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论雌虫的养护方法   作者:雾七七   简介:“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请勿代入现实。”   文案:   兰登是一名动物医学专业的大学生,   一朝穿越,成为了虫星雄虫冕下,被连夜送往圣殿供养。   然而圣殿雄虫享受军部供养,同样也需回馈军雌,定期安抚精神力暴动的军部雌虫,进行精神力梳理。   兰登与军雌面面相觑:什么精神力梳理,我不会呀!!!   缺失此项技能的兰登备受排挤与嘲讽,在圣殿日子很不好过。   痛定思痛,兰登连夜赶赴黑市,决定买一只便宜的雌虫练习精神力梳理。   **   漂亮的雌奴乖巧温顺,但售价高昂。   便宜的雌奴穷凶极恶,还精神萎靡。   转了一圈灰心丧气的他听到角落的一声叫卖,简直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阁下需要雌奴吗?售价仅需一星币!”   那雌虫看上去破破烂烂,目光凶悍,精神海深处那盈盈的白光却缓缓黯淡,微弱到似乎马上就要熄灭。   算了。   兰登买下了这只凶巴巴的雌虫。   反正只要一星币。   **   爱人如养花,越用心养得越漂亮。   兰登将雌虫带回家,清洗干净,好好照料,身体的每一个角角落落都认真上药。   被破坏的雌虫的精神海中却好像信号不良,断断续续出现奇怪的画面。   原来是雌虫脑补太过强烈,被雄虫冕下捕捉到了他的心声。   兰登:emm,难道是这就是精神力梳理的图画教程?   像发现了一款有趣的全息vr游戏,精神力触手溜进了雌虫的精神海,生涩地梳理、用力地安抚……   可怜的雌虫只能羞恼地任他摆布……   **   后来,   经过圣殿同步培训之后,已经知道正儿八经的精神力梳理是什么状况的兰登红了脸。   这只雌虫的精神海,颜色好像有点黄……   更糟糕的是,他已经按照雌虫的设想,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做了一遍。   **   雌虫的精神图景涌动着洋流。   兰登难以承受,想要卷起包袱偷偷逃离。   没想到雌虫变本加厉,把玩着他的腕骨,圈着他的身体。   他的声音却委屈至极:“雄主……昨天晚上说好的,离开之前还要再补偿我三次?”   兰登:“……对不起。”   他实在不行了……承诺可以撤回的吗?   【重点高亮】   1.“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请勿代入”   2.正直善良攻兰登*落难狼犬受霍尔斯   3.强强,攻是外来雄虫,一直想回母星。受是本土雌虫,身负血海深仇。整体偏温馨治愈基调,互为依靠,携手前行。   4.坚定1V1不动摇。   ———下一本:《与雌君强制联姻后》—————   文案如下:   特瑞西是一只D级雄虫,他有些轻微社恐,只有声音好听,所以在网上当声控主播。   某天他被雄虫保护协会强制匹配了一名雌君。   雌君高冷,且手握大权,所以特瑞西乖乖待在家里,尽量不出去打扰他的生活,两虫相安无事。   特瑞西适应了一段时间,觉得雌君也没有传闻那么严酷冷漠,于是偷偷运来了设备,继续……搞直播。   **   亚度尼斯是一名帝国上将。   他最不喜欢被掌控,被陌生虫牵动情绪,于是在年龄到来时,他挑选了一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雄虫阁下。   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令他非常满意。   意外某天,他听到卧室传来各种奇怪的声线。   他以为是雄虫出轨了。   没想到是雄虫在直播赚钱。   这有损他的威名,亚度尼斯没有虐待雄虫的癖好,也不会希望自己的雄虫过得太差,还需要他人打赏。   所以他委屈自己每天睡前听一听,并当作月生活费发布打赏。   ……就这样,他成为了自己雄主的榜一大哥。   特瑞西:“感谢这位亲亲的打赏……今天特别福利时间,我给大家喘一个?”   亚度尼斯:“……”咬着牙红着脸听了一宿。   **   一天,特瑞西不小心看到了亚度尼斯未关闭的星网账号。   不仅顶着自己熟悉的昵称,还挂着闪瞎眼的粉丝灯牌。   !!!   雌虫的视线从尴尬慢慢变得坦荡。   他掩住唇角,咳了咳。   “今晚的福利单虫语音连线……还能有吗?”   **   超绝少年音雄虫阁下罕见停播了。   在雌虫们熙熙攘攘的关心中,星网挂上了一张请假条。   “昨天用嗓过度……停播一天。对不起大家。”   亚度尼斯:满意。   端上一杯蜂蜜水。   “雄主……今晚继续?”   看来停播要不止一天了,嘤。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甜文 虫族轻松美强惨救赎   主角视角兰登互动霍尔斯   一句话简介:破碎的雌虫,好好补一补还能用   立意:永怀希望,黑暗过后会迎来曙光 第1章   克雷德星。   西部集市。   执勤的高等种雌虫穿着整齐漂亮的黑色制服,拿着电棍在闹市口来回巡视,规范着秩序;而大部分摊主都在酷热的太阳照射下,蔫答答地叫卖他们种植园里收获的廉价果实和植物根茎。   克雷德星是位于伽马星系的一个中等星球,而卡布十西部集市是这个星球最大的自由交易市场。   他们远离主城区,鱼龙混杂,聚居着各类低等级虫族。依靠兑换冻精繁衍生息,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传闻中的雄虫阁下。   但在两个月前,他们平静如一滩死水的生活被打破。   一只高贵的雄虫阁下竟然亲自莅临卡布十集市采购物资,而且不止一次。   比如今天,从闹市口一阵又一阵欢呼与骚动中可以得知,那只独特的雄虫又来了。   所有的雌虫都兴奋地坐直了身体,不自觉地往街道两边汇集。甚至有部分雌虫的已经难耐地振翅,发出了一阵阵频率极高的嗡嗡声,表达着他们从生命本能中对雄虫的喜爱。   这名雄虫身穿圣殿的白色法袍,戴着宽大的兜帽,缓缓从虫流中走来。   法袍的隔绝使他们无法窥探到雄虫阁下的容貌,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止不住地从露出的一小段洁白的脖颈和精致小巧的下巴勾勒描绘那兜帽下的容颜。   “雄虫阁下好小一只!”   “他走路的姿态好美!”   无数杂乱的心音朝着兰登汇集。   作为一名“雄虫”,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很轻易地就能感知到低等种们外溢的情绪,从这些情绪波段中,兰登能够敏感地辨别出友善与恶意,从而最大程度地保障自己的安全。   比如现在,在兰登看来,就是他一迈入到集市,就有着一团一团炙热的白色精神力发光体在热情地与他打着招呼。   这些便是他们的精神图景了。   兰登敛眸,他微微颔首回应,在这些欢呼声中,脚步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阁下,让我来为您带路吧。”一名警卫兵挥舞着警棍,喝退了拥挤的雌虫民众,带着殷切讨好的笑容,直接挤到了兰登身前。   他放低了声线,生怕惊扰到这名尊贵的阁下:“不知道今天您来到卡布十集市,是要购置一些什么物品呢?”   他记得这位雄虫阁下,他十分特立独行,放着圣殿为雄虫阁下配备的高等营养液不喝,反倒经常来卡布什集市定制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   他把那些物品命名为“锅碗瓢盆”,形状奇怪不说,用处也弄不清楚。   不仅如此,他还很喜欢集市口那些低等雌虫种植的植物,甚至还给他们命名为“土豆”、“西红柿”等等,对未经处理的各类异兽肉也十分感兴趣。   看来每一位阁下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特殊爱好,这位代号为“兰”的阁下喜爱自然蔬果,自然也不是什么令虫稀奇的大事。   警卫拍着胸脯保证:“我们卡布十集市物产十分丰富,您想要什么都能买到!”   他的精神体是一团明亮的红,显然,这个热情的雌虫是一名中等种,说的话也十分可信,没有一点儿坏心眼。   兰登迈着步子慢吞吞地向前。   可今天他要购买的物品着实有些难以启齿。   兰登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这个举着镰刀的傻大个,抬头故作镇定地问道:“这里有没有便宜的高等级雌虫贩卖?”   “高等级雌虫?”警卫傻眼了。   他也才是一名中等种,正常来说,是没有资格谈论比自己高等的雌虫的。   但也有意外情况。   现如今虫族社会并不平静。   数个族群如蜂族、蝶族、蚁族等各自为政,形成了诸多大小帝国,但是由于帝国之间的实力有悬殊,他们常常会发生战争,也会视实力强弱而相互结盟。   但是这些结盟缺少利益的维系之后就会变得非常松散,常常是各大军团各自为政,经常发生内讧,去年还是盟友,今天一不小心就成为了仇人。   两军交战后,倒霉的一部分俘虏就会流入奴隶市场,其中不乏一些精神力强悍、血脉高贵的高等种。   他们会流入高等级拍卖会,打着出售的名义,压榨族群一笔高额的赎金。   还有些是犯了恶劣罪行的罪虫,在没有家族庇护的情况下,被处以极刑后,扔到奴隶市场来发挥一点最后的价值。   “您想要什么价位的高等级雌虫呢?”警卫为难地问。   “越便宜越好。”兰登回答。   他囊中羞涩,支付不了太高的费用。   警卫的精神体慢慢降温,随即变成了黯淡的白色。   “啊!您是想要挑选一位足够温顺的雌奴吗?如果不在乎他们的使用时间的话,还是能挑到一些廉价雌虫的。”   显然,这位大个子警卫误会了兰登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意。   现在虫星的律例和法条十分完善,极大地保护了雌虫公民的权益,但也限制了一些特殊癖好的雄虫阁下的发挥。   但是罪虫就不同了,他们所犯下的罪名各不相同,本来就会成为灌溉星球的肥料,如果能被雄虫买走,发挥出他们仅剩的价值,那将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但对于同为雌虫的警卫来说,不免还是会有些物伤其类的感伤情绪冲击。   警卫挥舞着电击棒走在前面为兰登开路,一边走,一边简单地为他介绍着这些罪犯们流落至集市的原因。   有些雌虫是偷窃财物,有的是伤害雄虫,还有的是叛国罪。   那些摊主看到兰登的着装打扮,都卖力地吆喝起来:“阁下,看看我家的雌虫吧!价廉物美!”   “阁下,看看我家的,保证听话又温和,无论您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反抗的!”   两侧的奴隶卖家都十分热情,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兰登,仿佛能冒出火苗来。   要不是碍于兰登身边那瞧起来凶神恶煞的警卫,他们都恨不得能伸手抓住他的袍脚,请这位雄虫阁下留下来不可。   兰登目光从那些低眉顺眼的雌虫身上划过,他们的精神体像是一团濛濛的灰雾,偶尔还会虬结着一些漆黑扭曲的恶意,即使他们强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也让兰登心里毛毛的。   有一些高等级雌虫确实漂亮温顺,但是售价高昂。   兰登忍不住拢了拢袍角,继续往集市更深处走。   具有精神力的雌虫不是那么好买的。   他在市场里逛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心仪的实验品。   他们要么价格太过昂贵,要么精神体的颜色太过驳杂,其中有些犯了重罪的雌虫精神海中翻涌着的贪婪欲念如有实质,几乎要把兰登熏到窒息。   而那些泛着淡淡白光的精神体,气场又太过微弱,根本无法达到练习的效果。   兰登停下了脚步。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他的右前方,一名高大的红螳族汉子狠狠踹了他身后的笼子一脚,气急败坏地骂道:   “该死的赔钱货,下贱恶心的饭桶,没用的东西!我每天除了浪费营养液吊着你,一点用都没有!你吓走多少个买主了?早知道就应当把你拆开,器官一个个割下来再卖掉!”   巨大的移动铁笼上,那浸透了斑驳血迹的布料掀开了一角,露出了笼内背对着他们的一个强悍的背影。   他缓缓抬头,那血红色的眸子因疼痛而染上如有实质的凶狠杀意,锁定了摊主。   即使是远处的兰登,也被那冷意看得心底发麻。   但显然,摊主因此更加生气。   他为自己的害怕而感到恼怒,也为自己的胆怯而羞愧,于是又从一旁拿起电棒,准备狠狠惩罚这名不听话的“货物”。   这一路走来,兰登见到的大多数都是被训练得非常温和的雌虫,即使他们内心情绪翻涌,恨意如有实质地在他们精神海中翻腾,但是表面上仍然是乖顺懂事的。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被挑中,逃离这一片苦海。   而这名雌虫显然不同。   在兰登的感知里,他的精神体漆黑一片,如死一般沉寂,但在最深处,竟仍然有一团白光在温和地逸散。   这意味着,虽然这个雌虫一看便非常危险,眸中杀气非常可怖,如有实质,让人浑身发冷,但内心底色却是纯洁的白。   看到他脊背挺直,那摊贩显然气得狠了,又踢了笼子一脚。   那锈迹斑斑的笼子和那变形的枝桠插入了他的血肉,他倒了下来,脊骨被电棒狠狠击打,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令人听了牙酸。   可即便如此,他竟然只是在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就沉寂了下来。   他确实很能忍痛。   兰登加快脚步,朝前方走去。   他想,与这样可怖的疼痛相比,或许,只要小心的禁锢住他的手脚,他应当很能容忍一个新手为他包扎上药时所犯的一些低级错误。   “呸。”   兰登听见那摊主唾了一口,嘟囔着:“这些日子给你花的医药费都抵不上卖价了。”   随着兰登的靠近,那只雌虫渐渐锁定住了他,那眼里的凶狠和杀意仿佛要溢出来,让人看了不由得身体发紧。   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往前走去。   但兰登真正站定之后,却发现那只是雌虫气场太盛给自己造成的错觉,真实情况是,他的眼底满是茫然。   他的眼睛蒙着一层薄薄的翳,些微的光透过他的眼折射进来,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   自己在他眼里可能是光,也可能只是一团热源。   只要不是针对他的杀意就好。   “劳驾。”   兰登的声音温和而清脆。   那摊主诧异地转过身来,看到兰登彬彬有礼地询问:“我能买下这只雌虫吗?” 第2章   “什么?”听到竟有人问价格,摊主格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晃了晃触须,看了看自己手里这倒霉玩意儿,糟心极了。   大部分沦为奴隶的雌虫都懂得伪装,装出一幅温柔和顺的样子来,想要为自己寻摸一个合适的买家。   对于一些有庄园的雌虫地主来说,这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但是这一只虽然体格健壮,但是脾气贼大,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货色。   即使有虫过来询价,这虫杀气腾腾的眼睛和桀骜不驯的样子也让一些武力值不够的虫骇得不轻,扭头就走。   毕竟人家是买奴隶的,不是买祖宗的。   不知怎么搞的,这只雌虫体内毒素堆积严重,伤口也遍布全身,正常来说根本无法通过自我机能自愈。   格雷想过好多次把这只雌虫安乐死,腾出笼子来卖一批新货,但一直没下手。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格雷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不打算供着这位祖宗了。   反正这只雌虫身体机能坏的要命,很快就会死掉,如果今天还没有卖出去,就把它扔到卡布十东边的垃圾场自生自灭。   但没想到,他的运气这样好,竟然真的有虫还愿意来买这样的一只废虫!   格雷的眼神从兰登身上划过,从那叮叮当当的金属环佩和干净整洁的法袍可以看出,这是一只来自圣殿高等级雄虫。   这位雄虫的信息素非常香甜,他能闻到非常明显的月季香味。   这是一位慷慨的雄虫阁下!   他一点都不主动收敛自己的信息素,这样主动地释放善意,加上他身边竟然还有配枪的警卫守护,这让摊主格雷一下子放低了姿态,几乎是战战兢兢地问道:   “阁、阁下是需要雌奴吗?售价…仅需一星币!”   啊,就是这个价钱,他还担心有些报高了!   因为这破烂不堪的雌虫身上血呼拉嚓的,像是永远不肯臣服的凶狠狸猫,根本不适合买回家做宠物。   他攥住锁链将他拖到笼门口,想要捏住雌虫的下巴,给买主看看,却遭受到反抗。   残破的身体与铁笼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格雷看到他这样不给面子,当着兰登的面狠狠给了他一棍。   格雷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有雄虫阁下愿意买下你,不感激涕零不说,还这样不识抬举,瞪!你再瞪一个试试?”   兰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雌虫倒了下来,尘灰四溅。   一幅图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图中的雌虫,身型高大,军装笔挺,阳光打在他的发丝,给他的金发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与面前的这只羽翅断裂,浑身浴血的雌虫截然不同。   他神情温和,唇角微微勾起,手里还牵着一名幼小的雄虫幼崽。   雌虫揉了揉幼崽毛茸茸的脑袋,牵着他在石子路上往前走。   一幅非常温馨的画面。   然而此刻,他被摊主狠狠踩入到肮脏的泥土里,几乎黯淡了眼底最后一丝希望的光。   他闭上眼。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在肮脏的土地上溅起了一朵尘花。   “别踩了!”   兰登攥住摊主的手臂,径直朝他手里塞了一枚犹带着体温的星币。   “这只雌虫,我买了。”   “啊,阁下,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摊主捧着这枚星币,像是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就算是一枚星币,也总比血本无归好。   说实在的,要是买主不是一名圣殿的雄虫,他巴不得立即脱手。   可现在那雌虫躺在那儿,似乎生机全无,摊主格雷都疑心他已经断气了。   欺骗雄虫可是大罪!   为了避免自己后续的麻烦,格雷滔滔不绝地劝告:   “他身体机能残破,即使是一只高等种,拥有不错的自愈能力,但后续的修复肯定还要花掉一大笔星币……”   但这只雄虫似乎铁了心要买。   “好吧,好吧。”   摊主收下钱,随即殷切地说道:“既然您真的打算要,我给您打包一下,也好方便您运回去。”   他从身后掏一个纸箱子,然后戳两个洞,好让雌虫能够有空呼吸。   兰登感谢了摊主的好意。   他把那只断了翅膀的雌虫翻过来,手指小心地搭在他的手腕上。   脉搏虽然微弱,但好歹还能感受到。   但他没有选择纸箱,而是到隔壁买了块白色毛巾。   兰登把他包起来,像是抱着一只濒死的、即将被扔掉的狸花猫,小心地带回了家。   **   等兰登到家的时候,他感觉到拎着的躯体好像已经要凉了。   兰登手指抖了抖。   情况很不妙,雌虫已经进入了一种失温状态。   他的呼吸也有些微弱,几乎难以感知得到。   在兰登没有想好是直接把他转送到公墓埋起来呢还是送到火葬场烧成灰的时候,他的肌肤重又变得温暖了起来。   确实……生命力很顽强。   确定这只大号雌虫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之后,兰登迅速行动了起来。   星际雌虫从来不去医院,都是自己随便吃点药治一治,然后靠着强大到变态的自愈能力硬熬,熬得过就恢复正常,熬不过去就直接回归虫神的怀抱。   但是星际有和医院无异的圣殿。   兰登从圣殿给他们配备的各色物资中翻出了一批药品和保健品,准备先在这名雌虫身上用用看。   兰登打开了一瓶消毒水,想要给雌虫的伤口进行消毒处理。   他拖来两张小方桌,拼到一起,然后在矮桌上铺好两层一次性护理垫,这才把这只雌虫放了上去。   他的情况着实不妙,新鲜的伤口流了许多血。   护理垫白色的纤维表面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随即沉淀出棕褐色。   衣服已经烂成了碎布条,甚至长在了肉里,不过勉强可以蔽体罢了。   兰登拿出园艺剪刀,三下五除二就去除了他身上这些阻碍,而雌虫的身体也展露了出来。   然而雌虫的情况远比他预想的更加糟糕。   兰登拧眉,想要将浅表的伤口用碘伏消毒,但是显然,这样的处理不仅麻烦,而且作用不大。   他身体满是泥污,伤口也深浅不一,必须先进行清洗再消毒,否则仍然会有感染的风险。   他得先帮这只脏兮兮的雌虫清理一下。   **   兰登来到了浴室,给浴缸放满水,等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他才来到客厅,艰难地抱起那只被注射了昏睡药剂的雌虫,把他搬进了浴室。   因为没掌握好角度,他的脑袋不小心浸入了水中。   突然溺水的滋味肯定说不上好,雌虫挣扎了两下,手指本能地扣住了浴缸边缘,并剧烈咳嗽起来。   兰登赶忙托住他的后颈,好让他能够正常呼吸。   很快,雌虫平静了下来。   “做得不错,兰登。”   看到他的脸色恢复红润,兰登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   兰登取下了覆盖他半幅脸孔的止咬器,惊讶挑眉。   在生死边缘徘徊时,兰登也匆匆扫过他的容貌,知道或许他棱角锋锐,气质不差,却没想到这破破烂烂的止咬器下,犹带着红色勒痕下的面庞是如此艳丽。   虽然他不是纯粹的颜狗,但是如果每天面对这样一张令人感到赏心悦目的脸,心情似乎也会更舒畅一些。   兰登把他的手铐锁在窗台上,好让他支撑住身体,勉强坐在浴缸里。而另一手拨动着水花,好让水流从他的颈下流过。   在转交给他的时候,摊主毫不犹豫地给他注射了过量的镇静针剂,所以此刻的雌虫睡颜恬静。   他微微垂着头,浅金色的发丝虬结,兰登给他的脑袋上打上泡沫,耐心梳理开那些纠结在一块儿的断发与杂草,然后细致地用花洒给他冲洗干净。   水很快变得浑浊。   直到最后一次换水时,泥灰的痕迹才全部消失不见。   清澈的水波中,雌虫身体的全貌也展露了出来。   他很瘦,身上仍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健美,紧实,似乎与人类无异。   但与健康的躯体不同的是,一道道或新或旧的伤痕蜿蜒错折,层层盘踞在他的躯壳之上。   有的是仍是淡粉色,像是新伤。   有的已经结痂。   而从他背脊下那棕褐色的一道深可见骨的横截面可以看出,他的翅膀曾被残忍地齐根剪去,现在只剩下一片残破的翅芽。   很多虫族的翅膀不仅漂亮,还有很强的药用价值,甚至可以给同族雌虫改善基因。   要花多长时间才能重新长出翅膀来呢?   或许永远也长不出来了。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兰登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   简单的清洗之后,就可以开始治疗了。   兰登轻车熟路地戴上了医用手套。   他认为自己算得上是一名医生。   虽然还在实习阶段,针对的也不是人类——   对,他的专业是动物医学,迄今为止,他做过最大的手术就是给各种流浪猫狗绝育。   给人、或者说虫族进行清理,还是第一次。   当然,因为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出现,兰登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工作。   双氧水、生理盐水、纱布和止疼药剂被摆成了一排。   大些的伤口他先用生理盐水冲洗,最后用倒满了药剂的纱布固定住,引流脓水。   针对小的伤口,他便用棉签小心翼翼地将卡在肉里的砂石擦出来,然后用酒精消毒。   这一步会有点痛,所以他的处理很小心。   这着实是一项大工程。   好在兰登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在太阳落山之前,所有体表的伤痕被包扎完毕。   兰登换了一副干净的手套,一颗颗摸过他的牙齿。   雌虫的口腔温暖湿润,他的牙齿也很整齐干净。   但咽喉深处非常红,像是被强行灌下了烧灼的药物。   怪不得他在被那样严酷对待的时候都不发出叫喊。   原本兰登以为他很能忍痛,现在才发觉,或许是他的声带受到了损伤。   做完这一切,兰登将他抱到了小床上,盖上被子。   这房间很安全,圣殿的窗户护栏都是用秘银制作的,是这世界上最为坚硬的物品。   兰登就在隔壁,如果雌虫醒来,不小心弄出的的声音也一定会叫醒他的。   兰登伸了伸腰,简单洗漱过后,累得躺倒在床上。   睡眼朦胧中,他下单了一批新的药品,还购置了一个小型家用内部扫描仪。   摊主说他的内脏也有点“小”问题。   这是他买下的第一只雌虫,他得好好维护他才行。 第3章   第二天一早,兰登醒来后,第一时间去查看了雌虫的情况。   他闭着眼睛,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显得安静又祥和。   伤口已经开始恢复,没有新鲜的血液再流淌下来了。   兰登摆好矮桌,铺好蓝色的一次性桌布,然后开始组装扫描仪。   虫星的科技发达,这台家用扫描仪小巧但便捷,通上电之后,随着“滴——”的一声,很快扫描仪便发出了一阵稳定的可视蓝光。   兰登把雌虫搬上检测台,将可视蓝光对准了雌虫的胸膛,然后按下开关。   随着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扫描仪上下滑动之后,可视屏上就出现了一幅清晰的全身图像画面。   扫描结果显示,他的五脏六腑的情况也十分糟糕。   脏器严重受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橙黄色,而脊骨也多处错位,骨头上隐隐还有裂痕。   兰登把他翻过身去,托住他的脑袋,轻轻放在桌面上,手指按上了他的脊骨。   他已经很瘦了,背上只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但正因如此,趴伏着的他身上如山峦般起伏,衬托得脊骨非常流畅漂亮。   兰登按照光图的显示,一节一节捏下去,帮错位的脊骨复位。   最后,戴着白色塑胶手套的手指带着一点凉凉的温度,停留在他的腰上。   一些碎片状物体深深嵌在他的身体内部。   兰登放大图片后发现,竟然是一些不规则的菱形碎片。   显然,这不是雌虫自己能长出来的东西,而是被用某种暴力方式对待后糟糕的遗留物。   兰登紧紧皱起眉头。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他拿出镊子,小心观察,并尝试着将那些东西取出来。   可就在他尝试探入的一瞬,身下的躯体突然绷紧,像是一条失水的鱼一般弹动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与此同时,一幅可怖的场景爆裂开来,顺着剧烈的精神海冲击,径直撞入到了兰登的脑海。   ……   兰登看见了一群荷枪实弹的军雌,呈包围态势,将这只雌虫层层围困住。   从肩章可以看出,他们的军衔并没有这只雌虫高。   这只金发雌虫被限制住活动范围,已经在精神力狂暴状态下呈现出半虫化的姿态。   坚硬的护甲护卫着他的身体,精神风暴如刀一般肆虐。   战斗形态下,他的透明翅膀比钢铁还要坚硬,子弹落在上面划出一道道耀眼的火星。   无疑,这只雌虫是无比强大的。   那些雌虫们脸上爬满了恐惧,在他剧烈的精神风暴中战栗,如丧家之犬一般寻找掩体躲避。   他们藏在暗处,一个接一个地朝着他开枪。   他单枪匹马,精神的风暴随着体力的消耗而逐渐减弱。   激光武器在他身体上烧灼,翅膀被切下,而肌肉如被熔岩烤化一般爆裂开来。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画面中心的雌虫渐渐半跪下来,他如一颗钉子一般钉在这满目疮痍的大地,但是已经渐渐失去反抗的气力。   躲藏着的军雌们从掩体后慢慢探出头来。   在确定他失去反抗能力之后,他们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蜂拥而上,要将他分食殆尽。   他们唤来卡车,不知道要将他运到什么地方去。   在把他送走之前,一名炸瞎了一只眼睛的雌虫开始了他的报复。   玻璃瓶在雌虫的脑袋上被狠狠敲碎,那些碎片飞溅,引来了所有虫的目光。   而那副狰狞的面孔之下,碎裂的断口狠狠怼入了他的生殖腔。   ……   画面的波频开始减弱。   显然,这只高等种的意识渐渐回笼,他筑起了精神的堤坝,让雄虫不能轻易窥视他的心音。   他的身体颤抖着,发丝颤抖着,缓缓抬手,喉咙里发出了难受的呜咽声。   但是药物的作用使他根本无法睁眼。   他喉间呼噜噜的声响越发明显,像是病弱的雄狮针对入侵者发出自己最后的警告。   “放松……”   兰登想要轻拍他的背脊安抚。   此刻,那深黑色的漩涡开始扩展,带着极高的不稳定性,想要疯狂扩张。   这是恐惧的具像化体现。   他有些应激。   精神海的暴动像是一个漩涡,似乎毫无区别地想要拖拽住在海边的旅人,陪他一起沉入到那一片暗沉深蓝的海洋里去。   “别怕……”   兰登对这只雌虫的提前醒来也感到意外。   他放下了冰冷的工具,柔声安抚着他的情绪:“只是做个检查。”   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雄虫的声音带有奇异的功效,即使他不想也不愿相信,挣扎的幅度却不由自主地些微减弱了。   与此同时,镇静针剂径直注入到他的手臂肌肉中,雌虫瞬间变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呼吸仍不均匀。   兰登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滴,若有所思。   这就是高等种的精神力威压吗?   即使他半死不活,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在他准备苏醒的那一瞬,也让他犹如被深渊巨物紧紧盯上一般,出了一身冷汗。   门外响起了门铃。   兰登再次检查了固定链,然后将手套扔进了垃圾桶,又简单整理了一下客厅,这才开门将他的好伙伴迎进来。   **   “嗨,兰登!”   菲尔德热情极了,他将自己买的一堆食材放下,然后在客厅探头探脑地寻找。   “听说你买了一只雌虫?我的老天爷,两个月了,你终于想通要融入虫星了吗?”   没错,他们都是顶着雄虫名号的地球公民。   就在两个月前,兰登和菲尔德在拐角相撞,陷入了眩晕。   他们醒来后发现,二人被同时选中,来到了这比地球科技发达数倍的“虫星”。   他们在虫神雕像的掌心醒来。   面面相觑之下,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群人欢呼着带到一座圣洁的城堡,成为了新加入圣殿的两只“雄虫”。   他们开始拥有神奇的精神力,能够感知雌虫的情绪,收到低等种的祈愿与心音,简直就是神的具象化体现。   但这个世界对“雄虫”并不是全然的追捧。   原来,虫星的性别比惊人地失衡,雄虫因稀少而珍贵,担负着繁衍后代的重任。   结婚,是每一个珍贵的雄虫必须完成的任务。   你可以拥有一名雌君和无数雌侍和雌奴,但是绝不允许一直单身。   作为一只初来乍到的“D级雄虫”,圣殿贴心地呈上各大军团的代表性雌虫供兰登挑选,可兰登看着自己收到的十名婚配对象,直接被那五颜六色的头发、神奇的口器和奇形怪状的镰刀手吓得头皮发麻。   这更坚定了他离开的决心。   他在穿越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但就算不在乎性别,也至少得是个人吧?   但雌虫军团将自己打下的数座矿产星球,能源星球和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度假星球送给圣殿,还把珍贵能源石和源源不断的星币送到他们的手中,为雄虫们优越的生活条件提供保障,显然并不是在做慈善。   作为交换,圣殿的雄虫阁下不仅需要和他们进行匹配,还要为精神海强大,在战争中遭到损伤的雌虫军官定期进行精神海疗愈,这是雄虫不能逃避的义务。   这就像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阴谋,要么你贡献出自己的繁衍价值,要么你贡献出自己的精神力量,贡献越大自主权越高,想要逃避义务,圣殿有的是办法治你。   比如闻名遐迩的“冻精”兑换库,就是为惩治不听话的雄虫而设立的,直接让你的孩子遍布全星际,将价值发挥到极限。   兰登对此感到十分头痛。   他还没有锻炼出可供精神海梳理的精神力,也不想采取献身的“治疗”方式,于是他依靠输血给圣殿安排给他的三名军雌,获得了第一个月的份例。   糟糕的是,他的“慷慨”疗法使得他声名远播,于是第二个月,兰登的名字下就挂上了十位军雌的姓名牌。   雌虫们对他血液的渴求让兰登害怕。   就像是一群蚂蝗,在等待着他的输血,如果他不想办法自救,迟早要被蚂蝗吸干。   这次购买的雌虫就是他的练习精神力梳理的实验对象。   他完美地契合自己的需要。   首先,他是一只高等种,和那些军官一样,拥有足够广袤的精神海;其次,他精神海黑得发亮,随时有精神力暴动的危险;最后,他身体损伤程度高,暂时比较弱,在梳理过程中不至于反抗太激烈,让他受伤。   更重要也是最幸运的一点是,他的拟态接近人形,让他看了没有那么害怕。   雌虫的审美是向雄虫看齐的,所以在非战斗状态,高等级精神力的雌虫拟态与雄虫相差无几。精神力等级越高,拟态就越逼真。   所以兰登推测,在犯罪之前,这只雌虫的等级应当不低,或许是一只A级雌虫,能达到军团中校级军官的战力。   他只需要和这一只雌虫处理好关系,治好他,然后在治疗过程中学到更多精神梳理的方法和技巧,他就可以完美地应付那些高等种了。   “哎,兰登,我觉得你就是想太多了。”   菲尔德自顾自来到厨房,翻出了兰登自己炸的那一锅薯条。   虽然已经冷了,但味道确实很不错。   喝多了虫星精心为他们调配的营养糊糊,菲尔德就无比感叹,幸亏有这样一名老邻居和自己一同穿越,否则他真的为自己的胃感到十分委屈。   “我觉得精神力没有太多必要修炼。来一次深层交流,比什么梳理方式都要强。   而且,不瞒你说,就算你很挑剔也没有关系。那些雌虫很好哄的,只要搞定其中一位,他就会自觉自愿地把你和其他雌虫的约会机会全部买下,根本不用你操心太多。”   兰登不置可否地笑笑,自顾自的打扫。   显然,他无法接受菲尔德的荒唐提议。   他很快接受了这个社会的运转规则,并且,他远比他完成得更好。   兰登曾经看到过他被风掀起的门帘,他在与一名上将接吻。   他看到那名雌虫腿都站不稳地离开了治疗室,然后恋恋不舍地频频回看。   菲尔德笑的勾人,和现在这个窝在他沙发上刷刷啃薯条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但兰登必须承认,他身上那种慵懒随意的感觉是自己怎么也学不来的。   菲尔德也一点都不避讳谈论性向。   他本来就喜欢男人,到了这里之后更是荤素不忌。   “或许你应该去体验一下。”   菲尔德舔了舔手指,把最后一根薯条吃掉。   他促狭的朝着兰登笑着。   他来这里的半个月之后,就与一只看的过眼的雌虫为爱鼓掌了。   他研究过,雌虫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但捏捏他们很漂亮的翅膀和触须,有时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令他感到奇异。   “或许我们真的是一只雄虫。”菲尔德这样说。   他盯着兰登,带着蛊惑和笃定的语气:“真的,你可以去试试。” 第4章   “我不想忘记我的来处。”   兰登抬起眼:“你忘了吗?我们说过要一起回家。”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散发出坚定的光芒,不由得让菲尔德晃神。   “回家。哦,对的。”菲尔德从沙发上坐起来,慢慢挺直脊背,看上去终于有了正形。   “我不勉强你,我的朋友,我只是不想让你在这个异族星球活得太累,获得一个高等级的雌虫会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便利。”   他将桌面上的一大袋东西拿出来,有很多都是兰登自己在集市没办法寻摸到的“珍惜物资”,比如可可豆。   “这是我让格莱斯给我找的,他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菲尔德炫耀地抛了抛,高兴道。   “那我是沾你的光了。”兰登打开杯盖闻了闻,确实是高品质的可可豆,味道也十分醇香。   “不不不,是我沾你的光。”   菲尔德讨好地笑道:“兰登,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好想喝一杯热巧克力!”   这个倒是很简单。   兰登放下手头的事情,去给他磨豆子。   菲尔德在客厅百无聊赖地等待,然后翻开了兰登正在阅读的精神力梳理书籍。   他们通过智脑很容易便掌握了虫星通用语,但是了解一门知识和掌握一门技能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   这些用全新文字书写的教材和他们母语是有着本质区别的,所以菲尔德看了两页便开始有些犯困。   “兰登,这些知识太难了!”   菲尔德晃悠到了厨房,坐在吧台撑着脸:“你打算怎么锻炼你的精神力?用你带回来的那只雌虫吗?”   “是的,如果他愿意的话。”兰登给煮好的热巧克力里添上牛乳和糖,然后递给菲尔德。   热可可还是滚烫的,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兰登的容颜。   菲尔德突发奇想,想看看兰登买回来的那只雌虫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想要到内室看看,却被兰登拒绝了。   他坚定而温柔地把手挡在门前。   “菲尔德,现在不太方便。”   兰登微笑道,“我并不认为他是在糟糕状态下可以用来随意观察或者评判的宠物。”   “好吧。”   菲尔德嘟囔着妥协。   他对雌虫并不是很感兴趣:“你总是这样。”   很快,一杯热巧克力就喝完了。   菲尔德站起来,向兰登告辞。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邻居喜欢安静不被打扰的生活,而他恰恰相反,他更喜欢自由自在地探索这个全新的世界。   “下午我约了格莱斯,他准备带我去菲尔德星球看看。”菲尔德也挺兴奋,这是他拥有的第一颗以他名字命名的星球。   为了答谢这份昂贵的礼物,他自然也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菲尔德给了兰登一个飞吻:“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我完全掌握了虫族社会运转的规律,我的雌君很强大,他可以给你适当的庇护。”   他朝兰登眨了眨眼:“当然了,等你的精神力强大并熟练掌握疗愈技巧之后,说不定我们都可以成为虫族社会的顶层阶级。”   兰登送走了菲尔德。   对他来说,是不是顶层阶级没有什么区别,他想要的是回家。   而位于雅各布星球的主圣殿是他们能回去的唯一通路。   兰登查了很多资料,最近虫星出现了很多“天降”雄虫,他们散落在星球各地,但是因为通讯的严格限制,这些雄虫只能生活在圣殿,彼此之间并没有联系。   他们就像是被某种力量指引而来,在虫神像之下诞生,然后被送往圣殿,成为一名尊贵的“囚徒”。   神像每十年进行一次星际巡游,现在已经从克雷德星球离开,下落不明。   但一年后,神像便会回归到雅各布神殿。   雅各布是一颗S级星球,那是高等种聚居的主星。   他们这两只被评级为D的雄虫是根本没有资格进行星际跃迁,到达那样的贵族星系的。   只有成为治疗能力超群的圣级阁下,才有机会前往主星的圣殿深造。   兰登转身回到室内。   他必须好好参透精神力治疗的奥义,然后尽快获得前往主星的通行证,靠近那一尊神奇的虫神像。   **   兰登坐在客厅,他安静地阅读着,沉浸在他完全没有体验过的新奇世界。   书中说,只要集中精神,雄虫可以很自然地捕捉到雌虫逸散的精神力波动,从而感知到他们的心音。   他们精神薄弱或情绪波动剧烈时,精神力的堤坝也会失守,雄虫甚至能进入到他们的精神图景。   只要顺着他们的想法,将心中的愿望变成现实,他们的精神海波频就会趋于稳定。   “实现愿望……改造环境,安抚恐惧……”   兰登一页页翻看,还适当地做着笔记。   他有点懂了。   比如说,大多数军雌的恐惧来源都是战场,他们可能曾经无望地等待救援,可能曾经被俘虏,被敌军折磨,这是他们精神海深处埋藏的创伤。   将伤口挖出来,然后清洁上药,告诉他们还有其他的可能,给他们许以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美梦,正面的、积极的、相信的力量,能帮他们挥去阴霾,带着信心迈向明天的征途。   这要看雄虫的手段是否强悍,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搭建一个足够真实、让雌虫愿意相信的结局,非常考验雄虫的临场应变能力。   这确实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但是实际操作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兰登还一无所知。   来找他诊疗的雌虫军官们都高高筑起了严密的精神堤坝,他顶多能听到几句关于他外貌的赞叹,看到为得到诊疗机会而兴奋的橙色精神体。   他很难突破那一堵高墙,窥见他们的真实意图,只能看见目的鲜明的“求偶”意愿。   所以这就是圣级雄虫很少的原因。   然而,他的耳边却听到了一道趋近于无的心音。   “……渴。”   “……想要水。”   兰登将书本啪嗒一声合上,立刻端上一杯水来到了浴室。   雌虫仍乖乖躺在用矮桌拼成的简陋手术台上,别说醒来,连眼睫都没有跃动一下。   但是他的心音却又无比强烈。   兰登将他扶起来一点儿,将水杯抵住他的唇。   他却紧紧地咬住牙,不肯接受半点馈赠。   兰登有些茫然。   然而,像是一团乱麻的精神力波频里,有一段最为活跃,兰登攥住了它,尝试着将自己融入进去。   这也是他第一次“入侵”他人的精神海。   兰登走进了一间无比黑暗的房子。   墙角蜷缩有一名雌虫,他伤痕累累,用仅剩的一片残破的翅膀护住自己。   似乎感知到自己的靠近,雌虫拱起脊背,显然是进攻的姿态。   然而身体却被手铐和脚镣牢牢限制住。   兰登无法前进,像是被一层透明的墙阻隔住一样无能为力。   他对这样的情况感到有些新奇。   就像是在玩一个全息全景游戏,而通关成功的要求就是,让面前的雌虫喝下一杯水。   兰登想,这应该很简单。   他拿着水杯向前,却看到雌虫猛地抬头,外溢的暗黑色精神力团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简直要把他整个都给囫囵吞噬掉。   