆脱炮灰的命运,也要挺直脊梁保护亲人和朋友,不再辜负为了维护他而全网挨骂的粉丝。   ***   在萧翎积极澄清时,一个黑粉坚持不懈地在萧翎的澄清博文下写倒油文学:   《娱乐圈海王的真面目,见人就喊哥哥,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你说为我拉投资,骗走我脑残弟弟两千万,去娱乐圈找勾三搭四》   《为流浪狗与人打架斗殴,我要的一心一意你却只有博爱众生》   《我不是萧翎前男友,他没跟我分过手》   《区区杀父之仇,不足挂齿,萧翎没有理由离开我》   ……   疑似萧翎男友的黑粉高强度发疯,萧翎的黑料被洗白了,绯闻却传得沸沸扬扬。考古的网友发现:   十八岁的萧翎选秀出道,向粉丝直播时不小心出镜的,露出大片腹肌的男人是被逐出家门,白手起家的唐家大少。   二十一岁的萧翎被狗仔发现出入奥运会场,十几岁的花滑冠军向他跑来,将萧翎一把拉入运动员场馆,舒展有力的双臂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二十三岁,已经出演了几部影视的萧翎与高大俊美的混血投资人相谈甚欢,在高档会所中,长着绿色眼睛的混血儿低垂他那精致的头颅,轻吻萧翎的指尖儿。   吃瓜网友在黑粉又恨又爱的文字里,认识了一个散发着光芒,温暖炙热的萧翎。一个值得被无数人爱和珍惜的人。   ***   萧翎竟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斩获了千万粉丝的喜爱。   可萧翎本人却被揭开老底,忍无可忍,终于与“黑粉”线下见面,两人推搡间,蹭过腰线的火热手指让他浑身战栗,软了腰肢。   “混蛋!”   他骂道,而对方似乎更加委屈,脑袋埋进萧翎的肩窝:   “老婆…”   ***   阅读须知:   *男友粉真的在发疯倒油,因为嫉妒主角的绯闻名单里没有他   *即便不是唯一,男友粉也要打跑所有绯闻对象,成为正宫!!   *男主万人迷,但并不是海王,自始至终1v1   *很多人箭头男主,包括豪门总裁、奥运冠军、混血投资人,男主只回应一个,对其他人是朋友和兄弟情——   *都是原创二次元人物,不影射真人。请勿延伸,谢谢!   内容标签: 娱乐圈 穿书 正剧 美强惨 追爱火葬场   主角:萧翎、岳云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倒油文学将我洗白了   立意:保持本真,不忘初心 第1章 横祸   指针刚过十二点,萧翎在城中村一条幽暗的巷子里慢慢前行。   正值冬季奥运会召开的时节,许多屏幕正在播放着同样的赛事。萧翎外面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面上还带着一个黑色口罩,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不能见光似的。   以他如今被全网围剿的姿态来看,怎么不算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呢?   天上开始飘雪,路边的街灯线路老化,发出轻微的嗡鸣声。灯光冲破灰尘和洋洋洒洒的雪花儿,照亮了城中村崎岖不平的路面。   萧翎走过去,灯光见缝插针地抚过他全身上下唯一裸露在外的一双眼。若是此刻有人恰巧路过,多半会认出这双沁着水光,让人见之忘俗的琥珀色鹿眼。   即便此刻这双眼里浸透了疲惫,眼角干涩地泛着红,干净剔透的瞳仁在醉意中失了焦,但它们仍然美得惊人,蜷曲的睫毛簇簇轻颤着,晕红的眼睑有一道清浅的肉粉色划痕,是蝴蝶的飘带尾翅。在这双遇光而耀的瞳仁里,即便是最廉价的街灯,也能将之映照出万千风情。   也就是这双眼和白皙慑人的皮囊,让萧翎少年出道即红,即便并非科班出身,但仍然成为近几年的新晋流量。   二十五岁的萧翎去岁刚刚斩获银青视帝,彼时各大营销号和媒体争相夸赞萧翎草根出身、拥有娱乐圈新生代最迷人的一张脸,是万千粉丝心中的白月光,获得海内外导演和投资人的青眼,前路繁花似锦,不可估量。   可如今的萧翎已经在文娱榜被群嘲了一周。圈内知名娱乐记者爆出他欠下高额债务、疑似沾赌,正在拍卖房产,四处借款。   从上周末开始,萧翎相关的黑通稿铺天盖地,一日文娱榜上都有十多个萧翎相关的黑热搜。   他接连被爆出人设造假、私生活混乱、疑似老赖、生母是攀龙附凤的小三,而他并非什么草根出身、勇闯娱乐圈的追梦人,而是顶级豪门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萧翎刚刚脱离老东家恒星娱乐,新成立的工作室星羽经不住各方轮番打压,也控不住这源源不绝的黑通稿和捕风捉影的“内情”,一时左右支绌,全无抵抗之力。   萧翎某博上两千万粉丝在短短一周内蒸发了几百万,许多都是往日里十分活跃的粉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论是萧翎还是他刚刚成立的工作室,都不会熬过这一遭了。   藏在冲锋衣帽檐下的萧翎疲倦地弯了弯眼睛,眼尾被酒精熏出的晕红漾出一点儿水波似的纹路来。   他的四肢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麻木,正迟缓地向前移动着。路过一个墙皮斑驳的拐角,萧翎透过一方斑驳的玻璃,看到了一间夜宵店高挂的液晶屏电视上正播放着的赛事。   是男子单人花滑第一阶段比赛,此时镜头突然转到了运动员休息区,在一众服装各异的运动员中,萧翎捕捉到候场区一个熟悉的年轻身影,这让他心跳骤然失去平衡。可镜头迅速划过,萧翎仍然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直到镜头重新聚焦在了花滑赛场上正在比赛的e国选手身上,萧翎才收回了视线,迟缓地感受到他口袋中发热的手机正在耗尽残存的电量嗡鸣不休。   他向前挪了几步,用被冬日冷风吹得有些发麻的手掏出了温热嗡鸣的手机。屏幕点亮,正有一通电话打进来。萧翎愣了片刻,滑动接听。   “阿松哥。”   他率先出声,唤着对面人的名字。秦松是萧翎的经纪人,本是老歌后和一位富商的独子,有着一副好皮相和圈内的人脉。只可惜自身音乐天赋不足,性格也很内向,学成后在苹果台做一些作曲和舞台编排的幕后工作,直到和年少时的萧翎一见如故,不顾家中阻拦,出来做了萧翎的经纪人。   两人合作多年,秦松为了萧翎断了和老东家苹果台合同,又与恒星娱乐解了约,可谁知萧翎只成立了几个月的工作室眼见着就摇摇欲坠,萧翎本人也消失了一日。   秦松怕他受不住打击,作出什么出格的事,连番不断地给他打电话,如今被萧翎接起来了,秦松方才松了一口气:   “你跑哪儿去了?有没有遇到记者?可钦在不在你身边儿?”   一口气问三个问题,对于内向的秦松来说实在罕见,可见他有多焦急。一阵寒风吹来,萧翎的眼眶又酸涩起来,他抬起被紧身牛仔裤缠缚住的腿,沉重的皮靴将地面一层薄薄的积雪踩得咯吱作响。   “阿松哥,可钦陪我熬了几日,我给她放假了。我身边儿没有人,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我想见我哥哥。”   即便是头脑混沌,神志萎靡,萧翎的声音也十分温和,像是冬日里被凉意沁透的湖水,带着抚平焦躁的能力。   他在圈里赤手空拳打拼这么多年,除却他那副独一无二的好皮囊,更是因为他这副体贴入微的性子,让他常有贵人相助。照顾了他多年的秦松便是其中之一。   秦松听到这话儿,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无用,但还是劝道:   “助理需要休息,你也需要休息。你哥哥的地方夜里人少,但到底是闹市区,你明日出来的时候要当心。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你千万别掉以轻心,让娱记拿住更多的把柄…”   “…好,我知道了,阿松哥,我看他一眼就走,你也早休息。”   说完这句话儿,萧翎抬起头,看向眼前笼罩在黑暗之中的陈旧建筑。这是老城区的一片儿童活动中心,因为过分老旧,在几年前被重新规划,弃置不用了。萧翎的哥哥将这陈旧的场馆租了下来,开了一间拳击馆,教业余爱好者拳击。   陈旧的三层小楼上,有一扇偏僻的窗子发出暖黄色的灯光。萧翎的眼眶湿润起来,在秦松没有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阿松哥,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恒星和元启为了《地下魔城》的影视权,不会放过我的。我们解约吧,工作室的事,我自己处理,不麻烦哥了。”   秦松怎么也没料到萧翎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儿来,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可他嘴巴有些木纳,已经急红了脸,却还没说出句囫囵话儿来。   他知道萧翎麻烦缠身,不仅因为他这稚嫩的工作室和新兴的游戏公司谈成了目前游戏界最火的游戏,《地下魔城》的电影版权,更是被内定了电影男主的角色。《地下魔城》作为这几年最具价值的一款游戏,凭借着精美的画质、极强的游戏体验和完整的世界观横扫全球游戏市场。无数业内人士将《地下魔城》的ip定义为未来十年内最有潜力的游戏影视化项目。   这天大利润被萧翎那注册资金仅有一千万的小工作室包揽,即使没有正是放出消息,已然引来了各界震动。萧翎如今被各方围剿,业内能想到的手段,秦松都用尽了,可那些公关手段和人脉都救不了萧翎,这点儿萧翎自己也清楚。   况且萧翎手上不止这一桩麻烦事。那些娱乐记者和营销号爆出来的黑料,那些“吃瓜路人”传出的,真假参半的流言蜚语,足以让萧翎这张脸永远刻在耻辱柱上,绝无半点可能在娱乐圈内立足。   他的星途和事业,已经一片疮痍。   “对不起,阿松哥。”   萧翎听着电话那头秦松粗重的喘息声,心中酸涩得几乎麻木。他手里被寒风吹得冰凉的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萧翎借机挂断了电话。他眼睛发涩,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借着隐藏身形的黑暗扯下口罩,猛地吞入一口夹杂着细雪的冰冷空气。缓了几息后,他在散发着陈旧味道的楼道里跺了跺脚,让感应灯亮起,而后慢慢爬上楼,站在了他哥哥斐荣的门前。   门没有关,柔和的暖光顺着门缝儿泻出来。萧翎知道那时他哥哥斐荣在接到他没头没尾消息后,给他留的门。   “哥,我来了。”   萧翎揉了揉眼睑,又搓了搓被冻僵的脸,确保那看起来不是一团糟。他眼前的门被粗鲁地拉开,斐荣站在暖光里,正锁着一双剑眉看着他,一只眼睛是幽暗无光的,这让他原本俊秀锋锐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古怪。   他的左眼装着一只义眼,在背光的时候,透不进半点儿光亮。若是细细看去,斐荣左眼的眼皮处还有崎岖不平的肉粉色疤痕。那些伤痕细小,却在萧翎眼里无比清晰。   因为那些伤都是斐荣当年为了给萧翎治疗白血病,在a国的地下拳场里打黑拳留下的伤痕。那只遗失的左眼也是。   萧翎刚刚被揩干的眼睑又泛出水光。他是个泪腺极浅的人,在他选秀时期初舞台,便因为他这双永远波光粼粼的鹿眼一炮而红。   此刻站在斐荣面前,萧翎的疲惫和委屈再也无从遮掩。酒精让他变得软弱,而斐荣才是那个从有记忆开始,就永远为他遮风挡雨的港湾。   他头重脚轻地栽入斐荣怀里,一米八二的个头,即便最近瘦得惊人,分量也不算轻。斐荣却安稳的接住了他,将他从冷风直灌的门口拉入房间。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斐荣低沉的声音在萧翎耳中形成了一种安抚的嗡鸣,他像猫似的、娴熟地蹭了蹭斐荣的胸口,轻声嘟囔道:   “哥,我酒量变差了,真糟糕。”   斐荣本来有些粗暴抓着萧翎肩膀的手松开,随着一声烦躁又夹杂着无奈的叹息,化作拍抚落在了萧翎背上。   萧翎如今被全网围剿,黑料层出不穷,其中一条极为颠覆他草根出身人设的便是他自幼在发达的a国长大,还生活在a国著名的销金窟,v城。   v城是赌棍和富豪的天堂,全世界的名流巨贾在v城豪掷千金。因为国人对a国v城酒池肉林的刻板印象,许多粉丝怒斥萧翎人设崩塌,说好的父母双亡、颠沛流离的小镇青年人设呢?明明是销金窟里出来的富家少爷!   网友理所当然地认为,在v城那种销金窟里长大,说不定内里还是个五毒俱全的货色,在荧幕上作出如此清纯作态,到底是蒙骗谁呢?   脱粉的粉丝不计其数,被营销号夸张标题引进来的吃瓜群众更是络绎不绝,啧啧称奇后无不踩一脚人设崩塌的萧翎。一时之间,萧翎成了全网最人人喊打的演员。   因为日日靠着黑热搜站岗,只要没有断网的年轻人,大多知道萧翎的事。斐荣虽然嘴上不说,但也一直关注着萧翎,那毕竟是曾经和他相依为命,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弟弟。   他知道萧翎一直忘不了在v城的那段日子。网友单知v城是销金窟,是灯红酒绿、天上人间、法外之地,却不知道v城城郊也流落着许多来路不明的人。   斐荣第一次见萧翎时,他只有五岁,正从一艘游轮上被一个妓女扔下来,流落v城街头,青白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儿,睁着一双惊恐的鹿眼。   斐荣那时便知道,若是放任不管,萧翎很快便会成为那些没有底线、有罪恶癖好的富豪床上一次性的廉价玩物。   本想凭借着高挑的身板找个保镖职位的斐荣不知为何动了恻隐之心,将那哭得湿漉漉,像小猫崽一样的萧翎捡回了巢穴。   从此,没人要的野狗有了一只自己的病猫崽子,两个人在v城昏暗腐臭的边缘相依为命,在v城这个气候恶劣,纯净水比临期啤酒贵得多的鬼地方,两人都养成了一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   ……   “不能喝就别喝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斐荣撇开脸,向偏仄陈旧的小厨房走去。萧翎喝了水,氤氲的水汽熏蒸着他的眉眼,让他眉峰上沾着的雪花化作了水:   “哥,你回a国去吧。我给你买好机票了,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好,等我清了债,就去找哥。”   斐荣听闻,眉头紧锁,勉强压下怒气道:   “你真要为唐家那小子背上上亿的债?他是上辈子替你杀过人还是下辈子要做你爹,你值得为他做到这一步?”   斐荣口中的唐家小子是浙省唐家的大少爷唐禹坤,也是出品《地下魔城》游戏的新兴游戏公司嵘宇的创始人之一。   严格意义上讲,唐禹坤才是地下魔城的主要研发人员和嵘宇公司原本的掌权人,只可惜嵘宇上市后资金重组,几番争权夺势后,唐禹坤一时不察遭受了合伙人被刺,签了一份被商学院列为反面案例的死亡合同,被踢出了董事会。   但即便如此,唐禹坤仍然拥有《地下魔城》的核心代码和部分版权。他不顾嵘宇所有高层和董事会的反对,一意孤行地将《地下魔城》的影视版权无偿赠与了萧翎新成立的工作室星羽,招致业内的围剿。   唐禹坤新投资项目被恶意做空,血本无归,背上了上亿负债。   此时即便是萧翎工作室拍卖《地下魔城》的影视版权,也填补不了唐禹坤的亏空。   萧翎和唐禹坤是相识多年的兄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当即拍卖了手底下的房产,甚至向银行贷出了一笔款项,却被娱乐记者围剿,说萧翎疑似沾赌,债台高筑。有些圈内“知情者”更是现身说法,污蔑萧翎曾经借钱不还、手脚不干净云云。   “哥,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能扔下他不管。唐哥有才华,他若有机会一定会东山再起的,不应该因为这些小事毁掉他的前途,将他一辈子困住。”   斐荣冷笑:“那你的前途呢?当时你病刚好,就口口声声跟我说喜欢演戏,喜欢舞台,为此你吃过多少苦头,如今为了填唐禹坤的窟窿,你就把自己前途搭进去,值吗?”   萧翎在斐荣尖锐的注视下缩了缩肩,垂下脑袋,但仍然点了头。唐禹坤是他刚入圈就认识的朋友,两人一个是豪门私生子,一个是被故意养废的原配之子,不多时便相交莫逆。   在萧翎刚入娱乐圈,因为一张堪称绝色的脸被连番排挤的时候,是唐禹坤一次次帮他,给他没几个人观看的直播砸钱买流量。   斐荣见他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虽然生气,但看着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缩在老旧的沙发上也只有萎靡的一小团,终究还是对弟弟心软了。   “你还在国内待着,我就不会走。什么时候等你想离开了,我和你一起回去。网上的事你别看了,哥想办法帮你。”   萧翎听到这话抬起头来,蹙眉问道:“你还和那人有联系?哥,他不是好人,钱我们都还给他了,他——”   “这是我的事。”   斐荣站起来,又走到厨房去了,萧翎知道这是他哥拒绝继续交流的表现。   每次一提到那个男人,斐荣都是这样的反应,不愿多谈、也不愿解释,这让萧翎十足难受。那男人有权有势,斐荣打黑拳被做手脚,落下一身伤病,还拖着一个因白血病而虚弱不堪的幼年萧翎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   即便斐荣从没说过他与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但萧翎知道,他哥当时为了有钱给他治病,将自己给卖了。   那男人是他们本不该招惹的存在,他出钱将萧翎送入a国最具盛名的疗养院,可代价是萧翎几年都没再见过斐荣。   被夺走哥哥的恐惧再次袭击了萧翎,他毫无防备地僵硬了身体,指尖都在颤抖。等回过神来,他正在酒精的作用下单方面与斐荣争吵,像个博取关注的孩子,而斐荣全程眉头紧锁,抱着手臂不耐地看着他。   萧翎无法忍耐,一时冲动拉开了门,寒风瞬间扑入玄关,他连兜帽都没来得及戴上,就一头冲入昏暗的连廊里。   脚步踉跄地下楼,萧翎的视线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模糊,他没看见街道上可疑的面包车。斐荣追下楼拦住他,也多亏斐荣身形高大,才能制住喝醉后力气巨大的萧翎。   可就在这时,街角黑色面包车上冲下了几道人影,长枪短炮对准了萧翎和与他拉扯着的斐荣。萧翎悚然一惊,立刻挡在斐荣身前:   “哥,哥,我引来的,你先回去躲一下。”   斐荣面色不善地看向迅速靠拢的狗仔,可他知道目前他这样身份的人和萧翎同时出镜,对目前的状况有害无益,只能向黑暗的楼道之中退去,眼睁睁看着萧翎迅速拉上冲锋衣的兜帽和口罩,向街角跑去。   斐荣锁上了防盗门,在黑暗中的掏出了手机。犹豫片刻,他对着屏幕按下一串电话号码。   ……   萧翎迅速穿行过几条小巷,但他对路并不太熟悉,在喝醉的情况下更难判断。他本来想打个电话叫工作室的值班人员帮个忙,但手机早就被冷风吹没电了。   惊慌间,他跑到了马路边,一辆黑色的车正在急速行驶,他连忙退了两步想要避开,可身后却传来一股推力,让他一下撞到了车的后视镜上,被狠狠掀翻在地。   脑中一片嗡鸣,萧翎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最后的意识便是连绵不断的闪光灯对着他流着血的脸频闪。 第2章 觉醒   萧翎被推入手术室时,他恢复了一点零星的意识。   或许是受伤太重,大脑无法承受剧烈的痛感,萧翎感到自己的意识正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唇色惨白的脸。   他没有感到恐惧和不甘,奇特的视角让他觉得有些茫然。他在半空中俯瞰医生为他做手术缝合疮口,而后发现场景渐渐变得模糊。   一种明悟感突然袭击了他。失去了肉体凡胎的囚困,一切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在他面前展开。画面伸展开来,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但是这个未来里,他并不是主角。世界的中心是岳云琦,萧翎年少因病住进疗养院时的病友。   岳云琦像是一本豪门商战文的龙傲天男主,在年幼时因为孤独症和偏执症不被人所理解。他身为豪门幼子父亲因为沉溺艺术,离经叛道而被逐出家门,在岳云琦的弟弟降生后不久便突兀离世。   岳云琦在母亲的陪伴下长大,却因为性格,无法真正融入家庭。他将他的一腔才华用在了纵横商场上。   他二十岁创立了他的科技公司,在二十八岁时被岳家以继承人的身份迎回岳家掌权。   自那后,岳云琦一生叱咤风云,扳倒合并了无数公司,最终成为世界顶尖的商界巨鳄,身价不可以计量。   他是真正的世界之子,天道的宠儿。萧翎的灵魂无波无澜地看着这一切,在岳云琦辉煌的一生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若说岳云琦是天道之子,那萧翎可谓一个毫不出彩的路人甲,唯一出彩的地方大概是萧翎生物学上的,同父异母的兄长齐韵川,是岳云琦人生中蹦跶最久的反派。萧翎和岳云琦除了年少因为不同的原因住进了同一家疗养院以外,本应毫无交集,可萧翎在岳云琦的前半生却占了一席之地。   因为岳云琦是萧翎的男友粉,兼毒唯。   在萧翎被全网黑到几乎退圈的时候,岳云琦提出包养萧翎。萧翎并没有同意,可随着形势越来越糟,他声名扫地,寸步难行,他的朋友唐禹坤被法院起诉,新成立的公司被拍卖,也再无翻身之力。   为了替唐禹坤还债,萧翎变卖了所有产业,欠了高利贷,他的哥哥斐荣患了病,需要钱疗养。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的反派亲哥齐韵川找上了门,提出要萧翎同意岳云琦的要求,而他会照料斐荣,抹平萧翎和唐禹坤的账务,只要萧翎能窃取岳云琦的商业机密。   萧翎被用哥哥斐荣要挟,最终只能走到岳云琦身边儿。岳云琦对他举止得体,从不强迫萧翎,花了大价钱将萧翎层出不穷的黑料压了下去,甚至让他有机会重返娱乐圈。   但萧翎在岳云琦身边的每一日都如坐针毡。岳云琦对他的控制欲强到极点,即便是咳嗽一声,都要打电话来追问,萧翎每日见的人都只能在岳云琦的许可范围之内,即便在剧组也并不例外。   而萧翎身边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他的朋友唐禹坤做出成绩的公司被岳云琦恶意收购,最终跳海身亡。萧翎的哥哥斐荣为了见他一面,被岳云琦的保镖打成重伤,最终不治而死。就算和萧翎没什么牵扯的血脉兄长,这个世界的反派齐韵川,也最终被岳云琦逼得饮弹自尽,家族尽灭。   在真正的男主身边,萧翎一点点儿被吸尽了光芒,抹平了棱角。他最终患了抑郁症,在一个冬日初雪的日子里,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与其说他是岳云琦争霸途中的配角,岳云琦心里的“白月光”,不如说他是着荒诞豪门商战文里最可笑的一个炮灰。他最终亲人不得保,名声不得保,就连自己为什么要坚持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因为就连他的影迷和粉丝都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被岳云琦包、养的婊、子。   即便岳云琦为他组装再多的剧组,为他量身定制再多的剧本,他也演不出角色的灵气,因为他本身早就被过往熬干了血肉。他为此深感抱歉。   ……   等萧翎再度睁开双眼时,他耳中嗡鸣一片,脑震荡带来的眩晕让他阵阵作呕。医院的白炽灯照映进萧翎的眼眸,他勉力眨了眨眼,生理性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他在一间单人病房里,他的经纪人秦松和他哥哥斐荣正坐在他身旁。   萧翎眼前模糊一片,他伸出没有挂着点滴的手,去握床边人的手,想要体会一份温热——方才光怪陆离的经历让他现如今仍然心中惶恐,他记得站在岳云琦的视角冷淡地得知斐荣去世,也记得秦松因为不满岳云琦对他的安排,意图带他离开岳云琦而遭到岳云琦的报复,成为圈里的众矢之的。   连秦家这样几乎与世无争的演艺世家都惨遭带累,一蹶不振。秦松早早患了胃病,渐渐只能在家中休养,前途尽毁。   这些,都只是因为岳云琦的一句吩咐而已。   萧翎那颗平和包容的心难得生出了灭顶的恨意。他冰凉的手指被斐荣握住,他哥因为常年打拳而粗糙的指骨蹭过他的手背,温热有力的手指拢住他的,让他感到一阵暖意。   萧翎心中张牙舞爪的恨意偃旗息鼓了,他眨巴眨巴那双好看的鹿眼,一连串晶莹的泪珠子滚了下来。美人垂泪,看得他哥和秦松不仅眉头皱起来,心也跟着皱起来了。   萧翎他哥曾经说他哭起来像一只委屈的小奶狗,又可怜又磨人。萧翎知道他哥往日脸色冷得如同阿拉斯加的冰川,但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可怜兮兮的哭相。   当年仅有五岁的他被故意遗弃在了纸醉金迷的v城一条派对游轮上,登岸后他一个只有五头身的幼崽走路都磕磕绊绊,要不是有这副可怜的哭相,他哥斐荣才不会在自己也是个自身难保的青少年的时候,将他捡回窝里养着。   “幸亏救护车来得及时,你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网上流言蜚语很多,你住院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那些狗仔污蔑你故意冲向车流,想要自戕…我已经请好了律师起诉他们,你不用回应。”   秦松快速说道。他声音很柔和,带着一点儿让人感到舒服的磁性,是极为优越的声线。他虽然面色仍然紧绷,但对萧翎却尽量放柔声音,安抚着他的情绪。   萧翎用扎着针的手握住了秦松的手,不顾形象地抽了抽鼻水,轻声说:   “阿松哥,我不懂事,之前说话儿惹你生气了,你别怪我。”   他说的自然是之前要和秦松解约的事。他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前途尽毁,不想拉秦松下水的,但此刻心境又截然不同了。   在他看到的这本以岳云琦为主角的“豪门争霸文”里,他的一味退缩和避让不仅伤害了秦松这样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朋友和师长,也伤害了那些此刻仍然在网上为他说话、奔走的粉丝。   他不能重蹈覆辙。即便他只是争霸文男主人生中一个炮灰,但他仍然有自己的人生。   放任自己的名声,以逃避的姿态面对网上恶意满满的中伤和污蔑这条路,他已经看到结局了。他此刻清醒地明白,他的退避和示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网上那些不实传闻愈演愈烈,让造谣生事的人不付出任何成本,最终酿成苦果。   他可以放弃自己的前途,也可以自毁他热爱的演艺事业,不再从事这个行业,但是他不能不给信任他的经纪人,为他奔波劳碌的助理,工作室其他年轻的员工和在互联网上因为他而处处被喊打,连番被羞辱的粉丝一个交代。 第3章 野种   秦松听闻,温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缓和的神色。他将萧翎的手重新放入被子里,让他因为输着液而冰凉的手指尽快回温:   “你想清楚就好。我知道你因为唐大少的事儿心中惶惶,也知道我们的工作室体量小,应付不来这么大的阵仗,但是你就这么放弃了实在太可惜。你天生就是属于舞台,属于荧幕的,我的年纪虽然没法儿以你的长辈自居,但我一向将你看作家里的弟弟,你不要就这么放弃自己。”   说着这么长一段话儿,秦松这种常年不开口的内向人都有些气喘了,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   “网上那些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有些网友只是跟风黑而已,虽然我们现在没法做到澄清流言,摊开一切真相,但我们也得维护你的利益。当了公众人物,不代表你的基本权力就荡然无存了。等你好了,我们去起诉造谣的人,你也不要觉得起诉几个账号对于震慑不了幕后黑手。至少你得让你的粉丝知道,你在关注这件事,让仍然愿意相信你的人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了,阿松哥,对不起。”   萧翎低声认错,喏喏说道。秦松看他难得这么乖,脸色虽然苍白,但那双美丽的鹿眼里又有了光亮,心中也着实舒了一口气。他伸出手,迅速摸了一下萧翎厚实柔软的头毛,像摸一只难得听话的大型犬,而后迅速收回了手,转身出去了。   临行前,他小声说道:   “你…亲哥,将你送来这间私立医院,安保很严格,狗仔肯定进不来。你就先别出去了。”   萧翎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哥哥斐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心想秦松知道斐荣并不是他的亲生哥哥,往日里称呼斐荣也一直是“你哥哥”,为什么今日会说“你亲哥”?   他的所谓亲哥,只有一个。那就是故事中的大反派齐韵川。这个在他五岁时将他丢弃在v城的一栋游轮上,从此销声匿迹,经年之后为了对抗男主岳云琦,将他送到岳云琦床上刺探商业情报的同父异母的“亲哥”。   想到这个人,他又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经历脑震荡的大脑又开始眩晕起来。他忍耐了一会儿,却发现手心一空,斐荣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萧翎觉得有点委屈,抬头去看斐荣,却见斐荣正皱着眉看着他,脸上一片严肃,义眼中有个冰凉的、无机制的光圈。   他这副额角带着伤疤,还缺了一只正常的眼的模样十足冰冷可怖,但萧翎一点儿都不惧怕他。那是在素不相识时因为一时怜悯将毫无用处的他捡回去养着的哥哥,是在萧翎身患重病,身为黑户没有医保的时候打黑拳也不愿放弃他的哥哥,也是最后落下一身伤病,出卖了尊严也要将他治好的哥哥。   萧翎委屈巴巴地拉住斐荣的衣角,每次眨眼间都带起新一轮的眩晕。就在他感到天旋地转,一时没有开口的时候,斐荣突然说道:   “这是齐家的医院,齐韵川你还记得吗?你亲哥。”   “什么?”   萧翎睁大了眼睛,在床上弹动了一下,继而头晕目眩,空空如也,一整天除了酒水没有进过任何东西的胃抗议不止。   他特别狼狈地趴倒床边吐了出来,房间里的扫地机器人立刻出动,扫去了床下的秽物。斐荣皱着眉,粗鲁地顺着萧翎的背。   萧翎抬起头来,双目模糊,什么都看不太清楚,但他顽强地勾住斐荣的手,问道:   “怎么回事?哥,他怎么会——”   正在此刻,病房的门砰然开启。两个保镖先走了进来,而后萧翎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可不需要那人开口,萧翎就本能般地认出了这张脸的主人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兄长,齐家的话事人,齐韵川。   他勉力撑起身子,一手护在斐荣身前,想要将他拉到身后来。他死死盯着面前容貌堪称艳丽的齐韵川,在他的锋利的美颜中找回了几分熟悉感。   当年,他只有五岁,他的妈妈是一个刚读完博后,在a国大学里找到教职的华国人。他是妈妈在读博期间生下的,父不详的孩子。   不过即使他没有爸爸,他仍然被养得很好。a国大学环境开放,学术氛围很足,她母亲因为生育向导师请几个月的假期,也没有因在校期间生育遭受到性别歧视。他在一个对单身妈妈很宽容的环境中长大,住在她妈妈的教师公寓里,每日都乖巧地等他妈妈下课,来陪他玩幼儿拼图,教他弹钢琴。   在他妈妈不在的时候,学校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会来短暂地陪伴他。姐姐们对他很好,因为萧翎有一张特别甜的嘴,会像小奶狗一样软声说话,也会乖巧陪着大学生姐姐们做作业,从来不弄出声响来打扰她们。   四月的一天,萧翎母亲前去参加f国的一场人文社科学术会议,因为萧翎年幼,没带上他。她的母亲在p城街头遭遇了罢工和动乱,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y马甲和背包客捅了好几刀,等被送入医院时,已经不治身亡。   萧翎失去了母亲,却在沦落福利机构时,见到了一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   那是少年时期的齐韵川。那时候的齐韵川不过是个长得格外高大的十五岁少年罢了。他以亲属的身份将萧翎从a国福利机构领出来,却并没有带他回父亲的家,而是转身去了v城逍遥。   齐家是百年豪族,势力遍布世界各地。v城有齐家的场子,萧翎在v城度过了失去母亲后最光怪陆离的几个月。   在一个纸醉金迷的夜里,他被齐韵川抱着走出了夜场,真枪荷弹的保镖围绕在他们身周。他太年幼,只能看到齐韵川一条紧绷的下颌线,和他紧紧攥着自己脊背,似乎想要拗断他脊梁的大手。   接下来,枪声、火药味和浓烟是萧翎能记起的全部。他吓坏了,缩在他唯一信任的齐韵川怀里,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齐韵川带着他逃命,他怕被丢下,紧紧攥着齐韵川的衣角,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可他还是被抛下了。齐韵川在码头边吩咐保镖将他扔到一艘陌生的派对游轮上,他哭着不肯,迭声叫着“哥哥,哥哥”,可齐韵川却轻而易举地拂开他的手。   火光中,他记住了齐韵川嘴角的蔑笑,更记住了齐韵川戏谑的话:   “小野种,叫谁哥哥呢?你那婊、子妈是我妈杀的,如今我妈又对父亲动了手。v城不是什么正经地方,那派对游轮是个淫、窝,正适合你这种婊子生的小野种接客。”   长相俊美的少年弯着嘴角,眉目间却是一片寒霜似的冷意。萧翎吓呆了,细弱乞怜的哭声戛然而止,被保镖扔上了那艘充斥着尖叫和喧闹的邮轮。   …… 第4章 仇恨   “哥,你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点事儿。”   萧翎抬头看向齐韵川,忍下喉咙里的呕意,偏过头轻声对斐荣说着,而斐荣没有回答他。   被保镖拱卫在正中的齐韵川笑了笑,一双凌厉的狐狸眼也随着萧翎的目光看向斐荣,这几乎立刻引起了萧翎的反感和警觉。   他揪紧了斐荣的衣角,企图从病床上站起来,将斐荣整个护在身后。   他太清楚齐韵川是个什么货色了,毫无底线不足以形容这个人,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即便萧翎没有因车祸觉醒,从岳云琦的视角看清世界的本质,他五岁时短短几个月的记忆已经足够让他判齐韵川的死刑。   这不单单是因为齐韵川在齐家掌权人和夫人同室操戈,齐家动乱时将五岁的萧翎抛弃在游轮上。若只是如此,已经明白事理的萧翎谈不上憎恨齐韵川,因为齐韵川这同父异母的哥哥本身对他没有任何义务。   可齐韵川的母亲杀害了萧翎的母亲。就单着一条杀母之仇,若是萧翎当年不是思想幼稚的幼崽,他绝不会将齐韵川当作自己唯一的依靠和亲人。   而他这唯一的亲兄长,带他住在v城的赌场里,带他去非死即残的地下拳场,带他出席地上洒满天使尘和烈酒的派对,让年仅五岁的萧翎懵懂地看擂台上撕裂的血肉和碎骨,看男男女女在酒精和du品的作用下疯狂交合。   五岁的萧翎哪里懂这些,他被吓得不停哭泣,像个没断奶的小狗崽一样拼命往齐韵川怀里钻。   他那时候只知道齐韵川总是用有力的手臂抱着他,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他的背脊哄着他,总是对他微笑。   可如今有着成人心智的萧翎怎会不明白,彼时齐韵川脸上的微笑是满怀恶意的引逗,那看似温柔包容的态度是一种狩猎者的耐性。齐韵川是个天生的心理变态,他当然不会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有半点儿善意,他只是在享受地看一只走投无路的小狗儿瑟瑟发抖,等待着猎物跌下纯稚无辜的神坛,浸淫在声色犬马中,变得五毒俱全,再被弃如敝屣罢了。   往事不堪,想想都觉得万分恶心。但在紧张之中,萧翎生生压下了喉咙间的翻腾,可谁知在他企图攀爬起来,和齐韵川对峙的时候,斐荣却将他的手挡了下来,皱着眉看向齐韵川。   齐韵川突然呵呵一笑,在单人病房落地窗边的沙发上落了座,他身后的保镖收到他一个手势,鱼贯而出。   “弟弟,当着你亲哥哥的面儿,叫着外面儿认的野哥哥,不好吧?”   萧翎不理会他,只是一味央求地看向面色紧绷的斐荣,想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今齐家还十分强盛,齐韵川又是齐家的话事人,他们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斐荣面色不善地盯着齐韵川,手却落在萧翎背上,阻止他离开病床,加剧症状。   齐韵川似乎是觉得他们这副彼此保护的作态可笑,弯了弯唇角,可眼眸却是冰冷的。   他其实和萧翎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俊美得有些异样的面庞,但萧翎的美融合了他母亲的温婉和柔美,而齐韵川的脸则过分锋锐,带着上位者特有的高不可攀和玩世不恭。   没人会将一个正被全网黑的小明星和齐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话事人联系到一起。   可偏偏,网上已经有了萧翎的真实身份不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而是顶尖豪门齐家私生子的传闻。   萧翎心里明白,这样的消息若是没有齐韵川的首肯,便是一点儿捕风捉影的端倪都不会露出来。他不知齐韵川在他被全网黑的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也没能从书中主角岳云琦的视角看到他这种炮灰的经历。   萧翎正猜测着齐韵川的目的,却听他好整以暇地说道:   “既然他也是你哥,便也没什么听不得的,弟弟怕我伤了他?”   萧翎终于被他一口一个弟弟激得难以忍受,忍着转头带来的天旋地转,回望着齐韵川:   “齐先生,我和齐家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儿您比我更清楚。这次意外,多谢齐先生出手相助,医疗费用和感谢费我会寄到这个医院来。”   说着,萧翎再次想要起身,带斐荣一起离开,可他没想到斐荣却将他按在原地。而齐韵川则发出不耐烦的“啧”声,将一只脚随意踩在茶几上,定制的皮鞋纤尘不染。   “这么见外?也罢,若不是你在外面认的这哥哥求到我头上来,我也不至于走这一趟。”   他还没说完,萧翎已经深深锁起了眉,他有些不解地看看瞬间绷紧了身体,神色回避的斐荣,又看看面前的齐韵川,心中升起一股极强烈的不适感。   “齐先生认识我哥?你们怎么会有联系?”   他问齐韵川,但斐荣却突然向齐韵川走过去。萧翎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道两人露出了什么表情,只知道下一刻,斐荣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病房。   房间内只剩下萧翎和似笑非笑的齐韵川:   “你认的野哥哥不让我回答这个问题呢,弟弟。”   萧翎又想吐又恼火,伸出带着针眼的手捂住口鼻,缓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   “我不想和齐家有牵扯,想来齐先生也不愿意与我有纠葛。网上关于我和齐家的谣言我会澄清,也希望齐先生配合一二。”   “就你如今这满身的脏水,还打算在这圈里混呢?”   齐韵川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又带了点儿恶意说道:“若是你想混娱乐圈,当齐家的小野种不比当个无父无母的草根儿强上许多?明星当不下去,齐家也不会少你一口饭吃,齐家在帝都的公司你随便选一个,当哥给你的见面礼了。”   萧翎拼命忍耐,将额角的青筋数次压下去。他不是不想和齐韵川撕破脸,若不是他有方才的觉醒和顿悟,他即便还有脑震荡,也要和齐韵川动手。   但他不能在此刻跟齐韵川撕破脸,因为他还想在娱乐圈混下去,而若齐韵川这样的人再对他出手,他连被全网黑的资格都不会有,而会立刻销声匿迹,被泼在他身上的一盆盆脏水也永远不会洗掉。   况且,齐韵川是这世界的反派,他是这世界的炮灰,他们终究有同样的命运。和反派与炮灰对立的,是气韵加身的主角岳云琦。   萧翎知道岳云琦对他又一种难言的偏执,而以岳云琦和岳家的本事,将萧翎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小明星圈养起来,是极为容易的事。   这也是岳云琦一直想要对他做的。原书中,走投无路、声名扫地的炮灰萧翎被商场受阻的齐韵川作为筹码送到了岳云琦的床上,从此萧翎便成了岳云琦的笼中雀,直到最后自戕而死,没有半刻是自由的。   而如今岳云琦没有对萧翎出手的唯一阻碍就是齐韵川和齐家。如今齐家还是春秋鼎盛,齐韵川也没有因为远洋的金融危机陷入困境,岳云琦还没有找到齐家的破绽。   和萧翎隔着杀母之仇的兄长,却成了岳云琦对萧翎强取豪夺的屏障,说来何其可笑。   “不劳齐先生费心。”   萧翎敛下眉眼,压抑着眼中的厌烦。   “怎算得上费心呢,你毕竟是齐家的种,不是吗?若是你有所求,尽管开口便是了,哥怎么会不帮你?”   齐韵川笑着说道,眼里却半点儿善意都没有。萧翎知道齐韵川在等他支撑不住,开口祈求。   齐韵川这样的人,是不会把萧翎当人看的。无论被齐韵川当作玩物的五岁萧翎,还是书中被送到岳云琦床上,盗取商业机密的萧翎。萧翎在齐韵川眼里闲时是玩物,忙时是工具,若是真指望齐韵川伸出援手,萧翎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第5章 网暴   没等萧翎来得及反应,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外面站着黑着脸的斐荣。   他端着一个带着盖子的碗走进来,萧翎闻道了一股淡淡的鸡汤味道。   他哥其实并不会做饭。在遇到萧翎前,斐荣的中文不算好,也几乎没上过学,因为他是偷渡妓女生的孩子,打小就沦落救济院。   v城郊区那所学校里全是帮派、青少年du贩的公立学校当然不会管学生逃学问题。斐荣混迹在v城的街头,被附近骗政府抚养金为生的赌棍夫妇领养,从来不会有一个热燥让他学习如何生活。   斐荣是在捡到萧翎后,才学会将食物煮熟的方法。萧翎深知这一点,小时候他吃他哥煮熟的饭,每次都被难吃得直掉眼泪,但他从不会说,只怕被再次抛弃。   所幸斐荣做饭难吃归难吃,却从未想过抛弃他。斐荣做的最好吃的东西,便是用超市临期处理的鸡腿煮汤,再放一点螺旋状的意大利面和盐。   超市临期处理的肉蛋并不好抢,许多都会被身强体壮的流浪者先行取走,少年时期的斐荣是凭借抢这些食物变得更加灵活,也对痛觉感到麻木。   萧翎在病床上捧着斐荣递给他,清汤寡水的鸡汤意面,胸口一直翻腾的呕意在这熟悉的味道里偃旗息鼓了。他的心宁静下来,对齐韵川的憎恨都松懈了一点儿,只回道:   “我明白了,多谢齐先生。”   谁知齐韵川这次格外好打发。他站起身,离开了这私立医院价格不菲的皮质沙发,向门口走去,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儿:   “不想让我留,那我也不多耽搁。这医院是我控股,齐家的地界儿,不会有闲人进来。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他走后,萧翎终于能松一口气。他委屈巴巴地蹭蹭斐荣的手,眩晕的大脑没法儿再去思考斐荣和齐韵川的联系,还有今日斐荣的古怪。他埋首到斐荣送来的鸡汤意面里,用勺子捞里面煮烂的意面碎。   在a国,鸡汤意面是用来治疗感冒的偏方。萧翎在二人刚认识时还算健康,后来他患上的白血病发作,他便开始变得很虚弱,时常都是病蔫蔫的,鼻血也止不住。   斐荣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只看得出萧翎不舒服,便会穷尽自己的认知能力,学着电视剧里的角色,为生病的幼崽煮一碗鸡汤。   那当然是没什么用处的,即便为此斐荣还多打了两份工,换了一间有电炉子的地下室租住。可萧翎却明白,那带着腥味的鸡汤代表的是斐荣对他不宣之于口的爱,和斐荣不会抛弃他的标志。所以他总会喝得一干二净。   私立医院里,鸡汤都是常备的,是散养的乌鸡炖煮,不知比二人在v城时弄来的临期肉鸡腿强多少。萧翎呼噜噜地吃完了一碗,中间有两次想要呕吐,但被他忍了下去。   他小时候一直生病,总是斐荣的拖累,他太习惯忍受痛苦了。脑震荡带来的眩晕和车祸后满身瘀伤的阵痛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   等他放下碗,准备好旁敲侧击地问清楚为什么齐韵川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他的助理余可钦肿着两只桃儿似的眼,亦步亦趋地跟着来换针的护士走进来。   护士换完了针,余可钦就坐在萧翎的床边,噼里啪啦地掉眼泪,也不说话。   萧翎的工作室濒临解散,大多数员工都找好了下家。萧翎对此十分理解,毕竟他这种小作坊本身也不被业内看好,许多人都是被他的人气和唐禹坤那张《地下魔城》的大饼忽悠来的。   如今他人设崩塌,即便因为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被封杀,但业内也绝不会有人胆敢再启用他了。前途尽毁,《地下魔城》这张大饼也鸡飞蛋打。员工另寻出路,实在是情理之中。   只有秦松和余可钦不肯离开。秦松是对萧翎有种长辈般的亲情,余可钦则是没处可去。她是个家世普通的北漂,和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没有半点儿关系。她是在被关系户同事和领导联手霸凌,辞职后一个人在公园放空时,因和萧翎喂了同一群胖鸽子而相遇的。   她那时候脸上还带着哭花了的妆,也压根儿没想到面前这个长得很高,带着墨镜和口罩的疑似男大学生是即将一炮而红的萧翎。她逮着清纯“男大”吐了半个小时社畜的苦水,想让他提前知道社会的险恶,却得到了“男大”的工作邀请。   从此她便成了萧翎的小助理。   昨日,她收到了萧翎发来的一大笔遣散费。她知道萧翎起了解散工作室,独自扛下这些污水和债务,甚至从此退圈的心思,她为此揪心了一夜,却又听到了萧翎出车祸的消息。   她是个经历过职场,也经历过贫穷的成年人,也不是家境优渥、或是沉迷追星的女孩子。她心里明白萧翎其实也只是个人而已,长得再好看,对人再真诚,品质再美好,也不能拿来当饭吃。   可是她还是没法这么轻易离开。她或许可以放下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明星萧翎,也可以放弃荧幕上努力扮演角色的演员萧翎,但她不想放弃那个会在午后的公园角落里,蹲在地上喂一只胖得失去了流线型身材的鸽子的萧翎。   她不想放弃会为了朋友背上债务,在绝境中仍然稳定安抚员工,不想为任何人添麻烦的萧翎。她不想放弃她眼前温暖、真实、却被全网误解嘲讽的萧翎。   旁人或许永远也不会认识到这样的萧翎。他们或许只会在污糟不堪,充斥着谎言和造谣者狂欢的网络上知道萧翎的名讳,甚至不会生出一点儿探究真相的心思。   “可钦,你别哭啦,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余可钦的到来打乱了萧翎对他哥斐荣的询问,萧翎只能从床头摸了两张抽纸递给她。斐荣顺势躲到于病房相连的私密阳台去了,萧翎知道他哥不太喜欢不熟悉的人靠近,也拿他哥没办法。   余可钦比萧翎大两三岁,她拍开萧翎递来的纸巾,并确保针头没有移位后将萧翎发凉的手塞进被子里,低声说道:   “你哥和你的照片也被放到网上去了。狗仔的角度很刁钻,你‘同性恋’的传闻这回儿算是洗不掉了。”   萧翎脸色白了一瞬。虽然早有预料,但他真的不想将他哥拉入这个泥潭。如今网络安全和隐私保护都不健全,他作为公众人物,遭到全网审视也就算了,可他哥是个无辜的素人,不应该因为他而被网民口诛笔伐。   “我一会儿会直播澄清。”   他压下了呕意,透过窗户看了一眼他哥的背影,向余可钦许诺道。   “直播?”   余可钦眼睛亮起来,仔仔细细打量着萧翎,而后近乎小心地说道:   “你想要澄清了?我知道,网上的谩骂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如今你也已经被业内软封杀了,但是你仍然有一部分粉丝,她们还愿意相信你,只要你澄清这些事,摆出被狗仔偷拍追赶的事实,你的处境或许会好些——”   说完,她似乎怕自己的热切吓到萧翎,又小声说道:   “就算你不想混圈了,也不能让他们这么泼脏水呀!你别怕你的反抗连累你身边其他人被网暴,你不做反击,他们照样会编排你哥哥,这样下去不行的。”   萧翎看着余可钦脸上暗暗的殷切,抿了抿唇。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按照原本的剧情,一切也正是这样发展下去的。   他的沉默坐实了所有谣言,他放弃自己的事业,想要保护亲人朋友的行为终究将所有人送进了深渊。   他辜负了太多无辜的人,其中包括余可钦,和至今仍然愿意相信他、为他奔走发声的粉丝。   觉醒后,他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 第6章 直播   “可钦,你说的我都想明白了。我的某博账号在你手里吗?我自己来澄清,日后账号运营,也不再归工作室管了。”   余可钦终于压制不住脸上的表情,露出喜色。她盼这一刻盼了很久,也将萧翎的账号拿在手里了,可她之前不敢跟萧翎提,只怕网上的恶言将他压垮了。   毕竟萧翎如今的博文评论区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无论是造谣者、营销号、水军还是乐子人,都会在萧翎上线的那一刻比粉丝更快地围上来,像闻到血腥味儿的鲨鱼一样将萧翎吞噬。   所以即便余可钦看到萧翎重燃斗志,准备捍卫自己,十分激动,但她也强行按捺住心情,反而劝道:   “小翎,姐知道你着急你哥被牵扯进来,但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你如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不知会被那些人怎么编排,我和秦松哥再想想办法联系一个公关团队,好好配合你——”   她的话被萧翎轻声打断了:   “不用了,姐。业内无人敢接我这一单,我们之前早就尝试过了。况且我出了事故入院的消息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他们说我受不住压力自戕,我至少要向粉丝报个平安,让她们安心。”   萧翎一双遇光而耀的鹿眼坚定地看着余可钦,让她即便自诩对萧翎的容貌早有了抵抗力,也忍不住晃了神儿——即便萧翎此刻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纱布,面庞苍白干燥,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只有唇峰中夹着旖旎唇珠儿还透着一点儿藕粉色,但他仍然美得让人心惊,好像随时都有不明来处的天光恰好落在他的眉峰,将他几近圣洁的美道个尽兴。   余可钦移开视线,垂头清了清嗓子,还是将手机交了出来。   “你这个性子真是太倔了。你一会儿说话的时候注意点,不要说太多不该说的,只报个平安而已,好吗?”   萧翎支吾迎合一声,显然没有走心。余可钦帮他拉出了病床的小桌板,将手机架好,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手脚麻利。   不管萧翎说什么,至少萧翎的颜粉看到这未施粉黛的脸绝不会脱粉,她想。   萧翎这张脸好看得太出圈,即便如今他有铺天盖地的黑通稿,也没有任何一个对他的脸开火。最多嘲讽他是个无才无德、满身负债、唱跳俱损演技滑坡的花瓶,但没一个说他长得丑或者整容。   因为萧翎的脸出道即巅峰,这么多年连一张角度不好看的丑照都难寻。   幸而有这张脸,在这次浩浩荡荡的全方位无死角“塌房”里,萧翎的颜粉毫发无损。她们或许不会为萧翎说话,也或许不会相信萧翎,但萧翎的脸还健在,她们就在。   余可钦架好手机,用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迅速点开了软件,登陆了萧翎的账号。   萧翎点开了直播间,他苍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不到十秒,直播间瞬间涌入了几万观众,而观众的数量仍然呈指数增长。   弹幕没有关闭,即使萧翎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屏幕已经被占满。   「卧槽!萧翎这**开直播了?@扒圈小爷」   「萧翎,你不是自鲨了吗?没成功吗?」   「赌棍去死!老赖去死!」   「同**还敢出来圈钱?」   「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看起来像杀人犯!」   「你也配演《地下魔城》?死同**赶紧把版权无条件让出来,让何越群演主角!我们玩家只认何越群!」   「卧*****何越群粉丝吃人血馒头别太下贱!」   「你欠同行的钱不还,从好几个小剧组撤资罢演讹诈剧组,是真的还是假的?」   ……   铺天盖地的恶意让萧翎本来就因脑震荡而模糊的视线更加不清明。他眨了眨眼,眼里出现了一点儿生理性的水渍,而那几乎立刻引来了新一轮围剿:   「萧翎是哭了?后悔了?羞愧了?老赖去死!」   「别的不说,萧翎哭起来是真的好看,名声都差成这样了,不如去j国演三级片,说不定就能把债务还上了。」   「娱乐圈男神转战硬盘男神是吧?我是乐子人我爱看」   但就在这些弹幕里,萧翎的粉丝渐渐闻风而来。她们被满是恶意的弹幕气得直哭,也心疼萧翎的伤势和他苍白的脸色。   网络的隐藏让许多恶意得到了宣泄,但也能让关心和善意更快地传达。粉丝们涌入,直播间突然干净了许多,她们含着泪、忍着委屈一条条举报那些恶意的弹幕,把自己的关心传达给萧翎:   「哥哥,你终于来了!」   「小羽毛集合!!保护弹幕!」   「哥你在哪,是在医院里吗?你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萧翎略看了两眼,源源不断滚动的字幕让他眩晕,但他却反复确认了粉丝的到来,在看到几个他熟悉的id时露出了笑容:   “我没事的,谢谢大家关心。我今日上线,就是想向小羽毛们,还有大家道个平安。”   “昨日出了个小事故,我没有大碍,也没有极端的想法,劳烦大家费心了。”   萧翎的声音条件相当优越,虽然带着细微的沙哑,但仍似泉水淙淙,古琴尾音。   这是当年他走一个选秀节目出道时,秦松一眼相中他的理由。   他开口说话,表情诚恳,一双琥珀色的鹿眼望向摄像头,澄澈温和的眸光似乎在与屏幕另一头每一个人对视。   渐渐的,即便他没有开口要求什么,弹幕上的污言秽语也少了许多。无数人看着萧翎这张苍白却仍然充满生气的面容,即便满心喧嚣的恶意也暂时偃旗息鼓。   萧翎的粉丝更是热泪盈眶。她们喜欢的偶像为报平安,在出事之后就开直播宽慰她们,这让她们这些日子在网上被追着骂“脑残”、“蟑螂女”、“赌棍粉丝”后千疮百孔的心再度暖了起来。   「哥哥,别理那些人,我们都好好的!」   「哥哥,我们相信你!」   「他们为什么戾气这么重?」   ……   萧翎凝目看了看手机屏幕上几条粉丝发来的弹幕,仔仔细细分辨后,又说道:   “之前我在处理一些私事,忽略我的粉丝们了。我很抱歉,也希望小羽毛们不要太为我的事劳心伤神。现在网上有许多信息,很多信息并不是真实的。”   “我现在没有办法完全向大家展示真相,因为那会牵扯我身边许多人的隐私和安全,其中很多都是被我牵扯进来的无辜素人。”   “昨天被拍到的人是我的哥哥,是从小将我养大的哥哥,我和他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关系。我请大家不要去打扰他,他是素人,是因为我昨天耍小性子,私下去找他,才被牵扯进来。他和所有事都没有任何关系,麻烦大家了。”   萧翎双手合十,右手手背上还插着针头,因为这番动作有些回血。不仅在一旁看着萧翎的余可钦有些眼热,就连在医院阳台上的斐荣,也听到了这些话,回身皱着眉看着萧翎。   “现在网上有很多关于我和我身边的人的负面谣言,我知道很多粉丝朋友想为我澄清真相,我非常感谢粉丝的信任,也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但我希望大家不要在网上与旁人发生争吵。我知道我的许多粉丝年纪比我小,也都是女孩子,我不希望粉丝因为这些不实信息和我的麻烦而影响心情。”   “网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萧翎再次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道:   “女生要关爱乳腺健康,不要为了男人生气。那不值得。”   “我没有放弃维护自己,也请大家不要忘记好好生活。我会尽全力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不起,我现在还有些脑震荡,今天就先到这里,我——”   “砰!”   病房的门再次大开,一个眼底青黑,身形高大的男人冲了进来。 第7章 事故   “萧翎!”   身着开领西装的高大男人急切地冲了进来,疾步走到萧翎身边,根本没有关注眼前的情形,就伸手去摸萧翎头上的纱布,嘴里还迭声问着:   “怎么回事?你从昨晚开始就不接电话!你知道我看你昨晚出事后多担心吗?我问了秦松才找到你!”   男人倾身将表情管理失控,手忙脚乱想要关闭直播的萧翎搂进怀里,毛茸茸的一颗脑袋拱到萧翎颈侧,大半个身子都入镜了。   本就因萧翎道别而失控的弹幕此刻已经层层叠叠,比暴雨前的乌云还要重。眼尖的网友已经认出了男人正是浙省唐家混不吝的大少爷,《地下魔城》这款游戏最早的创始人之一,白手起家的互联网新秀唐禹坤。   只可惜前一阵子连番投资失误,据说已经破产,背上了债务。   突如其来的唐家大少对萧翎一系列超出社交范围的大动作还在让观众瞠目结舌,就听唐家大少再次开口,这回低沉的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哭腔:   “阿翎你如果出了事,我怎么活下去?我跟他们同归于尽!是我连累了你,那本来都是我的债,我——”   在唐禹坤说出更炸裂的话之前,萧翎和余可钦七手八脚地去抢夺那个该死的、仍然在直播着的手机。等体能上赢过脑震荡病人的余可钦更胜一筹,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关闭直播时,屏幕上已经被弹幕刷得满满当当:   「卧槽???什么情况???」   「所以昨晚的那个看起来很凶的是他哥,眼前这个唐家大少才是他老公吧?」   「演的吧,这也太巧合了,这些明星为了洗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债是唐禹坤的?搞笑吧,萧翎无缘无故替人还债?」   「诶别说,虽然是剧本,但演的真好。唐家大少平时出席科技大会,臭屁得不行,原来还能为了一个人这么要死要活的?」   「所以萧翎是男同这件事,大家就这么欣然接受了?」   「萧翎粉丝呢,出来遛遛。」   ……   直播结束了,萧翎被唐禹坤这一通折腾闹得脑震荡又发作,当即吐了一地。   斐荣满面杀气地从阳台上走进来,一把扯开还红着眼眶的唐禹坤,手劲大得直接将他扯出去一米。   唐禹坤见过几次斐荣,愣了两秒也反应过来方才萧翎方才是在直播。不过他倒没怎么当回事儿,因为他自个儿就是个混不吝的人物,已经和家人断绝关系,又是白手起家,什么都玩过,名声也不好,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影响。   但是他看着萧翎面色不好,又转念想起萧翎岌岌可危的演艺事业的特殊性,还是涌起了愧疚。他抹了一把眼睛,一双黑黝黝的虎目含着水光,绕开面色不善的斐荣走到萧翎床的另一边,去给萧翎倒了一杯水。   萧翎接过温水喝了一口,而斐荣一向不是很喜欢萧翎这个态度轻佻的朋友,更是觉得唐禹坤的破事将萧翎害惨了,但他终究看在萧翎生着病的份儿上,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话便出了病房:   “我去再弄碗鸡汤,萧翎,别下床。”   萧翎从呕吐的眩晕中清醒过来,斐荣已经走了,端着手机的余可钦还在直抽冷气,抖着手翻看评论区,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萧翎怕她气着,哑着声音说道:   “姐,别看了。你去看看我哥,这医院虽然安保好,但总归不是自家。”   “哦……行,你快休息一会儿。”   余可钦放下手机,临行前没忍住瞪了唐禹坤一眼,但也只有一眼而已。   毕竟这叱咤游戏界几年的唐家大少如今看起来当真颓废极了,衣衫凌乱不说,西装上的袖扣少了一只,歪了一只,领带不翼而飞,一头墨发凌乱不堪,蓬乱地顶在脑袋上,两只眼下都挂着青黑的眼袋。   恐怕若不是网友眼尖,亲人都很难认出这是曾经在科技大会上穿着骚包,满脸臭屁和不屑,看人只会睥睨的唐家大少。   萧翎和唐禹坤的事,余可钦不是没劝过,但她知道劝不了。这些年没有唐禹坤,萧翎这张脸早就在娱乐圈同僚的嫉妒里被撕碎了,或者早就被什么喜好颜色的名流囚禁在床塌之间,哪有出头的机会?   所以即便唐禹坤出事后,将萧翎带累成如今这样,余可钦也说不出让萧翎自私点,各扫门前雪的话来。   因为她知道,萧翎不是那种可以看着挚友落难,撇清关系,独善其身的人。   余可钦离开后,屋内只剩下了唐禹坤和萧翎。   “我找了你一晚上。”   唐禹坤声音中似乎还带着夜露和风雪。萧翎被他刚才的不着调气得紧绷的脸柔和下来,他握拳碰了碰唐禹坤的手背,抱怨着说:   “你怎么这么莽撞?我正在直播,你胡说些什么呢?”   唐禹坤包住他的手,旋即想到自己在寒冬的夜里奔波了一夜,此刻手心也是凉的,又将萧翎的手放回去。   “我说的也是实话。阿翎,你千万不要出事,我一定能把《地下魔城》抢回来,到时候你要什么资源我都给你。”   萧翎总是对唐禹坤生不了气,即使他比唐禹坤还小一岁,但却总习惯照顾唐禹坤。   两人第一次见面,唐禹坤就醉得人畜不分,把萧翎当作出来坐台的少爷,说了好多不着调的话。   那时候萧翎刚想出道,在会所里办小型演出,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把唐禹坤扭送厕所按着他的头让他吐个干净,直接让唐禹坤吐到半昏迷,认了他做大哥,才算事了。   可不打不相识,这些年两人都从微末走到顶峰,也同样缠绕着坠落,唯有对彼此的信任和感情是不变的。   “别管《地下魔城》了,我不拍了。我们工作室本来也拍不了这种宏伟制作,我马上联系克里斯,我们将《地下魔城》影视权卖给他。他会将《地下魔城》完美呈现的,他们有技术、有人脉、有资金。”   “这边的事你不要再管了,你的新项目很有前景,你不能被眼前的烂摊子绊住脚。我等你新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   萧翎温和的声音加剧了唐禹坤的愧疚。唐禹坤在商场上被称为本世纪名列前茅的技术天才,从不低头看人的傲慢鬼,可是在萧翎面前,他低下了头,将脸埋进了掌心之间。   他做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忏悔姿势,颤声说:   “魔城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你创作的,它的主角,成为猎魔人的黑暗精灵肖恩,就是你啊。我怎么可能将它拱手让人,让别人去演你?”   萧翎此刻心头半点火气都没有了。他抬手握拳,轻轻捶了捶唐禹坤的肩膀,低声说: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但咱俩兄弟之间,计较这些做什么?你的新公司安稳才是正途,我们不能为了保住《地下魔城》,被拖垮了。”   他捶了唐禹坤几下,见唐禹坤不予理会,手就渐渐不老实起来,去轻轻揪唐禹坤黑绒绒的脑袋,像一只手贱奶牛猫:   “听不听哥的,听不听哥的?”   唐禹坤的颓废和愧疚被他连番打断,无奈地用已经回温的手一把握住他的,作势要啃一口:   “就因为第一次见面我喝醉了打不过你,这些年你骗我叫你多少声哥?让让你得了,还得寸进尺了。”   唐禹坤搓着萧翎的手,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展开又合拢,捏在手里揉来揉去,没一会儿搓红了不说,关节还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们这些常年编码的人经常会这样活动指节,落在萧翎身上却不太适应。骨节活动的脆响并不痛,但萧翎觉得又热又痒,抽出手来把唐禹坤的脸推远些。   “你看我没事了?那就快滚,你今天可害惨我了,这回儿谁还信我不是gay?你现在不在失信名单里,去拉天使投资吧。我等你新公司的好消息。”   “gay怎么了?你又没营销直男人设。难不成你还嫌弃我?”   唐禹坤半开玩笑地说着,一双漆黑的虎目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翎。   “对对对,就嫌弃你。你名声比现在的我还差,你没点数?快滚。”   萧翎嘴上嫌弃着,其实心里也不舍唐禹坤离开。他在剧情中用岳云琦的视角预知了唐禹坤的未来,这得天独厚的天才在遭遇打击后确实东山再起,并迅速进入了岳云琦的视线。   是作为一个需要在萌芽期被处理掉的竞争对手出现的。   唐禹坤凭借着技术和他超绝的预判力,再一次拉到了一百万美金的天使投资,用了两年的时间,他的公司再次上市。可就在他本该稳扎稳打的时候,他突兀地回国,在岳云琦占据的互联网领域厮杀起来。   即便萧翎不知道唐禹坤视角的故事,但他知道唐禹坤在国内早就没有什么牵挂了,他一意孤行对付岳云琦,只能是为了那时候已经落入岳云琦手中的自己。   可炮灰终究是炮灰,再惊才绝艳,也注定成为主角岳云琦的踏脚石。   剧情中段,萧翎便在岳云琦的视角看到了唐禹坤被同行连合作局,恶意收购,被媒体斥为技术工永远理解不了商场,一生两次成为商学院的反面教材。   再后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唐禹坤最终跳海身亡。没人知道唐禹坤最后时光里遭遇了什么,也没人在乎一个炮灰的命运。这个世界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主角岳云琦身上。   萧翎突然觉得冷极了,打了个寒噤。唐禹坤从橱柜里拿了一个毯子披在他身上,才在萧翎的迭声催促里回公司忙碌。   他走后,萧翎闭上了眼,放任自己独自一人沉浸在惨烈的剧情所带来的震荡里。许久之后,他方才睁开眼,再次接过他哥新给他弄好的鸡汤意面,含糊着请他哥帮他找到手机,充上电。   余可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所以萧翎此刻还不知道网上再次翻了天,他的黑热搜又轮了几遍。 第8章 包养   「萧翎直播」   「萧翎男朋友」   「萧翎黑衣男」   「萧翎是不是gay」   ……   最先登顶文娱榜的是萧翎直播的消息,其他捕风捉影的黑热搜见缝插针,闻风而动,从萧翎的微表情到他的言辞漏洞,一个不落下地数了个遍。   营销号更是一拥而上,将昨夜狗仔偷拍的萧翎和斐荣的照片又发了好几遍,似乎想捶实萧翎圈子不干净,是gay还要假装清纯人设欺骗粉丝的消息。   很多黑通稿本是有准备的,可是直播途中突然杀出个唐禹坤,这倒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   可再是意料之外,也不会被闻到腥味儿的文娱工作者放过。很快,一些奇形怪状的热搜冲破了各个黑公关的金钱限制,在网友的调侃和转发中冲杀出来:   「唐禹坤男嫂子」   「萧翎为真爱背上亿债务」   「萧翎抢王宝钏野菜」   「总裁和明星耽美文照进现实」   「谁说gay只走肾不走心」   ……   娱乐圈许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萧翎一个人屠了大半个文娱榜,将结婚的离婚的开演唱会的通通挤掉。以一骑绝尘的话题度彻底出圈。   当天夜里十点,流量的黄金阶段,「唐禹坤男嫂子」登顶热搜总榜,惊呆了一众吃瓜群众。   萧翎吃完鸡汤睡了两个小时,再起来时,他的手机充好了电。余可钦给他留了信息,说两日后和秦松一起来接他出院,一起去警局将那些狗仔的行为报警,然后再商量接下来如何处理工作室的事。   她将萧翎的账号还给了萧翎,大概知道以萧翎的倔强,就算她不给萧翎也会主动要。她并不想折腾病人,所幸直接留下了账号密码,让萧翎全权处置。   萧翎醒来时,病房内灯光幽暗。护士已经将针拔掉了。如今他的四肢回暖,头也不那么晕了。   可头顶上被缝合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止痛药的药效消退了,是这疼痛将萧翎唤醒。他方才做了噩梦,身体是舒展的,心中却仍然有余悸。   他从病床上撑起身子,在病房的沙发上找到了他哥。斐荣正仰面睡着,这个单人病房是私立医院的顶级配置,与病房相连的小房间不但有小厨房,还有两个陪护室,供陪护的家属或者下属休息。   可斐荣还是睡在了病房的沙发上。   萧翎的目光柔软下来,他知道他哥是不放心他生病时只有一个人。他小时候生病太久,他哥都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而今仍然保持了贴身陪床的习惯。   萧翎启动了手机,先调了静音,还没来得及点开任何软件,便被消息记录淹没了。   他阵阵发痛的脑仁本就有些迟钝,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方才浏览了所有消息。   有些是昔日同剧组演员发来的旁敲侧击的安慰,有些是合作的制片和广告商发来的解除合同的消息,项目催款信息,还有就是熟人的人发来的关心。   他来不及一一回复,只能发了一条朋友圈,简单报了平安,并对无法及时回复信息道歉。   他做这些的时候,还有源源不断的新信息蹦出来,大多都大同小异,在他发布朋友圈之后消停了许多,但是只有一个陌生号码仍然在持续不断地发消息。   【萧翎,你醒了是吗?】   【你在齐韵川的医院里?】   【你联系了齐韵川,是想让他帮你吗?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就算你想炒绯闻,和唐禹坤这种货色炒,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联系公关团队,帮你洗清这些绯闻。但《地下魔城》你不要演了,唐禹坤做的粗制滥造的垃圾也只能迎合下沉市场,完全配不上你。】   【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为你摆平一切。】   ……   萧翎看到这些信息,呼吸停滞了片刻。过了几秒,他才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点开了这串没有被存到联系方式里的数字。   他知道用这种口气与他说话,并且对他的处境了如指掌的人会是谁。   是这方世界的气运之主,岳云琦。   他的手指落在了信息框里,缓缓敲下一行字:   【是我联系了齐韵川。我毕竟是齐家的人,认祖归宗也是理所应当的。】   萧翎当然在撒谎,可面对今年已经接管岳家的岳云琦,他只能用这种拙劣的谎话短暂自保。   萧翎没有回到齐家的打算,也更没有向岳云琦自投罗网的道理。   当年,在斐荣为了筹钱给萧翎治病,消失在萧翎生命中后,萧翎在j州的一所高端疗养院里认识了岳云琦。岳云琦比他大两岁,是个言行古怪,每日都需要心理医生陪伴和咨询的高智商青少年。   十二岁的萧翎在疗养院调理身体,等待适配的骨髓移植。他和岳云琦是疗养院里唯二的青少年,两人很快就被岳云琦的母亲林铉女士引见。   林铉十分担忧岳云琦,也十分喜爱像个小太阳一样开朗的萧翎。她将萧翎送进了岳云琦套间里,让萧翎和岳云琦一起上家庭教师的课,让他们彼此陪伴。   可后来的事逐渐脱出了林女士的掌控。岳云琦接近成年的时候,他的偏执好似痊愈了,但一件事的爆发让林铉明白岳云琦并不是真的被治疗好,而是将他所有的控制欲都倾注在了萧翎身上。   萧翎成了他的容器,承载了他所有的阴暗面。   后来萧翎在岳云琦亲弟弟的帮助下逃到了大洋彼岸,逃回了他原本的国度。从此,他将岳云琦相关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开启了一段不被监管的人生。   但他知道,即便他已经尽力不去想岳云琦相关的任何事,岳云琦的阴翳从未真正离开他。岳云琦事无巨细的关注着他,就像在他的顿悟里,他窥见的未来属于岳云琦和萧翎的剧情那样。   他们是捕食者和猎物的关系,是木偶师和人偶的关系,也是狼蛛和被珠网缠缚的昆虫的关系。   果然,在萧翎对岳云琦发出这段话的时候,对面一个电话立刻打了进来。萧翎面色发白地按灭了通话,再次发出一条信息: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是齐家人,不要管我的事。】   对面沉寂了一会儿,继而又发来一段长信息:   【翎翎,我刚才担心过度,所以语气不好,你不要闹脾气。我看到你和唐禹坤那样的货色搅在一起,实在太生气了。你没必要为了躲我回到齐家,那里是虎狼窝,你不是从小就知道吗?】   【离开齐家,见我一面。我已经回国了,只要你不再躲着我,回到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翎翎,我对你不够好吗?如今我是岳家话事人,我能给你的只会比从前更多,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回来,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我不会对翎翎做任何出格的事,如果你不信我,我们可以签合同。】   萧翎刚看完这条信息,对面就发来一个合同文件,萧翎看着这满纸荒唐言,半点都没觉得岳云琦体贴,只是感到不寒而栗。   这合同,岳云琦准备多久了呢?   他是信岳云琦说的“不会对他做出格的事”这句话的,毕竟原剧情里,岳云琦确实没有在萧翎抗拒的时候做任何强迫的事,甚至连相处时也进退得当,半点没有胁迫和亵渎。   可那又怎么样呢?肢体上浮于表面的尊重,远不能填补精神上毫不留情的摧残。萧翎在岳云琦身边的每时每刻都处在绝对的被压制的地位,片刻都不得喘息,一直生活在监视和控制之中。   他真正想要的、在乎的一切,岳云琦都不会给他。相反,岳云琦将萧翎身边儿的人一个个全都拔除干净,目的只有让萧翎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从内到外,完完全全成为岳云琦的所有物。   可他萧翎是个人,从来不能被所有和摆弄。   萧翎唇角颤抖,将那个陌生账号拉近了黑名单里。 第9章 自救   短短几个小时,萧翎登顶了各大平台和app的头条热搜,讨论度前所未有的高,甚至超过了他成为银青视帝的当天获得的关注度。   没有什么比当红男星直播出柜,和商界新秀的男友一起背债,双双落难这样的娱乐新闻更加跌宕起伏了。   一时间,甭管是认识萧翎的还是不认识萧翎的,还在读书的学生还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上班族,通通吃上了这口新鲜的瓜,并在各大平台激情开麦。   与此同时,唐禹坤和萧翎的cp粉以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迅速在几个小时内成立超话、建了成百上千个群聊,并且以各种手段搜罗两人的过往信息。   这不考古不知道,一考古吓一跳。唐禹坤和萧翎的相熟的历史完全可以追溯到六年前。那时候萧翎还没有出道,在一个不被看好的选秀节目里给预订皇族当炮灰。   那时候百十来个待选的练习生都要以各种形式争取热度,萧翎在早期直播过几回。网友顺藤摸瓜地将当时的录屏找了出来,并精准地在六年前的一个视频里发现了萧翎身后没有露出全脸的唐禹坤。   录屏中,萧翎正在努力辨认着零星几个弹幕,回答几个因为他的脸来到直播间的观众的问题。   这时,他身后的摄像头里出现了一个半□□的男性躯体,显然是刚洗完澡,只套了一件松垮的瑜伽裤,大片腹肌抖裸露在外,未干的水珠顺着肌理流淌下来,被萧翎桌上的直播灯光映照得晶莹。   那人只露出了下半张带着胡茬的脸,或许是没想到萧翎正在直播,嘟哝了一句,转身离开了。不一会儿,他似乎又回到了房间里,给萧翎端来了一杯橙汁。   这回儿,他很有意没有入镜,但萧翎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游移,对他做了个驱赶的手势。镜头外的男人“啧”了一声,再没出现。   短短一分半的互动,已经足够新成立的cp粉群载歌载舞了。   「啊啊啊啊啊磕死谁了!磕死谁了!kswl!」   「我把民政局给他们搬来行不行?原地结婚!债可以慢慢还,婚必须现在结!」   「姐妹醒醒,虽然好磕,但是他们欠债呢!失信人cp磕不得啊!」   「唐禹坤不是说了吗,债都是他的,和萧翎有什么关系?要上失信名单让唐禹坤自己上,让我们小翎独美谢谢!」   「呃,萧翎替唐禹坤还债不也是自愿还的吗?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就碍你眼了?」   「就是就是,这是cp粉群,唯粉来卧底的吗?」   「别吵了别吵了,都是姐妹,我也能理解唯粉,毕竟萧翎主动替人还债,为了撤资,把好多剧组都得罪了,这恋爱脑也是没谁了,我要是唯粉,我早就哭崩了嘻嘻嘻」   「停停,唯粉不要视奸了,你哥就爱你家程序员男嫂子这款的,破防也没用。」   「就是就是,你哥倒贴着呢,王宝钏山上挖野菜,你哥把山挖穿了。」   「也别光说萧翎挖野菜啊,唐禹坤也不遑多让。他去年被自家公司嵘宇赶出来的事,不关注游戏圈的人可能不清楚。」   「什么瓜,大佬仔细讲讲。」   「你们不知道吗?今年商学院的新教材已经换了,唐禹坤荣登反面案例。他作为游戏公司嵘宇的创始人,被一起创业的合伙人连同董事会背刺,签下了一个稀释股份的陷阱合同,被从嵘宇踢出来,连他自己大学就开始做的《地下魔城》都几乎白给了公司。」   「他不是唐家大少爷吗?结果唐家在他刚出事便和他断绝关系,还做空了他投资的楼盘。现在他手上就剩下一项地下魔城的影视版权。   你们看看上个月月初的这篇文娱报道,地下魔城电影立项,作者说嵘羽失去了地下魔城的影视权,外包给了一家叫星羽的小工作室」   「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星羽是萧翎半年前刚成立的个人工作室!夫夫俩在这里搞家庭作坊呢。当时这消息出来,可被地下魔城的玩家和路人骂惨了。」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地下魔城》是全球顶尖ip,制作电影的规模绝不会小于当年的《哈瑞破特》,我以为嵘宇高低得将《地下魔城》外包给好莱坞制作,没想到版权在星羽手里!这不是搞笑吗,怪不得这些日子萧翎被业内封杀,发疯似地咬……」   「……姐妹们,我们好像知道萧翎常驻黑热搜一周的真相了。」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恋爱脑害人害己啊!」   ……   披着小号马甲,混迹在各种群里的余可钦轻声抽了一口气,抖着手指退出了群聊。   她眼神放空,用纷乱的大脑整理着刚才在各大网站和论坛里得到的最新风向,心里逐渐形成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   舆论场上,并非非黑即白的。她们的声浪盖不过黑料,但她们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萧翎拉黑了岳云琦之后,觉得浑身上下都寒冷极了,但他的心却渐渐冷硬起来。   作为炮灰,他如果不想成为岳云琦的踏脚石,他总要和岳云琦正面对抗。而他如今的底牌确实不多,在唐禹坤的新公司稳定下来之前,他必须先为他们找到一个挡箭牌。   没有谁会比齐韵川和齐家更合适了,这是萧翎现在没有办法同齐韵川彻底撕破脸皮的原因。   可是他哥斐荣到底为什么会联系齐韵川?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是瞒着自己的?   萧翎皱起眉,花瓣儿似的嘴唇不自知地嘟起来,鹿眼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委屈。他从病床上摸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浅眠的斐荣身边儿。   他忍着晃动的大脑带来的呕吐欲望,在斐荣身边儿缩成一团,将他还没有斐荣手大的脸埋进斐荣的手腕处,嗅着斐荣手上薰衣草洗手液的味道再次闭上了眼睛。   私人医院的皮质沙发很宽敞,但容下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还是很勉强。萧翎将自己缩成一团儿,脸埋在斐荣手腕下,像只小狗似的睡着了。   比起独自躺在柔软的医院病床上,这样的姿势显然更能给萧翎安稳。他从五岁开始就是这么睡的,缩手缩脚地和斐荣躺在单人铁架床上,或者满是破洞的碎布沙发里。   他总将脸埋在斐荣连帽衫的兜帽里,或是埋进斐荣经常带着伤的手边儿。嗅着斐荣身上的味道,他才能在梦里不被抛弃,才能睡得安稳。   或许是今日实在太过动荡,又或许是他方才与岳云琦发过消息,心神不宁。萧翎久违地梦到了很多年前的往事。等他再睁开眼时,斐荣正将他抱回病床上,一双点漆似的眉皱得很紧,完好的右眼中却透出忧虑。   “我好啦,哥——”   萧翎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被化不开的牛轧糖糊住了。斐荣把他放在床上,给他递了一杯水。 第10章 博文   萧翎确实感觉好多了,在斐荣身边入睡是他获得安全感的方式。昨天的止晕针也让他没那么想吐了。   两位护士走了进来,给萧翎重新检查了头上的伤口愈合情况。萧翎跟护士们道了谢,还为活泼些的小护士签了名。   斐荣沉默着与萧翎吃过早餐。医院的早餐营养丰富但清汤寡水,不是萧翎喜欢的口味,但他还是认真吃完了。他和斐荣都不是浪费食物,或是对食物吹毛求疵的人。   用过饭后,他再次点开手机查看工作内容,正在这时,唐禹坤的电话也打了进来,萧翎抽着嘴角接起来:   “喂,你忙完了?”   虽然这是一大早,但对于唐禹坤这种酷爱熬夜编码的程序员来说,可能正是他“忙完”的时候。   “阿翎,我拉到一个天使投,但对方一定要我亲自去一趟s国,当面谈投资。我真烦这些蓝血的排场,知道我飞一趟耽误多长时间吗?在飞机上写码真的太辛苦了,阿翎,我还没有买到商务舱…”   唐禹坤一个大男人,声音和低音炮一样,对萧翎说话儿却总是黏黏糊糊的。   “禹坤,约见你面谈,对方一定很重视你。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这笔谈成最好,若是出了岔子,你千万别发火。”   “你别操心我啦,我这技术你还不信吗?若是对方看不上,那是他傻缺——诶,好,我不说脏话。你今天好些了吗?还会不会晕?”   唐禹坤问道,他的话中掺杂着一些噪音,萧翎想他恐怕正在赶去机场的路上。   “我好多了,我哥陪着我呢。”   “斐哥在,我是放心的。但阿翎,你家…那边儿是不是联系你了?你待的这家医院…”   “我不会回齐家的。这是个意外。”   萧翎立刻说道。他从本能上就排斥着和齐家有牵扯的这个想法儿,但是他终有一日不得不和齐韵川合作,对抗岳云琦。   这让他蹙眉,不想再多谈,只迅速道:   “齐家也不会多管我的事,你甭替我操心。你去谈合作吧,我等你回来。”   唐禹坤似乎听出了萧翎的局促,但唐禹坤并没有多问。他在电话那头喘息了一会儿,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网上的东西你看了吗?关于我们的。”   “嗯?”萧翎一边出声应付着,一边划走了通话页面,点开了某博,很快就被那些极富冲击力的话题惊得险些掉了手机。   或许萧翎有段时间没有开口,唐禹坤的声音变得有些小心起来:   “阿翎,你不会生气吧?昨天是我莽撞了,但你总不能一直都让我置身事外。正巧这场意外让大家都知道是我投资失误,那些债务和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这也是好事,对不对?你一直不让我说话儿,憋死我了。”   说着,唐禹坤还委屈上了,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编码的沙哑,本是极好听的,却半点儿没有舒缓萧翎的怒气:   “这是债务的事儿吗?现在坐实的是咱俩的绯闻!糟了糟了糟了,我昨天应该早点澄清…”   他着急忙慌登陆账号,可唐禹坤还在电话那头磨磨叽叽:   “绯闻怎么了?绯闻也可以坐实了呀,我昨天发微博澄清了,大家现在都在骂我,很少有人骂你了,这多好,早该这么做了。”   “你发某博了?”萧翎声音又高了一点儿,果然看见唐禹坤那弃置不用许久的某博账号发了一条澄清博文,堂而皇之地写着:   【唐禹坤·华羽总裁v:投资失误是我自己的缘故,和萧翎没有半点关系。造谣他欠债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税交够了没有,有事冲我来,别烦萧翎。】   萧翎眼前一黑,让这“冲我开炮”的博文气得胸口生痛,但一看发布时间是昨晚,显然已经来不及消除了。   电话对面,唐禹坤可怜巴巴地叫着他“阿翎”,又装可怜问萧翎是不是嫌弃他名声不好,不想跟他吵绯闻,如果真这么嫌弃他,他也可以发某博澄清。   萧翎虽然生气,但他总归是对唐禹坤说不出重话。斐荣摸了摸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一样,却很快让萧翎冷静下来:   “你什么都别发!如今你谈下风投才是要紧事,不跟你说了,你带好口罩和墨镜,千万别在飞机上被认出来,我们没有钱找公关了!”   萧翎难得在没有道别的情况下挂了电话,这种不礼貌有违他往日作风,可他还是得先澄清这不实的绯闻,别让大众继续拿唐禹坤做消遣。   他哪儿知道唐禹坤乐意得很,也早就和余可钦、秦松他们通过气了。   被圈子软封杀,萧翎如果想自救,最快的一条路当然是给自己找个金主。但萧翎不会这么做,他也不想同齐家扯上关系,这点他说得很明白了。   唐禹坤自己也是浙商豪门出身,但他和家里闹得你死我活,早早出来单干,最是能理解豪门的龌龊。萧翎即便满身疮痍也不愿攀扯家族,他能理解。   可萧翎的前途却很难挽回了。即便此刻许多人被昨日变故吸引,间接澄清了萧翎欠债,但这治标不治本。萧翎层出不穷的黑料仍然让人目不暇接,他打架斗殴、撤资剧组、欺凌同组演员等等黑点仍然还在。   娱乐圈从来都不是什么会伸张正义的地方,谣言已经如同野火一般蔓延开来,谎言和似是而非的话说一万遍,就会变成旁人眼里的真理。   而在萧翎如今被黑通稿围剿的境遇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更进一步地被扭曲和误解,甚至等他完全被封杀掉的时候,他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有。   诉讼确实是应该做的,但萧翎绝对不能只诉讼那些造谣者。审理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他光是整理提交证据,对方提出异议邀请律师的过程,就可能持续十天半月,到时候吃瓜群众早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除了当事人,谁还会等待这个结果?   更何况,全方位抹黑萧翎的营销号全都是被买通,并且有后台的。与多方同时打官司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算萧翎如今有全盛时期的财力和人力,也不会轻易投入其中,更何况他现在半点儿余钱都没有,这些官司他都未必打得起,更等不起。   他的难处,唐禹坤一清二楚。他在百忙之中利用技术为萧翎搜罗了不少证据,但后续艰难的诉讼和维权他却帮不了太多。他知道自己也算是害萧翎遭难的罪魁祸首,更何况他本就对萧翎怀有别样的心思,甚至为了萧翎从风流浪子变得洁身自好了起来,他怎忍受得了看着萧翎步入深渊?   前些日子他一来被萧翎勒令不得掺合,二来他也确实不懂这些娱乐圈里的规则和章法。可如今他有了将错就错的机会,用这种旁门左道——炒cp,来迅速洗清萧翎欠债的黑点。   这虽然不是什么万全之策,但却是可行的。   昨日直播事故后短短几个小时,萧翎和唐禹坤的超话刚成立便迅速登顶。讨论度居高不下,网友迅速考古,扒出了许多二人过往。   大量cp粉和吃瓜网友屠了萧翎广场,把那些黑公关精心准备的黑料都挤到了九霄云外。   这对萧翎来说也算是一种围魏救赵,虽然有些荒唐,但如何不是一种转折和新局面?更何况唐禹坤看到二人被扒出来的过往,看着他们从毫不相干到紧紧绑定,内心也充斥着难言的欣喜。   