【该死的……雄虫!】   【滚开!!!】   他不配合的姿态十分明显,伤口因为他的挣扎而呈现出迸裂的趋势。   兰登有些牙酸。   他……不痛吗?   在外面的世界,他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给他上药包扎好的,雌虫这么一动,仿佛让他之前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不知道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有多大关联,看来得找时间试验一下。   他走上前,想要把水递给他,却没想到雌虫的反抗无比剧烈,精神图景瞬间化成了碎片。   兰登被挤了出来。   看来是精神海接受了,行为才会有所改变。   他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无论兰登怎样好言相劝,他都不会接受。   兰登直起身,黑色的眸子里划过沉吟的光。   那如果,他认真地扮演好一只雌虫认知里的雄虫,他的精神防线会有所松动吗?   **   他再次进入到了雌虫的精神图景中。   漆黑的房间里雾气翻涌,包裹着房间最中心的雌虫。   “想要水吗?”兰登晃了晃手里的水杯。   雌虫抬起头。   他盯着那一杯水,喉结上下滑动。   然后他把头深深埋进了臂弯。   “咔嚓!”水杯撞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雌虫不敢置信地抬起眼。   他挣了挣身体,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水……”   他可惜地望着那波动的水洼,舔了舔唇。   “不是很想要吗?”   兰登将水泼了过去,打湿了他的发丝。   雌虫舔了舔干涩的唇,水珠在他的舌尖逸散开来,凉凉的感受让他觉得舒适。   他觉得屈辱,但是身体却很诚实。   兰登发现,他可以开始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了。   他往前一步,那雌虫只是冷冷抬头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理他。   他看着兰登拿着水走进,闭上了眼。   他能预料到的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泼上满头满脸的水。   兰登开始慢慢靠得更近。   因为他一直不抬头,所以兰登握住了他的发丝。   那柔软蓬松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要揉两把,但是他忍住了。   水杯怼上了他的唇,清澈干净的水流流入了他的喉咙。   就像是在阳光下暴晒了一月的干裂麦田遇到了一场难得的甘霖,虽然他想要挣扎,但是喉咙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吞咽了起来。   兰登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微微笑着看向臂弯里安静喝完一杯水的雌虫。   真好。 第5章   兰登将他身上的纱布悉数取下,渗透性的溶液都被引导流出,脏东西已经被清除干净,现在雌虫的情况看上去还不错。   那些伤口即使暴露在空气之中,也不会再感染了。   兰登给他再次涂上药膏。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兰登想,或许很快这只雌虫就会醒来。   然而事与愿违。   在他傍晚去看这只雌虫的时候,他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了高热。   他曾经在奴隶市场那样顽强地活着,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与疫病作斗争,每一次都胜利了。   然而,他却在一只雄虫好心地照料下,发起了高热。   兰登有些手足无措,看着他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岩一样滚烫,即使给他喂了好几次退烧药,也完全无济于事。   刚沾满水的浴巾覆盖在他身上,很快便散发出腾腾热气。   他只好给他放了一大缸水,在里面加上冰块,倒上药剂,给他物理降温。   兰登把手放在这只雌虫的额头,很快,他的手心就变得灼热了起来。   被禁锢在浴缸的雌虫实在是可怜巴巴。   因为身材高大的缘故,他半蜷缩着身体,手脚都难以伸展开。   或许是烧得脑袋昏昏沉沉,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睛打开了一条缝隙。   “别担心。”兰登想说,然而,却敏锐地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焦距。   红宝石般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翳。   原来他现在眼瞎目盲,甚至难以视物,比他在精神海中看到的蜷缩的那一小团情况更糟了。   没办法,兰登请来了圣殿的主事。   **   “啊,这就是你买回来的那只雌虫啊!”   圣殿的主事雄虫带着厚厚的框架眼镜,他掀开了覆盖在浴缸上帮雌虫遮掩身体的那一块宽大的白色浴巾,上下打量了这只雌虫一番,遗憾地摇了摇头。   “你被骗了,我的孩子,这只雌虫根本就没有救治的价值。”   主事将他的背翻了过来,背上那一道伤口隐约可以见骨,离开药剂的浸泡更是微微泛白。   “他的翅膀被齐根挖去了。雌虫的翅膀非常重要,他是储存精神力的容器,也会分泌忍痛物质,增强雌虫的耐力。然而,现在他的精神力储存器被掠夺,身体里也不知道被灌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物,依我看,很难再新生出羽翼。”   主事虫摇了摇头:“他已经是一只废虫了。”   “我知道。但他现在毕竟还活着。”   兰登将那块浴巾重新归位,礼貌地请教:“真的没有让他苏醒的办法了吗?”   主事虫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但是看到兰登这样执着,不由得有些好奇:“雌虫到处都是,他死了你再去找一只就好,何必执着于这一个呢?”   “他的精神体是白色的。”兰登抬起眼,“虽然被一大堆黑色的杂乱线条包裹,但是我可以看见,在那黑色坑洼的创伤内部,他的本体是一团盈盈的白光。”   主事雄虫也有些惊讶:“你已经能看清雌虫精神体的颜色了?”   “是的。”   兰登皱了皱眉头:“我看到的大多数雌虫的精神体都是一团蒙蒙的灰,因为情绪的变化而变换不同颜色。但是他们的精神体底色都是灰白,或深或浅而已。但这一只不一样。”   兰登觉得,他或许犯了什么事,但罪不至死。   他想要救回他。   主事雄虫沉默了半晌,叹息了一声。   “好吧。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主事雄虫大手一挥,扣掉了兰登未来三个月的份例,然后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大堆治疗药剂。   “你得先给他进行一个深度的检查,确保他所有的腐肉都被剔除干净,没有新的感染源。然后,不同的部位用不同的药膏。”   每一管药膏都贴心备注了使用方法和疗效,这也是主事雄虫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孩子,祝你好运。”   主事雄虫扶了扶眼镜,给了兰登一个拥抱,然后佝偻着背离开了。   **   兰登将雌虫从浴缸里抱起来。   他很重,刚脱离水池的肌肤冰凉,然后隔着一层被打湿的薄薄布料,贴在兰登身上。   但是温度在飞快地上升,让他的耳朵尖儿都变成了绯红色。   他被放在矮桌上,现在,这长小方桌俨然成了一个手术台,而旁边的置物架中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一溜儿药剂。   雌虫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他呼吸声很粗重,而唇角却非常干涸。   兰登按照主事雄虫的叮嘱,再一次给他的伤口进行了清洁,并仔细地剔除了腐肉。   他认为已经清洁得非常彻底,然而,雌虫的眉头依然微微蹙着。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兰登脑海中灵光一现。   他终于知道自己忽视了什么。   原来,从上次雌虫短暂清醒并反抗之后,他就漏掉了那些碎片的清理。   兰登给他重新进行了扫描。   大小不一的结晶体还牢牢地嵌在他的体内,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挪动,不可自控地朝着更深处划去。   它们的边缘尖刻,很快就会划出新的伤痕。   这确实是自己的错。   兰登将雌虫翻转过来。   指尖触碰到一片温热。   他缓缓向前推进。   兰登注视着他的眉眼,绷紧了心神,预防着可能要到来的攻击。   兰登看见雌虫微微蹙起眉头。   干燥而滞涩的阻力也让他难以前进半分。   得想个办法。   看着手套上的血痕,兰登毫不犹豫地将它摘下来,扔到了垃圾桶。   **   兰登找到了菲尔德帮忙。   “什么?润滑剂?”菲尔德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啊、这,这当然是有。不过,是你自己要用?”   “不。”兰登跟菲尔德说了那只雌虫的情况,菲尔德脸上的神情显然有些失望。   “啊,是药用啊。”他还以为是其他用处呢。   菲尔德很爽快了拿出了一筐全新未开封的润滑剂,全部送给了兰登。   “不需要这么多……”没等兰登说完,菲尔德便将他推出了门外。   他挤眉弄眼道:“别这么武断下结论,说不定以后用得到呢!”   好吧。   时间不等人,兰登感谢了他的慷慨与好意之后,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手指被水光染得油亮,在灯下闪闪发光。   兰登感觉自己的手指浸泡在了火山口的温泉中。   他很快找到了第一片碎片,指尖轻轻一按,将其取了出来。   碎片已经变成了鲜红色,尖锐的边缘轻易便划破了手套。   显然,被拿出的过程很痛。   这样的痛觉唤醒了他的感知和神经。   雌虫忍不住挣扎了起来,银色的锁链与桌腿相撞,发出激烈的剐蹭,声音刺耳。   他睁大了眼,茫然地看着前方,手指扣紧。   他反抗,拼命地反抗着,银链勒紧了他的手腕,然而秘银的材料并不是现在虚弱的他所能挣脱开的。   雌虫的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嘶吼声。   像是一只警觉的大狗狗,即使是在强弩之末,也要露出獠牙威慑住对方。   挣扎了很久,他发现毫无效果之后,终于认命似的瘫软了下来。   兰登沉默地将桌腿移动时候不小心撞翻的药剂盒移远一点,然后重新摆放好。   第一次涂抹的液体已经干涸。   兰登再次挤出了一些,他将冰凉的半透明啫喱在手心捂热,然后温柔地涂抹开来。   雌虫显然很震惊,他的呼吸很是剧烈。   但是,耗尽力气的他只能把头紧紧贴在矮桌上,手指牢牢扣住桌角,沉默地忍耐着,等待着高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落下。   **   “别紧张,放轻松。”兰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像每次手术前会摸一摸那些毛茸茸的大狗,将他们的耳朵翻折下来。   和他声音的温和不同的是,他手上的动作却很果断。   兰登的手指很细长,骨节分明,他的老师说过,这是一双很适合拿手术刀的手。   他盯着扫描仪上的图像显示,手指很稳地找到了第三片碎片。   但糟糕的是,它嵌入地有些深。   兰登骨节微曲,稍微用力地抠挖,才能将它取出来。   雌虫的忍耐力有些糟糕。   但说实在的,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微微地颤抖了起来,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拼命地推拒着。   他绷紧了肌肉,原本被冲洗干净的伤口再一次爆出裂痕。   他紧实的脊背上慢慢渗透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伴随着一声痛呼,一片锥形的带血碎片被扔进了垃圾桶。   接着是第四片、第五片、第六片……   当最后一片碎片取出的时候,兰登擦了擦额头,松了一口气。   他靠在墙壁上休息了一下,室内一片安静。   身下的两层一次性桌垫都已经被染成了或深或浅的绯红或粉色,兰登将它们从雌虫身下抽走,然后开始对被不小心喷溅在墙壁上的血液和被血水染脏的地面进行清理。   桌上的雌虫一句话也不说,他沉默地听着浴室的声响。   但兰登往左边一步,他就把头转向右边一点,总是不与他对视。   而兰登却能感知到他此刻一团乱麻的思绪,和狂躁无比的精神力波动。   渐渐的,精神力的波频放缓了。   兰登将浴室打扫干净之后才发现,雌虫睡着了。 第6章   第二天一早,兰登听到与自己一墙之隔的浴室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打开灯,打开浴室门,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只猛兽扑倒。   他跌坐在地板上,后脑勺撞得生疼。   咽喉被单手卡住,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是雌虫。   他醒来了。   但是他并不害怕,虽然心跳失速,但他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手指紧紧按在伸缩链的控制按钮上。   秘银的锁链开始迅速收紧,雌虫的双手被牢牢捆在一起,双腿因为巨大的拉力而难以站立,直接被拖拽着进入到浴室,不仅将矮桌撞倒,甚至整个人都被翻转过来,束缚在了浴缸之中。   兰登从地上爬起来,咳嗽了两声。   这样的情况他早就预料到了。   就像是野性难驯的狸花猫,来到新环境之后会有应激反应,伸出爪子不小心给你挠出两道血痕,是常有的事。   正因如此,兰登并没有卸下他身上的锁链。   或许那对于他来说是镣铐,对自己来说,却是一重安全的保障。   兰登站起来,扶着墙平复着呼吸。   浴室因为刚刚的突发状况变得乱七八糟,桌椅倒了,药剂篮也被翻乱了,从雌虫身上零星的反光可以发现,他想给自己上药,所以每一种药剂都打开闻了一下。   雌虫抬起了头,用雾蒙蒙的眼睛盯住他,像是一头被暂时制服的野兽,但内心从未臣服。   兰登先把卧室整理好,将倒伏的桌椅扶正,然后轻轻绕过他,把浴缸边的小窗打开。   昨天因为他仍在发烧,所以他打开了通风器,而关掉了小窗。   雌虫已经退烧了。   他的肌肤从不正常的耀眼的红,恢复成了米白色。   清晨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还带来不知名花朵的气息。   锁链咔哒咔哒地吐出了两厘米的链条,仅供雌虫转动一下手腕。   兰登看见他微微颤抖着,波动的精神力就像是九十年代的旧电视机,吐出断断续续的画面。   他想了很多自己对他的惩罚方式。   兰登看到“自己”将雌虫淹入到装满水的浴缸里,然后拽着他的头发抬起来,让他难以呼吸。   或是将他用链条勒紧,绑在窗框上,被太阳灯炙烤。   甚至将他扔出去,装在黑色的垃圾袋里,被散发着臭味的大铲车铲走。   他给自己设计的每一种结局都让兰登看得目瞪口呆。   倒也不必这样害怕,他又不是变态杀虫狂,怎么可能这样对待他?   “接下来,我帮你上药。”   为了避免雌虫的想象力再扩大,兰登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答案。   雌虫抖了抖。   兰登看见自己拿着一管红色的药剂出现在他的精神海里。   但是因为他目不能视物的缘故,那抹剪影很模糊,像是打了马赛克。   马赛克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将药用刀子抹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涂抹蛋糕一样。   然后雌虫痛苦地在精神海中颤抖起来。   ……那只雄虫抹的是什么?   兰登没忍住掐断了那段波频,自己走了进去。   他将那片马赛克消除掉,替换成自己。   他闻了闻挤在了手术刀上的药膏味道,辛辣而刺鼻的气味立刻逸散开来!   他简直怀疑面前的雌虫得了被迫害妄想症,怎么可能有人会往受伤的雌虫伤口里倒辣椒水的啊!!   那简直比在伤口上撒盐还要恶劣!   兰登被黑色的精神力围绕着。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精神污染。   他尝试着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去改变这一切。   首先,他改变了药膏的颜色。   红色的药膏被变成了带着淡淡青草气息的绿色,原本被痛觉包围的雌虫,也像是瞬间被清凉笼罩。   他很茫然地抬起头,鼻翼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好奇自己身上味道的改变。   “上药是为了让你好一点。”兰登看到现实世界中的雌虫也开始慢慢放松他的脊背。   他终于不像是一只在时刻防范着鬣狗的受伤小花豹了。   兰登没有等他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好让雌虫了解他的情况:“你的伤口很多,最严重的分布在你的背上,仅靠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涂到的。我帮你处理你的背,如果你配合的话,大概十分钟就能处理完毕。”   这番话说完之后,雌虫显然有些诧异。   但是兰登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紧绷着的肩胛骨也开始慢慢放松了。   兰登用棉签粘上绿色的膏药,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涂到他的伤痕上。   **   这是霍尔斯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与这只雄虫正面接触。   与预想的残酷惩罚不同,他等来的不是鞭子和恼羞成怒的报复,而是轻描淡写地将他犯的错误揭过,然后给他上药。   他的手法很是轻柔,带着酥酥麻麻的痒,像是蚂蚁在身上轻轻柔柔地嘶咬,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种感觉却又飘荡到别的地方去了。   霍尔斯的睫毛颤了颤,然后低垂下来。   他已经醒来有一段时间了。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睡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下垫着干燥的软垫子,通风管发出细微的白噪音。   他已经在一座房子里了。   虽然手上仍然扣着沉重的手铐,戴着脚镣,但是,他确实脱离了那个牢笼。   他知道自己被一只雄虫买走。   虽然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雄虫的做派他是知道的。   谁会到奴隶市场买雌虫呢?这里全是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贫穷到无路可走,只能卖身的下等雌虫。   他们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被买回去之后不是在庄园没日没夜地工作,便是充当雄虫们的解闷的玩意儿。   或许雄主高兴了,就赏一件衣服让他们穿上,不高兴了便终日跪在门口,像条狗一般摇尾乞怜。   那这样的生命有什么意义?这绝不是他霍尔斯乐意接受的结局。   他宁愿死在奴隶市场,死在乱葬岗,也比刻上雌奴印章后失去自尊,终日乞求施舍来得痛快。   因为不能视物的关系,他只能透过那层蒙蒙的白光来判断时间。   眼前一点一点变亮,他也能朦朦胧胧看到物体的轮廓了。   他的鼻子很是灵敏,他能够闻出药剂的配比,所以,在给自己胡乱上药之后,他准备逃跑。   然而窗户的制作材料是秘银。   一向只有圣殿会有这样大的手笔,来保护雄虫的安全。   他的精神海因为精神力暴动的缘故满是破洞,一点有效的精神力都难以存储。   他的身体残破到连呼吸都感到又些许吃力,更别说将指甲化为利爪,划破这可笑的牢笼。   他还失去了自己的翅膀,没有办法通过通风口逃逸,那就只有一种逃离的方法留给他选择了。   大门。   他只能找机会袭击那只雄虫,然后从门口走出去。   他一直静静地等待,等待着灯光乍亮,等待着大门打开,然后攻击了那只雄虫。   或许他会被送上绞刑架,但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离开。   被惩罚也好,被丢弃也好,只要他获得自由,那便会有无限的可能。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霍尔斯屏住呼吸,脑海里如同一团乱麻,捋也捋不清楚。   他攻击了这只雄虫,对方却在帮他上药?   这熟悉的药剂味道让他清楚,这只雄虫确实没有伤害他。   里面没有辣椒水,没有可怕的让他的伤口爆裂的东西。   霍尔斯想要放松,但是却完全做不到。   他已经感受到那令虫尾椎酥麻、浑身绷紧的,带着温度的手指已经逐渐往下。   霍尔斯忍不住浮想联翩。   他究竟会怎么做?   **   兰登的精神力还停留在霍尔斯的精神海中。   他发现雌虫又开始变得紧张。   他在害怕什么?   兰登一边帮他涂药,一边好奇地看着他精神海里提前演绎的“小电影”,来决定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兰登看见“自己”将他身上的药膏刮下来。   肌肤将药膏染得温热。   他的手指是极致的冷白,上面一挑鲜艳的绿,极为耀眼。   他怔愣了一会儿,这唤醒了他昨天的回忆。   药膏被径直送了进去。   但是与昨天他的小心翼翼不同的是,今天因为有了足够的经验,加上没有那些碎片碍事,所以药膏上得非常快。   但是,为什么他的手指会呈剪刀状打开呢?这明明是一个多余的动作。   而雌虫的表情也很耐人寻味。   他似乎不是很乐意,但是也没有抗拒,精神体的颜色从炽烈的白渐渐染上一点点淡粉,像是早上的朝霞。   兰登不太知道粉色的情绪代表什么意思。   但不是痛苦的烟灰和泥黑色,那说明雌虫还是乐意接受。   兰登抽回了精神力,全心全意完成最后的步骤。   锁链哗啦啦晃动了一下,兰登按照雌虫的设想,摆成了刚刚所看到的姿势。   他的脸上有点震惊,也有半分了然。   兰登从雌虫的身上刮了一些药膏,但是还不够,于是又在管中挤了一点。   雌虫握紧了银链,闭上了眼睛。   兰登检查得很快,因为雌虫实在紧张,他看见他攥着银链的手爆出了青筋,显然他用了极强的意志力才让自己不至于哼出声来。   兰登对此表示理解,因为没有恢复好的肠壁显然很脆弱。   “过几天就不痛了。”兰登安慰道。   雌虫沉默了一下,他垂着头嗯了一声。   兰登惊讶地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他的耳朵根红了。   他停下来,想要确认这声音是不是真的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一直他只听到呜呜咽咽的话音,还以为这名雌虫的声带遭受了严重的破坏,连话都说不了呢。   “我想自己来。”   在兰登的注视下,雌虫竟然开口了,但是他嗓音有点儿沙哑,像是被沙子磨过一般。   “好的。”兰登将手指拔出来,爽快地将药膏交给他,然后贴心地关上了门。   过了很久,浴室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他打开卫生间的门,看见药膏还在原地。   “怎么了?”兰登挠了挠头:“是够不到吗?”   “……”那只雌虫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小声嗫嚅一句什么,兰登没有听清楚。   他从篮子里翻找出润滑剂,递过去推荐道:“你可以用这个,进去会更顺畅一点儿。”   “不是。”雌虫终于开口了。   “是你还没有把我的手解开。”   兰登为自己的迟钝感到非常抱歉。   他连忙调整了锁链的长度,确保雌虫能够弯曲身体。   “如果还有什么不适,你可以再找我帮忙。”兰登微笑着和他道别。   他觉得自己和雌虫友谊的桥梁因为今天的第一次交流,很好地搭建出了雏形。 第7章   霍尔斯坐在浴缸里,他眨了眨眼睛,确认那片朦胧的影子已经正式离开。   雄虫的声音真的十分具有迷惑性。   他竟然会觉得……将他买回来的这只雄虫或许很温柔。   但霍尔斯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他……已经被迷惑过一次,不能再被迷惑第二次了。   因为那好听的嗓音而加速跳动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平静,而热腾腾的血液在脉搏中涌动,然后重新变得冰冷。   霍尔斯感受着背后那深可见骨的疼痛,攥住了那一瓶药膏,一次又一次警醒自己打起精神来。   他要好起来,要让自己活下去,要让那些曾背叛过、伤害过他的人,过得比现在更惨。   红色的眸子里激荡起戾气,他拽住锁链,借助着它站起来,支撑住身体。   手心温度将药液捂得几乎要融化了。   他生涩地将手指绕到了身后,然后侧过身体,将大半的力道靠在了那根细细的链子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来,想要让自己的身体放松,然而却失败了。   脑海中是无尽的疼痛感,碎片划破黏膜带来的阴影实在太为可怖,与此同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还有那手指的温暖。   那一层薄薄的手套带来讨厌的橡胶触感,非常冰凉,总让他忍不住绷紧身体。   但忍耐过后就会好很多。   那是在无尽折磨中他唯一的一点儿眷恋。   伤口被膏体涂抹,指腹温热将它化开,他的指甲一定修剪得非常干净,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小心的剐蹭带来的刺痛。   霍尔斯胡乱地把药膏在自己身体里抹了一通,他任由自己躺在浴缸底,睁着眼睛看着头顶那团白光。   他困惑地眯了眯眼,烦躁得想要把遮掩着自己视力的白色薄膜徒手扣掉。   所以,那只雄虫到底长什么样子?   **   而兰登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发呆。   在他昏昏沉沉的时候,兰登只希望这只雌虫能醒过来,没有来得及想别的。   就像是一只濒死的燕子遇到了好心的旅人,他见到之后只想要把燕子托在掌心,摸一摸他的温度,听一听他的心跳,看看还没有救活的可能。   当然,在这样紧迫的时候,这只燕子的样貌也就无关紧要。   你不在乎他是否掉光了羽毛,是否伶俐活泼,只希望它能有正常的心跳或者呼吸就可以了。   但是,当这只燕子回转过来,睁开它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一切,并开始有精力用喙梳理它的羽毛的时候,你就会分出一些心神来观察它的容貌了。   兰登就是这样,他将雌虫领回家的时候,他浑身脏兮兮的,又破又病,让他无暇分心;但是当他将这只雌虫仔细打理干净,他就不自觉地开始将目光停驻在他的样貌上。   他很喜欢雌虫的金发。   今天他扑过来的时候,他恍然间以为那是一只金毛大狗,想要跳到他的怀里撒欢。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宠物医院实习的一段经历。   那时,医院从狗贩子手里救下的一只大型金毛总喜欢黏着他。它的行为习惯也不太好,喜欢搞偷袭,但是扑到他身上的时候尾巴摇的比谁都欢。   兰登就喜欢给他梳毛,用上毛发的光亮剂和顺滑剂,让他威风凛凛地站在宠物医院的门口,当一块金字活招牌。   在给雌虫上药的时候,他看见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发顶,照得那一团的乱发金灿灿的,让他有些手痒,想要揉一揉,或者拿上一把大剪刀剪一剪,给他吹一个造型。   那样子一定很帅气。   可惜雌虫一定不会同意。   兰登听着浴室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响,想必雌虫已经开始给自己上药了。   那一团粉色的精神力渐渐褪色,又变成了不惹人注目的白。   虽然偶有黑色的波频闪动,但情绪总体稳定,状态还算不错。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兰登翻了个身,好让自己在床上趴得更舒服。   兰登准备把他们的关系定位为“室友”。   浴室可以改造成雌虫的专属小房间,供他养伤。   虽然说是浴室,但是那里的空间着实不小。   除了浴缸以外,另一侧是单独用帘子隔开的淋浴间。   洗漱台也很大,除了摆放洗漱用品之外,还有一面大镜子,药品都放在三层的竹编小筐里。   洗漱台和浴缸之间,还有一片足够大的空间,现在正拼着两张矮方桌,只要铺上两层软垫,就可以暂时充当雌虫的床铺。   更何况,浴室还有一扇小窗,可以透过窗户欣赏花园的风景。   最近鸢尾花开得很盛,如果采点花来装点一下,这一居室住起来是很舒服的。   想到这儿,兰登不由得有些可惜。   现在雌虫是看不了风景的。   他的眸子明明那么漂亮,像是宝石一样,却被蒙上了一层翳。   像是明珠蒙尘。   不过现在兰登暂时还找不到很好的方法帮忙医治。   不过小猫眼睛发炎脓肿的时候,滴眼药水有用,不知道他的眼睛能不能用同种方法治疗。   他的室友安静地过分,只要兰登不去打扰他,他就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弄出一点儿动静。   但是现在已经将他带回来几天了,他还粒米未进。   或许他需要吃点东西。   **   兰登来到厨房,寻思做点病号饭。   但打开橱柜,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箱圣殿配发的营养液。   虽然兰登很不喜欢圣殿的营养液,但是不得不说,对于一个病号来说,这是最好的营养补充剂。   它的味道不好喝,但是不至于难以下咽。   据兰登观察,很多本土雄虫除了圣殿配发的营养剂之外,其他的俗物一概不会入口。   他们说,喝营养剂能保证身体的绝对洁净,省去很多不雅的生活琐事。   兰登将营养剂倒在碗里,搅匀后加热,然后加了少许糖来调味。   这也正是雌虫所需要的。   他敲了敲门,在听到锁链的响动之后,雌虫慢慢走过来了。   兰登默默等待着,对待一个病人,他一直有足够的耐心。   门打开了一条缝。   门后的雌虫看起来有些茫然,显得跌跌撞撞的,手指还紧紧扣在门把手上。   “有什么事吗?”雌虫把大半身体掩藏在门后,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浴巾,可以看得出他系得很匆忙,废了很大功夫打了一个蝴蝶结。   但是浴巾的开叉在侧边,遮遮掩掩的,效果并不算好。   他原本应当是躺在垫子上的,因为床垫上有些褶皱,还带着药膏融化的痕迹。   兰登将托盘递给他,他嗅了嗅,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这是给我的……食物?”   “是的,我想现在你喝点流食,对肠胃比较好。”   “谢谢。”雌虫沉默了一下,他端着托盘没有动。   他在等兰登转身离开,然后好让自己关上门。   兰登的目光从他还散发着淡淡药剂香味的肩膀划过,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   或许他知道雌虫一直躲起来的原因了。   ……他考虑到了很多,但是独独忘记了给雌虫购买新的衣物。   **   雌虫刚被带回来的时候很脏,兰登在花园里就帮他消了一次毒,然后将他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那本来也不能被称作“衣服”,那只是一些勉强可以蔽体的碎布片而已。   于是趁着里面的雌虫吃饭的间隙,兰登打开了星网,决定给他挑选一些衣物。   雌虫的衣服很多款式。   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像是在地球被称为“头顶一块布,全球我最富”的阿拉伯国家服饰。   因为等级严明的缘故,种族特征越不明显,就意味着他们的血脉越纯净,等级越高。   这些冰丝面料制成的宽大衣服不仅可以最大程度地遮盖住身体,掩饰自己的种族特征,还能遮风挡雨,让肤色变得更加白净。   另外,圣殿雄虫就是统一带兜帽的白色法袍,秉持着雄虫的一切都值得追捧的原则,这样的服饰最受雌虫们的欢迎。   兰登摸不准这只雌虫的喜好,于是挑选了许久,准备下单一两件宽大的白袍,等到付款时,却尴尬地发现,因为购买药剂,主事直接将他的余额已经清零,还倒欠圣殿五百六十五星币。   这个严酷的事实给了兰登沉重一击,他飞速地盘算了一下家里的物资还够他们两个使用多久,然后头痛地发现,他必须尽快去挣些外快了。   但这件事情也不能急,兰登准备等他和这只雌虫再熟悉一点,就将精神海的梳理问题提上日程。   兰登从衣柜里将自己的备用法袍拿了出来。   这是他来到圣殿之后,圣殿的掌事给他配备的,一共七套,除了配饰不一样之外,其他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兰登一直是穿一次洗一次,这七件衣服都被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和新的一样。   他将法袍搭在臂弯,敲了敲洗漱间的门。   锁链的叮铃声又慢慢靠近。   虽然雌虫看不见,兰登还是露出一个友好的笑脸。   “或许你需要一件衣服。”兰登说。   雌虫动了动鼻子,失去焦距的目光缓缓地锁定了他的臂弯。   “怎么了?”兰登有点疑惑,但是他想起来,自己曾经有个室友也总是这样,他喜欢问自己借衣服,但是每次借之前都要问他洗过没有。   兰登觉得或许这就是有洁癖。   虽然他认为这只雌虫应该没有那样的毛病,就算有,也应该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但是出于尊重,兰登多解释了一句:“这是我洗过的衣服,才穿不久,还很新。”   雌虫缓缓地点了点头。   但是兰登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精神体如风一般迅速朝着他的身侧扫过,变成了沉沉的晦暗颜色如龙卷风一样卷集起来,似乎在暗暗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攥紧了那一件袍子,然后狠狠关上了门。   **   霍尔斯靠在门上,脊背上一片冰凉。   他就知道那只雄虫没有那样好心。   他竟然拿着带有他信息素的袍子递给自己。   确实,他是瞎了,但是这不代表着他失去了嗅觉。   这还是一场交换。   甜甜的营养剂的滋味还遗留在口中,但他却仿佛在舌尖品尝到了苦涩。   这得到的一切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呢?   或许,他治好自己,只是为了用起来更加方便。   但是,他的伤口还没有恢复完全。   霍尔斯绷紧了身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   信息素贴紧了肌肤是会强制发.情的。   只需要两个小时。   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了。 第8章   兰登刷着星网,在查找跟眼睛治疗相关的资料的时候,却总是感觉隔壁房间的精神体明明灭灭,像是广场上调了自动播放的彩灯,不停转换着颜色。   他有点好奇原因,但是又不好冒昧去打扰。   偷偷溜进精神海里看一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兰登一个鲤鱼打挺,偷偷摸摸来到了门口。   精神力梳理是有着距离要求的,越近,梳理的效果就越好。   所以随着兰登的靠近接收的信号从袖珍的十二英寸黑白小电视,渐渐变成了变成了液晶显示屏,最后变成了一片干净宽敞的VR全景空间。   雌虫是清醒着的,想要绕过一只清醒的雌虫,捕捉他的心音,入侵他的精神海,按理来说会很困难。   按照传统的雄虫培训课程,他们得先根据精神体来判断雌虫的情绪,然后渐渐引导他们表达自己沉积已久的痛苦执念,在他们陷入回忆无法自拔的时候,精神图景会得以具象化地显现。   雄虫可以在此时通过肌肤的接触,比如握手、抚摸额头,给予拥抱等方式,让自己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他们的精神图景中,进行针对性的调理与安抚。   但对于绝大部分雄虫来说,想要让雌虫放松心防,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精神海非常脆弱,只需要改变一点儿,就会对雌虫有着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所以前来诊疗的高等种们都筑起了高高的精神堤坝,防止自己心音的外泄。   但这只雌虫的精神海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他曾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允许了兰登的进入。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精神海对这一抹熟悉的精神力没有半点排斥,反而还欢欣鼓舞地迎接着他的到来,将整个精神图景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   雌虫乖得很,他穿上了那件法袍。   与兰登曾见到过的被围攻时候的狠厉决绝不同,套着白色法袍的他看上去更加慵懒。   他没有扣上扣子,而是任由他敞着,只在腰间系上一根飘带。   他身材锻炼得很好,虽然肌肉层已经很薄,但是看上去仍然紧实,六块腹肌若隐若现,像是豆腐块一样排列整齐。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不仅没有让他虚弱,反而使他带着一种破碎的、花朵开到荼蘼的凋零美感。   兰登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惊艳。   他有点羡慕雌虫的身材。   同他比起来,自己皮肤更白一点,虽然肌肉一点儿不少,但是显得比较清瘦。   不过,脸颊上带着一点薄薄的婴儿肥,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这也让他显得更软更好捏。   平时在学校,不管是学长学姐还是学弟学妹,总会因为他的长相觉得他年纪更小一些,不自觉地多照顾他一下。   但是实际上,他只是看上去比较显小而已,思想是很成熟的。   兰登觉得,他可以在虫星向这些雌虫取取经,将自己的身材锻炼地更好一些。   此刻,精神海里的雌虫正躺在浴缸里,他身后新出现了一根根秘银材质的长杆,像是长在地上的一面巨大的监牢,在黑色的雾气里,若隐若现看不到边缘。   他从浴缸中站起来,先是将笼子晃了晃,然后朝着两边用力掰。似乎在设法将那些铁柱子割断,然后逃离。   然而秘银哪里那么好掰断呢?它是最好的限制材料,虫星关押死刑犯的监狱全是秘银打造的。   费了很大工夫,他也不过才将那金属掰弯了一点儿,连脑袋都无法探出去。   或许,这代表着他现在的处境?他不希望总是被困在这间小屋子里,但是却又没有能力离开?   兰登想了想,决定帮他一把。   精神力从脚下流淌而过,漫入了那些金属。   对雌虫来说难于登天的硬质材料,在兰登面前却顺服得可怕,像是一团柔软的橡皮泥,可以肆意捏成他想要的形状。   他悄悄用精神力改变了金属的结构,原本毫无破绽的牢笼上,渐渐出现了一扇可供推拉的小门。   兰登给门装上了一把锁,然后将钥匙“不小心”掉在了浴缸的边缘。   原本一心扭曲牢笼的雌虫踩到了硬物,他眼睛一亮,立刻将这莫名的钥匙捡起来。   他向旁边跑了几步,看见了上锁的大门,一下子高兴起来。   钥匙被插了进去,笼门开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感受了一下外面有如实质的漆黑雾气,然后拖着受伤的身体立刻朝着那一片黑暗中走去。   兰登跟在他身后,看到那片黑暗渐渐变幻成一条小路,但是道路的两旁长满了荆棘。   他赤着脚走在这条充满了碎片的石子路上,狼狈地穿过荆棘,身上的伤痕却越来越多。   兰登想要帮他止血,但是却无法触碰到他。   他又被阻隔住了。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被精神海排斥出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伤势更加严重的雌虫再次躺在了浴缸里。   身后还是那片牢笼,只是多了一把小小的锁。   雌虫懒懒洋洋地继续躺在浴缸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那片黑漆漆的雾气变成了带着一丝曙光的灰色,兰登也从中窥见了他的一点小心思。   他希望走到外面去看一看。   虽然在精神海中,兰登没有办法帮他实现这个愿望,但是在现实中是可以的。   如果现实的困境被改变,他的执念是否也会同步消除?   兰登慢慢收回自己的精神力,他好像摸到了精神梳理的钥匙。   正当他准备完全退出的时候,雌虫又动了。   **   两个小时的时间马上就要到来,霍尔斯变得更加焦躁。   他找了很多方法,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间屋子。   再说,离开了又能去哪儿呢?   穿着这只雄虫的法袍,走到大街上,他们都能凭借信息素认出他是哪一只雄虫的所有物。   除了虚张声势地透支精神海发出威吓之外,他还有什么自保的手段吗?   答案是没有。   就算发动攻击也会被保护雄虫而日夜不停巡逻的雌虫卫兵立刻阻止。   雌奴逃跑是重罪,或许他会被直接判处死刑,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送回来让买下他的这只雄虫严加管教。   所以霍尔斯越发心灰意冷了。   他闻着鼻尖淡淡的月季花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热。   他忍不住想,等下雄虫进来,他要做些什么?   反抗吗?不行。   霍尔斯翻了个身,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只要雄虫按下按钮,他就会如一条砧板上的鱼一样被捆得死死的,连动也动弹不得。   即使能够一击必杀,这也是将他从死亡的泥淖中救出来的恩虫,他绝不能恩将仇报。   接受吗?   霍尔斯抖了抖,捂住了自己通红的耳朵。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忆着那只雄虫的声音。   “我帮你上药。”   “别怕。”   “痛吗?很快就好。”   温柔的、冷静的、看不清模样的剪影在台前忙碌,把破旧的、漏风的、糟糕的他仔仔细细地维修完整。   他奉献一点儿也没什么。   霍尔斯闭上眼,他颤抖着手,拿到了那一管没有用完的润滑剂。   或许……他可以把自己先“修理”一下。   **   而兰登目瞪口呆地看着雌虫在他的精神海中忙碌。   他先是在原地转来转去,然后拍散了雾气,从黑暗里扔出来许多小“玩具”。   这些玩具各式各样,比如小皮鞭啦,小蜡烛啦,还有黑色的绳子、长长的缎带以及一个崭新的止咬器。   他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摆好,然后开始了工作。   他先是拿了一管长长的药膏,然后把自己躲在了浴缸里。   长长的法袍遮掩下,他的动作微乎其微。   他要干什么?   兰登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好奇心像是猫爪子在挠。   像是感知到他的想法,身后突然出现一股力,他仿佛被推了一把,立刻化为实体来到了这片空间。   雌虫看见他也并不惊讶,他抬起头,冷静地说:“你来了?”   “啊。”兰登愣了愣,自然地接过话头。   精神力梳理教程第一步,永远不要让雌虫意识到你是一个外来者。   顺应他的变化,满足他的需求,实现他的愿望。   兰登默念着这三句箴言,然后,他看到雌虫慢慢翻转身体,呈现出趴伏的姿态,跪在浴缸里。   这是一个无比糟糕的姿势。   他的手指上还带着可疑的水光。   但让他惊讶地是雌虫的颜色。   他又变成了耀眼的绯红,就像是发烧了一样。   兰登上前,困惑地将手指放到他的额头上:“你怎么了?需要我为你拿一片退烧药吗?”   兰登不知道为什么,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雌虫显得更加羞恼。   他把腰塌得更低了一点儿,抬头望过来,兰登可以看见他红彤彤的像小兔子似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近看才发现,原来他有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瞳仁水汪汪亮晶晶的,颤颤巍巍地倒映着自己的倒影,让他差点溺毙在那漂亮的潭水里。   “真好看啊!”兰登忍不住感叹道。   他手指微微下滑,捧住了他的半边脸。   ……这么漂亮的眼睛,不治好真是可惜了。   兰登的思绪忍不住飘远。   他该给他下单哪一种药水呢? 第9章   雌虫的精神海唰地一下紊乱了。   是他的容貌好看吗?   霍尔斯勾起唇角。   或许是吧。   但他从来没有因此而获益。   兄弟们甚至因此妒嫉排挤他,害怕他获得雄父的青睐,争夺走他们的生存空间。   雌父也一直是唯唯诺诺,总是宁愿他们受委屈,也从来不敢与出身高贵的雌虫幼崽争论短长。   雌父也不过是一个营级的小兵,因为长相足够妖艳漂亮而被高贵的雄父远远看上。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用个一两次就将他抛之脑后,要不是怀上了虫蛋,连被记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雌父战死时,嘴里还念着雄父的名字,最后也不过是用席子一裹就埋掉了,不知道充当了哪朵野花野草的花肥。   霍尔斯的心里针扎一般地痛了一下。   雄虫就是这样,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情绪都是反复无常,既温柔又暴戾,自私又任性,一切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为准则。   难道他表现得无害就会被珍视吗?不会的。   他只会被狠狠地鞭笞,无情地使用,然后就像一个毫无价值的物件一样被丢弃。   霍尔斯塌伏下去的腰背渐渐又直了起来。   他险些被这只雄虫的表象迷惑了,他竟然开始放纵自己心底的软弱,为了活着而塌下自己的脊梁了。   为什么要屈服呢?   为什么不试一试?   这只雄虫说不准并没有那么强大。   霍尔斯的想法瞬息万变,前一刻他还老老实实地给自己做完了扩张,但是在这一秒,他攥住了雄虫施舍的一点可怜的温柔与赞许,那点可怜的自尊沸腾起来,又开始叫嚣着反抗了。   他仅用了0.1秒便弓起了脊背,然后像是失控的狼犬一样将兰登扑倒在地。   兰登猝不及防地被雌虫扑了个满怀,他下意识地想要按下随身携带的限制按钮,让系在雌虫身上的锁链将他拖拽回去,却忘记了,这里是雌虫的精神海,在这里,他便是整片空间的主导。   他是被困在囚笼里的猛兽,而兰登主动走到笼子里来了。   他就像是一位斗牛士,除了手里的一块红布之外,什么都没有。   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兰登背上唰地冒出了一阵冷汗。   雌虫贴上来的肌肤滚烫,手臂的力量也很强劲,他的双腿像是剪刀一般钳制住了兰登,让他难以动弹。   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兰登被压在地面。   那一双眼在没有刻意放柔和的情况下显得十分凌厉,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杀了他的可行性。   兰登头脑有些发黑,他知道精神梳理是艰难的,但是他不是没有预料过突发状况的出现。   “雄虫在精神图景中占据绝对有利地位。”   “精神海会放大恐惧,凸显脆弱,纵容欲望。”   “——利用一切你所能利用的,不要胆怯,不要畏惧。”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出现了雌虫准备的那一条长鞭。   这正是他所能利用的。   鞭子飞了起来,像是柳条一样抽打在雌虫的背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红痕。   兰登听到雌虫痛得呜咽了一声,但他仍然没有选择放手,而是顺势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兰登痛到扣紧了他的背,他的手指甚至按到了雌虫破碎后新生的骨翼。   但雌虫却仍是贴着他,紧紧地贴着,像是咬到肉骨头就不松口的狼犬。   好在他没有用他尖利的牙齿撕咬他,而是算得上有分寸,他此刻是在……一点一点舔舐他的血液?   就算是在精神海中,雄虫的血液也是这么吸引人的么?   原本披在他身上的法袍已经在拉扯纠结中扯破,散落在周围,兰登就像是一朵香喷喷的月季花,原本不急不慢地吸收着晨露,在清晨的雾气中舒展身体,却被暴力地折下,然后一口气吹开,让花心无所顾忌地暴露出来。   馥郁的信息素香味从伤口处散开,兰登只觉得环住他的臂膀从坚硬慢慢变得柔和,因紧张而澎湃上涌的血液被雌虫的舌尖一滴不剩地卷集而走,雌虫的呼吸从一开始的紊乱到更加紊乱。   再这样喝下去他肯定疯得更彻底。   兰登绝不可能任由雌虫就这样吸血,他必须得阻止他。   兰登侧过头,他的余光瞥到了那一捆绳子。   绳子将雌虫径直捆了起来。   他的手被捆缚在身后,热情的红从他身上逐渐退潮,只余下一片浪漫的粉与耀眼的白。   果然,所有的反抗都是无济于事的。   雌虫舔舔唇角,他早知道自己还是会被捆起来的。   他盯着那只雄虫,说:“开始吧。”   **   兰登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那里被雌虫刻下了一排牙印。   他有些恼怒,他本来都要走了,难道不是他把自己推进来的吗?   现在仅仅因为他摸了摸他的脸,就要扑上来咬人抓人。   但是他的生气又毫无道理,毕竟一开始是他理亏,想要偷偷看看雌虫此刻的精神状况的。   可是谁想到,他的精神状况是这么癫啊?   “开始什么?”兰登莫名其妙。   初步夺回精神海的掌控权之后,兰登也想看看,这只雌虫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在现实中应对他的时候,他也更加有经验。   开始什么?当然是开始惩罚他了。   霍尔斯勾起唇角,笑意带着些嘲讽。   他第一次尝到雄虫的血液味道,不亏。   在雄虫靠近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体内犹如有一团烈火,在疯狂地炙烤和灼烧他。   而只有那只雄虫是他的清泉与甘霖。   他扑倒他,既是为了灭心底那一团不甘的火,也是为了灭身体那一团燥热的火。   贴紧他的那一瞬,所有的火就这样被奇异地扑灭掉,取而代之的是从脊骨一直蔓延到头顶的酥麻与愉悦。   黑色的绳子将他束缚得越来越紧,这意味着雄虫生气了。   霍尔斯一动不动,眼睛望着黑暗的虚空,等待着雄虫走近。   他会拿他做什么?   他会怎样用他?   或许在那之前,他会用鞭子狠狠抽打他一顿,这样才会解气。   一开始的准备工作起了作用,他被法袍掩盖的双腿下,药液流了出来,把他的大腿染成了一片晶亮。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径直进入,他也一定会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要叫出来。   雄虫开始慢慢靠近了。   他蹲下来,掐住了他的下颌,脸上带着些微的困惑:“告诉我,你想要开始什么?”   霍尔斯被迫张开唇,垂下眼,吐出两个音节:“……操.我。”   这就是雄虫想要的吗?逼他亲口承认自己的下贱?   他张开口,想到什么就干脆全部说出来:“不是你给我的袍子,想要诱导我发.情吗?现在你如愿了,我无法反抗,你可以尽情地使用我了。”   很快,他就会像是野兽一样,失去他的思考和判断能力,只余下对这只雄虫的渴求了。   他会跪在地上,向他摇尾乞怜,满足他一切或正当或荒唐的欲望,只为了让他的手指仁慈地触碰他,用他的唇瓣亲吻他,再狠狠地进.入他。   “你在胡说什么?”兰登诧异得过分。   他拎起法袍:“这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啊?”   兰登把手覆盖在雌虫的头上,看来,他是真的发烧了。   在精神海中发烧。   病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一件衣服?”   雌虫牙尖嘴利地反驳:“一件带有你信息素的袍子,还要贴身穿着,连里衣都不给我,还不是为了用起来更方便吗?”   兰登:“……”   怎么虫族还有这样的事?   兰登看着这只可怜的雌虫。   他的肌肉很柔软,身体很敏感,绳子绑着的地方,肌肉微微发白,被勒得陷下去,只要兰登的手指戳上去,就会出现一个粉白色的漩涡。   他是睁着眼睛的,眼底带着蓬勃的怒意,这更让他显得生动。   兰登看见了他腿侧那一片晶莹斑驳的光。   他已经认清了现实,接受了这个痛苦的现实,但是心中的不甘又驱使着他反抗。   矛盾又挣扎。   兰登叹了一口气。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给你的衣服会让你强制发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内心会如此挣扎苦痛。   其实他可以说的,直接在拿过衣服的时候质问他为什么,而不是躲在精神海里,将自己内耗成这个样子。   兰登走近,他闭上眼。   然而兰登没有用他,而是解开了他身后的绑带,将他从束缚中解脱了出来。   他猛地转过头,眼底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在二人的对视中,精神海径直崩塌了。   **   兰登从精神海中出来,眼前还有些发黑发晕。   他待的时间太久了,雌虫的精神力又过分活跃,此刻他的精神力处在透支边缘。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爬起来,敲门把自己的衣服要回来。   天降一口黑锅扣在他脑袋上,他简直就要吐血,怎么也得去跟雌虫把话说清楚。   而没等他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雌虫站在门口,他耳朵粉粉的,脸蛋粉粉的,连胸膛也是朝霞一般的淡粉色。   虽然不像是精神海那样红得可怕,但是看起来也着实被他的衣服祸害得不轻。   “你……”   “我……”   两个人都闭嘴了,想听对方说。   兰登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我刚刚查资料,说雄虫穿过的衣服可能会给雌虫带来一些副作用……不知道你感受到了吗?”   霍尔斯的睫毛颤了颤,他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团香喷喷的影子,屏住呼吸。   “啊、、是有一点。”   他偷偷藏了藏自己的手指,那上面有明显的药油味。   他刚刚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闭着眼睛设想了上百种雄虫可能对待他的方式,也预设了自己攻击他失败后的糟糕待遇,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其中一种可能——雄虫会不会并不知道带有信息素的衣服会致使雌虫发情这件事?   这个想法莫名其妙地就从他的脑海中蹦出来,挥之不去。   他觉得荒唐,却莫名的有道理。   然后他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听到外面的一点儿动静便连滚带爬地从浴缸里翻了出来。   雄虫看上去还是那样彬彬有礼,对他的内心挣扎一无所知。   他甚至还对自己道歉。   霍尔斯在发觉自己好像是误会了雄虫的好意之后,又是难堪又觉得羞愧。   这让他低下了头,脸看起来像是苹果一样涨得通红,整只虫都有些蔫蔫的。   兰登同样。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的脑浆都快要烧沸了。   该怎么道歉?该怎么挽回?   那就从源头处解决好了。   兰登磕磕巴巴地问:“呃,那个……现在衣服能还给我吗?” 第10章   当兰登再一次叩响菲尔德的门的时候,他显然十分惊讶。   “啊,我的朋友,你今天怎么又有空过来?”   菲尔德的法袍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他并不避讳让兰登看清他脖颈和前胸的红痕。   “今天的雌虫有些过于热情,不过,这样的热情我还能消受得住。”菲尔德眉飞色舞地说。   显然,何止是消受得住,他简直就是乐在其中。   菲尔德把自己的腰带系好,在右侧随意打了个结,一边接过兰登送来的蛋糕,一边把头探出去,看了看他的身后:“你买的小雌奴呢?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他还不太方便出门……”   和财大气粗的菲尔德不一样,跟着自己,他连件新衣服都没得穿。   兰登心里有些抱歉。   “哦,那他伤得确实有够重的!”菲尔德惊讶挑眉,在他的认知里,雌虫的恢复能力超强,往往是才累得喘不上来气,没过几分钟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现在已经两天过去,那只雌虫竟然还不能出门吗?   “他可以下地行走了吗?”菲尔德问。   “可以走一小段路。”兰登沉吟了一下,“只要不做太大的动作,他的伤口就不会崩裂。”   菲尔德了然。   他细心叮嘱:“如果恢复得差不多,可以适当带他去花园里转转,透透气有利于病人的身心健康。”   雄虫的花园都有专人打理,而夏季正是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不仅花香怡人,而且草木茂盛……特别适合偷偷约会。   兰登看着他脸上的笑,一下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他谢谢了菲尔德的关心,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表明了来意:   “菲尔德……最近我的手头有些紧张,能不能向你借点儿钱?”   这是他第二次找菲尔德帮忙了。   兰登看着因为他的突然造访而在客厅沙发上忙着穿外套的雌虫,感到非常抱歉。   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打扰到他,真不好意思。   “啊?”菲尔德惊讶地眨了眨眼:“你现在缺钱花吗?”   他转念一想,也是,现在兰登养了一只雌虫,不是单身的时候那么潇洒了。   而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显然没有他那么开放,直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标记任何一只雌虫,领到的也不过是每只雄虫的基础月例而已。   菲尔德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好的,你要多少钱?”   “四五十个星币就可以了……”兰登想了想自己查到的眼药水的价格,还有全新的法袍,加起来大概就需要这么多。   因为要得比较急,现在去圣殿挂牌坐诊是来不及的,他得把最紧迫、最要紧的事情给办到。   兰登抚了抚额。   当他说完让雌虫还衣服那句话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雌虫的脸好不容易退烧,却因为这句话,从红的像是水蜜桃,变成了红得像个甜菜根。   然后当着他的面,雌虫面无表情地将法袍脱下来,然后还给了他。   从甩门的力道来看,他的手臂力量应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立刻、马上把干净的、不带一丝信息素的衣服准备到位。   因为还有一只雌虫躲在卫生间里光着身子生闷气呢。   **   菲尔德很爽快地给兰登转账了三百星币,并大方地表示不用还。   虫星的物流很快,刚下单没多久,巡逻的侍卫们就将兰登预定的药水和法袍送到了家。   兰登把篱笆打开,将快递箱子搬进来,然后迅速放到洗衣机里洗烘干净,这样拿出来的衣服就暖洋洋的带着阳光味道了。   当然,这一次,他没有忘记预定内衣。   兰登敲了敲浴室门,随着哗啦哗啦的银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吱呀一下,门开了一道小缝。   雌虫站在门后,再一次围起了他可怜的小浴巾。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静,显然窗外的冷空气已经将他吹得格外清醒。   所以此刻的雌虫已经褪色了,变成了桃花瓣尖尖上的那种粉红色。   “这是我给你新买的法袍。不仅有外袍,呃,还有内袍。”   兰登将柔软整齐的法袍递过去,为了避免上次的错误再次发生,这次他在拆快递的时候都带上一次性手套了,可以保证绝对没有沾染自己的任何气味。   雌虫顿了顿,他把目光落在那一团白色的影子上。   因为看不太清楚,所以只能伸出手来摸索。   他是想要接过衣服的,但是手指偏移,不小心触到了雄虫温热的手背。   哦,也不能说触到了,他摸到的是薄薄的一层什么东西,戴着浅浅的温度。   他之所以知道是手背,那是因为在二人接触的那一瞬间,雄虫便像是触电一般弹开,说:“啊,别碰到我了,到时候沾染了信息素就不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兰登是笑着的,从他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就可以感觉到。   “谢谢。”霍尔斯沙哑着嗓音道谢,可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实在是不好听,于是很快便闭上了嘴。   “快去换一下。”   兰登觉得他终于挽回了自己的形象,催促着雌虫去把衣服穿上。   又是许久,雌虫都没有出来。   兰登有些纳闷:不应该啊?穿个衣服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   而正在房间的霍尔斯看着自己的两条脚链犯了难。   他该怎么越过银链把内裤套进去?他尝试了各种方法,还是不行。   除非他乐意让银链从裤子后面穿过去,紧紧贴在他的腿上。   那就叫雄虫解开他的脚链?那听起来很像一个可笑的借口。   想也知道,他不可能这样轻易信任自己。   于是霍尔斯就这样将内裤套上,虽然那冰冷的触感有些奇怪,但是在宽大外袍的遮掩下,应当也看不出什么。   霍尔斯在镜子边打量着自己,他变成了一团雾蒙蒙的白色,看上去很规整了。   所以当雄虫敲门的时候,他沙哑着声音:“请进。”   “啊,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兰登惊喜地打量了一下霍尔斯。   不像是精神海中的随性,他将袍子系紧了,遮掩了他满身的伤痕。   他那冷漠轻蔑的神色也褪去了些许,看上去情绪变得温和了。   兰登准备帮他治疗眼睛。   “我查过了,你的眼睛是一种白链球菌感染导致的结膜炎,会暂时有一段时间出现视物不清的情况。只需要滴这个眼药水,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他拿出了小套盒,里面装有眼药水和缓释液,需要按比例混合。   兰登没有说的是,这瓶拇指大的药水是这只雌虫身价的四五十倍。   兰登示意他躺在小床上,由他来帮忙滴眼药水。   雌虫从浴缸里坐了起来。   他腿间的银链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小床摆在洗漱台和浴缸的中间,他躺在浴缸里看不出什么,但是一旦挪到小床上……   霍尔斯缓缓站起身,他总担心一件事……   兰登看见雌虫的精神体一直有规律地晃动着,一抹淡淡的代表着焦躁的红色跳了上来。   他怎么了?   兰登偷偷截取了其中一片波频。   这一次他的操作很完美,精神力劈成丝,可以融入到雌虫的精神海里去。   因为极其细微的缘故,雌虫完全无法发现。   相应地,他的支配权也大大减弱,相当于只是放了一只眼睛或者一双耳朵进去,对改变他的想法完全无能为力。   兰登的手很稳,按照说明书将眼药水和舒缓液混合。   “内裤……”   内裤怎么了?   兰登忍不住分出一只耳朵去听。   内裤买小了?买大了?   他是觉得勒得慌还是太松垮?   雌虫显然担心得要命,他看起来正慢慢往这边挪,然而全幅心思都放在了他的内裤上。   唰唰。   精神力的波频晃动得更为猛烈,透露出他的焦躁。   兰登将滴眼液调配完成了,而霍尔斯也即将坐在小床上。   就在雌虫坐下的一瞬,银链也被拉扯到了极致。   一幅画突然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直接出现在兰登的面前。   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链子归位的那一瞬,一条黑色的内裤也被拉扯着带走,大喇喇地挂在了两根银链的中间,像是随风飘荡的风筝。   ……   兰登听到霍尔斯轻轻舒了一口气。   好在他想象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裤子还好好地穿在他身上。   兰登咬住唇角,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意,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笑出声。   他不过是仗着雌虫现在看不见,所以可以放肆一点。   雌虫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绷得直直的,像是一块刚从森林里锯下来的木板。   “躺好。”兰登摸了摸他紧绷着的脸颊,想让他放松一点,但是语气中的愉悦出卖了他。   雄虫很高兴。   霍尔斯挪了挪腰,让自己躺得更直一点儿,这样就可以用臀大肌的力量,挽留住他的裤子。   他睁大眼睛,等待着那一滴药水落入到他的眼睛里。   很快,水波带着放大的功能,落了下来。   就在那一瞬,笼罩着的乌云从他眼中层层散去,他看见了一张,比虫神身边的安琪儿还要温和的脸。   他唇角微微上翘,颊边有一个梨涡,连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霍尔斯的心被狠狠击中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酸软,忍不住用手指抓了抓身下的垫子,揉捏出了一点儿褶皱。   是的,他确实是温柔的。   看起来软和纯粹。   他是善良的。   虽然霍尔斯不喜欢以貌取虫,但是,在他为他带来光明的这一刻,在他微微笑着,温柔地将指尖落在他的腮边的这一刻,他确确实实相信了,这世间真的有神明的存在。 第11章   然而他的神明却并不如何眷恋他。   当药水从他的眼睛里化开,顺着眼角滴落下去的时候,霍尔斯就看到,他上方的雄虫立刻变模糊了。   他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一点儿,但是无济于事。   “这滴眼液每天需要滴四次,一次两到三滴,或许一周之后,你的眼睛视力就会恢复。不过也说不准,有些雌虫好像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恢复到最佳水平。”   兰登将雌虫眼角滴落下来的药液抹去,水痕在他的指腹晕开。   霍尔斯的眸子颤了颤,白色的云又从四周飘荡了回来,将他刚才惊鸿一瞥所见到的身影遮盖得严严实实。   但是这抹声音的主人终于有了实体,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终于可以在脑海中与他对上号了。   他的乌发柔软,眼眸深邃,睫毛也是根根分明,卷翘地更是恰到好处。   在他微微倾身时,挂在脖颈上的金色链子晃动着,镂空的星星格外耀眼。   霍尔斯心脏有些发紧,一种奇异的酸涩感和难言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   或许可以将这种情绪命名为震惊。   他一直以为,这只把他买回来的雄虫之所以有这么多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那他一定有很大的缺陷。   或许他容貌丑陋,难以直视;或许他性格怪异,癖好特殊,在正常的交往中,没有雌虫敢于主动靠近。   但是现在一切的想象都被推翻,面前的雄虫样貌是那样完美,完美到他觉得,喜欢他的雌虫肯定数以万计,即使是跪地乞怜,也并不会轻易得到他的垂眸看顾。   但是,他现在却在他的身边,用那样温和的嗓音跟他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兰登将药水的盖子拧紧,晃了晃,然后放在洗漱台的旁边。   他不知道雌虫是否能看清楚,于是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手,问:“你能看见眼药水的位置吗?”   霍尔斯顺着那灰的方向望过去。   他只能看见一片深浅不一的白,那个瓶子太小了,他确实看不清楚。   但是他知道洗漱台的位置,他可以摸索着,慢慢抓住那瓶药水。   但不知道为什么,话跑到了舌尖,他犹豫了一秒,没有说出来。   霍尔斯抿住唇,摇了摇头。   “好吧。”他听见雄虫说,“那晚点我再来帮你。”   **   在滴完眼药水之后,兰登觉得,养好一只雌虫好像没有那么难。   特别是对于雄虫,他们就好像是开了外挂,可以轻易感知到雌虫的情绪变化。   此刻的霍尔斯心情似乎有点小小的愉悦,因为那一团暴躁的黑色的精神体渐渐收拢了爪牙,让中间那团浅浅的白散发出了盈盈的微光。   在圣殿的精神力梳理教科书上说,强大的雌虫战士都拥有一片广袤无垠的精神海。   而他们的精神世界又分为两层,一层是表世界,在精神波动剧烈时,会浮现出一些他们的实时想法,承载着他们的情绪;而一层是里世界,那里藏着连雌虫自己都不一定清楚的潜意识。   当雌虫的精神海状态良好时,两层世界会合二为一,会在精神海内部构筑出一幅独特、安全、强大的精神图景,供精神体休息。高高的精神堤坝会隔绝一切窥视,即使是雄虫,也只能通过精神体的颜色判断雌虫的内心情绪。   当他们精神力使用透支或遭受到重创时,精神海紊乱,精神力的波动会如同潮水般逸散,达到一定程度精神海便会彻底崩溃。   这一只雌虫已经无力筑起精神堤坝了。   他的精神图景裸露了出来,像是被无数黑暗射线包裹着的陨石,核心部分乌黑、沉默,在黑暗宇宙之中漂浮。   这暗黑的星体处处坑坑洼洼,没有什么生机,但那一团如丝线般缠绕柔软的白就这样在那陨石中跳动,像是一簇永不熄灭的小小火苗。   兰登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精神体的运转。   虽然紊乱至极,但是每一次的流转,每一次的波动似乎都有着规律。   雌虫平静地呼吸着,然后突然乱了一个节拍,精神力就像是有磁场,将兰登再一次拽了进去。   他并不喜欢这张小床。   兰登看见他拖着细细的银链,把自己躲到了浴缸里。   他面无表情地将裤子脱掉,然后开始动手裁剪。   看样子他想要将裤子改造成可以两边穿的款式,然后用扣子扣起来。   确实,这样链子就不会贴着他的肌肤,而他的活动空间也会变大许多。   但是那样的裤子真的好穿吗?   兰登可以看见,当他改造好之后,那短裤就像是一道能随时被风吹起的门帘,随意一动就能看清里面的风景。   这样太糟糕了。   兰登觉得雌虫有点可怜,即使在自己的精神海中,他所希冀的也不过是一条两边开叉的裤子,这显得他非常不人道。   兰登觉得自己应该当一个仁慈温和的主人,他径直绕到床的尾端,用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雄虫的指尖温热,而雌虫身体冰凉,这一抹温热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霍尔斯身体一颤,咬住舌尖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将脚蹬出去反抗的欲望。   “别动,我帮你把链子解开。”   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迅速绷紧,兰登迅速安抚,以免他误会而对自己攻击。   上一次被雌虫扑倒撕咬的紧张感还在心间回颤。   虽然是在精神海里被咬的,身体没有实质性的感觉,但是那种疼痛似乎顺着精神力传回到了脑海,回忆起来也异常鲜明。   就像现在,看着雌虫紧绷的唇角和神情,他总觉得自己的肩胛骨似乎还有点痛,肾上腺素也因为这莫名的紧张气氛开始飙升。   他真的很危险。   兰登心脏急速跳动了两下,然后吐出了一口气。   自从雌虫苏醒过来,随着他状态的好转,他身上危险的气息也越来越重。   虽然他看上去彬彬有礼,但兰登能很明显地感知到,他精神海的漏洞在加大,一个个小型的精神力漩涡正在形成,吞噬着他的稳定情绪,让他随时处在精神力暴动的边缘。   他必须警惕,也必须小心,或许他本性善良,但是如果克制不住,很容易对他造成意料之外的伤害。   好在雌虫没有再动了。   兰登低下头,去研究信息录入环。   在购买雌奴的时候,每一只雌奴都会随虫附赠一些小用品。   因为这只雌虫几乎是半卖半送的残次品,摊主就没有给他准备,反而是圣殿得到消息之后,给他送了一个新手大礼包。   圣殿出品,必属精品。   他们要面对的客户群体都是战场上千锤百炼的军雌,精神海也常常不稳定,如果质量不好,发生了意外伤到雄虫的事情可就糟糕了。   所以雌虫身上佩戴的银链都是最新的高科技产品,不仅在佩戴时要进行身份信息的核对和指纹的录入,取下时也需要特殊的手法,可以说是兼具美观和实用性。   锁在腕骨上的银环雕刻着镂空的花纹,两朵浅浅的莲花看上去十分舒展漂亮。   而从镂空的莲瓣内部,显露出雌虫肌肤惊人的冷白。   正因如此,在微微凸起的骨节上,只要他手指微微用力,就会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兰登扣住他的腕骨,在三面录上指纹,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银链似乎是个劣质产品,锁扣一直没有被打开。   “啊,或许你的腿需要抬起来一点儿。”   兰登记得,有一个控制环是金色的可活动锁扣,它可以被拆下。   但是兰登没有一眼发现它,因为它贴到了雌虫的肌肤,被他压在身下,所以,他只能将他的腿抬高一点儿。   兰登将银链从他的后腰抽出来,或许是扯到了伤口,雌虫发出了一声闷哼。   “会痛吗?”兰登有些抱歉。   “不会。”雌虫抿了抿唇,然而,林顿却看见他自己的影像第一次在雌虫的精神海中浮现。   或许是加了一层朦胧滤镜,兰登觉得这一次的自己比上次的马赛克要好看很多。   但是他脸上的神情却有了变化。   他似乎带着一种讥诮,手指懒懒地按上了他的伤痕:“会痛吗?”   “会痛就对了。”   他将雌虫翻过来,指尖缓缓向上,将雌虫的腿翻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他命令道:“你自己将腿抱住。”   细细的银链就这样贴在他的大腿上,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个暗扣,然后将它解了下来。   这确实方便很多,于是兰登下意识地重复:“你自己将腿抱住。”   雌虫似乎愣了一下,画面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他犹豫了一秒,便将手扣在了自己的腿弯。   这样确实很方便,但是锁在窗框上的银链太短了,它将丝质的裤子扯开了很大的一个空隙,只需要轻轻拨动银链,它就真的会像是飞鸟一样离开。   但是兰登的关注点显然没有在那上面,他正细心地研究着银链的解法。   原来是不小心打了一个结,正好将活动环扣卡在中间。   兰登将细银链挑起来,然后用指尖拨动,想要将他解开。   因为缠绕太紧的缘故,兰登一直没有弄好,于是他让雌虫靠着墙坐好,然后将腿尽可能地掰直一点儿。   其实有一个更好的方法,那就是将雌虫强行套上去的裤子脱下,没有这一层阻碍,会好解很多。   但是霍尔斯想到了,他却没有开口。   这显得他有些迫不及待,有些邀请的意味。   难道要他当着雄虫的面,将自己贴身的短裤褪下,然后在什么都没有穿的情况下,请雌虫在他的腿间打开锁扣?   那场景似乎有些糟糕,特别是,他知道自己的生殖腔还没有好。   霍尔斯扣紧了自己的腿弯,雄虫隔得很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鼻息打在他大腿内侧的感受。   不过是两分钟的时间,他却仿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锁链解开了。   “好了。”兰登帮他将银链缠了两圈,在单侧扣紧,就像是一个装饰品一样留在他的脚腕上。   雌虫的表情依旧冷漠,从表面看,完全无法想象出,在他脑海中,自己正将那取下来的链条毫不留情地送入……   兰登猛地抬起头,后退两步,磕磕巴巴地嘱咐:“你好好休息……”   在雌虫的目视下,他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狮子想要将他扑食怠尽。   霍尔斯将取下来的那截链子在指尖缠了缠,歪了歪脑袋。   真是一只……令虫琢磨不透的雄虫呢。   为什么对他这样好呢?   他拿起放在一边的营养剂,顿了顿。   啊,他明白了。   是要等他身体更干净了,才方便使用呢。 第12章   兰登觉得他不是一只会把取下来的银链重新塞到那种地方去的雄虫。   但是精神海里的自己做这件事似乎很自然。   兰登蹲在墙角反思了半晌,把这归咎于虫星的不良文化影响。   不要在意,那可不是他。   红红的脸渐渐降温。   兰登严肃起来。   思维是不可控的,雌虫的想法不意味着那就是真的。   兰登觉得这可能是他的精神黑洞太大,所以情况才会这样糟糕。   或许进行一段时间的精神力梳理之后,情况就会发生改变。   ……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兰登觉得自己轻松多了。   果然,当晚,即使是他帮雌虫滴眼药水,两个人靠得很近,波频也总体趋于稳定,没有再跳出什么奇怪的画面。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三天,兰登彻底放下心来。   他督促着雌虫每日换药,一日三餐送上圣殿的营养补充剂,原本每日需要睡十数个小时的雌虫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伤口也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许多。   他渐渐恢复了精神,就是每当他进入小房间帮他换药时,他的眼神都会闪躲,话也变得很少,甚至一天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他似乎在警惕着什么,每当见到他,身体都会不自觉地紧绷,在换药完毕,他整理完旧纱布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会渐渐放松。   兰登有些苦恼,又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就算是宠物搬新家,也要适应一周左右才会出来巡视领地,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是的,兰登一直是把他当作人来看待的。   虽然在名义上,他是自己的雌奴,被剥夺了自由的权利,成为了他的附属品,但是他不会把他当作小猫小狗或是可以随意置换的物件。   他希望这只可怜的雌虫能够好起来,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当意识渐渐飘散时,他原本以为自己将进入睡眠,却没想到,活跃的精神力被牵引,又沉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黑暗的雾气弥漫,他来到了一扇窄窄的门前。   这里的地面和他在圣殿的居所一模一样,一推开门,就是他隔壁的那一个小房间。   这是书本不曾记载的一个bug。   原来除了他主动进入之外,雌虫的精神力波频太强烈,也会将他被动邀请到精神海中来。   精神海中的雌虫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   他正躺在浴缸里,看上去慵懒而松弛。   原本黑漆漆的屋子被装上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旁边的托盘上放着喝剩的营养液。   他慢吞吞地撑着身体站起来,神色放松而又宁静。   那双漂亮的红色眸子这一次竟然没有躲闪,而是紧紧地盯住他,像是要把他的容颜篆刻到脑海里。   这次邀请他进来是为什么?兰登有些好奇。   这正好可以探索雌虫的想法。   作为一个精神疗愈师预备役,兰登严阵以待,他缓缓走上前,没有遇到任何阻隔。   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在潜意识中变得亲近了很多。   兰登想,至少和上一次相比有进步,他可以靠近,还没有被攻击。   他来到了浴缸边,雌虫坐起来,像是往常一样,微微低下头,表示对他的臣服。   “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兰登问。   虽然在现实世界中,他想要帮雌虫上药,但是他每天都很自觉,经常是兰登走过去,他身上就已经是满满的药膏味道了,所以对他的恢复情况,兰登并不是特别清楚。   他希望能一次治好他,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很好。”雌虫抬起眼,眼底闪过一道波光:“您要看看吗?”   “当然。”兰登觉得,今天在精神海中的他看上去很好打交道。   雌虫干脆利落地脱下了外袍,跪在了床的边沿。   他微微低下头,等待着兰登的检阅。   雌虫展露出来的身体强健又漂亮。   他有着宽阔的肩膀,分布均匀的薄韧肌肉,和突然收紧的腰线。   虽然上面伤痕斑驳,但是丝毫不影响那如同雕塑般的美感。   兰登走上前,摸了摸那些伤痕。   细小的伤疤已经结痂并脱落,露出了新长出来的粉红色的线条,而大的伤口情况却并不容乐观。   身后被挖去的骨翼微微凹陷,仅剩透明的翅膀折叠起来,残缺地蜷缩在宽阔的背肌之下。   这是兰登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雌虫的羽翼。   “它还会长出来吗?”他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微微颤动的透明膜翅,好奇地问。   “不会了。”雌虫声线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   雌虫的膜翅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部位。   它很薄,几近透明,还带着雌虫的体温。   在战斗时,它们被精神力所笼罩,会像是钢铁一般坚不可摧;而在平时,它们又充当求偶的工具,充分展示雌虫的美丽,企盼因此而得到雄虫的垂怜。   霍尔斯费了很大精力,才克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在雄虫的抚摸下颤抖得过分。   他似乎很喜欢自己的这一对翅膀。   虽然它完美时曾经得到过数不清的赞誉,但现在这一对膜翅并不对称,有一半已经完全残缺,正软软地垂在雄虫的手上。   雄虫的手指抚摸过它,就像是抚过情人的肌肤一样温柔而缓慢,带着爱怜的意味,让他的心忍不住怦怦跳动。   那声音轰然而剧烈,就像是在捶打他的胸腔   他有些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于是缓缓趴伏下去,手肘撑地。   膜翅塌下来,就像是给他的身体罩上了一层透明的轻纱。   “您喜欢攥着我的翅膀从后面开始吗?”他微微侧过头,声音轻而哑。   “开始什么?”   兰登的心漏跳了一拍,直觉告诉他,雌虫的想法和他的预设有些微微的偏移。   “开始您的检查。”他垂下眼,发丝垂落在额前。   这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兰登觉得他的心开始跳得快了起来,血液加速流动,让他不由得有些脸热。   兰登觉得自己有点口渴,因为雌虫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很软,像是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蜂蜜黄油小蛋糕,引诱着人们上前去尝一尝,看看他是否有想象的那样甜。   顺、顺应雌虫的想法?   他脑海有些宕机,但手却很诚实地覆盖在了他的腰窝下陷的位置。   “伤口愈合得很不错,可能稍微有些麻痒,你要克制住不要抓挠它,以免留疤。”   兰登觉得有些热,原本应当不会这样,因为这片空间原本很宽阔,他穿着薄款的白色长法袍,只露出一截手腕,很克制地将两根手指放在雌虫的皮肤上。   但是热意会传染,所以兰登耳朵开始红了,那一抹红蔓延到他的脸上,就像是天空渐渐染红的朝霞。   每一个地方都恢复得很好,可以说,雌虫的自愈能力很强大,除去背后的膜翅并不完整之外,还剩下最后一个地方。   “很感激您的照顾。”   雌虫微微笑着,他的金发蓬松而卷翘,红红的眼睛染上水润的光。   “生.殖.腔也很柔软,如您所愿,每天喝营养剂的缘故,所以它很干净。”   “怎么样,是不是感受很不错?”   **   兰登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攥住了自己的头发,轻轻咒骂了一声。   那一抹奇异的温热仿佛还在指尖,陷入进去的感受并说不上糟糕,但是雌虫最后那个带着三分嘲弄,三分不屑和三分了然的眼神像是针刺一样深深扎入了他的心。   该死的雌虫,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竟然认为自己每天投喂营养剂的作用竟然是这个吗?   他不是因为要让雌虫干干净净才给他喝营养剂的!   是因为病人身体不能接受才喝营养剂的。   但因为实在太过震惊,所以他连将手指拔出来都忘记了。   他看见自己倒映在雌虫的眼底,虽然穿着一身白色,但却像是一个披着天使皮的魔鬼,像是要带着他一同堕入到深渊。 第13章   醒来之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兰登看见天光渐渐亮起,于是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准备出门采买一些新鲜的蔬菜。   经过浴室门前时,他像是被烫到了脚一样,连头都不敢回,只能迅速开溜。   草叶尖尖上还带着晨露,草坪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推开栅栏,在花园前的小路上,正巧见到了正在晨练的菲尔德。   他一身黑色劲装,已经跑步回来,脑门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散发出健康的草木清香,十分引人注目。   也正因如此,巡逻的雌虫侍卫都集中在这一片,几乎兰登抬眼望去,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就有数十名雌虫在来回巡视。   菲尔德远远就看见了兰登,于是高高扬起手和他打招呼。   “今天你起的可真够早的。准备去哪?我和你一起呗。”   菲尔德用毛巾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一把环住兰登的肩,哥两好的样子。   兰登没有推开他,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菲尔德,看得他心里隐隐发毛。   菲尔德松开手,和兰登并肩往前走。   今天他也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兰登一向有些洁癖,不喜欢和他勾肩搭背,但今天却罕见地没有推开他。   “怎么了?有心事?”菲尔德探头,疑惑道。   兰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雌虫相处时,他们脑海会不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你是说精神图景的具象化吗?”   菲尔德愣了一下,点点头回忆:“偶尔会有这种情况,在比较激烈的时候,他们的精神图景会失控,出现一些想象的画面。这个时候很好办,就按照教程中说的,抓住他们的愿望并实现不就可以了吗?这样一来,精神力梳理的效果还会更好。”   “啊……”是这样吗?   兰登蜷缩了一下指尖。   “不过在那种时候,应该也顾不上精神力的梳理吧。只要让雌虫满意不就好了?最终结果是一样的。”   他打量了一下兰登,目露惊异:“你们做了?那只雌虫的想象很过分吗?”   “没有。”兰登摇摇头。   这就是他的苦恼:“我该怎样让雌虫相信,我买他回来并不是为了那种事?我对他并没有不良企图。”   菲尔德捂了捂眼睛。   “这不是很正常吗?”   菲尔德说:“雌奴的作用就在于此,这是虫星雄虫的共识。他是特别好运的一个,毕竟你是这样芬芳甜美,他应当为此感到高兴。”   “但我并没有把他看作一名雌奴。”   “是吗?”菲尔德想了想,问:“你是怎样对待他的?”   “我为他打造了一间小房间,就在我的隔壁。”   “我给他买了药膏,治眼睛的药水,并且每天督促他喝下营养剂,让身体迅速恢复……”   “我还给他解下脚链,好让他的活动更加方便……”   兰登觉得,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所有。   “等等。”   菲尔德打断道:“他还戴着镣铐和锁链吗?”   兰登犹豫了一下。   “是的,因为他刚醒来的时候攻击了我。”   “你有些害怕,所以你把他锁住了?”菲尔德反问。   兰登没有说话,这让他心里陡然一惊,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   他几乎难以呼吸。   是的,正因为他自身的弱小和雌虫的不可控,在没有获得足够的安全感之前,他将雌虫锁起来了。   菲尔德笑了,他一边朝前走,一边调侃:“我就说,你肯定做了令他误会的事。   “你说你没有把他当作一只雌虫看。或者换种说法,你不仅没有把他当作一只雌虫,还把他看作是一个恐怖分子,随时随地会要了你的性命。   兰登愣在了原地。   他像是被钉子钉住,怎么也挪动不了一步。   是吗,他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兰登有些恍然,他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光圈,里面的他自己虽然看似衣冠楚楚,转过身来确是无比的冷漠,像是长着獠牙。   “药水、营养液、治疗仪,这么多昂贵的事物通通用在一只雌虫身上,你怎么可能无所求?”   菲尔德的话像是在他耳边敲响警钟。   是的,是这样的。   虫星没有雄虫有那么好心,有那么多的耐心。这里只有等价交换。   而雌虫用什么来和他交换呢?   他显然什么都没有。   不,他还有漂亮的容貌和坚韧的意志,毕竟他是从那样残酷的地方将他挑选出来的。   当雌虫认为无法回报的时候,他肯定会出现各种设想。   而他却从来没告诉过雌虫他的真实想法,而是自以为是地对他好。   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也照亮了他被迷雾笼罩的心。   叶间上的晨露随着清晨的雾气一同蒸发了,兰登也深吸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抱了一下菲尔德:“谢谢你,我的朋友。”   要不是菲尔德这一番话,他还陷入在迷障之中。   确实是他的错,他没有给雌虫足够的信任,为什么要求雌虫无条件信任他呢?   兰登转过身,他感觉到风从自己的耳畔掠过。   他想要打开那扇门,将束缚着雌虫的锁链除下,就像是刚刚菲尔德通过他的话将他心里的锁链除下一样。   **   而霍尔斯也正睡在浴缸里,望着窗外等天明。   在雄虫醒来并离开房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而雄虫阁下出门了。   窗外的风景是那样美丽,他和一只雄虫停驻在花园前的小道上聊天,而不远处就是翘首以盼的数只雌虫。   他可以感知到,那些穿着制服的雌虫是那样紧张而激动,他们的精神力像是初升的太阳一样蓬勃完整。   他们在每天早上都会过来巡逻,在雄虫在花园除草、浇花的时候活动更加频繁。   岗位的交替会从十五分钟一班变成十分钟,然后在雄虫回房间之后恢复正常。   霍尔斯翻了个身。   通过两天的治疗,他的眼睛好了很多,只是仍有些畏光。   在见到了雄虫匆匆离开的背影之后,提起来的心被放下,心底有一种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放松的繁杂感受在缓缓涌动着。   随着身体的渐渐恢复,他已经能主动探出精神力触手,也能够回忆起部分精神海中出现的图景。   因为不知道高悬在头顶的那柄利剑何时跌落,所以他干脆主动出手,将战场转移到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   这是他一直以来所习惯的,不要沿着对方给你设定的路线循规蹈矩地前进,而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然而他失算了。   就算是喝了足够的营养剂,将身体清理得非常干净,雄虫也不屑于触碰他吗?   确实,他,一只残废的雌虫,就像是破了窗户的旧房子,不仅漏风,还腐败不堪,确实不值得任何人为之驻足。   霍尔斯垂下眼,他把手里暖热融化的药膏丢远了一些。   今天不准备再给自己的生.殖.腔上药了。   或许那并没有什么必要。   然而小房间的门被砰的一声打开。   他惊讶地抬起眼,却发现原本应当走远的雄虫站在门口,气喘吁吁。   他的黑发被窗外忽然吹来的风扬起,像是丝滑的绸缎。   风扬起他的发梢,一抹阳光打在他的额角。   然后他微微眯起眼睛,朝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嗨。”   他扬起明媚的笑意,像是一朵月季在他的眼帘下绽开。   “我叫兰登……这么久了,好像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 第14章   兰登?   这个名字很好听。   雄虫阁下的名讳一向是圣殿的不宣之秘。   霍尔斯定定地望着他。   这个名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在他的面前掀起了漫天的铁树银花。   他不自觉地挺直身体,有些无措,像是一名雌虫军官一样介绍自己。   “我叫霍尔斯……”   来自锡尔特军团,是曾让星际闻风丧胆的一名螳螂族战士。   他想要说得更多,却听到了铁链清脆的撞击声。   那声音使他清醒过来,他用指尖攥紧了链子,想说的话卡在了喉间。   他已经不再是一名战士了。   此刻的他是一名囚徒。   面前这位阁下的私有财产。   按理来说,他都不能再提起自己的名字,而应当请雄主赐予他一个代号或者一个数字,比如001什么的。   他闭上了眼睛,在巨大的酸涩和空茫无措占领他的胸腔之前,他听到了面前这只雄虫,也就是兰登阁下轻柔的嗓音。   “霍尔斯?好听的名字。”   兰登阁下很自然地说出了他的名字,没有讥讽与不屑,而是一边靠近,一边除去了他的锁链。   **   兰登松开了门把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雌虫走近。   在这一刻,他的心跳的很快。   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稳妥,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这样做,这只雌虫就会像一株脱水的植物,在浴缸之中渐渐枯萎。   他看起来状态十分糟糕。   兰登近距离地打量着这只雌虫。   在将他带回来之后,他仔细将雌虫清理干净,一点一点将他身上的泥沙洗去,露出这光洁的内里。   就像是瓷器抛光上釉,慢慢绽放出了他独有的光华。   但他身上的伤口在缓缓愈合,但是心灵的伤口却似乎在慢慢腐烂。   他把自己蜷缩在浴缸里,离阳光最近的地方,精神海里却是终年难以驱散的浓雾。   他其实知道他渴望什么,但是因为自己那卡在喉间的难言私心,他选择了将其强制压下去。   但现在,兰登决定,他要解放这只雌虫,同时也是解放自己。   镣铐从秘银材质的窗框上取了下来,现在它的终点是雄虫兰登柔软而脆弱的手心。   但是好在,那只雌虫并没有发动攻击。   他慢慢抬起头,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因他的动作而慢慢染上疑惑。   雌虫的上身渐渐挺直,微微歪着头,定定地望着他。   明明应该感到担心的,但是兰登却觉得,可怜巴巴地挺直着上半身坐在浴缸里的雌虫,有点像是等待着洗护的大型犬只。   他的心柔软了一瞬,于是声音也随即变得柔和了起来。   “这根银链太短了,我想,你可能不太喜欢它。”   兰登将锁链握紧,果然,雌虫没有反驳。   他确实不喜欢。   怎么可能喜欢呢?   这时刻提醒着他现在的身份:   一只雌奴。   虫生自由受到限制,随时可能被肆意地使用,无论被摆出什么样的姿势,他都必须配合,而且是笑着配合。   霍尔斯僵硬着身体。   他第一次学会了弯腰,而不是用战斗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显然超乎他的想象。   雄虫兰登阁下走近了他,那纯白的衣袖拂过他的胸膛,像是笋尖一样柔嫩的指尖轻轻地触到了他的喉结。   颈环被取下,被限制的精神力重新在身体里奔流。   淡淡的月季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的脑袋有点发晕。   锁链被抛入了杂物篮,发出哗啦啦一声脆响。   霍尔斯看看那里,又抬起头看看面前的雌虫。   他微笑着,轻声道:“你自由了。”   “自由?”   霍尔斯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   他不用再待在这件小浴室了吗?   还是说,他被允许走出这间房间探索?   “是的,从今天开始,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不必征求我的同意。”   兰登看了看外面的阳光,孔雀兰舒展开它的茎叶,自从他将室内的盆栽植物移植到外面的小花园之后,它们都拼了命地生长,原本蔫哒哒的叶子也都变得坚韧有力,甚至都打上了花苞儿。   雌虫也是一样。   他不应当圈禁他,而是应当给予他生长的阳光雨露。   只不过,之前他的状态太糟糕了。   兰登摸了摸他的背,原本光滑的肌肤上伤痕交错着,有的是鞭痕,有的是撕裂伤,还有刀剑刺破的痕迹和激光烧灼的焦痕。   这些层层叠叠的伤痕将他雕塑般的脊背分割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小区块,然后被墨绿色的药膏潦草地涂抹。   有的已经恢复,而有的却重新渗透出组织液,给他染上一层淋漓的光。   “但你外出的时间还是要受到限制。”兰登收回指尖。   作为一名严谨的疗愈师,他想要对自己的病虫负责。   “每天你晒太阳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另外,之后还是我来帮你上药。”   雄虫的语气不容置疑。   但这对霍尔斯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了。   在说这些事的时候,兰登跟他靠得很近,他能嗅到雄虫阁下身上的芬芳,也几乎能看到雄虫眼底自己的倒影。   这位阁下的瞳仁极黑,眼珠圆溜溜的,发丝凌乱,就像是刚刚离巢的雏鸟。   他的脖颈看上去纤细而脆弱,只要他伸出手掌,就能卡住他的咽喉。   但现在,他在没有任何保障的前提下,和他约法三章。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中激荡,让他忍不住垂下眼,想去亲吻雄虫的指尖。   ——他竟然被尊重。   **   “你需要吃点什么吗?”   第一次,霍尔斯走出了这间浴室。   因为眼睛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他是被牵着带到沙发上的。   霍尔斯正襟危坐,悄悄用手指摸了摸沙发的盖毯和靠背。   可以知道的是,这里是雄虫喜欢的驻扎地。   霍尔斯动了动鼻尖,视力的削弱是他的嗅觉更为灵敏,他仿佛被雄虫的信息素所包围,这令他有点浑身不自在。   远处的身影在忙碌。   他挽起袖子,打开火,然后将一小罐的东西放在火上煮。   然后是哒哒哒哒的砧板敲击声,雄虫将一些橙色的薄片放到了那铝制的容器里。   接着,他盖上了盖子。   “我准备给你煲点粥喝。”   兰登把手冲刷干净,然后拿上一本书,自然而然地往沙发走去。   他最喜欢握在这个云朵沙发上看书,但现在,他常常慵懒半靠着的地方已经被雌虫占据,所以,他只能在旁边一点儿落座。   阳台上风铃叮当,那是他捡到的一些漂亮的玻璃瓶做的,一些被挂起来放在窗台,另一些成了养花草的容器。   总而言之,这件临时落脚的小房子处处都是他生活的印记。   这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   每一天的日子都是有意义的,即使在异世,他也希望自己过得更有烟火气。   比如现在,沙发上的雌虫就像是他的一个新朋友,而他正为他准备一顿清淡美味的营养粥。   兰登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南瓜香味,他将毯子挪开,带上烘焙手套,揭开了锅盖。   清淡的南瓜香味像是集中爆炸开,蘑菇云一般挤满了整间屋子。   他取出一把银质汤匙,然后舀了上面的一点点米汤。   舌尖迸发出丝丝甜蜜香味。   “好了。”   兰登将南瓜粥盛了两个小碗,一碗给自己,一碗递给霍尔斯。   “尝尝我的手艺。”兰登带着一点点嘚瑟,轻轻扬起眉头。   圣殿配发的营养剂他真是一天也喝不下去。   那些营养剂就像是把果蔬按照一定的配比打成汁水,不加糖也不加盐,寡淡到几乎无味。   还有一些特制的、据说保留了食物本味的营养剂,在兰登看来,更是奇葩到极致。   比如那充满肉腥味的血色糊糊,是他至今也不敢尝试的存在。   兰登期待的眼神牢牢锁定住了霍尔斯。   他想要看一看,虫星本土居民尝到他制作的食材时候的表情。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霍尔斯曾经误以为自己给他喝营养剂是为了保持身体的洁净。   这个误会兰登脑海里转了又转,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他想知道,这份南瓜粥,雌虫又会如何评价?   **   霍尔斯拿起汤匙,顺着这热气腾腾的食物边沿舀起一勺。   送到嘴边的时候,更为香甜的气息从米汤中隐隐约约浮现了出来。   这味道比花还香,比蜜还甜。   雄虫一直注视着他。   霍尔斯张开唇,舌尖与汤匙相触。   信息素像是跳跳糖一般在他的舌尖绽开,而一种难言的酥麻从脑后开始迸发,顺着他的舌尖缓缓下坠,然后涌入到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扣紧了指尖。   他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到,只为这酥麻而战栗。   “怎么样?”   雄虫热切的眸光注视着他,他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做法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冲击。   霍尔斯不想要出丑,他轻轻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咽下那香甜至极的米汤。   “非常美味。”   显然这个答案让雄虫很满意。   “那你多吃一点,你太瘦了。”兰登嘱咐道。   但说实在的,这样的叮嘱似乎有些过于多余。   坐在桌前的雄虫虽然称不上壮硕,但是肉眼可见地身材高挑。   他的肩背宽阔,肌肉薄韧,因为清瘦的缘故,反而显得猿背蜂腰,身材格外惹眼。   桌子对他来说还有些矮,两条长腿蜷缩在下面,不得已地伸展开来,稍不注意就会碰到兰登的脚背。   但雌虫并没有反驳,而是一口接着一口默默吞咽,很快,一碗南瓜粥就见了底。   他放下汤匙的动作很优雅,兰登还没有喝到三分之一,他的小碗就被刮得干干净净。   这让兰登有些讶异:“你喝得也太快了吧!”   他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粥品,然后渐渐敛了笑容。   这样真的不会被烫到吗?   “把嘴张开。”   兰登站起来,走到霍尔斯面前。   他看上去有些犟倔,薄唇紧紧抿着。   兰登只好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把嘴张开。   果然,口腔内部变得通红,喉咙似乎有被烫伤的痕迹,看上去红肿了一片。   “你就不能喝得慢一点吗?”   雌虫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他低下头,金色的发丝掩映下,露出两个通红的耳朵尖尖。   兰登有些无奈,他只好去厨房接了一杯冷水,然后递到雌虫的手里。   雌虫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将一杯水也乖乖喝了下去。   兰登准备将碗筷收走,却看见雌虫捧着水杯,视线久久追随在他身上。   似乎犹豫再三,他还是问出了口。   “我能再喝一碗……那个美味的奇怪营养液吗?” 第15章   看见自己制作的食物被喜爱,是最令人开心的事。   兰登大方地给他盛了一碗,并告诉他,这不是营养液,而是“南瓜粥”。   不过,对于虫星居民来说,要理解什么是“烹饪”显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但是这也无关紧要,霍尔斯只知道,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因为这份“南瓜粥”有很明显的饱腹感,但是他的舌头却很喜欢。   甜滋滋的,像是兰登阁下分泌的另一种雄虫信息素。   霍尔斯觉得,能分泌一种信息素的雄虫很多,但是像这位阁下一样分泌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并且把他们融合到一起,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   霍尔斯坐在小沙发上,听着厨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想去帮忙,却被赶到了这里。   “等下还有事情要麻烦你。”雄虫温柔的嗓音犹在耳边回响。   他抓了抓身下的小毯子,虽然毯子很柔软,但他却有些如坐针毡。   雄虫喜欢在这里吗?   霍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似乎有些过于明亮。   周围的小窗透过明亮的阳光,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他忍不住想,要是巡逻队的雌虫看见了会怎么办?   霍尔斯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坐直了身体,等待着雄虫阁下的到来。   **   兰登将小碗清洗干净,然后摆好,沥干。   他愉悦地哼着歌儿,将手清洗干净。   兰登抽出一张纸巾,将手擦干。   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上面已经有了十道伤痕。   它们才结痂,兰登不想再放血了。   接下来他要和雌虫商量一件事。   这也是他目前所面临的最紧迫的一件事了——   精神力梳理练习。   “圣殿每个月都会有精神力梳理要求。这一次我需要为绿螳族的军雌服务。”   兰登苦恼扶额。   绿螳族的雌虫实力出众,而能够让圣殿的雄虫单独为其进行精神力梳理的,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你能让我进入你的精神海吗?”兰登真诚地问。   “进入精神海?”霍尔斯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   竟然只是一个这么简单的要求吗?   霍尔斯愣了愣,随即欣然点头。   “当然可以。”   霍尔斯本来也不知道他应当怎样报答这位阁下。   现在兰登只是提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他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霍尔斯听说过精神梳理的流程。   他其实很了解这一套规则,雌虫好友们常常为得到圣殿的精神力梳理名额而争得你死我活。   这是他们极少数能够在正常途径下与雄虫阁下接触的机会,也相当于一次变相的相亲自荐会。   毕竟,精神力的梳理要有肌肤的接触,这对于常年见不到一位雄虫的军雌来说,吸引力巨大。   但由于每一位军雌所遇到的雄虫阁下都各不相同,所以口碑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态势。   部分雄虫阁下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冷漠傲然。   精神力会如同风刃一般在雌虫的精神图景中肆意地席卷,将他们喜爱的布置当做杂物通通清理干净,美其名曰大扫除。   虽然清理结束之后扫去了一些沉疴,确实会舒服很多,但是内心也会觉得无比空茫。   他们会带来很多痛苦,夹杂着些许欢愉,雌虫们会度过永生难忘的一夜,然后从此对圣殿怯魅。   这些高等级的雄虫阁下虽然实力了得,但并不是雌虫们最愿意选择的。   他们更愿意选择初出茅庐的生涩阁下。   据说他们会更加温柔,虽然面对繁杂的精神力暴动问题而感到无从下手,也掌握不好轻重,但是在爱抚雌虫方面,却是其中的佼佼者。   幸运的雌虫在一次过后便会怀上虫蛋,拥有一个优质基因的后代。   霍尔斯看了看拥有着一头柔软的黑色缎发和软软酒窝的兰登——   毫无疑问,只要看到他的影像出现在圣殿的显示屏上,雌虫们绝对会因此而感到疯狂。   当然,他也一样。   何其有幸,求之不得。   这是一个巨大的馅饼,即使里面的馅料有毒,他也会微笑着将其咽下去。   霍尔斯回味了一下舌尖的信息素,在甜蜜之后涌上来的,是些许苦涩和对未知的恐惧。   但他掩饰地很好,微微低下头,表示自己的顺服:“如果您愿意在我身上耗费您宝贵的精神力的话。”   “那太好了!”兰登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征求雌虫的同意,然后主动进入到精神海。   书上说,这样的安全系数会直线上升,但是雌虫会有所隐瞒,梳理效果可能会一点小小的折扣。   他有点兴奋:“那我们现在开始?”   霍尔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   **   霍尔斯在空旷的客厅中,毫不犹豫地把外袍褪去,袒露出自己的身体。   他有些赧然,因为他此刻并不是最完美的状态。   外面阳光正好,让他身上的丑陋伤疤无所遁形。   他的朋友曾经说过,雄虫阁下不喜欢身形高大的军雌,他们压迫感极强,即使垂下头颅,也显出桀骜不驯的模样。   他们最喜欢的是温柔娇小的亚雌,从来没有被烈日骄阳灼伤过的肌肤。   霍尔斯垂下头。   他并不为自己身体的伤疤感到羞耻,但在此刻,依然会有些紧张。   他符合圣殿的标准吗?   符合雄虫的标准吗?   霍尔斯闭上眼,忍不住思考圣殿的检查流程,给自己打分。   ……他能得到几分?   **   兰登见到雌虫毫不犹豫地将衣服褪去,单膝跪下,微微垂头。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   这是什么必要的准备工作吗?   他正想问,却看见雌虫的脑海中径直浮现出一幅画面。   霍尔斯所在的房间似乎和他去过的圣殿一模一样。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军装制服,并将其一件一件脱下,许多雌虫严苛地评判着他的身体,用软尺量他的臂展,检测腿长。   甚至连臀围都会检测。   兰登忍不住瞟了一眼雌虫挺翘的臀部,不由得微微有些脸热。   现在他对雌虫霍尔斯的身体数据已经有了更具体的了解,也说得上是一个意外收获了。   但是这样好的身材,竟然最终只得到一个B级评分?   兰登觉得,雌虫对自己不免有些太过严苛了。   雄虫久久没有动作,霍尔斯便一直单膝跪着。   他身量笔直,也显然受过训练,身体连半点晃动都无。   兰登回想着第一步的梳理内容。   首先,要让他们意识到精神梳理即将开始,拥有一个相对紧绷的精神状态。   这样便可以更好地捕捉到波动的精神力,并在一开始进入精神图景时便占据到主导地位。   占据高位。   这很难。   所以雄虫喜欢虚张声势是正常的,在雌虫面前,他们的体型并不占优势,且没有受过科学系统的锻炼,精神力也大多薄弱。   他们只能通过一些必要的小道具,一点点试探雌虫的底线,测试他们的情绪掌控力和耐受力,来把握精神力梳理的度。   而兰登也准备这样做。   但他一点都不想要再伤害这只可怜的雌虫。   他的身体上满是伤疤,哪里还能再多进行增添呢?   兰登的指尖从他肩膀上划过,那细微的战栗和麻痒让雌虫有些难以忍受。   但他还是坚持住了,那细微的晃动,只有兰登的手指能感受到。   “如果等下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麻烦你忍耐一下。”兰登用指尖勾起他的下巴,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   如果靠的更近,进行身体的接触,精神力就可以更大范围地进入。   他看见雌虫的喉结动了动,精神海颤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兰登的手指很冰凉,他闭上眼,牵引着无数的精神力丝线进入。   非常顺利。   他登录了雌虫精神海。 第16章   雌虫的精神海非常空茫。   土地是焦黑色的,寸草不生,看上去异常坚硬,就像是被铁水浇筑过一般。   四周都是浓浓的云雾,漆黑望不见前路。   那间房子呢?那只雌虫呢?   “霍尔斯,你在哪?”兰登忍不住睁开眼,雌虫正跪在他的脚下。   他的眼睫颤了颤,随即睁开眼睛。   他似乎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兰登会这样迅速地抽身而出。   一道温暖的光线从天际进入,然后又飞速离开。   精神海重新归于冷寂。   从来没有被光照耀过的地方就不会觉得寒冷,可一旦曾经尝到过温暖的滋味,怎样才能独自熬过漫漫长夜呢?   在这一刻,霍尔斯终于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伙伴们会为了得到一个精神力梳理名额而拼命积攒军功了。   “您看到我的精神海了吗?”霍尔斯抿了抿唇,他解释道:“精神海是我的意识世界,连通着我的现实感受。但您在那里是不会见到我的,精神海的屏障会把我们隔绝开。”   那我之前见到的那个又是谁?   兰登忍不住想问,但是话到了嘴边就吞下去了。   他看了看放在茶几上那本精神力梳理手册,恍然大悟。   他之前偷偷瞧见的应当是雌虫的潜意识,这一部分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书上说,要顺应雌虫的想法,也是因为,一旦潜意识中的平衡被打破,他意识回归之后,兰登就会被强制下线,挤出精神海。   那刚刚自己看见的就是他精神海的表层世界?   这也挺有意思。   兰登顺手搭在雌虫的肩膀,将意识再一次融入了进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上面沾满了雾气。   连他的睫毛上,都是融化的水珠。   他忍不住抱了抱自己,望着这一望无际的浓浓云雾,几乎都有点想要放弃。   好在手心传来的温度很炽烈,像是一个小小的暖手炉。   兰登干脆将手环在了他的肩头,盘腿在他对面坐下。   乍一眼望上去,好像是虚虚环抱着雌虫一般。   霍尔斯抿了抿唇。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才让他不要太过于贪婪地伸出双手环抱上去。   雄虫小小的一只,在他的精神海中踽踽独行。   他穿着白色的法袍,胸口的星星吊坠仿佛闪烁着光芒。   雾气停留在他的鼻尖,然后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小小水珠。   霍尔斯藏在这颗小水珠里,然后悄悄融入到雄虫柔滑细腻的肌肤中去。   他觉得自己的舌尖涌动着些微的甜,这些甜是通过贪婪地汲取雄虫的信息素所收获的。   但可惜的是,他被袖子粗鲁地擦去,又离开了他的身体。   “霍尔斯,你的精神海好冷。”兰登忍不住抱怨。   “嗯。”霍尔斯的嗓音颤了颤,带着些微的喑哑。   这是因为,他在汲取雄虫的温度。   他的精神力很美味,像是云朵棉花糖,他尝一口,觉得不够,还想要再尝一口。   但是这样的想法太卑鄙,于是在霍尔斯谴责自己时,那些雾气散开,露出天幕,在他放弃自控时,那些雾气又迫不及待地奔涌而上,贪婪地舔舐着雄虫身上的温暖。   但是兰登对此一无所知。   他踏了踏坚实的地面,这里寸草不生,满是精神海的陈疴。   他想了想,指尖一动,手里多了一把铁锹。   兰登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雌虫的精神海里种地。   是的,他决定,改造环境的第一步,就是改良土壤。   “霍尔斯,如果你不介意地话,我想在你的精神海里种一点花。”兰登将铁锹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重重插到了泥土里。   霍尔斯心头一颤。   精神海就是他的另一个世界,其中的任何细微改变都连通着他的身体感受。   就像是兰登,他的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他的心尖上,仅仅是细微的脚步,都让他震颤,更别说他这么用力的一铲了。   霍尔斯一下绷紧了身体,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不仅在喉间溢出一道难耐的音节,甚至连瞳孔都开始紧缩。   而兰登自然也能感受到手心下身体的颤动,急忙退出来。   “刚刚很难受吗?是不是我插得太深了?”兰登有点懊恼。   他扶住霍尔斯的肩膀,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因此而溢出的冷汗。   那片土地太硬了,他很难撬动,于是自然而然地用了点力。   不仅如此,在发现自己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之后,他更是直接变幻出了一把工兵铲,希望自己能铲到更深的地方去。   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手心已然一片黏腻。   “不,”雌虫的嗓音有些喑哑,他的目光飘忽,却眼神坚定:“我能承受得住。”   那一下确实很重,但是霍尔斯并不感觉到痛苦,反而交织着一种异样的欢愉。   他甚至还希望,雄虫阁下可以再用力一点,给他带来更多精神海的震颤。   他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过那片黑黑的土地了。   从幼时开始,他便常常有意识地进行精神力锻炼,但很多时候,因为应用不够精准,他都会伤到自己,让那片精神海的地面被一次次冲击波伤害荡平,然后出现了初始的焦黑的沉积块。   他前进的速度必须要够快,才能够保护自己的亲虫,所以他根本不会花费时间在购买精神力梳理的仪器上。   虽然在精神里暴动发作时会很痛苦,这些沉寂已久的顽疴会像是地震般裂开、如同火山一般涌出岩浆,让他变得灼烫,像是在烈火中炙烤,但平常时候,它们就静静呆在那,没有任何存在感。   但今天显然不是。   兰登所立之处,精神力像是一道暖暖的光晕,就这样柔和轻缓地荡漾开来,然后和飘散的雾气融为一体,化作一阵暖暖的春风,吹到精神图景的每一个角落。   霍尔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但是精神海的敲击让他感到鼓胀。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血液加速流动,像是装了一个水泵,而雄虫阁下正在永不停歇地用力按压。   兰登与他靠得很近,他几乎能够闻到,从他后颈缓慢逸散出来的信息素味道。   他喉结动了动,想要咽下一点儿什么东西。   或许是雄虫鼻尖上溢出的水滴,或许是从他额头滚落的细汗,或许是……他肉粉色的,微微鼓起的唇珠。   雄虫阁下的唇形很美,上唇很薄,而下唇却并不是这样。   它微微嘟起,呈现出一点点饱满的肉感。   在他微笑或者抿唇的时候,那唇瓣被牵扯开来,像是花朵的倏然绽放。   偶尔还会露出一线雪白,那是他整齐如编贝般的牙齿。   霍尔斯难耐地闭上眼,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将那奇异的渴求从心底压下去。   不,不能想了。   雄虫在自己的精神海,他会看到的。   ……   而兰登吭哧吭哧挖了很久的土,他觉得热死了。   精神梳理是这样累的一件事吗?   他情绪有点糟糕,按照这个梳理方式,梳理精神海残破的雌虫尚且这样费力,更何况精神堤坝完好的S级军雌呢?   但很快,他找到了窍门。   兰登眯起眼。   他看到有一片雾气特别活跃,时而分散,时而聚拢,就像是在跳舞,吸引着他的注意。   这些家伙怎么和在现实世界中看到的霍尔斯精神震动频率那么相像?   兰登将铲子竖起来,盯着那片雾气看了很久。   他刚刚已经用力挖了很久了,还一直没有挖到底。   如果按照这个清理速度,就算是这一年过完,也别想看到雌虫精神海的底色。   要不要走个捷径?   他偷偷分出一缕精神力,融入到了那浓浓的雾气中。 第17章   兰登觉得自己的唇瓣被拨弄。   雌虫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嘴唇上,然后又小心地揉捏搓弄。   兰登后退一步,然而雌虫竟然欺身而上。   他的目光专注而炽烈,像是燃着一团烈火,让他感觉自己即将被燃烧殆尽。   原本在精神海中的兰登退了出去,他微微皱着眉,有些懊恼地擦拭着唇瓣。   ……   “你刚刚为什么这样做?”   兰登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声。   刚踏入到那片雾气,他就见到了一脸严肃的霍尔斯。   原本想要打个招呼的,没想到他一见到自己,就径直伸出手来揉捏他的红色唇瓣。   他的目光灼热地过分,指尖的力气也有些大。   兰登一进入雾气就被这样对待,一时间有点生气,就顾不上精神力梳理了。   **   “对不起,阁下。”霍尔斯立即道歉。   他竟然不知道,他的想法竟然会直接作用到兰登的身上。   因为看他太过入迷,所以他的思绪又忍不住飘远。   雄虫很好看。   他像是一个瓷白的娃娃,黑发黑眸,雪肤红唇,因为有点辛苦有些疲倦,还时不时会抬手擦一下汗珠。   所以当霍尔斯看见兰登竟然出现在缥缈的雾气中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那是他的精神体,只以为是自己的幻想。   他忠于自己的想象,只想伸出手去揉捏一下那红色的唇瓣,看看是不是真的那样艳丽,会不会渗出红色的汁液。   但他没想到,雄虫的神情会那样惊诧,仿佛真的遭受了那样糟糕的对待一样。   肩胛传来刺痛,霍尔斯才睁开眼。   **   霍尔斯抿了抿唇,他知道,或许自己刚刚在精神海中的表现让雄虫很不满意。   以下犯上是不容许的,今后在雄虫为他进行精神梳理的时候,肯定要更加小心地约束自己的想法。   “您要给我戴上电击项圈吗?”   霍尔斯垂下眼,正巧看见了桌下堆叠在一起的那些盒子。   那是圣殿送来的,除了限制的锁链之外,还有许多对雌奴的控制物品。   解开他的控制是兰登阁下的仁慈,但作为一只理智的雌虫,他必须要自己请求惩罚。   “戴上电击项圈后,只要我再有这样的绮念,您就可以按下按钮提醒。”   “没有这样严重。”   兰登皱了皱眉,把自己没有来得及扔掉的那些过分的东西踢得远远的,安抚性地摸了摸雌虫的头。   他已然冷静下来,身体的温度渐渐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去吧,洗个澡。”   兰登推了推他:“好好睡一觉……晚点我们再试一次。”   **   霍尔斯逃也似的回到了小房间。   今天的一切打破了他的认知。   不能在雄虫给他进行精神力梳理的时候,有过多绮念和遐思。   那会直接捕捉到雄虫的精神体,并且将他触怒。   霍尔斯给浴缸装满水,他就像是一只粉红色的蜗牛,想要把自己深深埋藏起来。   水波缓缓荡漾,身体在渐渐降温,但是思绪仍然是止不住地活跃。   他一次又一次地驱赶脑海中的图画,但雄虫的每一个表情都是那样鲜明,或是转身对他微笑点头,或是抬手擦拭额头的汗珠,或是因为他精神海中太过湿冷而不自觉将自己紧紧环抱住……   霍尔斯将变得温热的水流统统冲走,就像是冲走自己的绮念。   但是……   没有效果。   霍尔斯扣紧了浴缸壁,失落地垂下头。   从他发稍滴落的水珠似乎也在对他进行嘲笑。   重新放了满满一缸水,他仿佛在水波荡漾中看到了雄虫微微勾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这就是你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吗?不过是给了你一点甜头,你就沉溺至此。   霍尔斯将自己的脑袋埋入了水中。   屏息、静气。   他望着水中上下浮动的气泡,现在隔得这么远,想一想应当不过分?   **   而兰登将那些圣殿送来的东西都锁在了柜子里。   他清理了一下小沙发,雌虫刚刚盖过的毯子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柠檬香味。   但隐隐约约的,并不分明。   如果不仔细感受的话,甚至完全区分不出来。   这就是信息素吗?   兰登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自从到了虫星,他多了两样能力,第一是释放信息素,第二是释放精神力。   他对信息素的作用并没有什么感知,只觉得自己有着一点点淡淡的花香。   但往往在数百米之外,雌虫们就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并做好欢迎他的准备。   信息素会对雌虫有影响吗?   兰登摩挲了一下书页,想起了雌虫那不正常的红。   在兰登戳破他的幻想之后,他变得和煮熟的虾子一样红艳艳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红丝绒蛋糕。   这样的红冲淡了他身上那冷漠骄矜的一部分,让他看起来……   有点可口。   兰登窝在沙发里,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他觉得不能怪雌虫,或许是信息素惹的祸。   书上说,梳理之前要进行足够多的准备,恰当地给予雌虫信息素,好让其将身体放松,精神海打开,将柔软脆弱的内里显露出来。   雌虫是很乖的。   就算自己弄得他有些痛,即使他精神海中裂隙越来越大,连身体也忍不住出汗,也没有哼一声。   也可能是正式的梳理让他太紧张了。   面对面的精神力梳理太过正式,雌虫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他只能看到一片空空茫茫的雾气,而看不到在那雾气之下隐藏着的精神图景。   这样没有目标的梳理不太适合他们目前的状态。   兰登的指尖划过书页,停留在其中一页。   “如果有条件,进入雌虫精神海无需特别提醒。捕捉逸散的精神力波动,形成共振,可以进入特定的精神图景。”   这种方法甚至不需要身体接触,但梳理效果因虫而异。   兰登合上书,想要观察一下雌虫好点了没有,却发现,一墙之隔的小房间内,雌虫的精神力波频变得稳定。   其中最活跃的一段,很容易便能得以捕捉。   