与此同时,萧翎打开微博,回复了昨日他直播下方的第一条评论:   【谢谢大家关心,我和唐禹坤是相识多年的好兄弟,不是大家想的那种关系。禹坤投资失误,我们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些资金方面的问题,但我可以向大家起誓,我们都在尽力弥补失误,挽回损失,不做无愧于心的事。还请各位网友监督。   ——@唐禹坤是我男嫂子:“萧翎,你和唐禹坤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还钱?”】 第11章 小号   博文一经发出,算是正式辟谣了萧翎沾赌欠债的消息,立刻引来了剧烈的反响。萧翎的手机页面卡顿,幸亏手机质量过硬,再一刷新后,凭空生出了几百条评论,每一条都在热烈地追问:   「卧槽,这算官宣吗?唐禹坤欠债,他们一起还债,这算什么,内娱顶级恋爱脑?」   「哥哥,你总算澄清了。他们污蔑你沾赌,分明就是看上了《地下魔城》的影视权!那些人的心怎么这么坏?」   「哥,你别提他还债了,让他自己还不行吗?」   「就算是为了替相好还债,萧翎从许多剧组撤资,耽误了剧组的正常拍摄是事实吧?难道他为了救对象就能砸别人饭碗了?」   「我就说唐禹坤在一众程序猿里长这么茂密的头发,穿那么骚包还有腹肌,原来是gay啊,这回儿破案了。」   「“好兄弟”,但张飞不会把头拱进关羽怀里。懂都懂。」   ……   萧翎看着这些实在尴尬,可就在这时,他的博文下面新跳出来一条来自“qhsioood”的评论,并没有像其他评论一样聚焦萧翎本人,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唐禹坤:   「唐禹坤号称白手起家,租第一间办公室的钱是你出的吧?你只为唐禹坤求过人,为了给他拉投资,xx年秋季那场苹果台演出,你高音失声,被嘲上热搜,其实是前一晚陪酒得了重感冒吧?你这样帮他,唐禹坤忙活多年就弄了个《地下魔城》出来,还被赶出自家公司,他就是个业内的笑话儿。谁不知道他对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他那点儿本事,配得上你?」   这是个新号,却顶着平台超级vip的头衔,权重很高,这条长评论让很多人看到了,点赞和追评越来越多,眼看就冲进了评论区前排。   萧翎皱起眉,想立刻删除那条评论,却发现转发那条评论的人已经很多了。就在他迟疑的功夫,那个小号又回复了许多条评论:   「萧翎替唐禹坤还债就是官宣?换了其他死缠烂打的人,他也这么做,他就是这种人。」   「唐禹坤长得好看?洗洗眼睛。」   「萧翎身边儿人才犹如过江之鲫,唐禹坤算哪根葱?」   「张飞不会搂关羽脑袋,但萧翎连路过的流浪狗都会搂一把。」   ……   小号回复速度很快,像一只滑不溜手的鱼,在萧翎的评论区转过一圈,巡视领地一样,将说萧翎唐禹坤是真的的评论屠一遍,并举报了所有辱骂萧翎的评论。   可谓一战成名。   萧翎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看那样子像是知道一些内情,但好像对他并没有恶意,反倒是对唐禹坤一句好话都没有。   萧翎不得其解,他知道唐禹坤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等他的投资项目暴雷,落井下石的人繁多,但他并不觉得那些被唐禹坤得罪过的人会有他的粉丝。   他本想拉黑那个账号,但他怕万一误伤了哪个关注他很久的粉丝,即使这个粉丝看起来像个私生粉。   他最终回复了那小号发的第一条评论:   「《地下魔城》是唐禹坤的心血,是本世纪不可复制的奇迹。暂时的挫折不会让明珠暗投,他很好,不会配不上任何人。」   回复刚一发送,萧翎正想跟斐荣谈谈齐韵川的事,可斐荣与他对视一眼,像是看得出他的打算,默不作声地撇开了脸,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说道:   “我这几天回不去拳馆,要跟那些学员私信课程取消。”   说完,斐荣也不再看萧翎,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把萧翎到了嘴边儿的询问压了回去。萧翎毕竟不愿意为难人,更别提逼问他哥了,只能偃旗息鼓。   “我明日出院,我会联系齐韵川,当面感谢他这次帮我。”   他故意大声说给他哥听,一双鹿眼紧紧盯着他哥,看他的反应,可只得了斐荣一句轻巧的:“嗯嗯,应该的。”   萧翎白皙的腮帮子鼓起来,觉得他哥这个态度很不对劲。   齐韵川当年抛弃萧翎,差点害死萧翎的事,斐荣是知道前因后果的,而且他一向很看不惯有钱人,萧翎母亲被杀,萧翎自己被抛弃,斐荣遗失的左眼,满是伤痕的躯壳,哪一个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名流的即兴作品?   可没等萧翎追问,斐荣就匆匆拿起手机出了病房。萧翎只能干瞪眼,拿起手机准备给他哥发个消息,可谁知接到了合作过的导演一通电话,通知他参加线上直播,和同组演员一起宣传。   萧翎皱起眉。这是他四年前出演的一部大女主仙侠剧的剧组,后期出品方暴雷,一直延期上映,特效没有钱做,导演为了能让剧如期上映四处拉赞助,萧翎去年得了奖爆火,自然也收到了导演的求助电话。   当时萧翎记着导演在他不算有名气,演技也没有打磨好的时候给了他这个机会,即使后来他的戏份被删减很多,也打了大几十万给剧组。   按照当时和导演的口头约定,等剧即将上映,萧翎应该再打一笔宣发的钱给剧组,并且参加这部剧相关的宣发。   可是当时唐禹坤投资的那块儿地已经出了事故,合作方追着要结工程款,萧翎的资金全都去填补唐禹坤的窟窿,弥补工程方的损失,就同导演致歉,也表示不再分成这部剧得到的收益。   后来,萧翎自己的黑料满天飞。他其中一条响亮的罪名便是从投资过的剧组撤资,延误剧组的宣发和拉低剧的品质。他在这部剧出演的男四号也被几次嘲上热搜,说他脸上的特效化妆太多,根本看不清表情,原来所谓当红男演员都是靠特效化妆的演技云云。   萧翎知道自己被剧组趁机踩了一脚,借机营销上位,至于是受人指使还是另有图谋,他也无暇顾及。   只是他也没想到为什么导演会在他被全网黑、软封杀时联系他。 第12章 宣发   不过萧翎还是选择接起电话,他总是很难拒绝对他有过帮助的人。   真正在泥泞之中待久的人,才会更加珍惜伸向他们的手。当年萧翎选秀出道,却因为抢占了皇族的人气,被各方排挤,不得不提前退团。团粉追着他骂个不停,他名声不好,虽有一张出尘的脸,却数次拒绝潜规则和包养。   他不遵守这个圈子的规则,自然会坐冷板凳。演了几部粗制滥造的现代偶像剧之后,萧翎通过了这部大女主仙侠剧的面试,拿下了男四号小魔龙的角色。   这对于当时的萧翎来说是很好的开端,也是他接的第一个正经的大制作剧本。无论是组里的其他演员还是导演,都是专业出身或者有些名气的,他这种没有学位的纯流量加入这种剧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剧组里许多人都对他说过,他能接到这部戏是导演对他的格外关照,是他难得的机会。萧翎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他花了大量时间在剧组中学习,认真完成了他的戏份,没有辜负他的角色,只可惜如今这部剧真正上映的时候,他的戏份被删减大半,让他整个角色松垮单薄起来。   电话接起来,对面便先传来了导演的寒暄:   “萧翎,我昨晚看到你出事故的新闻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在得到萧翎肯定的答复后,对面又说道:   “是这样的,《踏墟归》近期有个演员的线上宣发活动,主要呢就是导演和几位主演连麦,谈一下剧组发生的事儿和对角色和剧情的理解。”   “我也不想在你如今,嗯,这么低迷的时候叨扰你,但是你也要理解嘛,这个剧的宣传期也就是这一个月,你上周出了些,嗯,名声方面的问题,没能参与大多数剧组宣发,这事儿我们也理解。今天晚上这个连麦呢,负担比较轻,也不需要有什么活动,只是大家聊聊天儿,给粉丝看就好。你看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时间。”   萧翎沉默片刻,没有答话儿。他不是傻子,在上周他出事的时候,导演和剧方什么态度他自然看明白了,今日临期叫他加入线上宣发活动,恐怕是看了昨日的新闻,见他如今热度高涨,想蹭一把罢了。   似乎以为萧翎要拒绝,对面导演的态度急迫起来,话语也有点儿强硬了:   “萧翎,咱也算老熟人了。当年是我亲自将你选进剧组的,你那时候对表演一窍不通,许多演技上的技巧,你是不是从这剧组中学的?后来咱也谈好了,在剧宣发期追加投资的事儿,你如今拿不出这笔钱,我们也不追着你要,只是这宣发工作,你要是能配合,还是得配合一下,否则我也很难做。”   话说到这份儿上,若是拒绝就是撕破脸了,萧翎沉声说道:   “葛导,我很感谢当年您的栽培。《踏墟归》剧组也很照顾我,这次的宣发我可以参加,但您也知道我如今名声不好,说的话很容易被别人拿住把柄,进一步抹黑我,也带累剧组。您需要我配合宣传当然可以,只是您得给我一份台本,告诉我具体的宣传内容是什么,免得我到时候扫了大家的兴致。”   “你这孩子,出了这一通事儿,防备心倒是重起来了。这也不光是为了帮助剧组,你如今什么形势你也清楚,业内除了我,哪还有人敢给你增加正向的曝光度?”   敲打完,葛导假作无奈纵容,许诺现制作一份台本,下午发给萧翎,然后在萧翎略显冷淡的回复中挂掉了电话。   萧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直播间信息,面儿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心里始终有所防备。   《踏墟归》确实是他很想要得到的一个机会,当年他进入剧组,也对导演十分感激,学到了不少东西,但也频繁受到剧组男主演叶裕清的打压。   《踏墟归》是由一部红极一时的大女主小说改编而来。大女主小说,顾名思义,就是女主角闻怀一从凡界一个穷乡僻壤的凡人成为三界至尊,最终踏破归墟,打通世界通往上界壁垒,以身成神的故事。   按理来讲,这样的剧本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男主,女主也并非女性主角,而是整个故事唯一的主角。书中女主有过无数或肤浅或深刻的感情,但那些都没能阻止主角的脚步,而是让她在一次次际遇中修心修体,终究成神。   可是大女主小说到了水平不佳的男导演和男编剧的手里,大多数都变了味道。叶裕清出演的仙君炎君成了男主角,戏份骤增,而萧翎出演的小魔龙莫羽排到了男四号的位置。   小魔龙本是主角人生中的际遇之一,占了有二分之一的戏份。小魔龙天生异种,本性残忍,常年在魔障林中与妖兽厮杀,以血肉为生。   主角闻怀一在仙门历练途中遭到名门算计,落入魔障林,九死无生的时刻,小魔龙间接救了闻怀一,并被闻怀一带出了魔障林。他学着去做一个修仙者,用人形生存。   但是小魔龙野性难驯,闯下不少祸端,即便贪恋闻怀一对他的照顾和温柔,但终究难以融入修仙者的世界,仍然被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当作孽畜和牲口对待。   闻怀一没能驯化他。在一次仙魔大战中,闻怀一作为仙界阵首,带领仙兵打破毁灭魔族深渊。魔族放出深渊魔兽,消耗仙界之力,魔兽被强盛的仙界用阵法尽数绞碎,唉声遍野。萧翎饰演的小魔龙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知怎的,临阵倒戈,和万千被驱使的魔兽一起,冲进了宛如血池的阵法之中,以龙骨破阵,毁掉了仙界阵法。   他的举动给主角闻怀一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也让闻怀一的道心不稳,导致闻怀一拒绝了仙君追求,闭关修炼后,竟然自废修为,毁去仙骨,重新入世。直到百年之后,才以散修的身份重入修仙界。   重修的闻怀一,既不归仙,也不属魔。她自创法门,以凡人之身,引自然之力,比肩神明。   这段剧情在原书中本就有争议,放在剧中更是被观众叫骂不休,只因在葛导拍戏的过程中,将剧情作了解释和魔改。   小魔龙冲入阵中的行为,改成了因为嫉妒仙君和闻怀一婚约而产生的报复心理,而闻怀一在其死后拒绝仙君,自废仙骨的行为,也改成了女主因为自己的追求者伤害了男主角,产生愧疚,从而废掉仙骨,从此人仙疏途,再也配不上仙君了。   驴唇不对马嘴的改编本就犯了书粉的忌讳,这样莫名其妙的剧情更是引来了观众的反感,不仅萧翎饰演的角色被骂不堪教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连带着饰演女主的小花魏逸渺也被骂不识好歹,养的狗死了就发疯自毁,违背婚约,伤了仙风道骨的男主角的心。   萧翎如今不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他自然看得清楚这部剧流量不小,口碑不好,不仅是因为男导演和男编剧不能理解剧情,胡乱魔改,也是因为男主演叶裕清带资进组,企图捧红自己,拉踩所有角色的原因。   四年过去,这剧组里不仅萧翎爆火,叶裕清也接连拍了许多名导的作品,成为当红流量。叶裕清当年在剧组就数次打压过萧翎,这些年更是出了无数“艳压”萧翎的通稿。   萧翎自知当年在剧组出头,保护了被欺负的道具组女孩,狠狠得罪了叶裕清。如今他落到这种被全网黑的局面,以叶裕清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今夜是来势汹汹。   不过萧翎如今身上的麻烦多了去了,叶裕清恐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葛导别的话不中听,但有一句是没错的,那就是萧翎如今确实需要工作方面的曝光。   他的所有工作几乎都停摆了,正在拍的戏也因为他黑料缠身,剧组正在商量重新选角。这些萧翎都有所耳闻,但是他无法挽回。   只有这正在上映的仙侠剧,来不及在他出事之后换角或者换脸。即便萧翎知道剧组这次邀请来者不善,他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哪怕只是对四年前的自己有个交代呢。   下午四点,葛导发来了一个粗制滥造的台本,并通知他直播七点开始。萧翎翻看了台本,见上面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甚至要他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几次,便向葛导回复了一个“收到”。   工作室如今濒临崩盘,不能再为他处理这些工作信息,他便像从前不出名时一样,自己慢慢处理。   秦松正和律师在帮他搜罗起诉造谣者的文件,余可钦熬了几日,此刻睡得昏天黑地,萧翎不想打扰她,便自己寻医院的护士要了一个平板和耳机参加直播宣发。   护士中有萧翎的路好,还提出可以帮萧翎做个妆造。萧翎十分感激,乖乖仰起脸,让护士小姐姐帮他上了一层粉底遮盖住不健康的苍白,并打了一点儿腮红。   “嗨呀,你根本不用描眼线啦。之前以为你日常都画眼线的,谁知道你睫毛真这么浓。”   护士小姐姐第一次近距离看萧翎几乎无可挑剔的脸,躁动的手在萧翎脸上很没必要的摸了两把。萧翎觉得痒,眨巴眨巴那双水粼粼的鹿眼,睫毛扇子一样扇了扇,把小护士也闹了个大红脸。   “你还要什么吗?”   小护士红着脸问,萧翎抿了抿上过一层唇釉的嘴唇,脸颊一侧露出个小小的笑窝来:   “不需要了,谢谢你。”   七点,萧翎在和斐荣知会过后,打开了直播。 第13章 拉踩   萧翎准时上线。因为葛导说今日宣发主要是主演之间的闲聊,他在医院也没有什么正式的衣服可以穿,就穿了一件暖棕色的帽衫。   帽衫是斐荣的,虽然他们身高相似,但套在萧翎身上,却显得有点儿大了。帽衫并不新,有旧衣服特有的柔软和绒感,配上萧翎没有做造型的,翘着几根呆毛的深棕色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毛绒小熊。   葛导已经打开了摄像头,对陆续到来的演员表达了欢迎,对萧翎也不例外。萧翎认认真真回复导演,对他出现后井喷式的弹幕恍若未察。   男主角叶裕清是最后一个上线的,比旁人迟到了大概有五分钟,摄像头一开,就是一副精心打理的模样,带着细微的气喘,嘴唇上抹了唇釉,亮晶晶的。   其他演员带来的弹幕被叶裕清粉丝压了下去。他的粉丝数量如今高达三千万,是圈子里的当红流量,比他更出圈的是他的粉丝的狂热程度。   与他相关的任何物料都能炒到天价,粉丝后援会内疯狂呼吁粉丝买应援以及代言产品,并且对粉丝下达硬性指标,若是达不到,就会被其他粉丝羞辱,踢出粉丝群。   叶裕清的后援会疯狂的行为被曝光过几次,但因为叶裕清风头太盛,后台太硬,也都不了了之了。   萧翎与其他同剧组演员寒暄的笑容因为叶裕清的到来淡了几分。这也不怪萧翎业务能力不好,只因他骨子里正直有底线,但叶裕清显然缺乏这种品质,萧翎因为他做过的一些事很难摆脱对他的恶感。   不过叶裕清也对他没有善意。   开播不多时,叶裕清就已经脱离了葛导给萧翎的台本,在演员们谈及剧组拍戏的趣事时,公开道:   “我记得拍戏的时候,有些演员戏份不太多嘛,在剧组里的时候也挺闲的。我记得最有趣的一件事儿…”   他像是刻意在分隔的几个小屏幕里找着谁,萧翎抬起眼,果然下一秒,话锋就落在他身上:   “是萧翎吧。他当年看起来挺乖一小孩儿,特喜欢找刺激,就去隔壁村里逗人家的大狗嘛。很凶很凶的那种哦,他给抱剧组里来了。”   “剧组有很多小姑娘嘛,大家都很怕狗,都躲着走,萧翎小孩子脾气,就站在旁边笑大家。我有一天演完戏卸了妆,还挺累的,没看见那条黑狗,结果被咬了一口。”   弹幕里瞬间沸腾起来。大半都是叶裕清的粉丝,以及剧组其他人的粉丝在心疼他们的哥哥姐姐,辱骂萧翎惹是生非,故意为难剧组其他演员,耽误剧组拍摄的。   萧翎脸色沉下来,但叶裕清却笑吟吟的,仿佛没有看到弹幕里对萧翎恶毒的诅咒一般,又说道:   “这事儿好笑就好笑在,萧翎还真是喜欢上那条大黑狗了,大黑狗被带走的时候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我嘛后来想起他在剧里演的也是小魔龙,黑乎乎的一条,我想萧翎到底是个小孩儿,是不是共情了呀。”   他说完,故作温柔地笑了两声,像个关怀后辈的哥哥似的。弹幕被塞满心疼他的话语:   「都被野狗咬伤了,哥哥还记得看萧翎的情绪,他多善良啊!萧翎个没x的东西,到底祸害了多少人!」   「养狗不拴绳,还养到剧组里来,萧翎怎么不去死?」   「哥哥竟然被狗咬了,萧翎赔医药费了吗?md贱人!」   「这些喜欢养狗的圣母婊怎么不去死?狗能有人重要吗?养狗的都是贱畜!」   ……   说来也巧,月前某城市刚出了件家犬咬人的事儿,新闻里闹得沸沸扬扬。恨狗恨猫人士凭借着这场意外的热度,活跃于各大平台,恨不得绞杀所有猫狗。叶裕清一提起他也被狗咬的事儿,当即让弹幕充斥了恨宠言论。   萧翎知道叶裕清是故意的。他半晌没说话,再抬起眼时,眼里已经没有半点儿笑意了:   “叶哥,您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记性这般不好了?我带回来的小流浪狗只有三个月,两个巴掌长,我带他打了全套的疫苗,正准备收养呢,暂时关在我屋里养两天,谁知道小狗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叶哥化妆间。”   说着,萧翎垂下眼,在镜头外的手迅速翻动几下,翻出了一张照片,举到镜头前。   那是萧翎抱着一只黑色小狗,正对着镜头笑。小狗是一只混血萨摩耶,不纯,皮毛也是黑乎乎的,但笑容和萨摩耶如出一辙,吐着一截儿嫩红色的小狗舌头,看上去傻乎乎的。   照片里的萧翎也学小狗吐着半截儿舌头,眯起的琥珀瞳和小狗崽的一样干净,满是对世界的憧憬和信任。   充满戾气的弹幕停顿一瞬,终于有些零星的声音出现了:   「黑色,大狗,很凶?」   「很凶的幼体萨摩耶?」   「我有点好奇剧组谁在怕这只奶狗。」   ……   叶裕清没想到萧翎多年后手机里还存着那死狗的照片,还这么快就翻了出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气得在镜头外捏紧了拳头,看向萧翎的眼眸也划过一丝戾气,使他原本就因为整容而显得僵硬阴柔的脸显得有点儿扭曲。   不过他到底浸淫娱乐圈多年,正准备开口寻个由头抹了这事儿,却没想到一向很文静内向的女主演魏逸渺开口了:   “叶哥记错了吧,这只狗在剧组是女演员心里的小宝贝。当时不知怎么独独伤了叶哥你,我们也很惊讶。小狗走的时候伤得很重,好些人都哭了,不止小萧一个人心里不好受。”   和草根出身的萧翎不同,魏逸渺是京影在读博士,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据说是小说原作者亲自挑选的女主演。   她今年二十七岁,到了交博士论文的关键时候,宣发偶尔参与,大多时候都很沉默内敛,不发表什么评论。全剧组谁也没想到她突然为这件事开口驳了叶裕清的面子,还为萧翎说话儿。   剧组如今没什么人敢得罪风头正盛的叶裕清,就连葛导也不能看着力捧的男主角下不来台,当即说道:   “剧组还是有不喜欢狗的,对狗毛过敏的。这事儿小萧当年做的不地道。”   导演下了定论,剧组几位咖位小的演员连忙出声应和。萧翎没再说什么,再次垂下眼睫。提起他曾经已经准备收养的小狗knight他并不好受,他这些年一直留着knight的照片,却不敢回忆knight死时的惨状。   小狗是被石块儿砸断了四肢,又敲碎了脑袋去世的。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好栓在自己房间里的小狗会跑出去,被虐待致死,皮毛破碎,还被叶裕清指责咬了他一口。   knight还那么小,因为肠胃不好,连狗粮都要用羊奶泡软了吃,在什么情况下会咬叶裕清?   他想不明白。当年他四处寻求帮助,却被导演几次叫到房间里谈心,并对他找来的警员认下了小狗咬人的事,删掉了所有当时的监控。萧翎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但从那一天,他彻底对叶裕清升起了防御之心。   至于后来叶裕清欺凌骚扰剧组女化妆师的事儿,更是让他看清了叶裕清的人渣本性。   “是呀,别看我是个猛男,我最怕毛绒绒的东西了,从小对毛发过敏。”   剧组男二号罗轩是个阳光健气性的演员,虽然粉丝不多,但观众缘很好。罗轩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对着镜头做作地秀了秀他的肱二头肌,把话题转了出去:   “小萧当年年纪小嘛,喜欢这些小猫小狗很正常。剧组都很包容小萧的,把他当成弟弟看。他那时候只有二十岁吧,该上大学的年纪。”   罗轩这么若无其事的一说,萧翎那学历欠佳的旧料又被弹幕翻了出来,刷了一遍又一遍。方才险些被打脸的叶裕清粉丝又刷起了萧翎的黑料,说他和剧组其他人不同,没上过大学,也不知道在哪儿读的高中。   「文盲也配做演员?读得懂剧本吗?」   就在这时,活跃气氛的编剧让大家回答一些关于剧情的问题。萧翎尽力调整好心情,重新露出个有点儿苍白的笑容,却没想到第一个关于剧情的问题就落在了他头上。   【观众们想问一下,关于小魔龙不堪教化,最终在毁灭仙界阵法,反咬主人一口的做法,演员萧翎是怎么理解的呢?是不是魔龙本就没有人性,浪费了女主的情谊,不配被喜欢呢?】   这问题并不在萧翎收到的台本上,他抬眼看了看屏幕中的葛导,没从葛导脸上找到什么惊讶的痕迹,心里便有数了。   今日恐怕确实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鸿门宴,剧组想收割他现在的流量,今日提及的所有事恐怕都是特意准备好的陷阱,为了将他踩进泥里,甚至不惜往已经离世的小狗身上再泼一盆脏水。   如果他刚才没有立刻翻出knight的照片,恐怕knight已经成了咬人恶犬,而他成了持犬行凶的不懂事儿的后辈。可即便他立刻澄清,仍然被同剧组的人泼了一盆盆不顾其他演员过敏,擅自养狗的脏水。   可是knight一共只在剧组待了六天,他本来第七天就会把knight送到他在剧组周围的村子里新租的房子里的。   这些年,萧翎一日都没法忘记当年的事。或许旁人看来他只是失去了一条刚被他救助回来,相处短暂的狗,人不应该为流浪狗付出这么多的情绪,他应该向现实妥协,认了小狗的“意外”,和“野性难驯”。   但他做不到。小狗同样是生命,他们懵懂无知地爱着人类,凭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厄运降临在他们头上?   经年的梦魇酿成了苦水,在此刻爆发出来。萧翎突然不想再维持往日的体面了,他是个无足轻重的炮灰,按照剧情发展,他或许注定会失败,会成为提线木偶。   既然如此,在他还能开口的时刻,他又有什么好给这个剧组挽尊的。   萧翎抬起眼,正听到叶裕清玩笑般地替他说:“小魔龙是女主闻怀一捡回来的…小魔宠吧?那种看家护院的打手,也是女主太心善,忘记了有些东西不能当宠物养…”   “叶哥说的没错,小魔龙天生魔骨,在原著中,他是魔障林千年魔气塑身,主掌杀伐的贪狼星入命,塑成魔骨。他无法被修仙者驯养,是理所应当的事。”   “原书中,小魔龙在女主身边,名为归附,实为驯化。从魔障林到修仙界并非他所愿,修仙者高高在上,自持仙家身份,将小魔龙视为牲畜。万物皆有灵,小魔龙最终不堪受辱,更不堪忍受魔兽同族在他面前灰飞烟灭,以身破阵,挽回万千魔兽被驱逐入阵,成为炮灰的命运。”   “在修仙者眼中,他是叛逆,而站在魔兽的立场,他又何尝不是在自我救赎呢?” 第14章 反转   萧翎这话儿说得不客气,几乎没给魔改剧本的导演和编剧留脸面。   当年,《踏墟归》的作者靠着本大女主修仙文一夜爆红,在男频修仙小说称王的时代里,获得了无数读者的喜爱,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开创者。巨大的流量引来了资本的关注,将这本颇受女读者喜爱的小说搬上了荧幕。   可是版权相关的管理层几乎全都是男人,女作者因为出身平凡,在圈子里没有人脉,被迫让渡了所有改编权。这个剧组从上到下充斥着阳刚之气,号称要拍出史诗级修仙巨作,实际上连编剧都没有好好看过小说,只把这本大女主小说拍成了俗套的言情剧。   全剧组上下,萧翎只看到女主角魏逸渺在下戏后翻看小说。她本就是小说的书粉,和萧翎交好后,还送了全册书籍给萧翎。   萧翎在入组前就仔细翻看过小说,入组后对照着小说又仔仔细细看过剧本。他当然看得出小说被魔改得面目全非,但当年的他,包括女主角魏逸渺,都人微言轻,能得到这样的机会都是难得的运气了,根本没机会说句实话。   如今萧翎对着平板的摄像头,吐字清晰地说出了他对于小魔龙这段剧情的理解。   是的,他并没有在原著中看出小魔龙和女主之间有什么舔狗对女神的感情。他是一个魔障林长大的魔龙,是天生地养,即便他被外力带到了修仙者的世界,他仍然是格格不入的,就像是被母狼养育大的人类幼崽重回文明的人类社会,即便穿上了整齐的衣服,荒原的野风和滚烫的血腥气,仍然会盘亘在他的血脉之中。   小魔龙就是这样一个野性难驯的兽,主角闻怀一作为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凭借着“善念”将小魔龙带到了修仙者的“文明”社会,企图将他驯化,引他向善,活得像个仙者。   可仙者真的善吗?小魔龙并不觉得,他只知道在修仙者眼中,他始终是低人一等的怪物,随时会反噬主人的魔兽,和随手残杀取用的材料。他与修仙者为伍或许吃饱穿暖,但他将永远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只能像个不伦不类的局外人,冷眼看着修仙者屠戮魔兽。   他终究无法忍受了。仙魔大战,仙界的阵法将被驱使的前仆后继的魔兽搅碎。小魔龙感到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站在修仙者的阵营,听着修仙者带着得意的神色,品评着法阵斩杀魔兽的效率,仿佛法阵斩碎的不是生灵,而是残叶枯木。   万物皆有灵,但在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眼里,只有他们是万灵之长,旁的生灵活该被他们盘剥掠夺,成就他们的仙途。   小魔龙冲入阵中,以身破阵。他找到了他的去处,那不是和尊贵无匹的修仙者一道,而是和那些无法反抗的魔兽同归。   赶在自己的话被打断前,萧翎再次说道:   “万物有灵,每个生命都是一场讴歌。在《踏墟归》的世界里,修仙者错把自己当作众生之主,就像人类错把自己当作万物灵长。我想《踏墟归》的故事里,小魔龙是一种有别于修仙者的生命存在。他最终的结局或许出人意料,但并不算心血来潮,也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话毕,葛导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了,弹幕里陆续有书粉冒出来,纷纷说道:   「竟然没想到这个破剧组竟然有人看了原著。」   「单凭这一点,萧翎完爆了所有演员。真受够了那些说小魔龙是癞蛤蟆,女主是天鹅肉的人了,他们两个什么感情或许外人不得而知,但人家境界没那么低!」   「都修仙了,还在这里爱来爱去,死去活来,到底谁在写这种歹毒的剧本啊?」   「本书粉这回粉萧翎了,谁劝都不好使!明明是大爱和苍生,被改成私情和小爱,说句不中听的,编剧吃屎长大的吧?」   「小魔龙是魔兽,就算他开了灵智,踏入仙途,难道就要以修仙者自居,反过头来戕害魔兽吗?这是什么道理?作者呕心沥血写的苍生大爱,到了剧里变成舔狗的叛逆,真是恶心死了!」   ……   “哈哈,好几年没见小萧,怎么还是这么多奇思妙想?当年就记得你缠着编剧问东问西的,让编剧都没时间帮我讲戏,今天一见,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呢。”   叶裕清故意面露宠溺,一双带了美瞳的墨色眸子温和地看着摄像头,更显眉目深邃。   他能成为当红流量,当然是有些天赋在身的。他的容貌柔和,眉里藏峰,嗓音低沉,入耳动人,在整过鼻子和唇形后,面容更加精致。他这么温柔地一打岔,他的粉丝又冒出来,和看不惯萧翎的黑粉一起占据了弹幕,夸赞他照顾后辈,贬低萧翎浪费编剧时间,甚至连男主的戏份都敢抢。   可没成想一想不太爱说话的魏逸渺再次开口了:   “萧翎的理解,其实也是我的理解。闻怀一在小魔龙死后大彻大悟,终于明白她所求的争霸之道,掠夺之道,并非她的心之所向。因此闻怀一选择闭关不出,不再过问仙魔之事,而是将自己的仙骨尽废,重新入世。”   魏逸渺声音晴朗,如同她的长相一样,带着飘渺的仙气,十分适合演闻怀一这样的角色。她的声音让大家不由自主地倾听起来:   “制作成剧本的过程中,一些细节被忽略是必要的,所以没有复刻闻怀一在自废仙骨后的经历。但闻怀一是从小魔龙反叛的一刻起,终于明白了生命的真谛,也终于不在以一个修仙者的身份,理所应当地去看这个世界。”   “她走入芸芸众生之中,去修她的生命之道,一种不以掠夺气运、资源而攀升的道法,而是从众生中来,反哺众生。这才是闻怀一立身成神的道法,我想对于闻怀一来说,小魔龙或许是她一生中至关重要的存在。”   她话音落下,场子冷了下来,导演和编剧还有几位演员都哑口无言,弹幕却沸腾起来,无数书粉涌入直播间,纷纷惊叹道:   「我以为这部剧烂到根儿里了,没想到还有演员真的读过原著!」   「魏姐这个理解我给满分,从此我是魏姐的狗!」   「什么叫女博士啊——(战术后仰」   「哈哈哈哈哈,我觉得葛导这个老登今天被打脸得好厉害,他和叶裕清准备整萧翎来的吧?没想到人家比他这个读野鸡大学的有内涵,哈哈」   「都什么年代了还学历歧视呢?叶裕清自己不也是野鸡大学出身吗,比萧翎多混了四年,他觉得自己很聪明?」   「xxxx黑我家哥哥,你找死吗?」   「魏逸渺会不会说话,叶子都给萧翎台阶下了,魏逸渺这个贱人不给叶子面子?她算什么东西!」   「小叶子们集合了,今晚屠了魏逸渺广场,什么东西蹭我哥哥,演什么戏不如去做鸡——」   「卧槽捅茅厕了,叶裕清的粉丝嘴怎么这么臭?」   ……   萧翎也没想到魏逸渺突然向着他说话。他和魏逸渺当年关系很不错,后来因为没有什么机会合作,这些年关系也慢慢淡了,毕竟魏逸渺忙于学业,他又走流量路线,走得太近容易被传出绯闻。   他们一直保持着君子之交,这些年他也陆陆续续为魏逸渺介绍过几次工作,但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如今他沦落到全网黑的地步,几乎所有圈内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或者像葛导和叶裕清一样企图落井下石。他没想到魏逸渺会为他说话。   难得的善意让他的心暖起来。他微微笑了一下,轻声开口:   “魏姐姐才是真正的原著粉。我记得当年刚进组不久,魏姐姐就给许多演员都送了全套的书。我也有哦。”   这话一出,魏逸渺的粉丝终于压过了嘴臭的叶裕清粉丝。魏逸渺当年也算新晋小花,但后来因为学业压力,资源不是特别好,粉丝也不太多,和叶裕清庞大的粉丝群相比不值一提。   但是她的粉丝都很有礼貌,粉丝画像中,以职场女性和高校学生为主,素质很高,逻辑性也很强,当即就指出了这剧组和这次线上宣发的端倪:   「叶裕清粉丝还是别拉魏姐姐下水了,你们蒸煮刚才给萧翎挖了多少坑,如今被打脸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出来蹦哒?」   「这破剧组真有意思,又要蹭人家萧翎的流量,又往死里踩人家,先是造谣人家放狗咬人,结果放的是小奶狗。再踩人家学历低看不懂剧本演技不行,结果是你们蒸煮连原著都不看,把人家的解读当成“奇思妙想”,脸真别太大了。最后还要造谣人家缠着编剧抢男主戏份,拜托,造谣也有点脑子,这个剧目前播了二十六集,萧翎演的小魔龙已经死了,出场时间超过半小时没有?一半时间都在给男主特写,比女主特写还多!到底谁抢戏?」   「小魔龙的角色已经被剪没了,女主的心理波动压根儿没有体现,反而一个劲儿拍男主不理解女主,被女主的退婚伤害,拜托,这个剧本来就不该有男主!」   「什么眼界儿拍什么东西,原著完全被毁了,还在这造谣认真看原著的俩演员呢。」   「就目前来看,萧翎这个素质完爆同组男演员。他如今被黑那么惨,可能真的是因为《地下魔城》的影视版权」   「怜爱萧翎了。你们不是踩他吗?我叛逆,我偏要粉!」 第15章 打脸   到了此刻,直播间的气氛已经十分僵硬了,男二号罗轩出来说了几句尴尬的场面话,葛导急忙顺着台阶下来,这场虎头蛇尾的直播最终在各个演员的道别声中结束。   萧翎下播,刚洗掉了脸上的妆,就接到了葛导的电话。他反射性地想接起来,但这礼貌的本能被他压制回去了。   他挂掉了葛导的电话。   今日剧组和叶裕清给他接连设下的死局他怎会看不穿?先是把knight的事翻出来,若不是他还存着当年救助knight后,把他从宠物医院接回来的照片,缅怀他的小狗,恐怕此刻的头条就是他纵狗伤人了。   接下来或许是剧组将他的半小时不到的戏份删除,借着和他撇清关系的风口赚一波流量,在买一波惨,说剧组本来是很努力的,但只是萧翎这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   至于这恶毒的点子是葛导的主意,还是叶裕清的主意,萧翎已经不想知道了。叶裕清脸皮厚到将当年knight的事都翻出来,是萧翎绝没有想到的。   他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怎么能腐烂到这种程度。   是的,萧翎从来不觉得knight会主动咬人,更何况他被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什么会七转八转的,绕过所有人,去一向被助理和工作人员围绕的男主演化妆室,咬了男主演一口?   萧翎不信。他的knight是他在村子里捡到的。因为剧组拍仙侠剧,特意选了个水草丰美的影视城,附近有几个村落,萧翎偶尔会去逛一逛,买点剧组里没有的小零嘴解馋。   他遇到knight的时候,knight差点被卖给狗肉贩子,因为体积太小正在被讨价还价。萧翎救下了小狗,开了两个小时车带他去宠物医院做检查,打了全套的疫苗,knight非常乖,即便面对陌生人和冰冷的针头,连呲牙都不曾,只会小声哼哼唧唧。   萧翎心都化了。他非常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之前身体不好,他又被人管着,养不了宠物,这次的缘分他不想错过,将小狗抱回了剧组,同时在最近的村落租下一个小院,准备将小狗安置进去。   可就这几天的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事。当时萧翎二十冒头,刚下戏便听叶裕清的助理说小狗咬了叶裕清,被扔出剧组了。萧翎没多想,反复跟叶裕清道歉后就急急忙忙出去找knight,可找了整整一夜,只找到了小狗被村里醉酒青年残虐后留下的残骸。   他报了警,可却证据不足,加上剧组的息事宁人,最后不了了之。   因为这件事,他再也没敢养过宠物。   今晚的一切让曾经的梦魇再度降临,他遍体生寒,本来还没好全的脑震荡又发作起来。他喝掉斐荣给他送来的汤水,勉强撑起精神,给魏逸渺发了一段信息:   【魏姐,谢谢你。葛导刚才又给我打电话了,估计他们还有后手,你别参与了。祝你学业顺利。】   对面很快发来一串回复:   【病没好的话,还是多休息。我说那些话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闻怀一这个被曲解的角色。我的博士论文是关于女权主义在影视作品中的体现,这也是我研究的一部分。】   这段话让萧翎又不自觉地想起曾经魏逸渺在剧组啃论文的模样,不由眯了眯眼睛,露出个微笑来。   【还有,我也是为了knight。我还记得他。】   这句话发过来,萧翎唇角的笑僵住了,继而细细颤抖了几下,勉强没有垮下来。他的鹿眼里泛出了泪光,手机屏幕有些模糊,他盲打了两个字过去:   【谢谢】   手机屏幕暗了,对面也没有再发来什么。斐荣摸了摸萧翎的脑袋,让他顺从地躺下了。   他把手机关机,在黑暗中静静毕了一会儿眼睛。他今日本想正常接触一点儿工作,却没想到接触了如此大的恶意,而他的反应定然彻底得罪了葛导和剧组,还有叶裕清的粉丝。   但当一切过去,他躺在黑暗中,裹着被子的时候,他发现其实他没那么在乎。难道他的名声还能更糟糕不成?   他只是不想再忍耐和沉默了。都已经是炮灰了,别当懦夫。   然而,在萧翎关掉手机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反转——   《踏墟归》剧组的宣发直播以一种势如破竹的速度出圈,每个人的发言都被各大营销号截屏,收到网友的热烈讨论。   「萧翎黑狗伤人」这种早就准备好的黑通稿迅速冲上热搜,但各大营销号没想到的是,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一个自来水热搜:   「咬人大黑狗,但三个月」   两条紧密相连的热搜,又都提到了黑狗的字眼,吃瓜群众自然挨个点进去看。第一条热搜被营销号占据,捕风捉影的小作文一大堆,而第二条热搜只有几个娱乐博主的截屏,图片上是二十岁的萧翎用两只手托着一只黑乎乎的傻笑小狗腋下,两张年轻稚气的脸凑在一处,笑得都一脸天真的合影。   第二条是《踏墟归》女主魏逸渺的微博,微博上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只露出一只傻笑小黑狗,还有一只女孩子的手,正在抚摸小黑狗的脑袋。   小黑狗吐个舌头,无忧无虑地翘着尾巴,短短的四肢没有人巴掌高,小肚子肥呼呼的。   微博配字:   【knight是最可爱的黑夜骑士,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好好生活。】   吃瓜网友打眼扫过去,见又与萧翎有关,本来都倦怠了,却还是反射性的点进去,看看这个全网都在嘲讽的明星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不点不知道,一点进去才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他们纷纷找到完整的直播录屏,并开了无数个帖子激情探讨。   「我真服了,三个月恶犬伤人,叶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的?他是不是那种恨狗人士啊?!」   「三个月的藏獒或者吉娃娃我不好说,三个月的萨摩耶串串伤什么人?萨摩耶又不是烈性犬,我咬人的可能性远超萨摩耶咬人的可能性!」   「按照魏逸渺的意思,小狗已经去世了吗?不会是因为咬了那谁一口被杀了吧?」   「这么小的狗,我不信你不去招惹他他会跑来咬你!况且萧翎不是说将狗关在房间里吗?这么小的狗怎么跑出来的,剧组当我们傻子呢!」   「我说有些人别太恨狗了!可以不爱,但别伤害。你不喜欢就不让别人养了?」   「别说了姐妹们,我家里有狗,因为前些日子狗伤人的新闻,还有全网对宠物狗的声讨,我遛狗只敢凌晨三点遛,每天都头重脚轻的。我家毛孩子不咬人的,为什么不给她一点生存空间呢?」   「我受够了!我家也养过狗,之前被人恶意毒死了!凭什么啊,人类能活,小动物就不能活吗?这个地球不只属于人类!」   「我看出来了,这个剧组的男一号,我就不说是谁了,他粉丝太疯了,现在他就是互联网伏地魔,谁提他的名字都会被辱骂亲族。这个剧组本来就很有问题,萧翎今天完全是被整了,提到小狗knight的时候,如果萧翎没有保留照片,他这回儿死定了。我看得出来他真得很爱小狗,他对角色的分析也很中肯,他至少是个热爱生命的人。」   「热爱生命的人有什么错?dbq,跟风黑了萧翎一周了,这次过后我粉了。热爱小狗的人心肠不会太坏,这就是我的朴素世界观,狗门!」   「粉萧翎了,狗门!而且我还是书粉,看完直播很难不粉魏姐和萧翎。他俩真正看了原著,而且体会到了闻怀一的苍生大爱,而不是跟什么狗屁仙君搞一些我配不上你你还爱我的地摊爱情!受够了某男主的营销了,仙气飘飘,艳压一切,修仙作品硬生生搞成男欢女爱,恶心谁呢?」   「我发现规律了,但凡大女主剧本给了男编剧和男导演,拍出来的都是一坨狗屎。我直接点了,葛老登,他的所有作品充满了男性凝视和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这次更是毁掉了《踏墟归》这部作品!」   ……   排行第一的萧翎黑热搜昙花一现,见围观群众不买账,迅速被撤了下来,那速度让人看了都想笑,明眼人谁不道一声怂货。   关于小黑狗knight的热搜也被一压再压,但因为小黑狗十分可爱,萧翎对他的感情也没有丝毫做假,即使只养了几天,后又经历过那样的事,竟然还能从更新迭代了许多次的手机里迅速翻出小黑狗的照片。   或许真正养狗的人才会懂这种感情,才能理解这种创伤。许多热爱生命的人和养宠人士纷纷站了出来,将这件事的热度没有丝毫降低,被挤压生存空间的宠物主人纷纷留下言论,表达了他们对宠物的爱,以及希望恨宠人士停止对宠物以及宠物主人的无理声讨。   萧翎的口碑莫名好转了一些,让很多没有关注娱乐圈的路人有了好感度,反倒是意图不轨的叶裕清染上了黑点,让本来就对他的恶心营销以及他全网出警粉丝忍无可忍的网友更加厌恶。   萧翎还对此一无所知。次日,他逼问斐荣无果,准备亲自和他的反派哥哥齐韵川谈一谈。   为了躲避岳云琦,他暂时还需要齐家微末的庇佑。 第16章 谈判   萧翎其实并没有指望齐韵川来见他。他去给医院管理人员缴费时,只简单提了这么一句,实际上只为了让齐韵川知道他有心接触,并会在病愈后到齐韵川的某间公司或者他常待的会所里找他。   可他没想到齐韵川在他入院的第三日就上门了。   萧翎昨日直播完,睡了一个好觉。他连打了三日的针,今日护士姐姐来给他换了药,头上的伤也愈合得不错,想来不多时就可以出院了。   吃完了医院炖的药膳,萧翎还没打开手机看某博上的消息,便又看见了推门而入的齐韵川和他那一群黑衣保镖。   齐家是涉黑的,特别是在境外的生意,很多都涉及黑色区域。当年齐韵川在v城被追杀的狼狈还历历在目,萧翎并不会觉得齐韵川在有意装相。   但他还是不能适应被一群黑衣人包围的感觉。他安抚地拍了拍斐荣的手,怕他哥哥因为被包围的境遇感到恐慌,但他这个动作却引来了齐韵川的一声轻笑。   “弟弟,怎么有胆子见我了?”   他挥了挥手,让保镖走了出去,带上了门。他又坐在了病房内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根没有剪的雪茄。   他笑着看了看萧翎和斐荣的方向,夹着雪茄的手指晃了晃,那意味不能更明显了。   萧翎皱了皱眉,忍住心里的厌恶翻身下床,准备去给齐韵川剪那该死的雪茄。可他身旁的斐荣却比他更快一步。他呆愣着看斐荣走向齐韵川,背着身剪好了雪茄,还掏出火机把雪茄点上了。   萧翎看得瞠目结舌。一时愣在原地,一双琥珀色的鹿眸呆愣愣的。   “怎么。”雪茄的味道蔓延开来,晨光中齐韵川一双深色的桃花眼定定看着萧翎,声音戏谑:   “我和你的野哥哥也算旧识了,你野哥哥没告诉你?”   萧翎眼睛睁得更大,嘈杂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当年,斐荣说自己搞到钱了,而后将他独自一人留在了疗养院,再也没有出现。萧翎知道斐荣是跟一个男人走的,这几乎成了他的梦魇,但他绝对没想到带走斐荣的男人是齐韵川。   萧翎的手指颤抖起来,他眼中,齐韵川唇角戏谑的笑容渐渐扭曲起来,这让萧翎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怒火——   怎么能是齐韵川?!他怎么敢毁掉自己的哥哥?!   萧翎像一只小豹子似地猛然蹿了起来,红着眼睛去掐齐韵川的脖子,握紧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齐韵川只是笑,看他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儿的宠物狗。   斐荣一把拉开了萧翎。即便身量相似,萧翎漂亮的肌肉和斐荣打拳的一身腱子肉不能相提并论。他喘着粗气被拉开,听到斐荣对齐韵川说道:   “病房里不能抽烟,你先出去。”   齐韵川唇角的笑意敛了敛,磨了磨牙齿,而后说道:   “用得着我的时候,倒是真不客气。Aaron,想让我保他,你可得给我点儿诚意。”   他轻佻地吐出斐荣的英文名字,更是坐实了萧翎的猜测。他果然是在a国认识的斐荣,那之前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翎被斐荣捏着后脖颈儿,挣扎着要扑过去打齐韵川的动作却缓了下来。他仍旧满脸不敢置信,直到齐韵川按灭雪茄,走去隔壁,方才颤声问道:   “是真的吗?”   斐荣抱住他细瘦的腰,将他重新安置在病床上,而后拉起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萧翎的手指仍然在颤抖,他不敢看斐荣,生怕从斐荣的面色上过早得到那个答案。   斐荣开口了,他一贯冷冽的声音里夹杂了一点儿迟疑,说道:   “当年你病得快死了,我又被地下拳场算计,落了一身伤,不能上场,我……就遇到他了。”   斐荣隐去的部分让萧翎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但他倔强地抿着嘴,用袖子擦去眼泪,一声不吭。   他满脸都是抗拒,手却紧紧握住斐荣的,生怕他离开似的。   他知道他哥当年为了给他治病,把自己卖了。他那时候还小,不太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只知道哥哥每日不再打拳,还能带回来钱和食物,他甚至还有点儿高兴,因为哥哥不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   时过境迁,如今想起来他只觉得心如刀绞。   “我治病的钱…还有全部的钱,我们都还给他了,哥。他是个变态,是个疯子,他没有好下场的,我们不要再——”   萧翎声音颤抖得太厉害。他想起在原本的剧情里,他哥得了重病,反派齐韵川也莫名其妙的出现,用治疗他哥为名筹码,将萧翎送到了岳云琦的床上。   而后齐韵川自己垮了台,他哥重病未愈,想要见萧翎一面都不得,最终死去。   岳云琦、齐韵川…他们这些剧本中的大人物,手握无数资源和权力的人,都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站起身,去拉斐荣,想要现在就带斐荣离开这里。他没法儿再谈下去了,在知道齐韵川所作所为之后,他没法儿让斐荣继续面对这个禽兽,更不想在禽兽的庇护下苟延残喘。   “翎翎,你别急。”   斐荣再次按住了萧翎,皱着眉揩掉他的眼泪:   “你还他的那些钱其实在我这里,齐韵川没有拿。你也不需要还钱给他。齐家出钱养你是应该的,而且那个姓岳的——他这些年一直在企图干涉你,是齐韵川帮你挡下的。”   “我知道你们母亲之间有仇,他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就算不愿掺合齐家产业,受几分庇护是应当的。”   “翎翎,听话,他毕竟是你亲哥,总比没有关系的强。”   “是呀,翎翎,”   就在这时,齐韵川靠在病房外的窄门处,面含笑意,双眼却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你哥哥我虽然是个混蛋,但Aaron却觉得我有用呢。除了我,你找的那几个野男人,谁有本事挡住岳云琦?还是说,你想去齐家仇家掌权人床上,当小金丝雀?” 第17章 阴谋   萧翎的指尖儿仍然因为气愤而发抖,斐荣蹙眉望着他,左边义眼中那个无机制的光圈冷淡的发着微光。   “我好了…哥,我没事。”   他嘴唇打着颤,磕磕绊绊地说道。他犬齿的尖端划破了自己的舌头,腥甜的血腥味儿蔓延出来。   齐韵川说得没错,他身边儿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挡住岳云琦。或许在剧情中,他的哥哥斐荣也为他请求过齐韵川的庇护,以至于岳云琦即便掌控了岳家许久,仍然没有对他动手。   直到齐家在海外的大项目被金融危机所破坏,资金链断裂。岳云琦乘机发难,齐韵川自身难保,为了喘息之机出尔反尔,主动将自己这碍眼的私生子送到了岳云琦的床上。   多可笑,他,他哥斐荣,唐禹坤,他们这些炮灰痛彻的挣扎和求生,只是所谓主角和反派博弈的棋子罢了。   越是觉得寒冷,越是觉得恶心,萧翎的头脑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些天之骄子肆意摆布他们,将他们视作蝼蚁,可他绝不会无声赴死。他一定要想办法扭转这一切。   他要岳云琦和齐韵川统统自食恶果。   想到此处,萧翎用演员的方式调整自己的呼吸,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过几息,就连他眼中那些血丝都淡了些。他抬起一双琥珀色的鹿眼,定定看向齐韵川:   “我要唐禹坤的新公司在两年内顺利在纳斯达克上市,不受恶意干扰。同时我要一份响螺湾地质监测报告,一份真实的、具有法律效益的报告。”   他紧紧捏着斐荣的指骨,心中撕裂般的剧痛,但是他面儿上却不露声色。萧翎心里清楚,他与齐韵川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甚至是对齐韵川和他哥的关系表达出一种默认的态度,这让他都觉得自己很恶心。   他在知情的情况下,放任他哥与齐韵川这种虎狼之辈为伍,他算什么家人?又谈什么保护?   他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听闻他的话,齐韵川却极为感兴趣地大笑出声。他从头到尾地打量了这个空有皮囊的私生子弟弟一遍,头一回儿在他那双灼亮的鹿瞳里找到一点儿齐家人都有的野心。   齐韵川饶有兴趣地将一只手从西装口袋里抽了出来,整了整领带,慢悠悠地走回了病房的沙发上落座。   “翎翎,你可比Aaron聪明多了,也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   他轻声笑了笑,极端俊美的面容带着恰到好处的光泽和红晕,艳丽至极,比起萧翎皓月般的温润和昙花般的精致,他的容貌更有冲击力。   “Aaron只是想让我保你的名声和一个小明星的前程而已,你倒是计较长远,怎么,齐家的这家业你是半点儿瞧不上,竟然想靠着唐禹坤另起炉灶了?”   “我不想和齐家牵扯上一点儿关系,想来你也同样这么想。”   萧翎不再绕圈子,而是勉力沉声说道:   “唐禹坤手中的vr项目将来会成为人工智能科技的重要环节,这一点相信齐家旗下的分析师都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可在他成长起来之前,他会被互联网垄断公司阻挠,我只希望齐家能以合作关系保他两年。如果齐家不参与这方面的投资,也不需要任何投入,你一定知道唐禹坤的价值,这桩买卖,齐家稳赚不赔。”   谈及正事,齐韵川面儿上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可他的目光却渐渐凝在了萧翎脸上:   “刚夸了你呢,翎翎,小孩子就是不禁夸,多说了几句就又像个小傻子似的。唐禹坤是个技术人才不假,但他没有头脑,还得罪了岳家和唐家。我与他合作,可是得出不少力。他可是被上一家合伙人踢出了公司,翎翎放心我不动这种过河拆桥的心思么?”   萧翎脸色变了变,手指捏得发白,仍然道:   “齐家不缺这份儿盈利,你没必要做这么绝。”   齐韵川又被逗笑了,好半晌才说道:   “翎翎,你呢从小没人教,Aaron自己脑子笨,教不好你,岳云琦又不会教你真本事,把你养成这种天真愚蠢的性子。今儿呢哥哥我教你个乖,这世上越强大的,越不知餍足。不过哥哥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唐禹坤这个机会。”   “至于响螺湾的地质监测问题,我倒是没想到你猜到了真相。”   萧翎垂下头,涌起一阵难堪。他原本猜不到响螺湾工程背后的阴谋,想来唐禹坤这个神经大条的,也是被算计了而不自知,只觉得自己运气极差,投资的地出了问题,建筑都建了一年了,才被爆出那块儿地过于松垮,根本没法儿建任何大型建筑。   唐禹坤十几个亿的投资全都打了水漂。更有甚者,他被自己公司赶了出来,手上除了游戏的核心代码和影视版权,甚至讨不出钱来给工程队结工程款。   变卖家产后,唐禹坤身上仍然有两个亿的负债,萧翎这些年虽然小火,但他对金钱概念有限,手上没有什么积蓄,只能四处变卖房子车子,又用自己手中的影视项目申请贷款,去帮唐禹坤填窟窿。因此还被传出沾赌负债的丑闻。   但是在萧翎的觉醒中,他站在男主角岳云琦的视角,看了许多商战中的龌龊,而其中唐家对唐禹坤的针对更是让他心中的猜测落到了实处。   唐禹坤的投资失败不仅仅是他运气不好,更是唐家做的一个局。那诓骗唐禹坤签署陷阱合同,将唐禹坤踢出公司的合伙人,更是和唐禹坤同父异母的弟弟私下有交情。   出卖唐禹坤,合伙人换来了嵘宇的坦途和唐家未来接班人的青眼。   “响螺湾确实是个陷阱,你猜的不错。那份儿证明这块儿地有问题的地质报告被有心人押后,导致了前期工程全都付诸东流。唐禹坤是那个掏钱给工程方的人吧?几个亿打了水漂,如果我没猜错,只有他先找人动了工,其他几个和他一起吃下那块儿地的合作方可并未如此心急。”   齐韵川这段意有所指的话儿让萧翎的脑子更加清醒了,他渐渐猜出了事情始末,而这几乎让他不寒而栗:   “响螺湾那块儿地,或许并没有问题,或者并非全部有问题。他们要用第一期工程榨干唐禹坤这些年的资金,而后再爆出一份儿有问题的质检报告,而失去了嵘宇的唐禹坤在短期内绝对资金链断裂,他定然会无法结工程尾款,而背上天价负债…他们想毁了唐禹坤…他们想毁了他。”   萧翎指尖儿发冷,而齐韵川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为萧翎的惧态而十分愉悦:   “翎翎真聪明。只是他们或许也没想到唐禹坤身边儿还有你这样的傻瓜,愣是毁了自己的前程,背上贷款,也挤出来上亿去填唐禹坤的窟窿。让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做着东山再起的美梦呢。”   齐韵川顿了顿,又轻声笑道:   “翎翎,可是你如今也自身难保了吧。哥哥瞧着你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翎翎想要哥哥帮你吗?”   齐韵川的声音带着惑人的磁性,让萧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近二十年过去,萧翎几乎忘了齐韵川能有多惑人,让年幼的,刚失去母亲,对外界充满防备的自己死心塌地的相信齐韵川,将他视作自己唯一的亲人和依靠。   而那都是假象。齐韵川刻意散发的魅力不过是响尾蛇用来蛊惑猎物的尾尖儿。   萧翎深知这一点。觉醒前,深陷剧情中的萧翎也是知道的。吃一堑长一智,况且萧翎五岁时的经历过于难以忘怀,他绝无可能重蹈覆辙。   剧情中的炮灰萧翎应当是拒绝与齐韵川产生任何牵扯的。直到他走投无路,被齐韵川卖掉,他彻底成为岳云琦手中的玩物,一切都太晚了。   萧翎的牙关发出摩擦的轻响,他感受到斐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手中攥紧了斐荣的手指:   “我想。”   他改了口,彻底对齐韵川低下了头,身体因为羞耻和愤怒微微打着颤儿。   “真乖。”   齐韵川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震动,像是一个合格的引导者,萧翎拼尽全力才压制住对他怒目而视的冲动。   “响螺湾的土地产权唐禹坤只占了百分之五,他的钱都投在了未来响螺湾的建筑招商和盈利里,这是其他投资人想要看到的。等响螺湾暴雷,唐禹坤破产,日后响螺湾再次启动,和唐禹坤就没有半分关系了。这事儿呢,我可以联络人重新勘测响螺湾整片的地质环境,给出合理合法的检测结果。但是其他投资人仍然会想办法阻挠项目重新启动,唐禹坤的投资仍然无法变现。”   “响螺湾是东海数一数二的大规模开发,也是z省规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唐禹坤的百分之五,和他在响螺湾的房产产权和经营权,我们都可以低价卖给齐家,换取齐家两年对唐禹坤的庇护。”   萧翎强作震定地说,而齐韵川没有露出半分感兴趣的表情,只是笑道:   “翎翎学会空手套白狼了?响螺湾再怎么说也是唐禹坤的资产,你确定他知道真相后仍然想要出手?”   萧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他会的。我们需要解决当下的问题。”   齐韵川收敛了笑意,神色古怪道:   “难不成网上的传闻是真的?你和唐禹坤……啧啧。” 第18章 反击   萧翎的私人关系从齐韵川的嘴里说出来,显得十分古怪。萧翎心知他误会,但也无意与他多言,只再度问道:   “响螺湾的项目,在未来十年内将会日进斗金。即便目前看来他是一块儿烫手山芋,但你知道他的潜力。有了这道酬谢,我希望我们能达成共识。而我也希望你日后不要再打扰我和我哥的生活。”   萧翎并没有欺骗齐韵川。剧情中,响螺湾在一年半后重新启动,日进斗金,而男主角岳云琦奇迹般地买入响螺湾,分了一杯羹,提出了绝佳的建设方案。而响螺湾这命途多舛的项目终于在岳云琦的规划中大放异彩。   他知道以唐禹坤目前的形势,是断然无法参与响螺湾这个大项目的。他们与其肖想未来看不见的成功,被债务拖垮,不如断尾求生,在群狼环伺中等待时机。   抛出响螺湾这块儿肥肉,他也希望能让齐韵川这种虎狼之人远离他哥。   他哥斐荣不聪明的,若当真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时候,将他这拖油瓶捡回去,宁愿自己打黑拳吃尽苦头,也不愿放弃随手捡回来的病猫崽子。   萧翎到现在也想不通,他哥和齐韵川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搅合到一起去的。   他心里算盘打得响,却见齐韵川沉下了脸,冷声道:   “翎翎,哥哥待你好,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Aaron的事儿容不得你一个小孩子置喙。”   “齐韵川,这事以后再说,不要吓唬翎翎。”   一直一言不发的斐荣突然开了口,他站起身,挡住了抿紧嘴唇,一脸倔强的萧翎,蹙眉看向齐韵川。   齐韵川怒极反笑:   “Aaron,你可别忘了,是你求着我帮他的。你以为凭他手里的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玩意儿,值得我这齐家当家人跑着一趟?我是为了谁,他心里没数,你心里应当清楚吧?”   斐荣手臂上青筋爆出来,停顿片刻才道:   “我是蠢,但我没有蠢到那个份儿上。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先到这里。”   斐荣说了句“我们的事”,倒是让齐韵川的脸色缓和了些。他的阴晴不定极为骇人,但在场的人都对他的秉性有所了解,倒没有被他骤然的变脸吓到。   “行。不当着翎翎的面儿说。两日后他出院了,我再给你发消息。”   萧翎脸色涨红,突然站了起来,怒视齐韵川,而齐韵川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转身便走出了病房。   等齐韵川走了,病房内安静下来,萧翎忍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干涩地开口道:   “哥……”   斐荣回过身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日秦松打电话来问了,你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我——”   斐荣话说到一半,手被萧翎一把拉住。萧翎方才尽力压抑的眼圈又红了,他颤声说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将我当成麻烦和累赘?哥,我能照顾你了,该轮到我保护你了!我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这样的人牵扯到一起去?哥,什么齐家人,岳家人,他们根本不会将我们当人看的,他们随手给出的消遣都不是免费的赠予,那都是…那都是要用人格甚至性命去填的——”   萧翎的声音顿在喉咙里,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你让我永远不要相信这些人上人,是你教我的,哥,你怎么自己忘了呢?”   “我没忘,翎翎。”   斐荣将他重新安置在病床上,附身摸了摸萧翎的脸颊: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全是。你不要怕,我不会离开你。”   说完,斐荣便说今日有学打拳的学员上私教课,他先离开一会儿,晚上来医院陪床。萧翎没有理由拦他,只能咬紧牙关坐在床上看他离开。   哥哥走后,萧翎慢慢蜷缩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忍耐过恐慌和难过。他打开手机,准备看一下当前的舆论。   他一定会救他哥出火海,也一定会改变他们作为炮灰的命运。   但目前萧翎需要静下心,处理好他的麻烦,至少不能让哥哥、秦松他们和粉丝继续为他担心了。   在萧翎没上线的大半日里,舆论场上风波变了又变。   先是叶裕清的公关团队下水,接连有营销号发出他们“偶然”发现的,叶裕清抱猫的图片。图片中的叶裕清身处不同的环境,与血统纯粹,价格昂贵的布偶猫亲密接触。   不多时,叶裕清也无意间发了一组居家照片,为接下来的综艺活动做宣传。其中一张照片的一角有意无意地露出布偶猫毛绒绒的身体,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太阳。   叶裕清的粉丝闻风而动。某博粉丝三千万的当红明星的粉丝体量非同小可,倾巢而出时,叶裕清和萧翎相关的广场都洗了个干干净净,全都是叶裕清和猫咪的亲密照片,无论是萧翎,小黑狗knight,还是网友的评论都消失不见了。   大明星利用粉丝控制舆论的手段向来无往不利。舆论场向来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谁的声浪大,谁就会成为真理,篡改真相,甚至篡改接受者的记忆。叶裕清热爱小动物的热搜一挂,他的布偶猫甚至都单独开了个账号,被他的粉丝叶子们亲切地称作小凤仙,粉丝量一日之内破了几十万。   可是过分控制舆论,粉丝四处捂嘴,终究会遭到反噬。不多时,网上被压抑许久的养宠人就眼尖的发现,叶裕清镜头中出镜的布偶猫根本就不是同一只。即便长得再相似,拍照的角度再模糊,他们仍然看出其中一只布偶猫尾巴下有一撮黑色的毛,而另外几张照片中的布偶猫明显失去了那撮毛,眼睛的颜色也更蓝一些。   而叶裕清与猫相关的博文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称呼。他的猫在短短一年内就换了一只,且都是成年猫,再看他那再所有合影中如出一辙的亲切表情,网友只觉得不寒而栗。   一个话题突然在互联网上被传开,【原本的小凤仙去哪儿了】词条迅速登上热搜总榜前五,即便营销号和叶裕清粉丝闻风而动,去广场上洗地,仍然阻挡不了网友的速度。   网友虽然只是吃瓜群众,但网友并非谁都可以轻易糊弄的傻子。这个年代互联网十分发达,公关的套路多了,总会有被侦破的那一日。   一时间,吃瓜路人,魏逸渺和萧翎的粉丝,《踏墟归》的书粉,还有声音被淹没的爱宠人士纷纷出来冒了泡,发帖速度竟然也能与有备而来的叶裕清粉丝和营销号打个平手,甚至有隐隐超过的趋势。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与宠物亲密的照片,任谁都知道叶裕清是要洗清他针对萧翎小狗的负面舆论,以证明他热爱小动物,是一个内心温热的人。可这时间点本就太巧合,公关团队又心急,知道前因后果的路人谁看不懂这不过又是他的新人设?   如果真正爱宠物,怎么会只有负面舆论出现时才拿宠物出来营业?又怎么会一年之内就换了一只成年猫,原先的猫咪去哪里了,有没有被善待? 第19章 作保   粉丝的控场能力固然能构成浩大的声势,但人的底色和事情的真相却并不可以信口捏造。谎言经不起推敲,即便说上一万次,更何况满口谎言的叶裕清公关和职业粉丝还因为蛮横的控场姿态,招惹了众怒。   「叶裕清出来解释!这图片里的猫为什么长得不一样?你家到底有几只猫,都叫小凤仙?」   「把所有猫抱出来看看呗,叶裕清既然真的热爱小动物,来给大家看看猫养的怎么样。」   「可别说网友非要看他家的猫哈,他想怎么养猫网友或许管不着,但你拿猫出来营销人设,也得编得可信点儿吧?最早发猫咪的营销号都删帖了,我说叶裕清别太心虚,网友可有录屏。」   「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包装的!热爱生命、喜欢小动物的人眼神里全是爱意,看看萧翎和叶裕清的对比图。我没有拉踩的意思,我也不是谁的粉丝,我就是个铲屎官!我不知道叶裕清的猫怎么回事,萧翎真的很爱他的小黑狗。可是小黑狗永远都没有家了,铲屎官真的狠狠共情,我要是萧翎,我跟他们拼了」   「这剧组怎么回事?拍的内容邪门恶心也就算了,怎么还虐待演员的狗啊?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何其歹毒!大家别忘了小黑狗的事儿也是他们先污蔑萧翎的!他们说萧翎抢戏、耍大牌,纵犬伤人…这个剧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我真是开了眼了!」   「突然觉得魏逸渺和萧翎挺惨的,我扒了扒之前他们剧组的宣发,一直在踩着女主角和萧翎的角色营销。营销完了还要说女主角魏逸渺演技僵硬,没有配合叶裕清的感情戏,呵呵…我要是魏逸渺,看着叶裕清那油腻得能当油田的脸,我隔夜饭都吐他脸上!没有感情戏还要硬给他的角色加戏,真正带资进组的在这里呢!」   「今天大家终于可以打下“叶裕清”三个字,而不用担心被他家洗广场的粉丝追着羞辱了!我真的受够了!我就要说句公道话,萧翎完全就是被他们剧组吸血!先不说萧翎根本没有沾赌,这个剧组是不是一直在暗示有男演员因为个人问题,从他们剧组撤资?是不是一直引导大家觉得萧翎各种抢戏、演技不好还沾赌,耽误了这部戏的口碑?胡说八道!萧翎只是个平平无奇,喜欢挖野菜的恋爱脑而已,萧翎才是最惨的吧?」   「可不呗,角色被剪到只有三十分钟,从一个有血有肉的配角变成女主角的癞蛤蟆舔狗,特效化妆还遮住了一半萧翎好看的脸…剧组故意的吧?是不是觉得把萧翎化妆成西游记里的妖精,就能突出叶裕清的好看来了?」   「好歹毒的心思,可就算萧翎特效遮住一半脸,那还是比叶裕清好看啊!而且萧翎动作做得很洒脱,比叶裕清扭扭捏捏的打戏好看太多了。」   「…怪恶心的,萧翎实惨。」   「他粉丝也够惨的…被连骂了两周,现在都不敢在互联网上开麦了…我之前还跟风骂过萧翎赌棍,现在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对不起啊,不该骂他的,他只是恋爱脑他也没做错什么。」   「小羽毛来了。我们不开麦是因为翎哥说不要让网络舆情影响我们的生活和心情。他的后援会在他当演员之后就解散了,我们喜欢他的粉丝也不想打扰别人。」   ……   萧翎也是没想到舆论竟然隐隐倾向他,即便他知道这或许是暂时的,仍然松了一口气。毕竟就算他不在意,他的粉丝和秦松他们也能喘息片刻。   被舆论围剿一周有余,萧翎近期的工作全部停摆。无论是广告商还是几个剧组都告知他活动和拍摄延后,唯有一间他投资的剧组仍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那间剧组里,萧翎出演一位皇子,也是剧组最大投资人之一。为了给唐禹坤填窟窿,萧翎还有百分之三十的投资没有办法继续打给剧组,他的戏份也没有拍摄完成。   在之前与导演的短暂交流和致歉中,萧翎没有受到责难,但他仍然觉得十分愧疚。他用剧组拍摄的名头贷出了款项填补唐禹坤,却辜负了他对导演的承诺。   如今若是剧组还愿意让他回去拍摄,他愿意无偿拍摄完他的戏份,重新按照他的实际投资商定他在剧上映后的收益份额,偿还贷款。若是剧组不想再让他登上荧幕,那他也无话可说。   他给导演应导发了信息,询问是否可以约谈一下。   应导是个年轻导演,家境优渥,做事利索,有a国留学背景,和萧翎的关系不亲密,却十分谈得来。   消息发出去后,萧翎没有收到回复。   他没有过于失望,他知道自己如今形象不好,剧组启用他一定会冒很大的风险,即便导演愿意,其他的演员和投资人未必认同,更何况他如今还是处于软封杀的阶段。   只是他没想到,在次日他收到了应导的回复:   「你的戏份五日后开拍,届时如果身体恢复,请按时到场。另,投资的事先不急,剧组目前不缺钱,你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折成你的出演费用,项目完成后分成照旧。」   萧翎看着屏幕,瞳孔微微缩紧,随后他迅速打下几个字:   「谢谢,我会按时到场。」   那边应导回复了一个略显冷淡的「嗯」,就在这时,秦松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翎,你有没有看最新的消息?齐家出面保你了,你的出身…也坐实了。我这边儿重新收到了你的商务邀约,你好好休息,出院后来一趟,我们挑选挑选…”   萧翎听闻,猛地站起身来,睁大眼睛看向窗边儿一言不发的斐荣。 第20章 豪门   斐荣显然对此有所预料,避开了萧翎的视线。萧翎蹙眉看着他,口中却回复着秦松的话:   “松哥,消息是从哪儿出来的?”   “小翎,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纠结这些了!齐家那边儿给你填上了所有资金窟窿,还在旗下的娱乐公司挂了你的名字,发了声明,日后齐家投资的娱乐资源全都优先向你和我们的工作室倾斜,你是齐家人这件事在网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营销号和新闻号都转发了几轮,估计很快又会上一轮热搜…”   萧翎面色紧绷,他用惨白的指尖儿划开通话页面,点开了某博,果然在热搜页面上找到了几条他相关的热搜:   「原来豪门n代勇闯娱乐圈也会被网友嘲」   「豪门私生子」   「草根出身人设崩塌」   ……   萧翎惨白的手指悬在私生子那条热搜上,久久不敢点开。他不是不明白自己这样的身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算什么。他血缘上的父亲是顶级豪门齐家上一任话事人,和他的夫人伉俪情深,年少相伴,而他的母亲是普通家庭出身,外祖母最高的成就也不过是晋升了一个普通城市的高级中学教师,还因此罹患了心脏病,早早去世。   有他的时候,他的母亲是一个靠全额奖学金在a国读博士的穷学生。读书过程中怀孕,未婚产子,在任何思想不发达的地区都被看作是一种不检点的罪孽,更别说萧翎的母亲生下的还是顶级豪门齐家的孩子。   萧翎可以想象,几乎所有人都会带着居高临下的恶意理所当然的揣测他的母亲是如何靠着年轻貌美攀龙附凤,妄图生下豪门血脉赶走原配,嫁入豪门。而最后却落得个红颜枯骨,英年早逝的下场,不可谓不让人唏嘘。   萧翎绝不想让亡母沦落到这个地步,这是他永远不想与齐家攀扯关系的主要原因。他记忆里的母亲纯粹温柔,仿佛周身永远乘着星光,容不下任何玷污,尤其是不能因为他的存在。   手机还在尽职尽责地将秦松的声音传达过来:   “小翎,小翎,你在听吗?不要冲动行事,我知道你对齐家讳莫如深,但这件事对你有利,我们且忍一时,好不好?不要做冲动的事,刚才我和工作室的其他员工商量了一下,还是希望你对此事保持沉默,默认这层关系。”   “我们会继续为你接触资源,若是之后有资金入账,我们会买营销号为你消除关于「人设崩塌」和「豪门私生子」的负面言论。”   说完这些,秦松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儿疲惫和恳求。他其实比任何人都知道萧翎的性格,知道萧翎虽然长相精致,性格温和,但骨子里有一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头。萧翎认定的事,几百匹马也拉不回来,就像他认定唐禹坤的情谊后,无论唐禹坤的窟窿多大,他都会舍命去填。   这些特质让萧翎无比吸引人,让许多他亲近的人、了解他的人对他死心塌地,但同样也让他受了无数苦楚。娱乐圈本来就是大染缸,真的纤尘不染的人如何存活下去?   秦松那边儿传来了细碎的嗡嗡声,是工作室的员工们正在交谈。萧翎听到了余可钦的声音,听出了她声线中藏着的忧虑。   他终究不忍辜负那么多靠着他吃饭的人的期待,轻声回道:   “松哥,你别担心。工作尽量去接吧,我的伤好了,所有的工作我都会努力完成。对了,五日后我去云潭那拍戏,麻烦松哥问问可钦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去。”   一阵嘈杂过后,秦松明显放松的声音说道:   “她说有的!她会带着小周开公司的保姆车去送你,你安心养好身体就行!”   “嗯,谢谢你们。”   说完,萧翎把电话挂断,强撑着的声线有些维持不住了。他看着在他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斐荣道:   “哥!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这件事?齐韵川从不做善事,他那里没有免费的午餐。哥,我真的不想这样,你怎么就不听我说呢?”   “我不能放任你这样下去,翎翎。你想要以你和唐禹坤的一己之力对付所有人吗?我知道齐韵川不是好东西,但齐家是你最好的靠山了。”   “那没用的,哥!齐韵川绝不会真心帮我,他当年把我丢在v城告诉过我,她母亲派人杀了我妈妈。我妈妈不是要做什么豪门的第三者,更不是想要靠生下我贪图富贵,可她…”   斐荣不再与萧翎争辩,而是默不作声地将他揽进怀中。他其实不是很理解萧翎对于亡母名声那歇斯底里的维护。斐荣在遇到萧翎之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任何亲人了,他的母亲v城的妓女,在肮脏的毒窟里醉生梦死。   斐荣就是他母亲为了榜上富豪而生下的孩子,可他母亲想要攀附的人却不是什么善茬,不仅分文不给,还派人将痴人说梦的妓女狠狠打了一顿,连容貌都差点儿毁掉。   从那以后,斐荣就几乎靠救济餐为生。是的,他不理解萧翎,不知道被母亲爱过是什么滋味儿,可他却知道保护萧翎,无论萧翎是否会埋怨他。   斐荣常年打拳,力气很大,萧翎跟他较了会儿劲,最终泄了气,安静了片刻后,伸出发凉的手指摸了摸斐荣左眼的眉峰和眼睑。   那里曾经遭受过重创,让斐荣失去了一只眼睛和在黑拳场的参赛机会。即便治愈,仍然留下了崎岖的疤痕。萧翎摸着,心中又泛起抽痛,而后闷声道:   “齐韵川即便答应了我开出的条件,也绝不是真心拉我一把的,哥。他一定想要什么,而我最怕的,最怕的就是他会夺走你。”   斐荣没有说话儿。过了一会儿,他放开萧翎,说今日还有些学员预约,他要赶回去上课,明日来接萧翎出院。   萧翎点了点头,在斐荣出去后,他翻开手机,接到了唐禹坤和许多人的信息。他一一回复过去,突然有几十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跃入眼帘。   【你真的要回齐家?】   【萧翎!回我电话,我们谈一谈。】   【齐韵川答应你什么?让我猜猜,他说会出面对付唐家和我?这话你真的信吗,翎翎?】   【宝宝,接电话。你不能信齐韵川,你忘了齐家对你做过什么吗?】   【是我养大了你,翎翎!齐家没有出一点儿钱,他齐韵川更没有出一点儿力,难道你要尽释前嫌,叫他哥哥吗?】   【为了唐禹坤,你是不是什么都能做?我以为你只是一时被唐禹坤迷惑,我以为你知道更多,翎翎,你别逼我。】   ……   密密麻麻的文字瞬间淹没了萧翎,他感到无比窒息。来自岳云琦的质问像一张网,迅速将他捆缚,让他回到了曾经在疗养院里被岳云琦管束得密不透风的位置。   那时候岳云琦要他叫哥哥,每天都要叫,每时每刻都要叫。他确实教了萧翎很多,那并不是像岳云琦母亲林女士希望的那样,两个孩子彼此陪伴,共同在老师的教导下学习,而是岳云琦手把手地教萧翎,他甚至不容许萧翎从老师那里学到东西,只让萧翎的世界里全都是他。   最可怕的是,萧翎当时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他太小了,他的哥哥斐荣将他独自留在这间疗养院,他在大洋彼岸举目无亲。他病着,想念着他的哥哥,而这让岳云琦乘虚而入,真成了萧翎最崇拜,最依赖的人。   萧翎曾经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做任何岳云琦要求萧翎做的事,而只求着岳云琦去帮他寻找哥哥斐荣。可即便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岳云琦也永远不会满足萧翎。   他不会让萧翎心里有别人。   但岳云琦低估了萧翎的执着和他对斐荣的感情。过多的欺瞒终于让萧翎察觉到不对,可是密不透风的监视又让他举步维艰。等他终于逃出岳云琦的掌控,回到正常社会时,他才蓦然发现,当年岳云琦对他所做的一切都十分可怖,只是年少时候他不懂罢了。   而今,他想到未来那可怕的结局,再也不想回复岳云琦一个字。   对于岳云琦这样的人来说,在萧翎最低谷帮助萧翎是很容易的事,但他并不会这么做。他只在等萧翎恳求他,等萧翎在他的掌控之外跌得遍体鳞伤,才会施舍萧翎一点儿帮助,并借此让萧翎割断所有的关系,从而全然属于自己。   而萧翎不会属于任何人。   萧翎的指尖儿悬浮在那串不停发消息的未知号码上,眼中闪过一丝带着潮湿的恨意和恐惧。   他不是对岳云琦没有感情。他曾经全心全意地信任岳云琦,感激岳云琦,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岳云琦陪他度过了他的虚弱期和康复期,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教养他。   可那无法让萧翎忘却龙傲天主角对他们这些小炮灰做的一切,萧翎也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去依附于所谓的主角光环。   【对,我回齐家了。】   他打下这行字,并迅速拉黑了岳云琦的号码。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剧本中,他并未真正回到齐家,想来他可能拒绝了斐荣的安排,激烈地抵抗齐韵川,一心一意和被唐家针对的唐禹坤同甘共苦。   而那最后也导致了岳云琦在收拾完齐家之后,将他和唐禹坤的苦心经营轻而易举地碾碎。   这一次,他为了他们所有炮灰的将来,也不能重蹈覆辙,重复剧情中的错误。   做完这些,他和正在与投资方谈判的唐禹坤通了电话,并且商量了将响螺湾的烫手山芋卖给齐家的事。唐禹坤对萧翎的决策事事依从,即便响螺湾的投资几乎是他奋斗了数年得来的结果。两人敲定下来后,萧翎切断了网络,安心钻研起剧本。   殊不知,有人被屡次拒绝后,在热议萧翎身世的互联网上丢了一颗火星子,瞬间让萧翎相关的话题度沸腾起来。 第21章 嫂子   在萧翎被曝出豪门出身后的当夜,一个活跃在萧翎评论区,贬低一切和萧翎亲近之人的小号在萧翎的评论区连发几十条评论。   【翎翎,你真的爱上唐禹坤那个废物了?齐韵川当年怎么迫害你们母子,你如今竟然为了唐禹坤与他冰释前嫌?】   【你为了唐禹坤付出这么多,那个废物配吗?一个初期只有千万的天使投,我动动手指便能让他泡汤!你当齐韵川是真心保你们?齐氏做什么勾当出身,你不会忘了吧?】   【我告诉过你很多遍,齐氏不可信,是我将你抚养长大,是我教你学识和道理,你如今竟然去叫齐韵川哥哥?】   【翎翎,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别忘了真正的敌人是谁,别忘了是谁自始自终一直保护你。】   【你以为齐家真的是能背靠乘凉的大树?齐韵川敢这样欺骗你,我会让他自食恶果。】   ……   密密麻麻的评论被淹没在粉丝和吃瓜群众的声讨里,可突然,一个金光闪闪的大v突然转发了一条看起来就精神状态堪忧的评论,并评价道:   【齐盛集团v:我怎么不知道,我管一管家里不听话的弟弟,就沦落到自食恶果的地步了?@qhsioood:“你以为齐家真的是能背靠乘凉的大树?齐韵川敢这样欺骗你,我会让他自食恶果。”】   齐盛集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疗产品公司,隶属齐氏财团,也是齐韵川嫡系所在的大本营。齐盛集团的官方号在今日萧翎身份暴露后,本就被几个营销号若有若无地内涵过,但谁知官方账号竟然突然下场。   鲨鱼似的营销号和吃瓜群众瞬间包围了这条信息,而那个叫“qhsioood”的新注册账号也被网友翻了个底朝天。   大家很快发现,这个账号就是之前在萧翎微博下方辱骂唐禹坤的账号。他似乎对唐禹坤充满了敌意,不停重复唐禹坤配不上萧翎的内容,有一条还被维护唐禹坤的萧翎回复过,这使小号君像是受了打击,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今日,小号君显然又因为萧翎的话题而受了刺激,竟然直接对着顶级豪门齐家开炮,更离谱的是,他竟然得到了齐盛集团官方的回复!看着那回复者的语气,竟然像是齐家人,萧翎血缘上同父异母的哥哥!   网友霎那间围了上来,纷纷在这条转发下面留言道:   【?哥哥本人来了?】   【这种官方账号真的会给集团董事长管理吗?假的吧?齐盛集团这么大的公司,还用得着蹭着点儿热度?】   【楼上看不懂了吧?这是要公开停他们小少爷的程度。别说,萧翎还真是齐家人啊?我开始还不信这个邪呢,毕竟他生活作风挺接地气的,前一阵子不还跟男朋友唐禹坤一起负债呢。豪门公子也会负债吗?】   【啥意思啊,兄弟骨科?】   【卧槽楼上别大放厥词!这可是齐家话事人,稍微知道点儿内幕的都知道他就是个疯子,别惹…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留言,溜了溜了,诸位别看笑话了快撤,好言相劝。】   【怎么回事啊,你们就不觉得那个小号君身份不一般吗?他一直在对着唐禹坤发疯,现在更是直接单挑齐家,对话事人直呼其名,态度这么差,他是谁啊?他不在那个圈子里我是不信的,但我又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这么疯。】   【你们没仔细看小号发的什么吗?我突然觉得萧翎给自己设计错剧本和人设了。他这哪是什么草根出身自立自强的人设啊,他应该去拿个魅魔剧本!什么叫豪门大佬放肆爱,他们都爱我一个。】   【简单盘点一下,唐禹坤不多说了,目前的正牌男友,小号君为官宣发了一晚上的疯。你们别看唐禹坤现在落魄了,按照他的技术,他随时都可能东山再起,而且他虽然被夺走了家产,但是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浙圈豪门少爷!虽然是程序猿落魄版。   再说第二位,萧翎同父异母的亲哥,按理说对私生子应该有仇的吧?但你们看看这个回护,今儿算是官宣了吧?   还有就是神秘小号君。按照小号君的说法儿,他和萧翎也是故交,并且这位力挑前两位和萧翎有明确关系的男人,然后在互联网上披着马甲发癫,看了觉得真像那分了手但没完全分的前男友。   所以,到底怎么个事儿?谁给我去萧翎家装个摄像头,他这瓜越吃越有滋味儿了。】   【啊啊啊啊啊,楼上所言极是!我关注小号君了,他精神状态这么不稳定,被齐盛嘲讽了后一定会回击的吧?多发疯我爱看,指望这个下饭了!】   ……   不多时,齐盛的这一条转发下面就多了几十万的赞和十几万的评论,并且还在疯狂增长。豪门对于吃瓜群众而言一向是十分有吸引力的话题,若是加上明星、绯闻和接二连三的反转,那更是让人欲罢不能,恨不得住在某博,挑灯夜战,将所有的关系捋个清楚。   当然,网上也有一部分人觉得这一切都是萧翎为了爆红自导自演。毕竟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捶死了萧翎豪门私生子的身份。有了这一层身份,萧翎若是没有资源,还亲自背着负债,那谁也不会信。   大家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一切都是萧翎为了爆红自导自演,而唐禹坤和小号君是被迫演出,完善萧翎的新人设。   恰好这个时候,电视里正在播奥运花滑决赛。   花滑运动一向是e国和一些欧美国家的主赛场。可是今年的奥运会却横空杀出了一名叫林怀羽的本国运动员,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以高超的技术杀入男子单人花滑奥运决赛。   林怀羽是在a国长大的c国人,16岁加入本国国家花滑队,为国参赛。他不仅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更是长了一张俊美桀骜的脸,一双灿如点星的眸子。他在赛场上谢幕一笑时,全世界的花滑爱好者几乎都为他欢呼雀跃,只因为他总能带来极致的视觉体验。   最后一个赛程结束,林怀羽以超越亚军67的完美比分获得了金牌。全国人民都在欢呼,兴奋的记者在颁奖结束后迅速围住了出场的林怀羽,无数摄像头对准了他。   年仅二十岁的林怀羽面上带着浅笑,表情却没有丝毫的骄矜。他对着长枪短炮,用少年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谢谢大家来采访我,也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将这份荣誉带给国家,也带给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他叫萧翎,职业是演员。我私下都叫他哥哥的,是他启发了我走上这条路,而今我获得了这样的荣誉,会将一切荣誉献给他,只愿余生常伴在他身边,为他阻挡一切诋毁和不公。”   ……   林怀羽说到这的时候,一些中央频道已经切掉了直播。运动员获奖后,大多都会积极参与一些采访表达喜悦,但把采访当成告白现场的还是头一回,一些看直播的保守的人已经皱起眉,大声抱怨着小年轻嘴上没毛办事荒谬,而属于年轻人的平台却已经炸了。   此刻,萧翎和唐禹坤的cp群里沸腾起来。   【vocal,我的两个毫不相干的本命突然官宣了!!!这谁能想到啊!!!人都麻了家人们。】   【林怀羽?我的天,真猛啊。有传言说林怀羽的妈妈是林铉女士,a国知名华人画家和慈善家,父亲是岳四少,这么说,也算豪门阔少。】   【我去,豪门果然有他们的圈子,所以这些人都喜欢萧翎?】   【林铉女士?不可能的,如果林怀羽是林铉女士的儿子,那他就是岳家人,还是岳家现在掌权的四房一支。现在岳家四房只有一个话事人,不存在另一个儿子。】   【楼上字儿多,很懂的样子,我信了。】   【啊啊啊啊姐妹们,我刚从某博回来,林怀羽发某博宣布退役!他说,“我已经按照哥哥的期待获得了花滑的至高荣誉,而现在哥哥需要我,我要把余生的时光奉献给哥哥,做对他有用的事,为他遮风挡雨。也请网上还在攻击他的人停止你们的无端诋毁,翎哥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纯粹的人,是我仰望半生的皓月,我会尽快成长,生出羽翼保护他。”】   【我服了,什么顶级恋爱脑。前途大好的时候退役了?他知不知道他的教练花了多少心血在他身上?】   【好毒的恋爱脑,唾弃!但磕一口。】   