兰登盯着那一段橙红色的精神力波频,有点犹豫。   这预示着危险和兴奋。   但他的精神力很容易便能进入其中,形成共振。   这是一个实验的好时机,因为兰登更希望和那些军雌减少身体的接触。   如果能够直接进入并取得好的效果……   兰登眼睛一闭,精神体在他的感知中变得明亮而炽热。   他很快抓到了精神波频,融入了进去。   **   那间房间就这样显露了出来。   他看见穿着白色法袍的自己正在尽心竭力地挖土。   而雌虫正定定地站在窗前,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这是感激?   亦或是好奇?   兰登将铲子转了一个圈,在原地停留了数秒,转头发现雌虫仍在看着他。   于是他将铲子扔下,试着朝房子走去。   雌虫的视线随着他移动,他的眸子变成了深邃的暗红,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情绪。   ……就像是,想把他作为一种美味的食物吞掉一般。   兰登停下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雌虫的目光好似带着些许失望,但是很快,他调整了过来,转过身背对着他。   那残缺的羽翅失望地耷拉了下来,覆盖在他的背上,微微地震颤着。   雾气开始变得稀薄,很快要将这间房间隐没掉。   波频开始变得不稳定。   兰登握了握拳,朝着房子跑去。   不行,他不能这样轻易放弃。   毕竟是一只受伤的残缺雌虫,再怎么样,也不会在精神海中对他造成太过分的伤害。   如果连霍尔斯的精神体他都不敢触碰,更何谈未来要接触的那些S级军雌呢?   趁着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兰登快走了几步,径直向前推开了那扇小门。   **   房间的布置竟然发生了变化。   雌虫的领地似乎得到了扩展,现在除了那间小浴室之外,还增加了客厅和厨房的区域。   兰登新奇地按压了一下精神海中的沙发,甚至连材质布局都和他居所中的那一张非常相似。   但可能因为雌虫视力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它的布料瞧上去更加白净柔软,像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兰登打量了一下这片小空间,在窗前新奇地拨弄了一下能发出清脆乐声的风铃,透过窗户往外望去,原本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花园植物正被浓浓的黑色云雾掩盖。   这是一个黑色调的“家”,也是雌虫在精神海中的居所。   他转过身,却看见雌虫竟然已经从刚刚注视他的小房间走了出来,站在客厅的边缘。   他的神情瞧上去有些许的胆怯,像是惊喜,像是不敢置信,目光像是拉丝的焦糖一般黏在他的身上……   兰登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手指不小心按住了窗台的仙人掌,指尖瞬间渗出了一点血迹。   他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去找一张纸巾将血液擦去,却敏锐地感觉到,雌虫的神情瞬间变化了。   他微微绷直了身体,瞳孔紧缩,像是一匹饿狼一般,直愣愣地盯着他的指尖。   兰登看着自己指尖溢出的这一滴血珠,愣了愣。   他只知道雄虫的血液在现实世界中对雌虫有莫大的吸引力,但却不知道在精神海中是否还有同样的作用。   但显然,霍尔斯的表现告诉了他,他非常喜欢。   和在现实世界中的冷静克制不同,精神海的他表达更加直白。   他去掉了所有的伪装,眸子里盛满了渴望。   但不知道出于何种顾虑,他即使脊背绷得笔直,额角显露出青筋,也没有轻举妄动。   就像是被买回家的修狗,虽然非常想要扑到主人的怀里撒娇卖萌求抱抱,但是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指令之前,无论多么渴望,都会克制地蹲下。   兰登迟疑地朝他招了招手,就看见他迫不及待地飞了过来。   但是由于羽翅不平衡的缘故,他的飞行有些跌跌撞撞,让兰登看得都有些提心吊胆。   “急什么。”兰登抬起手,雌虫一个急刹,停留在了他的前方一米处。   看着霍尔斯仍然谨守着分寸,兰登放下心来。   他的唇角溢出了笑意,忍不住想要去摸摸他那调皮地翘起如毛线团般的短发,却看见雌虫眸子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喉结难耐地上下滑动。   兰登顿了一下,将指尖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舌尖立刻卷了上来,迫不及待地将那溢出的血珠吮到喉间,犹如喝到了最甜美的甘泉。   兰登认真地看着认真咬着他指尖的雌虫,不由得思考:   在精神海中饮用他的血液,和现实中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试着用力,让自己的伤口变得大一些,然后集中精神在他的指尖,果然,他发现丝丝缕缕的白色精神力就这样缓缓渡入到了雌虫的身体之中。   此时的雾气也发生了变化,浓浓的黑色雾气似乎也染上了一抹红粉,随着指尖的被舔舐,窗外的天空都变得渐渐明亮了起来。   看上去效果不错。   兰登眼睛一亮,还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雌虫克制地将他的指尖吐了出来。   “你不要了?是不喜欢吗?”兰登看了看自己指尖,又挤出两点血珠。   雌虫摇了摇头。   兰登垂下眼,和雌虫的目光对视。   他的目光直白且明晰,暗红色的瞳仁随着光影的转动而逐渐变幻颜色,给人一种既危险又深情的错觉。   “您会痛。”   兰登只觉得心尖微微一动,他……真的很乖巧。   “别浪费。”   兰登将指尖抬了抬,雌虫犹豫了一下,便将齿尖抵在他的伤口之上。   他的动作却十分克制,吸吮的力道也控制地极好。   牙齿微微用力,却又不敢过分,看起来像是在撒娇。   “好了。”   霍尔斯张开口,将雄虫的指尖吐了出来。   然而兰登却对他身上的变化感到惊讶。   兰登用手指摸了摸雌虫的肩胛骨,按压下去,会出现一片桃粉的漩涡。   “你为什么又变红了?”   雌虫低下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再开口时嗓音竟有些喑哑。   因为刚刚食用了您的信息素。   霍尔斯想说。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因为您很甜,阁下。” 第18章   他的精神海中突然掀起了风暴,外面的那些黑色的云雾迅速翻涌卷集,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先兆。   在兰登看来,面前的雌虫就像是一片澎湃的积雨云,只消轻轻一拧,大雨就将磅礴而落。   ……   霍尔斯睁开眼。   他强迫自己从幻想中醒来。   不知为何,他觉得好多了,仿佛真的得到了足够多的雄虫信息素,平息掉了心底燃着的火焰。   脑袋的钝痛也得以减轻,精神海被开垦出一片小的裂隙,仿佛只要雄虫播下花种,他便能够得以解脱。   霍尔斯翻了一个身,浴室的环境一片狼藉,他把自己藏在浴缸里,而水满溢出来,打湿了整片地板。   霍尔斯慢吞吞地起身,他尝试去够那竖起来的拖布——   非常顺利。   直到此刻,他才再一次惊觉,他身上已经没有限制活动的锁链了。   霍尔斯将每一滴水珠都清洁干净,将拖布清洁干净并晾晒,然后打开窗户通风,确保地板不会过于湿滑。   他用抹布擦拭台面,然后坐在矮桌拼成的床上整理药物篮。   他的指尖停留在那一管透明的药剂上,然后像被烫到了一般,将它藏到了篮子最底层。   他还觉得不够,于是找出一块毛巾将药物篮盖上,然后推到了洗漱台下面去。   霍尔斯开始等待。   雄虫说晚一点会再给他进行精神梳理。   这说明他对自己还算是满意。   霍尔斯回忆起伙伴的说法,要是雄虫阁下非常厌恶你,只不过浅浅看一眼,便会将精神力粗暴地灌入到精神海中。   他不会管你是否承受得住,也不会有耐心去挖掘那些埋藏在陈疴之下的精神图景,而是在雌虫精神海失守时,直接清扫到彻彻底底。   但如果雌虫反击,那可就惨了。   雄虫就算破了一点油皮,等待着他们的也是如烈狱般的惩罚。   霍尔斯不知道为什么兰登要买自己回来练习精神力梳理。   他是不懂得如何拿捏雌虫的敏感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掌握惩罚的力道呢?   但兰登阁下似乎和传闻中那些残暴的雄虫完全不同,霍尔斯觉得,他温柔到甚至有些折磨的程度。   若有若无的触碰,和郑重其事的劝告,比简单直接粗暴的进入更加难以忍受。   这是圣殿雄虫开创的一个新的流派吗?   霍尔斯回忆着自己的糟糕表现。   他一开始就错了。   他不仅没有在雄虫接触他的身体时趴伏下来,反而直挺挺地跪着,像一根木头一般等待指令。   他应当更主动些,因为需要练习的雄虫阁下是生涩的,他可以展露自己这方面的无知,但一只雌虫不能。   雌虫本来就应当培训好自己,给雄虫最为愉悦的梳理体验。   霍尔斯按了按自己身下坚硬的矮桌。   这是由两个小方桌拼在一起的,很容易会从中间散开。   如果在过程中他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   他必须要一个手撑着地,然后利用大腿肌肉的力量将自己的半个身体支撑起来,不给雄虫造成额外的负担。   另外,如果放出自己残缺的羽翅,也能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   从后面进入还有一个好处。   霍尔斯想,只要不看见兰登阁下漂亮的面孔,他就能最大程度地克制自己的想法,而专注精神海中的感受和体验。   霍尔斯的呼吸变得沉重。   他原本很不能接受做这件事,就像是把自己的身体作为商品出售,但在他被牵着坐在沙发上,被淡淡的月季香味环绕,然后将那带着甜味的、被称为“南瓜粥”的营养液从食道吞下之后,他的心态也发生了改变。   这是他应该做的。   当兰登阁下从笼子里将他解放出来,给他提供了安全的居所、干净的水和美味的食物之后,一只有着正常思维的雌虫都应当思考如何报答。   好在他还有一副残缺的身体能入阁下的眼。   霍尔斯垂下眼,迅速思考精神力梳理的流程。   雄虫的精神力可以化作丝线登陆,也可以在他的精神海中拥有实体,那些精神力的触手会击打那些堆积在一起的陈疴、污泥,然后狠狠钻入进去,将他精神海的创伤吞噬掉,化为自身的能量。   雌虫的精神海创伤越重,就说明他精神体的实力越强大,那些对他们来说是困扰的伤口,对于雄虫来说是上好的补药。   但是霍尔斯疑惑的是,兰登仅仅是撬动他们,却根本没有进行吞噬。   他的精神力与自己交缠,让他连心神都开始震颤,对他自身却没有分毫影响。   这不太对劲。   精神力梳理过后,雄虫会因为力量的强大而变得亢奋,他们需要进行纾解,而雌虫恰好是最完美的容器。   雄虫变得激动,雌虫变得酸软,在信息素无可抑制地释放下变得柔软而适口。   而对于雌虫来说,那些精神力触手在精神图景之中肆意挖掘过后,留下的空茫会被身体的饱涨填满。   霍尔斯想着茶几上那一本崭新的精神力疏导手册,咬了咬唇。   精神疏导对于雄虫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没道理雄虫不会。   ……或许他是想到晚上再来进行完整的梳理流程吧。   他攥紧了棉被,心脏在胸腔中开始急速跳动。 第19章   兰登对雌虫的想象一无所知。   他出门了,搭上星轨车,来到专门的雄虫集市进行大采购。   这里的物资比较便宜,甚至很多产品都是半卖半送,活动价非常划算。   当然,更重要的是,亲自采购可以减免掉那一笔昂贵的运输费用。   兰登来到肉类专区。   这里有一块一块被分割得非常齐整的异兽肉,很多肉的味道闻起来十分奇特,带着一种诱人的鲜美。   看着雄虫的目光停驻,甜美的亚雌立刻上前介绍。   “阁下,您要尝试一下吗?这是S级军雌杀死的三星异兽狼尾蛛的腿肉,可以直接品尝,味道非常的鲜美哦!”   因为兰登穿着圣殿的法袍而不是自己的常服,所以售货员推断他是一名古板的阁下,以自己疗愈师的身份为荣。   而疗愈师阁下都具有十分雄厚的经济实力,不管是出于家族还是雌君和雌侍的供奉,他们往往挥金如土,从来不在意价格。   兰登拿起来看了看,但上面的价签显然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   这一份肉过于昂贵,实在不是他消费得起的。   “谢谢,暂时不用。”   兰登礼貌道谢,将那价值最少一百只雌虫身价的、包装仔细的铁盒放下,然后到货架的最底层,选购了一些养殖的牛羊肉产品。   现在他没有资格打牙祭,因为他不仅提前透支掉了这个月的月例,还欠了菲尔德一笔外债。   虽然兰登谢绝了售货员的好意,但是对方还是非常热心地帮他申请了一个小推车来运送他购买的物资和原料。   **   当兰登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打开小花园的栅栏,却敏锐地发觉,霍尔斯正在偷偷透过窗户“看”他。   他将视线投到正对着花园的小房间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微微露出来的一截白色的衣角出卖了他的行踪。   小推车的轮子不太好用,而花园的小石板路中间有着凹陷,他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推车推进来。   “需要我帮忙吗?”   门打开了一点缝隙。   雌虫赤着脚站在门后。   他看上去有些无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身后那一片透明的羽翼震颤,却像是大狗狗摇起了尾巴。   兰登看不出他是什么种族,但是透明的翅膀很漂亮。   但很快,他就把翅膀收起来了。   “当然需要,谢谢。”兰登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珠。   两人合力将这一大堆食材搬到了屋里。   房间像是已经打扫过的样子。   兰登看了看地板,上面原本有一层薄薄的灰,因为这段时间太辛苦,他没有来得及进行全面的打扫,加上平常的整理,也还算看的过眼。   但现在,地板上的灰尘都已经消失不见,木地板像是重新上了一层木蜡油一般光亮。   而桌子和窗台也被擦拭干净,植物的位置被移动过,然后重新摆放整齐。   霍尔斯耳朵尖染上红温,急急忙忙解释:“我是看您下午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所以便尝试着将房间打扫了一下。   这是他的长处,他自信不会搞砸。   兰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出门时原本也想要跟霍尔斯说一声,但是却不知怎么的,却因为他那句话而不太敢主动开门去见他,索性就直接出了门。   兰登解释道:“谢谢。这段时间我确实比较忙,家里的物资都快要见底了,需要重新囤货。”   他将新买的肉类和新鲜蔬菜拿了出来,依次放到冰箱中储存。   雌虫也只是默默地帮他整理排列,兰登抬起头,有些惊讶挑眉。   雌虫的收纳整理能力可以说是非常优秀,不过一下午时间,不仅厨房的各类调味品被分门别类收纳好,连每一个瓶子站立的角度都完全一致,远远望去好像是一排训练有素的士兵。   霍尔斯将最后一盒饮料按照四十五度角倾斜放好,确保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正面的商品标志和保质日期,转过头却发现雄虫正在看他。   他对这视线有些过敏,一时间都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走路都开始有点同手同脚了。   “霍尔斯。”兰登的声音很柔和,他示意霍尔斯过去。   他手里接过一封柔软的布料,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新衣服。”兰登一边整理那些被撕掉的塑封包装,把他们一股脑地塞到垃圾桶里,然后扔到门口的小机器人垃圾回收站,转过身来,却看见雌虫仍然愣在那儿。   “怎么了?是颜色你不太喜欢吗?”兰登歪了歪头。   他觉得应当不会是这个原因。   他在雌虫的精神图景中见到过他的穿着打扮。   他总是一身白衬衫,黑色的修身长裤,以及一条勾勒出劲瘦腰线的制式皮带。   看上去干净利落,又英姿飒爽。   可惜现在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资金给他购买那帅气的长风衣,不过,换洗的衣物仍旧是需要的。   “还有一套是晚上的睡衣。”兰登抿了抿唇,之前雌虫一直躲起来,也是因为衣物不够的原因。   他的衣服雌虫穿不了,后续买来的衣服又只有一套,虽然他在上药的时候会自行脱下并清洗晾干,但是让自己的客人一直在浴巾和唯一的衣服之间切换,终究是一件失礼的事。   所以,在逛超市的时候,兰登仍旧决定从本就不多的资金里挤出一笔来为雌虫购置衣物,也算是对这段时间照顾不周的弥补。   兰登将这套衣服展开,尺码应当正合适。   这还要感谢雌虫自己在精神海中细致量好的尺寸,让他在选购的时候被亚雌连连夸赞,认为他是一个关心爱护雌君的好雄主。   “谢谢。”霍尔斯握紧了手里的丝质睡衣,又舍不得将其捏出褶皱。   他很不习惯被虫这样关心,连他的雌父都没有在意过这些小事。   小时候他常常挂空挡出去,直到好心的亚雌邻居关照,才穿上属于自己的第一条内裤。   所以,雄虫不关注这些更是正常的。   但现在,内心被一种奇异的酸涩充满,他咬住下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谢谢这几天已经说的太多,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哦对了,忘了问你,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兰登偏过脸,凑近询问道。   这几天一直是雌虫自己上药,兰登忍着没有去问,是因为他想要让雌虫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一点自主权,也多一份安全感。   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关心。   “如果伤口正在恢复,这段时间会有点痒,不要自己去挠。”   兰登一边嘱咐,一边看见雌虫毫不犹豫地褪下半边衣袖。   ……他脱衣服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不过这似乎也是一件好事,说明雌虫对他的信任程度也越来越高。   兰登也不扭捏,他直接凑近,目光如同探测器一般扫视着雌虫露出来的半个胸膛。   雌虫的肌肤很白,正因如此,之前那些外翻的伤口便显得无比可怖。   但更多的是钝器所击打的青紫红痕。   在药油的作用下,那些原本肿胀的伤口已经被渐渐抚平,鲜血溢出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清瘦的胸膛因呼吸而微微起伏,在顶灯的照耀下光影错落,宛如古希腊工匠精心雕琢的一尊雕塑。   “……这是怎么弄的……”兰登有些惋惜。   白璧有瑕,更让人心生遗憾。   “您想知道吗?”雌虫微微抬起头,红色的眸子里光影变幻,最终定格在他的眼底。   兰登并不想勉强雌虫说起自己的过去——因为那一定不是一段美好的旅程。   但是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他还没有做出决定,却被执起手,按在了他的胸膛。 第20章   雌虫缓缓闭上眼,他的精神体升起了一抹惹人沉溺的黯淡深蓝,仿佛是暴风雨夜波涛汹涌的大海,让人看了便心生惧意。   兰登想要退开一步,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先行被引导而去,丝丝缕缕地沉入到了雌虫的精神海。   “请您……继续向下挖。”雌虫的声音轻涩而空茫,仿佛从天际传来。   而兰登再一次受到邀请,也不像之前一般无措,而是将视线垂落在上次登陆时挖出来的一片空隙上。   坚实的地面已经裂开一道细缝,而更深处究竟是什么?   兰登可以感受到雌虫胸膛内心脏的急速跳动,他似乎也是紧张的。   别管了,试试吧。   对雌虫的信任在此刻压倒了一切,他尝试着调动自己滞涩的精神力,朝着那处裂隙一点一点灌入。   突然,他仿佛触及到了什么柔软的物质,仿佛是一个气泡,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韧性。   身下的胸膛开始慢慢颤抖,被黑色堆满的土地仿佛要迎来一场地震。   那些雾气朝他汹涌地奔来,化作卷集的狂风,兰登只能借助着那把铲子,进入地再深一点,才能帮助自己在精神海中稳住身形。   忽然,那一层薄薄的膜仿佛支撑不住般地破裂了,兰登瞬间被汹涌而出的精神图景笼罩了进去。   ……   这一次他来到的不再是那空茫的小房间,而更像是被雌虫深深封存的——   他的过去。   兰登看着倚靠在桌前翻阅邸报的雌虫。   他看上去年轻而又冷峻,但金色的微卷发在阳光里俏皮地卷集着,中和掉了他身周的危险气质,反倒凸显出了他俊逸的面容。   哒哒。   门被克制地敲响。   “进。”   雌虫头也未抬,显然对这种状况非常熟悉。   “霍尔斯少将,将军找您。”   一名士兵推开门进来,笑得开朗而天真。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有一种活泼泼的气质。   那士兵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放在桌角,然后朝堆积如山的书卷中藏了藏。   他似乎卯足了劲,想要将沉迷于公务的雌虫给拉到外面去。   金发雌虫却没有被这些小把戏瞒过。   他伸出手,士兵只好讪讪地将要处理的资料递给他。   霍尔斯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文件,等批阅结束递还给他,才想起来问一句:“他找我有什么事?”   “您过来就知道了。”那名小兵露出一线白牙,卖了个关子,笑得满脸神秘。   **   兰登看见他从一旁的挂衣架上取下风衣,随着士兵走了出去。   房间外是一片荒芜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   野草被晒得发蔫,带着淡淡的焦黄,空中吹来的风卷起了他的发丝,连带着衣角猎猎舞动。   霍尔斯在手腕上的终端上点了点,一道红光缓慢指向天空,随即朝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而去。   他脚尖不过轻轻一点,身后的一对玉白色翅膀便从肩胛骨外伸展而出。   这是兰登第一次见到他羽翅的完整体,它如纱一般轻薄,速度极快地振翅,带着雌虫迅速飞往天际。   兰登的精神体也紧紧追随着他,化作一缕缕彩色的丝线,朝着他的翅膀缠绕而去。   飞翔的滋味很不错,兰登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有些快,往下一望更是有些头晕目眩。   好在这场旅途并不算远,霍尔斯很快便降落了下来。   一名银发雌虫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他高高扬起手臂挥舞着,容色明亮而骄矜。   等到霍尔斯降落下来,他便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空地中间那块巨大的灰布。   一艘极其漂亮的流线型机甲露出了它的真容。   它造型前卫,设计也很犀利,即使是兰登这样的门外汉,一望也可以知道这艘机甲要设计出来必然需要花费无数的心血。   “霍尔斯,这是雌父给我最新研制出来的战机,不仅在飞行时可以像落叶般飞转,机身下方还搭载了最新的弹道导弹和粒子激光炮,威力可以说是星际最强!”   那银发雌虫拍了拍霍尔斯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以后这艘机甲的维护就交给你,你可是我最信任的兄弟!”   霍尔斯眸子微微颤了颤,唇角勾起,含蓄地点了点头。   但是不难看出,他对这一份任务的重视之情。   兰登心里一软。   饶是他也知道,这代表着多么大的信任,相当于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在另一名雌虫的手上。   后来,这艘机甲载着二人,在宇宙之中肆意畅游,用那威力巨大的粒子激光炮击杀扫射异兽。   每一次银发雌虫的出场,霍尔斯都像是影子一样站在他的身后。   但在这一片温馨中,兰登忍不住观察着霍尔斯的表情,心情也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如果正如他所经历的一般顺利的话,这件事怎么可能会成为他的精神创伤,并深深烙印在精神体中,成为那失去波动的焦黑印记呢?   ……   果然,正如他所担心的一样,这一切的美好却如同水中的波纹一般脆弱易碎,不过一转眼,那些画面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精神力的波频开始暴躁了起来,兰登紧紧握住手下逐渐变得冰冷寒凉的躯壳,才能确保自己不被挤出这逐渐扭曲的精神海。   黑暗、沉寂的精神波动,顺着胸腔中加速跳动的心脏传导到兰登身上。   过了很久,精神图景中终于显露出了一幅新的图画。   只见一艘坠毁的机甲屁股后冒着滚滚黑烟,舱门打开,里面是一片漆黑的焦土。   兰登心里一惊,不由得扣紧了身下那具颤抖的身体。   金发的雌虫一直在那里抠挖,除去一堆凌乱的电子元件之外,根本无法找寻到任何生命存在过的痕迹。   雌虫渐渐停了下来,他跪在那艘机甲的面前,手指上满是血迹,身体微微颤抖着,从背影便可以看出他此时的无措与悲痛。   但这还不算完。   一艘艘机甲开始降落。   数不清的雌虫从那些装备精良的华丽机甲上下来。   他们注视着这一切,万般不敢置信。   霍尔斯身旁围着的雌虫也越来越多,他们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双眼通红,有的小声悲泣,渐渐地,所有的目光开始聚焦,投射到了幸存的金发雌虫的身上。   他承受了所有怒火。   青筋鼓胀的铁拳像是雨点一般地打在他的身上。   精神力的风刃毫不留情地将他切割,恨不得直接将他的精神海劈裂,或是直接将这可怜的家伙吊起来凌迟……   也有一些熟悉的面孔冲上来将毫不反抗的雌虫护住,但是又被其他愤怒的雌虫拉开,或与霍尔斯一起受到无差别的攻击。   这里陷入到一片混战之中。   ……   兰登看着那咽下唇角血迹的沉默雌虫,心脏有一瞬间的抽搐和紧缩。   他立即从精神海中抽身而出,握住雌虫的肩膀。   就在一刻钟前,在门外迎接他的雌虫还带着淡淡笑意,但此刻他却已经被一片寒凉的氛围笼罩。   他的面容僵冷,仿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雌虫像是被冻成了冰雕,他就如同精神图景中所呈现的那样跪着,一动不动。   但兰登可以感觉到,手下的躯壳在不断颤抖,精神体的黑色也在咆哮着扩大,吞噬着那精神体中残存的莹莹白光,波频开始外溢,紊乱到了极致。   这是精神力暴动的前奏。   兰登心里一惊,他想要帮他梳理,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但仅仅握着他的手是不够的。   他太凉了。   兰登干脆紧紧抱住他,用自己胸腔的温热将他的肌肤染上温度,然后将自己所能调动的精神力统统释放出来,奔涌到雌虫的身体里。   黑色的潮水在翻涌,它们冲击着本就脆弱的精神海,想要将其吞噬掉,让精神力的暴动汹涌着吞噬掉这一切。   但它未能如愿以偿。   那漆黑的雾气中丝绒般的精神力汇聚起来,点亮了一盏朦朦胧胧的灯。   虽然这灯塔一直在飘荡,顺着精神海的潮涌而上下起伏,明明灭灭,但却一直顽强而倔犟地亮着。   过了很久,在兰登觉得自己的腿变得僵直,腰也开始有些酸软的时候,环抱着的身体终于渐渐回温。   脖颈处传来一点湿热。   脖子痒痒的,是雌虫的发丝,它被泪水粘在了那里,像是眷恋岸边的小鱼,一直舍不得离开。   过了很久,雌虫抬起眼,眼底满是红红的血丝。   “是我害死了亚度尼斯……”   雌虫还没有说完,兰登便捂住了他的唇。   霍尔斯的眸子颤了颤,然后便望进了一双温柔笃定的漆黑双眸。   “不,不是你。”   他听见雄虫坚定地说。   “即使毫无缘由,但我相信不是你。”   雄虫顿了顿,再次强调:“不要把所有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霍尔斯望着他的脸,心上涌起一股奇异的酸软,那抹酸软侵蚀到了鼻尖,竟然让他又有了落泪的冲动。   那些与他朝夕相处了数年的同伴没有给予他的信任,就这样被一名雄虫轻易地给予了。   他牢牢攥住了那一抹光,精神海渐渐开始变得平静。   他像是被撬开了蚌壳,迎来的不是伤害和钝痛,而是在心尖上,被塞上了一颗小小的珍珠。 第21章   兰登抚了抚他的鬓发,将他搀起来。   精神力暴动太过汹涌,此刻的雌虫就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浑身都酸软无力。   或者说,那些被沉沉压制的回忆如同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了他的脊梁上,让他举步维艰。   好在,此刻的他有了支撑。   兰登的手像是树木的枝干一样,撑住了他,将他匡扶起来,然后送到了房间里。   “一切都过去了。你先泡个药浴,然后好好睡一觉。”   兰登将他扶到了矮床上。   雌虫的睫毛颤了颤,他坐在原地没有动。   现在他的状态说不上好,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按照原计划帮助雄虫完成精神梳理的每一个步骤。   霍尔斯看见兰登在帮他放水。   他将墨绿色的药剂倒在了浴缸里,那些药水如同水藻一般疯狂扩散,吞噬着那仅存的白色。   他的精神图景也是一样。   暴乱的波频在乱蹿,他很想要……勾住雄虫的精神力,请他帮忙,再多吞噬掉一点……哪怕是一点点。   但他索取的已经够多了。   霍尔斯将自己攫取的那一团暖暖的雄虫精神力藏到了雾气的深处,然后目视着兰登关上门,离开了。   他将自己泡在药液之中,温热的水波缓缓拂过他的身体。   他实在太累了,于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   兰登在厨房里熬着热汤。   他将排骨剁成了小块,焯水之后加上少许姜片,一同放到砂锅里焖煮。   汤汁咕嘟咕嘟在砂锅中冒泡,带来一种醇厚的香味,而兰登一边将手里的冬瓜去皮,洗净,切成厚片,一边思索着霍尔斯精神图景中的画面。   那只名叫亚度尼斯的银发雌虫,显然身居高位,而霍尔斯作为他手下最为信任的将领,甚至被安排负责他的燃料舱。   机甲的供能都有非常严格的限制,轻易不可能出现问题。   那坠毁的原因是什么   兰登将火开至最小,缓慢地炖煮的同时,分出一缕精神力去查探雌虫的情况。   状况好像……不太好。   兰登连忙冲到浴室,敲了敲门,却发现里面毫无回应。   他推开门一看,浴室里已经满是绿色的溶液,而原本应当安睡的雌虫却仿佛被梦魇缠绕,紧紧皱着眉,手肘不断击打着水面,牙齿却紧紧咬着,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求救。   他忙把雌虫从只剩下半缸药液的浴缸中托起,然而他却毫无反应,指尖呈爪状,用力地扣住兰登,像是溺水的旅人攀上了一根浮木。   “醒醒,醒醒,霍尔斯!”兰登拍了拍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呼唤,然而却完全无济于事。   兰登也曾经有过被梦魇住的经历,身处其中的人无论怎样挣扎也难以摆脱,非得要等那可怖的场景从脑海中反复碾压过去,才能得以片刻喘息。   兰登攥住那仿佛海草般剧烈波动的脑电信号,径直融入了进去。   ……   他来到的是一件冰冷的刑讯室。   在一边的墙上,摆放着诸多形状可怖、让人不敢直视的刑具,而雌虫便蜷缩在漆黑冰冷的墙角。   “霍尔斯,你还不愿意承认吗?”穿着金色衣袍,衣角刺着繁复兰花刺绣的一只金发雌虫上前,捏住了他的下颌。   兰登惊讶地发现,二人在长相上,竟然有些许神似!   不过相较而言,霍尔斯的容貌更加艳丽,他红色的眸子为其添上了一抹天生的煞气,如同地狱缝隙中挣扎而生的罂粟;而那金发雌虫,则更像是在蜜罐里娇养着的华丽牡丹,浅金色的眸子带着高高在上的嘲弄,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霍尔斯。   “即使你杀了亚度尼斯,你也永远只是来自无名小镇的卑贱血脉。难道你还想上桌吃饭不成?”   他将霍尔斯的头狠狠撞向监牢的一角,而霍尔斯却勉强才能抬起眼与他对视。   于是那金发雌虫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抬起脚,想要朝着他的脑袋碾压,但霍尔斯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脚踝,随即狠狠往外一拧。   “啊——”那雌虫发出了难耐的痛嚎,立即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该死,你们不是给他注射了药剂吗?他怎么还能动!加量!给我加量!让他再也没办法动一个手指头!”那雌虫脚踝弯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他被搀扶着离开,气急败坏地喊道。   又是一片混乱。   兰登看到雌虫只是默默蜷缩起了身体,他因为刚刚的爆发而浑身颤抖着。   那些守卫哆哆嗦嗦地走近,拿着针剂却又不敢贸然靠近,反而是从身后的架子上拿着那带有倒刺的鞭子,试图朝着雌虫抽打而去。   但鞭子没有打在雌虫的身上。   “你干什么?”   那名守卫讶异地看着兰登,他径直用手攥住了鞭子的尖端:“违背大皇子的命令,你不要命了?!”   兰登将自己攥住的鞭子甩开,他化作了一只雌虫士兵的形象,衣物、气味、甚至容貌长相,都与他刚刚见过的,那名金发雌虫身边的近卫没有任何不同。   那守卫显然认识他,所以看到他的出现没有任何惊讶。   “我知道,但你用的鞭子太轻了,就这点程度的刑罚,怎么能让大皇子消气?”兰登的嗓音中仿佛冒着寒气。   他就知道,如果仅是那群雌虫的围殴,霍尔斯不可能伤重至此。   只可能是他在暗地里遭受了更严酷的刑罚。   眼见着他一点一点上药养好的雌虫在精神海中又要被抽打得皮开肉绽,兰登怎么可能还忍受得住?   那守卫也是苦恼地皱起了眉头:“除了鞭打,你难道还有什么好方法?连大皇子都被这叛徒拧断了踝骨,难不成你敢靠近他?”   “我有办法,你看着就是了。”   兰登伸出手,示意那守卫将针剂递给他。   守卫犹豫了一下,心底不想和霍尔斯正面接触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就将那鲜红的针剂交给了兰登。   兰登看了一眼包装上的说明,药物中不仅含有大量的镇静成分,而且还可以极大地冲击和破坏精神海,让他陷入到无序的精神力暴动之中。   雌虫显然也知道。   他不过睁开眼睛望了一眼,便将眼睫垂落下去,静静等待着即将来临的苦痛。   兰登走到刑具架旁,他拿了一根细长的黑色皮带,拽了拽,试了试它的坚韧程度;又拿起了一根电击棒。   “你要绑住他?他不会听话的!”   那士官摇摇头,想要劝阻,却看见在兰登走过去之后,原本狂暴至极的雌虫却仿佛被注射了镇定剂,竟然真的一动不动,任由兰登施为。   电击棒发出可怖的滋滋声,银色的电流像是海藻一般缠住了雌虫的肌肤。   原本一声不吭的雌虫立刻蜷缩成了虾米,不仅手指紧紧抠住地面,还不可抑制地发出了破碎的喉音。   “看来还是不够,怎么都不肯叫出来呢?”   银色的电流逐渐加大,雌虫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深重的喘息和溢出的难耐音节让虫听了都不由得背后冒汗。   看着经受任何折磨都面不改色的铁血军雌霍尔斯都露出如此难耐的神情,甚至忍不住将脸深深埋在肘弯,连身体都不住地开始颤动……   那守卫吓得后退一步:   “要、要不你先折磨着,等霍尔斯少将失去意识之后把他捆起来。我先去跟大皇子回话……”   沉重的牢门落下,那守卫一溜烟儿跑了,只留下兰登一个人站在这里。   兰登松开了那根“电击棒”,缓缓走了过去。   他的手触到了雌虫的身体,精神力没有借助媒介,更加直白地进入了雌虫的身体里。   他被翻转过来,眉眼间带着困惑与无力,定定地望着这一名神奇的来客。   疼痛被安抚,身体内部涌上陌生的潮汐,让他的指尖都忍不住颤抖。   兰登一边分出自己的精神力,丝丝柔柔的缠绕住他,一边将手里的皮带将雌虫的手朝后绑住。   这也达到了那只雌虫的要求,让他失去了反抗能力。   “别担心。”兰登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低下头,他借助雌虫身体的掩映,在他的耳边说道:“我会帮你。”   ……   霍尔斯的舌尖涌上一点甜味。   他昏昏沉沉的,耳边传来的嗓音无比地熟悉,他仿佛本能地知道,身后的这一名雌虫士兵不是来伤害他的。   针剂被挤压而出,但却没有进入到自己的身体,而是顺着那雌虫藏在手腕之中的吸水布料而离开。   霍尔斯颤抖的身体渐渐恢复平静,兰登用浴巾把他擦拭干净,然而小床的垫子却早已经被霍尔斯身上的冷汗和残留的药液所浸透,看上去斑斑点点,渗透着湿气。   这里是不能睡了。   兰登干脆直接把雌虫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去。   那床垫是用海马草手工编织而成,睡上去就如同躺在一片软绵绵的云朵里。   兰登给他换上新买来的睡衣,然后盖上一层薄薄的毯子。   他摸了摸他的眼角,舒展开他的眉头。   雄虫的信息素将他牢牢包裹。   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 第22章   当霍尔斯醒来的时候,他摸到了柔软的羽绒被。   他撑着身体,转头却发现床边的雄虫。   他单手拖着腮,脸颊边的软肉被挤出来了一小块,乌黑的小脑袋正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让虫看着心软软的。   那柔软的黑色发丝像是燕子的柔顺的羽毛,有几根乱翘着,像不服管教的调皮翙羽。   他想要伸出指尖偷偷去触碰一下,但雄虫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醒了?”兰登揉了揉眼睛,伸了伸腰。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一滴泪珠滑落下来,划过因长时间支撑而挤出来的那一片红痕,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霍尔斯这才惊觉,这不是自己的那间小房间,而是雄虫的卧室。   但、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雄虫阁下呢?   霍尔斯有些惊惶,他想要掀开被子走下来,却被一双瓷白的手按住。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丝绒材质的睡衣。   霍尔斯攥了攥被角,抬起头。   他不由得有些脸红,手足无措道:“昨晚……”   “昨晚你被梦魇住了。”   他将霍尔斯扶起来,把一直放在保温桶里的冬瓜排骨汤打开。   肉被炖得软烂,香气萦绕了整间屋子。   兰登用勺子舀了一勺,在唇边吹冷,然后递过去。   霍尔斯乖乖张口喝了下去。   带着清淡肉香的汤汁顺着食道向下流淌,让他冰冷的胃瞬间变得暖洋洋的,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霍尔斯有些愣神。   他努力回忆昨晚梦见了什么,但却只能模模糊糊记起零星片段。   那间漆黑的刑讯室、那雌虫守卫牢牢攥着的鞭子……和最后那一个温馨的怀抱。   “是您吗?”   霍尔斯抬起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兰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偷溜进精神海毕竟不是太光彩的事,兰登不由得有些脸红,他支支吾吾想要解释,却看见雌虫释然一笑。   “谢谢,希望那些过去……没有吓到您。”霍尔斯有些抱歉。   “我应当早些告诉您的……”   霍尔斯敛眸。   精神海的暴动如果出现,那些肆意扩散的精神图景很容易把雄虫阁下卷进去。   他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   而那些堆积在胸口的情绪也急需一个宣泄点。   他想要诉说些什么,如果听众是……这位阁下的话。   霍尔斯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他缓缓说道:“我出生在一个小镇,拥有一个一母同胞的雄虫弟弟。”   “我们的雌父是一名营级的士官,和所有雌虫战士一样,他对自己要求非常严苛,因为身体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本钱。他一直努力向上攀爬,希望能得到更多机会。”   “我和弟弟的到来让他的生活有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改变。幸运的是,我的体质和精神力天赋都很不错,可以继承父亲打拼下来的事业;但不幸的是,我的雄虫弟弟科林却一直未能破壳。曾经有这样的先例,那就是能力强的虫蛋太过霸道,在腹中吸收了兄弟的营养,而导致另一个虫蛋明显偏弱。”   霍尔斯握了握手中的白色瓷碗,显然,他为此感到愧疚。   “身为哥哥,我认为自己有义务给科林提供一个相对良好的生活环境。后来他终于在恒温箱中诞生,可因为他的体质太差,连F级都只是勉强达到,所以圣殿根本就不愿意接收他,而是把他列入到废物雄虫的范畴,任由他与我们一同生活。   科林也很乖巧,无论我们去哪里,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观看,和那些骄纵的阁下完全不同。”   兰登摸了摸鼻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在那些“骄纵的阁下”范畴内。   但霍尔斯显然没有注意这么多,他继续说道:“但是意外在我十四岁那年发生。那天,两名雌虫军官到来,告诉我们雌父意外牺牲了,作为未成年的雌虫,我们有亲族的存在,需要前往亲族的星球继续生活。”   霍尔斯抬起眼,兰登从中窥见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我们被接到了一座宫殿,被分配了一队侍从照顾,因为基因追溯显示,我们的父亲是一个族群的王。”   但这丝毫不让霍尔斯感到欣喜。   “他们跟我说,这是一次盛大的机遇。族群正处于数百年来最衰弱的时刻。每当族群需要换血,他们就会选择一名与皇室血缘最近的雄虫继位,为的是生下无数的继承人,打响最为血腥的一场夺位之战。”   霍尔斯的血脉很纯净。   他的雌父是容貌最为出众的兰花螳螂,所以,当他素未谋面的雄父见到他时,也露出了惊艳的神情。   “没想到我还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孩子!”雄父检测了他的精神力和体质,盛赞了他。   他得到了一个名字,并按照年龄进行序齿。   