【楼上还记不记得这是坤翎群…】   【无所谓了!我们把群改成all翎算了,哪一对儿都好好磕,我直接allin!——群主】   ……   舆论迅速发酵,明星运动员林怀羽的获奖视频和退役声明一发,当即就被顶上热搜,在各路新闻里杀出一条血路,积攒了无数热度。   与此同时,本来就因为萧翎热度颇高的小号君突然出现在了林怀羽的微博下,一开口仍然是撕咬全世界的疯狂。   【你退役可以,领着分红在a国待着,你要敢再缠着萧翎,我一定把你送去非洲。】   他发了这一句,引来网友一大串的“?”,瞬间刷屏几千条,十分壮观。   更离奇的事,这样一句不着调的话竟然得到了林怀羽的回复,只见林怀羽先是在他的评论下回复了一句:【哥?】,并在并没有得到回复的情况下,像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一样,发了一段惊天回复:   【不管哥你怎么想,我和萧翎哥的事你管不着。我和他是真心为对方好的,他让我做的任何事我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做,而你却只想让他按照你想要的样子生活,当年他就是因此离开你,而你总是怨恨我,说我将萧翎哥勾引走,可你为什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呢?若是他对我无心,我们不会彼此托付,倒是哥你,不要再对翎哥纠缠不休了,也不要总说我是你和翎哥之间的第三者,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这炸裂的回复一出现,网上再度沸腾起来。这段神回复也迅速被网友截图,成为一些嫂子文学的绝美代餐。   或许这本来就是嫂子文学照进现实。小号君的身份终于有了着落,原来竟是林怀羽的亲哥哥,按照他们兄弟俩在网友们面前演的这出伦理大戏,他们竟然是兄弟二人共侍一夫,并且还扯头花扯到大庭广众之下。   这回儿,就算是从不关注任何娱乐圈或者影视作品的网友也认识了萧翎。战局迅速扩张到体育圈,甚至一些奇奇怪怪的圈子。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话题迅速登顶,高挂在热搜总榜第一的位置。看过的网友无不啧啧称奇,对这段扭曲的三角恋情叹为观止。   偏偏在这个时候,萧翎仍然沉浸在剧本里。他看到林怀羽夺冠后便关了电视,继续背诵剧本。他的戏份还有五日就要开拍,若是没有删减的话,他的台词量并不少,他得在开拍前完成所有的背诵和理解。他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秦松、唐禹坤和林怀羽轮番给他打过电话,他都没有听到,急得秦松已经去了车库,准备避开狗仔,亲自来医院找他了。   而这还没完。小号被林怀羽的经典回复怼到失言,但他的粉丝却迅速涨了几十万,无数的吃瓜群众挤入他的主页,纷纷给他留言,请他务必要怼回去,莫要让觊觎嫂子的弟弟过分猖狂。   其实网友哪管什么嫂子弟弟的,网友只想看戏。   网友一口一个“前夫哥”地叫着,使小号君本就不太好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他突然在自己首页回复了一个点赞最高的网友:   【今晚九点,我开直播,澄清一切。萧翎和唐禹坤没有关系,和林怀羽更没有关系!他对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是在利用压榨他们而已。萧翎也不是什么生活优渥的豪门私生子,他是我养大的,和齐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此话一出,小号君首页瞬间暴涨百万粉丝。大家纷纷搬着小马扎坐在了评论区,并七嘴八舌的寓言今晚的年度大戏收视率稳了。 第22章 归宿   晚上八点五十分,天上再度落起了雪,秦松甩脱了狗仔的包围,冲进安保条件很好的私人医院。   他找到萧翎的时候,萧翎还在背着台词。秦松气喘吁吁地走进来,萧翎还放下手中的剧本,抬眼对他笑道:   “松哥,你有看到吗,怀羽夺冠了!”   秦松性子再温和,此刻也被萧翎的不着调气着了。他将羽绒服的帽子摘下来,一屁股坐下,指着萧翎扔在一旁的手机说道:   “你自个儿看看,又没电了?”   萧翎不明觉厉,去按了一下手机的开关,果然仍然漆黑一片。萧翎有些无奈,他这手机是去年新买的,用了不到三四个月,可是那日被狗仔追着差点儿出车祸的时候,手机重重的在马路边儿磕了一次,浸泡在雪里许久,虽然屏幕没碎,但这个电量却忽高忽低的。   他有些愧疚,看秦松脸色也被冻得发红,连忙说:“对不起啊哥,有什么事儿你其实可以打医院的电话,我明儿也要出院了,难道…”   说到一半,他突然也意识到秦松能亲自冒着风雪跑一趟,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他收起了因为林怀羽夺冠而在唇边儿挂了一会儿的笑意,问道:   “出了什么事儿?哥,你别紧张,我们慢慢解决。”   他在觉醒后看到过未来,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说实话,在萧翎心中,任何意外都比看着自己慢慢熄灭来的要好。他有信心解决所有出现的问题,哪怕处处碰壁,他也不会退缩和放弃。   可秦松的反应却让他心下不安起来。秦松露出个苦笑,说道:   “打电话也解决不了,我还是得来亲自见你。你家怀羽…林怀羽是吧?挺好一小伙儿,奥运冠军,前途无量,可他今儿不止做了夺冠这一件事儿。”   萧翎有些摸不着头脑。林怀羽是岳云琦同母异父的亲弟弟,是在岳家被齐家狠狠整治过,而岳云琦的父亲死于非命后,林铉女士和自己更年轻的情人生下的孩子,比岳云琦小整整七岁。   当年,岳云琦不让萧翎和任何除他以外的人接触,但是岳云琦管得再宽,也管不了自己的母亲,和母亲身边儿年幼的弟弟。林怀羽和萧翎一见如故,他们总是趁岳云琦不得空闲,偷偷去疗养院的操场和湖泊旁骑马游船。   林怀羽从小就叫萧翎哥哥,遇事无不依从。他让一直受人庇护和控制的萧翎第一次体会到了做哥哥的感觉,后来更是帮助萧翎逃离了岳云琦的掌控,辗转回国。而不久后,林怀羽也转学回国内,时常黏着萧翎。   他十分有运动天赋,又家境优渥,从小就在a国受过最良好的培训。萧翎不希望他放弃他的天赋,因此他便加入了花滑队。   林怀羽年龄太小,他母亲在a国给他置办的信托公司在他未满二十一岁之前,只会每年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费,不会给他大额资产。他还是个需要时常训练的学生,萧翎和唐禹坤的资金出现问题时,他正在国外参加奥运比赛。萧翎实在担心自己的烂摊子惹他担忧,便提前拜托他的教练不要给他网络,让他安心地封闭式训练。   无论是原本的剧情还是如今,萧翎一直将林怀羽保护得很好。他知道林怀羽大概是对他生出超出亲情的情感,但五岁的年纪差距让他只将林怀羽当作需要被照顾的弟弟。林怀羽在剧情中将母亲林铉女士给他的全部身家压在了唐禹坤的新公司里,和岳云琦的做空公司进行资金对冲。   可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几亿的体量无法撼动已经独占鳌头的岳氏集团。唐禹坤被逼跳海身亡后,萧翎在极致的痛苦和悔恨中终于向岳云琦弯下了脊梁。他主动找上林怀羽,告诉他自己深爱岳云琦,永远不会离开他,只请林怀羽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可是林怀羽不信。他只想带走萧翎,几次被岳云琦的保镖扔出萧翎的住所。再后来,林铉女士再也看不下去兄弟间的自相残杀,不顾林怀羽的意愿亲自带走了他。   林怀羽销声匿迹的第三年,萧翎终于找到机会,在岳云琦的重重防备之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萧翎不愿让自己陷入这些还未发生的回忆中,不过他对林怀羽的关怀和爱护却从未变过。听到秦松的话,他的眼底染上忧虑,问道:   “他能做什么?他这时候不应该参加庆功宴吗?”   说着,他给自己手机插上电,心里想着按照林怀羽的性格,一定会在能上网的时候立刻联系自己,讨自己的一声恭喜的。可还没等他看重启的手机,便听到秦松用疲惫不堪的声音说道:   “你先稳住心神,我觉得你看了可能会比较惊讶——林怀羽在赛后的公开采访里对你表白了。你知道,c国人比较保守,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a国待太久了,或者是受什么刺激了…现在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我希望你冷静一些,千万不要对此回应。”   “…什么?”   萧翎知道按照剧情原本的发展,林怀羽也会在不久之后退役,但他确实没有做这么出格的事。他第一反应是秦松搞错了,可他转念一想,从他在出车祸后,决定澄清他身上的脏水,和齐家合作之后,许多事情都变了。   或许那也给林怀羽带来了一些影响。萧翎心慌起来,即便林怀羽做这样出格的事,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林怀羽连累了自己,而是担忧林怀羽耽搁了自己的前程。   “我去跟他好好说说…让他公开道个歉,说自己还在学习中文,说话有些歧义…”他摆弄着手机,等待某果手机开机。某果手机在电量耗尽后开机比较慢,萧翎皱起眉等着,而秦松却等不及了,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萧翎看热搜的内容:   “还不止这些呢,你看看吧。你认识这个’qsi’开头的小号吗?我都不知道林怀羽还有哥哥,他在国内不是一向只缠着你吗?”   话还没说完,秦松自己又扶住自己的额头,叹气道:   “我都在说些什么啊,真给气笑了。你真该好好管管那小子。还有这个小号,他是谁你知道吗?”   萧翎只好放下自己的手机,接过秦松的,可还没等他翻几次,眉头已经重重地锁起来了。他倒退半步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感觉自己的牙龈发凉,抽起了凉气。   秦松坐在他的身旁,将刚刚因暖气而回温的脸埋进掌心里。这时,指针刚好指向了晚上九点,秦松手机上一条直播提示跳出来,“您预约的直播已经开始了”。   萧翎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他顾不得换上自己的手机,食指已经触碰到了那个弹出的直播框。   屏幕展开,吃瓜群众蜂拥而至,直播最开始的那几秒卡顿了,过了片刻画面才流畅起来。右上角的直播观看人数竟然达到了惊人的91万,并且仍然在飞速增长。   可是让蜂拥而至的观众失望的事,屏幕上并没有出现一张脸,而只出现了一只男人的手。   这只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人人都看的出,这是一只养尊处优、属于青年男子的手。   萧翎呼吸一滞,没有拿手机的手紧紧握成拳,颤抖不止。他看着屏幕中的那只熟悉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左手的无名指指骨末端的一块颜色浅淡的粉色疤痕。   真的是岳云琦。萧翎睁大了眼,他的目光仍然不受控制地看着那块儿浅淡的疤痕。   这块儿疤是他小时候在岳云琦手上留下的,那时候他饱受病痛折磨,时常夜不能寐。少年岳云琦会在夜晚抱着他,细细哄他入睡。   那时候萧翎因为白血病的原因,免疫系统也受到了损害,时常有头疼脑热,但又不能一直用药物去压制痛楚。一次他烧得神智不清,岳云琦就在他的房间里守了他一宿,把两根手指塞入他的牙关,留下了他的咬痕。   萧翎每一次看到那个疤痕都感到愧疚和感激。他不知道岳云琦为什么一直不肯祛除那个浅淡的痕迹,他只知道这是岳云琦爱护他的证明,他每一次看,都会涌起新的愧疚,对岳云琦无限退让,言听计从。   直到他无可挽回地意识到,岳云琦究竟对年幼无知的他做了什么。那是以爱为名的操控,一场单方面的统治和洗脑。   而今,他再次和数百万的观众一起看着岳云琦手上这块儿陈年旧疤,却只觉得胸口酸涩难言,又惊又惧。   直播间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只能看见那只手在屏幕外拿起一只钢笔,在一张信笺上写下了一行字:   【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萧翎是现在娱乐圈最大的话题,想落井下石的人并不少,可不管你们是为了来看我的笑话儿还是萧翎的笑话儿,你都不会有收获。任何辱骂我和萧翎的言论都会被清理。   我做这次直播,只为澄清萧翎和那些废物的关系。也对我和萧翎的过往做一个解释。】   他写字的速度极快,落成的字却形体饱满,棱角锋利,堪比书法大家的墨宝。纸张上的锋利锐气和他话语中近乎傲慢的不可一世相得益彰,几乎让看客无心发弹幕冷嘲热讽。   此刻,直播间飙升的观众数已经突破五百万,无数人抱着叛逆的心态打下对萧翎的辱骂,可却是都被拉黑禁言了。弹幕上成片的“好的前夫哥”却如同雨后春笋,滔滔不绝,昭示着吃瓜群众迅速到岗。   小号君继续写道:   【萧翎不肯承认他认识我,可我们相识比任何现在围在他身旁的狂蜂浪蝶都要早。他这个人对谁都温和,总是带着一张笑脸,引得所有人都被他所迷惑,可是只有真正亲近他的人才看得清他的底色。】   弹幕飞快地闪,许多人都在问“什么底色,好的还是坏的,前夫哥不要怕大胆地说”,少有的网友清醒地一针见血:“你只是想证明其他人都不懂萧翎,只有你和萧翎最亲近是吧?”   【他柔软的皮囊下生着倔脾气,是软玉中裹着顽石。几乎所有人都被他骗了,可他骗不过我,他有这样的秉性,就像他不会承认他的软弱和困惑,也分不清到底谁才真正对他好。】   【他离开我,去奔赴庸俗的、可鄙的一切,去亲近愚笨的、下作的人。他看不清自己真的归属,甚至任由旁人在他的头上泼脏水,将他和不着调的人绑在一起营销。】   【无论是齐家,还是唐禹坤,还是他心心念念,养过他几年的“哥哥”,他们和他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没有一点儿真情。在萧翎重病垂危、做手术的时候,他们在哪儿?他们一个也不在萧翎身边,他只有我!这世上只有我全心全意对待萧翎,他们算得了什么?!怎么配和萧翎关联?】   小号君在写下这段话时,不知想起了什么,笔记更加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字优美的结构几乎沾上了戾气。而写完这些,他不再落笔,而观众却沸腾起来。   「前夫哥,别再遮遮掩掩了,我承认了,你才是真爱,其他人都是酒肉朋友!看在我站队成功的份儿上,给我多讲点儿,萧翎不是齐家人吗,为什么生病的时候齐家人不在?」   「什么意思,萧翎生过重病?看上去不像啊,他从来没有提过!」   「萧翎十八岁就回国了吧?我是萧翎老粉,他十九岁到二十五岁一直有在努力打工演戏,没有生大病啊,小号君搞错了吧?」   「小号君你是自炒还是萧翎请你来炒作的?说吧,收了多少钱,以后会出道吗?你手挺好看的,字也好看,我支持!」   「所以萧翎是齐家私生子吗?」   虽然屏幕上只露出一只手,但观众还是明显在小号君落笔的时候感受到了小号君的愤怒情绪:   【萧翎有先天型白血病,在十五岁那年做了手术,已经好了。】   【齐家从没有抚养过萧翎一天。齐家上一代话事人隐瞒身份,利用不对等的信息和社会地位诱骗萧翎的母亲,如果这使萧翎变成了所谓私生子,那在座的各位未必比他出身正当半分。】   【戏子是抛头露面的行当,我不喜欢萧翎做这些,如果他回到我身边,我自然希望他回到正确的轨道上。他出道这些年盈利不过三千万,大多数都被他做了慈善和人情。他日日风里来雨里去,两年前被吊威亚还磨破了腰间的一大块儿皮,疤痕至今还没有消除。】   【唐禹坤的债都是他贷款去填,没有我,他就只能混成这狼狈的样子。】   【他还看不出究竟谁才是对他好的人吗?齐家对他没有半点真心,唐禹坤是个利用他还债的人渣,林怀羽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至今还在靠信托每年给他发的育儿基金过活,他们能顶什么用?】   【网络上很多人听风就是雨,轻而易举地被带歪了节奏,你们和萧翎一样,认不清他的归属。那不是唐禹坤,不是齐家,也不是林怀羽。】   写到这,小号君的字迹开始变得郑重起来,接连三个“不是”起到了振聋发聩的效果,配合演出的网友纷纷在弹幕上刷到: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你才是萧翎最终的归宿!   「前夫哥,我挺你!谁再磕别的cp,我一定替你打他们!」   「就是你了,我的前夫哥,我喜欢你不顾别人死活的自信。」   …… 第23章 澄清   用秦松的账号看直播的萧翎此刻眉心皱成川字,和秦松相对而坐,两人相顾无言。   萧翎又窘迫又气愤。岳云琦字里行间的傲慢和一如往昔的掌控欲让他心中不安,而岳云琦这种堪称幼稚的行为又让他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岳云琦知道他的一切。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和岳云琦相识最久,还因为岳云琦无时不刻都在监视他,而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却无能为力。   无论逃离岳云琦后,萧翎如何凭借心意结交朋友,或者投身自己喜爱的事业,岳云琦的视线如影随形。彼时岳云琦并不是岳家掌权人,逃回国的萧翎尚且可以挺直腰板地活,可如今,在知道岳云琦能做什么、会做什么后,岳云琦的一切行为都被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岳云琦是一个心理有缺陷的人。   他作为这个世界的龙傲天男主,是一个高功能反社会,他的思维模式并非常人可以理解。萧翎和他的初遇是a国西海岸的疗养院,而那时候不仅萧翎亟需治疗,年仅十四岁的岳云琦也一样。   那时候的岳云琦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与众不同了。他脸上常年没有什么表情,情绪的转变十分突然,总是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别人。除了他的母亲林铉和心理学专家,几乎没有人愿意接近岳云琦,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只因为他身上没有一点儿活人的气息。   他像一只生着精美人形的冷血动物,似乎随时都会吐出冰凉的蛇信子来。   只有懵懂的萧翎毫无芥蒂地靠近岳云琦,会用小手握着他的衣角,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萧翎天生就有一种特性,他是属于舞台,属于灯光的。他永远能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即便冰冷得无可救药的人,都能感受到属于活人的温度,感受到生命在血管中静谧地流淌。   而这,让林铉女士厚着脸皮,将无人依靠的萧翎送到了岳云琦身边,像是将一块儿纯白色的奶油蛋糕送进猛兽的巢穴。   而这葬送了原本的萧翎,也让林铉女士无数次悔过,可那时候已经晚了。   多年相处和骤然的觉醒都让萧翎对他和岳云琦的关系有了顿悟。在某一种程度上,岳云琦的视角让他更加理解岳云琦。他是一个不懂情感、天生为功成名就而设的人。   岳云琦的逻辑其实十分简单,他只想要萧翎全心全意地爱他,独占萧翎所有的温热。任何分散萧翎精力,让萧翎对他少了几分关注的人和事都是该死的,所以从唐禹坤、林怀羽等萧翎爱着的人,到萧翎喜欢的事业和观众,他都要从萧翎身上剪除。   可越是简单粗暴的逻辑,越是极端恐怖。就像小孩子的恶意往往是最纯粹、最不计后果的,岳云琦的独占欲和扭曲的感情也是。   只是萧翎怎么都想象不到,岳云琦竟然会利用互联网去渲染他们的关系。这种行为对于岳云琦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实在太不体面,甚至被对岳云琦一无所知的人理解成炒作。   天知道,哪怕岳家最不起眼的产业,年收入都远远超过萧翎在娱乐圈工作这么多年的总流水。   可如今,岳云琦就这么做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剖开自己和萧翎的隐私,只为了在一群毫不相干的人面前跟唐禹坤等人争个高低。   萧翎真觉得他莫名其妙。有一瞬间萧翎觉得自己错了,他本以为自己在经历过觉醒后更了解岳云琦了,可是这件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荒谬的事却让他发现,他或许还是不够了解岳云琦的思维方式。   萧翎不知道的是,岳云琦连萧翎的朋友,甚至照顾他长大的哥哥斐荣都无法容忍,又怎会容忍一堆对萧翎意图不轨的男人在网上和萧翎互诉衷肠,甚至让舆论都津津乐道萧翎的感情生活?   更何况,和萧翎传绯闻的诸多杂鱼里,根本没有岳云琦自己的一席之地。这对于一个缺乏同理心,以自我为中心的反社会人格来说,是极端无法容忍的事,导致岳云琦一定要向所有人证明他在萧翎身边独一无二的地位。   萧翎只觉得荒谬。他沐浴在秦松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关闭了直播,不愿再看岳云琦还会抖露些什么东西给观众。   直播关闭后,秦松和萧翎对视了一会儿,对方似乎害怕萧翎情绪上出现太大波动,放缓了语气:   “小翎,你认识这个小号的主人,是吗?”   萧翎以沉默应对,不知如何跟秦松解释那些过去的事。秦松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卖给了经纪公司,参加百人男团的海选。那时候的他确实一无所有,但身体健康,年轻快乐。   “你从没跟我们说过,你生过大病的事,”   秦松没有怀疑小号君透露的信息,因为萧翎就是这样不肯示弱的性格。他对于萧翎十分熟悉,知道萧翎不会特意卖惨,博取同情:   “你真的恢复好了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刚满二十吧?有时间恢复身体吗?”   “我早就没事了,松哥。”   秦松的关心让萧翎勉强展开了笑颜。他将手机还给秦松,说道:“我会处理好这些的,那个人…直播的那个人,我会想办法。他身份比较特殊,我目前应该只能冷处理他,但我想今天的事大概是他的一时兴起,无关紧要的。”   他尽力安慰着秦松。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萧翎总是那个在保全别人、安抚别人的保护者,即便对着比他大上十几岁的秦松也不例外。   “你真的不与他联系一下?或许与平台联系一下,请他们处理。他看上去像不可控的因素,会做伤害你的事吗?”   秦松倾身,温和的眼眸紧紧看着萧翎:   “小翎,我和可钦都想让你知道,我们虽然很在乎你的事业,但我们不是不关心你这个人。星羽工作室的核心是你,但我们工作的核心是你的健康,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的。现在的事情发酵到一种程度,你的绯闻几乎盖过了所有其他的信息,这也算是一种新的局面。”   “我们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但我们会尽力帮你。所以,关于这个小号,有什么是你可以告诉我们的吗?”   萧翎看着秦松充满关切的眼睛,心中触动不已。他当然知道秦松的真心和爱护,但是他也有难言之隐。   岳云琦不仅是掌握着庞大资源,属于另一个阶层的人上人,更是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这是目前只有萧翎洞察的秘密。   他们这样的炮灰唯一的生存策略是不要招惹他,不要入了他的眼,他不想让秦松和工作室的其他人因为他的缘故,卷入不属于他们的纷争。   他们原本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哪怕平凡,但也幸福平顺。   想到这,他开口对秦松道:   “没事的,松哥,以他的身份,不至于是专门为了迫害我来的,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工作室就不要插手了。我们还是专注接下来的工作。”   说完,他又想起年少轻狂、我行我素的林怀羽:   “怀羽回来,我会好好说说他的,这次他做的太过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眼里却还闪烁着温柔的光亮。秦松已经对他的这种无声撩人的性子感到无奈了,此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萧翎对待周围的人从来都是这般全心全意,真诚坦荡,若是被他纳入羽翼下护着,那便是这世间最幸运不过的事了。   即使这次是林怀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当着媒体和记者的面大放厥词,让萧翎本来就浓墨重彩的绯闻雪上加霜,萧翎仍然不肯责怪他。   瞧着萧翎这副模样,秦松都能想象到林怀羽这闯了祸的小子会得到什么了。那定然是萧翎温和的责备,和成堆的规劝,只为了让他不要放弃自己形势大好的事业。而对于萧翎自己的麻烦,他是半点儿不会让林怀羽忏悔或者分担的。   秦松即便性格温和,也有些看不惯了萧翎的对于亲近的人过分纵容的态度了。但他知道劝也没用,就只能叹着气说:   “行,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我还担心今儿你的舆论翻转,我们又对此毫无准备,会影响你的心情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萧翎苦笑:“最近事儿这么多,我就算是再脆弱,也被磨练出来了。松哥,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我不会再让大家失望。”   秦松的眉心松开,似乎对萧翎这样的反应十分满意。萧翎的娱乐圈之路虽然说不上顺遂,但也比绝大多数人好太多了,他这张得天独厚的脸在哪里都不会明珠蒙尘。这也让萧翎高傲的心气儿从未被消磨,秦松其实一直担心,萧翎会因为这次的磨难而一蹶不振,彻底放弃经营自己的事业和名声。   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幸亏萧翎如今调整了心情,不仅开始澄清自己,更没有推拒齐家的帮助。秦松虽然不太了解齐家和萧翎的恩怨,但他却并不觉得萧翎作为齐家的血脉,受齐家一点儿微薄的帮助有什么不妥。   既然父母双方给了孩子出生的机会,并将孩子生了下来,那双方都有养育的责任。无论从法律上还是道义上,齐家应该有萧翎的一份儿,更何况只是沾一点儿光,靠齐家的名声狐假虎威地威慑呢,这半点儿都无损齐家现在的话事人齐韵川的利益。   他这么想着,站起身来,对萧林说:“你没事我就安心了。可千万别再让手机没电了。这边的事儿放一放,我先回家了,等你出院了去我家吃个饭,你嫂子想你了。”   说到妻子,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盒油脂包裹的曲奇饼干:   “你嫂子给你的。”   萧翎笑着接过来,当着秦松的面儿拆开油纸,果不其然见到自己最喜欢的黄油曲奇,连忙塞了一块儿进嘴里:“我就说松哥一进来我就闻到味儿了,还以为松哥和嫂子不给我吃呢。”   秦松调侃了他一句狗鼻子,便与他道别。   萧翎嗯嗯啊啊地与秦松道别,还低着头往嘴里塞饼干。他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着清淡的医院配餐,嘴里淡出鸟来,一小包饼干让他脸都抬不起来。秦松又好气又心疼,走时给他带上了病房的门儿。   门一关,萧翎的动作就慢下来。他脸上那种胸有成竹的轻松神色消失了大半。他的手机屏幕闪个不停,这让他不得不放下饼干,先给林怀羽编辑了一段信息,又给唐禹坤报了平安,而后打开了某博。   此刻,他的某博再次被攻陷了,热搜挤满了他的绯闻信息,小号和他的账号变成了关联账号,互相推送,方便吃瓜群众找到正主。   萧翎想不明白岳云琦是什么意思,索性不去想了。他准备为自己和被自己牵连进绯闻信息里的人发一条澄清微博。   事情发酵到这个程度,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岳云琦会做出什么事来,索性准备今早脱出这潭浑水。   【演员萧翎v:谢谢大家的关心。怀羽是我的弟弟,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在小时候就认识了,他有出众的天赋,不应该被埋没,请大家谅解他一时的孩子气。他来c国的时间不是很长,中文也不太好,a国语言表达有很多夸张的成分,用中文叙述时引起了大家的误会,还请大家不要过度理解。   至于网上其他人发布的信息,还请大家不要轻信,小心甄别。唐禹坤和林怀羽是我的兄弟,他们都是极有天赋,不应该被诋毁的。他们也不是公众人物,还请大家口下留情,如果有质疑也请不要打扰他们。谢谢大家。】 第24章 怨夫   这条博文,萧翎设置了十点发出。他想着尽快帮林怀羽澄清,也尽快转移岳云琦的小号收到的关注。   九点五十分,某博流量大到服务器难以支持,几次将一些用户卡出页面。微博热搜前五有三条都是萧翎相关,林怀羽男单花滑夺冠的消息都被挤出了前十。   热搜第一骇然是「前夫哥」。   词条里,吃瓜群众蜂拥而至,没赶上小号君直播的观众纷纷求录屏,赶上了直播的观众无不叽叽喳喳地分析时间线和真实性,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呼朋引伴,拉了百八十个个群分享信息。   萧翎的澄清博文一发出,用了十几分钟迅速爬榜,但还是没能挤掉「前夫哥」的热度。评论区很快过了十万,萧翎几乎看不过来,而这时候斐荣一脸倦意地回到了萧翎的病房,催促他赶紧休息,明日带他出院。   萧翎只能放下手机准备入睡,也因而错过了一条引起新的舆论浪潮的评论:   【qsiooood转发@演员萧翎v:“你从小就认识林怀羽?好啊,你敢不敢说你更早认识谁?这些年你出去认了多少好哥哥好弟弟,却不敢承认我了,是吗?你护他们可护得真紧啊,片刻都不想等,住着院也要编辑博文给这些人澄清,你是真多情啊!可你对我呢,萧翎,你对我呢?”】   霎那间,无数网友像是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一样冲入了小号君的评论区,一半在对他糟糕的精神状态和死缠烂打的态度冷嘲热讽,另一半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支持小号君,只为让小号君继续直播,抖落更多的料。   不负众望,小号君又开了一次预约直播的链接。直播时间是明晚九点,直播的标题就一静足够炸裂:   《他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无数网友飞速地预约了直播,只等明日买了果盘蹲坑看戏,而与此同时,萧翎的粉丝群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她们本就在萧翎出事后被全网围剿,几乎不敢发言,只能在群里相依取暖,而后来萧翎让她们多专注自己的生活,不要在网络上因为维护萧翎挨骂,她们心中十分触动,只因她们知道换了别家的明星和工作室,恨不得让自己的粉丝全天二十四小时为自己冲锋陷阵,粉丝挨骂他们也根本不会在乎,也只有萧翎会在成名后迅速解散后援会,公开表示不希望粉丝因为他而影响自己的生活。   但萧翎的坦荡和爱护也让一些战斗力强的粉丝迅速转移了,只因为粉上萧翎实在有点憋屈,自家正主菩萨心肠,小亏大亏自己忍,事情大了自己扛,粉丝没有半点儿用武之地,为他说几句话儿还会被他温柔地劝阻,主打一个被极端呵护,没有参与感和热血的追星体验。   留下粉萧翎的粉丝几乎都很佛系,主打一个萧翎活着就好。按照明星两三千万的粉丝量,按理说粉丝应该很不好招惹,成群结队地堵网友的嘴才是。可偏偏萧翎的粉丝堪称全网最好招惹的粉丝群体,谁家都能惹,一惹一个不吭声。   她们常自己感慨,惹了萧翎粉丝算是你们惹对人了,找到了方圆百里最容易捏的软柿子。   可如今,萧翎陷入的绯闻让自觉身经百战,百忍成钢的萧翎粉丝也沉默了。只因同时跟许多男人传绯闻,每一个都跳出来自封正宫的经历不是任何追星女孩都可以拥有的,哪一个都不一定是真的,但哪一个看上去也都不像假的。   粉丝万一站错了人怎么办?那日后被翻出来,岂不是让自己的偶像被迫当脚踩两只船的渣男吗?   所有粉丝都在研究萧翎的那段话,群里安静了许久之后,群主终于发言了:   【群主·羽毛扇:大家别沉默啊,我觉得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翎哥身上没有什么欠债和沾赌的黑点,只是一点儿绯闻,运作好了的话……说不定他就火了。】   群主一发话,群成员纷纷出来冒泡,打开了话匣子:   【得了吧,翎哥要是肯靠炒cp火,他早就炒了。他那个性格吃不了这口饭,喂他嘴里他都不知道往下咽。现在突然爆出来这么多绯闻,那应该是……】   【绯闻真不真咱先不讨论,翎哥发微博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他的哥哥弟弟,有没有可能他们真都是兄弟情?有些直男会做很怪的事情,比如刘备关羽和张飞睡在一张床上,对吧?这是兄弟情。】   【那小号呢?翎哥没承认他是兄弟。】   【翎哥是没承认他的存在!大家不要当真就好了,那个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家都不知道,可能是趁机浑水摸鱼的营销号。】   【我去看直播了,对不起大家,我没忍住。那个人说翎哥从小生了一场大病,十五岁做了换髓手术才好呢。翎哥好惨……他从来不说这些。可是我不明白,如果他是齐家人,为什么小号说是他养大了萧翎?齐家不应该照顾萧翎吗?】   【对啊,萧翎还有个哥哥,就是那天他出车祸的时候,被拍到站在萧翎身边的,长相挺凶的那个男的。萧翎说他哥哥从小把他养大,会不会小号君就是萧翎的哥哥?】   【……我觉得不是,小号君这哪是把自己当哥哥,这是把自己当前夫啊……】   【群主·羽毛扇:好了好了,停一停。我们仔细看看翎哥说的,都是哥哥和弟弟,没有提到小号君,我觉得他是不想承认有任何兄弟以上的亲密关系。不要给小号君注意力了,小羽毛们!】   【群主·羽毛扇:对了,还有豪门的传闻,我觉得大家也要理性看待,翎哥前一个多星期天天被骂上热搜,所有资本都和他割席,就为了他手里《地下魔城》的影视版权。我觉得真豪门少爷哪儿能被这么骂啊,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还是先不要上赶着贴豪门了,我们还是佛系一点,一切看翎哥的选择吧。】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但又迅速涌现出许多声音,大多数并不赞同,许多粉丝认为现在正是时机清洗掉以前的假黑料,并且表示支持翎哥的感情,无论是跟谁,粉丝先支持为敬。只有一个新粉丝连续发了五六条:   【群主说得对啊!】   可迅速被热火朝天的讨论声吞没。   刚卧底进粉丝群的余可钦在床上翻了个身,目光死地按灰了屏幕。心想果然不靠谱的偶像是不会有什么靠谱的粉丝的,不愧是号称全网最好招惹的粉丝群体,萧翎粉丝至今仍然连瓜都吃不明白。   余可钦皱着眉头闭上眼,心里想着等萧翎开工后怎么从他身上诈出小号君的真实身份。   和网友不同,余可钦知道小号君绝不是配合萧翎炒作而出现的,林怀羽和唐禹坤也不是。后者都对萧翎有单方面的情愫,这些余可钦早就心知肚明,她甚至知道林怀羽为什么突然在网上发作,无非是萧翎瞒着他的事败露了,又和唐禹坤在互联网上官宣。   林怀羽往日里和萧翎家养的大狼狗一样,又乖又粘人,但大狗狗嫉妒起来才最可怕,余可钦虽然对林怀羽不计后果的行为生气,但却也知道这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至于这个小号君,身份却是余可钦的知识盲区。她做了萧翎这么久的助理,也并不知道萧翎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精神状态极端不稳定的追求者。   在网上都能疯成这样,余可钦真担心他对萧翎做出什么事来。   接下来几日,萧翎办理了出院,在家里专心背诵台词,准备几日后的进组。唐禹坤寻找投资的过程堪称顺利,马上就要进行下一轮的展示,向天使投资人争取更多的投资,他与萧翎每日都通电话,细细汇报进度。   而结束比赛的林怀羽与萧翎视频过几次,没等萧翎板下脸来说他几句,他就耷拉着小狗眼道歉,像是拿捏准了萧翎不会将他怎么样。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还被奥运赛事后续的工作牵扯得走不开身,萧翎勒令他好好工作,不可以再犯混,等赛事都结束了,再回国见面。   林怀羽刚惹了祸,还没敢跟萧翎说他日日去小号的微博下面骂他亲哥,让这出小叔夺嫂子的戏码愈演愈烈的事儿,赶紧连声说好,而后也不敢多纠缠萧翎,就灰溜溜又十分不舍地挂断了视频。   刚挂断,萧翎就忍不住抿了抿唇角。他总是对林怀羽生不起气来,可能两人初见时林怀羽是个过分漂亮的小孩子,让萧翎头一回生出了无尽的保护欲的缘故,他总是想要照料林怀羽,无论林怀羽做什么他都能包容。   更别说,他在觉醒时用岳云琦的视角看到的那一幕至今仍在他脑海中回放。林怀羽赤红着双眼被保镖最后一次拖出庄园时的狼狈落在岳云琦冷漠的眼底,经不起他这做哥哥的半点儿怜悯和波澜。   萧翎每每思绪掠过,便不敢深想,以免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涌上来。他又发了几条信息让林怀羽安分点,不要整天在网上留言,而后全心全意的准备进组的工作。   工作室这些日子也为他恢复了广告拍摄工作,日程表又渐渐满了起来入组前,他在斐荣的陪伴下去警局报了警,提供了被狗仔推搡,摔成脑震荡的证据,申请调取街区的监控。秦松为他联系了一名姓戴的律师,配合警方提交材料,跟进案情进展。   萧翎维权的信息没有惊起太多水花儿,却让为他不值和担忧的粉丝获得了许多心理安慰。因为事务繁多,萧翎不再继续在网上与人纠缠。他认为岳云琦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他这种人的想法与常人不同,萧翎不想去猜,陷入他的陷阱,更不会主动联系他。   只要岳云琦不针对他身边的人下手,无论是骂他海王还是其他什么,他都不在乎。   而此时,他还不知道岳云琦第二次直播写的小作文已经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出圈了,甚至开创了一种新兴文体,怨夫文学体,目前正在各大论坛广为流传。 第25章 黑狗   三日后,萧翎和余可钦进组。   剧组设在一座资源匮乏的西北边陲小城。小城的旧城区仍然保持着上个世纪的建筑风格,斑驳、破败、人员凋敝,正适合这个电视剧的布景。   这是一部投资不小的,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为背景的扫黑缉毒剧,风格沉郁,内容深刻。   与其他扫黑警匪剧有所不同的是,这部剧的主角是一个腐坏后自首的女检察官,名叫杜艳艳。   她本是西北一个村庄里差点在出生就被溺死在尿盆里的女娃,她的母亲是被拐卖来后,被打得神智不清,最后痴傻了的女人。杜艳艳侥幸活下来后,被辗转送到各个亲戚家里,过着受尽白眼、食不果腹的生活。   这个剧本围绕着杜艳艳如何一步步从一个偏远农村出生的女娃,考入警校,屡破大案,升入检察院,最后成为坐镇一方的法官。而在这个过程中,杜艳艳屡屡和宗族势力与黑恶势力斗争,在无数明枪暗箭中,杜艳艳铲除恶势力的意愿更加坚定,成为无数人心中的标杆。   可在杜艳艳的官途一片大好的时候,她却陷入偏执。铲除当地黑恶势力的难度太大,以至于她不得不用上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去达成她的目的。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要一心向虎山,甚至不惜背上半真半假的罪名,不惜扒开自己的伤口。   杜艳艳最终成功了。她将当地最大的黑恶势力连根拔除,而她自己,也被她的丈夫以大义灭亲之名,送入了监狱。只因在与黑暗斗争的过程中,她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不计代价,留下了许多把柄。   最终,一代检察官杜艳艳被判死缓,而她却对着镜头如释重负地笑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自称最爱她、不忍看她走上歧途的丈夫也不知道。   这是一部十分深刻的剧,改编自一位天赋奇佳的女作家呕心沥血五年的作品。这部剧的导演应导虽然是一位年轻导演,但是在a国留学后在好莱坞进修,也导演出了去年入围戛纳电影节的好作品。这是她归国后的首秀,各方都十分重视,排场不小。   萧翎饰演的角色是杜艳艳儿时遇到的支教老师,出场不多,大多是在剧情前期。   他是一位京城来的支教老师,本应在中学里教半年便离开这里,回到京城继续深造,可他却在这里发现了杜艳艳母亲以及其他被拐卖来的妇女。   杜艳艳利用年轻老师的善良,想要让他救助自己的母亲,对抗她酗酒打人,无恶不作的狂暴父亲。萧翎不负众望,生着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心肠,不顾同行劝阻,硬要闯入村子,解救妇女,最终落个被围殴致重伤,求助无门的地步。   在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扔到一边儿泥巴沟里几乎溺死的时候,杜艳艳怀着愧疚救起了他。那时杜艳艳才明白盘踞在她头顶的阴翳是有恃无恐的,并不会因为外面照进来的光而消散。这个小老师据说家里在京城里也是体面人家,才会被求助无门的杜艳艳盯上,可到了这儿却全然斗不过地头蛇。   经过此事,杜艳艳以为小老师会记恨自己,对她避之不及。她也不再偷偷跑去上学了,而是被兄弟押在家里干活儿,忍受着暴打和猥亵。   可她没想到,小老师再次包着头出现在村落里。村子里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京城崽,都在等待一个机会将他撕成碎片,永远埋葬在这贫瘠的黄土里,可那小老师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杜艳艳家门口,没有提那些被绑架的妇女,而是只要求杜艳艳会去上学,完成九年义务教育。   为避免麻烦,杜艳艳最终被粗暴地推向她的老师。脸上瘀伤未退的老师对她笑了笑,低声说道:   “对不起呀,我救不了你妈妈,我只能救你了。”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杜艳艳扑入小老师怀中崩溃大哭。她太小了,也太迷茫,她问老师,如果救不了这些人,救不了她的妈妈,她读书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些恶魔不会放她走的,她没有出路,一切罪孽都会在这片荒蛮的土地上重演,她的孩子也会陷入这噩梦般的轮回。   “救一个人,和救所有人,都有意义。活下来的才有希望,走出去的才有希望。”   小老师温柔喑哑的声音深深烙进杜艳艳的脑海之中,从此,支持她一步步成为了震摄一方的女检察官。   可是,当杜艳艳一步步走出这村庄时,她的小老师却因为多次触犯当地宗族的利益,以盗窃罪、强女干罪、谋杀未遂等罪名被捕入狱,他远在京城的父母托遍了关系,竟然也无法将蒙冤入狱的儿子解救或者转移到别的监狱。   多年后,小老师的父母都去世了,已经进入检察院的杜艳艳将刑满释放的小老师接出监狱。   杜艳艳将小老师接回家中,努力让他适应环境,可她的老师i瘦得形销骨立,战战兢兢,一张漂亮的脸深深凹陷,额头上还有许多疤痕,夜夜惊厥,不能安寝。   杜艳艳知道,她的小老师在狱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他本是长相极好的人,在监狱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他这样的长相和品行只会让他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由比豺狼更凶恶的罪犯宰割。   杜艳艳千防万防,小老师仍然在杜艳艳上班时跳河自尽了。死前他给杜艳艳留下了一封道歉的书信,成为杜艳艳日后偏执地铲除黑恶势力的导火索。   不过总体而言,小老师的戏份不算多,角色前期也十分讨喜,是萧翎工作室很是争取了一番,萧翎又参加了三轮面试,才争取到的角色。同时谈成的还有一笔一百万的投资,算是在剧组占一点股份,日后好分成。   这笔钱目前显然已经无法支付了,为此萧翎在半个月前已经和剧组方面接洽,对方态度不好,却也没有多加为难萧翎。萧翎以为自己的角色肯定泡汤了,却没想到剧组开机竟然还叫上了自己,没有以他名声不好为理由,将他的角色换人来演。   但他没想到开到片场时,竟然看到了叶裕清的保姆车。   萧翎眉头紧皱,心中一沉。他对叶裕清厌恶到了极点,半点儿都不想与他继续纠缠,可偏偏在这个剧组也遇到了他,像是也在剧组中承担角色。   若之前萧翎对于叶裕清对knight做的事只是凭借直觉的揣测,如今他已经确定叶裕清的罪行了。对一只毫无威胁、懵懂无知的狗崽崽尚且如此残酷,可想而知叶裕清的内心是如何阴暗扭曲。   萧翎每每想到knight,心中仍然会被愧疚和对叶裕清的憎恨填满,在此刻遇到他完全毁掉了萧翎加入剧组前愉悦的心情。   “卧槽!叶裕清怎么也在这?”   萧翎还没说什么,余可钦已经看到了那碍眼的保姆车。她反复确认过,脸上露出个极端愤怒的表情:   “剧组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叶裕清刚陷害过你,他们这时候同时请他和你来一个剧组,还同天拍戏,他们怎么好意思?”   她的脸颊鼓起来,在车上临时把豆沙色的口红卸掉,补上一个车厘子色,大声说:“停车,姐要去手撕剧组了?真当我们翎翎好惹呀?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他可是齐家的小少爷,狐假虎威也得吓死他们!”   她这么说着,在车子还没有停稳的时候就拉开车门往下跳。萧翎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的胳膊,说道:   “姐,你干什么去?剧组选角这事儿我们确实无权置喙,你消消气,我去和导演说。”   “你说,你说什么呀?”余可钦翻着白眼道:“你这个脾气我还不知道吗,软得和柿子一样,我去说!”   车子停稳后,余可钦风风火火地冲下了保姆车,一路踏着清晨的朝露,朝导演组的方向冲杀过去。   独留萧翎和助理兼司机小陈孤独地停好车,背着包向剧组走去,迎面就撞上了叶裕清和他的助理团队。   小陈是刚毕业的学生,虎虎地往前冲,想给萧翎开道,可却一把被萧翎薅住了兜帽,生怕他撞了人,被对方讹诈。   对面看起来来者不善,萧翎看着叶裕清那张打针打得皮肤细嫩,表情却显得十分僵硬的脸,略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可对方没有给他走开的机会,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叶裕清开口道:   “萧翎,你想那条黑狗了吗?我还记得它呢,它可真好玩,肚皮鼓得像个肉皮球一样,可是它舔我手指真的好恶心啊,怪你没把它教好。不过我特意找人给你重新买了一条。”   说着,他接过身边助理递过来的一个黑包,拉链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条奄奄一息的小黑狗。四肢都被折断,张着小狗嘴发出细弱的呜咽,可那不比冬日早晨的风声更大。血水被防水性很好的背包很好的困住,让血腥味儿都难以飘出来,只能紧紧围绕在那奄奄一息的小狗身旁,让它沉浸在死亡的潮湿和腐朽的气息里。   “你看看,和你那条像不像?” 第26章 打人   萧翎的手指一瞬间冰冷了,他的眼瞳直勾勾地看着躺在黑色背包里抽搐的小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继而,极端的愤怒裹挟了他,让他指尖儿都颤抖起来。他伸手想要去摸黑色背包里的小狗,想要试探他是否还有温度,还有没有被救助的可能,可他的手却被拎着背包的叶裕清躲开了。   叶裕清一手拎开背包,一手轻轻拍了拍萧翎的肩膀,似乎像是替他拍掉大衣上粘着的灰尘:   “别激动,萧翎,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嗯?来,乖一点儿,看见前辈该说什么?”   萧翎猛地打了个寒噤,叶裕清身上浓重的檀木香水味混合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萦绕在他的身边,让他几乎生出窒息的感觉。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心中对叶裕清的恶毒有了新的认识。   他知道叶裕清这是要彻底毁掉自己,让自己在这个剧组中的角色泡汤,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他敢打赌,人群中肯定有不止一个摄像头正对着他们。摄像头拍不出黑色背包里奄奄一息的小狗,只会拍到他萧翎的失态和叶裕清的无辜。   萧翎的胃部一阵翻腾,但他知道比自己的狼狈更为要紧的是小狗的性命。他此刻已经不再想继续拍摄的事了,只稳住声线说道:   “把它给我。”   叶裕清眉眼压低,戾气一瞬间便从他那清丽的眉眼之间喷涌而出。他靠近萧翎,压低声音,用几乎暧昧的声音对萧翎耳语道:   “真善良啊,萧翎,你装什么,啊?买几个营销号就真当自己是齐家的小少爷了?你我也算老相识了,你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野鸡,充什么攀上高枝儿的凤凰,今天我好好给你上一课,老实跪地上给我认个错儿,我饶你一回,带着你的死狗崽子滚出剧组。”   叶裕清一改往日在大荧幕上的清纯温柔的面目,像是霎那间换了一张脸皮,却比他演的任何角色都更加生动自然。曾经萧翎加入《踏墟归》剧组,他就视萧翎为眼中钉肉中刺。萧翎的外貌条件太优越了,又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活力,几乎是一块儿天生就会吸引人的发光体,轻而易举地获得几乎所有人的喜欢。   叶裕清当时就知道,萧翎必须被铲除。他和萧翎如果同期走流量路线,那他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定然会被萧翎踩在脚底。   而叶裕清为出道付出了很多,他的团队也精心策划,绝不能付诸东流。叶裕清当时从金主那里知道萧翎进组后,剧组从唐禹坤那里得到了一笔投资的事,便借此在剧组传播萧翎带资进组,是被豪门少爷包养等等谣言。   叶裕清知道刚进剧组的萧翎什么都不懂,任凭他捏圆捏扁,于是无数次明里暗里挤兑萧翎。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是因为知道唐禹坤已经被赶出唐家,那笔投给剧组,希望剧组善待萧翎的钱都是从别人手里借的。   没有人比针对萧翎好几年的叶裕清更清楚萧翎绝不可能是什么豪门少爷,否则在他第一次出手整治萧翎的时候,就会有人给他出头了。萧翎最大的靠山无非是唐禹坤和唐禹坤的人脉,可惜唐禹坤也就靠《地下魔城》风光了那么几年,如今再看,山鸡就是山鸡,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早晚显出原形。   叶裕清眼里充满对萧翎的鄙薄,看着他满脸苍白,眼尾泛红的模样,又忍不住伸手轻蔑地拍萧翎的脸颊,带着浓重的亵渎意味,甚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   萧翎这张脸长得确实好看极了,叶裕清素来男女不忌,为了能火,让他爬上谁的床都可以。如今他真的火了,私下玩得更是生冷不忌,但萧翎这样的绝色却难以遇到。   他目光里粘稠又恶毒的欲望让萧翎几乎呕吐,他猛地伸手夺过了叶裕清手中的背包,尽量小心地将背包裹进怀里,转身就向保姆车的方向跑去。   可叶裕清他们早有准备,他的几个助理已经明目张胆地拿出手机开始录像,将萧翎夺包、撞开叶裕清导致叶裕清摔倒在地的那一幕完整地录了下来。他们围住萧翎,让他迈不开腿,而摔倒在地的叶裕清此刻也被人扶起来,脸上全然换了一副错愕的嘴脸。   “萧翎,你怎么回事,把我的小狗还给我。他生病了,我要带他去看医生的。”   叶裕清的一个助理蛮横地推开企图过来帮忙的小陈,斥责道:“大明星就能打人吗?我们报警!”   萧翎紧紧抱着背包里不知死活的小狗,趁着叶裕清助理们拿出手机,装模作样报警的时候跑出了包围圈,他工作室新来的助理小陈是刚毕业的男大,体力还不错,撞开一个叶裕清的助理后连忙跟上萧翎。   两人跑回了保姆车旁边,萧翎对小陈说道:   “可钦姐一人在剧组里理论,我担心她吃亏,你在这里等她,然后你们俩一起叫车回去。我先开车送小狗去宠物医院。”   小陈气喘吁吁,还维持着愤怒的表情,但他实在不善言辞,只把自己气得双目通红,低头一翻手机,什么证据也没留下,垂头丧气地递过了车钥匙:   “翎哥,对不起,我啥也没拍到。”   “没事。”萧翎拿起车钥匙上车,导航离片场最近的宠物医院。他们所在的拍摄地是一个西北小城,靠谱的宠物医院甚至要开车去一个半小时去隔壁城市才能找到。萧翎强忍心悸,迅速启动了车子,将车开到大路上。   他身边的小狗很安静,安静到萧翎不确定它是不是还活着。这一幕与多年前,knight被虐待致死的那一幕高度重合,让萧翎多年前的伤心和愤怒卷土重来。   萧翎其实知道叶裕清对他的针对,可是萧翎一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与其说萧翎是大度,不如说萧翎骨子里也有他的傲慢。他毕竟从十二岁就被岳云琦培养,即便岳云琦怀揣着一些古怪的心思,但他出身优渥,博闻强识,将萧翎培养得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在被叶裕清针对的时候,萧翎能猜到叶裕清的想法,但他实在不能理解,也不愿自降身段,与叶裕清这样的人争个高下。直到knight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人性恶意能带来的伤害,无论那是高端的算计还是低级的针对,恶意本身就让人不得不防。   后来萧翎在剧组里帮助了被叶裕清猥亵的女孩,彻底跟叶裕清翻了脸。   当年的事因为被霸凌和猥亵的女孩主动放弃追究而不了了之,萧翎却再也不愿与叶裕清这样恶心的人有任何牵扯。可他没想到的是,当年的恶念竟然能蔓延至今。   他一只手伸进背包,轻轻摸了摸小狗的背毛,确认小狗仍然在细细颤抖,方才稳住心神继续开车。   这时候,网络上萧翎的话题再度爆了,「萧翎打人」的话题用最快的速度冲上热搜高位,点击量和讨论度居高不下,话题中叶裕清被萧翎撞倒的视频播放量已经达到了几百万,愤怒的叶裕清粉丝冲入话题,几乎屠了整个版面。   萧翎还没有看到网上的风向,但他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了。他在开车途中接了一通秦松的电话,讲了大概细节,对方说会尝试联系剧组方面要监控,但秦松也说因为叶裕清很大可能是有准备而来,所以调取监控的难度应该不小。   萧翎听得出秦松语气中的疲惫,也知道自己当年失去knight的痛苦被叶裕清拿捏住,算计他情绪失控,留下了这样的把柄,是他带给秦松和工作室的麻烦。   他对秦松道歉,而秦松却并没有半点儿责备,反倒安慰他说:   “小翎,对方如果真心算计,是防不胜防的。事到如今,你注意安全,我会尽量帮你联系公关。”   萧翎闷声“嗯”了一声,心中却仍然充满愧疚。   到了宠物医院后,他将小狗交给医生检查,在医生说还有救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当年,他没来的及找到knight,也没来得及救下knight,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最追悔莫及的事。他不忍心看到这只小狗也因为他的缘故而失去生命。   他坐在宠物医院的手术室外,平息了一会儿呼吸。他虽然戴着口罩,但宠物医院的一些人似乎认出他来了,许多宠物家属和工作人员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是不是发来嗡嗡的议论声。而萧翎雀无暇去管,只拿出手机,从联系人里找到了一串他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他在认出他的人围住他之前,暂时离开了医院。在医院周围的一个角落里,他第一次拨通了齐韵川的电话。   铃声响了三次,对面就接通了。萧翎张开口,发现自己喉咙干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他那一瞬几乎想挂掉电话,可对面却先出声了。   “翎翎,真是难得。你竟然还知道存哥哥的号码,哥哥很高兴。” 第27章 虐狗   萧翎勉强提了提唇角,低声说:   “齐先生,我想请您帮个忙。”   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笑,急促又戏谑。萧翎一时间觉得无地自容。如果他没有觉醒的际遇,他这辈子都不会对齐韵川播出一通电话,更不会给齐韵川任何机会让他嘲笑自己。   他的母亲虽然是在非婚的情况下和齐韵川的父亲生下了他,破坏了齐韵川的家庭,但她的母亲没有半点儿不光彩的部分。人不应该为自己的一无所知受到责难,女人更不应该为男人的一时兴起和欺瞒买单。可萧翎的母亲却付出了生命和名誉的代价。   萧翎真的半点儿也不想和齐家扯上关系。他恨自己的生父,恨齐韵川的母亲犯下谋杀的罪行。但这些人已经都死了。他和齐韵川之间,本应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干涉谁。   如果他没有黔驴技穷到,要用齐韵川对付命运之子岳云琦的话。   “好孩子,到底是齐家人,”   齐韵川的声音慵懒,似乎正在浴室或者温泉里,话筒对面传来潺潺水声:   “哥哥之前真以为你光会忍呢,原来还会找哥哥告状呀。让哥哥猜猜,你现在在干什么呢,嗯?是不是受了委屈,抱着你的小流浪狗,在街边儿给哥哥打电话呢。”   那几乎都要被齐韵川说准了,除了萧翎的小狗现在还在手术室里。被点出此刻狼狈的萧翎没忍住,眼眶又红了一层,心中又恨又气,明知道齐韵川在捉弄他。只为让他更加狼狈。   “齐先生能不能帮我?”   他双颊都被寒风吹得泛起了红,撑着摇摇欲坠的自尊又问了一次。   齐韵川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翎翎,家里虽然规矩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你该叫我什么,嗯?小时候不是挺乖的么,教一次就会了。”   萧翎咬住了嘴唇,过了片刻终于吐出一口气:   “哥哥,能不能帮帮我。”   “好孩子。”   齐韵川似乎笑了一下,而后电话那头就成了忙音。萧翎愣了一会儿,将渐渐熄灭的手机揣进口袋,免得他手机本就抽风的电池被寒风一刮,又要瞬间没电,让他连小狗的手术费都交不起。   又过了一会儿,余可钦和小陈也打车来到了宠物医院。余可钦怒发冲冠,不停地与各方打电话,小陈唯唯诺诺,在余可钦旁边端茶递水,双眼里充满了崇拜。   这源于一个不会吵架只会挨骂的哑巴大学生对于嘴皮子利落骂人不带脏字的文化人的顶级崇拜。   萧翎怕余可钦气坏了,偷偷跟小陈说看好了她,他自己则慢慢回复这亲友的消息。林怀羽下周就可以回国了,他不被允许在网上参与这次萧翎黑热搜的骂战,只能缠着萧翎视频个没完,凌晨三点也不肯睡,只怕萧翎心情不好。   萧翎对他一向有耐心,哄了一个点儿,才勒令他抓紧去睡觉。粘人小狗纠缠不清,最后又黏黏糊糊地抱怨一句:   “翎哥,也不知道我哥吃错什么药了,你看他上次直播发的东西了吗?他的病是不是发展出新高度了,臆想症也太严重了,我得叫妈妈好好跟他聊聊,不能让他这么打扰我们了。”   萧翎一听岳云琦,心中又是一阵烦躁。他当然知道岳云琦在他回应绯闻后的次日又直播了一次,显然也出了大爆料,以至于他的名字又热搜站岗两三天,到第四天热度才下来点。   他没点进去看,工作室的人也没有与他细讲,只说现在的舆论利于他,不必在意。余可钦倒是老对着他呵呵笑,让他不明觉厉。   如今林怀羽再次提起这件事,让萧翎皱眉道:   “你别管这些。岳云琦如今继承了岳家,虽然是你的哥哥,但即使为了避嫌,你也不要和他太过亲近,免得岳家人误会你意图不轨。”   萧翎嘱托林怀羽不要靠近岳云琦,但真实的原因根本不是岳家人。他觉醒时已经看过了岳云琦和林怀羽这对兄弟的结局,他知道林怀羽虽然对岳云琦不亲近,但是真心实意的将他视作哥哥,但岳云琦则不同。   在他眼里,他只对他的母亲有一丝尊重,但那远远达不到爱屋及乌的程度。林怀羽对萧翎有感情,那便成了岳云琦需要驱除的存在,没有对林怀羽下杀手还是看在林女士的面子上。   萧翎不愿意再看到林怀羽对岳云琦浪费他的感情。   他说的话,林怀羽没有不听的。在萧翎面前如同小狗一样粘人的少年哼哼了一会儿,终于被萧翎哄着放了电话。林怀羽明明是担忧萧翎出了今日的事陷入牛角尖才打来的电话,如今这一遭也不知是谁哄了谁。   放下电话,萧翎打开了某博,去寻找岳云琦第二次直播的内容。   第二次直播也是用手写的形式做成视频,但因为流量太大,网友自发地将手写的内容转成文字,这正好方便了萧翎,让他不用再看岳云琦那熟悉的字体了。   但他没想到入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我知道萧翎不敢看我的直播,因为他知道我说的话全都是真的,是他先抛弃了我。   你们可以叫我前夫哥,随你们的便。但我和萧翎并没有分过手,任何其他在互联网上与萧翎有牵扯的人,都是可耻的第三者,是萧翎不念旧情,放浪形骸的产物。   我之所以说对于萧翎来说,是我先来的,是因为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只有十二岁,独自在异国他乡,身患重病,身体虚弱到即便找到了配型,也无法进行手术。如果没有我,他就会死,这难道不能让他成为我的吗?   他被送到我身边,或者说,他是被我捡到的。西海岸的疗养院气候宜人,我窗外的院子里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山毛榉,我坐在草坪上看书,没人理我,我也不会搭理别人。大多数人是极为庸俗的产物,分泌油脂和汗液的皮肤组织下包裹着血肉和毫无趣味的灵魂。很可笑的是,他们是一种符合规律的,周期性的产物,在适当的时候受激素和环境的支配做出各种各样的寻常的事情,却误以为自己的行为出自本身的意愿。   真奇怪,我喜欢周期性,喜欢经济学和气象学,但我讨厌人类。   是萧翎先走向我的,疗养院有很多人,他那天走向了我,问我他的哥哥去哪里了。哦,这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个齐家话事人,而是捡到萧翎,却因为没有能力,将萧翎养得半死不活,又抛弃萧翎的一个街童而已。   我告诉萧翎我不知道。但我没赶他走,他那时候很烦,在我身边哭了四十八分钟,然后在我身边睡着了,额头搭在我的膝盖上。我垂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躲开,而是仔仔细细听了四十八分钟枯燥的哭声,记住了他每一次抽噎的频率。   我再说一遍,人类是极端庸俗的产物,我讨厌人类。   萧翎与那些庸俗无趣的血肉之躯没有什么不同,他同样令人烦躁,哭声刺耳,我从正午的日光中听到太阳西斜,在他入睡后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额发,鼻梁,嘴唇上的伤口,还有他裸露在外的指尖。   他和其他人没有不同,却能引着我频繁生出臆想。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对世俗的血肉产生那么多的猜测,我想着他从哪里来,又会到哪里去,猜测他的浓重的口音应该来自a国西部的某个下城区,我猜测他生了什么病,用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他会有家人吗?他最好没有,我不准备想象他和别人亲密的模样。   我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套间,我去请求母亲容许我拥有萧翎,而这被我母亲视作一种我愿意与外界接触的良好象征。他们真可笑,可萧翎是我的了。   我和他度过了六年,从他的十二岁,到他的十八岁。他的一切都是我教的,他描摹的每一行字都是我的字迹,他看过的每一本书都是我的精挑细选。他没有上过学,这在后来成了他被人攻歼的缺点,但他的学识远不是寻常学校那群笨拙的老师能教授给他的。   他从里到外都是我的痕迹,都写满我的名字,他拿什么与我分割?他又凭什么为了那些人与我离心离德?   我知道萧翎没有在看这个直播,我也知道他仍然忙于自我欺骗。但是他可以骗过很多人,可以无数次告诉自己我之于他不过是一种巧合,一次无关紧要的际遇,可他不明白,他拥有的,得到的,无不是我的赐予,他摆脱我,就像摆脱他自己的思想一样不切实际。   他是我的,我从来都知道,但是他不知道。他有一日会看到我的话,他会信服我的观点,他会重新回到我的羽翼下。我坚信这一点。   「直播结束」】   手机屏幕在萧翎的手指的僵硬中突然锁屏。萧翎僵立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而就在这时,余可钦蹬蹬蹬跑过来,扬起手机对萧翎大声说道:   “降了!热搜降了!哈哈,一段监控被找出来了,叶裕清在他的保姆车里虐狗,你抢夺的那个黑色背包也入镜了,我靠,叶裕清真的恶心死了!垃圾人!” 第28章 昭雪(倒v开始)   因害怕路人认出萧翎,余可钦和小陈连拖带拽地将萧翎拽到了保姆车上,三个人在保姆车的后座挨挨挤挤地坐成一排,看着热搜上的新动态。   「萧翎打人」这条热搜正在火速下降,取而代之的是「叶裕清虐狗」,「叶裕清碰瓷」,「虐待动物是不是一种心理疾病」。   三条热搜飞快地冲进热搜榜前十,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又挺进前五。余可钦挨个点进去看了看,虐狗的热搜热度最大,可以说引起了群情激愤,热搜内置顶的微博内容是一条街头摄像头的监控视频。   监控中,几辆明星的保姆车停在路边,为了让车内空调不造成一氧化碳中毒,车窗开了一条透气的缝隙,顺着那条缝隙,隐约看到车内坐着的人正是叶裕清。   接着,视频通过了技术还原,竟然让车窗上贴的防偷窥膜形同虚设,让车内的人本来模糊的动作变得清晰起来。观众看得清清楚楚,叶裕清从助理怀里接过了一条罕见的黑灰色萨摩耶幼犬,笑着说了句什么,神情也不见异常。   他的助理将一张塑料纸垫在他的膝头,又给他递来一根砸核桃用的小锤子。他面容上带着笑意,一根根敲碎了小狗的四肢,末了还十分满意地捏了捏碎骨,才让助理将小狗装进了一个黑色的背包里。   小狗哭叫着挣扎,虽然观众听不到声音,却看得到幼小的生命在极致地痛苦之中蜷缩的可怜模样。   那个黑色背包正是他给萧翎的那一个。技术帝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将那个黑色背包定格,和萧翎“打人”的视频和照片进行比对,从品牌到细节,还有内部盛放的东西体积和重量,逐一鉴别了这个黑色背包正是萧翎抢来的那一个。   与此同时,萧翎和叶裕清冲突的全过程也被一帧不少地放了出来。那个地段是剧组内部,是监控的死角,也是叶裕清精挑细选的。如此一来,没有监控又来不及反应的萧翎等人会求诉无门。   可那个地方停着几辆剧组工作人员的车,有两辆车上装了太阳能行车记录仪,恰好拍下了这段内容。两段一分未剪的录像被放到网上,整个叶裕清挑衅、拦路、带着一群助理围住萧翎,和拿着那个装着被他凌虐的小狗的黑色背包故意刺激萧翎的过程,全部展现在画面上。   一时间,全网都沸腾了。网友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恶毒又离谱的贱人,结合前一阵子叶裕清在剧组宣传直播里诬陷萧翎纵狗伤人,再到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年,萧翎捡回来的小狗knight恐怕正是被叶裕清直接或间接凌虐而死的!他不仅杀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更是倒打一耙,算准了死去的小狗求诉无门,不能辨明真相,污蔑萧翎没有教好小狗,纵容小狗伤人咬人。   那之后萧翎找了好久的狗,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自己承担悲伤和自责,多年过去手机里仍然留着小狗knight的照片,而叶裕清呢?他在多年之后竟然还有脸借此事对萧翎泼脏水,扭曲当年的真相,被澄清后也不自惭形秽,反而生出更恶毒的计策。   他又找了一条和当年的knight一模一样的小狗,虐打得奄奄一息,而后特意装在一个黑色背包里给萧翎看!   他不仅借此在精神上折磨萧翎,而且还带着一群助理,准备录下萧翎的失态,发到网上再给萧翎泼几十盆脏水,将他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恶毒、这么无耻的人,简直无时不刻不在挑战网友的三观。本身虐待动物,特别是信任人类的猫猫狗狗就是一种极端的恶行,昭示着心理扭曲,渴望看到小生命痛苦和流血,渴望在残杀中汲取快感。   这本身是极为反社会的行为,许多网络喷子或许会将这一切归于人类狩猎的原始本能,冠冕堂皇地说虐待动物和虐待同类是不一样的。但他们心知肚明,他们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孩子交到虐待动物者的手上,自己也绝不敢毫无防备地与虐待动物者相处。   而如今这种人竟然还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不仅如此,叶裕清下手的对象还极有针对性,他对于萧翎的恶意昭然若揭。因为萧翎最近的热度很高,网友大体都知道萧翎差点被狗仔害死,刚从医院里出来,身上绯闻缠身,事业几乎都毁掉了。   今日萧翎刚进组,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对萧翎说什么才好了,但凡有点儿正义感的人都会觉得他真是惨极了。叶裕清这是连最后的生路都要给萧翎堵死啊。   萧翎和叶裕清这种人对上,何止是倒霉,简直惨绝人寰!   而就在这种境遇下,萧翎竟然还会担心被叶裕清残害的小狗崽,即便从任何角度来讲,这个小狗崽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他更对这个小狗崽没有什么责任可言。   可是网友却在临近剧组的城市最大的宠物医院里发现了萧翎坐在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看手机的情景。照片是路人偷拍的,图片中萧翎穿着平平无奇的黑色羽绒服,头发有点儿蓬乱,脸上带着一个黑色口罩遮眼身份。但他的眼睛长得实在太好看,皮肤又白,衬得眼睛亮如琥珀,让人不会错认他的身份。   他看上去不像个明星,反倒像是逃学出来的落魄大学生,一米八的大个子蜷缩在长椅的一角,眼角熏红,手指也被冻红了,机械地翻看着手机上的内容,纤长的眼睫毛因为冬日的寒风而软塌塌地,像是小狗受了委屈而垂下来的眼角。   ——“好可怜”。   网友心里不约而同地划过这么一句感慨,心中生怜。他们突然意识到萧翎也是个二十几的青年,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年纪,如今不仅欠债,在网上传绯闻供网友调笑吃瓜,被狗仔追得出了事故医院躺了好久,刚出院就继续工作,还遭遇叶裕清这种垃圾人的霸凌。   被霸凌了,他甚至来不及解释,就自己开车带着小狗去医院抢救。拍照的时候正是他打人抢东西的热搜登顶的时候,他翻看手机,入目的只会是叶裕清粉丝对他单方面的声讨,还有不明真相的网友的恶言恶语。   也难怪他眼角红彤彤的,翻看着手机的动作也很僵硬。   若不是后续技术帝放出了视频,发掘了很多证据,事情发生反转,萧翎这次就被彻底毁了吧?   网友的生出的怜惜逐渐变成愤怒,他们把矛头指向了做出这么恶心的事的叶裕清,即便叶裕清的粉丝四处举报还原真相的视频,四处宣扬视频都是合成的,网友也不再买账。   谁发的是真的,谁发的是假的,谁心怀恶念,谁惨遭诬陷,此刻已经一目了然了。网友虽然容易被煽动,但网友也不是傻子,被愚弄的愤怒让网友飞快地反扑,舆论一时间发生了巨大的逆转。   这时候,秦松来了电话,对萧翎说a国最顶尖的明星公关团队刚刚联系了工作室,说热搜上的内容是他们老板的诚意,希望进行下一步合作,公关款项已经被付清了,如果萧翎方面有什么想法,他们会尽快安排合同,服务到位。   说完这些,秦松安静了片刻,想来是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办公室,压低声音对萧翎说:   “翎翎,这是不是齐家做的?这家公关是给世界顶级明星工作的,虽然对国内业务不太熟,但人脉很广,各大互联网平台都有他们的人。这个手笔,也只有齐家人能做到了吧?”   萧翎拿着电话,看着身旁余可钦突然亮起来的眼睛,回答道:   “松哥,我请他帮我了。”   “哦,哦哦。是这样啊,翎翎,如今事情解决了,你也别想太多。公关团队那边儿,你还有什么想让他们帮你做的吗?比如绯闻?”   “绯闻的事,我可以处理。松哥,我想让他们配合律师,把小狗的所有权从叶裕清手里抢夺过来。我救活他了,松哥,我想养好他。”   秦松听闻,也露出个笑容来,说道:   “好的。虽然这个狗是叶裕清买的,但是他们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了,绝对不敢跟你抢这条小狗了。翎翎,我知道找齐家帮忙是你的权宜之计,但既然齐家肯帮你,你就别再纠结了。”   “我知道了,松哥。”   萧翎低声说,秦松对他说了几句公关团队目前的策略,然后终于没忍住又多说了一句:   “有人撑腰就是好啊,翎翎。这回真是我们被泼脏水后打脸最痛快的一回。”   萧翎也勉强抬了抬唇角,他对面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的余可钦笑得见牙不见眼,等电话挂断了后,余可钦畅快地说:   “太爽了,早知道今早我对那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选角导演应该更强硬一点!应该直接让叶裕清滚出剧组的,要是他肯听我的,还能救剧组一命!呵呵,现在他等着吧,他选进来这么一个塌房的大垃圾,最好和他心爱的偶像一起滚蛋才好呢!”   余可钦叉着腰哈哈到笑起来,把小人得志的形象演得淋漓尽致。她是不知道萧翎和齐家具体有什么龌龊的,所以萧翎没法儿阻止她这么高兴,也就顺着她的意,笑了起来。   给他工作确实有点儿憋屈了,难为性格直率,吃不得气的余可钦了。   “你就该多笑笑!”   萧翎生得好看,白皙的脸在寒风中冻过,眼尾的晕红像蝴蝶赤红的尾翼,微微一笑便有一种春芽破冰般的美感。   余可钦看得心热,伸出手去揉捏他的脸颊。萧翎也不躲,任她搓了一会儿。   萧翎的电话又响了,他翻开一看,是宠物医院通知他手术已经做完,小狗需要留院观察一周,请萧翎到时候再来接。   萧翎问了医生手术情况,又请医生帮忙拍了照片发过来,方才安心下来。   今天的剧肯定拍不成了,萧翎也不知道剧组是否还会给他这个角色,索性不回剧组了。   “走吧,我们去吃点好吃的,然后休息休息。明天再跟剧组谈后续的事。”   “嗯,你放心吧,姐现在底气足得很,分分钟手撕了剧组!”   余可钦磨刀霍霍,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萧翎如今背靠齐家,滚蛋也是叶裕清滚蛋! 第29章 投资   今日萧翎进组,粉丝群本来一片欢腾,有些粉丝自发地安利起小说原著,分析女主杜艳艳和萧翎饰演的小老师的关系。   可事情急转直下,等「萧翎打人」这条热搜一出,粉丝群内已经是一片哭声,甚至还有叶裕清的粉丝在粉丝群内卧底,趁机大骂萧翎,想激起萧翎粉丝的情绪,然后截图出去再给萧翎粉丝泼上一盆盆脏水。   群主羽毛扇默默把人踢了,大家在一片低迷中陷入了沉默,直到群主羽毛扇说道:   【大家先别激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就像翎哥说的,多关注自己的生活。】   这句十分温柔的话却炸开了大家积攒已久的委屈,许多小羽毛纷纷说道:   【我信翎哥,他不会无故动手的!叶裕清为什么会出现在剧组,明明没有他的戏份!】   【剧组到底安的什么心?就这么缺流量吗,和《踏墟归的》剧组一个德行,非得靠制造矛盾出圈是吗?】   【我翻了翻剧组前期的宣发,有个神秘演员加盟!我的天,我觉得翎翎也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叶裕清,这个剧组恐怕根本没有告诉他!】   【好恶心的操作。真的很好笑,外面都在传萧翎是豪门小少爷,谁家豪门小少爷活成这般可怜模样?我真的服了朋友们。】   粉丝群哀嚎一片,可在大家又气又无可奈何的时候,情况突然发生了反转。   澄清的热搜一条一条上,视频证据确凿,几乎让造谣的对方没有任何反口的机会。刚开始萧翎的粉丝还在紧急录屏,生怕视频被叶裕清那群举报机成精的粉丝举报下架,可谁知这几条热搜十分□□,热度节节攀高,无论叶裕清的粉丝准备了几波空瓶,仍然没有半点儿下架的迹象。   许多方才被叶裕清团队买通的营销号也突然开始删除自己的发言,消除所以力挺叶裕清的言论。更为离奇的是,剧组竟然开始和叶裕清撇清关系,并且公开发微博,表示已经开除了擅作主张,挪用剧组款项请叶裕清来出演的选角导演。   叶裕清自出道以来,背靠资本,横行霸道,他的粉丝在网上四处出警,骚扰网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哪儿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当即点爆了剧组,大骂剧组不识好歹,不明真相,就因为一些破合成视频弃用他们的偶像,剧组拍的烂片子也迟早要完。   他们甚至开始疯狂发所有跟他们偶像合作过的演员的黑料,发的最多的当然就是萧翎的黑料了。萧翎的粉丝很是紧张了一会儿,然后就躺得平平的,只因为萧翎的黑料都是老生常谈了,这网上明星的黑料萧翎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叶裕清粉丝再用以前的话术抹黑萧翎,在事实面前也是无济于事的。   哦,除了萧翎绯闻太多这件事实在是没法洗,不过萧翎粉丝秉持着“翎翎有事自己背”的原则,躺平任嘲,以极端咸鱼的态度惹来了一众网友的怜爱。   其他家的粉丝可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人被过度曝光在大众的审视下,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但有些人的偶像有缺点不假,但像叶裕清这样恶毒的明目张胆的实在罕见。叶裕清的粉丝再嚣张霸道,也无法和数家粉丝同时开战,最终落得个众矢之的的下场。   而业内对叶裕清的清剿却没有停。当夜,几个与叶裕清合作过的广告商和剧组都停止了与叶裕清的合作,动作稍微慢一些的商家竟然被热爱动物的网友联手抵制,不再购买其货品,并纷纷在商家的评论区留言,要求换掉虐待动物的合作方。   与此同时,各大平台竟然也开始裁撤对叶裕清的宣传。《踏墟归》还没有播完,国内数一数二的视频网站本来在用叶裕清饰演的仙君作为首页图片,推送电视剧,可是到了晚上已经换上了女主的单人海报。一些叶裕清出演的老剧甚至删掉了主演中叶裕清的名字,以此和虐待动物的人划清界限。   c国相对来说思想保守,许多人对于宠物的态度并不算太好,对于动物保护这个话题也缺乏认同,但这不代表c国人心中没有正义感。相反,大多数人都是天生怜惜弱小的,对于孩子和幼小的动物,对于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他们天生就带着人道主义关怀。许多人或许自己不会将小动物领回家,繁忙的生活也让他们无暇饲养宠物,但真正面对小动物时,许多人都是乐意亲近的。   宠物是为了陪伴和治愈人类而存在的,任何加诛在他们身上的不幸都会让拥有同理心的人难过。   叶裕清的做法不仅暴露了他残忍的本性,更是引起了众怒。   他的路人缘几乎被毁掉了,没有正常人愿意去粉一个以凌虐为乐的变态,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   次日,一位女士突然站了出来,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中她含泪控诉了在《踏墟归》剧组工作时,她被叶裕清的助理霸凌、猥亵的始末,又拿出了当时的报警证明和收集好的证据。   这位女士年近三十,脸上带着细纹,看得出她过得不算平顺。她一边落泪,一边口齿清晰地对镜头说道:   “我实名证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对我的每一个字负责,叶裕清方面如果不肯承认,我们立刻走法律程序。我知道大家可能疑惑我为什么当年没有提交这些证据,如今又要抛头露面,我可以在这里跟大家解释清楚。”   “当年,我收了叶裕清的封口费,辜负了一路帮我搜集证据,在叶裕清及其助理霸凌、猥亵我时为我挺身而出的萧翎。这件事他在我的要求下只字不提,我也选择在那之后离开了娱乐圈,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我把这些证据摆出来,只为了向大家还原一段或许没什么人在乎的真相,也向大家披露叶裕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在这里与萧翎道个歉,我浪费了他的好意,让叶裕清这样的渣滓在娱乐圈又横行霸道好多年,对不起。”   到此,视频结束,完备的证据被摆在评论区里,瞬间引发了腥风血雨。萧翎昨夜和余可钦、小陈等人吃了一顿烤全羊,又在酒店好好睡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在余可钦的推搡下醒来。   剧组方面邀请他今日入组详谈,消息时应导亲自发给他的,附带一条简短的道歉和对叶裕清这件事不知情的解释。   从他们下榻的城市到剧组的片场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小陈出去在酒店附近的早市给他们买了当地的早餐,几人就开着保姆车出发了。   路上,萧翎接到了一通电话,通话页面上赫然显示着齐韵川的名字。   被一边啃包子一边刷视频的余可钦瞥见,视频啪地一下就关上了。她瞪圆了眼睛,盯着萧翎手机上的人名,目光灼灼地催促萧翎赶紧接起来。   萧翎抿了抿唇,接通了电话。   “怎么样,翎翎,还满意么?”   萧翎安静了片刻,最终只能低声回应了:“嗯。”   他当然知道昨日的一切都是齐韵川的手笔,如此声势浩大,不留余地,全方位地围剿叶裕清,根本不会给叶裕清反应的机会。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翎翎。齐家也可以有你的一份儿,何必在外面吃苦受累呢?总是这样受气,平白惹Aaron心疼,又是何必呢。”   齐韵川声音中带着慵懒的笑意,让人耳骨酥软,一旁偷听的余可钦都红了双颊,而萧翎却只觉得被毒蛇缠缚般冰冷。   “……”   萧翎想开口让齐韵川离他哥斐荣远一点儿,但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他知道他说这些是没用的,他现在还没有保护斐荣的能力,只能希望齐韵川不再提及斐荣。   “怎么不说话了,翎翎?”   齐韵川的声音仍然磁性温和,但萧翎却察觉了其中隐含的威胁。   “这时候该说什么了,翎翎?”   一句似曾相识的话瞬间让萧翎张开了嘴唇。他想起来了,曾经齐韵川在他母亲过世后以兄长的身份养过他一段时间,他特别喜欢让萧翎缠着他叫哥哥,向他讨要一个拥抱或者其他小孩子爱玩的玩具。   他对萧翎予取予求,但每一次他给予萧翎,必定要训练萧翎对他撒娇,对他说“谢谢哥哥”。   萧翎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或许是在驯养小三生出来的野种,或许是单纯地喜欢萧翎无知又卑微地渴求。但萧翎确实被驯养了,十余年过后,当齐韵川再次这么提起,萧翎反射性地开口,声音干涩地说道:   “谢谢哥哥。”   “真乖,好宝宝。哥哥把剧组买下来送给你。”   齐韵川的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水,可却让人觉得一阵胆寒。那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并不像是一个成年人对另一个成年人说话,反而像是在哄骗幼童或是宠物狗。此刻,即便是因为昨天的事对齐韵川充满好感,也对豪门充满了憧憬的余可钦都面露错愕,有些白了脸,更别提本就对齐韵川极为厌恶的萧翎了。   “不用,我不需要。”   他低声说,而那边又传来了一阵笑声,说道:   “晚了,我给应采君打了两千万美金,翎翎若是不想要她的剧组,等会儿让她把钱退给你就是了。你是齐家人,这笔钱当做你今年的零花,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宝宝。”   说完,他不再给萧翎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30章 对戏   两千万美金,折合c国币约一亿四千万。余可钦再次睁大了双眼,对豪门毫无人性的做法瞠目结舌。   萧翎沉默地放下电话,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窗外飞逝的景色,直到余可钦不再算一亿四千万有多少个零,而是小心翼翼道:   “翎翎,你哥,呃,血缘上的哥哥,是不是和你不太亲近呀。”   问完这句话,余可钦就有些后悔,甚至想给自己两个耳光。这不是废话么,豪门亲兄弟也就沾点血缘了,一个是婚生子,一个是私生子,当年齐家豪门杀夫案还闹得沸沸扬扬,许多媒体都怀疑是因为齐家的前话事人齐老先生婚内出轨,惹怒了齐韵川的母亲,才导致被妻子一枪送入了医院。   如果这些传闻是真的,那萧翎对于齐韵川来说几乎就成了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即便这罪魁祸首实在很冤枉,当年也不过是一个单亲妈妈带着的奶团子而已。   她没想到萧翎真的回答了她:   “姐,我们不太熟的。我从小就是跟着母亲在a国大学的教师公寓长大,我母亲出意外在法国身亡的时候,我才五岁。那时候齐韵川把我从领养机构带走,我和他相处了几个月,然后他把我丢在v城了。我在那里遇到我哥斐荣,他把我养大了,拼尽全力给我治病。齐家上一辈的恩怨我并不了解,我那时候太小了,齐韵川也不可能告诉我。如今,我只想当齐家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不想和他有半点牵扯,但是——”   但是觉醒时他看到的未来太惨烈了。为了防止岳云琦一点点逼死他身边的所有人,他不得不对齐韵川低头。   余可钦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当即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了。最终她只能揽住萧翎的肩膀抱了抱他,安慰道:   “姐知道了。我们现在处境太难,你借一借齐家的东风无可厚非,你千万别太自责,你值得一切好的东西。你父亲生而不养,是他的错。”   萧翎知道余可钦有所误会,但他不便再多说了,就只弯了弯唇角,低声说:   “我会把钱和人情都还给他的。”   他确实准备还。即便齐韵川现在可能不屑一顾,但当齐韵川两三年后被岳云琦布局全面围剿,齐家分崩离析,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他口中的信息和着一亿四千万,或许会成为齐韵川最后的翻盘之机。   谁成想,他话音未落,背上就挨了一巴掌。余可钦生气地瞪着他:   “还什么还!你是不是傻?!”   说完,余可钦骂骂咧咧地帮萧翎卷了头发,最后搓了搓他的卷毛,就让他离远点,开始给自己化妆了。   今日他们几个回剧组是熹妃回宫,排场一定要足足的。她这就画个艳丽红唇妆,手撕了剧组昨天白眼她的那些导演组工作人员。   萧翎被她嫌弃地拍开也不恼,笑着看着她化妆。小陈开车很稳,但临近乡镇的路崎岖不平,几人到了拍摄场地时,车刚停下就有工作人员走过来,请几人去导演组。   “萧翎?请进。”   应导全名应采君,是京城应家的女儿,随母姓。应家在军政两界都有涉及,应家子女在国内行事低调,多在文艺界行走,也算是名门中的一股清流。   但这不代表应家好招惹。