他的头上原本有十六个哥哥,但是经过这么些年的明争暗斗,现在还剩下六个,所以他暂时排行第七。   但霍尔斯能够认清自己的处境。   他只不过是雄父找到的一块漂亮的磨刀石,一条用来搅浑水的泥鳅,身后没有军团势力的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他对自己的地位认得很清楚。   在雅各布的那片泥潭挣扎了两年,他的实力得到了锡尔特军团继任者亚度尼斯的赏识。   “他任命我成为了校级军官,我跟着他十年,升到了少将。”   从十六岁走到二十六岁,霍尔斯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兄长。   锡尔特军团也在他们的发展下越来越壮大,逐渐从第六跃居第二,隐隐有着超过图兰军团的态势。   他们一直很小心,稳扎稳打地圈拢地盘,在与图兰军团的交锋之中从未落过下风。   然而一次最寻常不过的异兽的狩猎活动中,亚度尼斯的机甲着火了。   “机甲即将降落的时候,左侧的机腹出现了闪光,然后出现了连续爆炸。爆炸的位置是燃料舱,在那天出发前,由我亲自检查过。”   霍尔斯望着前方,声音冷漠到极致:“但燃料舱里发现了易燃物,氦气舱门也发生了泄露。就这样,锡尔特军团的继任者,在众目睽睽之中,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兰登的心颤了颤。   就是这简单的描述语言,也可以知道,背后酝酿着一个多么可怖的阴谋。   军团的一把手被谋害,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是简单的机甲事故。   而主谋是谁呢?仅仅只看表面,显然是霍尔斯作为他的左膀右臂,获益最大。   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会在奴隶市场买到他了。   兰登没有说话,他只是握了握霍尔斯的手。   “那时候我晕头转向,竟然以为他们会把事情查清楚。毕竟,锡尔特军团的实力并不算差,他们不可能让亚度尼斯枉死。我决定配合调查。”   “我原本以为元帅会愿意还我清白,但是我错了。”   霍尔斯笑了笑:“逝者已逝,再追究那些还有什么用呢?他不止一个孩子,不可能用整个军团的前途给亚度尼斯陪葬。”   “那罪名就直接扣在你头上?”   兰登握住他的手臂。   霍尔斯垂下眼睫,淡笑道:“他们原本是想要这样。这也是最简单的处理办法。我出于嫉妒谋害了亚度尼斯,想要取而代之,和任何势力都没有关系,是我们的内部争斗。”   他眼睫一颤,眸底划过一道流光,轻描淡写地吐出最后一句:“但是我没认。”   兰登的心酸酸的。   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果没有真真切切在他精神图景中体验一遍,兰登说不准会觉得很简单。   但是看过了之后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算是逼着他踩着他,也会让他将罪名认下。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兰登忍不住问。   “还记得您昨天在我精神图景中见到的那个前来送信的小兵吗?”   兰登点点头。   霍尔斯扯了扯唇角,“他愿意相信我,所以他来了。”   “他趁着转移监牢的时机,将我劫了出去。我得到了一台机甲,可以进行星际跃迁。机甲在追击中不小心跌入了自由星轨。但我仍欠缺一点运气。虽然因此甩掉了一大片追兵,但是仍有一小股部队抓到了我。”   兰登眼前再一次浮现出曾见过的那惨烈画面。   雌虫已经无法维持着人类的形态,而是半虫化状态尽力一搏。   他被钳制住,玻璃瓶被敲碎,碎片飞溅一地。   霍尔斯闭了闭眼。   他也想起了那标志性的兰花图腾,那是图兰军团的标志。   “捉到我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损害了我的生殖腔。也正是那时,我才发现,原来对他们来说,我也是个威胁。”霍尔斯嗤笑了一声。   没有生育价值的雌虫会被排除在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之外。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他,或者是直接废了他。   **   兰登不可避免地回忆起雌虫那柔软的触感。   他动了动指尖,紧接着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帮你将碎片清理出来了,那不会有问题。”   雌虫身体一僵,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之中。   兰登咽了咽口水。   他想要说点什么打破沉寂。   但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额,要是你不放心的话……我再帮你检查一下?” 第23章   检查……吗?   浴室里响起水声,是雄虫阁下在进行准备工作。   霍尔斯咬了咬唇。   他不知道这个检查……是真正单纯的检查,还是雄虫阁下想要借此做些什么。   不过,无论他做什么自己都会答应的。   霍尔斯摸了摸自己的胸腔,心脏在其中咚咚跳动。   鼻尖传来一点月季花的香味。   是雄虫的信息素。   他抓了抓床单,放任自己埋在这一片包裹的花香中。   整个房间里仿佛只留下他闷闷的呼吸和心脏竭力演奏的强音。   **   而兰登也在懊恼自己的愚蠢提议。   他打开水龙头,让那刷刷的白噪音肆意侵袭着他的鼓膜。   他深吸了一口气,撑在洗漱台苍白的大理石边沿,让自己染上红温的耳朵尖尖褪色。   他想起在他主导的第一台大型手术前,他也是这样紧张。   可爱温顺的毛茸茸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被药物麻醉后半抬着眼,瞳仁扩散,仿佛蒙上一层水光,里面盛满对他的信任。   但雌虫和宠物又不太一样。   他拥有着与他极度相似的身体,还是一个智慧生物,会有激烈的情绪反应,和难以预料的思维波动。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他会有些紧张呢?   脑海中划过雌虫从梦魇中醒来时,染着水光的眼眸。   他的眼中满盛着信任,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心脏像是满盛着水液的瓷碗,微微一晃就会满溢出来。   兰登甩了甩头,然后坚定地拿起药箱。   反正之前又不是没有检查过,现在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按照之前的做就是了。   回到房间时,他已经神色如常。   薄薄的夏凉被覆盖在雌虫的身上,而他已然趴伏好。   兰登提着药箱,冷静沉着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但柔软的床铺并不是手术台,安静趴伏着的雌虫也并不是会可爱地朝他摇着尾巴的宠物犬。   霍尔斯眸子颤颤不敢与他直视,开始逐渐变红的身体和微微上升的体温,也恰恰说明两者的不同。   “请您……开始吧。”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中传来。   兰登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将手放在了被子的一角。   他是一个具有职业操守的疗愈师,绝对不会在治疗的时候想东想西。   被子被掀开,雌虫在这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床单被攥紧,拧出一片褶皱。   他的手臂上微微鼓起一点青筋,羽翅掩映下的肌肉线条薄韧漂亮,顺着呼吸而颤抖着如山峦般起伏。   后颈到肩胛骨慢慢染上一点点粉,像是三月初盛开的一小片桃花。   像是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只等着他拆开缎带。   兰登的呼吸凝窒了一瞬,他迫使自己的视线从那微微下陷的腰窝上移开,用最快的速度将检测仪支了起来。   这窸窸窣窣的响声并没有让雌虫放松。   室内的空气有一点凉,兰登离他很近,不知怎么回事,他可能有点情绪激动,所以不自觉溢出了一些信息素。   霍尔斯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要让无孔不入的雄虫信息素尽量少地进入自己的胸腔,可惜还是失败了。   [他闻起来好香。]   [雄虫的酒窝看起来那么软,他的腺体也会是软软绵绵的触感吗?]   霍尔斯挪动了一下,将脸全部陷入到锦被中,放任自己阴暗的想法滋生。   想一想又不过分,他单以为只要雄虫没有融入到他的精神体,那么他的想法就无法被探视。   所以他错过了雄虫突然僵硬的动作。   [信息素……很甜。]   [好香……]   零零碎碎的心音从雌虫炙热的精神体中溢出来,不容拒绝地进入到兰登的脑海。   兰登僵了一下,他很想将这些乱蹿的信号屏蔽掉,但是它们却仿佛无穷无尽般从精神海中涌现出来。   怎么霍尔斯……也同那些雌虫一样了。   兰登咬了咬下唇。   但曾经见过一面的那些雌虫更为克制,他们顶多赞叹一下他的容貌,并不会有这样痴缠侬软的奇特音调。   不过他不排斥自己终究是一件好事情。   于是兰登只能忍受着这些说他香啊软啊的虎狼之词,继续自己的检查。   他原本想要草草了事,用最快的速度进行检查,但显示屏上那深蓝色的细微光影却让他不得不停下这些想法。   他两指拨动,放大。   浅蓝的图层上,一枚极其细微的深蓝色碎片嵌入在腔体深处。   因为相比起之前那些,它实在太过细微,几乎是米粒般大小,所以在之前竟然被忽略掉。   兰登与霍尔斯对视。   他清了清嗓,正色道:“还有一片碎片没有被取出来。”   兰登取下手套:“我去找一个工具。”   **   他胡乱拨动着,翻找了半天,才在箱子底层找到了一个医用镊子。   但糟糕的是,金属实在是太过冰冷和坚硬,抵在那里的时候,雌虫紧张地就好像一个紧紧合上的蚌壳,任凭他怎么敲击也不愿意打开。   他的不配合会让碎片越陷越深,更加难以取出的。   兰登皱起眉,看着在雌虫脑袋上方的检测光图,停顿了一下。   此刻比检测图更惹眼的是雌虫炙热的精神体。   他的精神体如同小行星一样在发着光。   那一团黑色的球体上,渐渐出现了炽白的裂纹。   它如同岩浆一样蜿蜒流淌,像是将雌虫不停地炙烤着,促使着他不断升温。   躺在这里的雌虫也正如同躺在一块铁板上的待宰羔羊,显得焦躁不安。   他身体微微绷紧,连脚趾都用力地蜷缩着。   就像是一块鲜美的牛小排,被烤得外表焦香而内里柔嫩,让人看了不由得食指大动,但牛小排却并不太想被人乖乖吃掉。   他很好地护住了自己。   “别担心。”   兰登努力地忽略那些在他眼前乱晃的脑电信号,而是放柔了声音安抚。   兰登觉得他说不准是有些紧张。   要不怎么会这样不乐意呢?   正打算好好跟他解释的时候,那炽白色的精神裂隙中却跳出一幅图画来。   他穿着一袭白色衬衫,袖子折了三折,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   蓝色的医用手套按在脊背上。   他看起来耐心而又温和,但神情却坚定,不容置疑。   ……   兰登沉默了。   少顷,他将镊子丢在了托盘中,无奈道:   “如果你不喜欢镊子的话,手指可以吗?”   “我会很小心,不会弄伤你。”   霍尔斯脑海空白了一瞬。   他不懂兰登怎么会猜透他的想法。   但被打岔之后,波频被迅速掐断,他脸嘭地一下红透了,磕磕绊绊道:“好、好的。”   他听到雄虫撕开一次性手套的包装袋,那些细微的簌簌声响仿佛在他的耳边摩擦。   兰登伸展了一下手指,确保将手套戴的严丝合缝。   霍尔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精神体的躁动开始减缓,紧绷的身体开始慢慢有意识地强制放松下来。   “很好。”   兰登一边鼓励,一边将扫描仪移动到雌虫的腰腹上方,目光落在扫描显示屏幕上。   然而飘进来的心音带着满足的喟叹。   [嘤。]   [呜……好深。]   兰登:“……”   总不能现在停下来吧?   霍尔斯的呼吸变得潮热。   雄虫的骨节坚硬,指腹却柔软而坚韧,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他不可抑制地咬住被角,一点一点放任自己缠住雄虫的指尖。   霍尔斯有些羞耻。   明明雄虫是在正儿八经地跟他检查,连肌肤的触碰都明显减少,但他却遏制不住自己阴暗潮湿的妄念,任由浓郁的渴望开始如野草一般疯狂滋长。   他偷偷看了一眼床边雄虫的脸,他垂着眸,唇抿成一线,对此一无所觉。   暗黑而沉凉的视线,从他的脊骨漫不经心地往上扫过,然后与他对视。   霍尔斯忍不住缩紧了身体,而兰登也被雌虫目光的温度烫地一滞。   **   不知不觉,雌虫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他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身体散发出淡淡的甜蜜滋味。   像是一片枫糖,慢慢在他的手心融化,然后流淌出来一地的甜水。   这片柔软的枫糖小蛋糕里还带着一点点柠檬的微酸,让人忍不住想要啃上一口。   兰登思绪有些迷蒙,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从逸散的信息素中清醒过来。   这样不对。   于是兰登干脆将精神力释放出来,去填满那一道道被熔岩包围的白色沟壑。   他忍不住仰起头,弓起了身体,像是被攥住了尾巴的猫咪,用尽全力也无法离开。   而兰登按住他的脊骨,指尖用力一拨,终于够到了那米粒大小的碎片。   **   碎片连同手套被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兰登擦了擦不知何时从额角溢出的汗,想要转身离开。   衣角却被攥住。   “检查结束了吗?”   雌虫的声音有些喑哑。   他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兰登喉结动了动,脚下像是钉了钉子,难以挪步。   “嗯。”他听见自己低低应了一声。   霍尔斯慢慢用小臂撑起了身体。   他眸中艳色流转,带着些危险的、惹人沉溺的暗红。   因为咬得久了,下唇如同染了血一般殷红。   他轻启薄唇,目光定定地落在兰登身上。   吐出来的话语却让兰登忍不住心间一紧,连血液流动都差点停滞。   “谢谢您的精神力梳理……如果您确定没有危险的话,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霍尔斯抬起眼,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是我自愿给您的……回报。” 第24章   兰登喉结晃动了一下。   手指的温热触感还没有散去,而躺在床上的雌虫正如一块香甜绵软的奶油蛋糕。   他对自己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兰登本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手紧贴住他的肌肤,感受那从内而外散发的灼人温度,然后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入到那片温软的花海中去。   但他此刻却仿佛一匹被勒住了缰绳的马,胸口传来异样的□□,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是雌虫不够诱人吗?   不是的,他的身体仿佛虫神的造物,经过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反复捶打,才铸造出那如同希腊神像般完美的身形。   是他不够主动吗?   不是的,即使此刻雌虫看起来紧张得过分,身上溢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也弯下了脊背,垂下了翅膀,任由他施为。   是自己讨厌他这样的做法吗?   可仅凭雌虫喉间溢出来的那两声破碎的心音,也使得自己不由得心跳加速、额头冒汗。   他克制了又克制,才让自己不至于沉溺于其中,为了听到多一些的曼妙乐声而遵从内心,做出那些过分的举动。   可兰登扫过那一层薄被下袒露出来的大片肌肤。   在那瓷白的底色下,一道道伤疤纵横交错,有的边缘还泛着白,才显露出一些些愈合脱落的征兆。   在他的肩胛骨下方,那背脊掩映的鞘翅边,是一道深可见骨的截断伤,预示着他才被剜掉羽翅甚至不足一月……   但看着柔软的、微微抬起眼望过来的雌虫,他昂起的头颅与第一次见面时他那不屈的身形竟莫名重合。   他是一团炽热的、不停燃烧着的火焰,然而在此刻,他藏起了自己的火苗,强迫着自己弯下脊背,来偿还他所给予的微不足道的恩情……   而兰登从他身体生涩的反应中明显感受到,霍尔斯并没有过类似经历。   他都是先本能的排斥,然后在挣扎中允许,开放身体的权限。   ……   兰登想起他在自己怀里颤抖的模样。   他挣扎着一次又一次地站立,清理掉他身上的污垢和灰尘,一次次进入精神海疏导,是为了让他重新站在阳光下,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而不是让他在寄人篱下的状态里,摧折掉他的脊骨。   那全身心的交付应当是出于爱,而不是偿还恩情。   兰登后退了一步。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才能不伤害雌虫的自尊心。   旖旎的氛围随着雄虫的沉默而逐渐被风吹散,只能听见风吹动窗帘的沙沙声。   起风了。   霍尔斯深深吸了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灌进了他的肺里,但与此同时,胃部也变得一片冰凉。   四周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弦线把他捆缚住,让他几乎难以动弹。   刚刚沸腾的心绪即刻便沉寂下来。   几乎就是兰登后退的一瞬,霍尔斯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动作。   那是雄虫的拒绝。   霍尔斯垂下眸。   他正巧看见了自己的手臂。   原本筋络分明的小臂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鞭痕,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大地,那余烬无论怎样遮掩,也难以消逝。   他想起了雄虫阁下将手放在他肩膀上那可惜的眼神。   所以……还是,他看起来太过于糟糕了吧。   做到这种程度了雄虫阁下都难以下口。   像是在喷薄过程中被强制堵住的火山口,内心的万般不甘、无奈与委屈,都化作了对自我的厌弃。   他勾起的唇角渐渐变得平直,随即又落寞嘲讽地低头一笑。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呢?   即使是曾经的他,积累了满满的军功,想要排队见一下雄虫阁下,也需要好几个月呢。   现在的他,被一名好心的雄虫捡回来,没有被丢掉,没有被厌弃,没有被折磨,他还妄想什么呢?   如果雄虫阁下有需要,自会主动地使用他,而不是由他卑微下贱地主动渴求。   **   兰登关上了窗,转头发现霍尔斯已经坐在了床头,用薄被遮掩住自己。   他的脑电信号从亢奋变得平直,那炙热的白光渐渐黯淡下去,精神体像是一颗从未发现过生命痕迹的漆黑小行星。   兰登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不由得有些懊恼。   他想要说些什么解释一下。   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要不下次吧……”   虽然下次是什么时候,他也并不知道。   “好的。”   霍尔斯攥了攥指尖,撑着身体坐起来,他从旁边扯过自己的睡衣,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僵硬到可怕,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从床上下来,一边拿着衣服遮掩住自己,一边微笑着:“我知道了。您不愿意也没有关系的,是我过于痴心妄想了。”   “不是……”   兰登拉住了他的手腕,但也说不出,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做这样的话。   那实在太羞耻了。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雌虫收敛了他的那温软的一面,露出了坚硬的蚌壳,甚至还在外面插上玻璃碎片,任何想要触碰的人,都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他就这样从兰登身旁经过,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小空间里去,掩上了那扇门。   **   后面几天,兰登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雌虫似乎重归于冷淡,变得礼貌又克制。   他的感谢方式从献身变成了房间打扫。   每次出门回家之后,房间和客厅物品的摆放都会变得井井有条。   一直被搁置的除草机也有了被使用过的痕迹,草坪从坑坑洼洼的狗啃状一点一点变得齐整。   小花园的植物变得更有精神,每当兰登打开栅栏出门时,甚至还会遇到陌生的雄虫跟他讨教打理花园的秘诀。   当他说这是雌虫帮忙整理的时候,他们的神情就会变得惊讶,追着询问是不是从家政市场高薪聘请的亚雌,因为雌虫往往做事不会这样耐心细致。   每天晚上的精神力梳理他也不会拒绝。   不过兰登觉得那些遮挡着他视线的雾气开始变得浓厚。   精神图景裂开的缝隙又开始变小,他都很难挤进去。   更加糟糕的是,他挖开的土堆第二天似乎又合上了。   他也没有再听到那些妄想,雌虫在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原本是他想要的。   但是为什么……心会空掉一块呢?   **   兰登握住了自己胸前的星星。   他刚给霍尔斯做完精神力梳理,今天他感觉有更大的收获。   精神力沉疴的下面是一片无垠的海,那似乎是雌虫精神力的储存空间;当他的精神力深入下去,触到一些友好的波频,他们就会尝试着和自己打招呼。   兰登尝试卷集过其中的一些,雌虫会在他手掌下情不自禁地颤抖,兰登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就赶紧停止了。   但当二者的波频开始共振的时候,兰登会察觉到精神海的地壳在震动。   如果他能够多打下几个洞,那么雌虫的精神海是会因此变得更加残破,还是更加圆融呢?   带着这样的思索,今夜的他睡得很浅,几乎是在听到水流声的那一刻,便忍不住睁开了眼。   最近雌虫很奇怪。   兰登翻了个身,目光投向那扇透明的窄门。   他拉上了窗帘的缘故,屋内显得黑漆漆的;浴室则不然,那遮光的百叶帘似乎被拉开,浴室中人影绰绰。   他似乎已经醒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门里传来水波微微荡漾声音。   上次他醒来,睡眼惺忪地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却没有听到回音,只是哗啦啦的水流迅速被冲走的声音。   “霍尔斯?”兰登尝试着喊他的名字,过了很久,门才被打开。   雌虫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但发丝湿漉漉的。   他说自己是洗了个澡,很抱歉在半夜打扰到他,他下次会更小心一点。   但这次时间又提前了。   ……最近,他这么喜欢洗澡吗?   兰登并不想要管太多,但是除了泡修复液之外,伤口还是尽量不要沾水比较好。   兰登友善地提醒过雌虫,他每次都是很乖地点头。   但是水声总是若有似无地传来,让兰登翻来覆去,很难睡着。   自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在未经雌虫允许的其他时间入侵过雌虫的精神海了。   第一是每次常规梳理时他耗费的精神力有点多,他额外的时间都通过冥想与空气中的元素沟通,好壮大自身的精神海;   第二是从上次检查事件后二人之间的氛围总有些若有似无的尴尬,兰登总觉得自己像是吃干抹净还不给钱的不良食客,总不敢再第二次偷偷上门光顾。   所以即使他看到雌虫的精神体波频不稳,也总是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只要他们没有接触,雌虫的情绪波动不是难以克制,他就不会入侵他的精神海,见到一些奇怪的画面。   但今天却不一样。   雌虫的精神体太奇怪了。   它像是一明一灭的炽白色灯塔,围绕精神体的脑电信号像是一层粉色的云霞。   陷入在那片绮丽粉色中的脑电信号越来越紊乱,就像是处在精神力暴动的边缘。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放任呢,还是去主动干预。   兰登纠结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就像是铁锅上不断翻动的小烙饼,想得自己快冒烟了,也没有做出决定。   **   房间内的霍尔斯在做什么呢?   他正被动地陷入在一场可恶的麻烦里。   霍尔斯觉得自己的体温在不断升高。   从五天前,他就发现了端倪,所以在每一次精神梳理时,他更加严苛地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阻止他们因为雄虫的进入而不断欢呼雀跃,像一条黏黏糊糊的水草般缠绕上去。   但压抑只会带来更加凶猛的反扑。   每次精神力梳理时一次一次被迫躲藏起来,对着雄虫阁下斯哈斯哈留着口水的精神力触手,经过漫长的蛰伏,终于实现了他的谋划,来势汹汹地对主体意识进行了反抗,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该死的发情期正式到来了。   在这件事刚刚萌芽的时候,他也做了一些努力。   可他翻遍了全屋,也没有找到抑制剂。   这也是正常的,雄虫阁下从来不需要那些东西,只有雌虫需要。   霍尔斯闭上了眼,咬紧牙关。   他觉得自己的胸膛烧了一团烈火,从身体内部溢出细细麻麻的痒,顺着脊骨传遍全身。   冰冷的地板已经被他的体温煨得暖热,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一点也顾不上身后伤口迸裂的痛。   甚至他还想要更痛一些,用一种感官冲破另一种感官的难耐。   唇瓣无意识地张合,他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地就浮现出兰登的影像。   雄虫的信息素是纯天然的抑制剂,可是,在经历过那件事情之后,霍尔斯更加难以启齿。   即使把自己剥光了送到雄虫的床上,他也不会看他一眼,不是吗?   ……   霍尔斯躺在冰凉的石板上。   他取□□温监测环,用力地按下去后再扔到水里,让它乖乖静音,不至于报警,打扰雄虫阁下安眠。   脑袋愈发昏昏沉沉,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蒙,仿佛蒙着眼前的那层白翳从来都没有好过,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看清眼前的物体。   一墙之隔的门外,雄虫阁下在安眠。   没有刻意释放的信息素味道浅淡,原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此刻却如同致命的毒药一般诱惑着他前行。   他想起了兰登冷淡的眉眼,他戴手套时微微侧过头的一瞥。   他走过来,一边去除掉他的锁链,一边扬起唇微笑:“霍尔斯?好听的名字。”   ……   霍尔斯扶着浴缸壁站起来。   意志力的堤坝即将失控,他很怕自己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于是他颤抖爬到那被床单掩映的矮桌下,拖出来一个矮箱子。   那是他在房间打扫时,偷偷从客厅杂物柜里翻出来的雌奴套装。   曾经被兰登好心取下的链子,正藏在柜子里积灰,而此刻,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趁着自己还能动,霍尔斯在自己的脖颈上扣上雌奴颈环,将卡带拉紧,系在淋浴器把手上,这样只要他离开浴室的范围,就会因为呼吸受阻而乖乖停步。   然后翻出来一条黑色的长缎带,霍尔斯将它咬在齿间,胡乱从唇上绕过,好蒙住自己可能因意识模糊而溢出的不恰当的叫声。   剩下的绑带,他一圈一圈地缠绕住自己的手腕,然后用牙齿系了一个死结。   这样,他第二天清醒的时候,才能彻底将他除去,然后一切都被完美地掩饰住。   霍尔斯疲惫地合上眼。   他终于可以放任自己躺倒下来了。   花洒被开到最低温度,放在了盛满水的浴缸中。   源源不断的凉水满溢出来,像是一片片断断续续的水帘。   而他便躺在浴缸的边缘,好让那满溢出来的水珠均匀地打在身上,给他带来片刻的清凉。   霍尔斯的眼睫颤了颤。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余下一个鲜明的身影。   眼泪一滴滴落下来,他一点儿声响也没有发出来。   他会……自己熬过去的。   **   兰登闭上了眼。   如果雌虫有需要,他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兰登决定:非必要,不入侵。   这是他给自己划下的一道红线。   但是没过两分钟,兰登的红线就被他扯破了。   [阁下……]   [雄主……]   [兰登……]   一声又一声的心音语调痴软侬缠,从浴室中传来,呼唤得兰登面红耳赤。   他悄悄捂了捂耳朵。   在心底喊他算是同意吗?   ……应该,也算吧?   兰登并不是太确定。   一抹熟悉的精神力波动又缠了上来。   那不带有任何一丝攻击的意味,而是像一团软绒绒的毛线,或者像一个小动物的尾巴,就这样顺服地、软侬地,缠在他的脚踝上,如有实质。   兰登蜷了蜷脚趾,那精神力触手就如同受了极大惊吓般偷偷溜走了。   没过两分钟,它们又痴缠上来。   这一次更为大胆了。   兰登没有办法,他从自己精神海中抽出一丝,顺着那调皮又黏人的精神触手融入进去……   无边无际的红。   雾气蒙蒙的红。   像是来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工业区,铺天盖地都是玫粉色的云雾,而脚下所踏的沙地湿软。   兰登望了望脚下,他已经缓缓陷入进去,粉红色的潮水上涨,淹没了他的脚踝。   那些粉色的泡沫在他脚下堆叠,一次又一次冲刷着他的小腿,黏黏腻腻不肯离去。   海上飘起了一个个大型肥皂泡。   原来是深埋在精神海内部的精神图景显露了出来。   兰登伸出手,白色的光晕刺破了红霞,将精神图景牵引着走近。   贪嗔痴,怨憎会,求不得。   一幕幕皆是他。   泡沫破裂,落在海上激起更为汹涌的浪潮。   兰登试图想要制止。   他扬起手,精神力汇集而上,化作一道流光,如星子般散落天际。   然而这微不足道的精神力面对这汹涌的浪潮就像是泥牛入海,完全寻不到踪迹。   这不仅没有起到作用,他还被离岸流卷走,那涌起的海浪将他溅了一脸,连唇齿间都仿佛满是咸涩。   精神力形成的海浪突破了地壳,那就不可能甘愿索取那零星的一点儿,而是趁着主体意识模糊难以压制,顺从着本性将雄虫从头至尾舔舐了一遍又一遍。   兰登被带到海洋的深处,宽大的衣物被卷起,露出他雪白的小臂,如皎皎白雪,正适合被浪潮席卷吞噬,才能满足精神海深处的渴望。   海草缠住了他的脚踝,无数的鱼儿游过来亲吻他的脸颊,海豚将他顶在身上,然后一跃而起……   兰登不知道在这片精神海中挣扎了多久,才被温柔的浪涛送还到铺着雪白沙砾的沙滩上。   精神梳理以彻彻底底的失败告终。   兰登坐起来,手指陷入到柔软潮湿的沙。   被海浪洗礼过之后,袍袖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勾勒出他清隽的身形。   湿哒哒的根本一点也不舒服,兰登把衣服脱了下来,用力拧干,却完全无济于事。   海浪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迅速上涨,朝他扑来。   兰登在第二次潮涌来袭前,认命地撤了出去。   **   他从床上爬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去咚咚咚地敲击浴室的门。   精神海已经汹涌成这个样子,那霍尔斯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他敲了半天,无人应答。   浴室里悄无声息,这安静令兰登觉得心里发慌,心脏咚咚直跳。   他不能再等,干脆用力一撞——   门开了。   面前的场景让他呼吸一窒,似乎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雌虫躺在地上,了无生息。   他将自己束缚住,像是一条败犬,无力挣扎,躺倒在地上。   崩裂的伤口溢出了血迹,丝丝缕缕地被水流冲淡,然后迅速流走。   兰登冲过去,想要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却看见怀抱中的雌虫仰着头,脆弱的咽喉被锁住。   “该死。”兰登轻轻咒骂了一声,只能一边抱住他,一边单手去解那该死的链子。   他摸了摸雌虫的鼻息,好在虽然滚烫,但还算得上是平缓。   但链子一直没办法解下来。   雌虫咳了两声,兰登才着急忙慌地去解他的口禁。   黑色的布带垂落下来,挂在他的脖颈与胸膛,然后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霍尔斯睁开眼,沙哑着嗓音说道:“您别费力气了,我系了一个死扣,短时间内是打不开的……”   他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抱着他的胸膛却仿佛一块诱人的冰,让他不自觉地想要贴近,汲取到一丝凉意。   ……是雄虫主动来抱他的、他贴近一点没关系吧?   霍尔斯为自己找着借口,然后一点一点朝着兰登的身上靠。   兰登被挤在玻璃门的夹角,一边抱着他,一边费力地解除着链子,还要被雌虫无意识地紧紧贴住。   糟糕的是,他觉得自己的体温也在上升。   鼻尖敏锐地闻到了雌虫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甜香味,诱惑着他上前去啃一口,再啃一口,将雌虫翻来覆去研究一遍,找到那令人口舌生津的气味来源。   ……这种反应,好像曾经在书本上看过。   兰登灵光一闪,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他咬着牙,握住往自己身上蹭了又蹭的雌虫肩膀:“你发情期到了?!”   要知道,发情期处理不好,可是会死人的!!   那这只雌虫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把自己绑起来,克制在这间小房子里,是想要靠自己生生硬熬过去吗?   兰登觉得自己简直要疯掉了。   为什么他捡的这只雌虫这么不省心啊!   “为什么你不提前跟我说?”兰登眸子里染上了一丝鲜亮的怒意,他掐住雌虫的下颌,迫使着他与自己对视。   雌虫并没有反抗,但兰登却被眸子一闪而过的水光灼烫了一下。   他松开手,雌虫慢慢支撑着身体,跪坐起来。   他垂着头,发梢还滴着水。   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又忍不住倔强地偏过头。   他似乎张了张口,但兰登听不见。   “你说什么?”他倾身过去,牢牢盯住霍尔斯的唇瓣,想读懂他的话音。   “……您不愿意。”   雌虫的声音小而喑哑,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所以倒还成了他的锅?   兰登哑口无言。   但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确实明明白白地拒绝过雌虫的邀约。   但……   “我不是说下次么。”   霍尔斯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他看见雄虫阁下侧过头去,耳朵尖染上一点红温。   锁链从花洒的开关处落下,打在他的胸膛,冰凉一线。   心脏跳得极快。   他愣在原处,连一动都不敢动。   然后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柔软的唇贴了上来,脑海中一声轰鸣——   是兵荒马乱的声音。 第25章   陷入到发情期的雌虫像是一块炙热的烙铁,肌肤紧紧相贴所带来的潮热,比任何一次精神海中的精神力相接都要来得汹涌和猛烈。   兰登将信息素度入雌虫的口中。   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   这是见效最快的,   家里真的连一支抑制剂都没有,而再去买根本都来不及。   原本像是脱水的蔫哒哒的蕨类植物,在兰登俯下身去的那一瞬,就如同吸取到足够的阳光雨露一般,急切地凑近。   ……   兰登一边扶着浴缸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然后单手抽了一条宽大的白色浴巾,把渐渐平静下来的雌虫包裹起来。   之所以知道他恢复了意识,是因为他从如小兽般毫无章法啃咬渐渐变成了带着些试探的温热舔舐。   唇瓣已经被咬出一个红红的印记,手指微微触碰,还会有些微的刺痛感。   那是被吮吸地过分留下的痕迹。   他明明是主动俯就的那一个,却因为那好脾气的迁就,被掠夺、被索取,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兰登在镜子边甩了甩头,把湿透的衣物换掉,然后用毛巾擦了擦不知是被汗还是水溅透的发丝。   浴室里安静地可怕。   雌虫的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似乎已经清醒了一点,所以遮住了眼睛,不太敢看他。   虽然粉红的潮汐已经褪去,但是他耳朵尖上的那一抹红却一直未褪色,反而像是落在雪地的一片红梅花瓣,更加明显了。   良久。   “阁下为何要这样?”雌虫的声音微微嘶哑,还带着未褪的鼻音。   但他撑着酸软的脊背坐了起来。   喉咙深处仍涌动着蜜一般的甜,他说的每一个音节,都忍不住帮他再回味一遍。   像是燃烧满业火的地狱突然降落甘霖,如同寸草不生的荒原瞬时拂过春风,万年积雪的冰川盛开雪莲——   难以置信的惊喜就这样降临在他的身上。   原本难熬的一分一秒此刻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飞逝而过,霍尔斯垂下眼。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一无所得,没想到却被妥善安抚,那些焦灼与痛苦就这样被轻易赶走。   他为何会这样?   不是、厌恶他吗?   兰登叹了一口气。   “不是。”   他对雌虫的心音径直做了回答。   “没有讨厌过。”兰登用半湿的毛巾,将雌虫湿漉漉的金发擦拭干净。   是的,没有讨厌过。   如果真的厌恶,他怎么可能会把他带回家来呢?   明明……他就是想和这个世界划清界限,减少羁绊的。   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兰登的心仿佛被一根细细的尖刺刺了一下,变得柔软了许多。   人怎么可能是完全的理性动物?   兰登垂下眼。   他将雌虫带回来的时候,他破破烂烂,冷漠尖锐;而在自己的照料下,被翳蒙住的双眼日渐变得明亮,伤口开始结痂,神情变得放松舒适。   不知何时,他还悄悄收起了自己身上的尖刺,仿佛从玻璃残渣变成了一块松软可口的小蛋糕。   他不希望自己养好的雌虫,在曙光来临之前,因为自己的不恰当对待,而开始自己折磨自己,重新陷入到那冷漠糟糕的境地中去。   “我买下你是想要练习精神力梳理没错,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好起来。”   兰登抿了抿唇:“我只是希望你能好起来。”   兰登觉得,霍尔斯是一只好雌虫。   他心地善良,知恩图报,即使是拖着一副破烂的身体,他也会将他手头所能看到的事情竭力做到最好。   他从来没有过什么坏心思,不应当被那样随意地对待。   他遭受了可怖的惩罚,所以有些应激,兰登常常发现,在自己扬起手想要拿些什么或者忽然站起来的时候,雌虫都会绷紧了身体,等发觉环境安全再慢慢放松下去。   兰登与他分享自己所做的每一餐食物,在尝到自己喜欢的滋味的时候,他的眼睛会闪闪发亮;而在兰登懒得做饭,想要用营养液对付一下的时候,虽然失落,但他也会安静地接受。   这是一位非常合格的室友,一位省心的病人,也是一个可爱的……朋友。   霍尔斯坐起来。   他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   又仿佛没有弄清楚。   但是他知道错了。   伤害自己的身体也是不允许的。   霍尔斯看着漂亮的雄虫阁下。   但他知道,雄虫阁下说,他并不讨厌他。   他这些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既然不讨厌的话……他再努力一点,慢慢会变成喜欢也说不定?   **   门外突然响起门铃。   兰登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今天是检测日!我得出去了,晚点才能回。”   他顿了一下,想起菲尔德的话。   要多带病人出去转转。   来了这么久,霍尔斯还没有出去过。   他转过头,问:“……你要一起吗?”   兰登匆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装扮,确保没有问题之后,这才跑过去开了门。   “兰登,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打开门,外面是菲尔德。   他穿着一身全新的法袍,袍子是由真丝织就的,上面别着一个闪闪发光的星章。   和兰登的空星不同,这颗星章象征着他已经迈入了高等级雄虫的行列。   虽然菲尔德已经提前完成了任务,但出于对兰登的关心,他这一次准备一同前去观礼。   一月一小考,三月一大考。   “没想到来了虫星,我们两个还能体验一回考试焦虑。”   菲尔德摇了摇头,转头问兰登:“你的精神力锻炼得怎么样了?”   这次检测至关重要,关系着兰登的精神力评级。   在他们第一次进入圣殿的时候,他们检测过精神力的储备量。   初来乍到的两只雄虫能有什么精神力呢?于是二人的等级都被定成了D。   但克雷德圣殿并没有放弃他们。   虫星也有先例,在虫神指引下来到的雄虫阁下都会经历一段时间的过渡期,然后才渐渐展露出他们的天分。   克雷德圣殿很大方地给了二人三个月时间,菲尔德已经提前超额完成了任务,便只剩下兰登需要面临检测了。   兰登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这新鲜的空气。   虫族神奇的精神力,来源于他们与空气中分子的沟通。   