应采君穿着干练,黑亮的头发被匝成高马尾,一身利落的工装,脸上也不施粉黛。因为家庭的缘故,应采君也在年少时入伍,身上一派军人作风。   但她却生着一张不输任何荧幕女神的美丽面容,甚至美得更加锋锐,像一把沾着新鲜血液的金玉匕首,让人见之忘俗。   原本气焰嚣张的余可钦看到应导时面色通红,几乎立刻沦陷在了应导极具冲击力的美貌里,别说开口为萧翎争取权益,便是直视应导都有些困难,不一会儿就缩到萧翎身后,拿萧翎当人肉盾牌了。   应导放下手中布景导演刚交上来的方案,挥挥手让其他工作人员出去。怂包小陈混在导演组的其他人里混了出去,余可钦却鼓起勇气没有走。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坚持一下,为萧翎说上几句话。   “请坐。”   应导上下打量了萧翎如今的外形,颔首说道:   “昨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选角导演是我三叔家的人,这面子我给过一次,不会给第二次,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了,你这边还有什么疑惑吗?”   萧翎拉着余可钦坐在了应导对面,笑着说道:   “我相信应导,昨天的事不是应导有心造成的。我只是想问问应导,您已经知道我目前的情况,为什么还要继续用我演这个角色?”   应导大方道:   “你想问我是不是因为齐家才用你?那我可以告诉你不是这样。你面试的表现非常优秀,你本身的气质也很适合这个角色,既然定下来就没有随便换人的道理。齐家这些年行事是越来越不体面了,齐韵川更不讲究,喏,”   应导从她手边儿的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丢到萧翎面前:   “齐韵川要买我的剧组,昨儿晚上派了俩律师送了文件和支票来。你既然是齐家人,正好把这些带走。”   萧翎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匆匆将文件合上,对面的应导却余怒未消,继续说道:   “我这个剧组从去年筹备至今都没有开拍,搭上了我在国外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和人脉,更是厚着脸皮从我舅舅那里讨了一笔钱,齐韵川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想用这些钱打我的脸,还是打应家的脸?”   萧翎知道齐韵川作风一向如此,唯我独尊,不给别人留脸面和余地。这也是为什么当岳云琦捉住了他的漏洞后,业内业外所有人几乎都对齐家落井下石,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用律师和支票随意侮辱践踏一位导演的精心筹划,完全不把应导背后的应家放在眼里。萧翎早就知道,齐韵川给出的所有饵料都是有毒的。   就像当年他对于萧翎予取予求,带着萧翎参加最奢华放荡的聚会,带他看血腥暴力的自由搏击,带他看□□与金钱交织的表演。他带一个五岁的孩子去做这些事而全然不觉得不妥,他似乎只是在满足萧翎的好奇心,开拓萧翎的眼界,而实际上呢?   他在冷冰冰地观察萧翎,像是科学家在做一场极端扭曲的社会实验。懵懂又全心全意信任他的萧翎就是他的试验品,他想看着萧翎在这样的环境中需要多久就扭曲得不成人形。   而今,萧翎不得不回到齐韵川身边,让齐韵川又开始了这场毫无人性的荒唐实验。他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将剧组买下来,萧翎得到的就是所有人异样的眼光和应导对他的针对和敌视。他本身只是一个演员,在剧组中没有经营好人脉也没有出力,在拍摄过程中这部剧出现任何问题,都会是带资进组的无知二代的错。   正是因为清楚齐韵川行为背后的隐喻,萧翎才绝对不会咬他的饵料,更没有推辞应导推过来的合同和支票,而是递给余可钦,让她收好。   余可钦捧着这价值过亿的烫手山芋,赶紧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给应导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他的态度倒是让应导火气灭了几分,抬眼打量了他一会儿,继而带着几分稀奇道:   “你倒是清醒,真不像齐家人。”   “我本来也不是齐家人,我的经历应导大概也是知道的。”   “喔。”应导随意应答一声,靠在了椅背上,一双灼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翎,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齐家当年的事我并不太了解。齐家本身就是海运和空运起家,在上一代话事人之前,根本不在大陆活动。上一代话事人接着经济发展的东风在内地发展企业,人到中年和妻子——港城李家的长女,齐韵川的母亲——发生婚变。”   “我不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问我舅舅,怕也是不清楚的。外人只知道李夫人婚后一直在国内开办公司,拓展医疗业务,有一日却突然发病,在港城的一栋私人豪宅里对齐家前一任话事人开枪。”   “子弹打在了胸口,但没有当场毙命。而后李夫人也被送入疯人院,不多时就在疯人院自裁,香消玉殒了。”   说到这,应导似乎也觉得自己说了太多齐家的家事,不过她说这些是心怀善意的,全看萧翎会如何理解:   “齐家是什么情况,我言尽于此。齐韵川的父亲撑着中了两弹的身体为他稳固了齐家的产业,齐韵川十七岁便全面接管了齐家。他的手段不留情面,得罪的人不计其数。虽然齐家春秋鼎盛,但你若是想从齐韵川手中分一杯羹,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若是你,我不会离他这么近。”   应导的话绝对说不上好听,甚至带了几分敲打的意味,但萧翎却知道她的每一句话都出于好意。萧翎和应导只能说是有些熟悉,完全称不上相熟,这般推心置腹的话实在是意料之外。   “您说的我都明白,应导。圈子里人人都以为我终于榜上了靠山,觉得齐家豪门望族行事果然体面,甚至对我都照顾有加。但我并不是齐家人,在应导这里我也只是个演员而已,还请应导按照正常的标准要求我,我一定竭尽全力演好这个角色。”   应导听闻,面色满意地点点头,一摆手道:   “你心里清楚就好。我说这些是因为剧组对不住你,昨天的事确实恶心,若是我知道,叶裕清根本进不了拍摄场地。他本身也不是来拍摄的,而是来膈应人的。”   应导提及叶裕清,脸上也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而后她说道:“你如今外形条件很适合演小老师中后期的形象,你太瘦了,想要演刚来支教的年轻老师,还需要增重20斤左右。我们剧组本来也准备先拍摄杜艳艳成年后的戏份,今天从你出狱开始拍。你准备一下,编剧来给你讲戏,中午开拍。”   “哦对了,你的对手女演员是我。我演成年后的杜艳艳。”   “好,我知道了,很期待和您搭戏。” 第31章 谋杀   萧翎说完,和没来得及表现的余可钦一起出去了,余可钦抱着她的背包,走出好远才说道:   “小翎,应导好强的气场,我都不敢讲话了。”   萧翎附和地点点头:   “她在圈子里名声很好,有话讲话。这一次在剧组出现的不愉快是与她无关的,这件事就就此揭过吧。”   “嗯嗯……翎翎,她说的关于齐家的事,是真的吗?早知道齐韵川是这样的人,我们或许不该把你和齐家牵扯在一起。”   余可钦说着,面露纠结的神色。在圈子里混,特别是萧翎这种腹背受敌的状态,没有靠山的话基本也就告别这个行业了。齐家真的是最理想不过的靠山,就光看这一次叶裕清泼脏水被反噬的畅快,可见齐家这种豪门的办事效率。   可随之而来的是齐韵川对于萧翎的迷惑态度。这回余可钦算是理解了为什么萧翎之前对他和齐韵川的关系只字不提,齐家这么大的靠山也令他丝毫不心动。   “之前我们在秦哥家里聚会的时候,你说过斐荣成为你哥哥是因为他在你小时候把你捡回家养着,我当时还以为你在开玩笑。是不是……齐韵川对你做过什么,让你流落街头了?”   “他没对我做什么,姐,他就是,呃……当年齐家生变,他自己也被追杀,他只是没带我走而已。我哥捡到了我,把我养大了。”   “所以……小号君说的都是真的了?斐哥那时候自己也是个街童,他也只有十来岁吧?他怎么把你拉扯大的呀……”余可钦脸上露出怜惜,忍不住又伸直手臂,像摸一个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一米八多的萧翎的头毛。   “那小号君又是谁?翎翎,我们之前不知道这些龌龊,我们以为小号君是齐韵川方面请来帮你洗白的写手。他的话题度很高,写作的内容和方向也确实对你有利,将你塑造成了一个,呃,魅魔形象?这样的绯闻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消灭掉了其他的不实传闻。”   说道岳云琦,萧翎脸上的温柔和笑意支撑不下去了。他顿了顿,勉强说道:“姐,化妆室到了,我们先化妆吧,回头我再跟你说这些。”   余可钦不忍咄咄逼人,揉了揉萧翎的头毛,将他推给了剧组的化妆师。   拍摄十分顺利,萧翎先是演了一段被□□迫害,锒铛入狱的戏份。萧翎最近正值被全网黑的时期,从半月前开始,连续泼在他身上的脏水就应接不暇,让他用任何手段自证都会遭受非议。污蔑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彻底裹挟其中,连呼吸都难以为继,他只要稍微回忆起当时被逼的连夜买醉,走到斐荣楼下的经历,翻涌的情绪便会重新浮现。   剧中的小老师洛青也不幸沦落到这样的境遇,甚至比萧翎要悲惨千万倍。他本来是前途无量的大学生,本来走个流程支教回城,便能一切顺遂,事业有成。   可是他却选择留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他告诉杜艳艳,能尝试的方式我都尝试过了,可是当地官商勾结,黑恶势力盘踞,宗族势力层层袒护,我救不了她们,但我还想救一救你们,我想管一管你们。   我希望我能多让几个女孩上学,离开这片罪恶的土壤,我也希望我多给一些男孩引导,让他们不要再重复祖辈的罪孽。   他对杜艳艳说,我在这里等待一个机会,等待某一日,我的信能让上级官员得到,这里的罪孽能彻底被揭露。   可是,多年持之以恒地发向各个部门的信,被刁难被警告甚至被殴打,小老师洛青换来的却是污蔑。他在去一位学生家里家访,希望将那一家的女儿带回学校上学时,被击倒在地,再醒来时,女孩浑身□□,奄奄一息,女孩家里被洗劫一空,愤怒的村民将他扭送到了警局,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洛青以入室□□罪、抢劫罪、谋杀未遂等数罪并罚,判以十五年有期徒刑。   而那一年,正好是杜艳艳考上京都大学的同一年。洛青自己出钱,将杜艳艳托举入他曾经的学府,并帮助杜艳艳逃离了这片暗无天日的黄土,而自己却被构陷锒铛入狱。   洛青的戏份不算多,但零零散散拍了一两周。萧翎整日都在泥巴里打滚儿,在窄小的囚室内扮演洛青被监狱犯人暴打、强迫的戏码,每晚还要听导演讲戏,到了凌晨累得倒头就睡,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萧翎忙于工作,余可钦却还和工作室的人关注舆论场上的变化。叶裕清彻底凉透了,被业内软封杀,即使他背后的靠山也算重情义,估计是因为叶裕清手里也有什么把柄,以至于他的娱乐公司往死里保他,花了上千万洗白,甚至专门找来许多品牌代言,只为了保持叶裕清的活跃度。   群众的自发抵制已经形成规模,和叶裕清的脑残粉和水军在舆论场天天列阵演习,你来我往地僵持了一两周,直到一则重磅消息横空出世。   叶裕清偷税漏税,他背后最大的靠山,金水娱乐的董事也被查出了税务问题,两人同时接受调查。瞬间,业内再无人替叶裕清操纵舆论,一时之间,叶裕清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就在这时,小号君再次开播了。   还是同样的手,同样的笔和纸。看到直播开始的余可钦飞快地跑到萧翎的化妆间,将手里的手机塞给正在卸妆的萧翎。   萧翎低头去看,目光便又不受控制地凝固在了那只手无名指根的咬痕上。   那手的主人对他无名指的伤口毫不避讳,那浅淡的粉色疤痕始终暴露在摄像头之下。   手的主人久久没有写字,弹幕却已经按捺不住了。时间过去了不久,萧翎却勉强逃离了被全网讨伐的窘境,讨论度有所下滑,但是小号君的直播间却仍然爆满,观看者层层攀升。   一来是小号君毕竟算是当红明星的前夫哥,大家期待狗血淋头的绯闻,而来是小号君的文字真的很细腻,将他的哀怨和强烈的控制欲描写得淋漓尽致,上一期直播结束,「网友想替萧翎报警」的热搜高居头条,只因小号君文字中流露出的占有欲实在惊人,让网友玩成了段子。   什么【疗养院那么多人,他唯独走向了我……所以他是我的】之类的话,让人觉得爽雷爽雷的,又看得欲罢不能,各大论坛开了无数个帖子转载小号君的言论,一些考据党在字里行间分析小号君的身份和萧翎当年的处境,更有甚者,一些算运势的网友开始算起了塔罗牌,卜算萧翎最终的感情归属,和前夫哥是否能破镜重圆。   总之,前夫哥现在堪称互联网最成功的营销号,以一己之力养活了许多小营销号和太多看热闹的网友。   弹幕层出不穷,除了跟前夫哥打招呼的,还有许多人在问前夫哥到底是谁,敢不敢露脸。又有很多人问前夫哥,前段时间萧翎出了那么大的事,被叶裕清陷害得几乎离开了娱乐圈,齐家都有表示,前夫哥为什么没有表示云云。   或许询问的弹幕太多了,岳云琦落了笔,在空白纸张上写道:   【事情自然解决了,我一直在关注萧翎,他出事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找了齐家帮忙,我不得不说这是他最差的一步棋,我明明把他教得更好。】   弹幕一瞬间炸了,一方面小号君再次作证了萧翎和齐家的关系,二来小号君似乎知道叶裕清滚出圈子的真相,果不出网友所料,正是因为齐家出手了。   至于小号君对于萧翎身边任何亲密关系的诋毁,此刻网友已经习惯了。纷纷追问道:   “前夫哥,此话怎讲?萧翎是齐家人,用齐家势力解决问题不是很正常。”   “对啊,前夫哥,你是不是酸了,齐家是体量啊。我看齐家对萧翎真挺好,我以为豪门之间同父异母没有兄弟情呢。”   “加一,齐家还挺敞亮护短的。”   ……   【齐韵川保护萧翎?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儿,我说过很多遍了,有心也有本事保护萧翎的只有我而已,他实在不该这么对我。】   “啊对对对,前夫哥你就是嫉妒了吧?你跟人家亲哥比什么呢。”   “前夫哥,你不对劲。”   “他什么时候对劲过?放过萧翎吧,人家只是小时候跟你说句话,没有准备做你老婆!”   ……   【萧翎的母亲是被齐家害死的,齐家上任话事人和李夫人都是同谋,这件事萧翎和齐韵川都很清楚。齐韵川是个彻头彻尾的心理异常者,他在萧翎五岁失去抚养他长大的母亲那年,接触过萧翎。他骗取了萧翎的信任,然后抛弃了萧翎。   从那时到萧翎的二十五岁,他没有接受过齐家的一分钱。他的母亲也没有收到齐家一点儿恩惠,而如今齐韵川为萧翎出头,他真的是在帮萧翎?   他只是帮助萧翎打这场舆论仗而已,让萧翎继续维持他那份不体面又令人疲惫的娱乐圈工作,他把这个叫他的事业。齐家用这样的姿态介入舆论,并没有有效惩罚陷害萧翎的艺人,如果不是前天提交的税务方面的举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艺人仍然在圈子里混,会继续针对萧翎,而齐家不会对此作出任何表示,直到下一次萧翎求助。   我言尽于此,理解不了的可以别看了。叶裕清是我送进去的,因为税务和他不干净的私人问题,他会面临五到十年的有期徒刑。   会对萧翎好的只有我。   我不喜欢他那条黑色的狗,也不喜欢knight这个名字。它可以叫vengeance,标志着复仇和正义。如果萧翎执意要养的话,我可以给vengeance准备一个房间。】   一时之间,大片的弹幕揭竿而起。小号君一如既往,说话丝毫不顾及旁人死活,但信息量奇大,给观众塞满满的瓜,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次九点开播,观众都下不来百万的原因。   “前夫哥,你真是我哥,齐家的事你都敢说?” 第32章 变态   “前夫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感觉牵扯刑事案件了……”   “我服了哥哥,你说的真的假的啊?所以齐家话事人曾经把萧翎丢掉了,现在又捡回来了?什么意思哇。”   “按照前夫哥的说法,那萧翎和齐家确实没什么关系。”   “拉时间线了朋友们。根据前夫哥的说法,五岁前,萧翎跟他的母亲生活在a国,过着平凡生活,五岁,他的母亲被齐家人害死,齐韵川出现收养他,又抛弃他。而后,萧翎被他的那位长相凶凶的哥哥抚养,白血病发作,被送到疗养院,遇到了前夫哥。”   “这么看,萧翎还挺惨的咧……从一个杀母仇人之子手里跑出来,患病之后又遇到另一个变态……啊不我说前夫哥。”   “惨得咧。”   “前夫哥我建议你的狗屋还是先别留了,没看出来萧翎想和你好。”   “哈哈哈哈哈,弹幕别说大实话,前夫哥要破防!”   ……   豪门的恩怨离普通人太遥远,大多数网友都只当听段子,引发了网友一阵激烈的讨论,而与此同时,也有一些磕cp的同人女正在讨饭,叫前夫哥再写点儿两人相遇文学。   同人女素来猎奇,如今网上也不是纯爱的天下,反而是前夫哥和萧翎这种一看就十分扭曲不健康的关系更得同人女青。   仔细一扒,这段关系不仅包含了养成、同性、禁忌、控制、心理疾病、囚禁、多角关系、背叛等等标签都不让打的因素,还附赠前夫哥那独树一帜的怨夫文学体。正主下场自己炒cp求绑定,破镜难重圆的戏码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更别提有着随时发现新磕点的双眼的同人女了。   目前萧翎的cp在明星同人这块儿已经是霸榜的存在了,而其中又以□□cp小号君*萧翎、齐家话事人*萧翎的骨科cp最为耀眼,实力碾压了最有真实性的唐禹坤*萧翎,和最年下纯爱的林怀羽*萧翎。   前夫哥的cp主要靠他自己舞,他的发言截图以及炸裂的言论撑起了超话半边天,而齐韵川*萧翎的cp出现,纯属网友xp变态。   屏幕外的无数观众密切地关注着前夫哥的动向,萧翎则皱起眉,实在不希望岳云琦继续发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可偏偏他的意见无法传达给屏幕对面的岳云琦。对方竟然真的换了一张纸,打头写道:   【萧翎在我身边的第一年,他病得很重,身上瘦得像麻秆。   我叫母亲为我请了一位营养学的教授,多加了一门学科,每日为萧翎配菜。萧翎很好养,大概他从前吃得太马虎,收养他的所谓哥哥根本没有能力养萧翎,而他可以变得很娇气,也很挑剔,只是他曾经的条件不允许他拥有这些小性子。   但是在我这里,他可以拥有他的喜好,这全都是被包容的。他总是不好受,平均每日都要发一次烧,身上绝对不可以有一点儿伤口,否则就会血流不止。   一次意外的割伤后,我将小提琴丢出了套房,给他换了一架施坦威。他很喜欢音乐,也很有天赋,但他却对指法不怎么上心。这几乎是他唯一喜欢的课程,在我没有看住他的时候,他会偷偷坐上琴凳,让他的即兴创作从指尖儿流淌出来。   他就该生活在我提供的无忧无虑的优渥之中,是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后的人苛待了他,让他遭受不该遭受的锉磨。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又为什么这样对我呢?   他的不安分害了他。   他的身体越来越好,手术也临近,他开始更加频繁地询问他哥哥的下落。是那个捡到他却无力治疗他的哥哥,那个将养成奄奄一息的虚弱模样的哥哥。   我当然调查过那个人,一个销金窟红灯区的性工作者的即兴产物,一个十几岁就在街头流浪求生的街童。他像捡一只流浪猫一样将萧翎捡回他的落脚处,却并不明白萧翎的金贵和他自己的无能。最后他也抛弃了萧翎,留下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大笔钱把萧翎丢弃在疗养院,把萧翎丢给了我。   我把萧翎养得很好,任谁都能看出他已经脱胎换骨,可是他只记得他的哥哥。   如今回想起来,他的滥情和绝情在他小时候就初现端倪,只是我当时看不懂。我没有再纵容他,而是将他关进了卧室,我想他需要时间想明白谁对他而言才是不可或缺的。   那天晚上我带着他的配餐去找他,他缩在卧室的小沙发上看《末路狂花》。   我把食物一点儿点儿喂给他,我享受这样的时刻,他从我手中攫取食物,每一口进食都是我的精心调配的计量。这多少让我缓和了情绪。电影在两位女主角开着车冲向悬崖,用自己的生命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发起挑战和嘲弄的画面中结束,萧翎看得眼睛都不眨,泪水从他的眼角渗出来,挂在他白皙精致的下巴上。   我把他搂进怀里,一点点儿的擦他的泪水。他的眼泪总是充沛的,像是在双眸中藏了两眼温热的活泉,我知道那不过是人类分泌物的一种,不具备任何附加的价值,但我却隐秘地喜欢萧翎在我面前流泪。   那是只给我看的,不属于旁人的亲密。   他哭了一会儿,絮絮对我道歉。他说他不应该催我太急,他说他只是太担心他的哥哥了。   我忍了很久,才忍住了揭露他被抛弃的事实的冲动。我只对他说日后你应该叫我哥哥,每天都要叫,每次开口都要叫。   这样,我就可以挤占掉他心中多余的位置了。】   ……   直播在这里中断了,画面最后停留在纸张上流畅的字迹和零星几个弹幕上。   没有人还有心思发弹幕,大多数人都在看这段文字的时候沉默。不多时,无数的评论蜂拥而至,被顶上头条的评论赫然写着:   「萧翎快逃!有变态!」   与此同时,萧翎那有如雨后春笋的cp群里,正发生着剧烈的讨论。   「姐妹们,我突然觉得我们磕这个cp是不是有点儿缺德了。我闺蜜劝我早日弃暗投明,去隔壁磕坤翎或者双羽年下。」   「实不相瞒,我本来在弹幕里一直蹦哒,前夫哥爆料的时候我傻乐,他继续写小作文的时候我傻乐,看到最后实在有点绷不住了。他是不是真的有病?」   「我以前希望自己的cp是真的,现在我竟然希望自己的cp是演的,否则我实在是无法面对萧翎,他有点太惨了。」   「姐妹,好像现在群里大多数人都被虐成萧翎的唯粉了。」   「是我。」   「+1」   「+10086,我已经被虐到加了萧翎的粉丝群,但我实话实说,她们是真佛啊,我一cp粉都看不下去了,我天天像是瓜的搬运工,给他们解释最近发生了啥,已经在粉丝群里混成管理了,很快有望谋朝篡位,挤掉群主,取而代之。」   「我去姐妹你太励志了吧,倒也不必……事业咖真吓人哎。」   「说实话我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如果前夫哥说的是真的,那萧翎是不是惨得过分了?他妈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小三,生下孩子一个人抚养,养了五年被豪门夫妻俩闹矛盾干掉了是吧?萧翎五岁就是孤儿,怪不得他虽然有齐家的血统,但从来没有认过。」   「本以为人设反转,从草根明星摇身一变成为豪门少爷,结果没想到归来多年仍是草根。阿呸,这还不如草根呢。」   「哥真的太惨了哥,这cp我有点儿磕不下去了。」   「其实他也算幸运的,在病痛交加的时候,遇到了前夫哥——先别骂我,我知道前夫哥有点毛病,但是前夫哥他有钱而且超爱啊。至少他给了萧翎好身体。」   「呃,其实你们仔细看看。萧翎的哥哥,就是那个被前夫哥污蔑捡回萧翎但不好好养的那个哥哥,他把萧翎送到了疗养院——和前夫哥一个疗养院,可见里面的花费很高,又给萧翎留下了一大笔钱。我们先不说这个钱是从哪来的,但是这其实证明前夫哥没有说实话,或者说他的话都是被粉饰过的。」   「接上文——实际就是哥哥根本没抛弃萧翎,但因为一些原因只提供了钱,没法陪在他身边(这很有可能是因为那笔来路不明的钱),然后前夫哥自以为是地接手了萧翎,还要跟萧翎说他被抛弃了——是人吗?阎王见了都得给前夫哥磕俩。」   「我靠,我真服了!姐妹们我越看越气,萧翎明明没被抛弃,他靠近前夫哥也只是向前夫哥求助,希望前夫哥能帮帮他,找到他哥的下落。结果前夫哥干了啥?这小子觉得上帝给他送老婆来了是吧?」   「前夫哥指定有那个大病,我认真的。」   「有点心疼小萧翎了,天知道,我竟然有一天也会心疼明星,我真的膨胀了。」   「这不奇怪啊姐妹,萧翎人很好的,我乐子人转粉后去扒了扒萧翎的信息,他每年捐款的数量都有几百万,奋斗多年,名下只有一套平层,前一阵子还为了贷款给唐禹坤还债抵押出去了。出道多年仍是普通人的明星,估计也就他一个。」   「呃,怜爱了,原来他也是没房一族。」   「哎,就算不管明星萧翎,当年的小萧翎也实在太惨了,一个人生着病住疗养院,还被变态盯上了,真想替他报警。」   「是啊,光从前夫哥的三言两语中,我都觉得萧翎当年真的好不容易,前夫哥控制欲也太强了,要不是小萧翎听话,恐怕早就被他折磨疯了。」   「细思极恐。」 第33章 重逢   直播结束,萧翎和余可钦陷入一阵沉默。余可钦干巴巴地收回手机,想要说点儿什么表达自己对萧翎的同情和担忧,又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多余,便抬手揉了揉萧翎的头毛,低声问道:   “怎么处理他?之前工作室放任他,一来是想要用你的绯闻盖过你的黑料,二来也是因为他直播的内容对你的舆论有利。可是现在看来,他抬不可控了,我也担心……他会对你造成一些困扰。”   “没事的,可钦姐。”萧翎作势躲了躲余可钦的手,但并没有躲开,反而将自己的柔软头毛送到余可钦手底下任由她揉搓,像一个体贴粘人的大狗狗。   “他想要发什么是他的自由,我们不加理会也就算了。按照他的身份,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更可耻些,等他过了这个劲头,会自己删掉消失的。”   萧翎认真说道。他发自内心地认为岳云琦不会长久地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因为这即便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太过草率了,更何况是对于岳云琦这种大家族的话事人。萧翎不想在自己和唐禹坤无力自保的时候与岳云琦产生任何交集和冲突,他只能岳云琦厌烦这样的戏码消失在舆论场上。   可是余可钦却抓住了萧翎话中的把柄,揉搓萧翎头毛的手一顿,警觉地问道:   “什么身份?他不是想蹭你热度,也不需要以此来盈利,是吗?你并不想招惹他,只能希望他自己发完癫消失。他是谁啊,萧翎,是……你亲哥那样的人吗?”   萧翎顿住,知道余可钦猜中了大半,只能小声说道:   “别打听了姐。”   他这副模样看上去有点儿可怜,余可钦猜到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也猜出了小号君的身份恐怕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招惹得起的,心疼地揉了揉萧翎的头毛。   刚才出去拿特效化妆用品的剧组化妆师回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对着余可钦怒目而视。余可钦悻悻退开,看着化妆师对着萧翎的头发和脸一阵鼓捣。   今日的戏份是萧翎饰演的角色出狱,与他对戏的是饰演女主杜艳艳的应采君。萧翎上完妆后,阴影和特效化妆让他的皮肤看上去十分粗糙,形销骨立,身上穿的衣服发黄发皱,在北方冬日的街头显得寒酸又落魄。   萧翎将岳云琦的事抛诸脑后,一边看着手中的剧本一边走向拍摄场地。他之前已经完成了小老师含冤入狱后,被当地的黑恶势力勾结监狱中的犯人往死里整治,在入狱前的几个月就被打得气息奄奄,好几次差点儿在狱警来临前就溺死在自己的血水和呕吐物里的剧情。   若不是在监狱中的恶人开发出小老师这幅好看皮囊的新用途,他定然会死在入狱后的第一个冬天。可他在监狱中的日子生不如死,人在极端的痛苦中想要保持自己的本性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曾经的义愤填膺一身正气的小老师洛青已经被折磨得沉默寡言,任何声响都足以让他战战兢兢,风声鹤唳。   萧翎一边看着剧本,一边慢慢改变自己走路的姿势。等接近片场的时候,他已经佝偻了背脊,缩起了肩膀,手指捏在一起,指骨青白狰狞。他像一个受尽折磨,骤然离开集中营的罪犯,即使他入狱的原因是惨遭陷害。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个畏畏缩缩的罪犯了,面对自由,只流露出惊慌失措。   这是洛青入狱的第十个年头了。   到了片场,各个部门已经准备就绪,导演应采君也上了妆,穿了一身女士大码西装,脸上不施粉黛,但仍然英气四溢。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萧翎的扮相和神态,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示意:   “倒数十秒,action!”   灯光师做好了布景,配合冬日北境昏沉的天色,一切都显得压抑阴森。正值早上八点钟,因为冬日夜长,天还未亮。洛青在换衣间用冰冷的水洗过了脸,被狱警丢来一套十年前他被陷害入狱时穿的衣物。   一件单薄的体恤和夹克。   狱警是个年轻人,刚入职不久,见洛青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穿上了夏天的衣服,衣衫掀起时的腰腹上,肋骨根根分明,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伤痕和印记。年轻狱警虽心知这个从来不敢抬头的怯懦犯人罪大恶极,但仍然皱了眉头,去柜子里掏出一件破旧的棉服扔给了洛青,说道:   “赶紧走,出去重新做人。”   年轻的男狱警并不擅长表达他突如其来的善意,只装作不耐烦的催促着即将出狱的犯人。洛青愣了愣,才用干枯的手指接过了棉服,一声“谢谢”卡在他颤抖起皮的苍白嘴唇里,半晌都没有说出来。   狱警也没有指望犯人感恩,只是不耐地将他引到办公室办了手续。印章一盖,洛青就拿着空荡荡的干瘪包裹,缓慢地走出了位于郊区的监狱。   冬日天寒,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旧棉袄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没过几分钟就被寒风吹透了。洛青将一只没有知觉的手揣进口袋里,捏着里面的一沓皱巴巴的纸币。   他在监狱做工也是有极为低廉的工资的,这种政府福利一方面是为了犯人的劳动改造,一方面也是为了让犯人在出狱后能求生。可是洛青的工资几乎从来没有落到他手里过,即便后来同监的人碍于侵犯洛青的监狱成员,不再抢夺洛青的工钱,洛青的微薄薪水仍然用于购买一些药物。   他的身体太差了,几乎完全被夜以继日的折磨毁掉,以至于后来他的神志都不再清晰,根本不在乎也不计较自己的钱去了哪里,因为他看不到任何希望。他觉得自己终有一日会腐烂在这座监狱里,又或许他早就在一次次的虐打和侵犯中慢慢腐烂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出狱。听到消息时,洛青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反应。而在狱中虐待和使用洛青的犯人却在又一次暴行后,给他丢了一沓纸币。   “老子进来后也算用你得了趣儿,这是爷爷我赏给你的嫖资。等老子出去,还去找你。”   说完,身材壮硕、面色狰狞的壮汉唾了一口,不干不净地骂着:“骚兔子。”   这就是洛青口袋里这沓纸钞的由来,每一次触碰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他的父母在他入狱期间已经过世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被坦然的天光碾成碎片。他茫然地站在监狱荒凉的大门口,双目所及都让他觉得恐惧和陌生。而一个穿着干练的女人正迅速向他跑来。   洛青的第一反应是躲避。他觉得无论对于谁来说,他现在都是一种不堪入目的脏东西,他不想毁掉一位看上去很得体的女士美好的一天。可那女人迅速向他靠近,直直站在他身前。   “洛老师,我来接你回家。”   女人说。洛青茫然了一瞬,并不确定女人在叫他。他在监狱中被狱警叫做3301号犯人,被施暴者称为骚婊子,贱狗。将近十年,没人叫过他这个称呼了。   他茫然地抬起眼,正对上杜艳艳一双饱含热度的黑眸。那一瞬间洛青认出了杜艳艳,那是他印象最深,也最愧疚的学生。曾经他作为老师,惋惜杜艳艳的天赋,尽力托举杜艳艳,也愧疚自己的无能,无法解救杜艳艳的被拐卖强女干的母亲。   如今他乍然看到杜艳艳出落得如此落落大方,蓬勃朝气,愣了许久才想起自己应该自惭形秽。他后退了半步,目光也开始不自在地躲闪,想要离开:   “真好……我要走了,你快回家去吧。”   他说着就要举步离开,瑟缩着肩膀,仿佛他真的是烦了滔天大罪的犯人。杜艳艳的双眼爆发出更灼热的光亮来,她反手扣住洛青的手臂,说出的话几乎是不留情面的,但眼角却淌下一滴眼泪:   “你还能去哪儿?你没地方可去了,跟我走,余生我来照顾你。”   洛青脸色发白,因为羞愧几乎抬不起头来。他在监狱里习惯了被施暴时沉默和忍耐,所以即便杜艳艳罔顾他的意愿,他也半晌说不出话来,几乎被身材高挑的杜艳艳架着走向了一辆私人轿车。   车窗落下,跟随着二人的镜头拍摄到了私人轿车的驾驶位,俨然是一位年轻男子俊美的剪影——那是杜艳艳的男朋友,身为邻市刑警队长的范同武。   副导演一喊卡,大家的动作都停下来,而萧翎也再绷不住表情,对着坐在剧组准备的上个世纪末的小轿车里对他笑的男演员惊讶道:   “怀羽?!你怎么——你回来了?”   “翎哥!”林怀羽瞬间从偏仄的小轿车上蹦下来,长手长脚都颤到了萧翎身上,少年人自带的体热将萧翎周身的寒意驱散:   “我回来了,给你一个惊喜!以后我也做演员,陪翎哥演戏,你去哪我就去哪,好不好?我再也不想跟翎哥分开了!” 第34章 感情   “各部门,休息三个小时,到下午光线合适的时候拍最后一条。”   应采君下令,披上了剧组助理送来的羽绒服,拍了拍萧翎的肩膀道:   “你们先叙旧。林怀羽试镜了范同武,他身体条件最好,演的动作戏很利索,我觉得还可以就把人留下了。不过他到底不是专业的,一会儿你帮他调动一下情绪,别耽误了拍摄。”   “应导,他还要回学校和队里训练呢,这边实在是——”   萧翎下意识就想要推拒。林怀羽和他不同,他家世优渥,聪明机敏,天赋异禀,做运动员前途无量,若是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转行做演员,萧翎反而觉得自己耽误了林怀羽的人生。   “哥,你别赶我走,我一定会好好演的!应导都说我很有天赋呢,是不是,应导?”   林怀羽急了,七手八脚地抱住萧翎,就差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那些赶他离开的话。他对着应导猛使眼色,应导不屑与这些男孩纠缠,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萧翎被林怀羽缠得没了法子,凭力气完全拗不过二十岁的健壮少年,只能拖着一个人形大包袱走到了他自己的化妆间里。   “你不能这样呀,你的事业是人生头等大事,做出这样重大的决策,你有跟林女士商量过吗?”   刚在化妆间坐下,萧翎便在林怀羽的殷勤中脱下了戏服,穿回了自己的私服。一会儿还要拍一场戏,他就没有卸妆,只带着一脸刚出狱的憔悴妆容认真地跟林怀羽讲道理。   林怀羽被他温柔的目光看着,心都酥软了半边儿,直接坐在了萧翎脚边的小地毯上,像一只黏人的大狗狗,搂着萧翎的腿,一手还去摸他瘦了几分的面容。   “哥哥都瘦了……你和唐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一点儿都不告诉我,还让教练组没收我的手机,不让我上网。哥,这回我真的要生气了!”   林怀羽生着一双深邃的虎目,瞳仁是惊心动魄的漆黑,他这样热烈地看着萧翎,让萧翎的心不由得一揪,语塞半晌才说道:   “这些事和你无关,我和唐哥还能应付。你当时在国际赛场上,不能有什么事情让你分神。如今事情也解决了,你夺冠了,我真的很开心。”   说着,萧翎笑起来。他的脸因为妆容的原因显得很苍白,这乍然一笑,仿若春水破冰,美得令林怀羽失了神。他心口砰砰地跳,远比他奥运赛场上夺冠时还要迅疾,头却不好意思般垂下,用额头蹭着萧翎的膝盖,手掌暖着萧翎的小腿。   “哥,别以为你哄我两句就能打发我了。我现在可是大人了,你不能总用这招对付我,一有事就瞒着我。”   他这副样子让萧翎想起了他小时候躺在地毯上耍赖皮,要和萧翎一起睡的模样。萧翎忍俊不禁:   “好啦,那你继续生气吧,我一会儿再和你说话。”   林怀羽才不舍得当真生萧翎的气,他更心疼萧翎在他远赴国外参赛的时间里受到这么多非议,甚至还被他的神经病亲哥岳云琦纠缠不清,屡屡爆出隐私。   “哥——”林怀羽用脸蹭了蹭萧翎的腿,像一只撒娇的大狗子一样粘手粘脚:   “如今我已经夺冠了,退队这件事哥哥得依我。日后我就要做演员了,你去那个剧组我就去那个剧组,他们不要我演戏我就当你的助理,任何事情都不能瞒着我了!”   说完,他还凑到萧翎耳边,大声密谋道:   “我还有七个月就满二十一岁了,哥,到时候信托公司就可以一笔给我三千万美金,你要用我都给你,你不要搭理齐韵川和我哥了。”   萧翎原本笑着听他讲话,听到此处却软了眉眼,心中泛起酸涩来。他想起原本的剧情中,他确实厚着脸皮要走了林怀羽的钱,孤注一掷地偿还欠款,注资唐禹坤的公司。   可是他们在金融方面根本不是岳云琦的对手。在岳云琦联合本土的互联网垄断公司布局做空唐禹坤的新公司后,他们所有的投入打了水漂。   “不要跟岳云琦作对。你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应该早点回学校去。”   他伸手摸了摸林怀羽的脑袋,被粘人狗子蹭了手,掌心有柔软蹭过,他意识到林怀羽偷偷亲了他的手心,这让萧翎脸颊胀红,猛然收回了手。   “唔——”   林怀羽的虎目中流露出委屈,眼巴巴地看着萧翎。他体型明明比萧翎大一圈,但却蜷缩在萧翎腿边,毫无攻击性地袒露着湿漉漉的眼瞳,让萧翎即便有心强硬几分,拒绝林怀羽过分亲密的行为,也因太过心软而无法开口。   “你怎么跟应导说的?她竟然同意要你这样没有经验的演员。”   “我帅嘛。”   林怀羽扬了扬脸,化妆间的灯光将他的一张俊美无匹的面容描摹得淋漓尽致,萧翎一时语塞,而后失笑道:“真臭美。”   而后萧翎掀开剧本,仔细看林怀羽出演的范同武的戏份。范同武的父亲是省会的公安局长,在剧情末期甚至远调京城,仕途坦顺。范同武本人警校毕业,子承父业,进入了刑警队屡立奇功,不多时便以二十七岁的年龄升任刑警队支队长。   年轻的警二代和杜艳艳相恋了,不顾亲人的反对,走上了谈婚论嫁阶段。而就是在两人已经同居后,杜艳艳接出了洛青,将他接入了她和范同武的婚房。   剧本在此处描写是很模糊的。受尽折磨,浑浑噩噩的洛青住进了年轻恋人的家中,像一曲协奏曲中最不和谐的音符,这让他失措,也让他难堪。而范同武前期也对洛青充满防备,毕竟洛青入狱的罪名已经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落实,即便他的爱人杜艳艳坚持洛青是被诬告的,但他作为一名刑警,也在这种大是大非上有着自己的判断。   他开始时对洛青的态度并不算好,而杜艳艳对洛青过分的信任和亲密也让作为杜艳艳爱人的他有些不满。他不太懂杜艳艳对洛青的看法,甚至怀疑杜艳艳对洛青有超出师生的情谊。   毕竟洛青下乡支教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大学都还没毕业,而那时候的杜艳艳十三岁,两人满打满算差了七岁,也并不算差距太大。   可实在后续的相处中,范同武的态度明显变了。萧翎是第一次看范同武视角的剧本,不禁越看越眉头紧皱。   他发现范同武对于洛青的态度也有些出乎意料,特别是剧情后期,范同武在与杜艳艳结婚后仍然不顾家人的劝阻和反对,和杜艳艳一起庇护洛青。甚至私下偷偷调查起当年洛青被诬陷一案。   而在洛青自杀身亡后,杜艳艳因为过度悲伤而歇斯底里,手段越来越激烈,越来越不计后果。她和一身正气的范同武自然也生出了隔阂,但在争吵后,范同武却停止了阻止或检举她,反而维持了纵容的态度,任凭杜艳艳在灰色的领域越陷越深。   他对杜艳艳的手段心知肚明,甚至几次为杜艳艳做了遮掩。剧本最后,他们这对同床异梦的夫妻之间有这样一段对话:   “你太过火了,杜艳艳。再这样下去,谁都救不了你。”   “你爷爷保住我这次,我一定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我帮你升入省里,你们范家一定会后继有人的。”   杜艳艳一脸漠然,一双因为熬夜泛着红的眸子紧紧盯着疲惫的范同武。   “你要怎么收场,艳艳。”   “我收不了,但是你还在啊,武哥。你心里的恨不比我少吧。”   杜艳艳突然垂下了眉眼,冷笑道:   “你和我有一样的心思。当年是我有错,不该让洛青住进我们家里,以至于——”   她的话未尽,范同武却像突然被重击,浑身僵硬地后退了一步,过了半晌才说:“艳艳,我爱的是你。”   “我信你。”杜艳艳平静地说,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乏味:“所以我让你来做我的缰绳,到时候让这一切落幕。”   剧本中,范同武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杜艳艳的办公室。   萧翎曾经看主线剧本时,以为杜艳艳在暗指范同武心中私心,也愿意不择手段地与黑恶势力抗争,还洛青一个公道。可如今再看,却发现这是有些自相矛盾了,他心中隐隐有猜测,而这时候林怀羽就把自己的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说道:   “哥,应导说我演这个角色合适,不仅是因为我的体能和身体素质适合演刑警队长,也是因为——”   他对着萧翎眨巴眼睛,带着一腔少年人的炽热坦诚,毫不避讳地说道:   “她看出来我对你有很深的感情,我也是唯一一个看过范同武的剧本,得出他对洛青也有情的结论的。所以说我演这个角色再合适不过了。”   萧翎推开他的脑袋,又皱着眉看了看范同武的剧本,过了半晌有些不确定道:   “我之前觉得洛青和杜艳艳之间是有过感情的,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身份倒置,使杜艳艳对于洛青生出了回报以外的感情,可是范同武——”   “范同武和杜艳艳的感情,有很多杜艳艳刻意的成分。”林怀羽说道,替萧翎翻开了杜艳艳和范同武开始的对手戏部分:   “杜艳艳升入检察院后,在与范同武的接触后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身边,范同武很快耽于爱情,而杜艳艳也通过范家的关系网联络了关押洛青的监狱,以一种伤害最小的方式让洛青提前了几个月结束刑期出狱。”   萧翎仔细看剧本中那草率的几页,渐渐对他们之间的戏份有了新的理解。即便这相对于整个剧的格局来说略显荒谬,但却也让他更了解角色的行为逻辑。   杜艳艳作为一个侥幸从地狱逃生的生还者,势单力孤地在社会上打拼,即便她的学历和经历让她无比坚韧,但她没有必要硬着头皮与扳不倒的宗族势力作对。   越是真正吃过苦头的人,越不可能抱有天真的幻想,而杜艳艳从小就是一个不折手段的生还者。她最开始只想用一些小手段将洛青从监狱里救出来,好好照顾洛青,并且达成洛青对她的期望,过上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事与愿违,即便她努力保护洛青,洛青仍然被逼自尽。她走投无路,也失去了对她的良知的唯一掣肘。   萧翎在此刻意识到,杜艳艳确实对小角色洛青有一条感情线。   “哥,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没看出来范同武对于洛青有什么感情。我只知道我喜欢哥哥,我的角色也一定喜欢哥哥,歪打正着了。你不许去应导面前揭我的短呀。”   萧翎被他磨得几乎没了脾气,无奈道:   “拍完这部戏,你再看看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行业。你还年轻,试一试也没关系,学校那边你要记得联系好,休学半年,半年后无论你是否还要继续拍戏,都得回去先把学上完,说定了吗?”   还没等萧翎话音落下,他的小拇指就被勾起来,缱绻地摇了又摇,而后被握紧年轻又火热的掌心里:   “我知道啦,都听你的。”   萧翎明知道他撒着娇胡搅蛮缠,还是摸了摸他的头毛,翻开剧本仔细给他讲接下来的戏份。 第35章 探班-倒v结束   第二段戏份在下午两点多开拍。   洛青被杜艳艳半胁迫地塞进了轿车后座,他坐立不安,浑身都发着抖,嘴唇也青白交加。   “你认错人了,女士……”   慌乱和羞耻之中,他几乎口不择言起来,而前座开车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车子后视镜里照映出男人一双漆黑的虎目,其中的审视和若有似无的不耐让洛青浑身僵硬。他在监狱里屡次被男人施暴,对男性的恐惧达到了顶峰,只这一个眼神,便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他没听清身边的杜艳艳对他介绍男人的话语,他只是青白着脸僵硬地坐在车后座。车子启动,他几乎想要呕吐,而杜艳艳看出了他的恐惧和无措,抬手揩去了双眼中的泪水,眼中流露出坚定:   “武哥,你把我和老师放在便民大院吧,我在那里租了一套房,我和老师暂时住在那里。”   范同武从后视镜向后座瞥了一眼,而后说道:   “回家吧,不碍事。那套房子是爷爷给我买的,我爸妈管不着,你在里面开动物园都没关系。”   他声音低沉,带着戏谑和漫不经心,似乎对女友毫无保留地信任和宠溺。但杜艳艳却并不如何领情,虽然声音柔和下来,眼里却带上了一点儿防备的冷光:   “这样不好吧,武哥,你职业特殊些,我们耽搁你就不妥当了。”   “你是我未婚妻,哪来的你的我的。”   范同武皱起眉,车开得更快些,杜艳艳不说话了,深吸了一口气,去摸洛青瑟缩的、青白交加的手,洛青浑身一颤,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放我……放我下去吧,我有去处,也有钱,不打扰你们了。”   他哆哆嗦嗦地说着,甚至将手伸进口袋,去掏出那罪犯给他的一沓脏兮兮的纸钞:   “我有钱的,你看——”   下一瞬,他面前双目含泪的杜艳艳突然面色狰狞起来,一把拽过他手里脏兮兮的钱,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洛青张着嘴愣在原处,像是被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而杜艳艳将他搂进怀里,大哭出声。   卡——   副导演一声令下,应采君从萧翎身上退开,自己找抽纸擦了擦脸。她的演技出乎萧翎的意料,爆发力极强,方才突然狰狞起来的面色看得萧翎都真情实感地瑟缩了一下,臣服于她突然爆发出的气势里。   “不错,这条过了。我去看看成片,你们俩今天下工了。”   应采君声音还带着鼻音,接过了萧翎递给她的纸。萧翎看着她走向副导演,一时还沉浸在剧情中。应采君演杜艳艳再合适不过了,她们都是极为有力量和生命力的女人。   下戏的林怀羽又歪缠过来,萧翎只能带着大型犬一起回化妆室。两人刚卸掉妆容,余可钦从外面跑进来,对萧翎说道:   “小翎,你粉丝不知道怎么摸到剧组探班了,人不是很多。你要不要出去见一下?”   萧翎皱起眉,低声说:“姐,不是工作室安排的吧?”   余可钦知道萧翎一向不喜欢工作室安排粉丝活动,他自己的粉丝后援会也早早被他解散了。她对着萧翎摇摇头,说道:   “这回真不是。你救小狗的时候被拍了,粉丝定位了宠物医院,找到了剧组的位置。你放心,我打探过了,这些粉丝就是太担心你了,才想来看看你。本来打听打听消息就要走了,我跟她们说你马上下戏。”   余可钦说道。她是希望萧翎去见这些粉丝的,都是萧翎的资深唯粉,余可钦卧底的粉丝群里的资深粉丝了。如今萧翎有这样一点私图互动和正向曝光,对于他的舆论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了姐,叫小陈帮忙定一些热奶茶和小点心吧,天气太冷了。”   “嗯嗯,我刚才就订了。你去见她们吧,只签名和合照就行。我叫小陈拍几张你的照片,工作室宣发用。”   说完,余可钦就离开了化妆间。萧翎换下戏服,正准备出去与粉丝见面,林怀羽挤挤挨挨地粘上了他,不肯离开:   “哥,你去见粉丝,带上我呗。”   “粉丝里面会有人拍照的,你忘了你领奖时怎么大放厥词了?”   萧翎敲了敲林怀羽的脑袋,又想起他在受采访时留下的类似于表白的话,感到一阵无可奈何的头痛。他不想跟林怀羽挑明少年人的心思,含糊掉了后半句话,低声说道:   “被看到不好。你在这里等我,过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西北的烤羊很好吃。”   “我不。”   林怀羽倔脾气上来,对萧翎也不言听计从了。他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萧翎脸皮薄,即便他一直打直球,萧翎也会把场子圆过去,左右不肯与他确立关系。   他虽然年少,却也知道若是等不到肯定,把外部的关系做实了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在萧翎公开了他和唐禹坤的亲密,以至于全网都默认萧翎和唐禹坤是一对儿之后,林怀羽实在坐不住了,才做出了公开表白的荒唐举动。   少年人最不缺乏的就是一往无前的热情。他知道按照萧翎的心软和他对自己的照料,只要自己坚持缠着他,总有一日萧翎会同意与他在一起,这一点他比唐禹坤更有竞争力,因为萧翎将他当作需要保护的弟弟看,是真心实意地不忍心让他受到一点儿委屈的。   萧翎的粉丝若是在萧翎身边儿看到他,那他们的关系在网友眼里就基本上做实了。而且远在国外谈项目的唐禹坤看到这条信息,恐怕也得按捺心中的想法。   小狼狗满怀信心地想着,缠得萧翎寸步难行,不得不将他一起带到了粉丝面前。   组织这次探班的正是萧翎粉丝群的群主羽毛扇。羽毛扇是一个研一学生,寒假回老家休息,她的老家恰好就在剧组附近的城市。她看到了萧翎带着小黑狗就医的消息,萌生了来剧组探班的想法,和同粉丝群的几位管理员商量过后,准备一起来看看萧翎的现状。   她们大多数都是学生和刚工作没几年的女孩,除却一个有追星经验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剧组探班,七八个女孩都显得有些胆怯,东张西望的样子吸引了保安大叔的怀疑,若不是恰好遇到余可钦和探班剧组其他女演员的粉丝,他们可能已经被赶出去了。   萧翎看着天气太冷,不希望一些女孩子在剧组外面等太久,带着他家大号拖油瓶一路小跑到剧组外。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突然看到萧翎向她们跑过来,一时都睁大了眼睛,双颊泛起红晕。冬日北方光线不足,空气也灰蒙蒙的,给萧翎的身影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哇——”   来的粉丝很多都是第一次见萧翎真人,只觉得他比影视作品和网上的图片还要好看许多倍,群主羽毛扇被她身后的姐妹推了一下,才涨红脸跟萧翎打招呼:   “翎哥,不……不好意思呀,我们没打招呼就来探班了。我们喜欢你很久了,前几天出了那个事——嘛,我们很担心——不过看到你还好我们就放心了!”   她说得磕磕巴巴,她身边的女孩也不知道说什么,一位点头,一双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翎。   “谢谢你们关心——你们怎么来的?住的地方安全吗?”   萧翎抿嘴笑了一下,问起女孩们的住宿来。他们剧组拍摄的地方是一座经济不太发达的小城,青壮年人口大多数都外出打工了,剧组离城区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几个年轻女孩出行,恐怕不是很方便。   “没事——哥,我们住在隔壁西市的酒店里,一会儿约了车来接我们,不碍事的——谢谢哥哥关心我们。”   羽毛扇的闺蜜结结巴巴地说,她长了一双微微下垂的小狗眼,被萧翎的关心感动得眼泪汪汪,萧翎对她微微一笑,说道:“工作室是不支持大家探班的,剧组拍摄的地方又很偏远,你们要注意安全——下不为例。”   就在这时,小陈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拎着一大堆奶茶和小蛋糕。还没等到他跑到萧翎身边,手上的东西就被林怀羽接过了。他轻松地单手提起把小陈累得手臂酸软的两大袋子,从袋子里取出奶茶和蛋糕点心,笑容满面地分给萧翎的粉丝:   “谢谢你们来给哥哥探班。”   被萧翎的温柔和体贴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女孩们愣愣从一个一米八几,帅得离奇又非常让人眼熟的年轻男人手里接过奶茶和点心,过了好久才有一个女孩反应过来:   “呃,你是那个——林、林怀羽?”   她一提起这个名字,其他人才回过神来,目光在林怀羽和萧翎身上来回扫视,把萧翎看得不自在起来,主动解释道:   “怀羽是来剧组演戏的,赛事结束,他也想做演员。你们不要说出去,好不好?剧组的事是要保密的。”   女孩们互相看了看,楞楞地答应下来,但心里谁也没信这话。林怀羽可是萧翎一大绯闻男友,在颁奖典礼上的公开表白轰轰烈烈,而且作为萧翎的粉丝,谁也不会忘记林怀羽的另一个身份——小号君的弟弟。   羽毛扇做着脑内风暴,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萧翎道:“翎哥,可以给我们to签吗?合……合照可不可以?我们不外传的。”   还没等萧翎回答,林怀羽还嫌自己的戏份不够足似的,抢着回答道:“哥哥就是来和你们合照的,总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外传也没关系哦,只不过不要暴露剧组的地址,否则就太麻烦了。”   萧翎也笑着说当然可以,一群激动的女孩捧着奶茶和蛋糕,掏出手机和萧翎合影,而林怀羽在大家合照的时候也挤进了镜头,贴着萧翎笑得灿烂。   小陈咔嚓拍下这一幕,等着拍摄结束,萧翎离开剧组时放在工作室的官方账号里宣传。而萧林的粉丝小姑娘们也顺利拿到了合照和to签,不过让她们五味杂陈的是,to签上硬是都挤上了林怀羽的签名。   “我也给你们签上,我这么帅,很快就火了,以后我和翎哥的合签可就很值钱啦!”   他一本正经地用帅脸说着自卖自夸的话,让萧翎的粉丝即便有点儿嫌弃他丑了吧唧的签名,也没好意思开口,反倒一个个被他逗得呵呵发笑。萧翎觉得他有点烦,揉了他脑袋几次,被一旁举着照相机的小粉丝收入画面。   唯粉羽毛扇捧着自己被林怀羽污染的to签,心中无数次安慰自己林怀羽好歹刚为国夺金,也算有些名气,不过心里仍然哀嚎不止——天知道,这可是萧翎亲手递给她的to签!就这么被其他臭男人的丑签名污染了,呜呜呜,就算——就算他是萧翎老公,也太过分了!   而且林怀羽写的汉字真的很丑!就算他以后火了,也没人会想要这笔破字的签名!   羽毛扇强颜欢笑,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热乎乎的奶茶。而后红着脸将自己给萧翎的信和小礼物塞到了萧翎手里。其他女孩子也纷纷给萧翎递了信和小礼物。   萧翎从小在a国长大,还是保留了一些当地的习惯,收到礼物当面就拆开了。大多数礼物都是一些小狗玩偶和女孩子自己画的画和针织物,萧翎当面便表达感谢,有一个女孩送了一支价格不菲的表,萧翎没有收下,当即退还了回去。   “可是其他人送的礼物你都收了,翎哥,你收下吧,这块表是你平时带的牌子呀,这个是新款。”   萧翎摇摇头,亲手将表塞回了她手里,说道:“那些不是我自己买的呀,都是工作室接的推广和代言。我不能收粉丝贵重的礼物,心意收到了,对不起。”   那女孩还想说什么,被同伴制止了。萧翎一直陪她们说话儿,直到接她们的车来了,才挥手与她们道别,嘱咐道:   “不要来探班了。照片你们可以发到网上,但不要暴露剧组的地址,也不要鼓励大家来探班,人来的多了,给剧组带来很多麻烦的。谢谢你们喜欢。”   女孩们恋恋不舍地上车离开,林怀羽又缠上来,握住萧翎的手,酸溜溜道:   “哥哥对粉丝真好呀。” 第36章 发泄   “粉丝的喜爱是很珍贵的,如果你以后火了,一定记得珍惜大家的喜欢。”   萧翎和小陈道别,便拉着林怀羽一道向停车场走去。林怀羽摸到他的手,触到一手冰凉,连忙将他的手捧到手心,细心暖着。   “不冷了。”   萧翎总觉得这姿势太暧昧,一味躲闪,但林怀羽执意不肯放手,两人拉扯之间,打打闹闹地走到了停车场。   正如林怀羽所料,他们晚上吃完晚饭,一起去酒店休息的时候,便能刷到粉丝发出来的合照了。林怀羽那张年轻帅气的脸赫然挤在萧翎的脸旁边,两人之间格外亲密。   萧翎的粉丝群不出意料地炸了。大家纷纷哀嚎,声讨去探班但不叫姐妹一起的粉丝,但网友却更多地盯上了和萧翎姿态亲密的林怀羽。   群主羽毛扇不敢看粉丝群,她知道自己群里一定有很多要好的姐妹猜出她最近正在远行,或许能顺藤摸瓜猜到她就是今日探班的人之一,她可不敢在此时出去招眼。   但她坐得住,一起去探班的姐妹却有很多坐不住了。今日给萧翎拍了很多照片的粉丝没忍住将萧翎的高清美图上传了社交网络,瞬间获得了成千上万的点赞,大家纷纷问这是不是萧翎的近期照片,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又盯上了与萧翎举止亲密,正在分发奶茶和小蛋糕的林怀羽。   萧翎的粉丝群彻底炸了,一秒钟涌现数十条讨论,大家纷纷哀嚎道:   “官宣了?澄清了?前夫哥真的被弟弟偷家了!”   照片发布两个小时之后,「弟弟偷家」这个热搜默默爬榜,爬进了文娱热搜前三,吃瓜群众不明觉厉,点进去却发现网友正在里面疯狂玩梗,几条热门帖子全都是嫂子文学。   「嫂子开门,我是我哥」   「哥哥别闹了,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嫂子爱的人是我,哥你放手吧。『配图:林怀羽揽住萧翎的肩膀』」   ……   网友玩梗玩到飞起,无数人一边官宣一边@前夫哥。林怀羽和萧翎下榻的地方是隔壁市的连锁酒店,林怀羽是这里的会员,给两人开了一个套间。在萧翎去洗漱时,他正偷偷翻看着手机,看着网友一条条的评论发笑,一边还不忘藏起萧翎的手机,免得他一会儿发现了自己的小伎俩,将自己赶出房间。   萧翎把头发吹得半干从浴室出来,林怀羽连忙将手机藏到身下,胀红着脸往浴室跑,路过萧翎的时候还偷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萧翎被他吓了一跳,脸也蒸红了,有些无语地瞪着他匆忙跑进浴室的背影,无奈在沙发上坐下了。两人洗完澡,一起依偎着看了一部老电影,放纵地吃了两大碗冰激凌和爆米花,才在林怀羽的依依不舍中各自回房入睡。   他们谁也没来得及发现,小号君在九点半的时候突然直播,充满怨气的字迹几乎冲破屏幕,洋洋洒洒地控诉两人荡无廉耻地恶行。着重点出了萧翎对他的始乱终弃和林怀羽的□□无知,其中引经据典,又牵扯出了好几段往事,直让吃瓜路人大呼过瘾,更是连夜将萧翎、林怀羽送上了五条热搜。   晚上九点半,就在大家玩嫂子梗玩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沉默已久的小号君突然直接开播,连个招呼都不打。   但这种事向来不需要小号君主动宣传,因为无数爱好吃瓜的网友早早就盯上了小号君,很多一路吃瓜,从不停歇的网友将他设置为特别关注,一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刻点进去观赏。   小号君乍然开播,又是在林怀羽和萧翎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正中了吃瓜群众的下怀。他们纷纷涌入小号君的直播间,却发现今日的直播间场景和往日有所不同。   之前小号君直播的时候,基本上只有小号君写字的左手、纸张和笔入境,这次却多了一片桌案,和半个入境的相框。   相框之中,一个瘦弱但样貌极好的男孩坐在草坪上,一个比他高大些的,没有被摄像头照到的男孩将他圈在怀里。大家立刻被这个材质不明但一看就十分昂贵的相框所吸引,也辨认出了露脸的男孩正是年少的萧翎。   而照片上另一个男孩的脸却在屏幕之外,观众只能看到他的手臂紧紧搂着萧翎的肩,手也握着萧翎的手。   萧翎在他的怀里笑着,表情有些羞怯,但脸色仍然是苍白的,看得出身体并不太好,手背上还带着掩盖针孔的纱布。   这张照片几乎完全证实了小号君之前关于萧翎年少时重病的爆料,姿态这样亲密的照片也证实了小号君“前夫哥”的身份。即便这所谓的恋爱关系应该是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前夫哥自己杜撰的,但这其中包含的信息却让网友欲罢不能,让他们一口一个“前夫哥”地叫着,丝毫不介意捧捧小号君的场,以便获得更多信息。   画面开始,小号君没有像往日一样直接落笔,反而是用他的手指触碰了相框中萧翎青涩的面容。他并不是用手指轻轻地触碰那相框,反而是用指腹重重摩挲相框中萧翎的眉眼,过了许久,他才重新拿起笔写道:   【萧翎不可能答应林怀羽的追求,即便他再恨我,他也不能这么对我。   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他这么恨我。】   这两句话一出,弹幕瞬间充满了表示无语的“……”。一位网友顶着被清出直播间的压力发道:   “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他,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很吓人。”   “是啊,他摩挲照片中萧翎那几下,我说实话屏住呼吸了。”   “咱前夫哥的精神状态真的很有问题家人们……”   “所以,萧翎还是快跑吧。”   劝萧翎快跑的观众很快被直播间管理员踢出了直播,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观众无语凝噎,弹幕都少了不少,无数双眼睛盯着前夫哥落下的字迹。   【萧翎多情,我不是第一日知道了,但我从来没有怀疑他竟然对林怀羽都有那么多容忍,他们还是因为我而相识的。林怀羽小我七岁,小萧翎五岁,他与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健康的,完整的,轻而易举地讨得所有人喜欢,包括母亲。我知道因为我的心理问题,母亲对我一直有愧疚,林怀羽的存在弥补了她所有的遗憾。   我知道母亲将更多的爱给了林怀羽,留给我的只有愧疚和忍耐,久而久之,母亲身边儿的人几乎都忘了母亲还有我这么个长子,只记得能讨所有人喜爱的林怀羽。但我并不在乎。   林怀羽可以博得所有人的喜欢,但我有萧翎,自此,我便没有任何低他一等的成分了,在被人爱这件事上,我们是平等的。   可是他偏偏要来招惹我的萧翎。   他们有多可恨,当年我竟然被萧翎三言两语糊弄,从而毫无察觉。或许他们早就有所勾连,比我那日看到他们泛舟湖上更早。林怀羽在中学时还参加了赛艇队,他引着前一天晚上刚发完烧的萧翎去吹潮湿的湖风。他有多无知,又有多幼稚,却让萧翎背着我偷偷跑出去,直到天色擦黑才回来。   我站在客厅里等着他们,林怀羽恬不知耻地仿若无事发生,扑到母亲怀里撒娇。萧翎倒还有几分眼力,难得老实地吃完了他的配餐,就老老实实回了房间。他大概以为自己会被我惩罚,因为今日的放纵而关紧闭,但我没那么做。   我让他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今日他做了什么,和林怀羽说了什么,每一个字都不能漏下。或许我是在担心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我更焦心的是他做的不是我为他安排好的事。这几乎让我焦灼不堪,以至于我要求他重复了三遍他在离开我的三个小时里做过的事。   我不懂他为什么哭了。自打过了十三岁,他就很少哭,因为我把他保护得很好,不是吗?他哭着说他再也不会和林怀羽出去厮混了,他说他没有想要带坏我的弟弟。   我纠正他,我说我是担心林怀羽带坏了他。他只是哭,又发了脾气,不肯让我抱着他睡了。我想那又是林怀羽对他的坏影响,这令我很暴躁,几乎强迫他像往日一样在我怀里入眠。他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我却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说他不会再和林怀羽厮混,他答应过我,我信了。   可是如今呢?萧翎,如果你有朝一日看到这些,我只想知道为何当年的一切都不算数了?为何你可以这样对我,林怀羽到底有什么好?   你当年离开我,是他和母亲帮你的吧?是他给了你钱,从我这里拿走了你的证件,也是他鼓动你生出异心。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而你当初却骗我说你只是想回国看看你母亲出生的地方,想回去用我教给你的商业知识,为我创办的公司拉投资。萧翎,你真是个骗子。   是他们带坏了你,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是同谋。   没有他们,你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   直播结束,屏幕骤然黑了,最后几条白色弹幕展示在黑屏之上,显得格外刺眼:   “卧槽……我觉得前夫哥疯了,他到底在写什么啊,有没有人管管!a国不是号称儿童保护工作做得很好吗,谁来救救小萧翎啊!”   “没有他们是什么意思……我好害怕,感觉是一张死亡名单”   “救命,救命,救救林怀羽,救救萧翎!”   “前夫哥你要干什么啊??”   “感觉可以上法治热线了。”   “可能只是在发泄吧,写写而已,不会真的……吧?” 第37章 威胁   次日早晨,萧翎凭借生物钟醒来,他翻了个身,发现床垫的另一边还温热,就知道昨夜林怀羽又趁他睡着偷偷跑过来和他挤一张床。   他有些无奈,耳边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他下床穿鞋,向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走近套件的阳台,就听到林怀羽低声打着电话,眉头紧皱,神色不耐。   “哥,你没权力管我,妈妈对我做的事没有意见……对,我和翎哥在一起。”   萧翎准备拉开玻璃门的手顿住了,他愣在原处,浑身僵硬,心里已经猜到和林怀羽通话的人是谁了。   “不,哥,我不去岳氏集团工作,我要和翎哥在一起,他喜欢做演员,那我也做演员……你也不要再发那些奇怪的东西了,你只会让翎哥想起以前你对他做过的过分的事。他不喜欢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嗯,他不想见你。哥,你镇定点,我——诶,翎翎,你醒了?”   萧翎惨白着一张脸站在玻璃门外,林怀羽见他神色不对,顾不得挂掉电话,就拉开玻璃门,伸出温热的手触碰他的脸,而萧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劈手夺过了林怀羽还未挂断的手机。   “翎翎。”   电话对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低沉男音,熟悉到让萧翎的心脏开始抽痛起来,浑身上下仿佛被看不见的铁链绑缚,挣脱不能,喘不过气来。他推开了林怀羽,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一下,而后说道:   “你想要什么,岳云琦。”   真奇怪,这几乎是萧翎第一次叫岳云琦的全名。   “翎翎,你为了他这么跟我说话?就为了林怀羽?”   “不!”萧翎下意识地反驳,更用力地推开了凑上来想要抢话的林怀羽,几乎来不及去看林怀羽露出委屈的脸,而是折身回到卧室,将林怀羽关到了门后。   他不能让林怀羽继续毫无防备地同岳云琦接触了,每一次林怀羽叫岳云琦哥的时候,萧翎都会不受控制地想到他觉醒时看到的画面,想到岳云琦冷漠地看着林怀羽被殴打和拖拽,评估般地审视着林怀羽的痛苦。   他不配做林怀羽的亲人,林怀羽必须远离这样的人。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岳云琦,和其他人无关。你即便针对我,也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萧翎冷下声音,刚刚起床的嗓子干涩,带着些许沙哑,而对面的男人沉默片刻,说道: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萧翎?你离开我之后,你过得自在吗,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了吗?”   萧翎没说话,而岳云琦继续说道:   “这些年你吃过不少苦吧,翎翎。娱乐圈鱼龙混杂,资本横行,就连叶裕清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货色都可以诬陷你,贬低你,而有谁能真心帮你呢?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哪儿会遇到这样的委屈。我曾经将你保护得滴水不漏,你——”   “岳云琦,”念出这个名字时,萧翎心中仍然有杂念未散,但他的心却越发坚定了:“这是我选择的路,岳云琦,我不希望你干涉我,欠你的钱我已经备好了,六年来你养育我的花销和我的治疗费用,是你的账户一直不接收那笔钱——但不管怎样,我们两清了,岳云琦,不要再来找我了。”   萧翎想要挂掉电话,但他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而岳云琦的声音再次响起,比方才还要阴沉不少,透露着一股子阴郁:   “你敢再说一遍吗,萧翎?你欠我的还清了?”   萧翎语塞,呼吸都缓下来,意图切断通话的手指没有按下屏幕。他确实还不清欠岳云琦的。那不只是治疗费用和多年的精心教养,还有六年来数千个日夜的陪伴。   没有岳云琦,他活不下来的。即便他哥斐荣从齐韵川手里要到了他的治疗费用,但他不觉得自己能独自撑到与哥哥重逢的那一日。他那时只有十二岁,气息奄奄,惊慌失措,重病缠身。   所以即便后来岳云琦做了很多他无法理解的事,齐家和岳家还有深仇大恨,他也无法坦荡地说出此刻他还清了对岳云琦的亏欠。   见他不说话,对面又说道: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拿什么还给我?原来你竟然恨我,翎翎,恨我到要屈尊降贵,去和林怀羽谈情说爱来报复我的程度,你真当他这样的毛头小子能让你功成名就,还是护你一世周全?你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得不到。”   耳听着岳云琦的话越来越夸张,萧翎几乎无法忍耐了,他开口反驳道:   “怀羽不是我报复你的工具!我也从来没想要报复你,你何必侮辱你的亲弟弟?”   “我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弟弟。”   手机对面穿来的话语让萧翎一瞬间冻结了,他几乎又看到未来那个不折手段,戕害亲人的岳云琦,他心中被岳云琦声音唤醒的熟悉感也烟消云散,只留下一片冰凉:   “我和你没话讲,岳云琦,你放过我吧——我是齐家人了,你也动不了我。”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岳云琦缓缓道:   “齐家人?翎翎,我把你教得够好。两天前唐禹坤把响螺湾的地低价卖给了齐盛集团,估价比他购入的价格低了百分之八十,却比如今那个糊弄人的市价高出一倍。这是你和齐韵川谈的筹码吧?你想要他做什么?为唐禹坤保驾护航,是不是有点儿太大材小用了?先不说同盟难防,齐韵川恐怕会成为唐禹坤日后最大的威胁,就说唐禹坤自己虽然被赶出唐家,但他年少结交的人脉也不是死绝了,没有齐家,他照样东山再起,论不着你替他向齐家委曲求全。”   “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是为了帮他,还是——对付我?”   萧翎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他抬手撑住卧室的门框,努力屏住呼吸,不让紊乱的气息暴露了他的慌乱:   “响螺湾项目背后的龌龊,你参与了吗?”   响螺湾项目让唐禹坤的七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只换来了一笔四亿的资金,用来注资新公司的运行。而齐韵川或许是知道齐盛谈下的这块儿地萧翎吃了大亏,便借买下剧组的手笔,给萧翎添了堵,还顺势补偿一部分萧翎的损失。   可是为什么岳云琦对此事了如指掌?响螺湾项目竞标的时候,他应该刚从国外回国,准备继承岳家,他怎么——   萧翎面色苍白,火气却一点儿点儿从心底烧了起来:   “是你,对吗?你——”   “唐家老二要拿唐禹坤开刀,我只是给他指了个路而已,你要将唐禹坤的愚蠢和盲目投资归咎于我吗?”   萧翎听闻这句话,紧紧闭上了眼睛,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浮起——他早该放弃与岳云琦讲任何道理,他是个残缺的人,他没有任何同情、体谅的情绪,即便他对萧翎有千万般执着,但他却也不会真正体谅萧翎的痛苦。   长达数月的筹资,天价的债务,差点毁灭的事业,还有唐禹坤创业的辛苦和萧翎的忧虑,这么多的苦楚在岳云琦眼里只是理所当然和嗤之以鼻。他的感情贫瘠到让萧翎觉得可笑的程度,肆无忌惮的伤害在他眼里只是夺取萧翎关注、毁灭萧翎后路的手段。   他真后悔在年少无知、走投无路的时候,向在树下看书的人畜无害的少年走去。   他走的这几步,将他送入了无法挣脱的牢笼,将他人生中所有值得称道的美好都送进了地狱。   或许他的沉默让岳云琦察觉了不妥,他突然再次开口哄骗道:   “翎翎,和我见一面,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你和林怀羽没有发生关系,对吗?你看不上他的,我把你的眼光训练得很高,他这不知所谓的性格永远不该入你的眼。齐韵川和你有杀母之仇,你与他同谋无异于与虎谋皮,并不安全。回到我身边吧,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萧翎双目泛起了血丝,一字一顿道:   “岳云琦,我的人生选择不是可以放在你的谈判桌上谈判的筹码。我选择付出的感情,我选择的人,也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再也不是了。”   他说着,挂断了通话。林怀羽的手机在他微微颤抖的手指中间夹着,好几次差点儿滑落在地,而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手机,比手机更冰凉的手被使用时间过长而发热的机器熏蒸出了一点儿热度。   卧室门外,林怀羽轻轻敲了敲门,说道:   “翎翎,早餐好了。我刚才出去晨跑时买了这边的特产,刚才要酒店帮忙加热了一下。”   萧翎听到林怀羽的话,连忙用手指揉了一下眼睛,然后打开门将手机递还给林怀羽:   “让你久等了。”   “等翎翎,就算等一万年,我也愿意。”   大狗狗很快缠上来,带着冲澡后沐浴乳的香气。萧翎推了一把没有推开,说道:“叫哥,怎么越来越黏糊了?”   “可是粉丝都叫你翎翎。”   林怀羽眨巴眨巴狗狗眼,缠手缠脚地跟着萧翎去了浴室洗漱,然后坐在了套房的餐厅里吃热腾腾的早餐。   他没有提起萧翎和岳云琦通话的事,但却一直在观察萧翎的表情。萧翎吃完汤面,拍了拍林怀羽的手机,说道:   “以后岳云琦的电话,不要再接了。他不是你哥,他是岳家的掌权人,你以后要保护好林女士,保护好自己。” 第38章 牢笼   萧翎皱着眉,脸色仍然是苍白的,嘴唇却因为方才吃早餐而变得红润充血。   “我哥这次发病,吓到翎翎了,是不是?”   林怀羽并没有理解萧翎话中的含义,反而小心翼翼地企图安抚他。也是,岳云琦是林怀羽的亲哥哥,即便他们姓氏不同,生父不同,他们都是林女士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们之间因为母系的血缘链接,有着天然的同盟关系。   林怀羽青春年少,二十年来顺风顺水,天赋异禀,他对身边的亲人怀有亲切感和信任,本是无可厚非的事。   萧翎想不出办法阻止林怀羽接触他的亲生哥哥。   “怀羽,有些病症是没有办法医治的。”   他含糊地说,而林怀羽握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说道:   “我知道他吓坏你了。他说出这么多私密的事,对于他或许无关紧要,可是对于你这样的演员来说却不是好事。妈妈已经在跟他接触了,想要他停止这些直播,你不要担心。”   “不是这回事。”萧翎无奈地撑住桌面。他没法跟林怀羽解释自己的恐惧,更没法直接告诉林怀羽,几年之后岳云琦会称霸商界,拳打齐家,脚踩外国寡头,成为福布斯榜上经久不衰的启明星。而他们这些小炮灰给他当垫脚石都不配。   即便萧翎说了,他们也不会信。他们只会觉得萧翎在开玩笑,因为在这个时候,谁都觉得岳云琦不过有一些投资和经商的头脑,并且趁岳家疲软之际力挽狂澜,成功接手了岳家而已。充其量不过在一堆世家子中比较出色。   “他想发什么,你就让他发什么吧。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与他起冲突。只要——”   只要他不闷不作声地发疯将所有人逼得走投无路,发点直播又算什么?   林怀羽起身走到萧翎身边,从背后环抱住萧翎,将带着佛手柑香气的脑袋埋进萧翎的肩窝,轻声道:   “翎翎,你不要怕。当年是妈妈和我没看出他发病,将你留在他身边,吓坏了你。当时我们能帮你离开他身边,不让他继续打扰你的生活,之后也会这样做。你是自由的,妈妈其实对你一直心怀歉意,但你却执意不接受她的补偿。”   萧翎听到这些话,自然也软下目光。他怎不知道林女士对他饱含善意,而林怀羽又为他做了那么多事。遇到他们,是他的幸运。   “林女士当年救我,我几乎就将她当做自己的妈妈了,怎么还好意思跟她要钱呀。”   林怀羽收紧手臂,将鼻尖儿埋进萧翎的发丝:   “妈妈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少年人的热忱让萧翎招架不住,脸上泛起了红潮,过了片刻才佯装不耐道:   “收拾一下,我们该回剧组了。耽误了应导的行程,她会扒掉我们的皮。”   ……   接下来几日,剧组完成了大部分萧翎、林怀羽和应采君互动的拍摄。   好几日接连不断的拍摄被剪成两集的内容,涵盖了萧翎饰演的洛青被应采君饰演的杜艳艳接回家后的情形。   洛青被迫寄人篱下,刑警出身的范同武对他态度防备,几乎让他在恐惧和羞愧中坐卧难安。范同武和杜艳艳都有公职在身,无法长时间待在家里,杜艳艳就索性将洛青锁在家中,防止他离开。   青年恋人温暖的爱巢成了洛青新的监狱。他尝试着与杜艳艳交谈,请她放自己离开,或是让他去找一份工。可杜艳艳性格刚硬,她对洛青有着愧疚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让她对洛青的保护欲到达了顶峰。   她知道迫害洛青入狱,并且在监狱之中折磨洛青的黑恶势力不会放过洛青,或许会对他下杀手,而她不愿冒险,更无法忍受无知的路人对于洛青罪犯身份的歧视。   洛青不愿仰人鼻息,更觉得自己一个刚出狱的罪犯居住在范同武和杜艳艳两位公职人员的家里,若是传出去会给他们添上许多麻烦。他几乎下跪祈求杜艳艳放他离开,可却招来了杜艳艳几乎歇斯底里的愤怒。   在她无望的少年时期像天神一般拯救她的小老师如今如此自然地双膝触地,佝偻着身体乞求,像是在反复的暴力中学会伏低做小的野狗。杜艳艳心里升起火气,指甲几乎掐进洛青的皮肉,将他推搡进客卧,用被褥将他捆缚在床上。   若不是范同武恰好在这个时候回家,阻止了杜艳艳,洛青或许又会陷入恐惧的深渊。附在他身上面目狰狞的杜艳艳让他觉得陌生,他吓得噤若寒蝉,只觉得拳脚或者更糟的东西就要落在他身上。   范同武安抚好了未婚妻,神色复杂地抱臂靠在客房的房门上,看着脸色惨白,眼神惊慌的洛青。   多日相处,再加上他复查当年之事,他已经不会把眼前饱受摧残的男人和罪犯联系在一起了。杜艳艳是对的,她的老师和光同尘,一身正气,是被迫害才沦落到这个境地。   “你当年是因为手里有落霞镇人口拐卖的证据,才被陷害入狱的吧?我查了你当年的卷宗,提供证据的人一半因为落霞镇一年前人口买卖罪被捕入狱。”   他话说到此处,洛青已经浑身颤抖不止,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双手抱住脑袋,动弹不得。   “我……我犯了强女干罪。我犯了强女干罪……”   他喃喃重复着,就像当年他被迫认罪时一样。范同武脸上带着讥诮,眼里却滑过一丝深切的不忍:   “得了吧,你这样的文化人,被别人强女干还差不多。艳艳也能轻易把你——呃。”   他突然止住话头,尴尬地抬手挠挠头。他自己未婚妻疑似对眼前的男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而他还差点儿开了两人的黄腔,实在是头顶冒绿光,贱得慌。   看着浑浑噩噩的洛青,他转身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又拿出两片安眠药递给他,说道:   “艳艳工作压力大,你别见怪。但她有一点说得没错,你留在家里比较好。如今你这样的身份和状态不好找工作,即便你是京大的学生也没用,正经地方不会要你,出苦力的活计,艳艳也舍不得。这房子又不要钱。”   见洛青神智不清,他索性将安眠药塞进洛青口中,又强硬地喂下牛奶。他本就是长在军属大院的粗人,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动作也简单粗暴。   次日,杜艳艳只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而洛青不得不接受她强硬的安排。三人就这么接连度过了几个月,洛青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小心翼翼地用厨房为两人准备食物,打扫房间。他只是想稍微报偿一点儿他们的恩情,却让杜艳艳看到了将他留在家里的希望,而范同武不知为何,对此事保持了默认的态度。   半年后,洛青在反复请求中,终于被允许出门,但仍不被允许务工。他没办法,只能在范同武和杜艳艳有空时,被两人带出屋子,或是去买食材,或是去看新奇的表演。   接近千禧年,城市建设高速发展,一切都日新月异。洛青懵懂地走在街上,一只手腕被杜艳艳死死扣着,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只范同武买来的冰激凌。粘稠的牛乳液化掉了,落在他泛红的指尖。   可好景不长,范同武的父母终于对儿子妥协,接受了杜艳艳这个出身十分低微的儿媳。家里答应为他们办婚事,可却也发现了杜艳艳这个年纪不大的“族亲”洛青一直和他们小夫妻同住的事实。   范家家大业大,范同武的祖父还没有退下来,虽然比不上九十年代发家的商户那么豪横,但也不缺一套房子给儿媳的亲戚住。可不知怎么回事,小两口并不愿意让洛青搬出去,惹得长辈十分莫名。   范同武的母亲最终在市老年大学为洛青安排了一个打扫庭院的工作,这个工作是有员工住宿福利的。可无论是范同武还是杜艳艳,都没有跟洛青提及的意思。范母在两人不在家时上门,还被大门上的锁挡在了门外。   她叫警务员将门锁敲开,皱着眉进入了儿子与儿媳的房子。她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才将目光落在了局促不安,自惭形秽却难掩出尘容貌的洛青身上。   她看着门外的锁,怎么还不明白事情和她预测的有所不同。或许不是什么不要脸的落魄亲戚死皮赖脸地占便宜,而真相恐怕更难以让人接受。   她声音平淡地坦明身份,并告知洛青下周去新工作报道时,没有错过洛青骤然亮起来的眼眸。她心中更加慌乱,转身离开,夜里却接到了来自儿子急躁的询问电话。   她装作不知情,可却从儿子越发急躁的呼吸声中知道,此事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挑破太令人难堪了。杜艳艳听闻此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与范同武离婚,范同武自然拒绝,而洛青却几乎被两人逼疯了。他第一次不顾任何体面,在杜艳艳面前声泪俱下,请她不要因为他毁掉自己的生活。   洛青说,我当年那么努力帮你,若是一切又因为我而毁掉了,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他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让夫妻二人都偃旗息鼓,杜艳艳坐了一夜,终于在次日同意了洛青出去工作,但要求洛青每天必须回家。   洛青不觉得他们夫妻的家是自己的家,但他迫于杜艳艳的压力,不得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   三人合拍的戏份结束,萧翎得到了一个长假。应导给他下达了新的任务,先在一个月内增重十斤,回来补拍洛青的结局。而后再增重五到十斤,进组拍摄洛青初次登场,到山村当小老师的戏份。   能暂时离开剧组去拍摄广告,换一换心情,余可钦和小陈都高兴的不得了,林怀羽却大意失荆州,发现自己的戏份还要继续拍几天,当即垮了脸,抱着萧翎不肯撒手。   萧翎不以为意地安抚几句,而后拖着行李上了回京的飞机。广告拍摄很顺利,而他却在拍摄结束时接到了一通齐韵川的电话。   “翎翎,明天我派人接你,来马场一趟。哥哥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第39章 马场   萧翎没有拒绝齐韵川的邀请。一来他心里惦念着给唐禹坤一笔后续投资,二来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用齐韵川来阻挠岳云琦,那他就不能和齐韵川彻底撕破脸。   次日,几辆黑色商务梅赛德斯停在了酒店门口。萧翎的房产在之前欠债的时候已经抵押给银行,换了两千万的流动资金,后来萧翎的欠债全部被齐韵川平了,房产又回到了萧翎名下,但萧翎昨日回来得匆忙,只能和余可钦在机场附近的酒店凑合一晚。   萧翎没吵醒睡懒觉的余可钦,只给她留了个纸条,便独自上了车。开车的人是齐韵川的外国保镖,整个过程除了在萧翎露面时称呼他为小少爷以外,一路沉默寡言。   车行半小时后,萧翎进入了一片私人马场,在寸土寸金的位置占了一大片土地,从喧嚣的城市瞬间到了宁静的草场,几栋风格各异的建筑错落在湖边,在冬日里仍然添上一抹亮色。   萧翎与唐禹坤来过这片马场。这私人度假村离城市很近,却只接待俱乐部里的贵客,明面上是用来疗养的地方,实际上是富人玩乐消遣之所。   上一回,被逐出唐家的唐禹坤能带萧翎进来找剧方投资人,还是寻京中朋友的关系混进来的。   比起上次遭受的待遇,齐韵川的一排商务车毫无停顿地驶入了草场,沿路的服务人员甚至都在车辆经过时停顿弯腰,以示对贵客的恭敬。萧翎心里万般不适,他受过教育,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阶级差异带给他的人上人的感受。   车子一路开到了马场,工作人员直接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牵到萧翎身边,说道:   “小少爷,这是齐先生为您选好的马匹,是马场里最听话的小母马,她会带您去马场中找到齐先生的。”   萧翎无奈,只能翻身上马。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了,身下的马儿倒真如工作人员所说,情绪十分稳定,一动不动地等待他的动作。   他坐稳之后,伸手摸了摸马儿的侧颈,马儿便小跑起来,向冬日色泽寡淡的草场跑去。   他靠近时,齐韵川正在与几个人交谈,萧翎在离他们十米的时候控住马儿,翻身下马,一旁的工作人员立刻将马儿牵去别处了。   齐韵川回过头来,对萧翎笑道:   “翎翎,过来。见一见傅叔,云女士。”   萧翎靠近,上前一一握手,与没有被齐韵川介绍的各位也一一见礼。在觉醒后,萧翎更加清楚齐韵川的破绽。他其实没那么害怕齐韵川了,特别是在看过了齐韵川的失败之后。   齐韵川是天之骄子,也正是因为他的聪慧和不可一世,使他从不将一些细枝末节放在眼里。就比如现在,他甚至只给萧翎介绍了两个在场地位最高的人,将其他人视若无物。这种过分的目空一切最终也成为了齐韵川,和齐家毁灭的根源。   但萧翎无意和齐韵川一起毁灭。他态度恭敬地和在场所有人打过招呼,方才退回了齐韵川身侧。齐韵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不鼓励也不阻止。在场的几位长辈你一眼我一语地夸赞起萧翎来,多数围绕着他的长相和得体,齐韵川笑着一一应了,只说家里孩子还要拜托各位叔伯姑姨多多照料。   末了,齐韵川和傅家话事人攀谈起来。傅菁风年过五十,保养得宜,是b城数一数二的地产商,也是这片疗养院、马场和度假村的主人。   萧翎从工作人员手里牵过了马,也翻身上马跟在了齐韵川和傅菁风身后。   “韵川可当真要转让俱乐部的股份给家里孩子?”   傅菁风话中透着一股惊讶,回身看了一眼萧翎,有意无意道:   “如今俱乐部虽说不是什么日进斗金的行当,但这些年分红也不是小数目呀,韵川当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一家人左手倒右手罢了。翎翎今日也叫傅叔看过了,是个老实孩子,就是心里没什么主意。不过没主意也有没注意的好处,日后也就靠家里吃饭了,傅叔可要多多帮衬一二。”   萧翎这回儿才确定,齐韵川和傅菁风这是要将齐家在俱乐部的股份转移到他的名下。他不知道这种私人俱乐部具体市值,但他却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不明白齐韵川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补偿响螺湾他和唐禹坤的损失,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他都不想接受。   “傅先生……哥哥,我只是个演员,没有经营的经验,也没有兴趣打理这些产业,哥哥还是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吧。”   他突然开腔道,惹得前方骑马慢行的两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齐韵川的神情带着玩味儿,傅菁风则笑道:   “韵川还真是谦虚。齐家孩子哪有没主意的,一个个主意可都大着呢。”   “是我没教好了。大人说话也要插一嘴,可不是齐家的规矩。”   齐韵川笑着说,声音在冬日的风里渗着寒气。而三人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道更冷的声音说道:   “齐董确实不教不养,哪儿来的立场置喙翎翎的规矩?若要说是哪家的规矩,也是我们岳家的。”   萧翎还没来得及反驳齐韵川,就听到让他如坠冰窟的声音。他有几年没见过岳云琦了,他离开岳云琦的时候,岳云琦还在a国创业,受林女士的制约,无法把手伸到国内来。   而如今,他已经是岳家的话事人了。岳家曾是c国北方数一数二的家族,即便在上任话事人的手中没落,依旧占领许多领域的资源。萧翎即便没有觉醒,也知道目前的岳云琦对他们的威胁,更别提他已经觉醒,深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而他对岳云琦的恐惧远不止于岳云琦在商界的能力和他世界之子的光环。萧翎更恐惧的是岳云琦本身,他那无孔不入的控制和令人窒息的情感。他不敢抬头,本能般的夹了夹马腹,温顺的枣红色马儿小跑几步,用脑袋蹭了蹭齐韵川□□的黑色骏马,心领神会地带着萧翎躲到齐韵川身后去了。   “翎翎,”岳云琦在不远处轻声唤萧翎的名字,让萧翎握紧缰绳,一言不发。傅菁风左看右看,有些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的机锋,好脾气地笑了笑道:   “你们年轻人聊,这冬天风也太大了,也就韵川这种身子骨硬朗的会想来骑马。我们老喽,回去泡个温泉暖暖身子。韵川,之前我们谈过的事我代董事会应下了,你的家事我可不掺合了。”   “谢谢傅叔。”   齐韵川一颔首,与傅菁风道别。他看着一直盯着萧翎的岳云琦,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轻声说:   “岳总失态了。若是岳总对我们齐家的事感兴趣,改日我会寻个时间,和岳总叙旧。”   他轻轻拍了一下马儿,那马便立在了岳云琦和萧翎之间,隔开了一大段距离。而岳云琦不得不蹙眉将目光落在了齐韵川身上。   “齐董,我对齐家的事毫无兴趣,我相信翎翎也没有兴趣。除了这层微不足道的血缘关系,你和翎翎又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翎翎的交往你也要干涉?”   他的声音平稳低沉,没有什么波澜,是萧翎最熟悉的样子。萧翎不想太过露怯,他抬起眼,看向岳云琦,见他高坐在一匹白色的马上,神色冰冷,双眸却带着令萧翎无比熟悉的热度。   七年不见,岳云琦气势更盛,面目上因少年感而模糊掉的锋锐全然显露,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带着十足的威慑力,像潜伏在森林中狩猎的野兽。   他正面对上了齐韵川,而齐韵川却觉得荒谬。岳云琦掌握岳家不足一年,就算收拾了岳家的一盘散沙又如何?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岳总,究竟是我干涉翎翎见你,还是我保护翎翎不受你骚扰?都是当家人了,岳总,别再做些让人瞧不上的事,供人茶余饭后消遣。”   齐韵川直接点出了岳云琦在网上胡搅蛮缠这件事,毫不留情地下了岳云琦的面子,若是换做旁人来,现在兴许都抬不起头了。可岳云琦天生缺乏羞耻这种概念,他冷冰冰地看着齐韵川,转向萧翎时眸光却变得复杂起来:   “翎翎,我好想你。”   萧翎呼吸一滞,手指有些颤抖,他连忙用力握住马缰,遮掩他的失态。岳云琦不是一个人来的,此刻也有陆陆续续的人骑马路过,或者停在不远处,碍于齐岳两家的势力不敢靠的太近。萧翎实在不愿当众与岳云琦纠缠,一时只能撇开脸。   “翎翎,去会客厅暖暖身子吧。瞧你被吓的。你是齐家人,你不想见谁,谁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齐韵川慢条斯理地说着,萧翎乘机拍拍小马,向会客室的方向跑去。而在岳云琦纵马追他的时候,齐韵川猛然一拽马缰,将马横在了岳云琦的马前,险些让岳云琦的马受惊,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他轻蔑地一抬唇角,压低声音道:   “你父亲虽然是个一事无成,被家族驱逐的废物,但你可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就算你不在意,齐家和岳家也有世仇,你靠近翎翎想要做什么?齐家还有家长在呢,别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岳总。”   说完,他也不在乎那些在马场之上等着与他结交攀谈的人,纵马向会客室跑去。 第40章 鹅肝   萧翎走进会客厅,就被服务人员领到了顶层的套房里。他方才骑马并没有来得及换骑装,这回儿也只是脱下了外套,就蜷缩进皮质沙发,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乍然与岳云琦重逢,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任何人被操纵了整整六年,都要花成百上千倍的时间去抵消,更何况岳云琦对他——他们之间不只是操控和被操控的关系。   他知道岳云琦是关心他的,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很纯粹的关系,在他的病痛和孤独之中,成为了他全世界唯一的支柱。   他没办法忘记这一切,他只能躲避岳云琦。生怕自己重蹈覆辙,被捉住更多破绽,也生怕身边的亲人和朋友遭殃。   齐韵川走进来时,萧翎的手指已经回温了。齐韵川换下了骑装,他的保镖替他关上了门。   房间内只有血脉相连的兄弟两个,齐韵川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翎。   他终于收敛了所有浮于表面的戏谑,和装出来的,对于萧翎的宠溺,只是用那双十足魅惑的桃花眼冷淡地看着萧翎,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很害怕岳云琦,为什么?他把你调教成这个样子的?”   萧翎没有说话,而齐韵川嗤笑一声,又恍然大悟道:   “所以,这才是你像只挨了打的狗崽子,可怜兮兮找上我的原因。那也不是为了Aaron和唐禹坤,是要拿我对付岳云琦。我可真是个有用的哥哥,翎翎,一次能为你做这么多事。”   “只是我不太明白,”他在萧翎的难堪之中倾身,直勾勾地看着萧翎:   “你为什么这么怕岳云琦?我以为你应该更怕我,介于我们母亲之间的——历史。”   他声音轻慢,但目光却沉重地压在萧翎身上。萧翎抬起头来,迎上了齐韵川的目光:   “你不了解岳云琦。他——”   齐韵川突然笑起来,几乎粗鲁地打断萧翎的话:“他让翎翎害怕了?你既然回齐家,就要记住,你是齐家人,不是街上什么阿猫阿狗。你若是不想见他,就可以让他见不到你,而不是像个被淋湿的狗崽子一样惊慌失措,连转身就走的勇气都没有,平白惹人发笑,丢尽了我的脸。”   他教训孩子似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其中隐含的羞辱却让萧翎心中的火气被挑起来。他不想继续受齐韵川的侮辱,只说道:“我暂时受你庇护,是我的无能,但我不会接受股份和分红。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与我无关。”   他的态度让齐韵川的桃花眼眯了起来,萧翎知道他发火了。果不其然,萧翎刚起身准备离开就听到了齐韵川慢条斯理的声音:   “翎翎,去帮哥哥拿一只雪茄过来。”   这句话,十几岁的齐韵川对五岁的萧翎说过无数次,而萧翎笑呵呵地应了无数次。萧翎的手握成拳,不多时又放开了,胸口堵着一口气,走到养雪茄的恒温箱里取出了一只雪茄,又用工具剪好,递给了齐韵川。   齐韵川接过雪茄,用桌子上一只定制的打火机点燃,却并没有吸,而是对萧翎说道:   “坐过来。你在外面野惯了,养了一身骨气出来,却是一身反骨,这不是好事。”   萧翎坐在他身旁,心里想的是此刻出去怕是会和岳云琦撞个正着。比起岳云琦,齐韵川都变得可以忍受。   “我不需要钱。你也不是做慈善的人,为什么要给我钱?”   这是萧翎不理解的事。他怎么看不出,齐韵川虽然见缝插针的侮辱他,但一直在用施舍的态度给他好处,这是违背常理的。他不觉得齐韵川是什么看重家人的好性格,也不觉得齐韵川会将他当成弟弟。如果真是这样,那齐韵川也不会在原著中将他送到岳云琦的床上了。   这说不通。   雪茄的味道让萧翎微微呛咳,熏红了他的鼻尖。齐韵川将手落在了萧翎的后颈上,将他拉近了些,说道:   “我帮你,是因为Aaron求我管你,至于钱,则是因为——我们母亲之间的历史,和我们之间的历史。我若给你了,你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那你告诉我,当年,我妈妈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要听真话。”   萧翎说道,齐韵川沉默片刻,终于吸了一口他燃掉三分之一的雪茄,而后将其扔到了烟灰缸里。   “行。宝宝长大了,过了要被谎言保护的年纪。”   他揽住萧翎的肩膀,用平缓又漫不经心的口气低声说道:   “我的母亲来自港城李家。她是长女,和老爷子相识后闪婚。如果我说得好听一点,我的母亲是一个十分有生命力的女人,但若用常人的眼光来看——”   他的声音一顿,话语中带上了一种微妙又满不在乎的冷意:   “她是个疯子。”   萧翎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腿脚,他不太适应一个儿子当面贬损自己的母亲,这对他来说太不合情理,毕竟他对他自己的母亲带着浓厚和深沉的情感,可是齐韵川——他不懂齐韵川。   “爱她的人会将她的野心和幽默感视为她的魅力,但不爱她的人——或者不再爱她的人,则只看到她歇斯底里的疯狂。她认为她很爱老爷子,一个彻头彻尾的谬论,或许她爱的只是欣赏她疯狂的拥趸。”   “我十三岁那年,她的野心更膨胀了。她在老爷子的帮助下除掉了她所有的亲眷,得到了李家。老爷子贪婪,他纵容母亲的野心,将母亲当作承载自己野心的工具,一枚早晚会被抛弃的弃子——却浑然不知母亲竟然将他也算做可以掠夺的部分。她盯上了齐家,而她让我知道了这一点。”   “我知道她是痴心妄想,可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觉得她彻底疯了,而我在斟酌我的父亲和母亲——谁占了上风,能确保我的位置。”   “我选择了老爷子。当然,我的选择无关紧要,母亲却要开始减除老爷子这些年流落在外的风流债了。她像玩笑似的把那些女人和她们的孩子处理掉,兴致勃勃地安排好他们的生和死,并与我分享那些人支离破碎的图片。别躲啊,这就是我年少时受过的教育,弟弟。”   萧翎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他的手指冰凉,被齐韵川握在掌心里,怎么都挣不开:   “我的母亲——”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而齐韵川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说道:   “别急呀。你的母亲是个美人,也是最不显山露水的那一个。我母亲得到她的照片,第一句话竟是称赞你母亲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是月华清露,让她都心生怜悯。”   “她允许你母亲和你多活了些日子。她在集团中动作越发频繁,老爷子的容忍到她开始算计齐家时烟消云散,但她却还没意识到,只将老爷子的愤怒当作他变得乏味年迈的象征。又过了一年,她将齐家的商业信息卖给岳家,联合岳家一起做空航空公司的股票,齐家风雨飘摇,海运的几只海船被李家动用关系拦在了公海上。那时候,我母亲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去法国巴黎见一见你的母亲。”   萧翎干咽了一次,拼尽全力不去将过往血腥的罪孽归咎于身边的齐韵川,忍得浑身都在颤抖:   “然后呢。”   “当晚,母亲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她说‘巴黎的夜色很美,她也很美’。我知道她在说你的母亲,次日,你的母亲死了。母亲很不开心,她当天就回了国,割下了你母亲的肝脏——那是我们当天晚上的‘鹅肝’。”   萧翎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猛地扑到齐韵川身上,一拳打偏了齐韵川的脸。可他没机会再动手,他被齐韵川禁锢在臂弯里,双手被扭到身后,腕子贴合在一起。他歇斯底里地吼出声,可却脱不出齐韵川的掌控,只能将额头抵在齐韵川的肩上,泪水和鼻涕淌了一脸,口中什么话都说不完全。   他发疯了一样恨齐家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是凶手,是食人的恶魔,是无可救药的疯子。他恨他们。   等他闹中嗡嗡的眩晕消散一些,齐韵川的声音再次响起:   “父亲吃了一口就大发雷霆,离开了宅子。母亲很可惜地说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鹅肝。她抱怨父亲蛮不讲理,说你母亲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香气,而那是从血肉之中渗透出来的,再没有别处可寻了。血肉——这让她想起了你,她对我说,你是父亲最后一个私生子女了,李家如今除了她已经没有别人,齐家除了我也不该有别人——此时她俨然已经当父亲死了。”   “我知道老爷子和她之间的矛盾立刻就会爆发,我没有参与的必要。我对她说,我去a国处理掉你,会替她尝一尝那鹅肝的滋味儿。”   “于是我找到你了,翎翎。之后的事你或许也听说了?那可是当年豪门最大的新闻,老爷子在公海动了木仓,将李家的势力沉了海。李家和岳家在商场上的伏击也宣告失败,齐家三房和五房乘机叛乱,打着为老爷子报仇的旗号——追杀我和母亲。”   “我把你丢下了,翎翎。我不喜欢吃鹅肝,而你让我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养宠物狗。宝宝,你是最完美的宠物,真可惜我不得不把你丢在港口,因为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确实不能让老爷子知道他还有别的子嗣。”   萧翎浑身发抖,极度的憎恨和恐惧变成了歇斯底里,他很丢脸地在齐韵川怀里哭出了声,被齐韵川反复抚摸着后颈和头发,像安抚狗崽一样安抚他。   “乖宝宝。老爷子觉得你死了,才什么都没给你留,哥哥都补偿给你。只要你乖乖的,不要再让Aaron担心了,嗯?”   “齐韵川,”萧翎含糊着声音,一字一顿道:   “你就是个疯子。混蛋。你们全家都该下地狱。”   齐韵川听闻竟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摸了摸萧翎的后背说道:“母亲和老爷子在地狱里等我呢,翎翎。”   他动作温柔地抚摸萧翎的后背,像拍哄一个胡闹的孩子或是受了委屈的小狗。萧翎被锁在身后的手被松开了,他仍旧浑身发抖,双手不由自主地绞紧了齐韵川的衣领,双眼仍然红肿到无法抬起。他的眼泪一直落个不停,为他遇到疯子,在恐惧中死去的母亲,也为他的出生才是给母亲带来厄运的罪魁祸首。   他恨自己,恨齐家人,却也知道齐韵川当年丢下他也间接救了他。齐家追杀齐韵川的是旁支的叛乱,若真是成功,他和齐韵川两个人都活不成,齐韵川抛下他,是给了他一条生路。   而多年后齐韵川也在他生重病时付了治疗费用,即便代价是让他暂时离开了哥哥。   去他妈的!去他妈的!   萧翎的手握成拳,却无法再挥向齐韵川。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是两个冷血的疯子生下的小疯子,但他用最侮辱人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救了萧翎的命。   无论他到底把萧翎当做什么,弟弟也好,宠物也好,即兴作品也罢。他没害萧翎,他只是有病。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好好叫哥哥,真是没大没小的。”   齐韵川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他似乎很享受萧翎像小时候一样被他抱在怀里的样子,像亲近一只大型犬。等萧翎恢复了神志,他几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耳畔还传来齐韵川的“啧”声,还有他淡声吩咐:   “送他回去。房子不住,就去Aaron家吧,他这些天很担心你。”   萧翎倒是正有此意。他哥哥在剧情里是因为脑瘤做了手术,恢复期没有好好修复,反而一直担心他而复发,第二次手术失败了。他那时已经无法陪伴哥哥了,只知道齐韵川确实按照他们的约定,为哥哥找来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尽其所能地照料了哥哥,代价是他去岳云琦身边拖住岳云琦的脚步。   而这次,他要先行一步劝哥哥早日排查异常。在他拍戏的时候他已经发消息打电话劝过好几次,而斐荣对此并不上心,回消息也不及时,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只能亲自回来带斐荣去检查。 第41章 肿瘤   萧翎到斐荣居住的老旧居民楼时,已经累得抬不起头了。斐荣见面便抬起他的脸,看他脸上哭过的痕迹,当即便皱起眉头,质问是不是齐韵川欺负你了。   萧翎摇摇头,窝到斐荣的怀里。他一觉睡到傍晚,吃了他哥唯一擅长的鸡汤面条,找齐韵川的秘书预约了齐家最好的私人医院的肿瘤检查。   次日,他软磨硬泡地带着斐荣去做检查,一边还和秦松商量起之前狗仔伤人的后续处理。监控调取工作已经完成,萧翎被推跌倒的事实清晰,犯罪嫌疑人将面临庭审,萧翎作为被告也需要出席。   庭审在一个月后进行,这是一场公开庭审,因为萧翎身份的特殊性,当日一定会有许多狗仔和粉丝到场,安保会是一个大麻烦。萧翎表示自己知道了,接下了一周后拍摄广告的活计,便安心陪着不明觉厉的斐荣等待检查结果。   因为走了齐韵川的路子,私人医院加急处理,次日各项结果都出来了,斐荣脑内有一颗不大的肿瘤,不确定是否是恶性。两日后医院召开了专家会诊,难得臭了脸色的齐韵川也坐在了会议室。   萧翎紧张得直捏手指,斐荣倒是不以为意,坐在软椅上双手交握,仿佛得了病的不是他似的。萧翎暗中瞪了他好几眼,他也无动于衷,反倒在齐韵川不盯人的时候问萧翎:   “你和齐韵川,你们和好了吗?你怎么会主动来齐家的医院?”   萧翎顿了一下,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和齐韵川之间怎么才能算“和好”,又怎么才能算“两清”。母辈的血仇横亘在二人之间,父辈肮脏的血脉又让两人无法分割,像是设定好的游戏规则,只能重复着彼此折磨的厄运。他恨齐韵川,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恨他什么,恨得不透彻便成了一种复杂至极的情感。   或许他太过心软,但他也确实不想让齐韵川死在岳云琦手上。也——或许他会接受齐韵川的帮助,即便这些帮助从来不会让他好受。   “也好,也好。”斐荣不知怎么,竟开始紧张起来,搓着自己的手指:“他毕竟是你亲哥是吗?当年那笔巨款是他给你的,想来也是,毕竟我就算去卖,呃。”   他在萧翎瞬间通红了眼眶后停顿片刻,但还是坚持说完:“拿不到这么多钱,他应该本就是要给你掏钱的。”   “只有你是我哥,斐荣。能为了救我付出一切的,也只有你。”   萧翎忍着眼泪说道,而他身后突然传来了齐韵川嘲讽的声音:“只有一个哥哥,哦,那真的很好。这话儿你最好拿去跟岳云琦说。”   说完,齐韵川揉了揉萧翎乱七八糟的头毛,不顾斐荣对他怒目而视的神情,坐在了斐荣身边。   “良性,但有恶变的潜质,我会安排手术,下个月切除。”   “我没准备手术——”“好。”   斐荣和萧翎同时说,而斐荣皱着眉看了一眼萧翎,就转头怒视齐韵川:   “别安排。我没有感觉,不想承担手术风险,也做不起私人医院的手术。”   “我相信齐家会找到最好的医生,尽快安排手术吧,一定要一次切除到位,任何费用我来承担,”萧翎忙不迭说,看到齐韵川眼底的火气时,又改口道:   “一切费用,都算在我账上,麻烦哥哥了。”   这句哥哥明显是对齐韵川说的,似乎将他都噎了一下,斐荣更是见了鬼一般看着萧翎。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顺了萧翎的意,没反驳他。   “Aaron,翎翎都比你懂事儿。”   说完,他在斐荣厌烦的目光中凑近,轻轻亲了一下斐荣抿起的唇角。这在f国算是一个亲密的贴面礼,可是在这个环境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萧翎睁大了眼,虽然早有猜测,但这一幕给他的冲击还是有些太大了,让他立刻在齐韵川起身时重重撞开了齐韵川,即使那并不算成功,但他用自己隔开了两人,并大声说:   “我要去看看病历。”   他拽住齐韵川,在齐韵川的保镖的虎视眈眈中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拖远了些,而后压低声音道:   “你离我哥远点。”   齐韵川哼笑一声,说道:   “翎翎,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家里宠孩子,但也不能让你爬到大人头上来。今儿你算有功,发现了Aaron的病症,哥哥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   齐韵川拖长音,而萧翎厌恶道:   “吓唬我没有用。岳云琦病得和你差不多,我若是怕你们,早就被吓疯了。”   他的话让齐韵川微微上挑的唇角瞬间耷拉下来,声音里透着浓重的不愉:   “你拿我跟岳云琦比?他算什么东西。”   “他什么也不算。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你关注一下东亚和东欧的形式,有些行业看似稳固,但事情一旦发生,就像多米诺骨牌,想救已经来不及了。”   他沉下心,终于还是对齐韵川说出了这句话。若是齐韵川肯听,这句话就是决定集团生死的一句话,若是不肯听,那便是他一句危言耸听的赌气之言。   原剧情中,他实在岳云琦的角度冷淡的观察这场让齐家开始落寞的商战的。齐家是海运起家,在海上有几条近乎垄断的航线。后来家业扩大,在各个领域都占了一席之地。但对于齐家来说,海运,以及海运一些衍生的行业,仍然是齐家的根基。   谁也没想到一场突然爆发,又持续了两年半之久的战争,成为了岳云琦对齐家下手的筹码。   战争使齐家最盈利的几条航线都无法运行了。最开始的时候,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毕竟齐家远不止这些,可是谁也没想到,战争持续的时间越来越久,在航线恢复前,齐家的其他产业也相继暴雷,几年过后,齐家竟然完全退出了亚太市场,产业大规模缩水,几条黑色产业链被接连剿灭,在齐韵川吞弹自尽后,齐家已然四分五裂,全然成了岳云琦的踏脚石。   而这一切,都始于一场与他们完全无关的战争。   “不要小看岳云琦,他也是个疯子。”   萧翎说着,撇过脸想要离开,却被齐韵川用胳膊调笑似的勒住脖颈儿,圈在身边:   “也是?翎翎对哥哥意见很大呀。怎么,担心家里的航运出事,哥哥没钱给翎翎分红了吗?”   萧翎被他半勒半损,弄得面红耳赤,警告地用手肘抵住他的胸口:   “我不惦记齐家的东西,只是叫你小心岳云琦。”   “这么怕他?”   齐韵川放开萧翎,重新在萧翎的躲闪中给他整理了领口,才放他离开。   “那我可得仔细帮翎翎盯着他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萧翎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仔细防备岳云琦,只忙不迭地离开了。他还是恨着齐韵川,也恨着岳云琦,他们中哪一个占上风都不是令人满意的结果,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至少对于活着的人来说,齐韵川会救斐荣,会暂时庇护唐禹坤和他,也不会理会林怀羽或者其他萧翎在乎的人。这让萧翎即便再仇恨仇人之子,也不会偏向岳云琦。   斐荣被迫住院了,还是萧翎曾经住过的病房。为了防止斐荣离开,萧翎和斐荣一起住在了医院的套房里,并开始筹备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他在剧组的假期大概有两个月,需要增重20斤,由现在的120涨到140以上。萧翎身高超过一米八三,本来体重也在一百四五之间,可是前些日子的艰难还是让他暴瘦到一百二十斤,浑身除了一层肌肉,就剩下骨头架子,只能演刚出监狱的角色。   萧翎接下的广告是一个男士香水广告,齐家和他们在国外的总部有一些合作关系,这个代言自然而然落在了萧翎头上。说实话,即便是在萧翎爆出黑料以前,这种层次的饼也从来轮不着他。娱乐圈是一个讲究关系的地方,没人牵线搭桥,谁会来看他投出去的自荐?   与齐家搭上关系后,高奢代言开始不断接洽萧翎的团队了。他适当选了一个香水和手表的代言,并没有被泼天的富贵砸昏了头。他很清楚在没有佳作之前,任何的曝光和代言都会带来一定的负面效果。观众如果不关注作品本身,就会把他和关系户的形象死死绑定。   他想做演员,想拥有好的影视作品,而不是求一时的奢侈品代言。   由于斐荣在准备手术,而萧翎又死活不肯离开医院,工作室只好派出最闲的男大生小陈二十四小时陪萧翎吃高级酒店的外卖,并监督萧翎锻炼,以免身材走样。周末两天,余可钦会接班,给吃出工伤,暴胖十斤的小陈接班。   两周的胡吃海塞下去,萧翎成功胖了七斤,小陈却超额达成目标,胖了二十一斤。这给小陈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让萧翎不得不给小陈放了一个长假,让他出去散散心,一周后再陪他去剧组补拍。   周末,余可钦和脸色红润不少的萧翎飞到了一片私人沙滩,入住酒店,开始了香水广告的拍摄。 第42章 血仇   广告商是国际有名的奢侈品牌,这款男香是今年主推的一款产品,味道是混合着麝香、檀香的雪松气息,还混合一点儿苦涩的海盐味道做尾调,让人闻起来立刻能联想到松木、海水和山坡上的小教堂。   萧翎来到海岛拍摄广告,广告商调来了拍摄团队,商定剧本和主题。拍摄场地全是外国面孔,萧翎自幼在a国长大,倒也没有不适应,安静地听剧组人员对他的造型进行讨论。   不多时,广告内容商定了下来。萧翎将扮演从海里来到人类居住城镇的海妖塞壬,塞壬在海底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但对陆地上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他最终将鱼尾化作双腿,踏上了砂石满布的陆地。冬日海面上落起了雪花,冰晶刚触及冬日的海面便化成了层层泡沫,衬托出塞壬精灵般的美貌。   塞壬赤身裸体地爬上了岸,正赶上半山腰上的教堂传来了唱诗班空灵的歌声。塞壬侧耳细听,又恐惧完成礼拜离开教堂的人群,将自己洁白无瑕的身体隐藏在雪松和落雪之后,像一只雪原生养的精灵。   但他的嘴唇太过红艳,是深海里的杀戮和鲜血孕育出来的艳丽,他的眉眼如妖魔摄人心神,他被一个小女孩儿发现,得到一块儿焦糖味儿的饼干。他困惑不解,任由小女孩儿靠近自己,抚摸他漆黑如海藻的发尾和美艳过头的眉眼。   “妈妈!松树下有一只雪妖!他美极了!妈妈!”   女孩激动地说,缺乏想象力的大人斥责她,而后不经意地回头一瞥,便看见塞壬握着一块儿焦糖饼干,藏身于积雪和雪松的根系之后,只露出一双摄人魂魄的眸子和半张雪白的脸。   人群尖叫起来,身强力壮的男人向这不知名的艳丽怪物围拢过来,手里拿着十字架和鱼叉。塞壬呲起利齿,转身向海的方向狂奔。他身上覆盖的雪随着他的动作洋洋洒洒地落下来,给他披上了一件梦幻的氅衣,他在这风雪之中向悬崖下的海面一跃而下,半空中,他的双足化作了一条闪烁着银光的鱼尾,一阵巨风扬起,雪花和鱼尾上挂着的松枝融化在一处,浪潮接回了海洋的王子。   塞壬重返了他漆黑又深不见底的海洋。   整个广告只有短短两分半的时长,却要融合极致的冷色和镶嵌其中的暖色。因为是外景拍摄,且是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对于演员的身体素质要求非常高。   余可钦并不是很开心,特别是当导演提出要萧翎入冬日海水的时候。萧翎并不爱好极限运动,更没有冬泳的习惯,这种强度的受寒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种极为严苛的挑战。余可钦十分担心,用生涩的英文跟导演确认了好几次,但导演并不准备修改剧本,只是承诺会用保暖衣服和保暖贴保障演员的体温。   萧翎想了片刻,并没有拒绝。   他如今的体重正在回升,身体也变得更结实了,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完成这个拍摄。而且他在剧组人员的语气中也了解到,这次的香水广告或许会成为整个品牌主推的广告,是一个打破传统形式,更具美感的作品。导演组希望能用这个广告获取奖项,而并非只是宣传一款香水或者一个品牌。   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   两天的筹备过后,萧翎做了热身,穿戴好鱼尾便下了水。他将上半身都暴露在海水之中,并没有穿戴过多的保暖装置,只为了相机更还原他皮肤原本的色泽。   他是塞壬,是海洋的孩子。他心里默念着,甩动他银黑相间的鱼尾露出了水面。动静之间已然脱离了人类在海洋中的拘谨,全然像一尾鱼,像饱受海洋宠爱的精灵。   他爬上了岸,寻着唱诗班的歌声,向悬崖之上坐落在半山腰的小教堂走去,他躲在雪松之后,松枝上的冰晶点缀着他的面容,坠在他的眼睫之上。摄像头外的摄影师浑然忘我,双目死死盯着萧翎近乎魔魅,毫无瑕疵的面容,屏住了呼吸,不停地对萧翎做特写。   他是美神钟爱的宠儿。一旁紧张跟拍的余可钦此刻也失了神,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以落雪为裳,与雪松为伴的萧翎身上。他的身体并不是完美的,在欧美人的审美里,他有些瘦过头了,但这不影响他身上薄薄一层形状好看的肌肉赋予他那浓厚的生命力,也不影响他超越了性别,模糊了国界的美感。   他不止是海洋的宠儿,他一定是造物主的宠儿。被发现后,人类不由自主地靠近他,说不清是为了捉住魔物,还是为了能靠这美艳的怪物近一点。   他跃入海中。这是极为危险的一幕,分成了好几个镜头。萧翎每一次都全力以赴,几乎没有让导演重复拍摄。海面吞噬了塞壬和他那闪烁着银光的鱼尾,雪沫纷纷扬扬,人们站在悬崖之上探头去看泛着白色泡沫的漆黑海域,听到了来自悬崖底部的飘渺歌声。   “光所及之处,   是主的圣所,赞美主,赞美玛丽亚,   赐予光,赐予欢乐,   赐予我们爱的力量。   我想去那光所及处——”   零零散散的词句,是唱诗班的圣歌拼接而成,却远比圣歌更具诱惑力,带着一丝丝沙哑和海水的低吟,惹得人群面露向往……   卡!   导演突然喊道,站起来手舞足蹈,大声用母语喊了几句“完美!完美!哦上帝啊,这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   说完,他一把抱住了被拉上岸,还来不及脱掉鱼尾的萧翎。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围上来,拥抱了萧翎。导演激动地说:   “天呐,翎,我没想到你的歌声这么好听!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演员!你刚提出要在结尾加一段歌声的时候,我是不当回事的,若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咳咳——”   导演自知失言,连忙糊弄过去,大力拍打着萧翎的肩膀,连说几个“太棒了,太完美了!”而后便冲去导演鹏。   余可钦心疼坏了,带着萧翎去酒店泡了热水澡回温,好好吃了一顿当地特色的海鲜大餐和鱼子酱。   这座边境上的海岛曾经属于e国煊赫一时的家族,在家族覆灭后,这篇城堡和海滩上的奇景被转卖给了e国的财阀,这财阀的继承人齐韵川在同一所学校就读,参加了同一个蓝血俱乐部。这次拍摄的场地也是齐韵川找的,因而整个拍摄团队面对萧翎这个国际知名度几乎没有的小c国演员也十分专业,没有一点儿歧视和慢待,甚至愿意采纳萧翎的建议。   萧翎身体素质再好,第二天也有点发热。他为了实现好的效果,在海水中泡了太久,到了第三日才做剧组的转机回到京城。刚下飞机,他就在机场看到了一个抱着小狗的熟悉身影。   “翎翎,你怎么才回来呀。”   林怀羽抱着昏昏欲睡的小黑狗,带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他怀里的小狗甚至都带着他的墨镜,隐藏身份。   萧翎绷不住表情,笑了出来。从林怀羽怀里接过小狗knight,亲了亲小狗的额头,说道:   “你怎么把他也带过来了?”   小狗在剧组拍摄时就已经被接出院了,是林怀羽和萧翎一起去接的小狗。萧翎要回京工作,京里的房子也没有着落,又担心小狗不适应舟车劳顿,便将小狗留在西北,让继续拍戏的林怀羽养着。   没想到林怀羽拍完戏份,把小狗带到这里来了。小狗闻到萧翎的味道,嘤嘤叫着甩起了小尾巴,直往萧翎身上扑,把脸上带来装酷的墨镜都甩到一边。萧翎忍不住对小狗亲了又亲,看着林怀羽和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实在无法责怪这一大一小,只能保住小狗,说道:   “回家吧。我的房子被银行还回来了,今晚我们回家吃吧。明天我要去医院陪我哥了。”   “呜汪!嘤!”   小狗knight兴奋地叫着,萧翎连忙抚摸过分兴奋的小狗,可这已经引来许多人的目光了。机场的行人大多神色匆匆,但knight可爱的模样,和两位遮着脸的长腿帅哥组合在一起,还是十足吸睛的。许多小姑娘偷偷掏出了手机,却又碍于没有主人的许可不好意思拍摄人家的宠物。   可就在这时,有个不确定的声音响起:“萧翎?”   林怀羽听闻,反射性地就张开手臂护住萧翎。余可钦对他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对萧翎低声说:“行李你别管了,我回头快递到你家。跑吧。”   一声令下,萧翎和林怀羽大步向出口跑去,被萧翎抱在怀里的小黑狗knight发出一阵嗷呜,林怀羽握住萧翎的没抱住小狗的手,发出一阵朗笑,飞快带他冲出了机场,冲进了等待在机场外的商务车里。   商务车里是林怀羽的助理,也是他妈妈林女士给他配的保镖杰西。杰西中文不太好,来了国外比较沉默寡言,开车带他们到了萧翎的住所。   热搜果不其然又爆了。   「林怀羽和萧翎机场牵手」   「小狗knight一切都好」   两条热搜迅速登顶,小狗knight软萌可爱,健康强壮的模样也算给围观过叶裕清虐狗事件的网友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而萧翎这本就扑朔迷离的感情生活,却因为这个新闻更加雪上加霜。   林怀羽已经正式退役,这毁了他在体育圈积攒下来的事业粉。竞技圈是事业咖的天下,没有感情之说,恋爱脑更是踩在所有人的雷点上。无数人对林怀羽粉转黑,唯一留下的是林怀羽的颜粉,还有大批喜欢看小号君和林怀羽兄弟抢一人戏码的吃瓜群众。   前一阵子,小号君又突然发疯,直播写了一大串小作文,主题是七年后又见到前男友了但是他不肯理我我要发疯了。将观众雷得外焦里嫩却又欲罢不能:   【我今天见到他本人了。   七年未见,他一句话也不肯对我说,反而躲在齐韵川身后。他难道忘了齐韵川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我或许不该欺骗自己了,他没忘。他只是更恨我。   他恨我,这不让人稀奇。他本就像一团雪,最让人捉摸不透的,精细的小东西。   你能捉住雪吗?他会化在你手心里,稍微用力,他又会变成一团冰,然后责怪你没有照顾好他。唯一留住雪的方法,就是将他抱存在恒温的玻璃罩子里,将他完完整整地保护起来。   然后他会恨我。   如果这是必然的结局,我想我并非不能接受。恨是一种比爱更高级的情感,不是吗?世人眼中的爱不过是荷尔蒙作祟,是庸俗的激素反应,是欲望和妄想的混合体。   但是恨不同。恨是基于记忆的产物,是比爱更无法摆脱的造物,让一切情感都历久弥新。他肯恨我,就说明我在他心里远远高于旁人,不是吗?   是萧翎先恨我的,这比我先爱他更让我欣喜。   可他选择站在齐韵川身边,这让我很不开心。我教他的比这个更好,他不应该这么做。他明知道齐韵川的低劣残忍的秉性,知道齐韵川对他不怀好意的纵容。   我不明白,到了此刻,我不得不承认我失算了。我以为齐韵川是他的禁忌,而这是我们经年累月达成的共识。萧翎是个很高傲的人,他的傲慢一部分是与生俱来,一部分是我亲手培植的成果。这样的傲慢让他失去了对金钱的感知力,他不会因为齐韵川能给他带来的数字而选择与他把手言欢。   而他们母辈的仇恨又让他们失去了谈亲情的可能性。是的,这是一种双重的保障,我必须坦诚,我有刻意加深萧翎对于他母亲悲剧的理解。他应该厌恶齐韵川的,他应该厌恶齐韵川的一切,并且永远不会接受齐韵川的任何虚伪的帮助。   可如今是为什么?他选择向齐韵川低头而背弃我,明知道我和他之间更加亲密,而我远比齐韵川能给他更多东西。为什么?   我只能猜到是因为他恨我,他太恨我,以至于他想要借齐韵川的手让我难堪,以至于他宁愿与齐韵川虚以委蛇,也不肯对我说半句话。   又或许血缘对于萧翎来说远比我想象的要重。或许是因为我们父辈的血仇,让我们无法安稳度日。可凭什么呢?父辈的血仇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执念于萧翎,并非齐家那条充斥着疯狂、毁灭和肮脏的血脉。   他还要多久才会回到我身边。】 第43章 孝子   小号君这次直播果不其然又抖落了豪门大瓜。齐家势力横跨多国,并且起家的手段并不光彩不是什么秘闻了。齐家上一任当家人确实有很多不怎么见光的传闻,除却他和李夫人那名动一时的婚变以外,他在商界的手段也十分血腥,许多他的对手都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而小号君此时已经算是自曝身份了,他竟然是与齐家有血仇的仇家之子。这真是远比剧本编写的还要精彩,小号君在异国他乡遇到了仇人的私生子,两人隔着杀父之仇的血腥味儿相爱,却是地位倒置。凶手的儿子虚弱不堪,仰仗着受害者的孩子求生。   而如今,仇人之子回到了家族的怀抱,两人在家族的阵地里对垒,上演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戏码,更别提小号君的弟弟和他还爱上了同一个人,这种剧情就算放在相对开放的现代社会也太超前了,让吃瓜群众直呼卧槽。   神通广大的网友已经开始逐一排查小号君的身份,但目前的名单太大,很难具体定位到哪一个家族。毕竟齐家的仇家也太多了,业务范围又广,大家也不确定小号君是华人家族还是国外的某个豪门望族,毕竟小号君和萧翎是在国外长大的。   唯一的突破点便是小号君的弟弟林怀羽。可经网友发现,林怀羽的身份信息很干净,无法查到他的父母信息,他的私人信息被保护得很好,大家只知道他是入籍的原a国人,和小号君来自同一个国度。   萧翎愈发庞大的粉丝群体和cp粉关注点则有不同。比起小号君说话的真假和他的真实身份,她们更关心萧翎,并且更深切地感受到小号君的恐怖。   群主羽毛扇被判了组织,还是没忍住好奇心看了这次直播,看到最后她又急又气,最终只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字:   “请问,萧翎知道你们之间的父仇吗?如果他早就知道你们家族的仇恨,不会与你心安理得地相处,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而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你不要模糊重点,三言两语将萧翎描述成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羽毛扇鼓起勇气,点击了发送。她没想过小号君会回复,他几乎从来不回答网友任何嘲笑和评论。她只是有点儿气不过小号君在网上无端指责萧翎,还泄露萧翎的隐私罢了。   却没想这一条评论得到了回复。   【qsiooood:我在遇到萧翎的第三个月查到了他的信息。他的医疗费用是齐家出的,不难查到他和齐家有关系。我没有告诉过萧翎父仇的事,因为我觉得它无关紧要。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把血缘和仇恨太当回事了,我不得不说,这相当无聊。我的隐瞒让萧翎觉得恐惧,让他更快地离开我。他没有办法理性地处理这件事,我很遗憾。】   此话一出,下面网友连续发了几百条“……”,这段让人哄堂大孝的话被做成了截图,发布在各大平台上成为红极一时的段子。   “父仇无关紧要,老婆陪我睡觉”一时成为最热的梗,挂在热搜上整整十个小时才慢慢降下来。各大平台的博主和段子手飞快用这惊人言论做成各种段子,配合小号君的弟弟林怀羽的惊人言论“哥哥,不被爱的才是小三”,这对兄弟以惊人的速度组合出道,达成网友颁发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成就。   一个把自己死去的父亲当做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个追嫂子追得全国皆知,拐弯抹角地骂自己哥哥才是小三,这俩兄弟的奇葩程度让人叹为观止,生动演绎剧本都编不出来的豪门生态。   与此同时,以萧翎粉丝为首的吃瓜群众也更加同情萧翎了,群主羽毛扇看到小号君的回复震惊了好久,继而怒发冲冠,转发+评论道:   “所以你没有告诉萧翎这个消息,在萧翎完全信任你的时候,让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你们之间有着父辈的血仇,而这件事在我们正常人看来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你让萧翎怎么想?他又会怎么看待你的故意隐瞒?这位先生,我或许只是萧翎的粉丝,但我作为一个观念相对正常且世俗的人,我认为你对萧翎的隐瞒给他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创伤,更别提你其他的控制举动!萧翎不对你说话,是因为他不想面对你!”   打下这段话,羽毛扇很勇敢地点击了发送,大批网友在她的转发下表达认同。许多人说道:   “就像很多被领养的孩子突然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会接受不了一样。萧翎面对这种情况无法接受是必然的吧?即便萧翎和自己的父亲不认识,但这件事和父亲没有关系。他一定很信任小号君,小号君又表现得那么照顾他,结果有一天突然知道小号君是仇家的孩子,这也太突然了!况且小号君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并且特意隐瞒萧翎,想想就恐怖好吗!自己一直在受仇人的照顾!”   “萧翎在这件事里相当无辜了,父辈的恩怨他没参与,母辈的恩怨他是受害者,结果他周围的人都……啧,我不敢想象从小教导自己的人突然被发现是自己的仇家,萧翎会有多崩溃。”   “实在很难绷,大家别忘了萧翎也不是自愿和小号君在一起的,他只是想找他哥哥啊!小号君在第三个月就将他的家世查了个底掉,却不告诉他哥哥在哪里,就这么圈养着他——简直细思极恐好吗?!如果我是萧翎,我也会去寻求齐家庇护!虽然齐家也很恐怖就是了。”   “生存不易啊,不去齐家,万一被关到小号君的玻璃房子了,当一辈子的观赏雪,那更恐怖好不好!”   ……   大家的评论一条街这一条,羽毛扇又些应接不暇,只能暂时删除了辱骂小号君的过激言论,请大家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她心里对小号君也是十分愤怒的,毕竟她亲眼见过萧翎,知道他是多好的一个人,招惹这样的变态窥伺,还自身难保,实在让人忧虑又气愤。   可没成想,正当她处理评论时,她的私人信箱里出现了一条信息。   来自关注人qsiooood:“你好,我看了你的留言,你说萧翎怨恨我对他的隐瞒,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在他完全不理会我的情况下,我怎么能让他回到我身边?”   羽毛扇愣住了,不一会儿,手机自动黑屏,差点儿砸到她的手。她点开屏幕,先退出自己的软件,而后又点进去,盯着着条信息发愣。   对面又传来一条消息:   “你是萧翎的粉丝,关注他六年多了吧?我知道你对萧翎没有恶意,而你又是一个俗世观念中的普通人。你喜欢看爱情小说——我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我只是翻看了你的主页,做一些必要的信息提取。更重要的是你并不关注萧翎和唐禹坤或者林怀羽的cp超话,这在他的粉丝中十分难得,也十分成熟——你看出了他们感情的虚假性,这很好。”   “所以,你能跟我谈谈世俗之中,我如何能让萧翎停止他的行为吗?我想要他回到我身边。”   看到这里,羽毛扇才用又些发抖的指尖打下一行字:   “你就不能——找个别人喜欢吗,放过萧翎不行吗?”   对面飞快传过来两个字:   “不行”。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对面又说:   “我很难爱上任何人。我不是世俗意义上情感健全的人,爱上萧翎是一场命运安排给我的意外。我只有他了。”   屏幕外,羽毛扇狠狠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恋爱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动了一下,让她快速打下一行几秒钟后就后悔的话。   “加某信聊,我的号是yumaoshan99928。”   不多时,一个空白头像发送了好友申请,在通过后还未说话,先转了十万块红包。   羽毛扇手机又吓掉了一次,脸都涨红了,拼尽全力移动指尖点击退回,天知道这对一个贫穷的月光研究生来说有多困难,她打字回复:   【你好,我不能收你的钱。那样性质就变了,如果你需要情感咨询,还是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来咨询吧。】   【这让你感觉冒犯吗?】   小号君回复道,还没等羽毛扇回复,就看到对面继续发来信息:   【你这样的人喜欢萧翎并不奇怪。他也有奇怪的坚持和古板的道德观念,说违背意愿的事会折磨他的心神,让他无法正常生活。我一直想让他过着不受良心谴责的优渥生活,可有一日,我突然成了折磨他的罪魁祸首。我不明白。】   就在羽毛扇不知该如何回复时,对面又发来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哭泣表情包,并且再次发起了转账。   【请你不必感到冒犯,我是向你寻求帮助的人。网上的许多人都辱骂我与常人不同,说我有严重的精神问题,或者让萧翎远离我。可是我站在我的立场上,并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渴求理解,也希望挽回。相信我,我对心理咨询和精神治疗远比你更熟悉,我从小到大都是他们的常客,我对他们会说的话了如指掌。我付给他们钱,所以他们想要治疗我,但是萧翎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这让我无法对他们降低防备。】   【你不一样,你关心萧翎,却又不足以对我构成威胁。你也和萧翎有很多相似之处,我想请你帮我。】 第44章 回家   羽毛扇在屏幕外咬紧了嘴唇,心中一万次默念小号君绝不是好东西,又一万次默念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但内心还是有些动摇。   十万块实在是有点诱人。   而且小号君看上去真的很诚恳。   拯救为情所困的男人是情感充沛,共情能力强的女性共同的兴趣,以至于pua大师常常用这一点当作突破点,来突破女性的心理防线。   羽毛扇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资深网民的她自然有着书面知识,若是一个男人对羽毛扇表示自己为情所困,一定会激起她的警惕。   可对面是大名鼎鼎的小号君。谁不想知道小号君的秘密和他与萧翎之间不可说的故事呢。   谁都想。更别说羽毛扇还是萧翎的粉丝。   好奇心是比同理心更强的驱动力,羽毛扇没有收下红包,而是略显矜持地说:   “我只能给你提供观点,代表网友和关心萧翎的局外人。但其他的事,我不能保证了。”   从海岛回来的那一天,萧翎和林怀羽带着他们的小黑狗回到了萧翎的房子,刚打开门就听到厨房传来阵阵声响。   唐禹坤正在下厨。他上个月从s国回来,谈妥了一笔来自s国投资人的天使投,比他预期的还要高百分之百,再加上齐家突然出手,响螺湾的地产终于脱了手,唐禹坤的资金周转起来,小公司也开始扩招,网罗野心勃勃的志同道合者。   他的新项目是视觉技术相关,在尝试联系各大高校的脑域专家,研究vr技术应用于日常生活的可能性,以及满足大家对游戏和影视行业的畅想,将顶尖的vr技术应用到娱乐行业以及其他行业中,让人们体验身临其境的感觉。   萧翎还知道,唐禹坤这些年还一直在启动一个人工智能计划,想要突破输入与输出的传统人工智能领域,研发能自主成长,主动寻求信息并且具有创造力的人工智能。现有的人工智能主要靠扫描,搜寻输入的信息,重组和整合信息输出,但电脑和代码的作用远不止于此。电脑和人脑有太多相似之处,但需要全新的理念和技术,去突破人工智能现有的桎梏,即放弃让人工智能模仿人类的逻辑思维,而是让代码寻找自己的逻辑。   唐禹坤是个天才,他做了其他人不敢想的事。当其他人还在想着如何引导人工智能取代人类,变成人类趁手的工具的时候,他想的是培养一种全新的物种。去倾听,去理解,去包容。   他保留了地下魔城的终极代码,这是让贪婪的觊觎者不敢轻举妄动的东西。那些窃取唐禹坤成果的人以为这寻找不到的终极代码可以让游戏崩塌,让公司一瞬间蒸发几十个亿,但只有萧翎知道终极代码代表着什么。   终极代码是一座桥,是唐禹坤用0和1谱写的一首情诗,它是一把钥匙,等到了唐禹坤的ai技术有所突破的时候,它将会帮助唐钰坤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一个ai与人类共存的时代。   这是只有唐禹坤和萧翎知道的秘密,是他们相遇的第一个夏夜,两人在露营地帐篷里的喃喃絮语。   那时候的唐禹坤天天醉生梦死,拿着家族每月打来的钱肆意挥霍,包养小明星包养到了刚入娱乐圈,被公司当做祭品的萧翎头上。萧翎将他打了一顿后,反而一瞬间治好了他所有花天酒地的毛病。他开始规矩地开车,戒掉烟和酒,半真半假地追求萧翎,开始用家族打来的钱筹办公司,开始邀请萧翎去踏青和爬山。   萧翎开始觉得他不怀好意,毕竟一个调戏不成,反被自己揍过的纨绔子弟,怎么看也不像是旁人眼中的,为了追求自己而改邪归正的样子。后来被纠缠久了,萧翎看多了唐禹坤的笑话,反倒了解了他在家里的处境,对他生出了惺惺相惜。   毕竟萧翎那时候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个豪门的私生子,一个快要被家族逐出家门的弃子,好像也没那么不同。   萧翎开始尝试照顾唐禹坤,有时候一杯温水和只放了盐的鸡汤意面都能让唐禹坤露出感动的神色。可当萧翎想要认真和他谈谈时,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了。他帮了萧翎很多,庇护了萧翎很久,至少在他还能用自己家族背景狐假虎威的时候。   他让萧翎再也不用参加他不想去的酒局。而有一天,他终于在醉意中对萧翎吐露了实情。   “翎翎,无数人称呼我为天才,我从小被夸到大,但我讨厌他们眼底的惋惜。他们知道我是天才,但也知道我注定陨落,因为我爸是个狗杂种,他为了给唐家二少开路,绝不会让我有出头的机会——他知道我恨他,恨唐家,恨不得他们全家去死。”   “可是你骂我不过是个聪明的混蛋,你还打我。你这么好看,即使打我的时候,都美得让我不忍还手。我不想做个混蛋了,我想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当时萧翎也喝了一些冰酒,脸红得要命。他伸出手捂住唐禹坤的嘴,可又感受到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掌心:   “我下贱,我就是见色起意了,翎翎。”   ……   阵阵饭菜香味从厨房传出来,萧翎反射性地分泌了口水。他小时候被养得很糙,并不是说斐荣不在竭尽全力地对他好,只是对于他们这样的街童来说,活着已经十足费力了。他们支付不起任何享受和奢侈,萧翎在很长一段时间不记得蛋糕的滋味儿,斐荣偶尔带回来的99美分的冰激凌,是他生活中唯一的甜味。   在疗养院的日子也并没有那么好,他不再挨饿,但是病人的配餐实在让人难以下咽,岳云琦并不考虑他的口味,一切都以恢复健康为基石。   即便在手术后他尝过大厨做出来的美味佳肴,但那终究是坐在冷冰冰的餐桌上,面对着几乎永远不会有什么表情的岳云琦,让萧翎连赞美食物都局限于礼仪和体面。   唐禹坤带给他的却是另一种体验。唐禹坤的厨艺是跟家里的婆婆和网络上的家庭主妇学习的,永远都带着一股家常菜的味道。小时候唐禹坤经常躲在厨房里陪唐家老宅的婆婆做饭。婆婆喜欢唐禹坤,一度让年少的唐钰坤胖得像个球,被堂兄弟踢进后院的人工湖,险些丧了命。   谋杀未遂的熊孩子自然平安无事,让唐禹坤感到温暖的婆婆反而被赶出了唐家。大病之后,唐禹坤飞速地瘦了下来,在整个发育期瘦得像一根阴郁的麻秆儿。   但他终究是记住了少年时期婆婆做饭的味道,并且用他天才的大脑记下了婆婆做饭的方式。他终于在某个合适的时候,将饭菜的味道还原给了萧翎,从此便拿捏住了萧翎的胃。   萧翎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一时之间连knight都顾不上了,将馋得嘤嘤叫的小狗还给林怀羽,闻着味道跑到了厨房里,被唐禹坤接了个满怀。   “回来得挺早。菜快要上齐了,你先去洗洗手。”   萧翎嗯嗯应着,眼睛已经落到了面前那盘芥末黄油罗氏虾上。唐禹坤只能放下手中的炒勺,给他剥了一只虾塞进他的嘴里,才打发了他。   林怀羽把嘤嘤叫的小馋狗放回了围栏后,进厨房和萧翎并排洗过了手,而后将盘子端到了餐桌上。   “唐哥,若不是你来了,我和翎翎今晚得吃酒店的外卖了。”   林怀羽笑得一脸纯良,话中却暗藏机锋,俨然将唐禹坤的不告而至点了出来,还讽刺他不过是来家里给他和萧翎做了饭,是他和萧翎的家。   萧翎完全没在意小狼狗呲牙的举动,笨手笨脚地拿起炒勺,想要帮唐禹坤的忙。唐禹坤或许听懂了,但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林怀羽,而后就握住萧翎的手,带着他翻动锅里的锅包肉挂上料汁,显然不将林怀羽的挑衅当回事,只将他当作不懂事的小孩子。   林怀羽爽朗的笑容收敛起来,不再刻意挑衅唐禹坤,直到满满一桌菜配齐了,三人才坐下来吃饭。   小馋狗knight被从临时的围栏后放出来,在三人脚下绕来绕去,呜呜叫个不停,企图等待人类分食一口,馋的都快说人话了。林怀羽是个蔫坏的,装模作样地在装着锅包肉的盘子里抓了抓,假装给小狗装上了一盘热菜,实际上只是将用羊奶粉泡软的幼犬狗粮放进盘子里,哄骗小馋狗。   萧翎笑得不行,怜爱地揉了揉撅着屁股猛吃的小馋狗的脑袋。   唐禹坤对于萧翎回归齐家的事避而不谈,只对他说了一些公司新的进展。饭后,林怀羽忙着宣布主权,自告奋勇收拾了厨房,将所有盘子碗筷放进洗碗机,而萧翎则抱着吃饱喝足的knight,和唐禹坤走进书房。   暖风徐徐从出风口吹出来,带起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唐禹坤换下了做饭穿的家居服,换回了正装,萧翎猜到他一会儿恐怕还有工作。   “响螺湾项目几年后还是会启动,如今你的份额低价卖给齐韵川,是我让你亏损了一大笔钱。唐哥,你怪我吗?” 第45章 输赢   唐禹坤抬起双眸,有些错愕地看着萧翎,而后咧开嘴笑道:   “怎么会这么想?真当我喜欢被追债呀。”   他蜜色的皮肤在灯光之下泛着光泽,深棕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冬日篝火般的暖意:   “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会选择回齐家。也是我太没用了,打拼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无法保护你。”   萧翎摇摇头,说道:“我不算勉强,齐韵川他……他确实帮了我很多。”   他压抑下心中因为这种说法而产生的反胃感,低声对唐禹坤说了这些年齐韵川对他提供的帮助,却也含糊带过了当年他们母辈之间的真相。   唐禹坤一直认真听着,而后突然抬手,轻轻摸了摸萧翎的脸,深深看着他:   “翎翎若是觉得勉强,那就不要接受他的帮助。再给我一点时间,两年、不,一年半以内,我的新公司就会在纳斯达克上市,五年后我必然在为你拓展出一片领域,保护你不受岳云琦或者齐家人——任何人的伤害,再等等我。”   萧翎垂下脸,感受到唐禹坤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他知道唐禹坤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真的为他做到了他承诺的一切,甚至更好。唐禹坤的公司在一年半以后成功上市,业内估价就达到了几十个亿,不过三年,已经跻身全球最炙手可热的互联网公司,掌握着最先进的vr技术,同时开发着最尖端的人工智能。   可这一切在与岳云琦的商战中戛然而止了。唐禹坤为了能有筹码和岳云琦谈判,主动转卖了手里最有可能影响世界的人工智能技术,只为了拥有更强大的资金流,和岳云琦进行资金对冲。   可他数次低估了岳云琦,最终新成立的互联网公司四分五裂,几项顶尖的技术兜兜转转,又落入了岳云琦的掌中,而他也踏上了一座有去无回的邮轮,一代技术天才,最终葬身海底。   “我也希望我们拥有更多时间,”   萧翎喃喃说道,掩饰着自己因为回忆而红彤彤的眼眸:“齐韵川能给我们更多时间。唐哥,我相信你,我们都会好好的。”   “诶呦,怎么啦,掉金豆子了?”   唐禹坤用调侃的声音奇道,双手捧起萧翎的脸,动作轻柔无比。他刮了刮萧翎的眼角,说道:“我会成功的,翎翎,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就够了。但无论我是否能做到,我们都不需要你受任何委屈。如果你不喜欢齐韵川,我们就不要跟他合作。只要我的大脑还在——”   他用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我就能用代码为你写十四行诗。世界都在你脚下。”   他用最吊儿郎当的语气说着这些话,眼里的光却坚定不移。萧翎的心揪痛着,因为他知道唐禹坤每一句看似玩笑般的话,都是他最炙热的真心话。他只是习惯性用这些满不在乎掩饰自己过于真诚的情感,那是他虚伪的家庭给他留下的印记。   “先写一张赛博平安符吧,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   萧翎伸出手拥抱了唐禹坤。他想,唐禹坤对自己或许也是有感情的,但他分不清是兄弟一样的感情,家人一样的感情,还是情人一般的感情。唐禹坤远比年轻稚嫩的林怀羽更擅长隐藏,也更懂得用言语掩盖自己的真心。   但是他的行为是无法隐藏的。他事事考虑萧翎,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在剧情中,他出卖自己天才般的成果,背叛自己的理念和志向,只为从岳云琦手中救萧翎于水火。他爱萧翎,无论那是什么样的爱。   而萧翎也爱他,他同样分不清那是什么。有一些浅显易懂的答案被压在舌尖下,相拥的两人心跳越来越快,可就在这时,书房传来一阵敲门声,而本来在他们脚下追自己尾巴玩的knight兴奋地嘤嘤叫起来,跑向了书房的门。   “翎翎,唐哥。我把水果切好了,带着knight来吃点吧。”   林怀羽年轻的声音极富穿透力,书房中安静的两人清晰可闻。萧翎突然松开了手,脸色涨红,局促地退开两步,抱起knight,对唐禹坤说:   “我带knight去吃水果。”   唐禹坤心中头一回对门外的林怀羽升起一股不耐之情,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让他无所适从,搅散了和萧翎重聚的好心情。抬起手又放下,最终拿起自己放在书房的外套,对萧翎说:   “公司还有事,我今晚要去看一下,你还在京城待几天?我想……我想多陪陪你。”   萧翎脚步一顿,有些担忧道:   “什么事这么急?唐哥,你不需要这样,你的资金运转正常吗?齐韵川给了我一大笔钱,齐家也分给我一部分产业,我手头上的钱绝对够公司支撑几个月,你别——”   “翎翎,别担心。”唐禹坤从后面握住萧翎的肩膀:“日常维护,是我每天都要做的。我是个程序猿,记得吗?一只网络猴子,跑代码就像猴子荡秋千。”   他对萧翎开着玩笑,萧翎不想理他,却还是被逗笑了。   “猴子先生准备回树洞了?那猴子先生记得早点睡。”   “是英俊的猴子先生。我会好好保养的,否则站在大明星身边拍照,就是一只又老又皱的丑猴子了。”   唐禹坤揉了揉萧翎的头发,率先拉开了书房的门,和门外面色有些气愤的林怀羽打了个照面。唐禹坤见林怀羽连忙收起孩子气的不忿,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狗狗表情,玩味儿的抬了抬眉毛,仿佛没看见似的,只对林怀羽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林怀羽见萧翎抱着knight走出来,又走到萧翎身边,小心翼翼地从萧翎手里抱起小黑狗,那姿势珍重又贤惠,就像从妻子怀里抱回刚出生的孩子似的。   “knight真乖,爸爸在这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黑黝黝的狗眼看着萧翎,和哼哼唧唧的小狗knight一起抢夺他的注意力。萧翎回过神来,对他应了一声,收回了看唐禹坤背影的视线。   “唐哥这么忙吗?哥不让他留在咱家休息一晚吗?”   唐禹坤走后,林怀羽才记得问一句,虚情假意得很,仿佛刚才唐禹坤还在的时候,嗓子眼被堵住了,说不出挽留的话似的。萧翎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事,也没发现他的茶言茶语,只回答道:   “他公司如今没有太多能信任的嫡系,很多核心的代码需要他自己去检查。”   自从唐禹坤被踢出了自己创建的上一家公司,他对公司里的员工和合作者产生了很严重的信任问题,不再事事和伙伴互通,还将核心技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这也造成了他更多的压力。萧翎十分理解他,但也为此感到忧虑。   林怀羽自然也知道唐禹坤的事。林怀羽在学校学经济学,唐禹坤的地下魔城合伙人散伙案已经成为经济学新教材中典型负面案例,林怀羽的期末考试都是分析这个案件背后的经济法和企业心理学,他想不知道事件的始末也难。   感情上,他是偏向唐禹坤的。他和唐禹坤关系不太差,当年他死缠烂打,好容易得到母亲的同意,追随萧翎回到国内学习训练时,他就已经在萧翎身边发现唐禹坤了。他喜欢唐禹坤,因为唐禹坤很有趣,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而林怀羽那时候情窦初开,但年纪太小,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对萧翎怀有什么样的感情。   但如今他早就想明白了。他和唐禹坤对萧翎怀有同一种情感,而在这件事里,他们只能有一个赢家。即便他对唐禹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很欣赏唐禹坤的坦率和他的天赋,他也不准备输。   “翎翎,这几年我有拿妈妈给我的生活费和我比赛得到的奖金投资,手里也有两千万左右,如果唐哥公司需要资金,我就把积蓄都投给他。”   “哪用得着你的钱,”萧翎反射性地说。林怀羽比他小五岁,又是还在上学的学生,无论林怀羽变得多高大,他仍然将林怀羽当成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孩子。当他和唐禹坤负债累累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要跟林怀羽求助,更别提现在了:“我和唐哥能应付得了。”   林怀羽扁嘴,又露出狗狗委屈的模样,他知道萧翎最吃这套,果不其然,萧翎摸着knight的手一转方向,又摸了摸他的肩膀,说道:   “明天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看我哥吗?你可以留在家里照顾knight,或者去外面玩。我哥那里……你可能会遇到齐韵川。”   他低声说,心中百般不愿承认齐韵川和他哥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如果当初齐韵川真的准备了给他治病和手术的钱,那为什么要把他哥带走?他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又究竟怎么将他哥从他身边骗走的,这些事他至今不敢面对。   他还是太弱小,无法将他哥保护起来。   “翎翎如果不让我去,我就在家等着你。”林怀羽乖巧地说,连带着他怀里的小狗也“呜——”了一声,让萧翎产生了自己其实养了两只狗的错觉。   他不知道的是,掩盖在平静外表之下的林怀羽此时也阴郁起来。他怎么听不出萧翎话中的敷衍,又怎么不明白自己无法完全插进萧翎和唐禹坤的关系?   他一直以为被萧翎当做弟弟,几乎所有需求都会被萧翎满足是自己的优势。但此刻他却发现,或许在萧翎不受威胁的时候,他是锦上添花,但若是萧翎心中藏了事,他永远是被隐瞒和被保护的那一个。   萧翎似乎永远也不会意识到他长大了,有了成年人的需求和欲望,而不仅仅止步于做萧翎的弟弟。 第46章 离开   “翎翎不想让我接触齐韵川,我就不去自找麻烦了。”   林怀羽把小黑狗放下来,给了它一块苹果。萧翎这栋房子是唐禹坤和秦松帮忙装修的,风格十分居家,灯光也选用的奶黄色调。暖色的灯光洒在啃苹果的小狗和林怀羽身上,映照出浓浓的温馨氛围。   “我和唐哥会把所有事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萧翎多此一举地对林怀羽强调着,也在说给自己听。   林怀羽不知听没听进去,又插起一块儿水果递过来。晚上的时间短暂而安逸,次日萧翎早起煮了一锅鸡汤意面,汤里放了西芹和洋葱提味儿,便拎着保温壶亲了亲knight的脑壳,又和晨跑回来的林怀羽说道:   “早餐在桌子上。”   “开我的车走吧,翎翎。你的车之前不是卖掉了?”   萧翎想了想,放下了准备打车的手机。他是演员,被认出来确实很麻烦。他接过林怀羽手中玛莎拉蒂的车钥匙,被伺机而动的林怀羽在唇角偷了一个吻。   萧翎第一个念头是他刚亲完knight的小狗味儿脑壳,林怀羽也不嫌脏,而后才想起尴尬来。他拿着车钥匙的手推开林怀羽,第一次正色地提出来:   “怀羽,不可以这样。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对你也没有那种……想法。”   他还没说完,就被林怀羽黯淡下来的眸子刺伤了,可他却听林怀羽说:   “是因为唐哥吗?”   “什么?”萧翎有些惊讶。   “你喜欢上唐哥了,是不是?他是个天才,我没法儿跟他比。”   林怀羽委屈道:“昨天你和唐哥在书房里告白了吗?你们确定关系了是不是?我之前亲你,你都没有什么反应的,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抗拒了?”   萧翎被他一口一个“亲你”弄得头大了两圈,握紧车钥匙对林怀羽匆匆说道:   “没有,和……和谁都没关系。不说了我先走了。”   他火烧屁股似地冲出了门,方才被林怀羽轻轻触碰过的唇角发着热。他和林怀羽拉开关系的举动又半途而废了,只能这么僵持着。萧翎在私人关系方面有些拖延症,更不懂怎么拒绝。   他曾经被岳云琦过度索取,以至于他在旁人面前总是敞开自己的胸怀,也不知道怎么遮掩情感。   林怀羽知道他这个特点,他也知道萧翎对于感情的迷茫和随波逐流,他本是可以耐心等的,但他真的很怕唐禹坤某日看透了萧翎的特点,放弃他那些油腔滑调和漫不经心的伪装,直白坦率地追求萧翎,和萧翎定下关系。   到那时,林怀羽就没有机会了。所以,当网上开始传开萧翎和唐禹坤的绯闻,当网友急切地将他们视为一对的时候,林怀羽和岳云琦都无法保持镇定,纷纷宣示他们的关系。   在某些方面,林怀羽和岳云琦十分相似。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惜利用萧翎性格方面的缺点算计、筹划,只为将萧翎困入怀中。   萧翎走后,林怀羽将碗筷放入洗碗机,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元子,是我。我车被你嫂子开走了,你过来接一下我呗,我在你们公司待两天,前一阵子我们看好的几只股票启动了,我们进去赚一笔。”   “诶呦,还记得哥几个呢?”仇元一乐,又转身用英文对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对面传来一阵欢呼:   “哥,追着嫂子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是林怀羽受不了仇元的原因。他脸微微一黑,说道:   “早晚的事儿,你来不来?我上次写的追风代码已经运行了两天了,这次我们几天能搞到大九位数。”   “来来来,羽哥你撒钱,我们怎么不来?”仇元那张破嘴说得和骂人一样,像是再说林怀羽是个发钱的傻逼。林怀羽翻了个白眼,忍了,吩咐道:   “开辆干净的车来,别开泡妞的车。”   说完他把电话挂了,忍住了拉黑仇元的冲动。若不是仇元家里长辈在经济部,有不少内部消息,人也傻,他才不会忍仇元这破嘴这么久。   仇元的车来得很快,不多时林怀羽就到了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常待的俱乐部,也就是仇元他们在学生时期开的金融公司。说是公司,既不对外招收员工,也不上市,甚至挂名在一个来c国留学的外国富二代名下。   他们一群经济系的学生经常在这里通宵达旦的开趴,在酒池肉林里交换信息,监管市场上各家公司的动向,偶尔做几个风投项目。   林怀羽在他们之中绝对算不上家世最出众的那一个。他母亲虽然来自林家,但是是没有继承权的,他的父亲是混血,来自经营出版业和私人监狱的老钱家族。   他虽然并非婚生子,父母思维也很先进,没有结婚的打算,只维持情人关系,在林怀羽的父亲去世之前,他能继承的产业也有限。   但即便如此,这群世家子却愿意捧着林怀羽。只因大多世家子虽有家世,但无非靠着父母亲族的庇佑享受出身的优渥,林怀羽的优秀是罕见的。任何林怀羽看上的投资项目都是潜力无限,在经济发展受限的时代,林怀羽点石成金的能力如何不让这些世家子心向往之?   “羽哥,之前你不是说不合我们玩了,一心去娱乐圈追嫂子么?”   仇元声音贱嗖嗖的,林怀玉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你嫂子需要钱。”   “哟呵!”   仇元听闻来了精神:   “他不是有唐禹坤和齐家么,怎么,羽哥也得给嫂子送钱了?啧啧,嫂子是真能花。”   “怎么说话呢?”   仇元连忙做了一个手指拉拉链的手势,安静地开了一会儿车,可忍不了多久,又故态复萌,叭叭说起话来:   “今儿你一来电话,大家可知道又来钱了。羽哥往日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兄弟几个换新车全指望你了。”   废话说完,他又摇头晃脑起来,说:   “还得是有家室的男人压力大,羽哥以前可懒得带兄弟们赚这个钱,为了嫂子,羽哥这般目下无尘的冰雪王子,也得碰这铜臭味儿了。”   林怀羽冷哼:   “你知道什么?你嫂子要是花了别人的钱,要我做什么?”   仇元讪笑起来:“那羽哥你压力也太大了。咱这些二代手里才几个钱,哪儿比得上齐家——还有唐禹坤啊。别看唐禹坤现在落魄了,等他公司再做起来,我们每个见了他都得叫爹。诶羽哥,其实哥几个心里都有心思,不如——你和嫂子搭个线,咱不管唐家的面子,凑凑钱都投了唐禹坤的公司,以后做个股东躺着拿钱,那才是舒服。”   说完,他面露不屑,敲了敲方向盘,说道:   “呵,唐家真是给自己脸了,小三上位生下的烂货真当自己是个角儿,还想要在业内封锁唐禹坤。就算齐家不出手,京城里好多人也看不下去,唐禹坤的公司一定能做起来,投他就是投给财神爷,唐家拦着不让做,真当自己是财神的爹了?我呸。”   他纷纷不平,谁知得了林怀羽一句冷淡的:   “用不着。我不会沾唐禹坤的公司,池子里还有其他鱼,总不能让你嫂子所有的投资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到时候唐禹坤要是鸡飞蛋打,你嫂子就受制于人了。”   仇元被恋爱脑堵得无话可说,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不多时,他们到了俱乐部,顶尖的电脑设备铺陈在空旷的房间,百叶窗被拉下,上百块高清的屏幕铺陈在墙壁上,浮动的数字、线条之中,林怀羽放出了自己编程的代码,一个像极了飓风的气旋慢慢出现在全球资金流动上方。   林怀羽和岳云琦都喜欢气象学,林怀羽更是有勇气去太平洋追逐飓风。他们将飓风看作一种毁灭与新生,看作规则带给人类的谕示。   他们也喜欢用飓风代表资金的流动。   仇元等人纷纷露出痴迷之态。在这幽暗广阔的空间里,在这屏幕和线条数字构成的世界里,林怀羽才是永远的王者。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带来难以估量的金钱和财富。   萧翎还不知道林怀羽在做什么好事,他开着林怀羽的车一路赶往齐家的私人医院,果不其然在病房里看到了齐韵川。   齐韵川正在病房的落地窗前和什么人视频通话,用法语交流,时不时还夹杂着一句葡萄牙语,萧翎在保镖沉默的注视中进入病房,将鸡汤意面取出来,递给斐荣。   斐荣一脸不耐,活像被绑架到病床上一样。可能对他来说确实如此,毕竟他此刻还没有被病魔影响,他不知道脑袋里那多余的部分在未来的两年里会急剧恶化,让他强健的身体骤然衰弱。   此刻他只觉得萧翎逼他做这个他并不想做的手术实在有些多此一举。他年幼时举目无亲,全靠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和不屈的精神在肮脏混乱的下城区野蛮生长,因为萧翎的缘故,他才开始频繁地与诊所、医院打交道。   可那些都是极端令人不愉快的记忆。黑诊所无休止地索取金钱,给萧翎的药却是过期药,甚至实验药物。斐荣那时候也堪堪二十岁,没有什么分辨能力,却也知道药不能乱吃。   为了让萧翎得到正规的救治,他开始接受黑拳场没有人道的擂台赛。一晚无休止地打十场,根据胜率提取奖金。他很快就伤痕累累,但他很有天赋。他在拳场上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能精准地堪破敌人的动向。   可是拳场上没有奇迹。即便是最有天赋的天才,也无法爬出地下拳场的腐臭和血腥。当他不败神话的传奇让观众感到厌倦,拳场便编排了新的戏码:一代神话的陨落。   他的食物被下了药。赛场上他突然感到眩晕,他野兽般的直觉疯狂警示他,可这没有用。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他的一只眼球遭到重击,被挤出眼眶,肋骨断了两根,可这和头颅内尖锐的痛感相比算不了什么。   他倒下了,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他知道地下拳场已经放弃自己了,比起一场简单的陨落,更有噱头的自然是骄横的拳王马失前蹄,惨死拳场。   他仅剩的眼睛近乎茫然地看向看台,耳边莫名传来萧翎的哭声。他知道萧翎在等自己回家,回道他们租住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他本想今夜拿到蝉联擂台赛冠军一百场的最终大奖,那足以支撑萧翎半年的治疗费用。   他想今日和萧翎庆祝一下,给他带一个完整的披萨和烤鸡。或许更好,他会给他带一个漂亮的冰激凌蛋糕,弥补萧翎过生日那日他花光钱买药,没法让萧翎吃一口蛋糕的遗憾。   白炽灯无情地洒在鲜血淋漓的擂台上,刺痛了他的眼。观众席里的关注狂热的欢呼着、咒骂着,声音撕心裂肺,犹如鬼蜮。比起擂台上的人,这群激动的看客更像一群野兽,汲取着拳手淋漓的血肉,践踏着生命获取快感。   更高层的看台之上,又一层透明的暗影。那是一片精致干净的防弹玻璃,里面接待着拳场的贵客。那些尊贵的客人的脸在特殊处理过的钢化玻璃后一片模糊,但他们的视线却不比下方狂热的看客更有温度。   冥冥之中,斐荣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忍着脑中的天旋地转,爬起来,却又被对手重重击倒。   他有些喘息不过来了,仿佛一根断折的肋骨插进了他的肺。   他再次爬起来,又再次被打倒。他没机会了,对手踩着他的鲜血向他走来,他的余光里全是重影。   萧翎。他想。萧翎怎么办?   他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出来,说给自己听。对手抵住了他破碎的胸骨,他的四肢尴尬地抽搐着,企图再次爬起来。而一旁虎视眈眈的裁判却突然接到了一则指示。不多时,拳场的保镖冲了上来,将斐荣架走。记忆的最后,斐荣音乐会看到防弹玻璃后站着一个高挑强壮的人影,而那个人举着手机,模糊的面目正看着他的方向。   ……   “哥,手术一定要做。你现在身体状况很好,医院的技术也很优秀,防患于未然。就当是为了我嘛。”   萧翎有求于人,难得轻声细语。斐荣皱着眉,即便心里烦躁,也不会对萧翎发作,只能臭着脸拿起萧翎给他的勺子,吃萧翎给他的鸡汤意面。   实际上他已经吃过医院的配餐了,可他不擅长拒绝萧翎。对于他这样个头的男人来说,多吃一份饭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想哥哥再离开我。”   萧翎看着斐荣吃鸡汤意面,低声说着。他在斐荣面前似乎永远是那个困顿的、无助的孩子,当年斐荣离开他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几乎将他困在了失去唯一亲人,被抛弃的境遇里,让他在多年以后仍然无法释怀。   “哥,你一定要长久地陪着我,你答应过我的。做手术吧,哥,我们负担得起,求求你了。”   “我不会离开你。”   斐荣反射性地说,用他笨拙的方式安慰萧翎,而齐韵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站在萧翎身后,声音中含着冷笑:   “是么。当年你离开他的时候,倒也没犹豫。你很怕翎翎发现我们的关系吧?”   萧翎回头,对齐韵川怒目而视,而斐荣放下勺子,一只手克制地握成拳:   “你当时没跟我说你是翎翎的亲哥。我以为只有我跟你走你才会救他——”   “哦,你不跟我走,我还真不一定花这个钱呢。”齐韵川冷笑:   “毕竟他是个小拖油瓶。那时候老爷子半死不活,齐家上下虎视眈眈,我救他这个小拖油瓶有什么用?我若是没争过那群人,我就会死,翎翎带着和我相同的血,也会被那群人撕碎了。与其这样,翎翎还不如死在我的手里。”   斐荣手上青筋爆出来,而齐韵川又说道:   “你对他的永不离开的承诺,价值也就是他的治疗费用。为了那些钱,你不是照样离开他了?” 第47章 普信   斐荣中文没那么好。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下城区暴力粗鄙的生活几乎毁灭了他的交流欲望,让他动拳头永远比动嘴更多。   他说不过齐韵川,萧翎却站起来,直视齐韵川:   “我从来没因为当年哥哥离开我而怨恨他。从来没有过。一直以来,我只想找到我哥,确认他一切都好,仅此而已。当年你愿意出钱救我,我感激你,我也会回报你,但是这不是你——拿捏我哥哥的理由。”   到了此时,他其实有些明白齐韵川的心思了。萧翎也不是蠢人,知道齐韵川不可能真正把自己当成他的家人,他甚至不知道在齐韵川这样的人的世界里,有没有家人这样的角色存在。   但齐韵川确实帮了他很多次,以确保萧翎活着。萧翎早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原著剧情中的萧翎恐怕也不清楚,只一味恨齐韵川,恨他将自己交给岳云琦,恨齐韵川明明答应救治斐荣,却没能真的将斐荣救回来。   现在萧翎想明白了。儿时,齐韵川那对儿扭曲的父母给他留下了太多阴翳,尤其是他母亲对萧翎母亲的态度,让齐韵川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执念。   萧翎的母亲因为过分无辜和善良,成为了齐韵川母亲的某种猎物,而齐韵川几乎围观了他母亲狩猎的全程。   他母亲的扭曲深深影响了他,以至于他在自己母亲死后,将萧翎看作一种报偿,以缅怀自己的母亲。但他比他的母亲多了一丝理智,他开始尝试扮演萧翎生命中的角色,扮演一个家长,确保萧翎活着,即使他做的真的非常糟糕。   但相比齐家这样扭曲的家族出身的其他人来说,他也算可圈可点了。至少他让萧翎活着,在萧翎需要时,愿意提供庇护。   萧翎不再对他感到恐惧了。人常常对未知的事感到恐惧,齐韵川庞大的压迫感常常来源于此。但当他的行为被破译,他就没那么吓人了,至少比岳云琦好对付得多。而显而易见,齐韵川对萧翎周围的人没什么兴趣,对他们活着没有什么意见。   他还愿意帮助他们继续活着。   “呵。”   齐韵川的冷笑维持不住,嘴角重重撇下来。他似乎发现自己恶毒的言语无法挑拨斐荣和萧翎的关系,这让他变得兴致缺缺,冷声说:   “既然翎翎这么自信,叫斐荣签手术同意书。手术定在半个月后。”   说完,他带着保镖向门口走去,临到门口时又说道:   “下月齐家开股东大会,你如今回齐家了,按时到场。我会派人接你。”   说完,他消失在了病房门后。斐荣将最后一点鸡汤意面塞进嘴里,而萧翎愤愤不平地坐在椅子里,生了闷气:   “你说他干嘛来了?非要说几句话恶心人一下。”   斐荣呛住了,他不能跟萧翎说这几天齐韵川其实都在这里,今日看到萧翎来才走的。   萧翎给斐荣顺顺背,不多时便开始旁敲侧击地催斐荣签手术同意书。斐荣只坚持了一个小时,就皱着眉签了字,而萧翎反复确认手术安全性后,在家属栏里签上了字。   办完这些事,萧翎开始背诵台词。他赖在斐荣身边,仰头抑扬顿挫地念着台词,眼角还应景地挂上了泪水。斐荣用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纵容着萧翎,任由他在病床上滚来滚去,用各种姿势帮助自己入戏。   到了晚上,唐禹坤来了一趟医院,带着自己炖煮的人参鸡汤和几道小菜,和萧翎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又匆匆离去,想来是公司忙得不可开交。   斐荣不太喜欢唐禹坤。追根究底还是为了唐禹坤欠债,萧翎帮他还债的事。他认为唐禹坤过于轻浮,让萧翎变得不切实际,耽于空想。而作为伴侣,唐禹坤也不是什么合格的人选,他的名声太差了,和他的天才名号一样响亮的是他早年拈花惹草的绯闻。   斐荣还知道,萧翎当年差点儿就被唐禹坤包养了。虽然唐禹坤包养不成反被萧翎打了一顿,萧翎也从来不计较这个事,但斐荣却记得一清二楚。   他特别忌讳有人对萧翎心怀恶念。   所以,当斐荣看着唐禹坤来医院时,明显变得神情柔软的萧翎,内心对唐禹坤的敌意更深一层。可唐禹坤却毫无所察,和萧翎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就又匆匆离去。   萧翎心情在唐禹坤来后,明显变好了。他哼着歌将手中的菜品摆到桌子上,将筷子递给斐荣:   “哥,唐哥做得饭超级好吃!你尝尝嘛。”   斐荣食不知味。萧翎却是开心起来,像个餍足得直摇尾巴的小狗。林怀羽在傍晚回了家,将小狗knight喂好,和萧翎通过了电话,又匆匆抱着狗去俱乐部等待美股开盘。   “翎翎,我去赚大钱啦!”   少年人清澈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还夹杂着knight嘤嘤的狗叫。   “knight,我财运旺不旺!”   小狗配合地“汪汪”不停,林怀羽朗笑起来。萧翎知道林怀羽平时有做投资,也在学校开发了一个“飓风项目”,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课堂作业,对于林怀羽出去赚大钱的说法,也只当做他们经济系在股市做调研和实操作业。   他没怎么当回事,反而问林怀羽钱够不够。他如今手头宽裕了,有两家奢侈品牌打来的代言费和广告费,价值不菲,特别是那个香水广告,收入不亚于一部小成本的电影了。还留在工作室的员工都得到了年终奖,而萧翎的欠债也被齐家填补上了,如今手里还有一笔流动资金。   他担心林怀羽手里资金不足,将自己剩下的几百万广告费打到了林怀羽账上。林怀羽笑得爽朗,倒也没有推脱。只是嘱托萧翎照顾好自己,三日后两人一起回剧组拍摄,到时候飞机上见。   《踏墟归》电视剧没有什么水花地播完了。整整四十集的仙侠剧,在男主角叶裕清暴雷后,反而收视率上涨不少,讨论度爆表了。   秦松方才来了电话,向让萧翎借此机会直播,做一点儿正向的曝光。他拍的香水广告下个月就会完成剪辑,到时候就能增加萧翎的国际知名度,而在那之前,萧翎要维持着他的热度,不能让小号君的负面绯闻占领所有的舆论场。   萧翎也赞同此事。到了晚上八点,他又向私人医院的护士小姐姐借了iPad,结束假期的小陈带来了萧翎的吉他,他准备做一场回馈粉丝的直播。   八点,萧翎的直播间挤满了人,包括特意提前完成了实验室任务,回到宿舍带上耳机的羽毛扇。   她原名叫云杉杉,本来只觉得自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追星族。可如今她却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让她坐立难安,就算看着自己喜欢了五六年的偶像直播,也无法消弭她的负罪感。   她私联了萧翎的前夫哥,不仅私联,还一直在联。   此时,萧翎已经架好了小陈带来的吉他,打开了摄像头,对直播间的观众笑道:   “大家晚上好。谢谢粉丝们的关心,我一切都好,也祝大家生活顺利。”   “直播里不能回答太过分的问题哦,我想给大家唱几首歌,希望大家夜晚愉快。我也好久没唱歌了,不知道会不会跑调。”   说完,萧翎没有再看呜呜泱泱的弹幕,垂头用拨片拨弄了一下琴弦。灯光柔和地映照着他的面容,让他姣好出尘的面容纤毫毕现。一时间,无论是新来的吃瓜群众还是他的老粉,都沉浸在了萧翎的美貌里,无数人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可惜后面藏着恋爱脑。”   