那些神奇元素会感知到雄虫的召唤,然后争先恐后地涌进他们的身体。   对空气中元素的瞬时转换能力会影响他们的评级,熟练的运用能力也是。   初始评级中,兰登无限接近于C,而菲尔德不过是一个D级末等。   但经历了三个月的时光,菲尔德已经摸到了B级的门槛并成功升级,而兰登却仍在原地止步不前。   菲尔德曾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但让他们拉开差距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菲尔德身体力行地梳理了许多雌虫,而兰登还在原地踏步。   如果这一次兰登没有在检测日来临前展示出足够的实力,不仅会中断供给,连单独的小屋也很难保证。   兰登摸了摸自己的镂空项链,但这一次梳理合格的话,他就能把这颗象征着等级的星星换成实心,拥有许多新的权限,比如乘坐星际列车,购买高星级药品等等。   “说真的,要是你还没有办法升级的话,就用我的办法好了。高等级雌虫的精神力可以直接被你的精神力触手吃掉,他们的精神体很强大,流失掉一些精神力不算什么。”   菲尔德开玩笑似的说道。   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   一直以来,兰登的唇瓣都是软软的肉粉色,今天怎么突然深了一个色号?   咦,他唇角的破损是怎么回事?   这惊人的新发现让菲尔德心里痒痒的,很想要拉着兰登的手八卦一下,然而兰登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雌虫。   唔。   菲尔德摸了摸下巴,从雌虫的身上扫视一圈。   懂了。   菲尔德的视线识趣地从雌虫那殷红如血的唇瓣上挪开。   兰登也将手抵在唇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   **   他们搭上了小型机甲,雌虫飞行员会将他们送到目的地。   一路上霍尔斯都透过舷窗往外看,让兰登不由得有些担心他的眼睛。   他递过一副墨镜,让霍尔斯戴上。   “谢谢。”霍尔斯愣了一下,随即接过墨镜。   不得不说,戴上这个小装饰之后,他身周冷酷的气质上升了一个level,简单的白衣黑裤,显得特别帅气。   不一会儿,圣殿出现在了前方。   他们从机甲上下来,迎面而来的是一只很令菲尔德讨厌的雄虫。   威勒。   两人目光相接,威勒挑了挑眉,菲尔德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露出一副高傲的样子来。   “哟,菲尔德?你和兰登还这样亲密?”   他的目光扫过霍尔斯,嗤笑道:“怎么就带一只雌虫?怕不是穷酸到了连雌虫都共用一只吧?”   这只红发雄虫昂着脑袋,恶意的视线从兰登身上扫视而过,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后跟着不少雌虫,但都神情冷漠,看起来萎靡不振,衣领下方的雌奴颈环都闪着隐约的蓝光。   他们被限制得很死,只要威勒一个手势,就只能痛苦地匍匐在地。   兰登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率先踏入了正殿。   这样的无视令威勒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了起来。   他很不喜欢兰登和菲尔德两只雄虫。   在他们没有到来之前,凭借着还算过得去的长相和不错的出身,威勒一直是克雷德圣殿中的佼佼者,无数的雌虫排着队供他挑选。   但兰登和菲尔德到来之后,他们那软弱的做派完全颠覆了伽玛星系的雌虫对雄虫的想象,原本就做的有些过分的威勒在他们的对比下,简直就像是一个癖好虐虫的变态。   菲尔德就算了,威勒承认他很努力,短时期内爬到B级,能一只虫应付周旋无数势力,让那些威勒都有些头疼的高等种投下目光,是菲尔德的本事。   但兰登呢?   不过就是一名C级的雄虫,凭什么在圣殿雄虫展示光幕中排到他的前面?   除去一张脸还算过得去,他有什么天分吗?   连雌虫精神海都不敢进入,要靠喂血才能拿到分例的懦弱家伙。   “呸,算什么东西!”威勒朝着兰登的背影唾了一口。   “你又算什么东西?”   菲尔德跟在兰登身后,将正准备踏入大殿的威勒撞开。   他轻蔑的神气比这红发雄虫更甚:“你都加入圣殿十几年了吧?怎么还是C级呢?诶呀呀,让我想想看,传闻中极具天赋的天才雄虫威勒,是不是要等到三十岁才能升B级?啧啧啧,这样看来,你的新任雌君恐怕又要申请同你解除关系了吧?”   那红发雄虫气得一仰:“你说什么?是我不要格莱斯那只废虫的!他都被我玩烂了,就你还当个宝!”   菲尔德嗤笑一声:“别装蒜了,每一次梳理都只会把别人弄痛的恶心家伙,怎么可能会有高等种雌君看上呢?我的宝贝格莱斯明明就是主动甩掉你投入我的怀抱的,你再敢这样说试试看哦!”   威勒还想要叫骂些什么,但是一同进殿的雌虫听到了他们的争执,都投来了目光。   “他们是在说谁?格莱斯长官?”大家纷纷议论着,神色有些惊诧。   格莱斯是这克雷德行政区的首长,也出自伽玛星系的掌权家族之一。   他曾经离婚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是因为信息保密的缘故,都无法将其与圣殿的哪一只雄虫对上号。   解除雌君关系之后,威勒也陷入到一定的风波中。   他原本以为格莱斯会向他低头,因为等级越高的雌虫越无法通过冻精繁育后代,而除他之外不可能还有雄虫会接纳一个二手货,没想到出了菲尔德这个特立独行的奇葩,让他吃了个哑巴亏。   为了等下的检测成绩,威勒只好愤愤然地踏入到殿内:“咱们走着瞧!”   一群虫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殿内。   霍尔斯抬了抬眼,神情遮掩在墨镜之下。   威勒毫无所觉,但是他身后的雌虫们都不由自主地身体开始慢慢僵硬了起来。   他们疑惑转头:……为什么,会感觉到超S级雄虫的威压?   **   “略略略!”菲尔德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兰登将霍尔斯送到了观礼区,便准备前往检测台。   菲尔德扯住兰登的衣服,一边把他往里带,一边加油打气:“兰登,你往那里一站,我就不信雌虫们会选他不选你!”   话是这么说,但是走进大殿之内,数百名雌虫就这样齐刷刷地望过来,没有一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容易在这样的阵仗之下腿软。   兰登垂下眼,他笃定地往前走,到了最后一个圆形的台面站定。   场下开始有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安静!安静!”主事虫清了清嗓音。   他扶了扶眼镜,眼神扫视一圈,才让躁动的雌虫们将目光重新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就是圣殿有一块颜值招牌的好处。   克鲁尼满意地看了看今天到会的雌虫。   他们来自伽玛星系的各大军团,平均军衔在上校,之所以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小小的克雷德星,自然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星际联网的雄虫更新名录。   简单点来说,这些雌虫们是借着精神力梳理的名义前来相亲的。   台下的军雌们挺直了胸膛。   他们是高等种,很多还是高等种之中的佼佼者,才能有幸坐在这里,和雄虫面对面双向互选。   他们经历过多次战斗,精神海中有有着大大小小难以拔除的伤痛,如果能得到圣殿雄虫的青睐,将他们请回去,成为自己的雄主,那么不管是多重的精神创伤,在一次又一次的信息素抚慰下,伤痛总能得到镇抚,精神海也能够重归平静。   而兰登只听见台下一片喧哗。   【哇,是新露面的雄虫!】   【他果然跟宣传照上的一样好看!】   【这次来的不亏!】   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军雌背后,是冉冉升起的各色精神体,和无法遏制的心音。   兰登皱了皱眉,他看了看与他一同站定的九位雄虫,他们神色如常,仿佛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些杂乱的心声。   大家果然都很镇定。   兰登站在台上,严肃起表情。   一百位雌虫可供挑选,他们会首先在终端选择疗愈师,然后才是他的反选时间。   面前的光屏上显示着他们的等级。   在一众B等级的雄虫中,兰登的悬浮屏上是一个显眼而刺目的红C。   出于现实考虑,很多雌虫都偏向于选择等级高的雄虫进行疗愈。   他们储存的精神力会更多,面对疑难杂症时候,就算是使用蛮力,也能将精神体的陈疴冲刷殆尽。   兰登的实力成了很多雌虫犹豫的点,但是最终,还是有二十名雌虫选择了他。   这占据了五分之一的高额比例,让很多雄虫不由得侧目。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前三名的精神力受损区域严重的雌虫中,就有两名选择了他。   “我劝你还是放弃。”   那红发雌虫威勒出言讽笑道:“精神力透支可不是什么好过的事。”   兰登没有管他。   他垂下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们选择我。”   他颊边的酒窝瞧上去软软的,嗓音温和,令排队的雌虫都纷纷手足无措起来。   “啊……要感谢您才是。”   其中有不少已经决定,就算是这一次的精神力梳理状况不佳,他们也要给兰登评定为A级。   “等等!”看着兰登转身,想要到专用的梳理房间去,威勒却大声地制止了他。   主事雄虫克鲁尼皱起眉头,无奈道:“又怎么了?”   威勒并不是一般的没有背景的雄虫,他的雄父曾经也是克雷德圣殿的一员,而他的雌父是一名颇有影响力的军官上将,在二者的宠溺之下,威勒并不服管教,经常给他惹麻烦。   但是他天资并不聪颖,手段暴戾,很多雌虫都无法忍受他的对待,于是纷纷请求与他解除疗愈条约。   这令威勒的名声变得很差,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因为只要他的双亲还在,他就可以在这座圣殿中占据有利位置。   会有很多不明情况的雌虫前赴后继地涌来,威勒并不在意之前的损失。   但是这两个不速之客令他非常恼火。   他动不了菲尔德,因为那家伙是个捡破烂的,他竟然丝毫不嫌弃被他残忍折磨过的废弃雌君,竟然还捡回去接着用。   他跟菲尔德掐过架,格莱斯攥住了他甩过去的鞭子。   鞭子的反震令他脆弱的小身板吐了一口血,然而他却毫无办法,因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合法惩戒雌君的资格。   这让威勒气得跳脚。   他只能把目光放到另一个讨厌的家伙身上。   “我听说兰登阁下的每一次梳理都十分迅速,一直想知道原因。”   威勒的眼光像是蛇一样,阴狠地盯着兰登。   “不知道能不能撤掉帘子,我们共同学习一下兰登阁下的梳理方法?”   早就有流言说,兰登并不懂得精神力梳理。   他只是单纯地放血,损害自身。   威勒勾起唇角。   伤害雄虫的身体是大罪。   如果兰登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血,他就有理由将那没有眼光、不选择他的军雌抓起来,投入大牢。   如果他不放血,那就有意思了。   二十个雌虫,十八个A级,两个S级,他能应付得过来?   兰登眯了眯眼。   面前的精神体一个个都像是白炽灯一般明亮。   精神力受损的区域比起家里的那只雌虫,都说不上严重。   按照他梳理的时间来换算,兰登觉得,他竟然不需要多久就能清理完毕。   但他的沉默反倒让威勒猖狂大笑了起来:“怎么,是怕了?依我看,你不是C级,是F级吧?”   “帘子撤掉可以,但每一只雄虫的梳理方法都有差别,如果被你偷偷学去了,学费谁来交?”兰登抬起眼。   “就凭你?”威勒根本没有把兰登放在眼里。   确实,有很多雄虫会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进行梳理,雌虫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精神图景显露于人前。   威勒被这话一激,直接便跳了起来:“要是你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连续将这二十个雌虫梳理完,我这一年的疗愈收入统统都不要了,都送给你!”   “威勒,你别冲动!”看台上有雄虫劝告,但威勒仍然不管不顾。   “那要是你梳理不成功怎么办?呵呵,你可是什么都没有,我也不要别的……今天跟在你身后的就是你的宝贝小雌奴吧?呵,要是你梳理不成功,那你的雌虫就借我玩两天,怎么样?”   兰登抬起头,他看了威勒一眼。   一直以来,威勒都觉得兰登是一个泥捏的性格,没想到那沉凉的眸子盯住他时,竟让他恍然间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站在兰登队列中的一名雌虫少将也沉下了脸。   如果不是因为在圣殿,没办法携带配枪,他非要将这动辄便将雌虫拿来交易买卖的雄虫崩了不可。   但科切拉忍住了。   他等着看面前这名雄虫怎么办。   他会轻易答应吗?   兰登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微微笑道:“一年的疗愈收入有什么好赌的,您也不缺这一点。”   兰登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星章上。   “不如换一个赌注,如果我无法梳理成功,那你就把袖口的星章放到销毁机里,如何?”   威勒脸都白了一下。   圣殿的星章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还是雄虫在各大星系的通行证。   因为雄虫保护守则里明明白白地写了,雄虫的特权与其身份密切相关。   如果失去星章,他不仅没有了这段时间积累的荣耀,在星章失效期间,他名下的所有雌君、雌侍甚至雌奴,都有单方面解除关系的权利。   台下数只原本跟在威勒身后的雌虫突然抬起了眼。   他们的眸子亮了起来,注视着这只陌生的雄虫。   除雌君外,雌侍和雌奴没有主动解除关系的权利。   去掉星章,威勒虽然仍是雄虫,他们无法对其身体造成伤害,但这为他们的逃离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他们竟然默默期待着……兰登的胜利。   “怎么样?赌吗?”兰登掀起帘子,仿佛笃定他不敢。   威勒咬了咬牙,他根本不相信兰登可以做到。   他直接将链子扯了下来,抛到了主事虫的怀里。   “威勒,你可要想好,这件事一旦确定,就没有毁约的余地。”   “当然。”   威勒咬着牙,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兰登:“你的赌注也一样,如果这次梳理失败,你必须承认自己是个废物,滚出曼德利雄虫别墅区,乖乖到垃圾星去。”   “可以。”兰登将自己手中的项链取下来,放到了销毁台的卡槽中。 第26章   没有了帘子的遮挡,雄虫想依靠信息素作弊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令雌虫们都有些懊恼。   比起精神力,其实他们更馋雄虫的信息素。   但他们都签署了协议,这次精神力梳理是板上钉钉的了。   首先走到前方的是一名胡蜂族雌虫。   他拥有两个可爱的触须,身材中等偏胖,看起来有点紧张。   “阁、阁下。”近距离观察兰登之后,他觉得自己血液上涌,脑袋发懵。   好、好香甜的雄虫阁下!   “别担心,您躺下来就是了。”   兰登给疗愈床铺好淡蓝色的一次性床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雌虫有些受宠若惊。   他连忙躺下来,肚子一晃一晃地,像是一个小皮球。   他的眸子一瞬也舍不得从兰登身上移开。   【啊,雄虫阁下闻起来好香。要是能尝尝他的信息素味道就好了。】   【真是讨厌的威勒。】   兰登听见这只雌虫一边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一边在心底抱怨了一句。   蜂族雌虫晃了晃自己的小胖手,开始忍不住斜着眼偷偷瞄他。   ……还怪可爱的。   兰登将可移动座椅拖过来,戴上蓝色的一次性手套。   威勒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兰登的动作。   他觉得兰登肯定要搞些小动作,比如把手指放在一些特殊的地方,刺激雄虫的脑电波,然后促进精神体的波动,趁机进入精神体。   没想到,兰登竟然把手径直放在了雌虫……的肚子上?!   这显然是一个大家都没有想过的部位。   【啊,那里……】   有雌虫看见兰登的动作,忍不住笑得咬住了唇。   有一只蜂族雌虫显然和躺在疗愈桌上的雌虫关系不错,此刻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触须一颤一颤的。   【叫迪安那家伙不好好锻炼……这下出糗了吧?】   但说实在的,胡蜂的小肚子软软的,按下去还□□弹弹,捏起来也非常有意思。   那胡峰族的雌虫脸涨得通红,他的精神体也逐渐升温,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红皮球。   兰登分出一抹精神力,劈成了细丝,笼罩了上去。   按照这段时间和霍尔斯一同进行的实验,精神力的丝线越细微,越容易找到受损的区域,被吸附过去。   兰登就是凭借这样的方法,一次一次登录霍尔斯的精神海的。   小胡蜂的精神海是一片金灿灿的蜂房。   每一个格子都流淌着金黄色的蜂蜜,那甜蜜蜜的滋味仿佛透过精神图景,传达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而在这一片蜂房中,有些许格子变成了浓稠的黑,如同流淌着黑色的漆,一滴一滴地汇入到蜂蜜的海洋中,形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小圆晕,慢慢扩散开去。   这就是雌虫的精神力污染了。   兰登想了想,白色的精神力在他手边汇聚,然后化成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罐。   这是他用来储存精神力沉疴的地方。   另一抹精神力也是白色,但是在边缘缠绕着一抹淡淡的灰。   这两抹精神力汇聚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茶匙,径直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茶匙的尖端是黑色的,像是锋利的刀刃。   兰登将罐子放在脚下,它迅速变大,像是一叶透明的小舟,漂浮在这片蜂蜜的海洋之中。   兰登用茶匙划着船,渐渐靠近了那一片六边形的蜂房。   他闭上眼,茶匙飞了起来,化作无数个分身,转着圆圈,就这样将那些黑色的格子挖了下来,统统掉到了蜂蜜海中。   而兰登就吭哧吭哧地将这些精神力沉疴捞起来,装到了身下的玻璃罐中。   “还……还能这样?”大家都看得有些傻眼。   清理精神力污染……就这样简单吗?   不过短短数分钟,兰登就剜掉了所有的黑色区域。   躺在床上的迪安已经是一头的汗。   被剜去创伤的时候确实很痛,但是当那些困扰着他的黑色波频团体被一个个挖下去,然后锁起来,他便感觉到,头脑中的钝痛渐渐开始消失,身体也变得轻盈了起来。   非常神奇的体验。   “你感觉怎么样?”兰登将小胡蜂扶起来。   迪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一直是他感到困扰的存在。   他原本不是这样,和普通军雌一样,他拥有着健硕的身材、俊朗的外形。   但一次任务,他意外被黑尾蛛的毒雾喷中,精神体就受到了创伤。   从那天开始,他就对很多事提不起兴趣,脑袋也昏昏沉沉,每天只想睡觉和躲懒,疏于锻炼,就慢慢开始发胖。   他原本以为兰登的梳理和其他雌虫一样,精神力进入晃一圈,然后便摇摇头全身而退,没想到兰登竟然真的敢于用精神力与他接触,并那样迅速地剜去了沉疴。   除去有点疼痛,没有感受到精神力交融带来的灵魂震颤外,其他都很好。   胡蜂迪安站了起来,他蹦了蹦,然后放出翅膀飞了一圈,比之前有劲多了。   他原本非常厌恶走路,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一口气跑八公里。   “非常好!”迪安震了震翅膀,他直接拿起终端,给兰登评上了最高分:A。   主事虫克鲁尼扶了扶眼镜,显然,他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简单粗暴的疗愈方法。   “那些精神力呢?”克鲁尼忍不住问兰登。   “被我藏到精神海了。”兰登抬起眼,诚挚求教:“有什么不妥吗?”   这也是霍尔斯告诉他的。   在一次梳理之后,他非常累,而霍尔斯也是相同。   他趴在小矮桌上,身后满是汗滴。   那天,他向下剜了很久,清理出很多的淤泥。   兰登觉得霍尔斯的精神海是一片荷塘,但是因为很久没有清理和挖掘,所以里面的精神图景又多又厚,时常会把他拖拽进具体的情境中去。   他很少尝试和那些沉在底下的精神力触手打招呼,因为那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反应。   但精神力沉疴则不同。   兰登将他们放在一旁,那些精神力很安静,不会有任何情绪反馈出现。   他们是被排斥在主体之外的垃圾。   但霍尔斯打破了这个认知。   “您为什么不将那些挖出来的精神力沉疴直接吞噬掉?”   似乎忍耐了非常久,霍尔斯才问出这个问题。   兰登也是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原来雌虫的精神沉疴对于雄虫来说是一种上好的补药。   兰登对这个新发现感到非常欣喜,因为即使是精神沉疴,也是压缩后的空间元素,吃掉一点比得上他修炼数天,这会帮助他拓宽自己的精神海。   不过从霍尔斯那里掠夺来的精神力陈疴很暴躁,他不能吞掉太多,一次吞掉太多会有一些明显的副作用,比如觉得雄虫特别香甜,容易产生身体接触的冲动。   但他们很快研究出了解决方法。   那就是将精神力陈疴当物资储存起来,需要的时候再用。   兰登曾经好奇过,他之前剜掉的精神体创伤是怎么处理的,霍尔斯说是将精神力包裹、净化,也会拥有相同的效果。   他活跃的精神力也可以在兰登身上存储,等他讲那些污染球净化完毕之后再回到霍尔斯身上。   所以兰登天天带着霍尔斯的精神力球睡觉。   这对他们都有好处。   霍尔斯的精神力带着强大的黑暗属性,而兰登的治愈可以让他变得安静,不那么躁狂。   精神力转化并被他吞噬后,兰登觉得脑袋更加清明,身体更加强健,可以瞬时转换的精神力也更多了。   托霍尔斯的福,兰登发觉自己的精神力一天一天变得更加强大。   比起霍尔斯那无穷无尽的精神力海,迪安的这一点点精神创伤根本不算什么。   今天他还有一个新的感受。   这只雌虫的精神体好像有点畏惧他。   原本书上说,雄虫如果不立威,直接进入雌虫精神海,很容易遭受到攻击,或者直接被精神堤坝拒之门外。   但兰登觉得自己只是扣了扣门,精神体就很轻易地打开了。   吞噬掉他的精神海创伤之后,霍尔斯的精神力就像是吞垃圾一样把他们包裹在了其中,甚至隔绝了他的接触。   兰登还能说得上霍尔斯的精神力是什么味道,但是现在却完全没有尝到小胡蜂的味道。   【蜂蜜味的精神力……兰登会想要试试吗?】兰登突然在耳边听到一抹心音。   这声音相比起近在咫尺的胡蜂,可以说得上非常渺远,但兰登却非常明显地察觉出是霍尔斯的想法。   他的唇紧紧抿成一线,兜帽微微垂下,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但是手上的小动作出卖了他的焦躁。   他一直无意识地揉着袖子,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动作。   【蜂蜜是酸的、藏起来、不要让他知道】   带着淡淡黑色雾气的软木塞盖子将玻璃瓶塞紧,藏到了兰登的精神海深处。   兰登不由得有些失笑。   他与霍尔斯的目光相接,他仿佛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似的,竟然一下红了脸,还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果盘。   兰登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他脱下手套:“下一位。”   第二名雌虫来自蝶族,他的精神图景是一片枯萎的花园。   兰登不过是用精神力下了一场雨,就解决了他的烦恼。   这些A级雌虫们一个个乖乖躺倒,他们都很认真地克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以便能直接还原精神海的原貌。   这也给兰登省下了很多事。   毕竟清理特定的精神图景比梳理精神海要麻烦多了。   他的动作很是麻利,而精神力一直没有透支的征兆。   威勒看着兰登一个一个清理完毕,仿佛还很轻松的样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   在最后只剩下两只雌虫时,他彻底忍不住了。   “主事!”   威勒跳起来,看向克鲁尼:“我怀疑他作弊!梳理A级雄虫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他们的脾气一个个又臭又硬,很难臣服,怎么可能在他的手下这么温顺听话!”   要知道,威勒梳理雌虫之前,都要用上好些刑罚工具,非得让他们吓软了腿,才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地闯入,怎么到了兰登这里,就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不可能!”   克鲁尼摇了摇头:“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全星系雌虫中的佼佼者,他们怎么会因为一个考核而集体作假?今天之前他们甚至都还没有见过面。”   “更何况兰登也说过了,他将那些精神沉疴储藏起来了,在需要的时候,之前炼化的精神力也能派得上用场。”   威勒仍是不信,他指着仅剩的两只雌虫,道:“除非我和兰登同时进入一只雌虫的精神海,共同梳理,让我切实感受到他没有作假。否则赌约就即刻作废!”   威勒也是急了。   他完全无法接受星章被销毁的后果。   刚刚他坐在这里,想了又想,背后冒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他失去了星章,失去特权,他的生活会立刻变得一团糟。   如果他的雌奴们在这个时候生事,他该用什么借口镇压?雄虫保护协会还会不会搭理他?   甚至现在,他觉得有两只雌虫看他的目光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证明兰登是在作假。   “我不接受。”其中一名S级雌虫皱了皱眉。   他是为了和雄虫进行更亲密的接触才不远万里来到克雷德星的,现在不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布他的精神海,还要让两只雄虫一同进入?   如果他们利用他精神海的状况做些小文章,那对他未来的职业生涯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他直接投了弃权票。   现在只余下一只雌虫了。   威勒把目光落在那只年轻雌虫的身上。   他看起来非常桀骜不驯,一身漆黑的劲装,是威勒在伽马星系都没有见过的款式。   他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那雌虫目光从二位雄虫之间逡巡而过,双手环胸,挑了挑眉,直接答应道:“好啊。”   他深紫色的眸子划过一道黑色的流光,看起来漆黑绚丽。   “欢迎两位雄虫阁下一同进入。”科切拉勾起唇微微笑到。   然后他便径直躺在了疗愈床上。 第27章   这是他最后的翻盘机会了。   威勒径直上前,却被兰登攥住了手腕。   “等等。”他看上去依旧是温和而礼貌,但却不容质疑地将他前进的脚步阻拦了下来。   “如果赌约能够随意更改,那岂不是太过儿戏?”   兰登看向了克鲁尼。   克鲁尼没有说话,但他看上去像是明显默认了威勒的说法。   他对威勒的偏袒明晃晃地暴露了出来。   兰登甚至觉得,就算是他按照一开始的约定完成了自己的梳理任务,威勒的星章也不会被销毁。   兰登的目光投向左侧的销毁台,他的星章正卡在其中,而威勒的星章却在克鲁尼的手里。   在威勒看来,兰登此时就正是懦弱的表现。   “我看你是怕了吧!”   威勒指向疗愈床,讽笑道:“连雌虫都答应了,你难道不敢?”   兰登看向威勒。   雄虫也有自己的精神体,但他们的精神体隐藏在身体之内,只能通过外溢的光点判断强弱。   对于兰登来说,威勒就像是一颗即将要断电的小小灯泡,散发着晦暗的光线,根本不足为惧。   但这人也确实够讨厌的了。   “我可以答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兰登看了一眼圣殿的主事,心渐渐冷却了下来。   “我的星章已经在销毁台中,你的星章也应当放进去。为了防止有虫毁约,我们各自派遣一名雌虫站在对方的按键前。”   “当然可以。”威勒眼珠子一转,他胸有成竹地笑了。   “克鲁尼,你把我的星章也放进去。”威勒傲慢地说。   他是不可能会输的。   克鲁尼攥了攥拳,叹息了一声:“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这下子,两颗星章并列放在了销毁台中。   兰登微微偏了偏头,示意观礼台上的霍尔斯下来。   大家都将视线投射在这名陌生的雌虫身上。   【这就是兰登阁下的雌奴吗?看上去有点清瘦啊!】   【哎呀,现在好像都流行薄肌款了!蛋白粉可以停一停。唔,从露出来的手腕可以看出,他的皮肤颜色很白净……看来训练之余还要注意一下皮肤保养。】   【不过这只雌虫究竟长什么样子?兜帽太大了,看不清容貌啊!唇倒是肿肿的……嘶,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大厅开始热闹起来,大家都盯着两位阁下的雌奴看。   虽然都是雌奴,但是他们的待遇却明显不同。   霍尔斯的法袍非常干净,显然是及时清洗并熨烫过,露出的手腕也没有锁链的痕迹,甚至连雌奴颈环都没有戴。   要不是因为他顺服的姿态,以及在衣袖扬起时露出的今天为了观礼给雄虫家眷下发的橙色的雌奴身份牌,大家甚至会将他看做是一名来梳理精神力的优秀军雌。   而霍尔斯旁边的雌奴便不同了。   他是威勒最信任的雌虫没错,但似乎已经完全失却了军雌的风骨。   他神情呆滞,行动有些迟缓不说,眼神还非常瑟缩,连与大家对视都不敢。   殿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当看到这两名雌奴的待遇,在场的雌虫都感到对比强烈。   因此,他们也更希望像兰登一样的雄虫变多一些。   **   躺在疗愈床上的雌虫科切拉也看到了两只虫之间的不同。   他有些若有所思,但今天他来的目的他没有忘记。   他确实是来进行精神梳理的。   他的精神海出现了一个大问题。   再一次异兽战争中,他获得了完完全全的胜利。但是那异兽是由一大一小两只毒蝎组成,他斩杀了小的,大的却不管不顾,拼死拼活地前来找他战斗。   他非常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幅场景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梦境中重现,等他重视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块难以剜去的疮疤了。   因为喝了很多药都没有效果,原本看不上精神梳理的他便找了最近的一个圣殿,希望及时寻求治疗,以免将问题扩大化。   成为雄虫的赌约是意想不到的有趣事件,而那只雄虫要主动进入他的精神图景,就更有趣了。   科切拉躺在疗愈床上,直视着仪器上的蓝色灯光。   翻涌的雾气中,他的精神图景在屏幕上渐渐生成。   科切拉转过头,他的目光和霍尔斯相接。   不过是一触,科切拉便能够很明显地感知到霍尔斯眸中的冰冷。   但他很快低下头,科切拉只看到他发梢的一抹金色。   他微微眯了眯眼。   金发红眸。   能够不畏惧他身上的威压,敢与他直视的雌虫。   越来越有意思了。   兰登率先来到了疗愈床边。   这只雌虫非常强,这是兰登的直观想法。   他曾经在某一个时刻感受过这样可怖的气势威压,那就是霍尔斯第一次醒来,猝不及防地朝他扑来的时候。   这只雌虫也是一只猛兽,不过是藏起了他的爪牙,在静待猎物的上钩。   兰登探出了一丝精神力,从他的身上扫视而过。   他在犹豫到底从哪里入手。   而威勒为了抢占主动权,径直便登陆了精神海。   **   科切拉勾起了唇角,感受到一红一白两股精神力的进入。   他收回了心绪,开始关注两名雄虫的一举一动。   科切拉的精神图景与之前的雌虫都不相同,他所呈现在光屏的画面是一处黝黑的森林。   高大的树木拔地而起,枝叶掩映,让整幅图画显得无比压抑。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有一些雌虫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是日落之森!”   顾名思义,日落之森是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它树木高大,灌木丛浓密,其中栖息了无数高星级异兽,是探险者非常感兴趣的探索之地。   但日落之森危险重重,非S级雌虫不得入,所以在场很多A级军雌只听说过,没有见过。   无数白色的光线汇聚起来,兰登就出现在了这片森林最显眼的那棵古木的顶端。   威勒不甘示弱,他也挑了一棵树,飞到了树梢上。   兰登一直站在这里,闭上眼感受精神力的流动。   无数脑电信号在精神体上跳动,其中最紊乱的那些波频——正朝着这里汹涌而来。   他极目远眺,数个机甲编队如蜂群般由远及近,一眨眼便到了跟前,如飞鸟般俯冲而来。   兰登没有躲避,而是紧紧攥住了手中的枝叶。   这是他在这片精神海中定下的锚点,他不会轻易离开。   但为了保险,他闭上眼,精神力勇敢地与那带来机甲的波频相接,科切拉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机甲也在此时改变了它的行动轨迹。   那机甲几乎是蹭着他的衣角飞过,强大的气流几乎要将这片古木掀翻。   而兰登仍旧稳稳地站立在枝头,身边却响起了惨叫声。   威勒跌了下去。   他被摔地鼻青脸肿,精神力逸散,被图景毫不犹豫地纳为己有。   这更像是一场没有经过商量的掠夺。   威勒单知道和兰登一样攀上枝头耍帅,却不知道兰登将精神力的钉子牢牢嵌入到了古木之中。   精神力可以在雌虫精神图景中化作一切可能的物品。   只要你牢牢记住这一点,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兰登认为他的精神力可以保障他不跌落,而威勒本能地害怕机甲带来的音浪和声波,二者高下立现。   看着兰登从树顶跳下来,白色的衣角不染纤尘,威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是一片暗黑的沼泽丛林,也是科切拉精神污染的源头。   兰登感觉到,在那精神图景的沼泽之下,有什么正在渐渐苏醒。   他后退了两步,果然,看到了一大一小两只毒蝎在黑暗的掩映之中出现。   他们可怕的尾勾高高竖起,喷出一道有一道黑暗浓稠的毒雾气,朝着二人攻击而来。   他们都能迅速分辨出精神图景主人暗含的那一抹浓烈的恶意。   他并不把雄虫当回事,也没有把自己的创伤藏着掖着,以满足雄虫轻松疗愈完毕的自尊心,而是把他曾经感受到的恐惧、害怕,以及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统统释放了出来,将这两只可怜的小雄虫整得晕头转向。   哦不,可能只是一只。   兰登连续后退了几步,在感到危险时,他咬了咬牙,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精神海深处的精神力活跃了起来。   黑色的精神力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兰登不敢分心,他被这一道融在雾气中看不清形态的熟悉精神力包裹着,腾闪挪移都迅捷地过分。   这为他迎来了一阵阵欢呼和叫好声。   威勒可就惨了,他先是被蝎子的尾勾狠狠勾住,然后便像是垃圾一般甩开。   一直以来骄傲不可一世的雄虫在精神图景之中被污染源围追堵截,揍得鼻青脸肿,这让一直以来在威勒手下的雌虫心思浮动。   ……原来,竟可以这样畅快。   当大小蝎子将威勒肆意踩踏完之后,他们才有空腾出手来收拾一下兰登。   但是……兰登去哪儿了?   当所有虫感到疑惑的时候,有人指着天空:“看!那是什么?”   一艘装备精良的机甲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精神图景中。   两只污染物愣了一下,立刻转身逃窜。   开玩笑,就算在精神图景之中,异兽也是干不过机甲的好吗?!   更何况那一艘机甲还是S级星球共同研发的最新D-蛟龙战斗机,清理S级异兽正如通过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兰登第一次驾驶机甲,兴奋不已。   “按这个按键。”   耳畔传来霍尔斯的声音。   霍尔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精神图景,他和自己存储在兰登精神海中的精神力建立了链接,尝试着与他对话。   成功了。   兰登听到了他的心音。   霍尔斯他无比庆幸此刻自己在。   他一下就认出了那两只毒蝎的归属。   经常战斗的军雌都知道,有些异兽是无法用柔软的肉身去对抗的,那只会变成他们腹中的一盘小菜。   但这对于被一直保护在后方的雄虫来说,显然是一个精神盲点。   他们使尽各种办法,也不会完成精神力梳理,而是被一点一点透支掉精神力,最后只好认输,主动退出这片被污染的精神图景。   **   霍尔斯的神情非常严肃。   科切拉根本不是一只传统雌虫,他更像是来自那个组织的高等种。   在他们心目中,雄虫根本不是珍惜资源,而是可再生能源。   所以使用起来毫不含糊。   “兰登,不要和他再进行缠斗。你得去看看他惧怕的是什么,真正渴望什么。”   好在他还有一抹精神力在兰登的精神海中。   他尝试着和兰登沟通,让他提高警惕。   而兰登也迅速按照他的提示进行了改变。   兰登眯了眯眼。   他惧怕的是什么?   是这两只异兽的强大吗?显然不是,在他的精神海中,异兽是可以被机甲猎杀的。   兰登用精神力模拟发射了激光炮,这显然效果拔群。   精神海受到了震撼,但是没有崩塌。   问题出在那两只蝎子的身上。   兰登发现,轰炸中,大小蝎子颓势尽显,但是小的那只明显更加灵活,也承载了他更多的精神力波动。   他是希望小的那只蝎子存活下来的。   但现实情况却和他的潜意识不同。   大的那只明显表现得更强悍,每一次承受攻击之后,却往小蝎子身后躲。   在发现自己即将失败之后,那只大蝎子更是拼命往森林深处钻。   兰登看到每一次大蝎子逃跑,小蝎子都会恨恨地给他一击,然后大蝎子才认命地回来重新战斗。   兰登眼睛一亮。   ……似乎,这只雌虫的潜意识是希望大蝎子能来保护他?   在最后一次轰炸之后,两只蝎子的身体都满是伤痕。   他们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兰登。   他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巨大的精神力净化光束中,小蝎子正准备坦然赴死,而突然身前出现了一只更大的蝎子。   兰登用尽所有精神力,从科切拉的手中夺得了大蝎子的掌控权。   他护在了小蝎子的面前。   巨大的身影轰然倒塌,所有的恶意化作愕然。   科切拉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结局。   他睁开眼,紫罗兰色的眸底满是质疑。   为什么……   他明明控制大蝎子逃跑了。   他头也不回,义无反顾选择了保全自身。   而兰登为什么要让它回来?   科切拉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局,所以他选择将精神图景碎裂,径直坐了起来。   精神图景的画面定格在了大蝎子对小蝎子舍命相护的那一幕。   他沉默地看着那幅图画。   在他准备迎接熟悉的疼痛时,仿佛有一抹温暖的光撒了下来。   他终于体验了一次被保护,而不是被舍弃的特殊感受。   “哈哈哈,你完了!哈哈哈精神图景碎裂,你梳理失败了!!!”   威勒从地上爬起来,猖狂大笑。   但科切拉根本没有管他。   他看向兰登。   “谢谢。”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样的情景会真真实实地发生。   而且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科切拉蜷了蜷手指。   他径直上前,给了兰登S级评价。   这意味着他认可了兰登的梳理。   “这不可能!”威勒怪叫道:“你碎裂了精神图景,不恰恰说明你不认同吗?”   “我确实不认同,这挑战了我的价值观。”   科切拉挑眉:“但他的答案和实际情况一模一样,这让我知道,确实有虫会做出那令我困惑不解的选择,帮助我找到答案。”   更何况。   他看到疗愈床仪器上出现的精神力光谱图屏   “精神力受损区域变少了百分之三十二,我是一只高等种,精神力评级超过S级,单次梳理能达到这个情况,即使是主星圣殿的一些虫都难以达到。我给他S评级,你有疑惑吗?”   这让在场所有雌虫都一片哗然,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射到了兰登身上,眼底散发出狂热的光。   这意味着,兰登跨越了两个等级,精神力梳理达到了超A的等级。   为了留住他,他一定会享受克雷德圣殿的最高待遇。   “所以很遗憾,失败的是你。”   科切拉晃了晃指尖,原本在销毁卡槽的星章飞了起来,直接化为了灰粉。   他勾起一丝微笑,盯住了拔掉电源的克鲁尼:“既然是用我做赌,那么自然由我来评判,就不麻烦阁下了。” 第28章   “啊,我不过是整修一下电源。”   克鲁尼晃了晃手中的推拉杆,故做镇静地说:“现在已经好了。”   “作为主事雄虫,您似乎不是太公平。”科切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疑惑道:“难道这就是克雷德圣殿的一向作风?”   身为一只雌虫,敢这样和圣殿对话的没有几只。   除非……他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克鲁尼出了一脑门子汗,连忙挥挥手,让守护在这的雌虫护卫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星章被销毁而瘫软在地的雄虫威勒拉下去。   “像是这样任性的雄虫阁下,我们克雷德星系其实不多……额,因为我们从小看着威勒长大,所以难免娇惯些。”   科切拉摇了摇头,给了克鲁尼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他心里一突。   