萧翎慢慢拨弄着琴弦,起了个轻柔的调子,吟唱道:   【我又沉溺于深渊,   可这一次我孤立无援,   我孤注一掷,   我恐惧万分。   我需要你的温度,   需要你的声音,   需要你的触摸。   我几乎羞于启齿,但我想让你知道,   我好像习惯你随手抹去我的痛楚。   ……】   萧翎的声音条件很好,气息在秦松的指导下格外沉稳,即使缺乏一些专业训练带来的技巧,但褪去了歌者绚丽的技巧,他本真的声音足够动人。   他唱的是一首慢慢的情歌,是失去爱人的男子在缅怀自己的爱人。平静沙哑的歌声中充满温暖的回忆,却饱含隐藏在平静下的撕心裂肺。   一曲毕,弹幕反而少了许多,无数听众被他带入了情绪,甚至隐隐有泪水含在眼眶里。这也是秦松觉得萧翎适合舞台的原因之一,他非常擅长调动人的情绪,那正是因为他本人永远带着温暖又炽热的生命活力,他站在舞台上,是一棵蓬勃生长的树木,是一片在风中呼啸的林海。   唱完这首歌,萧翎自己的眸子也见了泪。他在歌声中频频想起剧情中他失去的人,想起唐禹坤为了救他而孤注一掷的癫狂,想起林怀羽被保镖拖走的绝望。   他想起斐荣,想到他头上还带着医院的纱布,却无法突破岳云琦保镖的防线。他想起他们,眼底的水迹就蔓延上来。   可是他不想在直播间里失态。他定了定神,又开始唱下一首歌:   【我半途而废,没能爱你到底。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可是我只是在欺骗自己。   周围的人一遍遍让我忘记,   我用新的记忆取代旧的,取代你,   但是你一遍遍回来,一遍遍呼唤我,   当你心里受伤,像是溺水之人渐渐变冷,   时间都无法将你治愈,   所以,在我放你离开之前,   可否让我抚慰你的伤口,   可否让我给予你暴风雨前的宁静。   ……】   这一首不如上一首歌悲伤,却同样充斥着爱人的苦痛□□。弹幕渐渐变得没那么激烈,观众几乎都沉浸在萧翎的歌声里,只有新粉丝在听歌之余,才会发一两条弹幕感慨道:   “卧槽,他真的唱这么好!好可惜竟然不做爱豆了!”   而一条顶着金光闪闪的vip标志的用户突然发到:   【翎翎,你是唱给我的吗?】   【没人能取代我,就像没人能取代你。】   躲在被子里眼泪汪汪看直播的云杉杉看到这两条弹幕,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在满屏的弹幕中眼疾手快地点击这条,查看发弹幕人的id。   qhsiooood跃入眼帘,云杉杉眼前一黑。   前夫哥不可怕,普信前夫哥最可怕。 第48章 分裂   当云杉杉松开手让前夫哥发的普信弹幕从她面前划过的时候,萧翎又开始唱下一首歌了。   接连几首歌都是深情舒缓的情歌,在歌唱的时候,萧翎半垂着脸,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他高挺的鼻骨和莹润的面庞。他的声线让人舒适,带着一点微微的沙哑,很适合唱民谣和情歌。   接连唱了五首歌后,他放下了吉他拨片,对着镜头展开一个笑容,说道:   “今天就唱到这里了,希望大家今晚玩得开心。”   话音刚落,方才因为唱歌而消停一些的弹幕开始井喷式出现,问得最多的就是萧翎那扑朔迷离的感情线,还有许多粉丝在迎合萧翎,祝他夜晚愉快,工作顺利,可是根本打不过八卦精神充沛的吃瓜群众。   云杉杉飞快地打下一行:“夜晚愉快,翎翎。”而后关闭了直播。她看了看手机住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惴惴不安,终于还是做贼似的点开了某信,打开了她与前夫哥的聊天框。   聊天框里还留存着几天前两人的交流。那时候云杉杉正对前夫哥解释为什么两人之间有杀父之仇的情况下,萧翎选择离开前夫哥是很正常的事,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半天,云杉杉拒收前夫哥发来的红包,此事本该不了了之了。   但是,昨日云杉杉在寻找暑假实习的时候,收到了顶尖新能源和新农业公司的入职邀请,实习期间的工资高达八千块,这对于云杉杉这样的农学生来说堪称天价。   云杉杉当即觉得是诈骗信息,可是当对方把合同都发过来的时候,才觉得不太对劲。对方的态度十分恭敬,仿佛不是面对一群讨饭的农业研究生,而是面对关系户。云杉杉哪见过这种阵势,仔细一想便有了猜测。   她最近认识的唯一权贵可能就是手机里躺列的前夫哥了。   云杉杉上网搜寻了一下,晟新能源目前正在开发好几个国家级项目,掌权人叫岳云琦,名下有数十家企业,涵盖了海内外多个领域,几间科技公司还掌握着核心科技,在业内都属于行业龙头。   晟新能源便是其中发展非常好的一间公司,不仅拿下了好几个重量级的国家项目,还与世界顶尖车企合作,在新能源汽车方面遥遥领先。晟新能源旗下有新农业项目,内容包括新能源机械化农业,以及清洁能源工业种植。正是这个团队招收了云杉杉。   云杉杉心中有个不太成型的猜测,但又觉得她的猜测有些过分荒谬了。前夫哥如果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何至于天天因为老婆跟人跑了上网发疯,他没有什么——更多的国际会议和商务谈判需要出席吗?   冥思苦想好几天,云杉杉发现自己还是对他们这些该死的有钱人一无所知。或许精神类疾病没有高低贵贱之说,对于所有人类一视同仁,要是这样的话,前夫哥病成这样也不算奇怪了。   果然,只有病魔和死亡是支持人人平等的。云杉杉正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跳出来一条直播提醒,云杉杉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前夫哥开播了。   【看来林怀羽给不了萧翎想要的。】   光看这个标题,云杉杉就眼前一黑。她想起自己刚刚捕捉的弹幕,前夫哥明显将萧翎唱的情歌当作唱给自己听的了。   今日萧翎选的情歌几乎都是失去爱人,或者即将失去爱人的视角,萧翎唱得很煽情动听,可是这落在前夫哥眼里不会成了萧翎对他旧情难忘的标志吧?   云杉杉嘴角抽搐,眼看着前夫哥那长得极为好看的手行云流水地写下这段话:   【他想我了,我知道。前几天他和林怀羽厮混(划掉),被林怀羽纠缠,但是显而易见,他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所以他才会唱那些歌。】   这个时候,弹幕基本上已经被嘲讽淹没了。即便再喜欢看乐子,观众也被前夫哥这个拉踩情敌的狼狈姿势娱乐到,仗义执言起来:   “哥,消停点吧,人家过得挺好。”   “哥,你老了,给年轻弟弟一点儿机会吧。跟着林怀羽,别的不说,一定很爽。那可是二十岁的运动员弟弟啊!”   “前夫哥,咱不能祝福祝福人家吗?大气一点。”   ……   【他需要的是我,一直都是。我们相遇太早了,比他生出的风流,长出的异心,和他的叛逆反骨都早得多。我曾经长久地将他拥抱在怀里,第一次知道在发高烧的情况下,人是会不停颤抖的。   他在与我相遇的那年最虚弱,病得最重。他在一个月里发了三场高烧,我抱着他,看着他额头上一点点渗出冷汗,眼睫上沾着水渍。   他需要有人拥抱他,需要有人倾听他,需要有人救他,而救他的人是我。   你们有过整夜拥抱着珍宝的经历吗?有过稍微分开一点儿就浑身发冷的感觉吗?   我曾经读过俗世所谓的神谕。我不信神,当然不信。生命教会我思考,而我用其质疑,我傲慢无礼,但从不自诩无知。是萧翎来到我身边,我才第一次质疑自己。   我是完整的吗?我不知道。古希伯来人笃信,人生于混沌,长着两个头,四只手和四只脚,那是两个人的灵魂合二为一。当人类降生时,灵魂一分为二,所以所有人都是半个灵魂,所有人都是残缺,是无法完整。   萧翎让我知道,原来我在过去无数的时间里,一直是残缺的那一个。他填补了我在诞生时被分走的一半灵魂。   灵魂是唯一的,他也是唯一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于他而言,我却成了被放弃的?   人有多冷血,才会毫不惋惜地抛弃自己的另一半灵魂,转投于另一个人的怀抱。   哪怕萧翎不是真心爱林怀羽,那对于我和他自己来说,也过于残忍了。即便他不是真心——他的灵魂已经认了主人,他所有的风流和放荡只是因为他恨我。   他今日能借歌声倾诉我们的过往,说明他的灵魂仍然记得我,仍然记着自己的归处。   十年前,我离开了疗养院前往大学,进行必要的交际。即便我在许多领域都可以达到博士入学的水准,母亲还是要我尝试正常的社交生活。   我带上了刚走出手术恢复期的萧翎,这让母亲很不开心。她想趁我离开将萧翎带到某所私立高中去,或者更糟糕——她会帮他回到萧翎抛弃过他的哥哥身边,她满心以为我会买账。但我当然不会。   萧翎被我带到了大学里。我同样替他申请了学校,他的知识全部来源于我,又有抗争病魔的履历,学校忽视了他缺乏社会实践的短板,破格录取了他。我和他又共处一处,而他就在那时开始暴露他的本性。   他开始对课堂上或者俱乐部里认识的人微笑,就像他曾经对我微笑那样。他对于外界毫不胆怯,一点儿也不。我授予他的知识和涵养成了他笼络人心的手段,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对旁人笑得太多,交谈得也过分推心置腹了。   而我也发现了他竟然开始背着我寻找他的哥哥,而对于这件事,他对我毫无坦诚。   我知道他生出异心了。他不再信我,不再全心全意依赖我、仰仗我。而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   我无法接受我的另一半灵魂背对我。   半学期的课程后,我对他的忍耐达到了极限。我在假期将他带到了威斯康星的一栋乡村别墅里,那里常年被积雪覆盖,四下都是呼啸的风。萧翎意识到了我的不愉,即便我没有特意向他展示出来。他很聪明,不是吗?   他待在房间里,房子里的帮佣和司机都只会说西语,一门我没有教给萧翎的语言。他听不懂,也不被允许和外人说话,毕竟他在学校里远远透支了他能与外人交流的份额。   壁炉里的篝火整日不灭,他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在自己的热可可里倒了半瓶白兰地,等我找到他时已经酒酣耳热,用一双朦胧的鹿眼看着我。   他的醉态很美,眼波和顺,但这掩盖不了他行为中的挑衅含义。娱乐室的屏幕里放着当年一个火遍全球的动画,他靠在我身上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就在动画中主角寻找到家人的场景中哭软了眉眼。   他的情绪总是坦诚和直白,这让他对我的欺瞒显得更加不可理喻。他不再相信我会替他寻找哥哥了,我当然不会,因为我不会让他因为任何人而离开我。那个当年抛弃他的所谓哥哥又有什么重要呢?   他将眼泪蹭在我的衣领上,一个可以被宽容的叛逆行径。我将五指插进他柔软的发丝,陪他度过饮酒后的短暂的迷离状态。等片尾曲结束,他不再维持他莫名其妙的抵触情绪,而是伸手讨要一个拥抱。   我们之间有过无数相拥的时刻,那大多沉浸在消毒水味道里,而这个则不同,带着可可的香醇和白兰地的苦涩,还有萧翎身上独特的香气。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亲吻落在他烧红的耳廓,而他却在我怀里颤抖。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他声音里夹杂着黏腻的哭腔,像个迷途的孩子。我不明白,他明明在我怀里哭着颤抖,明明敞开手臂向我讨求拥抱,怎么还在找他的家?   我就是他的归宿。   “你在家里了,翎翎。”   我不理解他的颤抖,但他却因为这句话而更深地埋进我的怀里。我想他是认同的,不是吗?他没有所谓的家,那当然不可能是位于下城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不仅可能是他伸不开腿的,带着寡淡啤酒气味的旧床垫。更不是觊觎着他器官的黑诊所。   就像他在歌里唱的一样,我们拥有一切美好的时光,拥有壁炉前的拥抱,热可可的香气,大雪纷飞里的温暖。   我有他需要的一切,而这些林怀羽都没有,唐禹坤更没有。我想他内心一定知道他离开我是背叛了我,也背叛了他自己,但没关系,我原谅他,我等他回来。】   ……   直播的最后,屏幕又被成群结队的“……”占据,观众无语的情绪几乎冲破了屏幕,将省略号戳到前夫哥的脸上。再精彩的言语在此刻也比不上无言的嘲讽。   “听完萧翎的歌,我应该听他的话去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而不是在这里看他的前夫发癫。”   一个弹幕夹杂在“……”大军中出现,瞬间获得了成百上千的点赞,而此时直播结束,屏幕一黑,屏幕前的云杉杉瞪着屏幕,久久无言。   她脑海中蹦出一句话: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十几分钟后,【另一半的灵魂】、【前夫哥等萧翎回来】等几个词条再次冲破重围,挂在了热搜的尾巴上,然后凭借着吸睛的标题热度节节攀升。云杉杉深吸一口气,再次点开了和前夫哥的对话框:   【请问我的实习offer是您给我发的吗?】 第49章 收买   云杉杉裹着厚被子,紧张兮兮地盯着屏幕,耳畔还传来室友窸窸窣窣聊八卦的声音。   就在她觉得前夫哥不会回复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我叫人事部发的,你的条件勉强合格。】   云杉杉搓了搓脸,斟酌地在屏幕上打字道:   【我算是被你收买了吗?】   【按照你的道德标准算是吗?我们之间没有金钱交易,即便以萧翎的标准,无论你帮不帮我,你都可以无愧于心。】   对面飞快发来一条回复,而后又强调道: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他的姿态很低,云杉杉咬住了下唇,内心天人交战,手指划开了某信聊天页面,划回了粉丝群。果不其然,粉丝群里正在声讨萧翎的神经病前夫。很多粉丝碍于粉丝群中心照不宣的规矩,没有说自己去看了直播,但显然偷偷去看前夫哥直播的人不止一个。   大家正在为热度飙升的热搜而愤怒,云杉杉更加心虚,还是滑回了某信页面,回复道:   【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我喜欢萧翎,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你可以承诺吗?】   她知道自己在凭空索要,但她私心里还是想为萧翎求一份保障。别人可能不知道真伪,但她却觉得前夫哥并不全是在吹牛。他的身份可能比网友猜测得还复杂得多,把齐家话事人当作对手或许并不是一场登月碰瓷。   毕竟,晟新能源这样的公司并不会特意招收一个还没上完研究生的实习生,进入公司的核心项目之一。那甚至不是云杉杉有资格投简历的岗位。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真的在被动状态下成了关系户。   而如果前夫哥位高权重,那萧翎所面临的问题仿佛更大了些。云杉杉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心里却鼓起了难言的勇气。她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来自一个平凡的家庭,她从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勇气接触和参与这些上层阶级的事,可是——   为了萧翎,为了她追星萧翎所付出的青春和热血,她愿意跳出自己的舒适圈。   如果能劝前夫哥不要再纠缠不清,那就更好了。   云杉杉心里想着,从宿舍狭窄的床上翻了个身,捧着手机等到了一条对面的发来的消息:   【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萧翎。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不明白这一点。】   云杉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心里将他骂出了花儿:   【老板,我觉得翎翎没有恨你,他是怕你。】   【你别叫他翎翎。】   云杉杉看着这冷冰冰的文字心中呵呵冷笑,心想就你清高,就你独占欲强,你看人家理你吗。但看在对面是她未来上司的份儿上,还是耐心说道:   【好的老板。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你的一些行为让萧翎很有压迫感,就比如你今晚直播里说的内容。你把萧翎不为人知的一面曝光在大众的眼中,你想让他有什么反应呢?】   【他会看的。我比所有人都更了解他,我写下的每一个字他都会看。他在现实中不愿与我交流,我只能暂时用这样的方式。】   云杉杉看着对面振振有词,一时也被他的逻辑绕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老板,萧翎不想要和你交流有很多原因。在你直播中披露的过往来看,萧翎他是在被抛弃的情况下和你相遇的,对吗?他那时候无依无靠,年纪也很小,你对他来说是唯一能依靠的对象,但是你却不让他与其他人交流,这样的管束没有人能受得了。】   云杉杉一顿输出,越输出越激动,成了万千网友的嘴替:   【老板,一味的控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既然爱萧翎,就要给他自由,爱他爱的人和事。不要拘束他,或许他对你不是情侣之间的情感呢。】   打下这行字,对面没有新回复发过来了。云杉杉以为对面的人被自己惹毛了,一时有些心惊胆战。如今她自己的简历还在人家手里,对方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将自己和网络上的粉丝联系起来还犹未可知。或许是她之前在网络上发布的与萧翎的合影暴露了自己,但无论如何,对面疑似精神不正常的前夫哥都不是她能轻易招惹的存在。   就在她打退堂鼓的时候,对面忽然发来一条疑惑的询问:   【不是情侣之间的情感,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这个问题把云杉杉的cpu干烧了,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去反驳。   【我的意思是,如果萧翎只把老板当作亲人呢?毕竟你照顾了他这么久】而且你比他父母管得都要宽。   后半句话云杉杉是没有勇气打出来的,但是她觉得这段话已经足以表明立场了,却没想到对面油盐不进:   【我不在乎他把我当成什么,我可以做他的哥哥,情人,父母,妻子,老师,爱人,或者俗世定义里的所有关系,这都无关紧要。我也可以承担他生命中的所有角色,只要他回到我身边。】   【你说他怕我,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云杉杉彻底被剥夺了语言能力,有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怜悯前夫哥了,他看起来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很恐怖,不知道他们这些普通的血肉之躯是会对精神不正常又位高权重的危险分子敬而远之的,而且他确实很在乎萧翎。   他或许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具有层次化的情感,但是他真的很在乎萧翎。   可是萧翎的卧室住不下前夫哥这么多分身。   【好的老板,退一万步说,我们先不提萧翎为什么对你感到恐惧,你们父辈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呢。按照你的说法,萧翎的亲生父亲害死了你的父亲,如果这是真的,正常人——我是说我们这些拘泥于人情社会的俗人——是不会期待你和萧翎之间产生任何亲密关系的。】   云杉杉一字字斟酌着,祈祷不会因为哪句话激怒对面的定时炸弹。   【我现在明白,或许对于老板你来说,父辈之间的恩怨对于你们的关系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但是,我想萧翎或许不太喜欢乍然听说你们之间有杀父之仇,这让他无法和你维持之前维持的——不管哪种——亲密关系。】   打字到这里,她终于没能维持住前夫哥员工的公正之心,而是小心翼翼道:   【萧翎离开你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十八岁呀?在这之前,你们没有进行什么刑法不允许的——情侣之间的亲密活动吧?】   她心里祈祷萧翎没有在未成年的时候就被前夫哥戕害了。   【如果你指的是性交,没有。】   云杉杉松了一口气。   【翎翎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在乎,为什么会在乎谁杀了我的父亲,或者他父亲做过什么事?这从逻辑上说不通,完全是不理性的。】   【呃,老板,大多数人都是情绪动物。而且,有没有一种可能,萧翎在乎的不是他的父亲做了什么,他在乎的是他的父亲对你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他或许确实不在乎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按照他的性格,他肯定会在乎和他朝夕相处的你,就像他竭尽所能在乎喜欢他的粉丝,照顾流浪的小狗一样。在任何层面上来说,你的父亲被他的父亲杀了——那他或许会觉得自己带着伤害你的罪孽,对吗?】   云杉杉说完,信息栏空白了好一阵子,而后突然冒出来一条长消息:   【你说得对。我当年并不是特意隐瞒他上一辈的恩怨,我只是不屑于去说——那没有意义。所以,在你眼里,他对我发脾气,选择逃离我身边是因为他在乎我?】   云杉杉心中说了一万句不是,打下的字却很虚伪:   【或许是这样,老板。】   【你说得很好。】   光看这几个字,就知道前夫哥满意得不得了。云杉杉好像突然发现了前夫哥的特点,他好像真的很好哄。只要暗示他萧翎对他有好感,就能有效抑制他的病情。   交流到这里戛然而止了,就在云杉杉纠结是否要小心询问一下对方关于自己简历的事,对面突然发来一个合同,上面赫然写着晟新能源员工年终奖通知。   云杉杉小心地点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奖金十万元整几乎闪瞎了她的眼,而公章处“总裁特批”四个字,更是让她冒出了冷汗。   她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对前夫哥的身份倒是有几分确信了。   【不接受转账,这种方式,你能接受吗?】   云杉杉说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天降横财而不受是为不可理喻,但接受了也实在说不过去,毕竟她也不是公司的真员工,只是个还未入职的实习生,哪来的年终奖啊!   【老板,我一定会在公司好好努力,不辜负老板的信任!】   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还是腐蚀了云杉杉的心智。而对面冷冰冰地抛来一句:   【不用,你说得很好。】   云杉杉心想,你果然不是冲着我的真才实学来的,而是图我人怂嘴甜还喜欢多管闲事。她问道:   【好的老板,我想问问您为什么会注意到我的简历?】   【你做翎翎粉丝有点太张扬了。你去见过他本人了吧?任何见过他的人,我都有调查。不必担心,我对被他外貌迷惑的粉丝没有任何兴趣。但我想我或许会需要你。】   云杉杉一阵寒毛直竖,心道现在信息泄露实在是个很恐怖的问题。   【我是一定会要翎翎回到我身边的,不计一切代价。你如果能帮到我,我会感激不尽。网民愚昧无知,许多人都说萧翎不在乎我,都在将翎翎和唐禹坤、林怀羽那样的货色相配。你是翎翎资深的粉丝了吧?如果是你,一定不会这样蠢。即便见了翎翎和林怀羽相处,你也没有误会,今日还看出翎翎心里在乎我,你和旁人完全不同。】   云杉杉的唇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她低头看着屏幕心想,前夫哥还真是只挑着自己想听的听,前面自己劝他放萧翎一马的话,是一点儿也看不见呐。   况且她不磕唐禹坤*萧翎或者林怀羽*萧翎,纯粹是她不喜欢磕自推的cp罢了!前夫哥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唯粉吧?   这个世界果然就是一个大草台班子,谁能想到云杉杉的第一份工作,来自就算她导师也未必能进的公司,还是总裁直聘。而得到这份工作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追了六年的星,并且没有随便磕cp。   然后被迫上了网友眼中的□□cp的大船。   资本家的钱果然不是那么好挣的。云杉杉咽下一口老血,回复道:   【谢谢老板看重。】   这时,云杉杉的室友也叫她一起吃橙子,她见对面不再来信,便伸出手勾住橙子。   “快吃,是学姐自己种的,她去年的实践课作业。比外面的甜多了。”   寝室里和云杉杉关系最好的室友走到云杉杉的床下,跟她低声说道:   “怎么样?”   寝室里其他两个室友的交谈声变低了,虽然两人没有回过头来询问,但明显在等待云杉杉的回答。自打云杉杉拿了这份农学生和新能源专业的学生梦寐以求的offer,仅有的几个知情人反映各不相同。   三个室友中,只有和云杉杉关系最好的朋友是真心为云杉杉高兴的,其他两个室友只是说了一些表面的客套话,在云杉杉还没有证实offer真假的情况下将这个消息传得全院都知道了。整个农学院都知道一个毫不出彩的研究生一年级学生拿到了业内顶尖企业的offer,这在他们这所普通高校内可是极为罕见的事。   就连云杉杉的导师都因为这件事而惊动,告诉云杉杉研究生二年级课业基本上也都完成了,实验室的内容可以用在公司的实习经历来抵,不用天天来实验室点卯。   所有人的反应将云杉杉高高架了起来。若是这份offer是假的,那她肯定沦为全院的笑柄,她的导师还不知道怎么看她呢。一个不自量力,到处投实习简历的研究生一年级学生,妄想自己拿到了业内顶级offer,还大肆宣扬,牛皮都吹破了,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不让人觉得可笑。   所以,即使云杉杉能抵住十万块红包诱惑,不愿吃嗟来之食以避免更多的麻烦,在面对这种情形下,已经是受制于人的状态了。怪只怪自己当时点开offer的时候太过惊讶,以至于让心存嫉妒的室友知道了原委。   云杉杉接过橙子,邀请朋友一起到自己的床上来,拉上了床帘。而后才点了头。朋友惊喜地拥抱了她,可是云杉杉内心一片昏暗。   “如果有人花钱请你磕cp,还要吹cp的彩虹屁,把假的说成真的,你愿意吗?”   她对她的朋友发出了灵魂疑问,而她的朋友一头雾水。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云杉杉将两瓣橙子一股脑塞进嘴里,差点儿被清甜的汁水呛到。   offer是好offer,但是工作有点昧良心。等这暑期实习结束,她一定要适时退场。 第50章 剧情   三日后,萧翎磨着斐荣签订了手术同意书,和林怀羽一道上了回剧组的飞机。   拍摄的过程有条不紊,到了二月底即将开春的时候,北方迎来了最后一场小寒流,十几座城市落了雪,各大商场下架了冬季的产品,开始上新春季新款。   唯有一个国际大品牌逆风而行,在别的品牌尽力增添春季元素的时候,上架了一则长达两分钟有余的长广告。广告背景是皑皑白雪和几乎被冻成深蓝色的海域,还有深藏在雪和海水中的一抹浮光。   品牌方对广告样片满意过了头,直接在剪辑完成后,跳过所有试播步骤,全球同映。数百座城市的LED屏幕在同一天开始循环播放这则广告,萧翎那在雪景中显得更加美艳的面容第一次被世界所熟知。   广告届很少有如此大的手笔,更少有人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做有剧情的长广告,可这种独树一帜的举动却获得了出乎意料的反响。   广告上映的第一日,商场中这款新品男香全被抢空。而萧翎这个名字更是上了十余个国家的推特热搜榜。任何一个路过大屏幕的人都会忍不住看完这则广告,都忍不住驻足,走入那阴暗的海,用目光追逐塞壬鱼尾上动人心魄的磷光。   塞壬太美了,那不仅仅是他人偶般精雕细琢的精致,更是他眸子中的懵懂野性,他的试探和好奇,他在翻滚着吞噬一切的冬日冰水中蓬勃的生命力。   他就是神灵的宠儿,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这样想,每一个遇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被蛊惑,义无反顾的投身海神的怀抱。   萧翎彻彻底底地全球爆火了,即使很多人还不知道他是谁,也并不清楚他的经历和过往,很多外国人甚至不懂中文,可是美貌却是世界最通用的货币。   在这突如其来的爆火里,萧翎及时给剧组所有人送了一瓶他代言的香水,剧组也为他举办了一场聚会。萧翎的戏份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只剩下他和年少杜艳艳的演员相遇的戏份了,而那需要他再胖上几斤才能回来拍摄。   应采君和萧翎碰了杯,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鸡尾酒,笑着说:   “齐家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你这张脸,算是被卖了个绝好的价格。”   萧翎笑了笑,并没有被应采君的话冒犯。他已经完全摸清了应采君的为人,知道她对齐韵川的不满,连带着通常对自己也没什么好语气,但是她对他是有善意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提醒他齐韵川的危险。   只可惜自己因为岳云琦的原因,没有听劝,反而和齐家越牵扯越深,这落在应采君眼里或许是他贪婪的表现。   “或许剧组也可以用这次的流量做些宣传。”   他好脾气地推销自己,暗示应采君可以借这次的话题和热度蹭他的热度。他这幅乖巧的模样让应采君轻轻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蹭过他这张如今身价倍增的脸:   “自然不会便宜了你。你猜怎么着,我其实从来不打算只派一个电视剧——你表演的许多镜头,我都会放到电影里。明年我会将这部电影送到戛纳评审,我相信它有获奖的希望——这就当作我给你准备的庆祝礼物。祝你大红大紫,萧翎。”   萧翎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他其实一直想走上大荧幕,而不是仅限于表演电视剧。但是他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而唐禹坤又坚持不让他接那些小成本的电影,要将他的荧幕首秀留给注定火遍全球的《地下魔城》。   在拍摄萧翎的戏份的时候,应采君一直有在给他改剧本、增添戏份。许多戏份尺度比较大,超出了国内全年龄向的电视剧审核标准。他猜到了这些镜头大概不会在国内上映,但没想到自己的梦想提前成了真——他或许会更早的走上大荧幕。   “应导,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他笑着说,眉眼波动如柳枝搅春水。应采君并不是什么耽于美色的细腻之人,也不禁为他这张活色生香的面容而动摇了神志: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了。先说好,电影是准备冲奖的,我所有的资金都会花在制作和打磨上,你的酬劳——没有。”   她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略微挑衅的神色,以掩盖自己被萧翎美貌冲击后的余韵。谁知她这幅傲慢的大猫一样的模样,让本就因拍戏而对她充满好感的萧翎也微微红了脸颊,移开视线道:   “应导在我最低迷的时候肯帮我,让我得到这个角色,已经是我的恩人了,我怎么还会贪图片酬?”   应采君哼了一声,两人齐齐沉默了一会儿,都希望对方没有意识到自己微微胀红的面颊。而就在这时,去和剧组打成一片,喝了一圈酒的林怀羽带着新鲜的酒气走了过来,像个没骨头的大猫似的挂在萧翎身上,对应采君笑道:   “应导,你们说什么呢?”   应采君看到他就觉得腻味,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会缠人的男人,简直就像一块儿大型牛皮糖,每时每刻都死死粘在萧翎的身上。应采君脸颊的热潮褪去了,此刻看着粘在一起的两人,只觉得厌烦。   “我们在说——或许应导需要新的投资。我如今手头宽裕了,应导,如果剧组还需要追加投资的话——”   应采君冷哼一声,说道:   “不必了,我可不想收齐家的钱。长辈要过问的。”   她摆摆手,挥掉自己的不明缘由的不自在,和被林怀羽搅散了的,未成形的情愫。而林怀羽则爽朗笑道:   “应导,我愿意投资,收我的钱总行吧?我不姓齐。”   萧翎有些无奈,但他也没有阻止林怀羽,只是想着如果林怀羽日后缺钱了,自己可以给他补上。   应采君换上了职业假笑,对毛遂自荐的林怀羽说:   “行,我明日把合同准备好,送到你手里。”   说完,她对着两人抬了抬杯子,转身利落离开。她是越来越烦林怀羽了,这人虽然在剧中和她演一对儿彼此支持的夫妻,和在某一方面的情敌,但因为演技有限,只把情敌的那部分演得很好,夫妻的部分也就堪堪能过,演技有余,真情不足。   不仅如此,林怀羽甚至把戏里的戏份也带到戏外来了,处处防她和防贼一样,只和萧翎说两句话,人就和巡视领地的鬣犬一样闻着味儿过来了,严重影响剧组和萧翎之间的正常交流,实在惹人烦,偏偏这个人是自己招进来的,又生了一张好看的没法替代的脸,如今赶走也晚了,让应采君生了好久的闷气。   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进军戛纳电影节的导演,她不会和刚入行的小演员计较。虽然她的预算足够,但剧组总不会嫌钱多,用林怀羽的钱发个剧组工作人员的年终奖金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宰他一笔白不宰。   这一边,萧翎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林怀羽,说道:   “你好像惹应导不开心了。”   林怀羽立刻露出无辜的狗狗脸,萧翎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说道:   “我明天给你一笔钱,就当我们共同投资剧组。”   他声音柔和,也顾念着林怀羽少年人的面子,没有直说担心林怀羽投资以后捉襟见肘的事。可林怀羽却把带着酒气的嘴唇凑过来,小声说道:   “翎翎,我赚大钱啦。这些钱都是小意思。”   他趁着萧翎愣神的时候,对周围企图围上来和萧翎谈话的人示意,带着萧翎离开了聚会的房间。萧翎没有他那把子牛劲,拗不过他,只能顺势对周围的剧组成员歉意地笑了笑,跟着林怀羽往剧组包下的酒店走去。   “你怎么赚大钱啦?”   萧翎对于林怀羽一向是当作弟弟在宠爱的,他性格温柔,耐心十足,对小林怀羽叽叽喳喳的梦话都能听几个小时,此刻看到林怀羽像个小公鸡一样翘起尾巴,还特意避开人群,自然不会拂了林怀羽的性质。   只见林怀羽掏出手机,点开了电子账户,塞到萧翎的手里说道:   “翎翎看,我开发的项目运行了,这是我的第一桶金,看!以后我们不需要齐家的钱了,我养翎翎好不好?”   萧翎低头一看,账面上的数字达到了九位数,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的信托不是还不能取出来吗?怎么——”   “是我自己赚的!”少年翘起唇角,得意之色难以遮掩:   “我前几天用我的飓风代码测算出来的资金流向,去美股里捞了一大笔。还有一部分帐没有收回来呢,等u国和r国战争爆发了,我赌周边的货运航道更加安全,就会价格上涨,那时候股价还会翻一翻。”   他到底是少年人的心性,虽然知道自己的能量和唐禹坤相比还是差了许多,但急于在心爱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全凭雄性竞争的心态作祟。   可是此刻萧翎的心思已经完全被他话中的战争带偏了。他心头重重一沉,指尖也陷入了掌心里。   剧情中,这场战争让齐家几条重要的海运航线无法通行,大批的货物烂在码头,再由航运公司承担损失,寄回原主人手里或者改运。其他几家大型航运公司借机涨价,在长达两年多的断运中,几乎包揽了齐家所有的客户和生意。   商场上总是如此无情的,但齐家落得这个结果还是少不了岳云琦的推波助澜。萧翎在觉醒时朦胧地看过岳云琦作为天命之子的一生,却并不了解很多细节和时间点,如今林怀羽口中的战争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主线剧情已经开始了,对付齐家可以说是岳云琦人生中第一块儿丰碑,这场马上要进行的战争,预示了齐家没落的开始。   萧翎愣了神,心中划过千百种念头,而林怀羽没能得到想要的关注,小狗心里委屈上了,哼哼唧唧地把脑袋靠在萧翎的肩膀上,等萧翎回神。   或许他应该帮齐家一把。萧翎想。 第51章 手术   回过神来的萧翎搓了搓怀里的大狗头,对林怀羽说道:   “怀羽,我哥近期要做手术,齐家那边——齐韵川叫我回去参加家族会议,我这边的戏份告以段落,还要加训增重。你在剧组里好好拍戏,照顾好knight——我就不带它来回飞了。”   说完,他看着林怀羽的狗狗眼流露出委屈的神色,连忙说道:   “你的操作很优秀,对金钱流向也很敏锐,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就像——”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微醺红润的脸色白了一个度,而林怀羽突然伸手抱紧了他。他们都知道萧翎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的人是谁。   林怀羽很有金融和投资方面的天赋,就像他的哥哥岳云琦。   当他们所有人还都青春年少时,岳云琦已经用他自己开发的软件在股市和各大风投行业搅动风云。他说是他自己养活了萧翎,倒也没说错,因为他从青少年时期就不再需要林女士和岳家的任何支持了。   刚满十八岁时,他名下有两家公司日进斗金,其中一家互联网公司是他自己亲手创办的,在互联网发展的风口时期做用户交互体验和大数据开发,而在前几年公司转型,进行了第五轮融资,已经俨然成为a国近年来最成功的互联网公司,旗下子产业包揽了各个领域,他们公司主打开发的软件也蝉联了手机下载榜前三。   这就是岳云琦。他的疯狂和病情或许鲜为人知,但是他的成功却无人不晓。他的存在印证了一句话,那就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其实更适合成功,因为他们没有大多数人类会有的复杂情绪,这使他们的工作和目的都专注而高效。   如果岳云琦没有遇见萧翎的话。   萧翎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即便他不愿在林怀羽面前表现出来,仍然露出了一丝脆弱。   岳云琦或许是对的,萧翎此生都难以摆脱他。   林怀羽的眼瞳更加黑沉下来,他带着萧翎回了剧组住宿的房间,而后亲吻萧翎的额头,便带着不明所以呜呜叫唤的knight离开了。   次日,萧翎坐飞机回到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   两周过去,斐荣的身体各项指标都调整到了最合适的状态,明日就要被推进手术室了。萧翎焦虑得团团转,一会儿想起了觉醒时看到的画面,一会儿又想起当年斐荣打黑拳被拳场算计,失去了左眼的过往。   那年是萧翎和斐荣共度的第五个年头,萧翎十岁,斐荣刚满二十。他们中的一个终于成年了,虽然没有学位,但身体强壮,可以去干苦力活。斐荣拿到了大型车的驾驶证,在有单子可接的时候跨洲开长途运货,剩余没有货物的时间就在酒厂做保镖或者酒侍。   萧翎在八岁那年回到了学校,虽然是鱼龙混杂的公立学校,但是萧翎很努力,那已经足够好了。斐荣将他养得很好,他们甚至还拥有一台自己用废品改造好的旧摩托,让萧翎即便住在校车无法到达的偏僻地方,也能按时上课。   那时他还没有长开,一团雪白的小脸儿上带着稚气的天真。他坐在二手摩托车破损的座位上,双手环抱着哥哥的腰。他不觉得他们贫穷,只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小孩,而他的哥哥宽广的后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甚至在筹划搬家了,搬出v城郊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离开v城充满大麻味儿和校园霸凌的公立学校,去一个更适合萧翎上学的地方,他们可以去搬去常年积雪的新泽西、威斯康星,或者索性南下,去阳光永远明媚的佛罗里达。   可就在两个泥潭里挣扎的人终于侥幸摸到光的时候,萧翎流着止不住的鼻血在课堂上晕倒了。   他们的搬家计划泡了汤。没有任何城市比混乱的v城更适合赚见不得光的钱了,也只有在这里,一具健康年轻的身体可以毫无负罪感地被卖上一个好价钱。   背着天价的医疗费用,斐荣走进了地下拳场。他很快就被拳场老板注意到了,这也正是他的目的。他开始接生死场,擂台赛。他天生身体里就流着暴戾的因子,大概源于他父亲是谋个嗜好血腥的嫖娼罪犯。   他在擂台上无往不利,可是萧翎却时常因为他身上的伤痕哭到天明。萧翎不是普通的小孩,他并不好糊弄,也不轻易遗忘。许多孩子在适应了现状后,就会习惯自己亲人身上的伤痕,但萧翎没法做到这一点。   他知道哥哥是因为他才去地下拳场的,是为了他每日都与人搏命。他如何能心安?   可无论他绝食还是不肯治疗,斐荣都没有娇惯他。他只在下了擂台后拖着不知道有多少伤痕的身体回到他们阴暗偏僻的巢穴,沉默地看着萧翎,黑沉的眼眸灼烧的全是生命力。   “翎翎,吃药,”他说:   “你永远不是我的拖累。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大概早就加入□□,每日浑浑噩噩,不到成年,就会被头目扔出来顶罪入狱。我的一生本是看得见的,妓女和嫖客的血本就是最好的犯罪燃料。”   “你v城肮脏土壤中落下的唯一的光。翎翎不相信哥哥了吗?我应付得来,你只需要相信我,我每一天都会回来,都会回到翎翎身边。”   可实际上,他应付不来,他食言了。   萧翎至今都记得那一日自己等了一夜,又等了一日。他固执又赌气地等斐荣,不肯闭上眼睛,一直想趁黑诊所耳背的护士不注意时偷偷溜走。   第三日,他就要成功了。黑诊所似乎发现斐荣出了事,萧翎失去了依靠也失去了治疗费的来源,黑诊所已经不准备给他提供治疗了。可谁知斐荣竟回来了,左眼眶有一个黑漆漆的洞。   萧翎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他还太小,那种痛苦几乎将他压垮了,可斐荣比他还虚弱。他从斐荣口中得知他收到了救治,但斐荣没有能力支付那些治疗费用,所以为什么地下拳场没有任凭自己烂在地底下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在清醒后拖着一身伤痕回到了萧翎身边,履行自己迟来的承诺。   他年轻且健壮,竟也慢慢自愈到可以正常行走的程度了,除了缺失的左眼时常用直击脑髓的痛楚袭击他。   斐荣没办法做任何他曾经做过的工作了,在黑诊所的催账声和萧翎日益衰弱中,他踏上了和他母亲同样的路,凭借他那张好看的脸和撕裂性的残缺,满身的瘀伤和被痛打的经验,他知道他能引来无数癖好病态的有钱人。   萧翎太虚弱了,也太年幼。他躺在床上,并不明白斐荣去做什么,只能感受到斐荣落在他额头上的轻吻。   他说,哥哥,我不想活了。你能不能把我的器官卖个好价钱?我听黑诊所的医生讨论过呢,器官——我身体里还完好的部分,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你就能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安全——安稳的地方生活。好不好,哥哥,求求你。   若是往日他敢在斐荣面前说这样的话,即便是娇惯他的斐荣也会责罚他。会收敛着手劲敲他的脑袋,或者长久地、沉默地瞪着他,直到他道歉为止——斐荣总是不善言辞的。   可是这一次斐荣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告诉萧翎他一定会被治好的。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是他们分离多年前,见得最后一面。那之后,萧翎就在昏沉之中被送去了西海岸阳光明媚的一家高档疗养院,而他的哥哥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给他留下。   多年之后,萧翎仍然忘不掉斐荣身上萦绕的血腥味儿,忘不掉他伟岸的哥哥发着高烧,左眼框变成了一个不详的血洞。   他不再假装自己很好,而是脱掉了鞋子,像小孩子一样蜷缩进斐荣的怀里,浑身都发着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病房的齐韵川冷冷地看着他们,唇角带着一抹讥笑,而萧翎已经无法去在乎了。   他红着眼眶,焦虑不安地等到了次日晨,斐荣的主刀医生是国际顶尖脑科专家,刚刚从国外飞过来不久。萧翎坐在手术室门外,而神出鬼没的齐韵川坐在了他身边。   人在极端恐惧的状态下,会不由自主地靠近另一个人,即便那是萧翎很排斥的齐韵川。大概是他瑟缩的样子过于明显了,齐韵川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说道:   “手术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以上,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实在不成,发生生命危险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一,大不了他在床上躺一辈子,不过那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齐韵川的话果然引起了萧翎的火气,他从自己的掌心抬起脸,瞪着齐韵川,问道:   “当年为什么非得带走他,非得不让他见我?你就是有病!疯子!你害我和哥哥分开这么久,要是——”   他怕极了,嗓子哽咽住,眼泪狼狈地逃窜下来。齐韵川嫌弃地摸了摸西装内袋,扔给他一条丝绸手帕。他当然不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但是管家和帮佣在帮主人搭配每日服饰的时候,会遵循旧贵族规矩,一条平整的丝绸帕子永远会被放在内袋里。   萧翎又想往他身上挥拳。他在齐韵川身边总是很难控制情绪,就像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在不认识彼此的情况下通常会有所感应,他和齐韵川之间的感应大概格外强烈。   齐韵川当然看得出萧翎的焦躁和攻击欲望,但是他并不把萧翎当回事。萧翎被斐荣保护得太好了,这使他就算张牙舞爪,也向一只被剪掉了利爪的家猫,没有任何致命的成分。   齐韵川对斐荣的教育深感不屑。他知道斐荣是什么人,他和自己一样,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狠辣,一种野蛮生长,一往无前的锐气。从泥淖之中挣扎出来的荆棘花格外吸引人,或许就算不因为萧翎冥冥之中的牵引,他也会被斐荣吸引住。   萧翎说的没错,他天生就带着疯子的血脉,他喜欢在刀尖上起舞,喜欢斐荣能带给他的所有刺激。   他喜欢驯服野性难驯的猛兽。   可他想不明白斐荣怎么会养出家猫来,这只家猫甚至还带着齐家的血统,按理来讲不该如此无害。可这时候质疑斐荣的教养方式实在太晚了,他只能捏了捏萧翎的后颈,而那立刻让萧翎卸掉了半边身体的力气,乖巧地靠在他身上。   “你还想提当年吗,翎翎?若不是我在老爷子犯病后心血来潮去看了一场拳击,斐荣就死在拳场上了,你知道吗?他临死前都在说你的名字——萧翎、翎翎。”   萧翎呜咽出声,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指尖儿都在颤抖。   若是往日,齐韵川一定会饶有兴致地欣赏萧翎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溃不成军,泪雨滂沱,狼狈得像一只落水的狗崽子。可是此刻他却失去了那种兴致。   他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冷声说:   “我因为他呢喃的名字救了他,让拳场给他治疗伤势,而不是将他直接送进焚化炉。可是他做了什么?他醒来就带着眼眶的大洞跑了,跑回去见你。说实话,翎翎,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难得一次的善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实在让我不爽。”   “不过我很快再见到他了,还找到了你——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像个只剩下骨架子的狗崽。为了你,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他穿着一件皮衣,站在路灯下,胸膛和腹部全都裸露出来,那好看极了,饱满的胸口全是乌青色的瘀伤,我几乎能看到他变形地肋骨还没有复位。他的脸倒是回复了大半,但是黑洞洞的眼眶和遍布伤痕的半边眉骨在他那张脸上简直美极了——那是暴力铸成的残缺。”   “他是我的缪斯,翎翎,可他一心想着你,这怎么行呢?就算——你是我养过的小狗,也不可以。”   萧翎四肢酸麻,但他还是费劲握住齐韵川的衣襟,又气又恨,眼里充斥着血丝。而齐韵川似乎也并无意继续刺激他,而是揽过了他的肩膀,又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行了,我会治好他的,在这一点上我们总能达成共识。李家掌握的医疗资源可以决定生死,你不用担心。”   萧翎安静颤抖了一会儿,等候区的屏幕上开始播放手术进程。斐荣被剃掉了头发,锋利的刀片嵌入了他的头骨。而萧翎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观看自己亲人血腥的场面还是太挑战正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而齐韵川却面不改色地看着屏幕,纡尊降贵地伸手盖住了萧翎的双眼,让萧翎只能隔着他昂贵的手工西装,听着他平静至极的心跳。   血缘兄弟就这样僵持着,时间都变慢了许多。萧翎分不清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齐韵川盖在他双眼之上的手稳如磐石,他的心跳也一直很平稳。   约莫五个小时之后,齐韵川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些许。他站起身,将手脚都软下来的萧翎一把提起来,扔给他身后西装革履的保镖。   “手术很顺利,翎翎,缝合都很完美,针脚带着黛安医生独特的签名。带小少爷回病房。”   萧翎抬眼看着荧幕中手术室有条不紊的情景和斐荣平静的面容,腿一下子软下来,被保镖搀扶着带离了等候室。   斐荣还需要在无菌病房住几天,每日探视时间有限,萧翎没办法,只能眼巴巴地隔着厚玻璃看着斐荣,到了第三天,就被齐韵川的保镖拉上了车,开往齐家宅院。   齐氏每年的股东大会和家宴要举办了,而今年,萧翎作为齐家小少爷必须到场。 第52章 立场   齐家发家在海上,根基也在a国,而国内的宅邸是前任齐家话事人,也就是萧翎的亲生父亲操办的,位置选得很好,也找专人看了风水。   祖宅盖得很有巴洛克建筑风格,并不具备东方的园林美感。萧翎下车后就由一位眉目深邃的管家接引他进入了庭院,一路走到建筑里面。   乘电梯上了三层,萧翎在自己的房间里换上了管家备好的礼服,而后坐在床上等待。大宅里静谧极了,所有的佣人走路都无声无息,复古的装修风格虽然精致昂贵,却也显得不近人情。   他的杀母仇人曾经就住在这座宅子里。想到这,萧翎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繁杂的思绪都甩了出去。   他不想再纠结于父辈和母辈的往事了,他们都已经死了,如今留下来的只有他,齐韵川,和岳云琦。   萧翎没有想要报复过齐韵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在他觉醒前,他只是想要远离齐韵川,没有生出半分仗着出身和血脉与他争夺齐家财产的想法。他知道齐韵川的危险,也觉得齐家的钱财肮脏恶心。杀死他母亲的人已经死了,齐韵川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当时的萧翎虽然不清楚,但他并不想用杀死齐韵川的方式为母亲报仇。   如今在知道真相后,他仍然对齐韵川心生厌恶和排斥,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改变了。   齐韵川救过他,救过斐荣。而仅仅后者,就能让萧翎付出一切。   亲密关系的折磨向来是更加深邃和痛彻,到了此时,萧翎彻底理解了这一点。过往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即便你费尽心机去逃离,却发现自己仍然像一只被绳索扼住喉咙的狗,不过围绕着拴狗的木桩一圈圈打转罢了。   原著里,萧翎一直在逃离他的家族,逃离齐韵川、逃离岳云琦,可最终他谁也没有逃过,反而让自己颜面扫地,遍体鳞伤,赔上了他所有珍视的人。   在觉醒后,他虽然想着和齐韵川组成联盟,对抗岳云琦,但他不过是想让齐韵川成为岳云琦争霸之路上更锋利的一块儿踏脚石。他一点儿都不在乎齐家,甚至是乐见齐家在岳云琦一步步的操作下走向没落,走向四分五裂的结局。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齐韵川自食恶果,吞弹自尽。   可在经历了这一切,看着围绕着他的一切正在慢慢脱离预定的轨道,看着斐荣的手术成功,他的事业回温,亲耳从齐韵川那里听到了原本的真相,萧翎忽然想通了。   或许他一开始该做的就不是逃离。不该逃离齐家,不该用现在回避低微的姿态面对岳云琦。他从不认为自己就该做岳云琦人生中的炮灰,他是鲜活的,他身边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   就像齐韵川说的,他该学会的不是逃避,是对抗。他不想见谁,就应该转身就走,他受到冤屈,就应该挺直脊梁为自己正名。   逃避的姿态只会让岳云琦步步紧逼,只会让岳云琦觉得自己仍然是他的附庸,是一个欠缺管教的、不懂事的孩子。萧翎在原著里或许从没有试图跟岳云琦正面对抗过,也没有试图从齐韵川嘴里获得当年的真相,这让他永远都处于被动,永远都低人一等。   可他不该这样。如今他看明白了,他不能再退缩了。   他要阻止岳云琦对于齐家的计划。他要借机从齐家确立自己的位置,以便为唐禹坤的公司开路。他要亲眼见证唐禹坤创造奇迹,要看着林怀羽一生安乐,要陪伴斐荣长长久久,要用最好的作品成就他的演员生涯,这才是萧翎该有的人生。   到了晚餐的点儿,套房的大门向两侧打开,齐韵川一身西装,脚步悠闲地走了进来。   “翎翎今天真乖,衣服都自己穿好了。走,去餐厅开餐吧。”   萧翎站起身,动作迟疑了片刻,而齐韵川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轻笑一声:   “放心,没有鹅肝,我不爱吃那个。”   萧翎拳头握紧了。就算重生八百次,觉醒上万次,他也永远讨厌齐韵川这张破嘴。只要他还活着,他一定竭尽全力阻止齐韵川靠近他哥。   忍了又忍,萧翎跟上齐韵川踏出了房门。齐韵川没有坐电梯,带着他从贯穿整个主楼的旋转楼梯下楼,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安抚道:   “我母亲就是在这里给老爷子胸口——开了两个洞,可惜准头欠了点儿。你放心,后来老爷子将所有东西都扔了,房子除了地基,几乎都是新的,半点儿没有我母亲的痕迹。今儿为了翎翎开宴,我连房间里母亲的油画都收起来了——就怕翎翎看见了肝儿疼。”   萧翎如今看明白了齐韵川的德行,他仍然把萧翎当他的玩具,宠物或者小孩子,仍然维持着刺激他过后给个甜枣的方式,一边训一边哄。萧翎厌烦极了,索性不答腔,直接说道:   “现在齐盛海运是谁在管理?”   他这话儿出其不意,让齐韵川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微微挑起了眉:   “翎翎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   萧翎不退不避:“我想跟齐盛海运的负责人谈谈。u国和r国即将开战,集团对此有什么备案吗?”   齐韵川的脚步彻底停下来,两人停在二楼的楼梯间里,距离一楼的宴会厅还有一点儿距离,但几乎已经能隐约听到觥筹交错的声响。   “海运是齐家发家的产业,自然由我负责。宝宝,你有什么想要指点哥哥的?”   他脸上仍然是笑模样,但是萧翎却感觉到他的目光已经冷了。齐韵川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萧翎从来不会低估他的恶意,更不会小觑他的狠辣。当年他的母亲对齐韵川的父亲开了两枪,齐韵川仍然能获得齐家的继承权,除了齐韵川的父亲对他格外宠爱,亲自教养,已经有了感情以外,还有就是齐韵川具备一个大家族话事人的能力。   齐韵川继承齐家的路也并不顺遂,齐家旁支在齐家男女主人发生冲突时纷纷叛乱,之后的许多年,齐家内忧外患,而齐韵川的父亲身体也日渐衰弱。他们父子将齐家旁支一点儿点儿地剪除干净,到了齐韵川继承齐家的时候,齐家的产业竟进一步扩大,以至于如今已经走入了瓶颈期。   齐家家大业大,齐韵川为人傲慢,或许他会给萧翎产业,给萧翎齐家小少爷的身份,但若是触及了他在齐家的权柄,萧翎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   “我对齐家的产业没有兴趣。”萧翎皱着眉说:“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岳云琦要对付齐家,而那有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因为我。我之前就要你小心他,你有听我说话吗?”   他当然知道齐韵川没有听,因为齐韵川是个傲慢无礼的疯子,而前一阵子斐荣又做了手术,想必齐韵川无暇仔细监管他的产业。   果然,听到他的话后齐韵川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岳云琦,岳云琦,翎翎总把晦气的人挂在嘴边做什么?我若不是知道你和他的关系,还当你是他派来打听情报的小间谍呢。”   虽然不耐烦,他仍然调转了方向,没有继续下楼去宴会厅,而是带着萧翎来到了二楼私密的会客室。两扇大门在他们身后被保镖关闭,会客室隔音是最顶级的,萧翎只能听到皮鞋在羊毛地毯上摩擦的窸窣声响。   “你和岳云琦的兄弟走得太近了,翎翎,你怎么确定他的立场?”   齐韵川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泛着蜂蜜色泽的烈酒,又拿出两只水晶杯倒了三分满。   “怀羽和岳家没有任何关系,他只听我的。”   萧翎知道这是齐韵川第一次和他说这种严肃的话题,这让他没有拒绝齐韵川递过来的酒,而是把冰凉的酒杯握在了手里。   “那好。就像翎翎说的,岳云琦要针对齐家,而你要利用我对付他。哥哥当然可以帮你了,只是翎翎愿意展示一下你对付岳云琦的诚意吗?”   萧翎回答:   “我坐在这里了,这就是我的诚意。你了解我,你知道我——经过了多久,才愿意踏进齐家一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贪图齐家的任何东西,你放在我名下的产业,还是你即将给我的产业,我通通都可以用作对抗岳云琦的筹码——你现在或许看不上这些,但有一日你或许用得到。”   齐韵川笑了,他本就是一副好皮相,即便年过三十,仍然保养得宜,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萧翎皱起眉瞪他,脑袋微微歪着,像极了一只被人嘲笑后生闷气的小狗,齐韵川不怀好意地想,忍住了用手摸摸萧翎头发的冲动。   “翎翎那点儿零花钱自己拿着吧。怎么这岳家还没动手,在翎翎嘴里齐家就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翎翎未免也太不把哥哥放在眼里了。”   他将水晶酒杯放在一边,切割成菱形的玻璃杯泛着极美的光泽。   “我想,你确实在岳云琦身边生活了几年,你觉得你比哥哥了解他,是吗?但是你太怕他了,翎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你甚至不这么怕我。”   齐韵川收了笑容,又说道:   “你猜测他会对海运下手,是吗?u国和r国的战争确有其事,但是集团内部做过评估,不认为这场战争会持续一个月以上。我们做的预案是一切照常,或许会有几批货品因为战争的原因遭到延迟送达,但公司会给予补偿——业内并不认为这场战争会波及海上,r国武力强盛,而u国寡头盘踞,高层怯战畏战,如今大部分已经逃往海外了。”   “谁会领导这场战争呢?靠那些平民吗?”   齐韵川冷淡地评估着,脸上没有带一点儿对战争和生命的敬畏。萧翎皱起眉,拼命回想着他在觉醒时用岳云琦的视角看到的细节。   是的,u国疲弱,根本无法对抗r国的入侵。可是低估了平民保卫国土和自由的决心,是齐韵川——和许多被这场战争波及的人最大的纰漏。   u国的人民从未想过要放弃他们的国家。他们谐星出身的总统或许缺乏治疗国家弊政的能力,却不缺乏亲临战场,保卫国土的勇气。   这场仗持续了两年余,u国逐渐变成了各方势力的角斗场,来自各国、为了各种目的而盘踞的雇佣兵像一群食腐的秃鹫,u国人连续地死在入侵者的枪炮下,但却从未停止踏入战场。   可如今,在这一切发生前,没有人知道这些。   “可是如果是岳云琦,他不会这么做。”   萧翎轻声说道。而齐韵川一挑眉:   “哦?” 第53章 宴会   萧翎回忆着曾经岳云琦对他的教导和岳云琦的行事风格,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他会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利用网络大数据搜集相关信息。他不会去赌自己无法操控的事,战争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他不会选择消极应对。站在齐盛海运的立场上,他会选择在此时继续接纳订单,维持现有业务,但会收购或租赁一条能够随时替代,且不被战争波及的航线。如果战争未波及此处,他可以将这条航线转让交接。这并不是完全经济实惠的做法,但是却能有效规避灾难性的后果。”   他抬起眼看向齐韵川,一双深棕色的鹿眼中盛着浅淡的悲悯。对战争波及的无辜人民,也为在天命之子光环下如同草芥的炮灰们。   “如果战争持续一个月以上,那齐盛海运要承担大量退款以及物品损坏的赔偿,而这不是最糟糕的,齐盛家大业大,或许不会在乎这一时的赔偿。但是战争持续越久,齐盛就失去越多的客户,其他的海运公司乘机抢占齐盛的市场份额,到了那时,齐盛集团根基的海运业务就会荒废了。”   “而岳云琦会趁机阻挠齐盛购买或租赁任何一条可替代的航线。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而被停摆的业务熬干的海运恐怕也无法再去支付高额的租赁费用。但是你——你不会轻易任凭岳家占了上风,更不会纵容那些鬣狗分食齐家的祖业。”   他看着齐韵川的脸色,轻轻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我有点儿了解你了,你不会认输的,也不会缩紧支出,带集团渡过难关。你只会更强硬。当资金逐渐亏空时,你会冒险,而那会露出致命的破绽,而岳云琦最擅长的就是捉住破绽。”   在原著中,岳云琦最终利用维和部队捕获齐盛集团的走私船,几十亿的货品付之一炬,其中一些涉嫌违法犯罪的物品,更是让齐韵川面临了长达数年的官司。   他说完,看着齐韵川的脸色渐渐冷凝,他知道这一次齐韵川在听他讲话,而不是将他视作一个可以打发掉的小孩子。   安静的会客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水晶杯中冰块而渐渐融化在酒液中的细微声响。   “你也不是那么没用,弟弟。”   齐韵川开腔了:“至少你足够了解岳云琦,也足够了解我。”   他将玻璃杯中的酒水喝干,未融化的冰块儿落在杯底。   “可是你骇人听闻的论断,未免太高估岳云琦了,翎翎。若不是知道你们的过往,我会觉得你欣赏他,多过欣赏我。”   萧翎露出一点儿匪夷所思的愤怒表情,忍耐道:   “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不过你说的也并无道理,翎翎。”   齐韵川看到萧翎因怒气而红起来的脸颊,好整以暇地转移了话题:   “但你要知道,无论是购买还是租赁新的航线,都并非一件小事,航运公司集团内部还有的是前朝老爷子麾下的余孽,他们是一群守成不足的酒囊饭袋,更别提做这种开疆拓土的事了。动辄几十上百亿的买卖,还看不到即时利润,宝宝,这不是一笔我能够轻易决定的买卖。”   他笑道:“我虽然在齐盛海运担任董事长,但我的工作重心早就不是海运了。如今齐家来钱最快的是我母亲的医药公司和相关的私人疗养系统,即使航空产业也远比海运值得开发,你如果想要保齐家的祖业,你得到楼下说服我们的大伯,和他的草包儿子——你的堂兄。”   齐韵川站起身,向会客室外走去,他的保镖像是安装了某种雷达一样,在他靠近大门的时候替他拉开了门,让他毫无停顿地走出去。萧翎只能快步跟上:   “大伯?堂兄?我以为齐家旁支都不会与你来往了。”   萧翎低声问道,而齐韵川也回过头来,看似宠溺地回答道:   “是呢,宝宝。叛乱的旁支都被爸爸和我杀掉了,只剩下大伯一脉的蠢货,即便对我百般不屑,但也没有让我捉住什么可以赶出集团的把柄。咱的堂兄弟——齐韵泰,如今是海运集团的执行总裁,你又力气冲他使去,到了展示你诚意的时候了,宝宝。如果你能搞定他和大伯,我就直接在你们的方案上签字——无论那会花齐家多少钱,无论是未雨绸缪还是多此一举。”   马上就要步入宴会厅,他又轻声一笑,说道:   “你很讨人喜欢,翎翎。我理解岳云琦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不惜自降身份。那是因为你的眼睛——你让所有和你对视的人都觉得他们是神明,让他们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可以被宽恕、被包容。”   他说完,没有理会萧翎的错愕,直接走入了宴会厅。   宴会厅十分空旷,将近三百平米的金碧辉煌的空间,可以容纳百十个人的长桌,如今只坐了寥寥不到十个人。   大片的空位和空旷的空间显得十分古怪,齐韵川走进来时,所有人无声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但并没有人开口,佣人无声地为他们填酒,第一道开胃菜也即将上桌,但没有人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齐韵川噙着一抹冷笑,径直走到了主位上落座,而他身边空了一个位置,萧翎只能在他的右手边坐下。他觉得齐韵川在某一种程度上真的很享受被所有人敌视,即便那是他自己的亲人,才可以做到这么云淡风轻。   萧翎头都大了。他突然意识到今日和齐韵川一起出场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他没想到齐韵川在自己的家族内部也这么招人恨,而和齐韵川站在一起,注定了他很难说服齐家其他人。   “大伯,别来无恙啊。您看起来又老了不少,看来您即便是做集团内的闲职,仍然觉得很吃力吧?堂兄,你的方案我看过了,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枯燥无趣,翎翎这样的外行人都说缺乏抗风险能力——哦对了,今儿呢我们开这场没人愿意来的家族会议,还是为了我刚找回来的宝贝弟弟,我爸留在a国的沧海遗珠,翎翎。”   齐韵川一开口,长桌所有人的面色都越来越难看,萧翎觉得他这张破嘴真的是人嫌狗厌,被说成沧海遗珠的时候他空荡荡的胃一阵翻腾,几乎呕吐。不过他还是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对在座的各位齐家人露出笑容,站起身来向大家鞠躬。   没什么人受用他的鞠躬,几个平辈几乎头也不抬,倒是他刚刚被齐韵川贬损了一顿的大伯齐保全开了口:   “孩子,既然回了齐家,就不要再做什么抛头露面的行当了,还是回公司领个闲职,齐家子弟如今人丁寂寥,公司管理岗位多的是。”   齐保全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年人,他的妻子是一个外国人,此时正坐在他身边,冷着脸一言不发。他的儿子齐韵泰坐在父母下手,看上去比萧翎大不了多少,是餐桌上唯一一个动了刀叉,正在取焗蜗牛的人。   “爸,别整你那套老掉牙的规矩了。小堂弟他可不是一般的演员,刚全球爆火了一次,就这张脸,赚来的钱不见得比在公司里被养废了赚得少。更何况人家自己凭本事赚钱,心里踏实。”   他毫不避讳地拿话儿堵自己老父亲的嘴,齐保全被噎了一下,而后冷声说:   “满口铜臭味儿。齐家人缺那几个钱吗?齐家缺的是人!当年二弟生了许多个孩子,只留下这两个,日后这诺大的家业,难不成都托付给别人管理?”   齐保全这话儿可是一点儿没避讳,直接点出了齐韵川的母亲李渊禾杀光了上一任齐家话事人的私生子女的龌龊。论理来讲,齐韵川此刻应该多少有点不自在,但是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看着桌上的闹剧,嘴角还带着笑意。   “大伯这话儿说的,让翎翎听到,可就吓坏孩子了。”   “哥,我今年二十五了,不是五岁。”   萧翎突然开口,对着坐在他对面,齐韵川左手边的大伯齐保全一笑,说道:   “大伯,谢谢您关心。我很喜欢现在的行业,也没有受过公司管理方面的培训,还是不插手齐家的产业管理了。”   他这话儿说得不卑不亢,倒是让桌上的几个小辈看了他一眼。他对着齐韵泰笑了笑。齐韵泰愣了一下,也回以一个客套笑容。   “翎翎确实长得好看,只是眉眼不怎么像齐家人,或许是像了妈妈吧。”   一位五十岁上下,保养得宜的女性长辈开口。她的家人是最多的,在这长桌上占了八个座位。她的三个孩子坐在她身边,两个儿子都是一副精英做派,伴侣坐在他们身旁,沉默不语,她的女儿看上去性情温婉,身穿一件白色的礼服,腹部微微隆起,看上去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怀了孩子。   “翎翎,这是我们的小姑,爸爸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是我们家最能生的,孩子也都姓齐,只是我总是记不起他们的名字,也就不介绍了。”   齐韵川笑道,赶在小姑齐稣发火前,敲了敲杯壁,佣人们给大家撤走了几乎没有人动过的焗蜗牛,换上了主菜,又重新倒了酒。   主菜是新鲜的牛扒,按照齐韵川的饮食习惯,只做了三分熟,显然完全不考虑在坐所有人的胃口。他们怀着孕的表妹看到渗出血红血水的牛扒,明显脸色白了一个度,萧翎瞪了齐韵川一眼,起身主动对她说道:   “不好意思,忘了孕妇不宜见这样的食物,我们去透透气吧。”   他知道指望不了齐韵川体贴客人,或许这都是齐韵川恶意而为之,只能自己起身准备去一趟后厨,带着孕妇一起躲一躲餐桌上弥漫不去的淡淡血腥味儿。可还没等他站起身,他那位小姑的手已经强硬地落在了她女儿的手上,呵斥道:   “吃不习惯,不吃不就是了。在自己家人面前拿什么乔儿?用得着受个不知哪来的野种支使,避着自己家人不成。”   说完,她还冷冷地将女儿放在餐巾上的手甩到了餐桌底下,一段话指桑骂槐,话里话外带着对萧翎的羞辱。萧翎愣在原地,而齐韵川第一次落下了唇角。他咽下了口中软腻的肉块儿,放下了刀叉,手指一划,将他面前两只没有用过的空水晶杯扫落在地。   大理石地板上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响声。佣人无声地将水晶碎片清理掉,而齐韵川将自己领子上的餐巾取下来,随手扔在了桌面上。   “堂妹,你去花园儿散散心。既然都是自己家,你认路的吧?”   白衣女孩儿听闻齐韵川发话,连忙起身,脚步一刻没顿地离开了宴会厅。他们的姑母脸色难看,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睁着眼瞪着眼前的牛扒,而他的两个儿子更是噤若寒蝉。   “要论起野种,那也是男人在外面留下的种。小姑,你自己不也是吗?”   “韵川,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父亲!”   齐大伯也扔掉了刀叉,突然打断了齐韵川的话。齐家大伯和齐家上一任话事人虽然不同母,但感情很好,这也是齐家大伯对齐韵川百般忍耐的原因之一。   可是齐韵川偏偏是个油盐不进的大孝子,对此置之不理,只站起身来,似笑非笑道:   “很遗憾,我发现你们好像没弄明白一件事儿。我齐韵川认回来的弟弟,除了我没人配叫他野种。我齐韵川不认的,就算化成灰了,也沾不了齐家的地界儿。我接管齐家已经有五六年了,各位,若还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我劝大家在我动手前,不要心存侥幸,还是早早自己引咎辞职的好。”   说完,他像是看不见满桌齐家人铁青的脸色,对萧翎笑了笑:   “翎翎,玩得开心。明日哥哥开发布会,你日后就是齐家名正言顺的小少爷。”   齐韵川带着他的几个保镖离开了宴会厅,留下萧翎和一众齐家人面面相觑。   萧翎心里骂了他好几遍,还是主动对管家打扮的人说道:   “你好,请把盘子撤一下,换点儿人吃的东西可以吗?”   他这句话打破了僵局,齐韵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他公开辱骂齐韵川的行为竖起了大拇指。管家倾身鞠躬,回答道:   “都听小少爷的吩咐。”   说完,沉默的佣人飞快地撤下了半生的肉,不一会儿换上了炙烤好的鱼肉、牛扒和蔬菜,泛着热气的奶油浓汤,以及鱼子酱和甜品。   萧翎今日就被保镖拉上车,长途跋涉来到老宅,饭都没怎么吃一口,还要伺候齐韵川的狗脾气和那狗都嫌弃的嘴,早就饥肠辘辘了。他也不管那么多,埋头就开始吃饭,对餐桌上或羞辱或对他好奇的齐家人孰若无睹。   慢慢地,大家也动起了筷子。或许齐家祖宅的位置确实不算近,即便是看起来天天用鼻孔看人的有钱人也会饥肠辘辘。新鲜空运来的食材实在美味,萧翎吃得很快,没多时就将面前的餐盘吃个七七八八。   他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即使面对沙拉里他最不愿意吃的紫甘蓝,也在吃完其他东西后,皱着眉头往嘴里塞,像一只屯粮过冬的仓鼠一样鼓起腮帮子。   家里的平辈其实一直在看着他,齐韵泰轻笑了一下,放下刀叉问道:   “堂弟,你怎么突然决定回家了?我记得你出道时间不短,在外面多自在,用得着受这个气?”   齐家大伯咳了一声,似乎在提醒齐韵泰这好歹也是在齐韵川的地盘上。但是萧翎却抬起头,对着齐韵泰笑道:   “我前一阵子因为《地下魔城》的影视版权被同行联手搞了,实在混不下去,才想着借一借齐家的光。”   他对自己的目的一点儿没有避讳,坦荡地说出了他是借齐家的光才让自己的事业起死回生,态度既不谄媚,也不羞愧。   他这幅陈述事实似的态度让人高看一眼,齐韵泰笑着说道:   “《地下魔城》?看来网上说的八卦也不是空穴来风。《地下魔城》很好玩,我也经常玩这个游戏。游戏体验和人机交互做的很好,很有灵性。” 第54章 搞事   说道《地下魔城》,萧翎可不困了。他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双眼发亮,炫耀起唐禹坤的孩子:   “唐哥在里面付出了许多心血,这款游戏不只是一款用户体验很好的游戏,更是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它的代码——按照业内传闻,它的代码不是死板的设定,它会自己运行,自我完善,这在游戏界独树一帜。”   萧翎笑起来,资容在富丽堂皇的水晶灯下,比春花更潋滟。齐韵泰虽然是直男,也不由痴了一瞬,齐家大伯放下刀叉,看向萧翎,声音柔和地说道:   “你们这些孩子鼓捣的新奇玩意儿,我们老一辈的人已经不懂了。早年我和你父亲开拓国内市场的时候,百废待兴,没有如今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我们听不懂这些,你们年轻人倒是有很多话题。韵泰,你和弟弟好好聊聊,日后若是翎儿想要进齐家的产业,你作为他的堂哥,也应该替他安排好。”   这番话中的善意完全出乎了萧翎的意料,他睁大一双鹿眼,怔怔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面容严肃的老人。这是他素未谋面的大伯,他看在眼里没有一丝熟悉感,但是却觉得莫名亲切,就像他对自己的堂哥一样。   在齐韵川嘴里,齐保全一脉是出了名的蠢笨,连守成都困难,因为他迟迟捉不到齐保全和他的儿子齐韵泰背叛的把柄,只能放在集团里闲养。   萧翎知道齐韵川刻薄又恶毒,但没想到他对自己所剩不多的亲人都如此贬损。仅仅是一个照面,他就已经喜欢上了齐保全一家,那不仅是齐保全和齐韵泰和他有源自血缘的亲近,更是因为他们和齐家主脉并不一样。   他们的眼里看不到齐韵川那样的疯狂和阴毒,也没有高高在上和自命不凡,只有平和,甚至透露着和身份并不相符的憨厚。而齐保全几次出言维护家族,维护齐韵川和萧翎父亲的名誉,神色不似作伪,看得出他们对齐家主脉十分忠诚。   敦厚和忠诚。在大家族是极为罕见的品质,落在齐韵川嘴里便成了愚鲁。萧翎对齐韵川的怨念更深,站起身来对着齐保全鞠了一躬,说道:   “谢谢伯父,我愿意和堂哥多聊聊。只是我并没有进入集团的打算,以后也不会有。”   他说完,又对齐韵泰笑道:   “不过堂哥若是对唐禹坤的《地下魔城》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将唐禹坤引荐给堂哥。他的新项目更具有前景,甚至日后可以跟国家合作,不知道堂哥对互联网行业感不感兴趣。”   他说完,齐韵泰也很给面子地站了起来,两人向长辈们告别,向祖宅的花园走去。齐家姑母扔下了刀叉,看着齐韵泰跟着进入齐家的私生子出了门,面色十分难看,却在齐保全的瞪视下没有发作。   可是萧翎他们还没跨出大门,就隐约听到齐家姑母齐稣训斥自己的两个儿子,说他们没有眼力见儿,不知讨好齐家家主的新宠。话中用词之难听,一方面将齐保全父子说做齐家主脉的哈巴狗,一方面又贬损萧翎为齐韵川的新玩宠,不可谓不恶毒。   萧翎没什么反应,齐韵泰倒是面露厌憎,等出了宴会厅便对萧翎说道:   “你别往心里去,姑母说话素来难听,总觉得所有人都抢了她儿女的家产——你知道,齐家到了我们这一辈,出了姑母的两儿一女特别能生以外,家主和我都没有结婚,她就觉得日后家产和该是她孙子辈的。如今你突然冒出来,她就把你当成了假想敌。”   萧翎莞尔一笑,只说道:   “我在齐家本就是多余的,她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只是到了今日我才知道家主那张损嘴,原来是有渊源的。”   他这么一说,反倒是让齐韵泰哈哈笑起来,表情里未尝没有解恨的意味。这不出萧翎所料,按照齐韵川讨人嫌的程度,即便齐保全父子俩再忠诚不二,仍然会对他产生厌恶心理,或许全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才没有与他同室操戈。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入了齐家的花园。齐家有一座巨大的玻璃房,即便在万物还没有复苏的北方早春,里面也是争奇斗艳,二人穿过玲琅满目的花卉,轻声交谈着关于唐禹坤的项目和齐家老一辈的故事。   人与人之间天生就是有一种张力的,就像齐韵川和萧翎天生就是相斥,两兄弟对峙的时候总是能被轻易挑起情绪,好的或者坏的,而齐韵泰和萧翎则天生就投缘,只是对视一眼就觉得亲近,觉得彼此可以信任。   俗话说交浅言深,不过是用过于隐秘的信息冒犯了彼此,而这在齐韵泰和萧翎之间却不存在。齐韵泰是齐保全的老来子,当年齐保全受了伤,并不觉得自己会有子嗣,这也是他主动辅佐齐韵川父亲的原因之一。   后来医疗发达了,齐保全的妻子艰难地怀了孕,生下了齐韵泰。齐韵泰只比萧翎大五岁,倒是比齐韵川和姑母的双胞胎儿子还要小一些,只因为姑母生孩子太早。   萧翎在花丛中慢慢走,将话题转移到了金融和r、u两国的战争上。有一句话齐韵川说得没错,萧翎天生就是善于讨人喜欢的,他丝毫没有让齐韵泰觉得冒犯,而是认真听完了萧翎对于国际形势的看法,以及关于未来战争对于各行各业的影响。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说这些实在是有些冒犯堂哥了。我不是齐家人,我只是为了一时寻求庇护,才回到齐家的——齐韵川做派如此,我们之间还隔着母仇,我在几个月以前,其实一直担心他会突然派人做掉我。”   他露出个心有戚戚的表情,惹得齐韵泰朗笑起来。萧翎将自己的图谋和“算计”摆在明面儿上,反而得到了齐韵泰的尊重。像他们这样从小浸淫在名利场上的人,彼此之间其实没必要打机锋,谁都看得出萧翎回到齐家后他得到的好处,如果再装什么忍辱负重,实在是大可不必。   “我倒也没想到他唯独对你网开一面,”齐韵泰似乎也有不解:   “他杀过人,不止一个。其中还有在叔父——你父亲病重的时候讨他欢心的女人,或是劝你父亲去代孕的齐家旁支。”   看到萧翎的脸唰一下就白了,齐韵泰才自知失言,连忙说道:   “你知道,他之前和前任家主在e国待了很久。那里有很多雇佣兵和罪犯,是最好的逍遥法外之地,有些手段是为了维护自己不得已而为之。”   他险些忘了自己这个小堂弟虽然是齐家人,但是也只是普普通通地长大,并没有接触过这些上流社会的龌龊。   “他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对你是好事。”   他对眼前的堂弟生出了无尽的保护欲望来:“日后你若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我虽然无法左右集团的决策,但是大房还是有一些产业,你若是需要投资和钱财,总不会亏待你。”   他将手伸进礼服的口袋,想将今日开来的新车——他新定制的法拉利给小堂弟做个见面礼,可却遗憾地发现他的车钥匙之前递给了开门的佣人。这让他一时有些尴尬,不过萧翎的话却让他微微愣住。   “齐韵川不是好人,他是个偏执的疯子。齐家上一任话事人晚年已经将产业转型了,可是齐韵川若是受到刺激,他就会孤注一掷,做任何事榨取钱财——他骨子里就从不把法律当回事。”   齐韵泰呆楞了一会儿,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心底是完全认同萧翎的话的,但这句话即便是他的父亲,也绝不敢在齐家祖宅——齐韵川的地界儿如此大放厥词。他知道齐韵川刚刚继任的那几年,其实受到了好几次伏击,连带着齐保全一家人也频频受到袭击。可是齐韵川将那些人飞快地处理掉了,手段极为利落,丝毫不留痕迹。   他天生就适合游走在灰色区域,在受到威胁时,他的毒液会让敌人一击毙命。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了。你忘了这是在谁的地盘?”   他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殊不知萧翎连更过分的话都在齐韵川面前指着他鼻子说,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直到齐韵泰笑岔了气,伸手扶住腰:   “看来他和你之间比我想象的要好——天知道,我父母来的时候,还怕今日是场鸿门宴,怕他当着大家的面儿把你活剥了,以儆效尤呢。原来他这样的人眼里也有亲情,真是活见鬼了。”   两人笑累了,有沿着石子路走向花园中心的喷泉,喷泉四周围绕着形态各异的雕塑,将人体的美展现得尽态极妍。   “他看不上我们,姑母家的几个堂弟堂妹没有一个掌握公司决策权的,我得到海运集团的总裁一职,还是因为叔父临终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叔父和我父亲感情很好。”   他说着,声音渐渐萎靡下来:   “但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开疆拓土的料。这些年我兢兢业业,事必躬亲,财报也远不如叔父还在世时好看。但我知道齐韵川盯着我呢,他期待我犯个错,好顺理成章地将我逐出集团决策层,在这方面他绝对不会留任何情面。”   承认自己平庸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特别是对于齐韵泰这样生而优渥的人来说。但在萧翎面前,或许是因为今夜月色过于柔和,而萧翎的眼眸又像森林中的野鹿一样晶莹温润,藏在心底很久的不甘竟然也倾泻而出。   齐韵泰知道自己和齐韵川的本事天差地别,也知道齐韵川早就想将自己赶出集团,无非是早晚的事。他对于集团的地位没有那么执着,至少不像他父亲那样,可是被人驱赶的感觉还是太耻辱了。   在他父亲为叔父做了那么多事之后,在他们一家忠心耿耿,从无错处之后,他落得这个下场,实在愧对父亲。   齐韵泰说完这些,突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他尴尬地对萧翎笑了笑,正准备提出该日请萧翎和唐禹坤去打高尔夫,却听到萧翎说:   “我明白了。”   齐韵泰不明觉厉,而萧翎却疾走了几步,倏尔回过头来,用一双熠熠生辉的鹿眼看着齐韵泰,低声说道:   “可是齐韵川并不是全能的,在有些方面,他傲慢无知得很。堂哥,若是眼前有个机会,能灭一灭齐韵川的气焰,你愿意试一试吗?” 第55章 掌权   花园里的路灯渗出微光,落在萧翎那精雕细琢的面容上,融入他水光粼粼的鹿眼。   齐韵泰一时有些看呆了,一时对齐韵川的怨怼都抛诸脑后。他想,为什么萧翎不是他的弟弟呢?他一直想要个弟弟。   而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鞋底敲击大理石的轻响,他们转过头一看,他们的堂妹站在不远处,正无声地看着他们。   “齐芝?”   齐韵泰喊了她一声,将一张名片塞进萧翎的手里,低声说道:   “打给我。”   说完,他就走向齐芝,带她离开了齐家老宅。   萧翎把名片揣进口袋,并没有回到齐家老宅。他站在齐家的花园里,听着庭院中的树木被春风吹得簌簌作响。   觉醒让他窥见了未来,却从来不能让人看到全貌。而那些他一直想不通的事,如今也渐渐露出了端倪。   齐家遭祸的根源早已在许多代齐家掌权人的排除异己中埋下了伏笔,而齐韵川的傲慢是让雪崩降临的最后一片雪花。他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对他父亲忠心耿耿的大伯,哪怕齐韵泰无论是能力还是野心,都不足以对他的地位造成任何威胁,他也对大伯一家无比排斥。   他将齐韵泰安排进齐家最根基的产业,管理海运公司,并不是为了报偿齐家大伯对主家的忠心不二,而是为了早日捉住齐韵泰的把柄,将他们一家彻底赶出集团管理层。他的这种做法几乎毁灭了所有人效忠于他的心思,一个对于亲眷尚且如此狠辣,处处防备的老板,对于自己的亲信又有几分真心?   这几乎给齐家的众叛亲离埋下了另一重伏笔。而齐韵泰也并不是完全察觉不到齐韵川的心思,相反,齐韵川从来不掩饰他对于自己家人的蔑视和诋毁,齐韵泰如何能长久地忍受他,又如何敢对他推心置腹?   r国和u国的战争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并不是说齐家作为饱经磨砺的大集团,应该缺乏敏锐性和计划性。可是在齐韵川处处防备的情况下,齐韵泰掌管的海运集团如何敢提出大规模投入的计划?又如何愿意为了齐韵川和齐家的长久发展殚精竭虑?   就算齐韵泰笃定战争会波及海运,执意在齐韵川不支持也不理会的情况下,拿出海运集团几十年的积累另辟航道,孤注一掷地冒险,那恐怕他刚一行动,集团就会让他引咎辞职,原因是大规模地动用集团的财力,侵犯了齐韵川董事长的权力,越权行事。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结果如何,无论齐韵泰是不是有本事拯救海运集团,都是无关紧要的,因为齐韵川从来没有信任他的打算。   而齐韵川的傲慢和漏洞,也给了萧翎机会。   是,他是利用齐韵川对付岳云琦,但他也没打算让齐韵川拥有一家独大的本事。第千百次说,他恨齐家,恨他们高高在上的疯狂和草菅人命。齐韵川在齐家是一个该死的独裁者,他过多地享有权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让萧翎和斐荣永远只能走他安排好的剧本。   而萧翎虽然是个演员,但绝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活也变成剧本,无论剧本出自岳云琦的手笔还是齐韵川的手笔。   他要阻挠岳云琦的称霸,也要瓦解齐韵川的势力。最终,他才能和他爱的人们共度一生。   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名片,心知齐韵泰已经入了局,也会成为自己最好的助力。他向大宅的方向走去,路过了后花园的喷泉,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翎翎倒是很讨人喜欢。”   萧翎一抬头,便看到齐韵川站在三楼的露空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上来。”   萧翎没推拒,上楼之后,他便看到齐韵川坐在套间的沙发上,对他举了举酒杯:   “你这么轻易就把齐韵泰唬住了,倒是让我都刮目相看。我本以为他会忌讳我,没那么容易被你拿捏住呢。你倒是比齐家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要手段高杆。”   萧翎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上,鼻子里喷出一个得意的小气旋,而那没有瞒过齐韵川,他哈哈大笑,放下酒杯说道:   “小骗子。齐韵泰早晚会被你玩死。”   萧翎皱起眉,很不喜欢齐韵川的说法,平心静气道:   “韵泰哥人很好,我是真心帮他,你只要记得自己的承诺就行了。”   “呵,”齐韵川哼了一声,笑道:“帮他给我个下马威?翎翎,你知道上次企图这么做的人什么下场么?”   “你如今在c国。我不知道你曾经是从哪里受的教育,也不管你天生喜欢暴力还是你不得已而为之。齐韵川,我不希望你再沾惹任何违法犯罪的事。齐家的钱多得过分,你的权力也大得过分,不要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萧翎没有理会齐韵川的恐吓,也不在乎齐韵川是否用什么方式监视了自己的言行。他看着齐韵川,看着与自己分享一般血脉的兄弟,言辞郑重地说。   剧情里,齐韵川为了短时间内筹集与岳云琦对抗的财力,走私非法药品以及武器。而岳云琦正准备逼他这样做,成堆的诉讼最终淹没了齐氏集团,股价跳水,海船和货运飞机被警方扣押,齐家航运业再也无力回天。   萧翎虽然不愿承认,他虽然厌恶齐韵川,想给他使绊子,挫挫他的锐气,但是他并不希望齐韵川踏入泥潭。那并不是因为他觉得齐韵川值得被拯救,而是出自一点儿来自血缘的怜悯。   齐韵川可能对他也是一样的,所以能堂而皇之地看着他名誉扫地,满身狼藉,却也能在他无法支撑时勉强拉他一把,救他一命。   有些事情,从来就说不太清。   齐韵川的笑容收敛起来,面色沉郁下来。他盯着萧翎,像是在估量他,目光令人毛骨悚然。萧翎不怕他,任他看着,继而听到齐韵川说:   “齐家走到今天,没有一步是不沾着血的。翎翎,我一向不指望你沾染这些,斐荣也将你保护得太好了。但到了有些时候,有些事——不得不做。”   齐韵川没从萧翎的眼里找到一点儿有毒的破绽。他在第一次见到五岁的小萧翎时,就觉得他像壁画上的天使,洁白,没有一丝瑕疵,这让他爱不释手,而心中翻滚的却是深沉的毁灭欲望。   他们这样的人,最喜欢看的就是明珠暗投的戏码。即便那时候齐韵川年纪不大,但是他却看惯了圈里人的游戏。钱、权、美色和毒药,所有的一切都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一个自诩纯洁无暇的圣徒,他们痴迷于这样的游戏,在毁掉一个人的灵魂后再将其弃如敝屣。   多有趣。齐韵川找到了他的玩具,那就是他五岁的私生子弟弟。他带萧翎去体会一切,去看世间最奢靡的景色,去看血腥和暴力交织的表演,去看金钱诱惑下腐烂的演绎。   他无数次告诉小萧翎,哥哥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想让眼前的人做你的大马吗?你想让他跳下海港,看鲨鱼在后面撕咬他吗?   他问了很多遍,可萧翎只是哭,像一只胆怯的小狗。却又在齐韵川被下了面子,感到烦躁的时候伸出短短的小手,圈住齐韵川的脖颈儿:   “哥哥不要。”   他说话奶声奶气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偷偷将眼泪抹在齐韵川的领口,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崽。齐韵川却像被定住了,只能在一众勋贵子弟看热闹的目光里将粘在他脖颈上的小黏糕抱走。   扫兴的小脏狗。他心里骂着,手臂却稳稳托着萧翎胖乎乎的身子。在和小萧翎共度的几个月里,他夜晚糜烂的交际总是被这样打断,他不得不拖着胖乎乎的团子,草草和家族需要联络的同盟道别。   他没能如愿染黑脏兮兮的粘人精萧翎,他归咎于小孩子什么乐子都看不懂,而萧翎脾气又真的很倔,动辄就哭得小脸通红,软塌塌地团在齐韵川的胸口,毫无威胁又无法摆脱。齐韵川几乎就要放弃和萧翎玩染黑游戏了,他想着,若是父亲成功,将萧翎带回去也不是不行,而若是母亲成功,他也能劝母亲在家里养下这个小宠物。   他身负齐家和李家的血脉,家大业大,有什么养不起的。   可父母的争斗最终引起了齐家的叛乱和其他家族的蠢蠢欲动。他被追杀得像一条落水狗,踏上了一条救生船,通往有死无生的海域。他看了看怀里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小狗崽,最终让仅剩的几个保镖将萧翎抱走,扔到了海港上。   萧翎永远不会懂齐家究竟代表了什么。他和他那无知好骗的母亲牵扯进来的只是齐家最浅的风浪,而那也几乎将他们母子撕碎了。   “那就别沦落到那种境地。如果我有能力——我不会让你沦落到那种境地。我知道,或许有些事情在你眼里看来稀松平常。你在一些国家的法外之地待了很久,你受到的教育,从不看重法律和人命。但如果你想长久,就不要再做出格的事了。”   萧翎看着齐韵川冷冰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知道世界上有太多不平之事,总有人会践踏法律,踏过那条线——我只希望那不是你。”   他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看着齐韵川的样子和多年前,那个黏在齐韵川胸口的小崽如出一辙。齐韵川不明白,齐家的血脉怎么会生养出这样的人,有萧翎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的干净。   齐韵川觉得心里烦躁,但不是因为厌烦。他抬手扯松了领带,站起来向房间外走去,路过萧翎身旁时,他冷声说:   “我可以不管你和齐韵泰打什么小算盘。你要是有本事把齐韵泰的海运集团抢到手,那就是你的了。”   萧翎对于他这种阴暗的言论实在懒得搭理。齐韵川不能忍受任何人分享他的权柄,哪怕是对主家忠心耿耿,同气连枝的大伯一家也不行,而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几乎就是默许萧翎进集团掌权了。   只可惜萧翎对此没有半点兴趣。   萧翎在齐韵川离开之后,就在套间内洗澡入睡了。倒也不是他想要在疯子云集的齐家大宅过夜,而是他自己喝了酒,也实在不想麻烦齐家的保镖或者佣人在大半夜开车将他送到市区里。   他在套间的衣帽间拿了一套丝绸睡衣换上,衣帽间很宽敞,里面却塞满了衣服,全然不似客房。萧翎打眼一扫,虽然衣服都是新的,但是都是自己的尺码,甚至还有几套小娃娃的衣服挂在角落,花纹正是小时候他在齐韵川身边的时候穿过的旧衣。 第56章 下套   萧翎心里骂齐韵川变态。齐韵川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毛骨悚然,即使是在他想要示好的时候。   萧翎回到床上,跟林怀羽他们报了平安,心里盘算着明日的形成。工作室在他香水广告大火之后,给他发来了许多资源,其中曾经萧翎接不到的各种大饼数不胜数,余可钦笑得见牙不见眼,发誓要给萧翎挑出最好的饼。萧翎随她去了,却也对她说在应导的戏拍完之前,自己不会接其他的长时间工作。   应导这部戏是在他最低谷的时候唯一的救赎,他绝对不会辜负。   次日,萧翎洗漱后就在齐家借了一辆车,婉拒了保镖替他开车的要求,去往他和齐韵泰相约的一家私家菜馆。   他刚进入套间,就发现齐韵泰竟然也提前到了。见到他进来,齐韵泰对他一笑,说道:   “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如约而至。看来,齐韵川真的对你很纵容。”   他不解地歪了歪脑袋,遗传自母亲的墨绿色瞳仁闪过一丝困惑。萧翎撇了撇嘴,说道:   “堂哥昨日提前离开,不正是因为大宅里全是齐韵川的监控吗?他昨晚可是把我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齐韵泰脸色难看了一瞬,不过也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我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疑惑你今日为什么还能来。说句实在话,齐韵川昨晚把你填进他的郁金香花圃,集团里大多数人也不会觉得稀奇。”   “不过堂哥也有勇气说出那些话。我是不知者无畏,堂哥是早就看不惯齐韵川了吧?”   萧翎笑容坦荡,大咧咧地说。齐韵泰就吃这套,也露出笑容拍了拍萧翎的肩膀,说道:   “我们一家都要被赶出集团了,我还怕他个球!国内也不是什么法外之地!”   他说着,一边揽着萧翎,一边和萧翎走进做出曲水流觞景致的茶室。穿着古典的小姐姐将雕花木门一关,房间内只留下了堂兄弟两人和潺潺流水声。   “我与堂哥所说的事,正是齐家的家事。我也不绕弯子,我想让齐家的海运生意脱离齐韵川的掌控。堂哥一家为齐家付出了很多,大伯这些年为集团兢兢业业,海运产业本该就是你们家的。”   “我知道这些事情与我没什么干系,但是我和齐韵川——堂哥你也知道,我和齐韵川有母仇,我和齐韵川之间虽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是我也绝对不愿意看他说一不二,一家独大。我想帮堂哥,也请堂哥帮帮我。”   萧翎的直白和坦然让齐韵泰很欣赏,可即便他再私心这个刚认回来的堂弟,也不得不拆穿他浅薄的妄想:   “诶,翎翎,你刚回齐家,可能不太懂齐家的情况。齐家人从来没有分割产业的习惯,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继承人,这也是为什么齐家能不缩减规模。而齐韵川——他一直是叔父钦定的继承人,齐家所有的产业都在他手里,都只听他一个人的决策。我不太了解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是堂哥作为过来人,还是提醒你一句——不要招惹齐韵川。”   齐韵泰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表情,而后压低声音说道:   “齐家历任家主都是在r国受教育的,以便和当地的寡头、资源产业丰富的富豪继承人竖立合作关系。齐韵川从小就在那里的私人学校上学,r国最大的武器商至今仍然和他保持亲密的联系——这是家族之间的守望相助,即便齐家如今已经不做走私军火的生意了。”   “他如今对你容忍,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他突然良心发现,还是什么别的。但是萧翎,不要越线。齐韵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好哥哥。我是不是听起来像是挑拨离间的坏亲戚?”   他突然局促的笑了一下,试图放松紧绷的气氛,可那显然并不怎么成功。齐韵泰伸手揪了一下自己的钻石袖扣,总结道:   “总之,这话儿我听过便罢了,不要再露出这种意图。齐家家大业大,虽然祖辈的钱不怎么干净,但绝对缺不了让你舒服过一辈子的钱。”   他好心安抚萧翎,可萧翎却似乎不怎么领情,反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堂哥,谢谢你肯对我说这些。”萧翎展颜一笑。   “但是我不甘心啊。我就是看不惯齐韵川这么嚣张的样子,你明知道他漏洞百出,集团里有谁是全心全意信服他的吗?大家不都是震慑于他的权力,又谁也不想出头,才一个个被他排除异己的吗?若是眼下正有一个机会,能让齐韵川决策失误,颜面扫地。到时候,堂哥,我们就不必仰人鼻息,战战兢兢了。”   仰人鼻息这四个字,正正戳到了齐韵泰的痛脚。他虽然是海运集团明面上的执行总裁,但真正的决策权仍然在齐韵川的手里,他这个所谓的执行总裁,不过是齐韵川看在齐家元老的面子上施舍给他们这一房的。   他处处受制,他的父亲跟随了叔父一辈子,不愿让他们这一辈的人同室操戈,而他又真的没有能力去跟齐韵川争锋相对。所以他不敢出错,行径保守,不敢有任何举动,几乎被齐韵川训成了狗腿子。   可是即使这样,他心里仍然清楚自己不会长久地待在海运集团总裁这个位置上。因为齐韵川从来不是一个能包容的人,而且他的耐心极其有限。齐韵泰此刻只是在等,等待齐韵川突然发难,用各种理由将他免职,而集团内部不会有任何人敢于站出来为他鸣不平。   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这就是齐韵泰的境遇。   “堂哥,”眼看齐韵泰神色有些恍惚,萧翎握紧他的手腕,继续说道:   “r国和u国马上要开战了,堂哥,我知道集团送到总部的预案是一切照常,等待风波结束,而齐韵川已经签署了这个预案。堂哥,既然迟早要被齐韵川赶出海运集团,为何我们不冒险一次,赌这次战争带来的转机?”   他说着,将随身手提包里的资料拿出来。这是昨晚他要唐禹坤给他搜罗的消息,其中包括了e国和u国一些政要近期的活动,演讲,以及各国资金流向。同时,他还请林怀羽做了一份齐氏海运集团风险应对的方案,寻找了几条有可能转让或者转租的可替代航线。   他对计划的开销做了价值评估,尽可能详细地从各方面展示方案的可行性。   齐韵泰看了他一眼,而后垂首翻看这份长达几十页的资料。萧翎没有打扰他,直到一个小时后,才等到齐韵泰抬起头:   “这是我见过最深入浅出的完备方案。堂弟,我不得不说,你——或者你的团队的专业性,比海运集团高价聘请来的评估师团队还要专业许多。”   他合上方案,脸色不展,幽绿色的眸子显得有几分深沉:   “只是,这么详尽的方案出自你的手里——很抱歉,即使你多次表达过对齐氏没有想法,但是以你对齐氏的背调和对齐韵川的了解,却让我很难不生出其他想法。”   萧翎不闪不避,任由齐韵泰审视。   “若是我把这份合同拿给我的父亲,他一定会对你心生疑虑。这太像一个局了,如果我照做,那几乎就是给了齐韵川将我逐出公司的把柄。租赁任何一条航道,花费的都是集团十年以上的盈利,会瞬间抽干集团的储备,哪怕只是区区三年。”   “这是一场豪赌,而赌输了的代价就是我被逐出海运集团的管理层。或许下一个被任命的是你?说到底,你是齐韵川的弟弟,而不是我的。”   “堂哥,”   萧翎正色道:   “我回到齐家之后,齐韵川给了我燕云华庭俱乐部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咨询过银行,地产和股份能累计抵押十五亿,我手里还有一亿五千万的现金,如果堂哥敢和我赌一场,这些钱我全都以堂哥的名义,投给集团租赁航道的项目。”   “如果堂哥觉得这些钱还不足以表达我的诚意,我今日与堂哥约的这顿午餐,还叫上了唐禹坤。他新公司的名头和产品想必堂哥也有所耳闻,我让他带来了百分之十的原始股,只要堂哥信任唐禹坤,那今日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全划在堂哥名下。”   “我知道,如今唐禹坤的公司还没有上市,但是堂哥对唐禹坤的能力还是有所了解的吧?”   萧翎笑起来,他脸上一丝阴霾也没有,仿佛全然不在乎齐韵泰的审视一般。   “堂哥说得对,这就是一场豪赌,赌的是u国不肯将主权拱手让人,赌的也是齐韵川傲慢无礼,他注定会低估这场战争带来的影响,低估人民的抗争,而与此同时,他也会在集团颜面扫地——而齐家的竞争对手虎视眈眈,堂哥,他们不会放过齐韵川的,而你做出的决策,却可以拯救齐家,保住齐家的根基。”   他再度将手中的文件向齐韵泰的方向推了几厘米,最终说道:   “堂哥或许认为我危言耸听。但我知道谁马上要对齐家出手了,这次战争是个绝佳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齐韵泰这时几乎已经被说动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机会长久地待在集团里,齐韵川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件事无论做与不做,他都是要离开集团的。   既然不被齐韵川所容,那临走前送他一份大礼又如何?他不是他的父亲,一心只为集团鞠躬尽瘁。齐韵泰既然要离开集团,就算临走前抽干集团的资金储备,又如何?那总归是齐韵川的集团,又不是他们齐家大房的!况且这样的举动也是为了集团着想,这才是他——作为一个不受桎梏的决策者该做的打算。   而如果这样的举动能下了齐韵川的面子,那真是锦上添花,意外之喜了!   “齐家的仇家多了去了,可齐韵川接手集团多年来,齐家也算是风平浪静。你说的是哪一位?”   “岳氏集团,岳云琦。”   萧翎回答。齐韵泰听到这个名字后微微一愣,面上倒也没什么惊讶的神色:   “是他?亲手创办瑞德互联网集团的岳云琦?那倒也不奇怪,或许他会有些本事,给齐韵川添堵。”   但从齐韵泰的神色看,萧翎就知道他的堂哥并不觉得岳云琦会成功,就像所有人一样。因为齐韵川留给他们的震慑和阴翳并非一日两日之功。   齐韵川太强大了,而岳云琦如今的依仗也只有他身价高昂的互联网公司,可是根基尚浅的互联网公司无法和老牌财团进行对冲,而岳云琦刚刚继承的岳家,又几乎在国内沦落成了中等家族,人员凋敝,资产萎缩。   没人觉得岳云琦有本事和齐韵川对着干。   萧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没有纠正齐韵泰对岳云琦的低估,因为那无关紧要了。他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上的资料,心知齐韵泰半只脚已经踏上了船。   “堂哥,我回齐家不光是为了我自己,还为了保护唐禹坤的公司——谁都知道他创造奇迹的能力,谁都想要在其中分一杯羹,可是我们不会重蹈覆辙了。我说句心里话,堂哥,我从来不觉得齐家是我的归属,而唐禹坤终有一日会为我创造庇护所。那是我们的归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齐韵川也一样。”   “可是堂哥不一样。我不是商务谈判的料子,我只是在看人罢了。我信任堂哥。”   齐韵泰的面容此刻已经柔软下来,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破绽,特别是对着刚认识一天的小堂弟,可他却知道自己已经被说动了。   他从第一眼见到萧翎,就觉得自己和萧翎非常投缘,生出了若是萧翎是自己弟弟就好了的想法。他知道自己该对萧翎有所防范,一个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或许还对齐家抱有仇恨和觊觎的私生子,一个思维缜密,对集团了如指掌的人,他或许今日并不该来见萧翎,不给他任何挑动心神的机会。   可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过于奇妙。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对萧翎充满信任,若是萧翎需要,他或许会为萧翎做很多事。   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如此善于左右人的心神,让人心甘情愿地趋之若鹜呢?   齐韵泰想不明白。此刻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唐禹坤走了进来,在萧翎引荐过后,几个年龄相仿的人很快聊到了一处。   几轮酒水过后,齐韵泰几乎被他的助理架出了俱乐部,他的手里还拿着合同转让协议。   齐韵泰的助理不明觉厉,看着互相依偎的唐禹坤和萧翎,只觉得自己老板被开夫妻店的骗子下了套,但是他没有证据,只能忍下心里的好奇,带着自家老板匆匆离开。 第57章 股权   又过了两日,萧翎的体重回升了几斤,应导致电询问,又该回去完成拍摄了。   拍摄虽然顺利,但来来回回也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眼看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郁郁葱葱,萧翎才收拾行李,将knight和林怀羽扔在剧组,在林怀羽百般不愿的哀怨注视里独自上了飞机,回到了京城。   导致萧翎差点出车祸的案子终于开庭,受审者是当时推搡萧翎的狗仔,此时,正在律师的陪伴下萎靡不振地坐在被告席。秦松给萧翎找来的戴律师业务很到位,条理清晰,最终案子以故意伤害组判处狗仔三年有期徒刑,而萧翎拒绝了犯人支付赔偿金。   可萧翎拒绝赔偿金的举动并不能让犯人家属满意。犯人七十多岁的父亲在法庭上撒泼打滚,扬言自己已经半入土了,萧翎害他的儿子入狱,必须赔偿他们家的损失,并当场喊出了三百万的价格。   七十多岁的老人已经过了为刑事犯罪负责的年龄,机会就是免责人群,他公开说如果萧翎不给他们赔钱,他就不会放过萧翎。   “天杀的明星,竟然欺负我们这群老百姓哟!就你的命金贵,就可以随意要老爷子的命哟!狗日的东西,天底下就数你们这群人最脏!烂货,xxxx…”   泼老头骂得不堪入耳,在法警上前想要将他拖离现场时,又装作中风,让法警不敢靠近。他那已经被判决的狗仔儿子也当庭大喊不服,提出要上诉,又用污秽的脏话辱骂萧翎。   他本来就因为没有完成记者的教育,才被迫当了狗仔。可当了狗仔后,他发现这份工作对于他来说简直如鱼得水。他太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了,更不会在意别人的拒绝,总能腆着脸拍下别人最狼狈的样子。   那一天,他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在萧翎慌不择路跑到马路边时,猛推了他一把。他只是仇恨这些长得好看的有钱人,指望拍到萧翎出个大糗,最好摔个头破血流,而他正好凭借着这样出圈的照片,赚上一大笔钱。   至于萧翎的诉讼?他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他身上本来就有案底,就算被找出来,不怕再背个失手的罪名。况且当时业内谁不知道,萧翎身上背着巨额债务,哪儿还有能力和时间诉讼啊?说不定拖一拖,他赚个盆满钵满,萧翎反而先破产,无力追究了。   他比任何人都懂这一行的规矩,知道是能招惹,谁又不能招惹。萧翎当时已经被圈子里全面封杀,绝无翻身之力了,他怕个鸟?   可没成想,萧翎竟然绝境翻身,还有了如今这样的热度。狗仔在刚开始的惊慌和胆怯中,又突然油然而生一种怨气——萧翎都这么有钱又有名气了,凭什么还要跟他们这样讨口饭吃的人计较?简直仗势欺人!   此时,这人浑然忘了自己当时敢于出手推搡萧翎,差点儿酿成灾难性的后果是笃定萧翎羸弱,无力反抗。他自己做着欺凌弱小的事,却在正义执行时又责怪对方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弱小,没有任凭他欺凌,反而跟他计较起来。   法官也是没见过像这家人这么离奇的人,被告的母亲在地上假装心脏病发,却在任何人靠近时挥舞四肢,把门挡得严严实实,而被告的父亲仗着自己年迈,法警不敢下重手,几乎冲到了原告附近,对萧翎一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还猛喷腥臭的唾沫。   秦松为萧翎请来的戴律师,本来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委托,此刻却站在了萧翎面前帮他拦下污言秽语。萧翎心中动容,正想对戴律师说不必搅合进来,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先行离开,就见戴律师回头对他眨了眨眼,对着手机说道:   “您好,联系一下法院的急诊,犯人的父母情绪过于激动,都有精神病发的症状,请精神科医生和身强力壮的护工进来处理一下。”   接着,门口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工,先是利落地按住了在门口撒泼打滚,声称自己心脏病发的老太太,又飞快靠近了撒泼的老头儿,用专业手法很快将他们安置在了抬进来的担架上,又飞快地消失在了门后。   法警利落地架起被告,无视他不甘的污言秽语。他们对于老人或许不敢下重手,对于被告这样的中年男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不多时已经尘埃落定。   萧翎鞠躬谢过戴律师,晚上在自己的博文里发布了判决书,告知粉丝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并呼吁大家日后尽可能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利益。评论区几乎一片恭喜之声,无数粉丝感慨,萧翎头上笼罩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了。   答谢粉丝后,萧翎将目光专注在了爆发的战争上。战争过去一周,向u国推进的战线突然停滞不前,u国人纷纷走上了战场,各方浑水摸鱼的雇佣兵也在u国裂土盘根。各国援助的战略物资也通过海洋源源不断地运输,可就在这时,海上突然开始了封锁。   战争从陆地拓展到了海域,所有航线都停滞弃用,其中包含了齐氏海运拥有的两条主航线。   齐氏集团内部一阵喧哗,紧急召开了股东大会。而萧翎作为齐韵川的秘书出席了这场会议。   新闻发布会已经召开很久了,齐氏内部对萧翎的身份早就心知肚明。这场发布会是在京城召开的,虽然与会人员不全,但齐氏决策层几乎都抽出时间参与了这场会议。   萧翎走入会议室时,就看到了肤色不同的面孔都转向他。齐韵川在上首落座,萧翎坐在了他的身后。长桌的排位是有讲究的,齐韵泰几乎已经被排挤到了长桌的末尾,此刻正向萧翎投来一个目光。   萧翎对他点了点头。在他拍戏的这些日子里,齐家的变动他也有所耳闻。齐韵川不会放弃任何在萧翎面前展示权力的机会,也不将萧翎对他挑衅的小心思放在眼里。   这场会议就是为了齐氏海运集团的巨大变动而召开的,齐韵川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提出罢免齐韵泰执行总裁一职,原因是齐韵泰失职,没有想好战争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备案,以至于让海运公司停摆。   不仅如此,齐韵川还勒令齐韵泰交出齐氏海运的股权。股东们此刻已经都变了脸色,甚至还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无数人把同情的目光落在了齐韵泰身上。齐家那点儿破事并不是什么秘闻,齐韵川不容人的霸道脾性也不是一日两日,所有人都知道齐韵泰就算全无错处,也不会撑到下一次股东大会的召开,可没想到这场临时的变故,就已经让齐韵泰被罢免了。   董事会的表决在此刻显得多此一举,此刻齐氏集团的内部早成了齐韵川的一言堂,没有人想要为了齐韵泰一家这样的庸碌之辈挑衅齐韵川的权威。   结局已定,齐韵泰深深看了萧翎一眼,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而萧翎却突然出声道:   “集团可以罢免齐韵泰的执行总裁之职,但是齐董事长没有权力剥夺齐韵泰对于齐氏海运的继承权。还请齐韵泰董事不要签署任何放弃股权的文件,一切还未有定夺。”   齐韵泰脚步一顿,却也没有回答,而是拉开了厚重的木门,直接走出了会议厅。齐韵川眯起了眼睛,维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轻声说道:   “翎翎,何必多此一举呢?你去坐那个空出来的位置,齐韵泰在齐氏海运所有股份,就是你的。”   萧翎甚至懈怠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他抬起眼,观察起在坐的所有股东来。这是岳云琦教给他的,当你收到信息时,要及时观察别人的反应,作为处理信息的有力依据。   齐韵川如此荒谬且对公司元老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几乎没有在董事云集的长桌上惊起什么波澜。只有少有的几个人眼中流露出厌恶,同时也在审视萧翎。大多数人几乎默认了齐韵川的荒谬任免,垂下了脸不动声色。   萧翎记住了那几个不动声色的人。如此决策仍然不动声色,要么是对齐韵川俯首帖耳,心悦诚服,要么就是城府极深,别有用心。   要知道,后来齐氏集团可是四分五裂,齐韵川饮弹自尽时,可没有什么忠诚之辈伸出援手。或许齐家董事会里本来就有很多人在等着齐氏四分五裂,以便从中撕扯出一块儿鲜肉。   “不需要,哥哥。齐氏海运的股份是上一任话事人亲手分给堂哥一家的,分出去的东西,收回来未免太不体面了。堂哥一家对齐氏没有异心,将他逐出董事会,于情于理都不合。”   萧翎说罢,直接从齐韵川身后站了起来,对他说道:   “哥哥还是想想怎么挽救集团损失吧。诸位,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径直走出了会议室,将满会议室惊诧的目光抛在身后。他知道齐韵川今天带他来是为了什么,是想让他当面顶替齐韵泰的位置,不仅会彻底撕毁他和齐韵泰之间的联盟,还给集团中蠢蠢欲动的人一个下马威。   可是他不准备配合演出,也知道齐韵川不会将自己怎么样。他走出大楼的时候,正看见齐韵泰的车停在停车场附近,他也没有多想,直接坐上了齐韵泰的副驾。   “你应该直接顶替了我的股份。说实话,拿了地产的百分之十,又拿了唐禹坤公司的百分之十,我就算把齐氏海运的股份给你,我也不算大亏。”   齐韵泰见萧翎上了车,将雪茄按灭,扔到了窗外的树根下。   “那样的话,大伯会不高兴。你没有过错,凭什么交出股权?”   萧翎像小狗一样皱起鼻子,而齐韵泰只能将车窗的缝隙开大,让窗外逐渐燥热的风吹进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萧翎知道,今日齐韵泰乍然被赶出集团,卸掉了总裁的职位,心中一定是不平的,更不敢想象自己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的反应。他安静地陪齐韵泰坐在车里,等车子里的烟味儿都散去,齐韵泰才揉了揉萧翎的脑袋:   “你怎么偏偏是齐韵川的弟弟呢?”   萧翎皱了皱鼻子,也露出一个厌烦表情,但眼底却也没有什么对齐韵川的恨意了。他的出身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他的生父和哥哥是命运安排的一场嘲讽剧。   可是如今,他却已经习惯齐韵川这样的哥哥了。   “他撑不了多久,岳云琦已经出手了。齐韵川不会找到任何一家可以替代的航线,最终,他只能在董事会上引咎,而我们凭借已经租赁的航道挽救齐氏海运,就赢他一局!”   萧翎仰起脸,信誓旦旦道。齐韵泰眼里也流露出畅快,而更多的是还是不安:   “齐韵川这些年真正的资金来源是齐盛医药。在抗癌方面,齐盛集团做到了业内龙头的位置,他如果抽调医药行业的资金赊卖航线,总会有动心之人。到时候我们倾尽全力租赁来的航线,位置就很尴尬了。”   萧翎再次摇了摇头。他没有费心去与齐韵泰解释岳云琦已经设好了套,齐韵川会在接下来的时间租不到任何航线,齐盛医药也会出现重大问题,高层携款离开,并爆出新药的问题,导致齐盛集团股价跳水,让齐韵川无法抽调出任何资金挽救齐氏海运。   到时候,齐韵川忙于整顿齐盛医药,根本无暇管他本就不感兴趣的家族行业,齐氏海运被两年多的战争拖得行将就木,齐氏发家的海船还被孤注一掷的齐韵川用来走私,最终海船都不保,在两年半的战争结束后,只能拍卖掉两条航线,补偿员工和所有股东的损失。   岳云琦出手,从来都不会给对手留下翻身的可能。   “他不会的。给他一个月时间,让他去尝试。一个月后,我一定会劝他引咎,让你重新回到董事会。堂哥,我信你,即便你与齐韵川再多不合,到了齐家生死存亡的时刻,你总还是站在齐家这边的。” 第58章 混蛋   萧翎一双水盈盈的鹿眼信赖地看着齐韵泰。剧情中,其实并没有齐韵泰太多的戏份,岳云琦从未将被齐韵川拿捏打压的齐家旁支看在眼里,他对于岳云琦来说,连拦路石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被牵连的炮灰。   可萧翎并不相信命运安排的戏码,他能救自己,也能帮助齐韵泰改变命运。   “行,哥等着你。只要我能撑过今晚,别让老爷子今晚把我埋进后花园儿里。”   齐韵泰终于笑出来,一双独特的墨绿色眸子闪烁着光。他将一张支票递给萧翎,上面的数额大概是1.5亿,是萧翎为了向他自证决心,当着他的面将自己账户上所有流动资金转给他时,交出的数目。   这笔钱大部分都是齐韵川假意投资剧组时,间接交到萧翎手中的钱。   萧翎垂头看着,齐韵泰见他不接,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   “拿着吧,就算我被赶出集团,我们一脉也有自己的产业,犯不着拿你的钱。齐韵川不是什么良善人,有这笔钱,你也好给自己留个后路。”   萧翎没有推拒,将支票塞进怀里。他心里也有动容,这笔钱、俱乐部百分之十的股份,以及唐禹坤新公司的百分之十的股份,都是当时和齐韵泰谈好的条件,也是证明自己绝无异心的筹码。如今事情未成,齐韵泰还被赶出了公司,大房的股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齐韵泰还愿意将这笔钱还给他,是真的将他视作了亲人。   萧翎从没有过血脉相连、会信任他、照顾他的亲人,齐韵川显然不在此列。他顿了顿,仰起脸露出一个笑容:   “堂哥,谢谢你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大伯失望的。”   说完,他便和齐韵泰道别,转身上了唐禹坤等待已久的车子。唐禹坤的公司发展势头很好,已经初露峥嵘,不久,他也要在国外开办一个分公司,深度拓展与国外顶尖脑科实验室的合作。   这些事情不得不由唐禹坤亲自牵头,他还向萧翎讨要了林怀羽帮忙。林怀羽有些不情愿,毕竟他还指望着在唐禹坤不在的时候和萧翎更进一步,可偏偏萧翎太过于担心唐禹坤,生怕唐禹坤无人信任,最终沦落到势单力孤的地步,虽然没有开口明说,但是眼神怀着对林怀羽的期待。   少年人最扛不住心上人满含期待的眸子,更是迫不及待向心上人证明自己的实力。林怀羽只硬扛了两秒钟,就抱着knight矜持地表示,自己父系家族在a国还是有很多人脉的,自己去帮堂哥一把,确实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小狗在他怀里呜呜叫着,养了一个多月,小狗knight的耳朵已经立了起来,不再软塌塌地搭在脑壳上了,显得更有精神。萧翎眼神柔和下来,带着谢意,这让还在剧组拍戏的林怀羽瞬间感觉力气充沛极了,在大半夜硬抱着并不想营业的knight,在大西北的公路上跑了十公里。   一个月后,萧翎结束了一个广告的拍摄,还没来得及上小陈的保姆车,就被一群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请”到了齐韵川的办公室里。   “齐盛出问题了,”他刚走进办公室,齐韵川就冷淡地说。   平心而论,齐韵川如今的样子并不算狼狈,他仍然西装革履,面色带着一丝细微的嘲讽,然而萧翎却更了解他,看得清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和下巴上显得比往常粗糙干燥的皮肤。   “岳云琦。”   萧翎回话,毫无畏惧地看着齐韵川,目光没什么波澜。他自然看得出齐韵川眼底深藏的暴虐,和他衬衣领口起伏的青筋。萧翎知道齐韵川在暴怒的边缘,而常年沉迷于血腥暴力戏码的齐韵川此刻攻击欲望达到了顶峰,亟需做些什么事情来发泄,但是萧翎不怕他。   他坐在了齐韵川对面,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平静地看着齐韵川,他平静晶亮的眸子总让齐韵川想起鹿,想起一切温润又无害的小东西,想起猎物。可当猎物眼中没有了惊慌失措,捕食者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吐出一口气,笑了出来。   “好啊,你联合外人,看我的笑话儿。翎翎,是我太惯着你了。”   “堂哥不是外人。”   萧翎笃定地说,可齐韵川烦躁地嗤他,想点燃雪茄却又不想去养雪茄的恒温箱里取,只能把打火机抛开,骂道:   “你懂什么?他和他家老不死的——好,我不说脏话,他和大伯,有哪一个真心希望我坐在这个位置?坦白来说,翎翎,如果你早回家几年,在爸还在的时候,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把你推上我的位置。你明白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兔崽子。”   他解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段蜜色的脖颈儿,萧翎歪着头,坚持道:   “可是他们从来不想自己做集团的位置,他们是忠于齐家话事人的,这是极为罕见的——而你不该表现得像个不近人情的混蛋。”   “那是他们没能力,怂,懂么?!”   齐韵川懒得跟自己不开窍的蠢弟弟讨论人心险恶。他早就知道萧翎被斐荣养废了,对人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从来都只把人往好的那一面想,实在是愚蠢得让人啼笑皆非。   “哥,”   萧翎没有跟他计较,而是突然开口,叫了他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自愿吐出的称呼。   “让大伯和堂哥回集团吧,你需要助力。大伯是集团元老,他还有一定的号召力,堂哥对集团忠心耿耿,我们租赁了一条航道的事你也知道了,这足以让集团熬过这几年。你只要出面请堂哥回来,一切都能慢慢解决的。”   “你想让我服软?翎翎,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敢想。你真以为因为这点事儿我就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李家的余孽有胆子卷款跑路,他就别想活过三日,真当我齐家是做慈善起家的?可笑至极!”   “你真当岳云琦没猜出你的这些手段?哥,不要做违法的事,求你了。”   萧翎突然出口的一句罕见的求饶,让齐韵川的脸色一僵。萧翎没再给他继续发疯的机会,他站起身,走到齐韵川面前,蹲坐在他的脚下。   “我知道岳云琦会做什么,我也知道你会做什么。你会追杀捐款叛逃者,你等不急审判,这会给你造成更多的麻烦,而对方早就把钱转走了。岳云琦密切监视你,等你强硬地洗刷公司的负面舆论,一意孤行推出几种新药,岳云琦会想方设法使其成为禁药,造成发行方面的阻碍。而这些他都早就想好了。”   “集团开始动荡,集团内部会出现反对你的声音,你不会允许他们发生的。为了拯救海运集团和医药集团,你会抽调大量资金,最终你会优先选择拯救医药公司,彻底放弃海运,与此同时,你为了巩固你的位置,会用闲置的海船——用海船走私。”   最后两个字萧翎说得很轻,而齐韵川却不需要他说更多了。他垂下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拢住萧翎的后颈,轻轻摩挲后颈上凸起的第一节脊骨。   “翎翎,你不该这么聪明。”   萧翎没有说话,他吞下了更多岳云琦层出不穷的手段,因为他知道齐韵川已经明白了他需要知道的一切。   他顺着齐韵川的力道,将脸贴在了齐韵川的膝盖上,就像小时候他像一只翻壳的小乌龟一样,仰躺在齐韵川的大腿上划动四肢。   齐韵川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萧翎的脖颈儿,像把玩一块儿温热的暖玉。他在思考,萧翎还记得齐韵川思考时的心跳频率,是他在五岁的几个月内最熟悉的频率。   他们曾经也形影不离,而萧翎也曾经真的相信齐韵川的膝头是自己永恒的避风港。   “或许你真的很了解岳云琦。该来集团掌权的不是齐韵泰,而是你。”   齐韵川沉默半晌,冷笑着说,他的手指戏谑地划过萧翎的轮廓,恢复了他惯常讨嫌的姿态:   “你这张脸可是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翎翎。我若是你,我就眼看着齐家和岳家两虎相争,到时候谁占了上风,再去讨好谁,岂不轻快?”   很好。萧翎狠狠闭上了眼睛,用几世修来的涵养勉强咽下了涌到喉咙口的脏话。他猛地从地毯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齐韵川,恶狠狠道:   “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齐韵川?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宠物狗,是吗?”   齐韵川没回答,但是眼神已经将“难道不是吗”这句话表达得淋漓尽致了。萧翎被他气得怒发冲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角都渗出泪水,再也无法忍受和这种人共处一室,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手指落在门把手上,他突然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   “没有这样养弟弟的,齐韵川。”   ——没有将自己弟弟送到敌人的床上的哥哥,为了任何原因,哪怕是为了保命,也不行。   他不想听齐韵川的回答,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就跑了出去。门口的保镖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得到雇主阻拦的命令,任由萧翎连总裁直梯都不坐,直接冲进楼梯间。   连下了两层楼,萧翎才勉强喘得过气来。   他不是一个擅长怨恨的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有些是自己选择的,而有些是天生的。他和齐韵川天生就立场不同,齐韵川对他的一些无形的伤害,无论是抛弃他还是抢夺他的哥哥,他就算不体谅,也可以理解。   可是有一件事,是他在了解当年的真相,也企图接纳齐韵川做自己哥哥之后,仍然无法释怀的。   那就是齐韵川在岳云琦对齐家动手的时候,将萧翎送到了岳云琦的床上,并且以救治斐荣要挟。   萧翎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但他也不会以没有发生的事去怨恨谁。这一次,他不想再逃避,但也不愿意亏欠齐韵川,他不会让齐韵川落到那种地步。   可是今日,他却在齐韵川的话中猜透了事情的原委,而这恰恰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齐韵川在原著中将他送到岳云琦的床上,不是为了让他去套取所谓的商业信息,谁都知道以岳云琦的谨慎,谁都不可能套来任何信息。齐韵川或许知道自己和岳云琦中只有一个能活,而他选择了将萧翎——这在他看来没有自理能力、需要看护的宠物寄养。   就像他话中暗示的,萧翎应该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扮演一个无辜的角色,无论是齐韵川赢,还是岳云琦赢,他可以直接选择赢家,这样他的命总是不会被牵连的。若是岳云琦赢了,依仗岳云琦的迷恋,萧翎或许可以在岳家过得很好,若是日后齐韵川占了上风,他则可以将萧翎接回来继续养。   这种做法极端罔顾萧翎作为人的意愿,可这是齐韵川唯一会做的事。他就是这种人,永远在感到胁迫时将萧翎抛下船,是给了萧翎生路,却也是随时随地的抛弃。   混蛋。混蛋!   萧翎蹲在无人光顾的楼梯间,将脸埋在自己的膝头。他身上还带着齐韵川的香水味儿,而这几乎让他反胃。   他恨死齐韵川了。齐韵川就是混蛋,当之无愧的世界顶尖大烂人。 第59章 猖狂   心中的火气越来越盛,几乎愈发不可收拾。   萧翎一生遇到过许多次被遗弃的经历。在他五岁之前,他娴雅博学的母亲因为一场远在他乡的学术会议永远地离开了他。在他五岁之后的几个月里,在他堪堪以为自己找到了亲人和寄托,齐韵川又将他抛弃在鱼龙混杂的海港,漆黑的海水泛着一股腐臭的焦味儿,像一张深渊巨口。   斐荣,这个将他纳入怀中的哥哥将他遗弃在了疗养院。他不怪斐荣,他真的不。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斐荣,他们都是迫不得已抛下自己的,所以他不怪他们。   而唯有齐韵川不是。齐韵川每次都是刻意而为之,他每次都是权衡利弊后,毫不犹豫地抛弃萧翎。   萧翎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怨气达到了顶点。他又恨自己刚才没有跟齐韵川口出恶言,反而说了什么“不该这样养弟弟”的傻话,显得他很在乎一样,又会被看了笑话。   越复盘越生气,萧翎站起身来,一身拍广告搭配的高定西装将他的腰掐得很细,几乎能在他的怒火中崩断。他抬步上楼,红着一双眼,带着满身如有实质的怒气一路走向总裁办公室。   他一路经过了不少人,无论是踩着八分高跟鞋仍然步履轻盈的秘书们,还是沉默注视着他的保镖,他没有停顿。直到走到了总裁办公室的木门前,他才被两个齐韵川的贴身保镖拦下了。   “我要见齐韵川。”   保镖点了点耳边挂着的通讯设备,得到指示后无声地退开半步。萧翎等不及保镖替他拉开大门,像一颗愤怒的小炮弹一样冲进了齐韵川的办公室,当头就问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扔下船?”   “什么?”   齐韵川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根燃掉一半的雪茄。他转过身来,似乎不能理解萧翎的话。   “把我扔下船,齐韵川,你最擅长做的那件事。这次是什么时候呢,是你发现海运集团无法被拯救,你的医药被列为禁药,股价大跌,声誉不保的时候,还是等你准备开始往灰色领域进军的时候?我问你,你什么时候,会把我,丢下你的船。”   萧翎声音越来越大,他的颌骨紧紧收缩着,目光里充满愤怒。齐韵川不得不走到桌前,将手中半燃的雪茄摁灭,看着萧翎道:   “齐家的船不会沉,岳云琦最好别离开岳家的老窝,否则——”   “停止做一切违法的事!齐韵川!”   萧翎气得浑身发抖,让齐韵川不得不对着他举起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正色道:   “我会稳住药企,用我个人的流动资金填上被卷款带走的亏空,稳定集团的军心。如果你想听这个的话,翎翎。”   他脸上还带着玩乐般的戏谑,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温情的绝缘体,你永远无法从他脸上找到半点儿像个人的表情,永远是一脸冷酷和戏谑。而萧翎受够了齐韵川的漫不经心。   他一字一顿道:   “是的,齐韵川,你就会这么做,如果你不想被岳云琦逼死的话。”   齐韵川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了一瞬,可他很快调整过来,笑着反问道:   “这不公平,翎翎。你绑住我的手脚,却任凭对面以冰冷刀锋刺向我。”   他像个孩子似的撇嘴,那看起来是好笑的,但萧翎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我不会允许岳云琦这么做。我再也不会让他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了。”   他这句话出口,齐韵川终于收敛了笑意,一脸阴沉地看着萧翎,似乎在评估他话中的含义。   “他对你下手了?”   齐韵川突然问道,他的声音很陌生,至少对于萧翎来说是的。齐韵川在他面前永远做一副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模样,即便在十多年前自己被齐家的旁支追杀,不得不抛弃萧翎的时候,仍然用踏上王座的神情踏上救生艇。   “还没有。”   萧翎咽下了觉醒时看到的一切,瞥过脸去。他不想让齐韵川看出太多端倪,也不想在齐韵川面前露怯,像是个寻求庇护的狗崽。他最忌讳这个。   齐韵川突然靠近他,他身上的檀木香气笼住了萧翎,刺激了他本就肿胀的眼睑,几乎落下泪来。   他被齐韵川拢在怀里,对方似乎想将他用小孩子的方式抱起来,可萧翎如今长手长脚,已经蹿上了一米八三。萧翎一拳锤在齐韵川胸口,抬起已经沁出水光的眸子瞪着他,满脸写着一行字:   “再当我小孩子试试呢?”   齐韵川偃旗息鼓,看上去突然对萧翎如此硕大的体型迷惑不解。或许在他眼里,萧翎永远是那个四头身的奶娃娃,能被他一手捞起来,像一坨弹动的,带着奶乎乎香味儿的舒芙蕾挂在胸口。   “召开股东大会,让齐韵泰回来重掌海运集团。我们秘密租赁了一条新航道,保密性很好,至少现在岳云琦还不知道。合同一周后生效,到时候海运的股价就可以稳住了。大伯一家掌管海运多年了,他们会带海运集团度过这次风波。而你也不会被齐家董事责难,可以将你的经历放在医药,整顿公司内部。”   萧翎没有抬眼看齐韵川的反应,目之所及只有齐韵川锋锐的下颌线。他将额头抵在齐韵川的肩上,闭了闭眼睛。   “你太天真了。我怎么去信齐韵泰父子?他们被我打压多年,被我亲手赶出集团,而他们掌握海运,怎么会不带着齐家股东站出来反对我?若我此时将资金投入医药,那将是我最薄弱的时期,届时如果他们卸掉我董事长的身份,我没有反抗的能力。而我永远也不会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翎翎。”   “那你信我一次吧,哥。”   萧翎握住齐韵川的手臂,瓮声瓮气道:   “那条航道是我搭进自己的一切和齐韵泰一起租下的,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岳云琦他已经猜到了你会做出的举动,他知道你的傲慢,他会堵死你的每一次尝试,直到将你逼到死路上!你必须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事。他们是家人,哥,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齐韵川许久没有答话,萧翎有一瞬间感到疲惫不堪。他不知道齐韵川会不会听他的话,但他知道他了解的齐韵川绝不会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他最终退开了,回头向门口走去。即将推开门的时候,他勉强稳住声线,显得自己更有底气:   “召开股东大会。让齐韵泰父子回到董事会。”   他没指望听到回复,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   “好。”   他愣了一下,手顿住了,而后有些错愕地回过头,看向齐韵川。   “明天召开董事会,重新任命齐韵泰为海运集团执行总裁。你满意吗,翎翎?”   “真的?”萧翎的鹿眼倏忽亮了一下,而后他刻意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又扳起脸说道:   “这是你为了集团做的决定,很明智。”   他并不居功,即便这件事是他扭转齐氏集团被岳云琦粉碎的第一步,即便这件事是他搭进了几乎全部积蓄促成的。他无数次说过,他对齐氏集团本身并没有任何觊觎之心,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齐韵川向大门走过来,看着萧翎的后脑勺,手中捏着萧翎的后颈。   “翎翎,你当年是不是不想下船?”   他开口问道,而萧翎抿紧嘴唇,不肯回头。   “我身边只剩下五个保镖了,翎翎,追杀我的有——四路人马,如果我没有低估自己招人恨的程度。”   “去海港是又一个错误选项,我唯一生还的机会是在所有鬣狗围上来之前,先一步在茫茫公海里找到齐家管家的救援队。而那概率低于百分之一,翎翎,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因为我的父亲更危在旦夕。而管家来救我,则会在未来招致父亲的猜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当时都是必死无疑。”   萧翎的身体狠狠颤了颤,他被捏着后颈转过身来,第一次没什么抵触地伸开手臂抱住了齐韵川。   “所以翎翎,我问你,你还是不想下船吗?”   萧翎没出息地湿了眼睛,他把它们藏进齐韵川的西装里。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一边是五岁的他被齐韵川丢下船时无措绝望的嚎哭,一边是剧情中被送入岳云琦床上的萧翎,在失去所有爱过的人后绝望地选择结束一切。   都是齐韵川的错。他蛮横无理地想,却在齐韵川的胸口摇了摇头:   “不想。”   他声音太含糊,裹挟着厚重的鼻音,他不确定齐韵川是否听见,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有脸面再说第二次了。果不其然,齐韵川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发间,而后重重捏了捏他的后颈,骂道:   “小蠢货。”   次日,董事大会召开,萧翎按时到场,在门口对齐韵泰父子微笑了一下。   齐韵川阴沉着脸,一双沁着毒汁儿似的眼睛审视着所有与会的董事,特别是齐韵泰。萧翎对他置之不理,假装昨天的一切难堪和剖白都没发生过。这是对付齐韵川最好的办法,因为无论他做过什么,他本质还是一个说话刺耳的混蛋。   齐韵泰并没有直接坐上董事会的席位,而是隔着一层玻璃,和萧翎一切看着董事会上演的哑剧。因为是临时召开的董事会,所有的一切都从简,会议内容直入主题,直接探讨目前海运集团的危机。   两位董事直接在会议现场将矛头指向齐韵川,可是没过多久,就被齐韵川似笑非笑甩出的材料砸了一脸,充满攻击性的表情凝结在脸上。   是的,他们以为齐韵川被逼入绝境,跳出来想逼齐韵川让出海运集团的行政总裁的权柄。他们满以为齐韵川此刻会毫无底气,因为谁都知道齐韵川的齐盛医药资金流也断裂了,而齐韵川将会不顾一切地保他母辈留下的资产,而不是他一向不在意的齐氏海运。   齐韵川上位后从未出现如此大的纰漏,他往日作风不留情面,几乎压得所有董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如今大家都觉得他腰杆儿直不起来了,性子急的自然先行发难,企图趁齐韵川无力回击的时候撕咬下一大块儿肉来。   可谁知道齐韵川到了受挫的时候,仍然毫不躲闪,依旧猖狂肆意。他甩出了率先发难者公司偷税漏税以及违规营销的证据,并笑盈盈地说道:   “刘董,这个时间点儿,警察或许已经上门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耽搁时辰么。”   刘董愤怒地将手中的资料砸向落地窗,脸色却已经白了。他的秘书远没有这么硬气,蹲在地上把纸张一点点捡起来,以免自家老板所有的底裤都被其他董事看到,到时候先垮台的肯定不是齐氏集团。   “在这个节点儿还得罪大股东,齐董,你未免太狂了。” 第60章 偷狗   在坐的另一位年长者发话儿,而齐韵川却连抬眼都懈怠。他疲懒地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保镖将一沓沓厚薄不一的资料分发给在场的董事,直到每个人都因为愤怒鸦雀无声。   “各位,很不幸,刘董即将退出董事会,你们中间谁想买走他的份额,可以竞价了。”   齐韵川笑着说,而玻璃墙外读着他口型的齐韵泰倒抽一口冷气,萧翎则皱着眉狠狠盯着齐韵川,怎么也想不清楚一个人怎么能欠到这种地步。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全然不知收敛,将所有人得罪个彻彻底底。用威胁的方式让董事会的所有人成为他的傀儡!   董事会多少跟随齐家的老人,又有多少手段狠辣的商业竞争者。他真以为威胁能让这些人俯首帖耳?   萧翎此刻算是知道为什么岳云琦对上齐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能全身而退了,他的能力固然重要,但齐韵川的遭人恨程度才是岳云琦成功的秘诀。   齐韵川的保镖将失态的刘董请出了会议室,门扉大开,齐韵川的视线落在了齐韵泰和萧翎的身上,脸上的轻蔑和张狂褪去了一点儿,不情不愿道:   “堂弟,翎翎,进来。”   齐韵泰发出一声局促的冷笑,萧翎知道他这堂哥还是有点害怕齐韵川的,又讨厌又害怕,这声冷笑是给自己壮胆的。他拍了拍堂哥的手臂,两人一起进入了会议室,相继落座。   接下来,齐韵泰和萧翎所做的事被摆上了明面儿。虽然不是什么促进集团发展的良策,但瞬间拯救了齐家的货运行业。   这是现存最好的法子了,大家并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或许是这个月底,或许是一年之后。在战争开始之前花费最少的费用租赁一条不起眼但能起到替代作用的航道三年,已经是用最低成本完成最大的挽救,任谁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在场已经有董事脸色并不好看了,齐韵川看着他们笑,心知他们就是围堵自己,不让自己有机会收购或者租赁航道的罪魁祸首们。他们唯一没有猜到的就是被自己赶出董事会的齐韵泰,和从来没被他们放在眼里的私生子萧翎,会提前租赁了一条航道,让他们所有的打算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韵泰做完陈述,在场有几个董事意思着说了几句场面上的恭维话儿,而齐韵川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面色灰败的董事,蠢蠢欲动准备出言讥讽,却被萧翎的咳声打断了。   他只能回头看萧翎,见他一双漂亮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只能无奈啧道:   “齐韵泰董事并未决策失误,之前董事会将他逐出的决策太过草率。如今我重新任命齐韵泰董事为海运集团执行总裁,代行一切决策。”   萧翎率先鼓掌,再次打断了齐韵川对其他董事蠢蠢欲动的发难。萧翎当然知道董事会大多数人对齐韵川不怀好意,但是在集团生死存亡之际,这些早就被齐韵川架空的董事威胁并不大,彻底撕破脸导致他们鱼死网破,远不如先维持现状,等危机度过再做打算。   齐韵川的话又被憋了回去,脸色不好看,默不作声地签署了文件,就带着他的保镖浩浩荡荡地消失了。萧翎被齐韵泰强留下来,和各位董事寒暄几句。   几乎所有人此刻对萧翎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看不起他的出身倒是次要,主要因为齐韵川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私生子弟弟可谓信任,如果萧翎是齐韵川那一边的人,董事会此刻没有好脸色也实属正常。   毕竟人家都已经骑在他们头上拉屎了,就算是泥菩萨也得烧三把火,更何况这些本就自诩人上人的董事呢。   见此情形,齐韵泰倒也没让萧翎难堪,堂兄弟二人很快也离开了大厦,来到了齐韵泰的商务车里。   “这是股权转让书。”   齐韵泰将一份文件递给萧翎,那是无偿将唐禹坤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和地产百分之十的股份转回给萧翎。   萧翎问道:   “堂哥,地产百分之十的股份可以帮我转让出去吗?我或许会有些用处。”   剧情中,岳云琦接二连三的举动榨干了齐韵川的资金流,等齐韵川的资金流断了,他就盯上来钱快的方式。齐家人的发家本就不清白,齐韵川更是师承他的那对儿父母,从根儿上就是坏的。   而唐禹坤的公司远比剧情中顺利,或许会比剧情中更快上市,迅速扩张。而为了应对岳云琦接下来的举措,萧翎还是希望手里有相应的资产,随时能腾出手脚用在接下来的商战里。   齐韵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有些不是滋味儿道:   “你要是我弟弟就好了。我父母生育难,这些年我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你这么为齐韵川着想,倒不知道他日后会怎么对你。”   萧翎低下头,顿了一会儿说道:   “他其实对我还行。”   他说的是实话。对于齐韵川这样的奇葩来说,对待萧翎不带着致死的成分,已经是他的超常发挥了。毕竟这个人血液里就带着疯子的毒素,害得他周围的所有人不得安生。   齐韵泰露出了个不能理解的表情,只觉得这个小堂弟哪里都好,就是可能从小太缺爱,以至于对于齐韵川这样的烂人都百般容忍。   “父亲和母亲很想见你一面,等你有时间,去我们家吃顿饭吧。这个地产的事我帮你处理掉,如今我能掌握的流动资金都在航线里,无法给你变现,但我会找人接手的。尽快帮你拿到钱。”   “嗯嗯,谢谢堂哥。回头我登门拜访伯父和伯母。”   萧翎乖巧地笑道,引得齐韵泰揉了揉他的脑袋。   齐氏海运的这一次风波悄无声息地度过了,股价慢慢回升到了原本的水准,新航道已经启用,虽然不及原本的航道迅速,但是在齐氏海运原有的名声支撑下,竟然也没有流失多少客户。   而齐盛医药却陷入了新一轮的大清洗。高层受牵连者过半,集团内部人人自危,新药研究被国内药监局卡住,不肯放行,每日净损失过百万。   不过,这些不是萧翎能干预的部分了。他已经帮助齐家保住了根基行业,至于齐盛医药与其说是齐家的摇钱树,不如说是齐韵川的一言堂。萧翎不懂这些,自然也无法帮齐韵川什么,但他知道只要齐氏后方不乱,齐韵川是有能力将齐盛医药保住的。   他若没有这个本事,也不配当岳云琦这种天命之子的反派了。   萧翎并不担忧,四处东奔西走,拍摄广告和代言,偶尔会发布一些唱歌视频营业。他并没有着急接下一个剧本,只因为他是沉浸式地演绎,个人情绪有点儿难从上一个剧本中走出来,更何况他知道唐禹坤并不想让他接其他不入流的电影和电视剧。   唐禹坤想要他拍摄《地下魔城》,这是一次他们从相遇就开始规划的腾飞之作。   剧情中,萧翎是没有拍摄这部作品的,岳云琦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人人都知道,地下魔城具有绝佳的潜力,是一个注定火遍全球的ip,可是直到剧情中的萧翎选择死亡时,也没有任何投资人敢碰这个ip。   这是一个带着诅咒的ip,触之即死。ip的创作者唐禹坤在一艘游轮上跳海身亡,而从唐禹坤手中夺走地下魔城游戏的合伙人最终也被岳云琦整到破产入狱,手握地下魔城影视版权的萧翎——最终也是自尽身亡。   钱财动人,但却没人不怕诅咒,特别是家财万贯的人,往往更为迷信胆怯。   而如今,萧翎却想了却唐禹坤和剧情中的自己的心愿,将《地下魔城》的故事搬上大荧幕,呈现在观众面前。   但目前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岳云琦对付齐家的手段罕见受挫,而因为齐家挡在前面的缘故,唐禹坤的发展也越发顺利,林怀羽还在上蹿下跳,每日都在社交平台上抱着knight茶言茶语,俨然把knight当成自己的生的孩子,携小狗以夺夫位,仗着萧翎来不及管他就在网上大秀恩爱,还转发点评网友给他和萧翎写得同人文。   不可谓不张狂。   云杉杉已经提前跟导师打过招呼,进入了晟新能源实习,还没在项目上干两天,就被一纸公文调到了总部。   云杉杉战战兢兢地上了飞机,犹记她上飞机之前,刚刷到特别关注的前夫哥在自己的账号上发布了一条新博文。   是一张小狗的图片。云杉杉的第六感疯狂报警,点进去一看,果然是昨天还被林怀羽抱在怀里自拍的knight。   云杉杉瘫倒在公司给买的头等舱座位上,眼前一片虚无。   这张起飞前刷出来的图片彻底毁掉了云杉杉第一次坐头等舱的经历,让她在高空之中一直祈祷这张照片是前夫哥和林怀羽兄弟聚会时候拍的,并不是什么——   偷狗。   落地前,云杉杉双手合十,手指抵在额头,虔诚祷告,将佛祖耶稣和玛丽亚求了个遍,喃喃念着一句话:   “前夫哥没有偷狗,前夫哥没有偷狗…”   很可惜,由于云杉杉是党员,并且在临时抱佛脚时信仰太杂,引发了神明的不屑,她刚落地,就看到一条热搜已经登顶。   【前夫哥偷狗】。 第61章 吓尿   云杉杉两眼一黑,手指颤抖得和年纪轻轻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一样,半天不敢点开屏幕。   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背着所有粉丝和前夫哥隔三差五地聊天,倒不是说云杉杉准备转行去做心理咨询师,拿前夫哥练手,而是云杉杉实在担心前夫哥再去网上发个大疯,让萧翎本就云山雾绕的感情生活雪上加霜。   因此,云杉杉偶尔会尝试跟前夫哥接触,试图分散前夫哥的注意力。而恰巧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前夫哥十分繁忙,根据云杉杉探听的消息,前夫哥似乎在商场上搞什么大动作,而他也没什么对云杉杉遮掩的企图。   他在对付齐家。对此云杉杉五味杂陈,虽说知道齐家对于萧翎来说是父辈的家族,但是根据前夫哥的描述和他持之以恒地洗脑来看,齐家的当家人对萧翎也保持着一种模糊不清的态度。   云杉杉是资深小说迷,什么豪门真假少爷她看了不少,可到了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狗血的桥段,却让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了。索性前夫哥也不会听她的意见,一心一意对付齐家,偶尔会在百忙之中回复一下云杉杉的骚扰信息,直播倒是没空做了。   前天,前夫哥突然上线,邀请云杉杉来总部实习。云杉杉跟导师请了假,心中油然而生不妙的感觉,旁敲侧击地问前夫哥最近怎么样,得来一句:“计划不顺利,必须采取新行动。”   云杉杉当即联想到前夫哥在网上发不完的疯和写不完的小作文,暗自抓狂了一会儿,马不停蹄地劝道:   “老板,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或许现在萧翎还没看完你在网上发的内容,你要给萧翎一点时间回忆起你们的过去。”   ——重点是,你再发小作文都能编一本书了,名字就叫《前夫哥破防实录》好不好?好冒昧的前夫!   云杉杉暗中翻白眼,等了半天,等来了对面这样一句话:   “暂时不发了。他不理我,一心一意待在齐家,缩在龟壳里。我承认我失手了,错算了齐韵川的难缠程度,不过没关系,我等着萧翎来找我。”   之后,不管云杉杉怎么旁敲侧击,前夫哥嘴巴都严得很,不仅不告诉云杉杉具体的打算,还叮嘱她把他收买的专业文手吸纳进粉丝群。   云杉杉一个头两个大。前夫哥前些日子又整出了新花活儿,眼看着网友胡乱磕cp,就连磕齐韵川*萧翎的骨科□□都比磕前夫哥*萧翎的人多,当即狗急跳墙,接连举报了好几个萧翎相关的cp超话,引起了众怒。   愤怒的同人女将齐韵川*萧翎、林怀羽*萧翎,唐禹坤*萧翎甚至萧翎梦女梦男的作品都往前夫哥的评论区发,霎时间让前夫哥的评论区沦陷了。前夫哥发现删除不及后,悻悻离场,回头就私聊云杉杉,狠狠批评了广大网友的糟糕品味和不识庐山的无知。   云杉杉在宿舍的木板床上笑得床板都在颤,可手上还是虚伪地打下:“是呀,磕老板你和萧翎的同人女太少了,没有什么作品呢,打不过别家也正常。”   可这句该死的话给了前夫哥该死的启发。次日,云杉杉惊恐地发现许多平台上知名的同人文手和画手都发布了新作品,清一色地都是前夫哥*萧翎破镜重圆的戏码。   有几位脸皮薄的创作者在遭受质疑时婉转地发博解释:   “对面给的实在太多了。”   恰饭没什么值得羞耻的,唯一应该感到羞耻的是不讲武德的前夫哥。可云杉杉拿前夫哥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网上的水军开始慢慢带节奏,宣扬青梅竹马,绝境之中的爱情萌芽,吹捧破镜能圆,真爱破障的言论,久而久之,因为产出质量颇高,各大平台反复刷屏,倒还真骗了一群口味奇怪的同人女入坑。   而如今前夫哥得寸进尺,还打算让这些同人女和萧翎的粉丝深度绑定,让云杉杉的几个萧翎粉丝群里注入这些“新鲜血脉”。   无耻之尤!   云杉杉满腹牢骚,不情不愿,敷衍了前夫哥很久,索性前夫哥也不太在意这些小节,毕竟萧翎的粉丝群千千万万,其他群主并不会像云杉杉这样负责,或许早就沦陷在前夫哥的金钱攻势之下了。   而今,前夫哥口中的“新手段”令云杉杉寒毛直竖,不敢深想,心一直悬着,而等到下了飞机,看到这条【前夫哥偷狗】的热搜时,另一只靴子还是重重砸下。   前夫哥果然不是个东西。   走到行李提取处,一个面色清冷的秘书姐姐出现,举着云杉杉名字的牌子。云杉杉怂怂地缩了缩脖子,被告知自己的实习将被安排在总部秘书处,帮忙整理新能源和新农业相关的文件,并借机学习晟新能源未来的发展方向,了解集团对于晟新能源的各项决策。   学习个鬼——云杉杉在心里翻白眼,面儿上却怂怂地,乖巧地在美艳的秘书姐姐面前耷拉着脑袋,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秘书姐姐锐利的视线打量了她许久,或许还没弄清楚这个总裁亲自命她来接的实习生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比起人事部的人,她更了解岳总的脾性和家庭情况,并不认为眼前这位简历毫不出彩的小姑娘是岳总的亲戚。   可是眼前这个学历不出彩,履历更是平平无奇的小姑娘怎么一举获得岳总的青呢?秘书周佳和上下打量了越看越怂的云杉杉一会儿,最终决定秉持着人道主义放过看起来快自燃了的小姑娘。   “跟我上车吧。岳总上任后,集团内部无关岗位已经被优化掉了,秘书部没有太多的工作,基本各司其职,你既然来学习,就先了解一下环境,具体的工作日后我们再谈。”   周秘书说得很客气,但云杉杉俨然已经知道自己有被当成了关系户——说实话,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关系户了。她怂哒哒地坐在车上,听秘书姐姐讲述了半天工作环境,到了快到公司的时候才找到机会,背着秘书姐姐打开【前夫哥偷狗】的热搜。   这时候,【前夫哥偷狗】仍然高居阅读量第一的宝座,而【前夫哥没有偷狗】则是热搜第二位。   云杉杉点开了第一条,里面的置顶内容是林怀羽的博文。显而易见,好脾气的小狼狗被偷了天天炫耀的“孩子”,已经破防了,声色俱厉地发博控诉自己的亲哥。   【林怀羽v:@qhsioooood:哥,你怎么好意思把knight偷走?那是翎翎交给我照顾的,是翎翎和我的小狗!就算从法律层面来说,knight也是我和翎翎的共同财产,你背着我把knight带走,你这是入室盗窃!我不会放弃追究到底的,也希望哥你赶紧结束这场闹剧,真的需要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吗?翎翎和你早就没有关系了,你们分手了,或许你们就没有在一起过!你不要总想着是别人从你身边带走翎翎,事实上是他选择离开你,你们结束了,明白吗?   不要伤害knight,把他还给我们,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哥,离开我和翎翎的生活。】   ……   林怀羽的账号在退役后一直发布一些暗戳戳和前夫哥对着干的博文,将兄弟为爱阋墙演绎得淋漓尽致,后来又接连发布和小狗knight的亲子装合影,动辄就是他抱着小黑狗,一人一狗用湿漉漉的目光看着镜头,配一段文字:   “狗狗想你了。”   网友不知道林怀羽说的是镜头里的那一条小狗,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这是给谁发呢,虽然萧翎很少使用社交账号,但显然这对名存实亡的兄弟一直在隔空打擂台,每天都有新戏码。   可这一次,林怀羽不仅发布了文字,甚至还有去警局报警、联系律师等一系列的短视频,他甚至还严正声明,自己无意耗费警力,只希望警方和律师能帮忙交涉,要回自己的小狗,不要弄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云杉杉看得嘴角抽搐,头大了两圈。她垂头盯着手机,一路跟着周秘书坐上通往顶层的直梯,因为看着手机的表情太扭曲,入职的态度也太散漫,引来了周秘书的不满。   岳氏集团总部是精英都难进的地方,甭管是哪个世界高校毕业的实习生,第一次进岳氏集团总部都是态度谨慎,形容恭敬的,哪儿有马上要到总裁办公室还在看手机的人?   她皱起眉,最终还是在快到顶层的时候出声提醒道:   “即便工作清闲,也不要做太无关的事。毕竟是在实习期。”   云杉杉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机,作老实鹌鹑状,而周秘书此刻心中对她已经有许多不满了,只是还没有摸清楚她的底细,作为老职场人没有轻举妄动罢了。   电梯门打开,云杉杉亦步亦趋地跟着周秘书,还没等到认全了总裁办公室外的几位助理,就突然收到了进入总裁办公室的指令。   云杉杉看到周秘书的漂亮眼睛都瞪大了一点,职场表情第一次裂开了一条缝儿。总助办公室和保镖几乎都看向云杉杉,让云杉杉顶着巨大的压力,同手同脚地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云杉杉抬眼看去,之间那人年龄在二十多岁,一身西装革履,身形高大,气质沉稳,眉如点漆,目光灼灼。他也正看着云杉杉,目光中无形地压力几乎让云杉杉心脏停跳,缓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她没见过这张脸,却立刻将眼前的人和一个名字对上了。   岳氏集团总裁,晟新能源等多家公司的实际控股人和执行董事,岳云琦。   …他就是萧翎的前夫哥。   云杉杉小声抽了一口气,而身后的厚重隔音木门也关闭了。连盆绿植都没有的总裁办公室散发着金属般冰冷的气息,鸦雀无声,直到——   总裁岳云琦端坐的方向传来一声小奶狗的呜咽。   云杉杉的老板,一脸冷淡的岳总皱了皱眉,从办公桌下的掏出了一只熟悉的小黑狗。小狗打着哆嗦的小爪子被放在冰冷的桌面上,和一堆纸质文件和硕大的屏幕放在一起,吓得站不起来,可怜巴巴地呜呜叫着。   云杉杉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半边脸,方才的压迫和沉默烟消云散,她看看可怜小狗,又看了看皱着眉一脸凝重的岳云琦,开口干巴巴地说道:   “总裁,小狗被您吓尿了。” 第62章 傻狗   “他被林怀羽带坏了。”   岳云琦——或者说前夫哥的声音,听上去很磁性沉稳,和他在网上发疯时歇斯底里的文字看起来毫不相干,但云杉杉还是迅速从他说话的内容中寻找到了那该死的熟悉感。   ——啊对对对,一切萧翎相关,不合您心意,都是别人的错。   云杉杉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几张湿纸巾,上前抱起了委屈巴巴的小黑狗。面对陌生的云杉杉,小狗一点儿反抗都没有,特别乖巧地将小脑袋埋进了云杉杉的肩窝里,寻求庇护。那看上去真的可怜极了,像是遭受虐待的小朋友找到热心路人似的,可爱极了。   云杉杉帮小狗擦掉了黏在毛毛上的脏东西,主动请缨道:   “在萧翎他们来接小狗之前,我帮你带小狗吧,老板。”   她已经懒得管前夫哥是不是偷狗这件事了,她只想抱抱受害小狗,远离这个拐卖宝宝的大魔头。   这世界上奇怪的事还真是层出不穷,见过离婚抢财产的,强孩子抚养权的,没见过离婚后还去前男友家偷狗的。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没有偷狗。”   岳云琦冷淡道:   “我从叶裕清手上买下了这条狗,我手里还有买卖合同,这是我和萧翎的狗,林怀羽才是霸占不放的人。”   云杉杉抱小狗的手顿住了,过了许久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可是叶裕清不是已经因为偷税漏税坐牢了么?他怎么…哦,”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眼前的前夫哥正是检举叶裕清偷税漏税的热心人,当即额头上出现了汗水。   “所以,所以叶裕清把狗卖给你了?也对,他当年有买knight的收据,如今也可以转让给你,那knight的归属权就——”   在云杉杉的注视中,岳云琦抬了抬下巴,说道:   “他是我的,我自然不能让他留在林怀羽手里。所以我没有偷狗。”   他强调道,显然对林怀羽说他“偷狗”的说辞很不满。云杉杉额角渐渐渗出一滴汗水,嘴角抽搐着说道:   “可是老板,这个狗狗并不是没有感情的财物,他也会对之前的饲养人有感情的。”   云杉杉乖乖小狗knight,忍住了为小狗化身暴力姨姨,在前夫哥头上爆锤的冲动,委婉道。   岳云琦沉默片刻,并没有回话,反而重新坐在办公桌前,抽出几张酒精湿巾盖住了被小狗弄脏的桌面。   “我针对齐家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我不确定下一次机会什么时候来,但这一次我的失败,或许不是我低估了齐韵川,而是——他受人指点,没中我的套。”   他突兀地转移话题,而云杉杉疑惑地歪着头,并不理解地看着发癫的前夫哥。岳云琦被云杉杉的反应噎了一瞬。往日他周围总是围绕着世界顶尖院校出身的职场人,或者老奸巨猾的商业竞争对手,很少能遇到像云杉杉这么清澈的研究生,显然不足以理解他的话外之音。   他无奈对云杉杉摆了摆手,看着云杉杉怀里的埋着头不肯抬头的小黑狗,难得耐心道:   “你不是打探我的动向吗?我之前给齐韵川设了个局,如果顺利的话,此刻齐氏集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萧翎也不会再受到齐家人的挟持,而唐禹坤还不成气候,那萧翎就会回到我身边了。可如今齐韵川没有中套,他竟然愿意启用他父亲留下的人手,忍受权力被分割的耻辱——这是我没有料到的,这也不是齐韵川本人的行事风格。而我知道是谁教齐韵川这么做的,是翎翎。”   云杉杉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把怀里的小狗抱得更紧了一些,大脑飞速地转动着。虽然对于她对于齐家这种等级的豪门纠纷难以想象,但是如今从萧翎的行事作风来看,他似乎是真的和血脉的兄长握手言和了。   那也就意味着,萧翎站在了齐家一边,而站在前夫哥岳云琦的对立面。   好复杂。云杉杉有些头痛,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前夫哥了。毕竟齐韵川和萧翎都有一半相同的血脉,而萧翎最终选择了前夫哥杀父仇人的家族。   云杉杉的胸口被小狗knight轻轻拱了一下,微微泛酸,难以抑制地泛起了对前夫哥的些许同情——前夫哥他其实就是脑子不正常了点儿,但他好像也确实从小失去了父亲,又有异于常人的毛病,可能是缺爱导致了如今这人憎狗厌的性格。这样的人不能作为伴侣和同行者,萧翎的选择是对的,可对于前夫哥来说,他爱的人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与他的弟弟纠缠不清,还——还回到了和他有杀父之仇的阵营。   好像、好像也挺难熬的。   云杉杉和怀里的knight一起抽了抽鼻子,可谁知下一秒便听到眼前的前夫哥慷慨陈词道:   “我的计划失败,暂时无法铲除齐韵川了。撕不开齐韵川给萧翎创造的龟壳,我单凭在网上创造的声浪无法获得翎翎的注意,所以——”他对着黑色小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用他那生得俊朗冷酷的脸笃定说道:   “我只能先把小狗收回来,再等萧翎主动上门来找我。我了解他,他总不会不管他的狗,他想要这样一条狗很多很多年了。”   他说着,表情又渐渐阴郁下来,声音倒是没有什么起伏:   “他对一条不怀好意者送来的狗都情深意重,倒是唯有对我冷酷无情。”   云杉杉听到此处,心中那股为前夫哥所感的同情像是炸开的气球,一瞬间消失无踪了。她用死鱼一样地视线盯着前夫哥散发着怨气的俊脸,声音冷漠地说:   “哦,如果老板想和萧翎对簿公堂的话,您确实做得很好。”   前夫哥黑漆漆的眼眸转了过来,他的目光其实并不让人很舒服,是一种永远带着估量的审视,这审视停顿了半秒,他做出了云杉杉在嘲讽他的判断,皱起了眉头,问道:   “对,我是这么打算的,总好过他不跟我说话,对不对?齐家旁支不会轻易背叛主家,而齐韵川如果不狗急跳墙重操齐家人走私的旧业,我一时半会儿没法处理掉他。若是拖个一年半载,唐禹坤又会成为心腹大患。翎翎用起唐禹坤来如臂使指,届时我恐怕很难插手他的生活,我等不了这么久。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云杉杉这会儿算是彻底搞明白了前夫哥原本的打算,而这让她在感到无比荒谬之余,从脊梁骨里冒出一丝寒意。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他嘴上说着爱,实际上的举动是赶尽杀绝。他无视任何人的意愿,肆意摆布旁人的命运,只为将一只鸟关进属于他的笼子。   何其可怖。   云杉杉轻轻晃了一下,她怀里的小狗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失神,扬起毛绒绒肉乎乎的小狗脸儿迅速舔了一下云杉杉的下巴,又迅速把小毛脑袋塞进了云杉杉的肩窝里,像一只散发着香香小狗味儿的小毛毯。   索性,云杉杉本人也是个迟钝心大,大学毕业了但仍然很清澈愚蠢的研究生。她忍着太阳穴突突的跳动,自顾自在前夫哥偌大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张长沙发落座。   她捋了捋小狗厚实的背毛,把被前夫哥吓得安安静静地小狗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心想看着可爱,抱起来是真压手。   “老板,”她定了定神:“我觉得咱不能这么简单粗暴。按照您原本的想法,您对付了齐韵川,对付了唐禹坤,说不定您还能赶走林怀羽——”   她抬眼看了看岳云琦的表情,把“说不定”改成了“肯定能”:“您肯定能赶走林怀羽,所以,萧翎身边没有别的人了,然后呢?然后您打算怎么做,搞囚禁play吗?呵呵呵呵。”   云杉杉尬笑道,可坐在她不远处的前夫哥并不笑,而是定定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云杉杉笑不出来了,她觉得前夫哥可能真的考虑过囚禁play。   “我们是法治社会——”她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绝望的话,突然觉得自己这实习生的八千块实在是太磕碜了。这钱好赚,但是可能费命。   “总之,不可以囚禁罔顾他人意愿。不可以。”云杉杉连连摇头,心中想起萧翎这些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想起他对粉丝爽朗的笑容和温柔,又不知从哪儿升起一股勇气来,义正严辞道:   “是这样的,老板,我们要确立自己的目标,就像公司上市前要明确自己的定位。您的目的是让萧翎重新和您交流,并且不再逃避您,对不对?但是如果您真的伤害了他身边的人,比如唐禹坤他们,萧翎也不会再和您好好交流了——哦,这在我们小说爱好者的世界,叫追妻火葬场。一般这种爱情故事都以悲剧收尾,主角爱而不得,爱人不堪受辱,羞愤离去,阴阳两隔。”   这次轮到前夫哥沉默,而云杉杉再接再厉道:   “您看,您其实可以在不伤害其他人的情况下,仍挽回萧翎,只需要你换一种不那么致命的方式,就比如,您先不要对付萧翎身边的人了,也不要偷——我是说取回,取回萧翎的狗,相反,您可以照顾他的狗,帮助他的事业,这样在我们普通人的价值观里,萧翎就会喜欢您。”   云杉杉一通胡扯,扯到最后自己都快信了。可是面前的前夫哥面无表情,仿佛看穿了云杉杉拙劣的小伎俩。就当云杉杉如坐针毡的时候,前夫哥开口了:   “我只想让他回到我身边,如果他不能离开,他喜不喜欢我有什么要紧?而唐禹坤、林怀羽他们带坏了我的翎翎,如果他们还存在,翎翎就永远想要离开我。”   云杉杉对此忍无可忍,放肆地挑起嘴角冷笑:   “没有唐禹坤,林怀羽,还有王禹坤,宋怀羽。有小时候全心全意依靠老板的小萧翎,还有十八岁一走了之绝不回头的萧翎,老板,你要哪一种萧翎?”   这次,岳云琦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云杉杉的表情更放肆了,若不是怀里压着沉甸甸胖乎乎的小怂狗,整个人的气焰已经飙到两米三,力压气场阴暗的前夫哥一头。   “那,我能怎么做?目前针对齐氏集团的计划流产,我只能拖住他几年,但那杯水车薪。我手里只有这条狗,怎么让翎翎回来?”   云杉杉顺着岳云琦的目光,垂头看着已经开始咬自己的衣领磨牙的小奶狗,脑海中飘过一句话:   “开局一条傻狗,这次,他要拿下前男友的心。” 第63章 回应   萧翎知道knight被劫走的时候,热搜已经沸沸扬扬地上了好几个了。   他轻声安抚了林怀羽几句,告诉他不必自责,只管按时上飞机去a国帮唐禹坤整顿公司,至于knight的事,他自己会解决,一定会将小狗完好地从岳云琦手中要回来的。   隔着手机,林怀羽欲言又止。他是知道自己的哥哥岳云琦给萧翎留下了怎样的心理阴影的。当年他年纪太小,岳云琦和萧翎之间的事他看不太明白,可如今他已经长大了,知道萧翎为什么对他哥哥岳云琦态度大变,毅然地离开。   那是经年的掌控和欺骗导致的。   而林怀羽也知道,萧翎是害怕岳云琦的。那不只是因为理性判断导致的恐惧,更是因为情感上曾被过度索取,形成了条件反射地回避。他不确定放任萧翎自己却跟岳云琦交涉是不是件好事,也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打乱计划,留下来陪萧翎面对岳云琦。   至少他还是岳云琦的亲弟弟,看在母亲林女士的份儿上,他总还会有所收敛吧?   可萧翎却并不怎么领情。他对着手机轻声说:   “怀羽,我还是希望你先去帮唐哥一把。你不要担心国内的事,齐韵川不会让岳云琦对我怎么样的。而且,有一点,岳云琦说得也没错。”   他敛眉说道:   “我总归是要面对他的。我这些年一直逃避他,一直不肯直面当年的事,我把所有的错处都归咎于他,可是我心里也明白,我欠他的,远远没有还清。”   他将这句话说出来,咬紧了自己的下唇。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而我们都明白,依附齐韵川的庇护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希望唐哥的公司能顺顺利利,也希望我们这些年的野望终有一日能将我们托举起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保住唐哥的公司,怀羽,帮帮我。”   林怀羽少年心性,面对心上人的殷切,怎还把持得住?当即按灭了准备取消航班的页面,信誓旦旦地对萧翎说自己明日一定按时飞到a国,联络自己生父,想尽办法让唐哥的公司顺顺利利地上市。   萧翎短促地笑了一下,嘱咐林怀羽注意安全。挂断电话后凝眉打开了某博,入目的第一条热搜仍然是【前夫哥偷狗】,而第二条热搜却是【前夫哥没有偷狗】。   萧翎憋着气打开了第二条热搜,映入眼帘的是qshiooood这个小号发布的一段合同和录音,合同是在监狱中的叶裕清签署的,内容是将叶裕清于xxxx年xx月xx日从xx宠物培育中心花费5000买来的黑色萨摩耶幼犬(稀有色)转赠给某博账号qshiooood的持有者,合同一式两份,即刻生效。   录音是叶裕清自愿转赠小狗的证明。录音中,叶裕清声音低沉,甚至在说出“狗的现养育者萧翎并非财产持有人的时候”怨毒地笑了一下。   仍然不肯脱粉的叶裕清粉丝不肯承认这道面目全非的声音来自她们的“哥哥”。叶裕清也是选秀出身,本是团内的主唱,声音是很清澈的少年音才对,但如今他的声音却十分难听,且充满了让人不舒服的怨毒气息。   不过没人在乎叶裕清,正义感爆棚的网友纷纷现身前夫哥的小号,大声斥责前夫哥的无耻行径。虽然大家知道在法律层面,前夫哥确实将小狗作为一个财产拿到了手,但在情理的层面,大家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狗是萧翎救下的,也是萧翎养着的,knight是萧翎的陪伴犬,已经不只是一个可以支配的资产。而如今c国的伴侣犬保护法没有成型,如果前夫哥坚持不做人的话,就算他当着萧翎的面抢走knight或是杀死knight,萧翎也对此无能为力。   这让无数喜欢小狗的网友出离愤怒了,更让许多阴暗的厌宠人士找到了发泄他们扭曲观点的平台。他们像一群生活在下水道的臭虫,每当有人在互联网上po出他们和宠物和谐融洽的幸福生活,他们就浑身难受,仿佛视频或者图片中被爱的狗狗吃的是他们的晚饭一样。   “就是见不得人对狗好”成了他们宣泄恶毒言辞的挡箭牌。在萧翎努力救治小狗,养育小狗的时候,这些人就成群结队地在评论区诋毁萧翎,诅咒捡回一条小狗命的knight,甚至恶毒地拿萧翎死去的母亲说事,臆想当年萧翎救母亲都赶不上他救小狗时的急切。   萧翎这样的公众人物养狗尚且遭受这样的诋毁,更何况其他爱狗的普通人呢?正义网友很快和这些垃圾人厮杀成一团,可不多时,这些言论突然开始从评论区消失了,而前夫哥又突然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联系平台管理,清除了一些反社会和反生命的言论。奉劝这类人好自为之,别太急着暴露你和一条宠物狗相比,后者比你更值得被爱的事实。   我争取knight抚养权的原因很简单,和我在网上开直播的原因是一样的。knight是萧翎认准的小狗,那也应该养在我的家里,撇清与没有名分的林怀羽和唐禹坤的关系,仅此而已。任何关于我企图虐待knight或者萧翎的谣言都不属实,我在这里诚恳地邀请萧翎与我一同抚养knight。另,我没有偷狗,我只是取回我和萧翎的狗。】   这条博文一经发出,瞬间博得了数十万点赞,连带着几万条网友的留言。话题【林怀羽唐禹坤没有名分】飞快预热,几乎可以想见是下一个爆款话题。   保姆车里,余可钦边看手机边啧啧称奇,偶尔抬起眼看看萧翎的脸色,宽慰道:   “你也别太生气了,你这…故交,一直是这个德行。至少现在在大众眼里,你的形象正面极了,谁都会同情和疯子谈过恋爱的小可怜儿。”   面对这些层出不穷的故障,萧翎的工作室已经学会了摆烂,特别是在面对前夫哥的一系列事情上,工作室主打不闻不问不回应的三不原则。毕竟工作室如今背靠齐家,资源不少,一点儿舆论不痛不痒,而前夫哥又爱又恨的文字也一直在树立萧翎正面的形象。   “我得把knight要回来。”   萧翎咬着牙说。余可钦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说吧,他在哪住?我和小陈想办法把狗偷回来。”   司机小陈连忙点了点头,比划了个孤军深入的手势,萧翎哭笑不得,被岳云琦激起的愤怒情绪都消散了一些,只能说道:   “偷不回来,他家安保很严密。我会要回来的。”   他的说法让余可钦睁大了眼睛,意识到这一次萧翎选择回应前夫哥了。可还没等她细问,萧翎就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下了车。   “这回儿他得给秦松哥整个大活儿。”   余可钦预言道,小陈无声点头表示赞同。   一个小时后,【萧翎回应前夫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热搜榜第一。   【萧翎v:@qshioooodknight还是幼犬,要吃幼犬狗粮,他不太喜欢喝水,麻烦你在水里兑一点儿羊奶粉喂给他。   他已经学会了定点上厕所,但他胆子很小,不要吓到他,否则他可能会尿在地毯上。他很粘人,请不要冷暴力他,抱一抱他会让他开心很久。   我们见一面吧,见面的时候请带上knight,把他还给我。你不是一个喜欢养宠物的人,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   短短几行字,却在连续单方面从前夫哥那里吃瓜的网友们反复品味许久,更别提萧翎的粉丝群是如何瞬间炸开的。   「啊啊啊啊翎翎怎么真的回应疯子了!!」   「这不就是绑匪挟持小狗吗?!怎么可以这样,谁来管管这互联网疯子!」   「翎翎怎么能去见他!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能见不能见不能见」   「翎翎真的好温柔,对knight也好体贴…天杀的偷狗贼!」   ……   云杉杉盯着屏幕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心虚地关掉了粉丝群的聊天记录。调皮的小狗knight已经克服了对新环境和前夫哥的恐惧,从云杉杉的身上跳了下来,嗅闻前夫哥冷冰冰办公室门口的两盆富贵竹。而前夫哥眼前摊开一份报表,目光却盯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时而温和如水,时而狰狞。   “前夫哥…啊不是,老板,如今萧翎也答应和您见面了,到时候你怎么带小狗过去?需要我给您去买个航空箱吗?”   云杉杉一嘴瓢,吓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急着张罗航空箱,无非是担心前夫哥不做人,到时候不肯按时归还小狗。   索性前夫哥得了萧翎的回应,无暇在乎云杉杉的一时嘴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手指对着屏幕一顿比划。云杉杉心中警铃大作,但又不好探出头去看前夫哥又憋了什么大招,只能默默knight的小狗头,走出办公室准备下单航空箱,就算自费也一定督促前夫哥归还小狗!   走出前夫哥办公室,云杉杉顾不上顶层的工作人员对她行的注目礼,掏出手机果然看到了特别关注发布了新动态。点进去一看,之间前夫哥又在大放厥词。   【qshiooood:@萧翎v:“七年不肯见我,不肯和我说一句话,拉黑了我上百个号码,如今就为了一条小狗,你肯见我了?翎翎,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明天我去接你。】   云杉杉扶住了额头,几乎没眼看吃瓜网友迅速在底下盖出的几千层评论。大多数网友都是天生爱笑的,此刻对着前夫哥的狼狈质疑和口嫌体正直的一句“明天接你”笑得直不起腰,纷纷在评论里吐槽前夫哥有本事偷狗,没本事挺直腰杆说话。   再埋怨自己在萧翎眼里不如一只狗,临了不过一句“明天接你”。   他超爱。   一连串的“他超爱”刷屏下去,就连云杉杉都几乎被说服了。她牙痛地放下手机,正对上周秘书有些不善的目光。   “岳总对你的工作又什么安排?”   云杉杉察觉到周秘书对自己有很深的成见,而自己却是在实习第一天表现得像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可她也不能说自己的工作内容是帮老板处理感情上的烂摊子和买狗包,只能支支吾吾,一脸心虚。   这让周围的人更加瞧不上她,周秘书也几乎确定了这个人不是老板的亲信。岳云琦对于自己的亲信有很高的要求,也绝不会是任人唯亲的性格,虽然不知道刚才云杉杉为什么被召到总裁办公室,但或许正是因为老板在敲打她。她的身份恐怕不是岳总的亲眷,而是公司几个赶不走的老顽固塞进来的人。   如果这样,在岳总嫡系遍布的总部,他们就完全没必要给云杉杉什么好脸色了。周秘书正准备冷淡地命令云杉杉去下一层做跑腿的工作,免于她接触一些机密文件,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又打开了,岳云琦那张冷淡的脸露出来,眼眸直直看向云杉杉。   “云杉杉,我去开会,你给knight弄点羊奶粉来喝。周秘,给云杉杉找个办公桌,离我越近越好。”   说完,他将怀里一团黑不溜秋的毛团子放在了地上,那团绵软的小团子摇着蓬松的毛毛,一路滚到了云杉杉脚下,自来熟地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爪子扒住了云杉杉的裤腿。   云杉杉当然扛不住小狗湿漉漉的目光,把小狗一把捞起,抱在了怀里拍哄。总裁要召开会议,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大多数都跟着岳云琦前往会议室,包括负责整理文件的周秘书,留下的几个人和抱着小狗的云杉杉面面相觑。   被爱的小狗像个小宝宝,在云杉杉怀里扭来扭去,又开始咬云杉杉的衣领了。几个助理和秘书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目光,看看云杉杉怀里罕见的黑色萨摩耶幼犬,又看了看热搜上好几个相连,有关于偷狗的热搜。   整个顶楼的沉默震耳欲聋,而云杉杉几乎想要飞天遁地来摆脱这样的尴尬,开口问道:   “请问,茶水间在哪里?”   一个年轻的女孩迅速站了起来,对她说道:   “我陪你去。”   云杉杉假装没有看见她用手机对着傻笑的knight一顿拍摄,快步跟着她离开了气氛诡异的办公室。   次日,云杉杉刚到办公室,就迎面遇上了西装革履的前夫哥,和前夫哥身边坐成毛绒绒一团,正在打哈欠的knight。   一夜过去,小狗看上去仍然胖乎乎的,云杉杉放心起来。   “今天的例会取消,云杉杉和我出外勤。其他部门汇报,都等我回来另行安排时间。”   说完,岳云琦便一把抱起懒得动弹的小狗走出了办公司。坐电梯的时候,云杉杉背着刚到货的航空箱,摸了摸前夫哥臂弯里knight的瞌睡小狗头,问道:   “老板,我们会把小狗还给萧翎的,对吧?”   岳云琦瞥了她一眼,说道:   “顺利的话,他会回到我身边,knight自然和我们在一起。”   云杉杉扯了扯嘴角,忍气吞声道:   “老板,见面不等于领证。”   对于这样逆耳的忠言,前夫哥选择充耳不闻。停车场里,几个黑衣保镖开出了几辆车,而云杉杉刚把小狗哄进航空箱,就和其他几个保镖上了后面的车。 第64章 旧情   云杉杉不知道前夫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为什么将自己和knight带出来。她的这辆车并没有跟前夫哥的车一起,而是先行到了两人预计见面的地点。   那是一处云杉杉从未到过的疗养院,连着大片的马场和高尔夫球场。云杉杉不知道寸土寸金的京城城郊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显然是供有钱有势的权贵享乐的地方。   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云杉杉有些胆怯,抱紧了怀里的小狗包,在屏幕上打字问前夫哥:   “老板,你要我跟来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一个数额巨大的转账和两个冷冰冰的字:   “待命。”   云杉杉被夹在一群高大的保镖之间,抓耳挠腮地想着自己到底能起到一个什么样的左右,但怎么都想不明白前夫哥那仿佛被驴踢了的情商能卖什么好药。   “老板,”   她继续卑微打字:   “我到底来干什么?您倒是给个准话?我总不会是来看狗的吧!”   就在云杉杉以为岳云琦不会搭理自己,对面发来一段话:   “万一萧翎不讲道理,你就抱着狗出来救场。你是他的粉丝,他认识你,也肯定护着你。呵。”   结尾的一个“呵”字,充分展示了前夫哥无处发散的怨气。云杉杉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今日前夫哥高瞻远瞩,知道自己这个偷狗贼会很难收场,还是该生气前夫哥把自己当成人质,和怀里的狗质一起随时用来拿捏萧翎。   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云杉杉拳头硬了,握住睡得四仰八叉的knight的胖爪子摇了又摇,暗中发誓自己一定要找机会把小狗还给萧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前夫哥总不能连人带狗都绑走吧?!   萧翎接到电话就上了岳云琦的车。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他不准备再逃避。他让岳云琦的计划泡了汤,失去了海运一事的先机,失去了像打到多米诺骨牌一样让齐家走向毁灭的机会,岳云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了控制萧翎人生的机会。   萧翎是这么相信的,也是这样才拥有了面对岳云琦的底气。他坐上了岳云琦的车,车里除了开车的司机,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距离太近了,以至于岳云琦身上的味道无孔不入地渗入萧翎的空间,那股致命的熟悉感让他口干舌燥,眼眶都不受控制地发红。   他扭头看向窗外,低声说:   “knight呢?”   岳云琦没有回答,萧翎转过头,正看着岳云琦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他太熟悉这一切了,这让他感到心悸,而他不该表现得像个没成年的小孩。   “我问你,knight呢?”   “你马上就见到了。”   岳云琦说道,仍然毫不避讳地看着萧翎。有些男人的目光是充满下流含义的,被人死死盯着的滋味儿并不好受,但岳云琦看向萧翎的目光却称得上干净,那其中没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有纯粹的占有欲。   萧翎是知道岳云琦这种秉性的。虽然,岳云琦在网上俨然成了萧翎板上钉钉的前夫哥,但是萧翎却知道岳云琦和自己之间并不是网友想象的那种十八禁的关系。岳云琦虽然表现得像个怨夫,但是他从未真正在性方面逼迫过萧翎,或是其他什么人。   相反,大概是因为他大脑和情感发育异于常人,他对那方面没有表现出什么需求。在剧情中,他真正得到了萧翎后,他仍然并没有逼迫萧翎做什么,而萧翎更不可能主动去与他做什么。   此时,岳云琦宛如恬不知耻的绑匪的态度让萧翎更加心浮气躁,他握紧拳,烦躁地说道:   “把他还给我。小狗懂什么?你我之间的事别牵扯到其他。”   他的手突然一暖,岳云琦将他的拳头包裹起来,握在掌心里。岳云琦比他高几厘米,手却大一圈,手指也很长,能轻松将萧翎的手裹起来。萧翎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指,想要抽回手,却被岳云琦轻轻按压了一下掌根儿,卸掉了力气,整个手掌都被岳云琦细密地贴合,把玩着。   手指上神经分布十分密集,对于亲密熟悉的人来说,牵手不亚于接吻的亲密。而恰好岳云琦对于萧翎的身体熟悉过头了。他垂下眼,细细摩挲着萧翎的皮肤,让萧翎的气息都不稳起来。   “这道伤口,是你五年前第一次吊威亚划伤的吗?”   岳云琦用拇指按压着萧翎指根的一道早就消失的伤疤,沉声问道:   “这里本来是完好的。”   萧翎抿住唇,眼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又红了一圈。   “如果你想说,你不会让我受伤,那你省省吧。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选择离开你,和我周围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任何不满,任何觉得我亏欠你,对不起你,冲我来,别再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他对岳云琦说出了自觉醒来一直压在心底的话。他知道如今岳云琦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除了偷了这只萧翎在原剧情中并没有养过的小狗——这几乎让岳云琦看起来是无辜的,但萧翎知道他的打算。   “如果没有林怀羽,当初你根本不会离开我,不是吗?如果没有唐禹坤,你也早就不堪忍受娱乐圈的潜规则,选择离开这个行业,而如果没有齐韵川——翎翎,在我回国接管岳家的那一刻起,你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萧翎的手指瑟缩起来,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愤怒。他的指尖几乎划伤岳云琦的掌心,但后者不以为意,仍用一种过分的亲密包裹着萧翎的一切,若不是萧翎知道他异于常人,或许会将这种亲密看作一种性相关的暗示。   可那并不是,只是从少年时就形成的习惯罢了。   “我永远不会停止离开你,就算没有怀羽,没有唐哥,没有我亲哥,我还是会坚定不移地离开你,岳云琦。我和你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无关,只是我无法——我没办法——”   说到这里,萧翎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这让他羞耻得浑身颤抖,不过他还是说出了他本该说出的话:   “——忍受你。你别逼我,没有他们,你或许能留下我的尸体,装进你的玻璃房子。”   他的话激怒了岳云琦,如有实质的目光笼罩住萧翎,让他几乎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说到底,他终究是有点害怕岳云琦的。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熟悉岳云琦几乎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的频率,和其后的含义。   而岳云琦也熟悉他的,他听得出萧翎的话并非来自歇斯底里的抱怨,或者源自胆怯的恐吓,而是真情实感的宣告。   他说,宁愿死,也不会留下岳云琦身边。   岳云琦的脸颊不受控制地跳动两下,唇角扭曲出古怪的线条。他额角的青筋爆出来,过了片刻,他才出声道:   “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这么恨我?”   萧翎难堪地撇开眼:   “我不恨你,是你从来不明白,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萧翎不知道这天底下哪个有脊梁骨的人能忍受得了岳云琦的掌控,也不知道谁能真正做到无牵无挂,让岳云琦肆无忌惮地伤害他身边的人。他只知道自己做不到,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心里只有岳云琦,做不到岳云琦想要他做到的一切。   “我想要什么?”   岳云琦重复着,声音低哑,还带着急怒过后的余韵。他握住萧翎的手不曾松开,双眼直直锁着萧翎,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想要的只有你平顺地待在我身边而已,就像曾经一样,为什么不行?”   萧翎被迫看着他的眼睛,几乎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里看出几分委屈的意味。这几乎让萧翎觉得自己在辜负岳云琦,但也只是几乎。   “因为我是一个普通人,岳云琦,我需要人爱我,也需要去爱别人。在你身边,我除了你,谁都见不到,谁都无法接触,你给了我一个人想要的一切,除了精神的富足和感情的抚慰。我曾经以为你可以给我情感的,但我逐渐明白,你夜夜抱着我入眠,不是因为你爱我,只是因为这样能让我的身体、我的触觉和感情迅速依赖你。你给我想要的一切,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值得,而是因为你想让我明白在你身边我才值得,而离开你我将一无是处,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希望我的事业毁掉,看不惯唐禹坤对我的帮助,因为他干预了你的计划。”   “你不告知我我们父辈之间的仇怨,不是因为我年纪小,你担心我无法承受,只是因为——对我解释太麻烦了,不是吗?你觉得那没有必要,觉得我被隐瞒的无知更合你的心意。”   “而你永远不会停止针对我身边的人,针对我在乎的人,无论我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没人会在乎一个装饰品的想法,我只需要装饰你的领地就够了,是吗?”   “而我不会再逃了,岳云琦。十八岁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我的一切都是你施舍给我的,我别无选择,只有逃离。而如今我不是当年的孩子了,我会站在这里,保护所有我在乎的人,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他们,直到我停止呼吸地那一刻。”   萧翎说这些话的时候,用尽了所有的表演技巧,掩盖住眼底的潮湿和声音的颤抖。他不知道自己的眼底散发着近乎灼热的光,不知道岳云琦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头却微微歪向一侧,看上去甚至有点困惑和稀奇。   这不是岳云琦曾经见过的萧翎。是,曾经在岳云琦身边的萧翎也会反抗,永远都不会停止和岳云琦发生冲突,但他不像这样——像是碎过的水晶重新被拼接在一起,裂口处在光线的折射下反而散发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   岳云琦几乎着迷了。他突然想要伸手触碰萧翎在晨光中显得湿漉漉的脸,浑身都在升温,这种欲望难以压制,几乎让岳云琦觉得困惑。   他伸手了,掌心托起了萧翎的脸,露出了他泛着潮红的眼底。   萧翎的皮肤在他的掌下驯服着,他的气息顺着皮肤的温度,瞬间缠绕上了岳云琦的手臂,像是什么如有实质的东西捏住了他的心脏。   岳云琦没经历过这些,他感到更困惑了,有什么源自本能的声音在叫嚣着他攫取什么更深入的东西,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反而生平头一次无措地盯着萧翎因为说话而变得干燥的唇,发起了呆。   萧翎对于岳云琦的动作几乎没有防备。他被驯化得太好了,岳云琦对他做的任何肢体接触都不会让他逃避,在这方面他对岳云琦是予取予求的。觉醒时的经验也迷惑了他的双眼,他没有将岳云琦的触碰往任何情欲的方面想,只是皱着眉仰着脸,忍受着这数年不曾遇到的肢体触碰。   “岳总,到了。”   车稳稳地停下,萧翎回头看,见窗外正是齐韵川之前带他来过的马场。   上一次,他在这里遇到了岳云琦。他落荒而逃,因为自己的狼狈被齐韵川好一顿贬损。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把knight还给我,我要回去了。”   萧翎这么说着,但心里并不觉得岳云琦会利索地把狗还给他。他心浮气躁地下了车,离开被岳云琦气味环绕的车厢,感觉确实好了许多。   临近盛夏,室外阵阵燥热,索性这里依山傍水,湖风习习,倒也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   “我们是在这里重逢的,翎翎。上一次你跑了,而我没来得及和你说任何话。” 第65章 复燃   “我没有跑。”   萧翎不满,再次转向岳云琦。他生气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抿起嘴角,而他心虚时眼角又不自知地下撇,像湿漉漉的小狗眼。   岳云琦太熟悉他了,心脏又传来一阵令人不适的鼓噪。他皱眉按捺下这异样的感觉,靠近萧翎,圈住萧翎的一只手。   “好,你没有跑,只是不肯面对我。你帮助齐家对付我,如今你得偿所愿了吗?”   岳云琦说着,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生气的意味。萧翎被他半拥着走入建筑,不想过分顺着岳云琦,可是当他靠近岳云琦,那过分熟悉的气场裹挟上来时,他又情不自禁地回到了少年时期,像个对岳云琦予取予求,任人摆布的孩子。   任何有形的反抗都太不体面了,萧翎的余光看到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站在他们不远处,这毕竟是半公共场所,萧翎不可能和岳云琦公开翻脸,只能顺着他先走到建筑里再说。   “你针对齐氏集团的举动,才是不符合商场规则的。”   萧翎冷冷地说,可他的身体却仍然在岳云琦的掌下顺服着,这和他故作冷淡的表情十分违和,或许外人看来眼前的这一幕十分古怪,但岳云琦和萧翎此刻都无暇顾及其他。   “我失败了,如果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翎翎。”   岳云琦突然说道。他们到了一间很大的会客室,萧翎认了出来,那正是齐家在这个俱乐部的专用休息室。当初他为了快速摆脱岳云琦,齐韵川的保镖就带他来这一间房间暂时等候。   “你买下了这里的股份?”   萧翎已经对岳云琦这种过分古怪越界的行为不敢到惊奇了,他皱眉问着,而岳云琦没有反驳:   “你让齐韵泰帮你处理这些股份,是想用现金注资唐禹坤的公司吗?”   “是又怎样?”   萧翎冷笑:“我有权力这样做,而你没权力阻止我。”   私心里,他其实紧张得手心冒汗。唐禹坤被岳云琦盯上的事实让他如坐针毡,虽然他早知会如此。岳云琦是在a国互联网行业起家的,相比起c国岳家的祖产,a国互联网行业才是岳云琦的主战场。   剧情里,唐禹坤的互联网公司艰难上市,还在商战中把核心的ai产业出卖,才博得了片刻喘息机会,而那几乎是岳云琦迅速收购唐禹坤核心技术给他下的套。一切都在岳云琦的计算之中,而萧翎必须得承认,论在商场上尔虞我诈,纵横捭阖的技巧,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哪怕加上手段不是很光彩的齐韵川,也不是岳云琦的对手。   旁人下棋,落一子观十步,岳云琦在棋盘刚开始的时候就掌握对手的动向,并且会引导对手向自己想要的方向一步步落子。他就是用这种方式铲除了齐韵川,让齐氏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土崩瓦解。   岳云琦皱了皱眉,从桌上拿起一块儿温热湿润的毛巾,将萧翎的手掌摊开,轻轻擦去了上面的汗水,一如多年前他为病中的萧翎擦身体般的仔细。   “你怕什么?”   岳云琦冷不丁地说,而萧翎已经在难堪的情绪里变了脸色。岳云琦将擦拭完的毛巾丢到一旁,靠得更近,似乎在嗅闻着萧翎散发出来的恐慌和难堪。   他靠得太近,并不是说萧翎不够熟悉他的亲密,而是这一次岳云琦的心跳比往日快不少,皮肤也散发着更多的热度,这几乎匪夷所思,萧翎一直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   萧翎没有动,不肯露出更多破绽,而岳云琦的唇却若有似无地蹭过萧翎的耳垂,那一瞬间的触碰让萧翎几乎打了个冷颤,他转头防备地看着岳云琦,却发现岳云琦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和往常如出一辙。   萧翎下意识升起的防备心又降下去,声音冷硬地说:   “我怕什么?如果你是为了岳家和齐家的旧日恩怨去对付齐韵川,我无话可说,你们各凭本事,但你没理由针对唐禹坤。唐禹坤的新科技产业和你的互联网公司没有任何冲突,即使你想收购,也请走正规渠道——而不是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什么恩怨?你是说齐韵川的父亲杀了我的父亲?我不在乎这个,我也不是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原因对付齐氏。我对付他们只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他这么理直气壮地说着这样骇人听闻的话,表情却还能夹杂着困惑和一点儿委屈。若是旁人看到了,可能会被岳云琦的阴晴不定和异于常人的情感表现吓到,但萧翎过于熟悉他了,并不在意他这些异常,而是直截了当地质疑道:   “什么才叫在你身边?是不是只要我还在乎他们,你就会对他们赶尽杀绝?岳云琦,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甚至我哀求你也没用,但是还是请你做个人。别人也是人,不是你的垫脚石!”   觉醒时的记忆侵扰着他,让他几乎说出炮灰和主角这样的词汇,但是他生生忍住了。他喘息几下,伸手推开岳云琦靠的太近的胸膛,说道:   “把knight还给我,我要走了。”   岳云琦没有说话,就在萧翎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退开半步,给萧翎留下一点儿喘息的空间。休息室的门开了,一个让萧翎感到眼熟的女生抱着傻笑的小黑狗knight走进休息室。   萧翎为岳云琦莫名地配合感到意外,但他无暇深究,将小狗接了过来。抱狗进来的女生一直看着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他抬眼看了一眼女孩儿,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认识她。   “你是…?”   他抱过兴奋得快把尾巴摇断了的小狗,礼貌性地对女孩儿笑了笑,而转瞬想起了她的身份:   “你是那天来剧组探班的女孩吗?”   他的微笑让女孩欣喜地红了脸,而女孩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身后的岳云琦却突然清了清喉咙,女孩的兴奋稍减,飞快地瞄了一眼萧翎身后的男人,小声说:   “我在岳氏集团实习。”   她说完还有点儿心虚地看了一眼萧翎,似乎怕萧翎嫌弃自己给大魔王前夫哥打工的行为。但谁知萧翎真情实感地对她笑了笑:   “你很优秀,岳氏集团发展稳健,未来不可限量。”   他说的是实话。未来的岳氏是新能源行业的龙头,其话事人岳云琦更是商界的天命之子,集各种荣耀于一身,在岳氏集团工作,未来将会有非常好的发展,即便离开了公司,仍然会因为履历的光环而被行业内其他公司吸纳。   他的真诚几乎让云杉杉有些自惭形秽,她哪是因为专业优秀,只不过是因为——她看了一眼沉着脸的前夫哥,又看了一眼脸色不好但是对自己十分温和的萧翎,最终还是选择做个锯嘴葫芦。   “你对别人都这么好声好气吗?就因为她抱了你的狗,还是因为她是你的粉丝?”   前夫哥的酸味儿溢出来了,几乎让整个房间酸得无法呼吸,萧翎却像是毫无察觉,只是皱了皱眉,转身冷硬地说道:   “不劳费心。岳总,我怎么对别人与你无关,天生就爱笑。当着员工的面,还请你给自己留点儿余地吧。”   云杉杉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从前夫哥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转到萧翎的难得冷脸,又滴溜溜转回去,在他们千丝万缕的气场里不敢轻举妄动。小狗knight终于回到了主人的怀抱,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拼命用小狗头毛蹭萧翎的下巴。   “余地?你不理会我的这些年,我留余地给谁看?若不是我在网上发那些东西,从林怀羽那里取走这只狗,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话?”   萧翎不想理会他,也碍于云杉杉在场,实在不想用他们的私事毁掉了云杉杉在岳氏集团的前途——一个过度了解老板隐私的员工怎么升迁呢?他这时候还没想到云杉杉就是因为知道了过多的前夫哥隐私才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你不与我说话,一心只扑在唐禹坤和林怀羽身上。你要我怎么做?”   “如果你只是想要我与你谈话,我随时可以满足你。”   萧翎不耐烦地回过头,直视着岳云琦,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云杉杉还不离开,反而仍然睁着一双大眼睛在他和岳云琦身上来回扫视,难道真的这么喜欢窥探上司的隐私,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及?   “好。”   出乎意料地,岳云琦古怪地挑了挑唇角,难得干脆道。萧翎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察觉到岳云琦的反应丝毫不符合多年前他的掌控欲。   萧翎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真的,也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他抱着企图舔他下巴的小狗,有些急促地说道:   “那就别继续针对唐禹坤。”   他说着,转身向外走,却听到岳云琦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我送你回去。”   萧翎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家的地址,阻止他也没用,就闷不做声地上了车。车子启动后,岳云琦突然说道:   “我以为你喜欢骑马,所以将这里买下来了。那日我们在马上相遇,我希望你能给我回应,所以今日将你带到这里来,算是旧事重提。”   萧翎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嘘怀里过分兴奋的小狗,心里难得泛起一点儿酸涩。   他知道自己其实没发偿还岳云琦对他的付出,这是他纠葛的部分。岳云琦的世界和常人的不同,他拼尽全力地离开是在伤害岳云琦,他明白这个。   可是他更明白,如果他不离开岳云琦,受伤害的是他自己和他在乎的所有人。   当初,他被岳云琦的母亲林女士送到岳云琦身边儿是带着目的的。他们都是为了治愈彼此,而岳云琦做到了治愈他的疾病,他却没能做到治愈岳云琦。他尝试过,也努力过,但他没能做到改变岳云琦。   这让萧翎永远对岳云琦有一丝愧疚,即使他心里清楚岳云琦的问题不该被归结于他,更不该由他身边的人来承担。   但是,无论如何,他无法忘记岳云琦曾经给过他的帮助。他希望岳云琦变好,这是真心实意的。   一路无话,岳云琦开车将萧翎送到了小区楼下,萧翎凭借自己的涵养道了声谢,就上楼去了。而岳云琦坐在车里,垂头看着自己触碰过萧翎的手指,难得沉默许久。   次日,云杉杉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办公室点卯。她昨日反复品味前夫哥和萧翎之间的化学分子,吃瓜之魂熊熊燃烧,拼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压抑住企图昭告天下的洪荒之力。   一个个假设被提起又推翻,让云杉杉凌晨三点眼睛仍然瞪得像铜铃。   到底是爱过,还是没爱过?前夫哥在网上发的小论文,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萧翎为什么又排斥前夫哥,行动上却不阻止对方靠近?他俩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凌晨三点还在八卦的云杉杉果断迟到了,索性前夫哥也迟到了,到了九点半才西装革履地姗姗来迟,进入顶层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云杉杉进入办公室一叙。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云杉杉三进宫。 第66章 委屈   刚进办公室,云杉杉就看到前夫哥坐在办公桌前,顶着桌面上的几个屏幕。   云杉杉走进,便听到前夫哥冷不丁地说:“你觉得,如果想要和萧翎在一起,我们是不是应该维持一些肉体关系来确保萧翎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云杉杉的喉咙抽搐了一下,一口口水咽不下去,差点儿呛死她。她几乎震惊地看着面前深色冷淡,一本正经的前夫哥,几乎想要报警自己的上司对女研究生进行职场骚扰。   但满打满算,云杉杉已经和前夫哥相处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位是真的不正常。她勉强清了清喉咙,难为情得说:   “岳总,这事儿我真不了解,我平时看小说都只看清水的,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呸,这当然是假话。   前夫哥黑色的眸子转过来,瞥了云杉杉一眼,转而拿起了桌面上的一个小装置。下一秒,前夫哥和云杉杉面前的深灰色墙面突然变成了米白色,一大段单调的文字投在了墙面上。   【……萧翎急促地喘息着,用手推搡着男人壮硕的胸膛,白皙的面颊泛起了红霞。浴室中水汽氤氲,让他牛奶白色的皮肤泛起胭脂般的色泽,像一块儿磁石般吸住了男人的视线。   “出去……你这个偷窥狂。”   “看自己老婆洗澡,怎么算是偷窥呢?”   男人低沉的声音轻敲着萧翎的心扉,让他面如渥丹,在男人逼近时熟练地软了腰肢,迅速融化在了男人熟悉的怀抱中……】   ……   云杉杉双眸瞪着墙面,沉默震耳欲聋。人类的悲喜各不相通,有些实习生苦于工作时不敢摸鱼,有些实习生在老板办公室看自己偶像和老板的小黄文。   这个世界还是癫成了难以想象的样子。   “这个作者显然不够了解萧翎,这种情况下萧翎一般会直接动手,不会骂人偷窥狂。而且他也不会排斥和我共浴,小时候都是我帮他洗澡的。他或许会排斥别人,但绝对不会排斥我。”   偏偏云杉杉的老板还面不改色地品评着小黄文的内容,让云杉杉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抬手捂住了脸,从指缝中露出双眼。   页面向下翻动,笔者用充分的想象力描绘了前夫哥入室萧翎家劫色不劫财的场面,两人在水汽氤氲的浴室中大做特做,不知天地为何物,在严重ooc的萧翎的嘤嘤哭泣声中,前夫哥对萧翎说道:“你的心虽然忘了我,但你的身体却仍然记得你第一个男人!”   小白花小玲哭得浑身颤抖,不情不愿却十分熟练地软倒在前夫哥宽广的怀抱中,被揉捏成了绵软听话的模样。   长达五千字的豪华列车碾着云杉杉的脸开过,当小黄文中的萧翎被做晕第三次的时候,文字终于到了底,云杉杉几乎松了口气。   “老板,这也是你买来的写手写的?”   您口味真重。   “这是自发的行为,我认为她行文虽然过于不切实际,但看在创造力可嘉,给她打了赏。”   云杉杉咋舌,又有些莫名担心,提醒道:“老板,那啥……入室强。、见,是犯罪行为哈。”   岳云琦黑沉的目光突然转过来,无声地控诉云杉杉说了废话,让云杉杉寒毛直竖。云杉杉悻悻闭上嘴,又看到投屏上的小黄文页面被退了出去,上百篇文档出现在了面前,标题都不堪入目。   【萧翎被长又********疯狂】   【落跑甜妻*******潮湿】   【海王明星****沦落****子****掌下******】   【霸道前夫****深夜强******叔嫂*******】   ……   一时间,云杉杉的眼珠子都快粘在投屏上,觉得自己的大脑被突然袭击了。她想不明白前夫哥怎么做到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地坐在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的总裁办公室里,面不改色地看自己为主角的小黄文的。   该说成功的秘诀之一就是脸皮厚度吗?   云杉杉自愧不如,掩面低声道:   “老板!把这些关掉!”   他真的没有羞耻感的吗?!   岳云琦沉默地关了投屏,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若是不知情的人大概以为他在研究什么机密文件或者拆除十分危险的定时炸弹。他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有些太长了,知道云杉杉调整好了乱飞的面部表情,才听到前夫哥说:   “在网民眼里,是不是我必须和萧翎保持更加深入的关系,才能有挽回他的可能?”   一张统计图被打在了投屏上,五花八门的分类展示着互联网同人女写文的精神状态。   “在非约稿同人女自发的建设中,百分之98含有我和萧翎的深入交流,其中百分之七十七,深入交流发生在即将和好的节点上。这是否可以说明在世人观点中,深入的肉体关系是重归于好的主要表现形式。”   云杉杉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她张开嘴发出一点儿近乎悲惨的□□,而后小声说道:   “饶了我吧,老板——你不是说你不局限于做萧翎的情人和爱人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做他的哥哥或者是朋友,请拜托你千万别发起奇怪的请求。你之前没有这么想过对吧?你应该不是想要做他的情人。”   云杉杉说出了自己经过昨夜缜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企图说服自己的同时给前夫哥洗脑。   是的,云杉杉经过一夜思考,得出了前夫哥应该不是真正的前夫哥这样的结论。据云杉杉昨日的观察,萧翎和前夫哥之间确实亲密,但并不是网友从前夫哥的歇斯底里的独占欲中体会的那种情人之间的亲密。   他们只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前夫哥的手放在萧翎的肩膀,腰甚至臀部,都不会让萧翎感到自己被冒犯了的程度,就像是从小朝夕相处的亲人或者兄弟。而据云杉杉在这段时间对前夫哥的观察和交流来看,前夫哥自己也并不能准确的定义他对萧翎的感情。   就像他之前对云杉杉说的,他又想做萧翎的爱人,又想做萧翎的监护人,又想做萧翎的造物主、创世神,又想做萧翎的兄长和引导者。他想承担的角色太多了,归根结底,他想要独占萧翎的注意力。   这也是他在小作文中向广大网友展现出来的癫狂一面。而占有欲最直白的表现形式就是世俗中的情侣关系——占有对方的爱、身体和财产权。这也不怪广大网友将岳云琦称作萧翎的“前夫哥”,因为只有恋人之间的纠葛才能这么狼狈又藕断丝连。   可云杉杉是一般的网友吗?她当然不是!她已经弄明白了前夫哥这个癫公的逻辑,也找到了前夫哥最大的破绽——那就是前夫哥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前夫哥一味追求亲密和占有,却并没有看重亲密的表现形式。或许对于前夫哥来说,占有本身就是占有,而社会层面的身份关系反而成了掣肘。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社会层面的身份才是至关重要的。   亲人、爱人、友人。这三种亲密关系虽然有相似之处,但是却是千差万别的。   就在云杉杉已经沉迷在自己的逻辑体系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前夫哥催命般的声音:   “我思考过这个问题。你和网民给了我启发,你们坚持不懈地叫我‘前夫哥’,大概是因为在社会层面,你们认可我在萧翎人生中担任的角色。我以前对此嗤之以鼻,而昨天在和他相逢后我却想明白了。”   “我想要和翎翎发生更深入的关系,这样能让我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我之前或许想得太浅薄了,我一直以为剪除了翎翎身边的人,他就不得不回到我身边,但我昨天才发现,他在对抗我。”   前夫哥露出一个困惑甚至带点儿委屈的表情,而云杉杉感到一阵恶寒。   “他会不遗余力的对抗我,他是我亲手教养长大的,我知道他的脾性,如果他与我对抗,那就不会有挽回的余地。可如果我们以——情人的方式在一起,”   前夫哥的声音渐渐低沉,黑色的眸子也展现出凝思的模样:   “我就可以从社会层面顺理成章地隔绝林怀羽和唐禹坤这种不怀好意的货色。每一篇文章都是这么写的。”   云杉杉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您说的文章该不会是cp粉写的小黄文吧?那是胡扯的,是——不雅观的即兴创作,您懂吧?不是科研期刊和被反复论证过的研究成果。”   岳云琦再次赏给云杉杉一个“说什么废话”的眼神,云杉杉愣是从前夫哥那堪称冷冰冰的眸子里看出嘲讽,血管差点儿气得爆掉。   前夫哥你要不要看看您自己在说什么?啊?   网友造了大孽了,写几篇同人文让正主当真了,怎么办?在线等,十万火急!!   “老板,你…我…他…不是。”云杉杉语无伦次、扶住了额角,艰难说道:   “您再考虑考虑吧?情人需要两方面的配合,就算您对萧翎有了那方面的感觉,也不代表他一定会回应你。”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是继续原来的方针。想办法除去翎翎身边碍眼的人,然后等待他心甘情愿和我共度余生?这恐怕行不通,他很抗拒我这样做,甚至以死相逼——他是认真的,我知道。”   前夫哥眼神中流露出苦恼,而云杉杉几乎要昏倒了。 第67章 爱情   “老板…”   云杉杉深处一只绝望的手,攀住了前夫哥面前的办公桌:“你只是想谈恋爱,不需要喊打喊杀,闹出人命吧?”   前夫哥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这回儿你怎么不说我对翎翎是亲人一般的情感了?”   云杉杉的眼角狠狠抽动两下,心里骂开了花儿。早就看出来前夫哥是一种囚禁play潜在发起者,没想到他真的有这种得天独厚的本事!不怕前夫疯,就怕前夫有钱有势还发疯!   若是真到了寻死觅活的地步,真到了危机周围人生命的地步,或许——云杉杉关闭了良心的谴责,想——萧翎还是和前夫哥谈一谈吧,谈心还是谈恋爱都行。   “喔。”前夫哥不屑于继续拷问云杉杉,而是发出一点儿意味不明的声音,而后巨大的投屏又亮了起来,展示出一段肉麻的文字:   【他吻住了萧翎的唇角,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以迅雷不及之势震颤了他的灵魂,颠覆了他的生命。他耳畔响起辽远的,没有含义的歌声,是天空传来的箴言,曾经被他轻慢地忽视的一切色彩骤然回到了他的眼中。   他拥抱萧翎,找回了自己灵魂的半身。他们的灵魂在寂静中讴歌,在相拥中缠绵,彼此的气息填满了分别的岁月。到了此时,他们才明白,和自己的灵魂伴侣相爱是一种宿命,每一次亲吻和缠绵,都是一场颠覆性的起义,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动荡。世界熙熙攘攘,粉碎或者坠落,他们相握的手坚如磐石。   这是愈久弥新的爱。】   ……   云杉杉看了看这明显磕cp过于上头的同人女写出来的大作,又看了看那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为主角的同人文,面不改色的前夫哥,脚趾开始进行卢浮宫的施工项目。   “为什么如此夸大嘴唇之间摩擦带来的效力?”前夫哥进行一段时间的细致审视后,对云杉杉发出灵魂拷问:   “嘴唇触觉神经密集,但并不如手指灵活,归根结底,任何形式的触碰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触觉神经传感到大脑皮层,才会引起人们的感知和之后想象层面的延伸。”   前夫哥一本正经地说:“我并非鄙夷升华这种肢体触碰的行为——但我个人觉得这并不值得大加吹嘘,不是吗?翎翎小时候得到了许多吻,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云杉杉被迫收回了看变态的目光。   “——在额头上,脸颊上。每夜我都会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等待他呼吸安稳地入眠。我亲吻过他许多次,远比这文章的作者想象的要多。”   说完,前夫哥扬了扬下巴,再次关闭了投屏,目光转向了刚调整好面部表情的云杉杉。   “老板,你要不要跟写文的同人女多说两句?比如你其实和萧翎亲密得很,他们把你们想的太纯洁了。”   云杉杉怎么还看不出前夫哥有意炫耀他和萧翎之间的亲密,而自己被迫成为了观众,自然没有好气,可是前夫哥的沉默却让过了嘴瘾的云杉杉一颗心吊了起来。   不多时,云杉杉的手机发出了特殊提示音,她点开一看,前夫哥的小号发文:   【qsihooood:「图片」「链接」   非常新奇的文字,只是作者大概不了解我和萧翎之间的相处模式。我们之间的吻有很多,虽然并非在唇角,或许这会是一种非常好的尝试,即使从生理学的角度我认为作者的措辞略显浮夸。   已给作者打赏一万。】   云杉杉感到窒息地捂住了半边脸,好半晌没挤出一句话来。过了一会儿,她才略显疲惫地说:   “老板,我跟你说真的,你如果想谈恋爱,你给萧翎的剧和电影投资,去剧组探班,去请他吃饭或者别的什么——别再网上发疯了,我替他求求你了。”   云杉杉的话引起了前夫哥的注意,让他将视线从屏幕上拔了下来:   “支持翎翎的事业?那会让他离我越来越远。”   前夫哥不赞同地说:“演员是一份需要奔波的工作,翎翎他演戏的时候消耗情绪很严重,很多时候他无法走出他的角色。每次拍戏完他都需要两个月的恢复期,我不认为从长远来看对他的身体和精神是好事。唐禹坤不知轻重,对他过度纵容,齐韵川压根儿就不是真正在乎萧翎,所以从来不会考虑翎翎这样的代入式表演是否会消耗他自身。”   “翎翎在我身边,他会有更多选择。他不需要承担工作室的负担,更不需要为钱和本子忧虑。他如果喜欢演戏,可以继续做演员,但那是以娱乐的形式去做,而并非需要费心费力的事业。”   前夫哥这段话是云杉杉的意料之外。她从没想过前夫哥出于这样的角度反对萧翎的事业,她一直以为前夫哥只是用养金丝雀的心态去反对,以防萧翎做演员太成功,飞出了他的掌控,却没想到前夫哥的行为背后也有这样的心思。   作为萧翎的粉丝,云杉杉当然知道萧翎的一些习惯的。萧翎是沉浸式表演,将自己充分代入角色,并且在完成拍摄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情绪低迷,这些在老粉眼中并非什么秘密。萧翎在早期的直播中也想大家坦诚了自己表演中的问题,并且为自己最近糟糕的状态想大家道歉过。   当时他表演一位少年飞行员,在战争中英年早逝,残缺的遗体运回家乡,与他相爱的姑娘哭得肝肠寸断。那时萧翎在完成表演后就沉浸在角色中,背上了角色对生命的不舍,对国家的愧疚和对爱人的诀别。他越精湛自己的演技,越需要更多时间从戏中走出来。   “抱歉,我以为你只是想让他不要到处参加工作,更多时间陪伴在你身边。”   云杉杉突然对前夫哥有一点愧疚,因为自己误解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囚禁play爱好者。   “那也是一方面。”前夫哥脸皮厚如城墙,面不改色地说道。云杉杉在心里给了自己两个大耳光,告诉自己再同情前夫哥一秒自己就是狗。   “是这样的,老板。”云杉杉搓了搓手指,认真说道:   “沉浸式演技的危险性大家也是知道的,据我所知,有些优秀的演员就是因此患上了抑郁症,甚至最终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您应该相信萧翎。”   “他在十八岁离开您身边后,在所有他可以参加的职业中选择了演员,这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他当爱豆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他那么有活力,又那么有舞台感,可是他最终没有留下,没有在舞台和灯光中获得更多赞誉,而是选择成为一位演员。”   “他甚至把当时选秀舞台的导师秦松也带去了自己的工作室,他的转型很成功,他也一直在坚持走演员这条路。这是他的选择,老板。你爱的萧翎,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坚持下去,哪怕你会成为他的阻挠,他也不会妥协。”   “如果你逼迫萧翎妥协了,那他还是你爱的人吗?如果他像你说的那样,是你灵魂的伴身,你会希望你的另一半灵魂完整、快乐、得偿所愿吗?”   云杉杉用上了课题答辩糊弄导师的口才,殷切地注视着前夫哥。   “所以你的意思是,给他所有他想要的,然后等待他的垂怜?这不是正常人会做的生意。”   前夫哥眯起眼睛:“不过现在也确实没有好的出路,齐韵川的存在让我没办法彻底扭转局面——即使我想办法搞垮唐禹坤的公司,有齐韵川在萧翎就不会来求我。我现在胜算不大,不除掉唐禹坤和林怀羽,他们终究会阴魂不散。”   云杉杉眼看话题变得危险,连忙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啊,老板。你看你比他们更有优势!谁像您一样和萧翎相处这么久?没有人!他们都是后来的,你是先来的。您看看哈,萧翎喜欢唐禹坤,不就是因为唐禹坤有事业还支持萧翎的事业吗?老板您也有事业,更能支持萧翎的事业!这方面您完胜啊!再说林怀羽,他不就年轻体力好…呃”   云杉杉一时卡壳,发现年轻体力好的弟弟还真替代不了:   “…会粘人嘛,老板您也可以多探班,多支持萧翎的演绎事业,林怀羽哪有老板您成熟稳重,更懂萧翎的心呢!”   云杉杉满嘴跑火车,说多了自己也就信了。只希望前夫哥不要再动辄挑战法律的边缘和道德底线,做点人事儿。   眼看着前夫哥陷入沉思,云杉杉松了口气,不一会儿,只见前夫哥递来一份资料:   “这是一份新农业项目的资料,里面有项目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新农业项目是新能源的附属项目,却也是集团A级项目,如果你想要留下,我会派专门的负责人从现在开始培养你,让你三十岁之前成为项目主管。当然,如果你对此没有兴趣,集团可以给你安排一份项目对接的汇报工作,主要负责将项目成果和集团管理层进行对接,内容简单,没什么晋升空间。你考虑一下,在总部实习结束后给我答案。”   “至于你在总部的这两个月,你没什么工作可以做,我出外勤——去探班翎翎的时候,可能会叫上你,随时待命。”   “呃呃……好的好的。”   前夫哥说起工作来还是一本正经的,云杉杉几乎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导师,当即也收敛了许多,双手接过了文件夹。   她这机会来得太离奇了,晟新能源是她们这种B类高校很难挤进来的企业,虽然新农业项目并非这个企业的头牌,但是也举足轻重。选择农业是云杉杉这来自大西北的农村女孩对于建设自己家乡的心愿,意外得来晟新能源这样的平台,她总要试一试。   前夫哥也有做人的时候,云杉杉感动地想。   就是这机会怎么看怎么像收买,让云杉杉心理负担有点重。   不过管他呢。云杉杉心想。   就前夫哥这个鬼样子,就算找对了追老婆的赛道,离追上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自己是出主意了,但追不上那一定是前夫哥自己的问题,可怪不到她云杉杉头上。 第68章 电影   自从要回knight后,萧翎每日便多出一个甜蜜的小负担,去工作室拍摄的时候也要带着小狗崽,生怕他自己在家孤单。   林怀羽和唐禹坤双双去了a国,knight只有萧翎自己可以照顾了。拍摄完应采君的电视剧和电影后,萧翎并没有急着接下其他影视作品,一方面是因为他还没完全从演绎小老师洛青的情绪里走出来,另一方面则是他一直在花时间和精力注意着商场上的动向。   齐韵川雷霆手段,齐盛医药内部已经重新被他整顿好了,断裂的资金链也重新续上,就连萧翎卖掉齐韵川给他的地产,将十几个亿偷偷打到齐韵川的账户,都被齐韵川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   齐韵川当然对他一句好话都没有,先是冷嘲热讽萧翎蠢笨,不知道从齐家多捞点儿,反而往里填窟窿,又是蔑视萧翎那三瓜俩枣特别磕碜,说他生在狼一样的家里生着狗崽一样的性格,早晚有一日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萧翎确认他的资金来路正当,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理会他了。   短短两个月,齐韵川发挥了老牌世家所有的人脉,瞬间洗清了齐盛医药资金流断裂的污点,加紧发布了几个效果不错的新药,清理了集团内部的内政。   短期内,齐盛医药的名声回暖,但齐韵川并没有止步于此。他通过世家的人脉,从e国拉来一笔投资,成立了一间化妆品公司,配合激烈的营销,迅速让a国多家权威的皮肤科机构出来站台,长长的研发人员名单直接打在了广告最开始的页面,让所有观众都能一眼看到这间公司所有的研发人员名字前面的前缀,和他们专业的学位和荣誉。   化妆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暴利行业,和品牌效应深度挂钩,特别是在经济发展没那么迅猛的时候,口红经济成为一大消费主力。但与此同时,化妆品行业内的竞争不可小觑,许多人买化妆品并非看重品质,而是看重化妆品的包装和巨大的品牌logo。   而到了齐韵川这里,则退掉了一切化妆品原有的虚浮表象,一切以产品研发为主。齐氏集团一向在美容和皮肤修复方面有很大的建树,消费者本来对他们公司的产品就抱有信任,一时之间,竟有无数博主主动联系品牌方,企图测评新公司的新产品。   而其实在这个时候,这间公司的产品线还没有完善,可巨大的舆论声浪已经引来了多方的注资和关注,齐盛集团专业团队也很快研发了产品,配合广告营销,很迅速地攻占了所有人的视野。   【begood,beyou,beauthentic】,三句简短的广告词打遍了各地的荧幕,让消费者真实地感受到这个医药起家的公司,其产品和其他化妆品公司的产品拥有不同的内涵。   化妆是为了变美,这个观点已经根植在所有人心中。可是在齐氏的宣传中,却成了变好,成为自己,追求真我。   这极大地迎合了一部分女性消费者的需求,有时候化妆已经成为了职场和社交中的一种负担,齐盛集团化妆品中的养肤、护肤的成分才是真正让消费者信任品牌的原因,而它所代表的含义也让新时代女性更好地将自己和化妆品融合起来。   化妆不再是为了取悦旁人,而是为了让自己的皮肤和状态变好,让自己向自己理想的方面塑造。   品牌概念让齐盛医药旗下的化妆公司脱颖而出,而研发人员精湛的技术也让产品效果远超预期。绝大多数博主在试用后都疯狂推荐,让这个新兴的化妆品公司以极短的时间上市,并迅速登上了各大平台的化妆护肤品销量榜首。   一间新兴的,迎合口红经济的公司横空出世,迅速为齐韵川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资金。公司的市值在很短的时间内达到七十亿,并且还打开了欧美及东南亚的市场,预计在半年后销量累计市值八十亿美金。   萧翎真切地见识了齐韵川的本事,在没有接踵而至的意外因素来临时,齐韵川不仅可以守住齐家偌大的家业,也可以拓展不同的领域。化妆品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被齐韵川用漫不经心的方式赠送给萧翎,作为他的生日礼物,同时,他也以齐韵川弟弟的身份出演了化妆品公司的宣传片。   在这段时间里,岳云琦和齐韵川明里暗里交手多次,但不知怎么,岳云琦仿佛偃旗息鼓,并没有利用他自己的互联网平台抑制化妆品公司的宣传,也没有在其他方面企图抓住齐韵川的把柄。   他开始频繁地邀约萧翎。有时是要求看望knight,有时候就更直白些,想要萧翎和自己回a国威斯康星州度假。他给萧翎发了几张照片,几乎没过膝盖的雪和温暖燃烧着的壁炉维持着曾经的样子。   萧翎大多数时间是不理会他的,但也并没有像曾经一样将他加入黑名单。   直到萧翎收到了戛纳电影节的邀约,应采君的电影即将在戛纳电影节首播,他在机场遇到了西装革履的岳云琦。   萧翎心中后悔起为了多照顾knight两天,和剧组人员分开行走的决定了。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他被迫坐在了岳云琦身边。   索性商务舱座位间隙更大,倒也没有特别密切的成分,但萧翎仍然觉得不自在。他太熟悉岳云琦了,无论是岳云琦的身上的香水味还是他的气场,将自己置于其中,他竟又逼红了自己的眼眶。   “你也去戛纳?”   他语气不太好,但仍然是得体的。用余可钦的话来说,他是素质有待降低。一位工程人员走过过道,岳云琦握住了萧翎的右手,而后者生怕空乘人员看出端倪,只能任由他握着。   “我好久没见你了,翎翎,只是想去你去的地方。”   在办公室和云杉杉投屏看了半个月的同人文,岳云琦改变了自己的说话技巧。果然,当他不提目的只提动机的时候,萧翎不像往常一样呛声,安静地撇开了脸。   飞机离地一段时间,萧翎眨了眨眼睛,岳云琦知道他困了。商务舱即便是相邻的座位,也是可以用挡板隔开的,可岳云琦却越过挡板,将一条毯子盖在了萧翎的身上。   “困了么?”   萧翎被戳中,不自在地挪了一下身子。他本就和工作室的人熬夜准备电影节的穿着,早上又忙活着将knight寄养在斐荣家里,等他终于自欺欺人地忽视掉斐荣家还有齐韵川衣服这个该死的事实时,飞机都差点儿迟到了,此刻困得要命。   而在岳云琦身边,被包裹在萧翎童年最熟悉的气息里,他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已经卸下防备。   岳云琦倾身过来,一双黑眸深切地看了一会儿萧翎。萧翎自然感受到了这种沉甸甸的注视,就像小时候他被岳云琦抱在怀里入眠时感受到的那样。   “为什么不让我见knight?他是我买来的狗,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么不讲道理了,翎翎?”   萧翎皱了皱眉,但没有撑开眼皮。他太困了,不多时就沉浸在岳云琦的气息里昏睡过去。等在醒来时,飞机都即将降落,而岳云琦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正在看着屏幕上的一份财报。   他递来一杯水,萧翎的脑袋还没有恢复清醒,就着他的手喝了水,耳边突然传来岳云琦的声音:   “我和你一起参加电影的首映礼,好吗?”   理智上,萧翎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但是他此刻头脑还昏昏沉沉的,飞机机舱的厚玻璃透出澄澈的天光,羊毛毯紧实地压在自己身上,温度正适宜。他的一只手还被岳云琦握在手里,每一寸纹路都是少年时熟悉的模样。   “好。”   他反射性地赞同了岳云琦的话,就像他小时候无数次赞同照顾他的人一样。   等下了飞机,萧翎才觉得后悔,可是反悔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岳云琦的车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出意料也入驻了导演组订好的酒店。   首映当日,萧翎果然在现场看到了岳云琦。对方穿着一身缎面西装,在灯光的照射下色彩斑澜。若是体态欠佳或是神色萎顿者上身,一定会显得十分臃肿,可岳云琦宽肩窄腰,丝绒簇新的胸针缀着一枚鸽血宝石,站在衣香鬓影中毫不逊色。   萧翎本是挽着应采君的手出席的。可应采君身为导演兼女主角,到了现场很快就被其他人拉到一边低声畅谈。每一位出席的演员都是带着伴侣一起参加首映礼,应采君与旁人攀谈后,萧翎身边空空荡荡的,他看向安安静静地站在首映礼门口的岳云琦。   岳云琦没有动,只是安静地望着萧翎。萧翎本是不想理会他的,可莫名没有移开视线。两人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潮对视片刻,直到萧翎身边的女演员扬声叫了萧翎一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翎翎。”   女演员是一位在剧中饰演警局长辈的五十岁老演员,大声叫回了萧翎的神儿,笑道:   “应导已经进去了,你也快去吧?门口那小伙子是你的伴儿吗?”   萧翎反射性地又瞥了一眼岳云琦,垂下头回话儿,寒暄两句后送前辈进了首映场。他路过岳云琦的时候抿了抿唇,最终从鼻尖轻轻泄出一丝哼:   “来吧。”   他含糊地说,不确定岳云琦是否听清。而下一瞬,他被挽住了手臂,岳云琦将一颗鸽血宝石的胸针挂在了萧翎月白色的西装上,和他自己的胸针如出一辙。   “别靠太近。你想入镜吗,岳先生?”   萧翎咬牙低声道,却没想到岳云琦听到“岳先生”这新奇的说法后呼吸一顿。他应该是生气的,岳先生这个称呼如此生疏,但是萧翎那带着嘲讽的尾音却让他半点儿都生不起气来,思绪又漫无目的地飘散开了。   这对他来说太罕见了,但是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定制西装被胸针扎穿了一个小孔,彻底无法归还品牌方了。萧翎此刻倒是不缺钱买下这西装,但是这样只能曝光一两次的西装花高价钱买来确实不符合他平时的作风。   “西装是租的。”   他故作冷淡道,假装自己没有因岳云琦的靠近而气血翻涌。岳云琦轻轻帮他打理好了胸针,低声说:   “我今日就是来上镜的。这部电影是你的屏幕首映,我买下了欧洲和北美所有宣传渠道,它会大火的,这样你会开心吗?”   萧翎走进首映场,并不准备理会他,可是不多时,岳云琦又跟了过来,阴魂不散道:   “这样会助长你的气焰,让你继续在这条路上弥足深陷,实在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可你让我无路可走了,我不得不做这样违心的事,只为讨你理会我。”   萧翎落座,压低声音道:   “你岳云琦也有无路可走的时候?别让人发笑了,岳云琦,你从来只会让别人无路可走。”   他说完,便不肯再理会身边的人,直到电影开场。 第69章 获奖   萧翎在刚刚接到应导项目的剧本时,接到的是一个正邪难辨的女政治家生于低谷,叱咤风云,最终自愿身陷囹圄的传奇故事。   但因为各种题材的限制,那部电视剧的主题大抵还是积极向上的。更多的笔墨落在主角杜艳艳如何摆脱家庭的泥淖,努力伸冤立功,最终令自己深陷泥潭,但心中仍有光明和正气,选择扼死自己,除灭黑暗的故事。   在剧中,杜艳艳在灭杀所有黑恶势力后,最后的敌人就是自己。   她将与自己相濡以沫的丈夫作为她的防冲栏和保险杠,成全自己让家乡天朗气清,再无黑恶势力的心愿。   电视剧中的杜艳艳是一个深陷泥淖却受人诟病的英雄,但电影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这部电影的视角是一次少女绑架案件,牵扯人口贩卖和黑恶势力私造枪支的犯罪行为。而已经升任处级干部的杜艳艳正是最早接手这次案件的检察官。   她在这次案件中并没有尽责,也没有进行彻底的调查,而是保持一个腐败官员的作风,处处受制于上级和一手提拔她的领导。   杜艳艳并非与犯罪者同流合污,而是出身低微,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当地宗族和黑恶势力的强大,从而更加不愿放弃自己大好的前程,因为一桩案件而危害自己。   她几番推诿,最终不仅让受害者亲属心灰意冷,还助长了当地的风言风语。杜艳艳不以为忤,依旧维持着领导教导的作风,以各种文件打马虎眼,联系当地媒体,含糊应对,只求让上级顺风顺水地完成晋升,躲过省里派下来的作风考察的官员。   她的作为是很有效的。电影以受害者亲属的绝望开场,又以官员们推杯换盏,庆贺上司高升而到达第一个小拐点。一切都显得怪诞阴郁,但却真实得令人胆寒。官员是官员,并非为老百姓伸冤的服务人员,他们扮演着他们的角色,履行着他们的职能,却只是无限制地拖延。   刚破格提拔处长的杜艳艳整日在酒桌上度日,回家也是深夜。她的丈夫沉默而体贴,可镜头一转,到了周末,观众才知道那在杜艳艳下班后频频为她端上醒酒汤和夜宵的体贴男人并非她的丈夫,而是她的情人。   那叫洛青的前服刑人员甚至是杜艳艳的老师,帮助年幼的杜艳艳走出闭塞的,重男轻女的山村和泥潭,还因此被黑恶势力盯上,惨遭十年的牢狱之灾。镜头落在他身上时,光线变得暗淡而柔和,他的棱角和轮廓都一点点融入昏沉的光线中,像一抹体贴入微,专为杜艳艳而存在的幽魂。   不多时,杜艳艳真正的丈夫也完成了他的任务,回到了家中。范同武是一位刑警队长,出身官僚世家,一身正气。他在了解妻子对犯罪行为的态度时表达了十足的不解。夫妻二人发生争执,同一个屋檐下三个人都沉默而僵持,让这古怪的关系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直到镜头一转,沉默得像个幽魂的洛青失踪,杜艳艳夫妻俩发生了更激烈的冲突,原本已经让绑架案不明不白地尘埃落定的杜艳艳开始重翻旧案,两人发疯般地寻找洛青,一段段往事也就此被牵扯出来,洛青的来历也终于在观众眼前真相大白。   无数观众的心都悬了起来,为洛青的下落,也为他太过冤屈的过往。可画面一转,洛青又突兀地出现在杜艳艳和范同武的房门外,他扬起脸,对着镜头一笑,一张瘦削过分的脸上竟然焕发出少年人的生命力,摄人的力量铺陈开来,让屏幕中的杜艳艳和屏幕外的观众都感到心悸。   失而复得让杜艳艳一时忘记了追究,只是将洛青锁在家中,看得更紧。范同武忙于追查失踪的人口,在得到上级通知,让他被迫终止调查后停职在家,日日买醉。此刻,他也不再对妻子之前的举动冷嘲热讽,而是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所有人被迫在压抑中沉默寡言,但屋内的三个人仍然安静地呼吸着,和谐而单调。   事情很快迎来了转机,当地一位记者勿入一个黑恶势力盘根的场所,拍摄下了一段骇人听闻的视频,并用一些手段传播到了刚刚兴起的互联网上。即便相关部门加紧速度清理视频,仍然被成千上万的人看到了,一些小媒体甚至都报道了此事。案件被迫重启,本就不甘心的范同武和心神不宁的杜艳艳再次进入了这个案子。   两人互通心意后配合无间,抓获了几个要犯,可是当地的黑恶势力盘根错节,两人在审讯时频频受挫,自知此事已经到此为止,不可能有更多进展了。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直安静待在房子里沉默寡言的洛青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那些被拐卖的女孩。   他沉默地看着法律和正义再次迫于舆论和渗透的黑恶势力偃旗息鼓,看着杜艳艳和范同武累月的加班最终换来的是替罪羊的落网,而多年前曾经鱼肉乡里、迫使洛青含冤入狱的人,仍然逍遥法外。   洛青仍然悄无声息地照顾杜艳艳,几月后的一个冬天,他给杜艳艳留下一封信函,并将自己吊死在城市废旧的一片垃圾场里。   当警方为他收敛尸骨时,他的躯体已经被虫蚁啃噬得不完整了,而警方却在他的尸体下房,寻找到了大量的医疗废弃物,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尸骸。   洛青看似随机的死亡牵扯出了一桩医疗界的惊天丑闻,其中包含非法性别鉴定,为被拐卖的妇女被迫生下的婴儿办理出生证明,以及器官买卖、移植、人口贩卖等等诸多的罪行。失去洛青的杜艳艳夫妻发疯般撕扯着这些罪犯,像鬣狗一样盯着黑恶势力。   电影的最后,是杜艳艳独自站在洛青坟前的镜头。   总体而言,这部电影基调是压抑的,但却并不缺乏大片的爽感,特别是杜艳艳夫妻配合无间追查线索,和范同武等伸张正义的警察一起拍摄的动作戏。   可是最终的结局却又是一个鲜花和坟墓的空镜,预示着伸张正义的旅途远远没有尽头,一切都是刚开始的模样,只是人的失去是无法挽回的。   在整部影片中,洛青或许不是什么主角,但他却是给观众留下印象最深的人。没有人能不同情惋惜他的境遇,在他背负着罪犯身份,遭受恶意时为他感到唏嘘,又为他最后以身献祭,只求罪恶被曝光的行为感到怜悯。   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洛青对着镜头笑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了杜艳艳和观众心里。许多人并不熟悉萧翎,剧中的洛青又太过瘦削骨感,可是有些人却通过这一笑将洛青和曾经因为香水广告而红极一时的塞壬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认出了萧翎,不仅因为他的容貌,还因为他出色的演技和在电影中焕发的生命力。   首映结束,观众纷纷起立鼓掌,庆贺主创团队的成功。这部电影无论是从拍摄手法还是特效制作、配乐剪辑方面都十分成熟,场景媲美商业大片,剧情也足够有噱头,在效仿好莱坞商业大片快节奏叙事的同时,也不乏东亚特色,基调阴郁绝望,揭露不堪的人性和社会黑暗面。总体而言,业内欣赏这部影片的价值,并认可它将会在年末的奥斯卡提名中获得一席之地。   首映结束后,有一个例行主创问答环节,主要演员都要到场接受记者提问。萧翎想让岳云琦先行离开,毕竟岳云琦虽然低调,但是他这张脸在业内也并非全无辨识度,而且如果总是出镜,总有一日会招致麻烦。可岳云琦不知道抽什么风,电影后半程一直抓着萧翎的手不放,电影结束后主创出来谢幕,他竟然也厚颜无耻地扯着萧翎的手上了台。   萧翎甩不掉他,也没法当众发火,只能尴尬地带着一个一米八七的拖油瓶参加完了主创活动。期间一个记者不知是凑热闹还是忘记了原本的问题,突然问道:   “请问萧先生身边的男士在电影中出演那个角色?”   萧翎虽然心里尴尬,拿起话筒时却还是笑容满面:   “他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没有出演这部电影,这位记者认真看了我们的影片,找出了主创团队的小破绽。”   他开了个玩笑,引得在场的记者和电影人将这件事含糊过去,不远处有个记者不甘寂寞,虽然没有抢到话筒,却高声用带着浓重法语口音的英文喊道:   “他是你的伴侣吗,萧先生?你们刚才一同进场,他握着你的手!”   萧翎尴尬得有些手忙脚乱,唯有靠着演员的素养维持面部表情,假装没有听到这个喊话。他拿起话筒,正想赶紧将话题引入正轨,免得耽误剧组的时间,岳云琦却像不知道被触碰了哪个机关一样,突然横插一脚,取走了萧翎的麦克风,用一种新闻发言的架势说道:   “我是萧翎的伴侣,这部电影非常有价值,我会追加八千万美金的投资,投放各大院线和流媒体。谢谢大家关心萧翎的感情生活。”   他这话一出,全场诡异地安静了片刻。萧翎想把他踹下台的心都有了,因为岳云琦这段话甚至不是用中文说的,而是用纯正的英音,以确保在场所有记者,甭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一点,我还请各位不要对电影中的感情纠纷而产生过度的升华。艺术作品本身是无可指摘的,但是同样也是虚构和不切实际的。方才有记者说看出了剧中杜艳艳和洛青的感情,甚至看出了范同武和洛青的情愫,我个人认为属实无中生有,甚至能引起有心之人借题发挥。饰演范同武的角色是我的弟弟,他正是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的年纪,对萧翎有着古怪而不成熟的想法,今日不在这里实属万幸。请大家关注作品本身,而不是这些捕风捉影的演绎,谢谢。”   这一段话过去,席中记者开始变得吵闹,许多记者交头接耳,还有兴奋地挥舞着录音笔的记者正在举手企图引起注意。萧翎这次真的动手了,他企图用一种最有涵养也不引人注目的姿势抢走岳云琦手中的麦克风,但是那实在是有些困难。   应导此刻反应过来,在岳云琦又换了法语继续他的发言时,挥手示意后台工作人员切断了岳云琦的麦。   “我代表剧组感谢岳先生的弟弟与他相继注资。一部好的电影不仅仅只有作为骨架的剧情,更有丰富的情感和人物背景作为血管和肌肉组织,我们电影中的细节都是精心打磨,以确保角色有血有肉,让观众对他们的情感更加感同身受……”   应导接过了话头,三言两语为被岳云琦诋毁的人物感情线正名。细腻的情感和人物充足的动机也是电影团队呕心沥血的打磨和剪辑成果,应采君很不爽岳云琦的冒犯。她故意点出了林怀羽也投资剧组的事实,果不其然引来岳云琦的皱眉,可是他手里的麦克风被静音,也被萧翎手急眼快地一把抓在手里。   失去了麦克和舞台的前夫哥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无视了萧翎几次想要拽走他的暗示,让自己和萧翎西装上如出一辙的鸽血宝石充分入镜。   首映礼的插曲很快被关注影视圈的博主绘声绘色地转回国内,岳云琦的脸和他让大家觉得无比熟悉的炸裂言论也无可挽回地上了热搜。   【前夫哥现身首映礼豪掷千金】词条热度无限高涨,迅速登顶,倒不是大家对电影的首映礼多感兴趣,而是去看前夫哥真身。   看直播的云杉杉也在其列。虽然云杉杉英文不那么好,但是凭借着对前夫哥的了解和前夫哥身边萧翎几乎绷不住的表情,云杉杉已经无助地捂住了眼睛。   【老板!!!】   她在对话框中对前夫哥狂吼,用上了三个感叹号:   【坏消息,你弟弟被你气疯了,正在某博上和你打擂台呢。更坏的消息,我觉得萧翎也被你气疯啦!您吃醋麻烦看看场合啊,一吃醋就发疯了!忘情了!没命了!!这次我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   云杉杉一顿输出,而后瘫软在了酒店宽敞的大床上。几天前她和岳云琦的助理和保镖一起坐岳云琦的私人飞机来到戛纳,和助理小姐姐一起参加电影节。免费旅游,她高兴坏了,到了飞机落地才想起前夫哥一直不见人影。   她发消息去问,前夫哥也只说是“另有安排”,云杉杉当即就觉得不妙。每次前夫哥的另有安排,从来都是憋个大的,让人发狂的那种,比如上一次的偷狗事件。这次云杉杉也不觉得他能安排出什么好东西来。   果不其然,大招在这儿呢。云杉杉目光死地盯着广场上慢悠悠起飞的鸽子,头一次失去了旅行的快乐。   对话框沉寂了好一会儿,幽幽发来一句:   “在掌握之中。”   云杉杉一个白眼差点儿把眼球翻没了,发现前夫哥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与此同时,萧翎和岳云琦也结束了首映礼,躲开了记者们的围追堵截,回到了车里。 第70章 结局   萧翎上了车,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在贴了防偷窥膜的车玻璃上支着额头休息了片刻,再次重重甩岳云琦的手。   但怎么都甩不开。   车子悄无声息地开上了大路,萧翎勉强安抚了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你为什么要让他们误会我们的关系?”   岳云琦不动声色把问题原样抛回来:   “你为什么放任他们误会你和林怀羽的关系?”   萧翎一时无话。他对林怀羽是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的,林怀羽自从认识他之后,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生规划因为他的原因一变再变,从一个a国私立高中玩世不恭的老钱少爷,转换了国籍,进入了体育界,又改行当演员。   而萧翎是知道林怀羽这番心意的,他什么都明白,但是这样私密的情感不能明说。他亏欠林怀羽,愿意付出一切去补偿,但是他不确定自己对林怀羽有情人间的爱情。   而后来林怀羽在网上的一系列活动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对林怀羽太过放纵,无论林怀羽想做什么,他都无底线地纵容。网友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林怀羽想要的结果,他就也一直拖着,从未试图澄清。   猜到了他这样的反应,岳云琦冷哼一声,说道:“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就像没人比你更了解我。”   萧翎皱眉说道:“我从未了解你,岳云琦。我曾经以为你关爱我,所以倾尽全力照顾我,我也以为你恨我,所以在我低谷的时候发来保养合同侮辱我,可我知道那都不是你。”   “你既不爱我,也不恨我,你只是无聊,无聊到想要找个玩具,无聊到想要杀死——”他的声音微微哽住,眼圈也有些发红:“杀死所有碰过你玩具的人。”   他声音低低地说出了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恶毒的话,脑海里想的是觉醒时看到的“未来”,是他们炮灰在主角光环下的命途:   “你永远都是那个自闭阴郁的怪胎,你眼里、心里都没有人类的情感,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人类,伪装对我有执念,可你心里清楚,你不在乎任何人,你只是活得很无聊。”   他说完这样的话,等不及岳云琦的反应,自己反而浑身都在颤抖。   “怪胎”是他最不喜欢的词,他也从未曾将这个词与岳云琦联系在一起。他或许对岳云琦怀有一些怨怼,恨岳云琦伤害了他爱的人,恨岳云琦不顾及他的意愿,毁掉他的生活就像孩子推到积木,但是他从来不讨厌岳云琦。   他不知道怎么去厌恶一个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照顾过他的人,即使这个人的底色让人心惊胆战。   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萧翎被斐荣和岳云琦教养得很好,他热爱生活,总是对人心存善意,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恶毒的话,即便是对剧情中的岳云琦,他也不愿恶言相向,更何况眼前的岳云琦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撇开脸,将心中若有似无的愧疚搁置一旁,快速说道:“你走吧,将我放在路边。”   岳云琦没动,司机也仍然四平八稳地开着车,安静得仿佛刚才刺耳的话不存在。   “翎翎,他们说我嫉妒,我吃醋,叫我前夫哥,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乐此不疲,所谓分手,亲热,和好,对我来说都没有象征性的意义。医生曾对我说过,我的世界与旁人不同,他们的世界是三维,而我的世界数字和线条构成的图片。”   “你说我不在乎任何人,我认了。伪装在你面前毫无价值,你太了解我了,可是翎翎,你不能说我不在乎你。我爱你,翎翎。”   萧翎猛地看向他,像是看到一只说人话的猫:“你胡说什么?岳云琦,你知道什么是爱?别侮辱这个词。”   他咬牙说道,手腕被岳云琦紧紧握住,无法挣脱。   “我不知道。”岳云琦坦诚道:“可是谁在我臂弯中安眠了六年之久?谁在手术过后,在呼吸面罩后含糊地叫我的名字?谁为我的公司写下第一行代码,谁为网站的页面设计第一张图纸?谁把我送给你的每一件东西珍藏,在离开的时候也舍不得丢弃。当然,你可以说那时候你年幼无知,什么都不懂,”   他堵死了萧翎的话头,萧翎的脸颊都被憋红了:   “你十八岁那年,你说要为我去c国拉投资,顺便回国内找找你失散的亲人。你慌说得多拙劣,我知道你在骗我。”   萧翎的脸颊一阵燥热,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岳云琦的手腕,掌心感受到他脉搏的温度:   “当年我要走,你阻止不了我,我总会离开的。”   “是我放你走了,翎翎。”岳云琦近乎平静地说。   “我一直想将你关起来,像狱卒看守囚犯,让你除了我见不到任何人。这种冲动从我们相遇时就一直在侵袭着我,可你没做错什么,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我反复告诫自己,从你的每一次靠近里汲取支撑,可是你却偏要远离我。是,我曾经分不清爱和欲望的区别,但现在我懂了。”   “不管那是不是你想要的爱,我都不会放你走了。你可以选择和我在一起,或者顽抗,终有一日变成我的囚徒,填满我的世界。”   他声音中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是在谈论夜间的菜品,而萧翎浑身发抖,顾不上他们正在一辆行驶的车子上,合身扑到了岳云琦身上,跨坐在他的腿上,抬起拳头就像打下去。一时之间,他只想结束和岳云琦这场无休止的闹剧,他们注定不得安宁,而岳云琦是罪魁祸首,他年幼无知的际遇是他们的原罪。   岳云琦平静地注视着他,黝黑的目光带着一股吸力。多年过去,岳云琦一直没有变过,他的世界是凝滞的,被萧翎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没有人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如果回到过去,萧翎或许会拼命阻止那个靠近岳云琦的自己,可他们都回不去了。   “你凭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你到底要什么?你说啊!”   萧翎握紧的拳头抵住岳云琦的胸膛,却也没下力气狠砸下去。他太熟悉岳云琦了,终其一生,他都很难摆脱岳云琦的影响,即便在经历了一切之后。   他修身的西装因为剧烈的动作而褶皱不堪,让萧翎露出了一截光滑的腰线,岳云琦的手指正好覆盖其上,他没有像任何一个急色的男人那样,顺着腰线将手指往裤子里塞,而是用身体稳稳托住萧翎的腰,拇指若无其事地划过萧翎的腰线,不带一丝亵渎的成分,可却有效地让萧翎软了腰。   岳云琦耐心等待萧翎落入自己怀中,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嵌合进他的怀抱,方才低声说:   “我现在想清楚了,我要你爱我。她们说你一直跟别人厮混,一直想要逃离我,是因为你不爱我。如果我们有更深层的,社会层面的恋爱关系,你就不会想要离开我了,你和林怀羽之流的厮混也可以被容忍。”   “你去死吧。”   萧翎垂着头,将额头放在了岳云琦的肩膀上咬牙说道。   “又说气话。”   岳云琦伸手摸了摸萧翎的后颈,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他的气息让萧翎太过熟悉了,没过多久,萧翎的眼皮就沉沉地耷拉下来,无暇去想岳云琦制造的种种烂摊子,也无暇去想自己如今在互联网上的形象。   摆脱岳云琦?他知道这不可能。岳云琦此时没有像原剧情中那样胡乱攀咬,围剿唐禹坤的新公司,已经让他感到轻快不少,同时也提心吊胆,因为他知道岳云琦随时可能这么做。   他让林怀羽去a国帮助唐禹坤,其实也打了让林怀羽和林女士在a国牵制岳云琦的注意,而他同意让岳云琦与自己同行,未尝不是缓兵之计。但归根究底,是他对岳云琦的了解让他战战兢兢,在看不到他们之间的结局之前,他的心总是难以安宁。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安静地震动了两次,他推开岳云琦靠得太近的胸膛,撑起身来掏出手机,是齐韵川的一条短信:   “你在岳云琦车上?找理由下来。”   萧翎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感觉,点开通讯录直接拨了回去:   “翎翎,”对面的声音慵懒,甚至带着笑意,话语却让萧翎一瞬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在岳云琦的车上吗?下车。”   萧翎撑着岳云琦衣领的手瞬间握成拳,将岳云琦的衬衣抓得遍布褶皱,还未等他说什么,前方的司机突然打开了驾驶座和后排车厢的窗口,用带着比利时口音的法语说道:   “老板,有人跟车。”   “嗯。”岳云琦平静道:“正好测试一下安保团队的应变能力。来的人既然来了,不用留活口。”   “什么?!”萧翎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他对听筒吼道:   “齐韵川,你做什么?!你答应我不做这种事!”   他慌乱中喊出了齐韵川的名字,手忙脚乱地想从岳云琦的膝头爬下来,去张望后面的车辆,还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他又被岳云琦一把揽回了腿上,车厢里只能听到他自己尖锐的呼吸声。   “翎翎,你真是坏了我的事儿。”齐韵川的声音中透出浓重的不愉,透过话筒隐约的声音,岳云琦已经知道齐韵川准备罢手了。在齐韵川接起萧翎的电话,就已经说明了他因为萧翎的存在无法动手,再讲电话打通无非是变相威胁岳云琦。   但萧翎不知道这已经是个流产的刺杀计划,他的心跳得飞快,呼吸声听起来都撕心裂肺,他无暇顾及岳云琦趁机将他裹紧怀里,而是对电话那边大声说道:   “齐韵川!你答应过我!我在岳云琦车上,你不能动手!”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发了白,电话那边儿还传来齐韵川一阵笑声,让他更是气得血液涌到了脑门上,岳云琦皱了皱眉,从他手中抽走了手机:   “齐董,别来无恙,手段是一如既往地上不了台面。”   他冷静地说,而萧翎的手机骤然离了手,惊慌失措之下,为了听清齐韵川的话,不得不将耳朵贴在了岳云琦的脸上,让本来想打开免提的岳云琦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手指。   趴在岳云琦怀里,萧翎听到岳云琦平稳的心跳声,和对面齐韵川玩世不恭的声音:   “姓岳的,对付你这种人,需要什么手段?a国来的互联网暴发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敢对齐家下手,就是自掘坟墓。我今天本来是想给你一盘开胃菜的…”   “齐董指备好的两个狙击手,跟随我车的雇佣兵,还是您在当地找的混淆视听的□□成员?”   萧翎的耳朵贴得太近,几乎让岳云琦的嘴唇能碰到他白玉似的耳垂,这让岳云琦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也没耐心和齐韵川多说几句。   “我只是没想到齐董还肯顾及翎翎。当年您母亲李女士和当地□□合作,私自处刑时可比你手段凌厉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