但科切拉显然不想与克鲁尼纠缠,他转过头,看向了那个引起他注意的雌虫。   刚刚毁灭星章的时候,他便感觉不对。   几乎是他精神力碰到星章的那一瞬,星章就化作了粉尘。   看着炫酷,其实他知道,自己没有使一分力。   那能做到这一点的雌虫是谁,似乎答案便很明晰了。   他朝着那金发雌虫走近,他抬起了头,与科切拉目光相接。   科切拉更加确定,这是一名军雌。   实力应当不错。   他起了些结交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但很快,那抹笑意僵在了脸上,他走近了些许,皱了皱眉头。   ……这只雌虫的精神力,怎么那样虚浮?   雌虫之间是无法直接观察到对方的精神体的,但是科切拉明显感受到,他似乎只是一个精神力的容器,一个空空的壳子,面对他的靠近,他的防护和挑衅的气势都不足。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法袍的遮掩,科切拉无法看到雄虫的羽翅,也无法通过他外露的雌虫特征来判断他的族群,所以在科切拉看来,这只雌虫体内没有精神力,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他想到了刚才那只雄虫强势的攻击,他所散发出的白光比日光还要刺眼,这样强悍的雄虫,科切拉在主星圣殿都没见过几只。   那就是他进行了强制掠夺。   在虫星,只要雄虫给雌虫进行精神力梳理,是可以索要报酬的。   趁着雌虫精神海的震荡,不仅陈疴会被卷走,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精神力也会变得黏黏糊糊,缠着雄虫阁下不愿意离开。   这个时候如果雄虫狮子大开口,将雌虫的精神力全部卷走,也不是不可能。   很多雄虫依靠着对雌君的掠夺,爬到了非常高的位置。   而雌虫在贡献一切之后的空虚和软弱,雄虫往往一无所知,或者就算知道了,也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挪到了霍尔斯的嘴唇上,他不知道军雌原本的唇形应当是什么样子,但是,曾经好几个肿着嘴巴来队伍报道的下属都被他狠狠地撵回去休息了。   这只雌虫也不例外。   他需要的是充足的休息和睡眠,而不是强撑着身体陪着他的雄主来参加这个毫无意义的晋级会。   难道他自己的实力他会不知晓?   科切拉想要调侃讽刺几句,没想到却看到了霍尔斯胸膛露出来的鞭痕。   ……原本晴转多云的心情立刻转为了阴。   红痕还没有褪去,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对待自己的雌虫?   科切拉原本友好的笑意僵在了唇边,半天只憋出了一句:“……看来你们昨晚还挺激烈啊?”   走近的兰登:“……”   其实并没有。   这只是今早的事。   而且……就是啃了个嘴巴,渡了一下信息素而已。   但是兰登和科切拉素不相识,他并不想和自己不认识的陌生虫解释这样私密的事。   这被科切拉当成了默认。   他咬了咬牙,原本准备取消的投诉又在心间浮现。   行叭。   又是一个伪君子虫。   原本对克雷德圣殿就不好的印象又变差了一分。   可恶的克雷德圣殿,养出来的雄虫都废了。   他双手抱臂,为这只雌虫打抱不平:“你最好节制一点,我看他的精神海中的精神力严重透支,跟他的实力等级完全不匹配。”   但不知道这只雌虫是不是领情,所以他补充了一句:“最好做到可持续发展吧?”   一次就把雌虫用到透支,还不如一点一点慢慢啃,每天都有新收获。   霍尔斯完全听懂了科切拉的话。   他不由得有些赧然。   这是第一次被另一只雌虫明晃晃地戳破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兰登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他的精神力透支了?为什么?”   后一句话是对着霍尔斯问的。   他以为是每次精神力梳理所带走的精神海陈疴对此造成了影响。   “是我每次梳理完毕卷走的精神力吗?早知道就都给你留下来了。”兰登有些懊恼。   他还不知道正儿八经的精神力梳理是什么情况,今天才算是刚刚入门。   而这些知识大部分是霍尔斯告诉他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野路子会不会对雌虫造成影响,所以内心非常愧疚。   “不是你的原因。”霍尔斯赶忙回答:“是我的精神海原本就受到了重创,才导致精神力的逸散情况变得严重。”   看着面前的雌虫对兰登无底线维护,科切拉气了个倒仰。   “你们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阴阳怪气了两句,就准备离开。   “还是要谢谢您,稽查员阁下。”霍尔斯对着他的背影,行了一个军礼。   科切拉顿住了脚步,他有点好奇地转过了头,上下打量了霍尔斯一番:“你怎么知道?”   这新鲜的名词也让兰登不由得侧目。   旁边尖着耳朵的克鲁尼脸色一下灰白了下来。   完、完了——真的是稽查员!!!   原来,为了规范雄虫的行为,让雄虫与雌虫的不平等关系得到一个微妙的平衡,主圣殿设立了稽查处,由各大星系的高等级雌虫任稽查员。   他们本来就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柄,在各自的族群中都是佼佼者,其中有大部分对雄虫天然怯魅,根本不怕得罪一些中高等星球散居的雄虫。   具有稽查员身份的雌虫往往不会特意点名,而是在遭受到不合理待遇时直接反手举报,打各圣殿和雄虫一个措手不及。   根据稽查员的等级权限,圣殿接收到投诉之后会对自己管辖范围内的雄虫进行个别处罚,各地的分管负责人也会受到罢免或收回部分权限等警告处分,这对各圣殿的主事是一个极大的约束。   而被投诉不良行为的雄虫也会受到一定惩罚,甚至可能被遣散。   雄虫遣散后,会被列入黑名单。   这是在地方眼高于顶的雄虫们最害怕遇到的事。   他们肯定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其他圣殿一般不会接受,怕引来稽查员的关注。   他们只能投靠自己的雌君或者雌侍,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这样的情况下,雌虫的待遇便会上升。   霍尔斯抬起眼,落在了他衣袍绣着的暗纹上,微微一笑,简洁明了地答道:“猜的。”   科切拉也隐约有所觉察。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军服和军靴,在不起眼的地方,均绣上了魔花螳螂的式样。   今天他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忍着疼痛来了最近的圣殿进行精神梳理,但这只是点名了他所属的军团身份,也没有说明他是圣殿稽查员啊?   科切拉摸了摸脑袋,想不清楚,他干脆就不想了。   但是他喜欢结交聪明虫做朋友。   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名片。   “如果你遭受了不公平待遇,可以拿这张名片来找我。”   他自信地笑道:“我们烈火军团,养一只雌虫还是没有问题的。”   “您误会了,我过得很好。”霍尔斯望了望兰登,在得到他的允许后,霍尔斯接过了名片。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向兰登的眸子里全是柔软的春水。   这让科切拉有些恨铁不成钢,哼一声就走了。   不成器的家伙。   不像他,对雄虫不抱任何幻想,也从来不会被美色所迷惑。   哦不,只有一只小雄虫例外。   那是一个小可怜,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他会被欺负死,肯定活不下去的。   科切拉想起这个,离开的速度又变快了许多,甚至振翅飞了起来。   兰登被科切拉点了又点,就差没有指着鼻子骂他虐待雌虫,不由得有些委屈。   但他更想弄懂一件事。   “什么稽查员?”他看着那只军雌离开的飒爽背影,拉了拉霍尔斯的衣角。   霍尔斯垂下头,他解释了圣殿稽查员设立的原因和他们最近处理的代表性事件。   每一次都对虫星产生了新的震动。   “所以,我们可能被遣散?”兰登睁大眼睛,眨了眨。   霍尔斯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非常抱歉,要是以前,他能在圣殿遣散雄虫之后将兰登接到自己的领地,并进行妥善照料,但是现在却不行。   他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他现在不仅不能给兰登提供帮助,反而还是一个累赘。   他必须要找寻契机,改变目前的状况。   霍尔斯紧紧捏住了手中的名片。 第29章   科切拉的到来给这座圣殿带来了些许震荡,但最让兰登高兴的是,他的镂空星章得到了置换,变成了闪闪的两颗星。   这意味着,他一下子跨越了三个等级,成为了A级雄虫。   “恭喜。”   圣殿的另一名主事虫名叫勒托。   他曾经主动给兰登送过药物,对这名雄虫后辈的印象很不错。   他把崭新的星链挂在了兰登脖子上,微笑道:“现在你是一名A等级雄虫了。”   “谢谢您。”兰登摸了摸星章的材质,它入手冰凉,中间还有一个特殊的凹陷。   录入生物信息之后,它便与兰登的终端绑定,成了他行走的身份认证。   但这还不是主要的。   勒托转过身,从身后的托盘上拿上了一朵犹带着露水的栀子,别在了兰登的胸前。   接着,他递给了兰登一本银白色、刻着栀子花暗纹的崭新名册。   “这是你更新后的匹配名单。”   像是知道他不会主动去拿,勒托的手一直悬在空中,似乎非要兰登接过才肯放下。   兰登苦笑着,双手接过了名册。   他垂眼扫过,发现这一本名单比他之前拿到的那一本要精致很多,封面上显示了一个淡淡的A&S字样。   这应当是A&S级别的雌虫集锦。   兰登想也知道,肯定又是一张张图片配上详细的资产调查报告。   ——就像一场另类的相亲。   勒托朝他挤挤眼睛:“恭喜你获得了与高等级雌虫的匹配权。”   他把遗憾的目光也悄悄投向了霍尔斯。   这对于很多雌虫来说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于他身后的雌虫来说可不是这样。   或许很快,兰登就会挑选到合适的虫作为雌侍或者雌君,而一个小小的雌奴并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   说真的,他被养的不错,看上去面色红润,脊背也开始渐渐挺直,兰登应当是在他身上倾注了不少精力。   要知道,一开始他的羽翅可是被齐根挖去的,那痛苦可想而知。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够站立并行走如常,除去雌虫自身的恢复力强悍之外,也离不开兰登在他指点下购置的各类昂贵药物滋补。   但是,麻烦就是麻烦。   勒托悄悄摇了摇头。   大家都希望雌虫为自己带来助力,一只废虫,有什么能力留住雄主的心呢?   不过很快,勒托觉得自己的判断有些失误。   兰登显然是一只非典型雄虫。   “这个权力我可以放弃吗?”兰登拿到名册,并没有露出喜意,而是无奈地在手心拍了拍。   “不行。”   勒托先是诧异,随即了然。   兰登才收了一只雌奴,说不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怎么舍得让第三者插足呢?   但可惜的是,规定无法被打破,特别是写在圣殿雄虫义务守则里的规定,效用肯定更强。   他耸了耸肩:“很遗憾地通知你,因为晋级的要求,你必须与至少十名雌虫见面,并挑选至少一位缔结关系。”   原本兰登只是一个D级,没有人会管他的婚配情况,但是现在,他成了A级,圣殿很快把他的房间从圣殿的边缘划分到了圣殿中央,并开始着手安排他与高等种的阁下相亲了。   至于是那几位幸运儿能获得这个机会,勒托不知道,但是见面是肯定免不了的。   菲尔德也悄悄用手掩住唇规劝道:“兰登,你最好接受。”   他脾气不大好,曾经拒绝过。   后来被强制安排了。   他刚晋级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有不少于十只雌虫在他房间外路过。   别说十只,或许一百只都有。   显然,兰登也听菲尔德抱怨过圣殿的霸道,所以他只好无奈接受了勒托给他的名册。   回去的路上,菲尔德一直开导兰登。   “哎呀,出去相相亲也是好的。”   菲尔德压低了声音,他在兰登的耳边嘀咕:   “说真的,你总是闷在家里,没有尝试着融入这个星球,这对你很不利。就当是旅游,你也总需要一个当地的向导吧?万一我们一辈子回不去呢?”   兰登望了菲尔德一眼,那黝黑的眸子瞧上去冷意凛然,他顿时噤声了。   “好吧,我忘记了。你必须尽快回去。”   菲尔德叹了口气。   **   霍尔斯在路上一直没有说话。   他们乘坐机甲回到了小屋,却看见一队队雌虫正出入他们的房间,平常兰登的一些惯用物品也被统统打包。   “你们在做什么?”兰登快走了几步,上前制止,而领队的雌虫向他行礼后道:“我们是奉命前来帮您搬家的,阁下。”   他们拿出地图,标出其中一块约十公顷的土地,上面有一个城堡状标志:“这是您的新居所。”   “我并没有同意搬家。”   兰登皱了皱眉,他仔细看了看圈出来的那片土地,惊讶道:“这不是雄虫威勒的领地吗?”   “是的。”   领队雌虫礼貌地回答道:“不过威勒阁下之前搬入拉塞尔庄园是不合规定的,所以他住在那里需要支付高昂的租金,以弥补等级地位的差别。但现在威勒阁下是一名无等级雄虫,他已经无力支付这巨额费用了。由于他的雌君和雌侍都拒绝为庄园付款,所以从今天开始,拉塞尔庄园就转移到您的名下了。”   同时转移到兰登名下的还有他的A级雄虫补贴,在支付完他的欠账之后,还结余两万星币。   这是一笔巨款了,但是还不足以支撑星际跃迁的传票。   兰登并不打算搬入拉塞尔庄园。   那不仅仅是更换住址那么简单,要维护庄园的日常运转,他不仅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还要撒出巨额的星币来支付他们的薪水。   那些星币从哪里来?仅仅依靠圣殿的补贴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为这份排场买单,而兰登并不需要这虚浮的东西。   “以我的权限,我可以继续在这座小房子居住吗?”   领队的雌虫有些诧异。   以前他领到这份工作的时候,雄虫都高兴得手舞足蹈,即使有个别喜怒不形于色的雄虫,也会对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要求他们将打包好的物品原封不动地送回来的雄虫,倒还是第一个。   “兰登,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   菲尔德擦了擦感动的泪水:“其实,如果你要我陪伴你一同搬家也是可以的,就是我得去征求一下我的雌君格莱斯的同意……”   兰登被他这耍宝的性格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吧,我们就住这。以后你蹭饭也方便。”兰登一锤定音。   “这倒是。”菲尔德点了点头:“要是搬到庄园住,就算我们是邻居,见面也不方便了。”   等他们把打包的东西复原,又花去了好几个小时。   兰登躺在沙发上,感觉今天自己身体也累,精神也累,快要累瘫了。   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霍尔斯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霍尔斯,你怎么了?”兰登坐起来,看着霍尔斯的眼睛:“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精神力又透支了?”   他想起了科切拉说的话。   兰登搓了搓手指,问道:“是我的问题吗?”   “不是。”霍尔斯摇了摇头。   他十分诧异于兰登的敏锐。   但他确实找错了方向。   “我精神力透支的原因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储存其最重要的容器。”   霍尔斯闭了闭眼。   他的精神体变成了炙热的红,像是危险警告的标志。   兰登握住了他的手,瞬间便被拉到了一副精神图景中。   那是似乎是在一艘机甲的内部。   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激烈战斗之后令虫窒息的安静与残酷。   ……这是他被俘获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们最好把他的翅膀割下来。”   有一个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它粘腻冰冷,像是一条阴暗的毒蛇,在地上蜿蜒爬行。   “不然等他醒来,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是漫长的一片沉寂。   在那黑暗中,另一个声音响起。   “大皇子殿下还没有发话,这样不好吧?霍尔斯少将还没有被定罪……”   “你还叫他少将?你忘了你是谁的虫?”   沉默。   “好吧。”是颤抖着的声音。   然后他们开始喋喋不休地争论究竟是谁来动手。   他们互相推诿,每只虫都有足够多的理由。   兰登不知道,在他陷入到半昏迷状态,却脑袋清醒地听着这些虫讨论要怎么割他的翅膀,从哪里下刀更快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最终,他们推选了一名螳螂族雌虫。   “你来,你知道隐翅的弱点在哪里。别让他醒来,动作要快准狠。”   然后是虫族军靴在地上的移动声。   那个人磨磨蹭蹭,刀和钢枪和舱壁发出了刺耳的碰撞。   然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寂。   “快点……机甲要降落了。这一份功劳不能给别人抢去。”有虫催促,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而沙哑。   “动手吧。”有虫随即附和。   “啊————”   被注射了过量镇定剂的雌虫发出了濒死的一声叫喊,兰登后退了一步,扣住了舱壁。   随着他睁开眼,兰登看清了这一切。   十数只雌虫挤在一堆,手里拿着各色的激光枪。   离霍尔斯最近的那只雌虫刀尖血淋淋的,看到霍尔斯撑着身体站起来,他下意识地将刀尖往上一提:   大□□翅被剜了下来,刀口歪向了一边。   他们所有虫都没有想到,霍尔斯竟然在绝境之中再次爬了起来,半虫化的身体虽然只余下一片残缺的羽翅,但那浴血的模样却仿若杀神归来。   他眸子都被血丝染成了血红色,随即,那吓坏的雌虫士兵咬着牙喊道:“快快、发射喷雾!”   他们都带上了防毒面具,而按键按下之后,四周涌出白色的雾气,他的眼球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翳。   他又伤又盲,恐惧和愤怒交织成了黑色的暗网,让他的精神力变得格外暴躁。   那掉落在地上还带着温度的透明的膜翅和主体进行了最后的链接,散发出令所有虫炫目的光芒。   ——这是无差别的攻击。   耳边传来刺耳的滴滴声,机甲舱警报疯狂地闪烁,精神力的风刃如同刀片一样擦过他的耳畔,狠狠刺入除他之外所有在场虫的身体内。   在这刺耳的噪音和炫目的红光中,来追捕他的虫都陷入到了永恒的沉眠。   机甲继续朝着特定的路线飘,一个浅紫色的星球越来越近,开始进入它的视野。   而在即将穿透大气层时,机甲出现了一阵炫目的白光。   白光逐渐扩散,随即轰然解体——   一个如蚕茧般单薄的维生舱落入了自由星轨。   ……   兰登睁开眼,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所浸透。   他握住了霍尔斯的手。   他的手是冰冰凉凉的,仿佛从这冻得僵直的手掌中,可以将他当时的恐惧毫无保留地传送到兰登的身体里,让他对当时的情绪感同身受。   这不是一场梳理。   兰登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束手无策地看着他们对一个本就无辜的虫实施刑罚。   他捏了捏霍尔斯的手掌,想要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僵硬的指尖变得柔软起来。   “可怜的霍尔斯,你运气太差了……”   兰登叹了口气。   他们不可能在没有法庭审判结果的情况下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处决一名少将,但是却会因为个别虫虫心的贪婪,对权力的渴求,而割下一只雌虫的翅膀。   如果再快一步,不被追兵拦截;如果那群追兵之中,没有那样心思恶毒的虫……或许,他就可以少受一些罪,更快地恢复,用实力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霍尔斯从那可怕的精神图景中脱离出来后,他的唇色又惨白了一些。   兰登拉了拉他的手,把他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轻轻地抱了抱他。   想要给他力量。   “不,应当说,我运气很好。”霍尔斯身体一僵,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把头搁在兰登的颈窝。   他原本以为,他死定了。   维生舱里并没有救治他的药物。   他爬进去之后就昏迷了,不知道漂泊了多久,维生舱被当做太空垃圾被吸入到了克雷德星的垃圾站。   他在一片垃圾中醒来,目盲不能视物,只能在地上蜿蜒爬行。   却恰好遇到了一名红螳族的奴隶贩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在反抗、挣扎、再度反抗中死去,死在一个黑心肮脏的奴隶贩子手里,然后在断气之后被随意抛到垃圾填埋场。   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有这样好的运气,被一只雄虫阁下买回家。   霍尔斯轻轻吸了一口气。   馥郁的月季芬芳围绕着他,仿佛在说,那些黑暗与恐惧已然过去。   现在他拥有了全新的生活。   这所有的改变都是由面前这名好心的雄虫所带来的。   霍尔斯的目光落在那厚厚的一摞名册上。   所以,他没有理由嫉妒,没有理由吃醋,只能任由心底那一片酸软发酵——   他的雄虫阁下,很快就要被很多的雌虫看到,并从他身边夺走了。 第30章   清理完房间之后,雌虫罕见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今天我可以在客厅睡吗?”霍尔斯站在房间中央,蜷了蜷手指。   兰登看见他吸了吸鼻子,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兽,想要给自己换一个窝。   而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当然可以!”   兰登爽快地答应了,为了让霍尔斯躺得舒服一点,他将沙发原本的盖毯放到了脏衣篓,然后换上全新干净的毯子,将它在沙发铺好。   兰登拨弄了一下毯子上的流苏,将它最后整理得平顺,然后用杯子接上一杯水,放在了旁边的小茶几上。   “有什么事可以叫我。”兰登摸了摸雌虫的脑袋,让他在沙发上睡下。   看来明天可以起晚一点。   兰登想。   因为霍尔斯睡在沙发上的话,他出来做早餐的声响一定会吵醒他。   而今天是他第一次出门,回来之后他们还一同整理了这么久,实在是有够累的。   兰登伸了个懒腰,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他决定明天晚点起床,好让他们都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   **   已经到了晚上,房间变得非常安静,窗外花朵摇曳,花香诱人。   克雷德星球着实是一个好地方,这里四季如春,终日云雾缭绕,非常适合虫族的生活。   或许这也是圣殿选址定在这里的原因。   霍尔斯静静呼吸着,身体随着空气的进入而微微起伏。   他的背部还有一些细细密密的刺痛。   即使是以雌虫的恢复能力,这样的致命伤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长好。   他脑海里划过无数影像。   翅膀倒不是最紧要的。   精神力最主要的储存地是羽翅,但那不是唯一。   所有的雌虫战士都知道,不要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   有一部分精神力,他存储在一个更加隐僻的地方。   霍尔斯轻轻调动着它们,从小腹开始慢慢流转,循环到身体每一个受伤的地方,一点一点进行修复。   他会好起来,虽然不会特别迅速,但是会缓慢而坚定地逐渐恢复,直到最佳状态。   闭着眼冥想的状态里,时间过去得非常快。   不知不觉中,他可以感受到,兰登睡着了。   他的精神力波频非常温和地逸散,似乎带着治愈的能力。   他像是一只萤火虫栖息在一片绿叶上,稳定地散发着盈盈的白光。   霍尔斯能感觉到,一种饱涨幸福的感觉缓缓萦绕在胸腔。   放置在兰登精神海中那一片精神力,就像是被托在手心的一尾小鱼,畅快地在他精神的海洋中玩耍。   躺在沙发上的霍尔斯睁开眼。   他坐起身来。   软胶拖鞋踩在地板上,寂静无声。   他来到了门口,显示光屏感应到他的来临,慢慢亮了起来。   这是房屋总控,也是一个链接了星网的固定端口。   除去各大军方的专用联络网之外,圣殿接入端口的保密权限是最高的。   霍尔斯站在光屏前,莹莹的蓝光照亮了他的脸。   “您好……有什么能为您服务……滋滋滋…滋滋……”   霍尔斯果断地拔掉了音频。   他输入了一长串编码,这足足用去了两分钟。   蓝光照在他的眸底,淹没了所有情绪。   他的手指悬停在空中,顿在输入框,似乎在思考是否要进行拨号   最后,他点击了确认。   嘟。嘟。   两秒过后,视讯自动接通了。   ……   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一点光都没有漏下来。   霍尔斯试着喊了一声:“科林?”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在家。   不在圣殿,他能去哪?   霍尔斯皱了皱眉。   他等了很久,一直到视讯的对面变成一片雪花噪点。   信号没有得到回应,中断了。   霍尔斯清除了输入痕迹。   他屐着拖鞋,脚步沉重,慢吞吞地移步回到了沙发上。   如果说醒来之后,他还有什么惦记着的虫的话,那就是弟弟科林了。   霍尔斯攥住了盖毯,把带着流苏的那面拉到胸口,把自己遮掩好。   柔软的云朵状绒毯紧紧贴着他的脸,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弟弟在得知消息之后的惊惶失措。   这让他心脏微微收缩,变得有些发紧。   科林一直都被保护地很好,也没有什么主见。   唯一交好的雄虫也就是布莱特。   但是布莱特……   霍尔斯闭上眼,胃里有点犯恶心。   他曾经在刑讯室的外面看到过一片雪白的衣角。   而菲利西斯抱着他受伤的脚踝,一蹦一跳如小丑般被簇拥着出去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声线。   着急地模样,殷切的姿态,嘘寒问暖时放柔的声音,回忆起来只觉得越发扭捏作态。   他是科林的朋友,科林似乎也一直希望他们之间关系好一点。   霍尔斯很在乎亲虫,所以每次去圣殿看望弟弟时,布莱特如果在他旁边,他也会顺手准备一份相同的礼物。   他希望看在礼物的份上,布莱特能够照料一下科林,让他多感受到一些温暖。   但他看到那片衣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礼物买不来感情,只有利益和财帛才最打动虫心。   霍尔斯将自己往毯子内埋了埋。   他原本以为雄虫都是那样,要么是毫不掩饰的傲慢,要么是惺惺作态的虚伪假面,但现在,他睡在兰登亲手为他铺好的毯子上。   柔软、舒适。   他一无所有,却仍然被温柔对待。   霍尔斯的思绪沉到了那一片漆黑的屋子。   这是科林的习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离开时都要把窗帘拉好。   这也意味着,房间没有被回收。   ——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会见面的,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如果有机会,让科林和兰登认识一下就好了。   霍尔斯揉了揉自己身下垫着的这片柔软的云,渐渐放松了心神。   随即沉沉睡了过去。   **   雅各布星系。   主圣殿。   克里维尔雄虫别墅区。   “请输入开锁信息。”   “信息验证通过。”   “科林阁下,请进。”   “您有一个未接视讯,请问要回播吗?”   “回。”   那瘦削的身影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对方未接通。陌生号码,显示属地:克雷德星。疑似拨号错误,请问要进行垃圾视讯标注吗?”   “不标注。”   除了哥哥,竟然还有虫会和他视讯,真是个新鲜事。   那就放着吧。   科林抱着自己的腿,把下巴搁在双膝之间。   他闭上眼补眠。   黑洞洞的房间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只虫平缓规律的呼吸声。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眼泪一点一点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他没有睁眼,也没有抬头,任由自己的眼泪把裤子浸得湿透。   他是一只F级雄虫。   科林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的标签。   矮个子。   废物。   懦弱的虫。   圣殿不要的垃圾。   爱哭鬼。   这些他都不害怕。   他不在乎所有虫的评价,他心里只有哥哥。   他长得矮不要紧,哥哥高就够了。   他是个废物没关系,哥哥是超S级的强者,是可以把检测仪干废的能力者。   从破壳开始,科林就跟在哥哥旁边。   是哥哥在别人骂他废物的时候保护他,用精神力风刃将他们揍得嗷嗷叫;   是哥哥在雌父一次次出任务,他感到孤单的时候抱住他安慰,给他买吃的。   有虫挑拨说哥哥吸收了他的营养才让他变成废物,他觉得那都是放屁。   不能给雌虫进行精神力梳理就是废物了?   哥哥告诉他,每只虫都有自己的价值,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将自己的脑子用上才是有意义的。   所以,他喜欢的书哥哥都帮他买,想要的材料都会及时到位,研发的简陋武器每一次都会得到盛赞。   他被保护得很好,像是一颗幼芽,被精心培育,从不催促他长大。   所以,这么好这么温柔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去谋害亚度尼斯?   他明明一直很用心地将锡尔特军团经营好,希望能给他提供助力。   科林也希望实现哥哥的心愿。   那也是他的心愿。   他的能力得到了证实,除了军方的顶层,没有虫知道,让锡尔特军团实力突飞猛进的大批量新研发激光武器都出自他的脑海。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   他兴冲冲地试验完粒子弹,跑出来跟哥哥汇报好消息的时候,发现一切变了样子。   “哥哥呢?”   原本跟在他身边的虫换了大半,他们身上似乎笼罩着死气,都缄口不言。   科林以为是出任务了。   但哥哥怎么可能忍住这么久都不来圣殿看他?甚至终端没有一条留言。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决定去找布莱特。   布莱特是一只A级雄虫,平常对他也不错。   他知道布莱特想要当哥哥的雄主,他也乐意看他们接触。   他觉得只要布莱特能够帮哥哥梳理精神力,让他更舒服一点,不要在半夜辗转反侧,就已经很好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科林才会痛恨自己F级别的废物身份。   他不能帮哥哥进行梳理,所以他竭尽所能地对布莱特好。   他拥有军团拨款的大量研发经费,只要布莱特需要,他统统都愿意给他。   只要他愿意对自己哥哥好一点,对他笑,有虫像他一样爱着哥哥,他就觉得很开心啦。   然而,等他一直联系不到哥哥,也找不到亚度尼斯,军团也将它拒之门外的时候,他着急得不行。   他觉得布莱特也是这样。   然而不是的。   科林站在布莱特的豪华宫殿中央,得到的却是一个白眼。   “他死了。”布莱特一边整理着指甲,一边毫不在意地说道。   “他杀死了亚度尼斯,想要上位,结果计谋被识破,畏罪自杀了。“   “你放屁!”科林红着眼,他像是炮弹一样冲上去,一反之前的小可怜形象,疯狂地抓住布莱特踢打:“你凭什么诅咒我哥哥!!!!”   “咳咳。”   “你这个疯子!!”   “放开我!”   布莱特不敢置信地将科林扒拉开,他甚至用上了精神力,却死活挣扎不开科林的拳头,只能被他死命捶打。   他觉得自己的肠子和胃都被揉到了一起,痛得可怕。   他的脸也不复那轻蔑的神气,重新变得讨好哄骗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冷静一点,别打了好吗?”   再怎么样科林也是螳螂族的王室血脉,即使再废物,加上亲哥哥死了,还有数个没那么亲的哥哥站在身后给他撑腰。   包括菲利西斯。   即使那可能是谋害他亲哥哥的幕后黑手,他们之间也会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于是布莱特佝偻着身体,一边揉着胃,一边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科林。   “……就是这样的,三皇子的燃料仓出现了问题,是你哥干的。没等判决下来,他畏罪潜逃了。大皇子派了虫追捕他,但是机甲穿越大气层的时候爆炸了,一机甲的虫全死了!全死了你知道吗?”   布莱特咳嗽个不停。   他一身痛死了,看着科林也有点害怕。   这是新闻明明白白报道过的。   绝对不会错。   “抓捕的影像都有,喏。”   布莱特把当时的情景调出来。   浑身浴血的虫。   飞溅的碎片。   拖拽进入的机甲。   机甲的坐标。   申请着陆时间。   爆炸原因。   一切清清楚楚。   科林从一开始的狂怒,慢慢安静下来,逐渐沉默到像是一颗会呼吸的石头。   “我哥哥不会死。”   过了很久,他抬起了头。   鲜见地没有掉泪。   布莱特被那冷漠的瞳扫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那红色的瞳孔中充斥着暴虐与弑杀。   布莱特摸了摸手臂,下了逐客令。   他不知道一只弱小的雄虫的怒火有什么可怕的,但是他就是打了个冷战。   “我哥哥不会死……”   “我哥哥不会死……”   “我哥哥不会死……”   科林垂下头,提着比灌了铅还要重的脚步,一边默念着,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居所挪动。   但如果死了的话。   如果死了的话……   他嗫嚅着嘴唇,转头看向不远的皇宫。   那雪白的宫顶在阳光洒落下散发着盈盈白光,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如果他的哥哥真的死去了……   那么,他要这整个星球的虫,都为他陪葬。 第31章   第二天兰登醒来的时候,霍尔斯还在睡。   沙发毯子有一大半落在了地上,他走过去,然后捡起来。   雌虫睡得并不安稳,他抱着毯子的一角,把自己蜷缩起来,好像这样才会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   兰登摸了摸他的头发,雌虫睁开了眼。   “我好像睡过头了。”   刚睁开眼睛的雌虫看起来比之前增添了几分柔软和稚气,他坐起来,揉了揉头发。   “你的头发看上去有点过于长了,遮住了眼睛。”   兰登用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比了比,提示道:“你的眼睛才刚刚恢复,遮挡得太过了不好。”   霍尔斯摸了摸脑袋上的乱发。   昨天约莫是睡相不太好,他的长卷发有几缕立了起来,像是支棱着的羽毛,或者像是一个可爱的小揪揪。   兰登说出了自己蓄谋已久的想法:“要不……我帮你剪头发吧?”   霍尔斯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他微微颔首,然后自觉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板正地就像是迎接考试。   兰登噗嗤一声笑了。   “倒不用这么严肃。”   他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然后推着霍尔斯去浴室:“得先洗个头发。”   兰登将小矮桌上铺的床垫折叠好,然后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塑料膜。   示意霍尔斯在小矮床上躺好。   他闭着眼睛,感受水流从自己的额畔划过。   然后是雄虫的指尖,滑溜溜的洗发露抹匀在发丝上。   然后是力道轻柔的按捏。   雄虫突然停了下来。   “霍尔斯,你不要这么紧绷,脑袋放到我的手上就可以了,我会托住你的。”   兰登无奈道。   “嗯……好。”   霍尔斯后颈有些发麻,他一点一点地卸去力道,然后才缓缓地、落在雄虫柔软的手掌心上。   他睁开眼,兰登的面容在他的眸子里放大。   他清洗得很认真,手上是满满的泡沫,甚至额角也沾了一点儿。   一对黑黝黝的眸子,像是寒潭里的深水,在与他对视时,却又漾开一点儿温柔的波光……   霍尔斯的喉结动了动。   他赶紧将眸子移开,目光往下,随即定格在他那樱花似的唇瓣上。   唇的右侧有一道微不可查的伤疤,但霍尔斯知道那是谁造成的。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闭上眼,但是这让脑袋的触感更加明晰了。   兰登洗着洗着,洗出来一幅精神图景。   或许这和他精神力大幅受损的情况也有关。   兰登很少在日常生活中见到雌虫的精神图景,他们都把自己防护地很好。   甚至只要不迈入低等种的街区,心音也只能零零碎碎听到些许。   但霍尔斯不同,他想什么很好猜,甚至不用他去猜,他的情绪、心思都大剌剌地摆在他面前。   兰登放缓了手里的力道。   说、不说。   说、不说。   内心一直在纠结。   霍尔斯看起来不像是面皮厚的虫,要是知道自己不用那么多前置条件就能任意进出他的精神图景,说不准他又会变得小心翼翼,像是惊弓之鸟。   而一旦他们之间这层纱被戳破,他说不准又会使劲回想之前有没有过分的想法出现,那两个人之间又会回归到陌生与尴尬的局面。   那就不说。   兰登打定了主意。   只要他把霍尔斯看作和正常虫一样,他就不会为自己精神海的残缺而感到惶惶不安。   而自己也会一直给他进行精神力梳理的。   只要自己够努力,在未来的某一天,霍尔斯一定能够正常地竖起精神堤坝的。   兰登看到自己在给霍尔斯进行洗护。   他看起来很正常,就是目光有点炙热。   他用手指抹了一点点泡沫,点在他的额头和鼻尖。   兰登朝着发丝吹了一口气,摸了摸鼻头,仿佛真的感觉到被逗弄似的。   他喜欢恶作剧就随他去吧。   兰登想。   但是霍尔斯好像有点过分。   他开始在精神图景中触碰自己的嘴唇。   兰登:???   他的唇是什么好玩的玩具吗?还是酷似果冻的捏捏乐?   “霍尔斯。”兰登出言提醒,打断他的思绪后,果然,霍尔斯睁开眼,回过神:“嗯。您要我做什么事吗?”   “帮我把护发精油拿过来。”   “好的。”霍尔斯不知道为什么精油明明离兰登更近,他却要自己帮忙。   但他手足够长,反手就够到了那一个小瓶子,然后递给他。   兰登打开清水,试了试温度,然后捂住了霍尔斯的眼。   “头可以稍稍侧一下。”   兰登拨了拨他染上红温的耳朵尖尖。   霍尔斯很明显地颤了一下,然后不仅侧过了头,还侧过了腰和腿。   突兀的心音在耳边响起。   似乎还带着对自己的抱怨。   【不要想那么多。】   他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口热空气。   【这样显得我很奇怪。】   【要不我还是自己来洗吧……】   兰登听着霍尔斯内心的挣扎,就像是在听一场自导自演的话剧。   他内心小剧场倒是挺丰富的,要是在他面前直接能表达出来就更棒了。   但到底什么奇怪?   他的目光投射到雌虫微微曲起的腿弯。   那是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好像是要掩盖一些什么。   兰登的脑海空白了一秒,瞬间灵光一闪,睁大了眼睛。   他手指用了几分力,与雌虫微微闪躲的眸对视。   他原本以为是柠檬沐浴露的香气,仔细嗅闻才知道不是。   ……霍尔斯的信息素又逸散了。   兰登摸了摸他的后颈,偏了偏头:这是为什么?   不是说信息素能管一个月么?   这才第二天,就……   兰登隐晦地提醒:“霍尔斯……你好香。”   雌虫立刻睁开了眼,他立刻知道自己暴露了,忙手足无措地解释:   “啊,不好意思阁下,是我的易感期……”   “易感期是什么?”兰登好奇地问。   霍尔斯红着脸解释。   即使得到了雄虫信息素,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处于易感期之内。   至少一个月,这样的情况才会慢慢消退。   在这个期间内,雌虫的身体会变得更加敏感,情绪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没有雄虫在附近,直接依靠抑制剂,他们会行动如常,但是有雄虫在旁边,情况就变得复杂了很多。   对雄虫的渴望会径直放大一万倍。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多来几场彻彻底底的精神力加上信息素的洗礼。   就像霍尔斯原本以为的那样,这对他们两个都好。   但……兰登似乎不太愿意。   这个选项自然就被霍尔斯抛弃了。   听了霍尔斯的解释,兰登恍然大悟。   就是这段时间……想法会比较容易失控?   这里只有他一只雄虫,所以霍尔斯的反应也无可厚非。   他看了看这个小房间,确实,两人在密闭空间之内靠得太近,很容易有些飘忽的想法。   到客厅就不一样了,那里空间更大,有什么反应也不大容易看得出来。   **   兰登用白色的毛巾将他包起来:“好了,接下来我们到外面去。”   霍尔斯不知道兰登的剪发手艺怎么样。   但是他对此没有什么要求。   往常头发长长了,他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用一把推子通通推掉。   没有镜子,霍尔斯什么也看不见,他只希望自己不被剪到耳朵就可以了,剩下的造型都由阁下自由发挥。   霍尔斯的肩膀上被披上了一层塑料膜。   耳边响起咔嚓咔嚓的修剪声。   他紧紧绷住下颌,目光直视前方。   一缕缕发丝从塑料膜上滑下。   时间过去了好像一个世纪,他终于被允许站立。   “怎么样?”霍尔斯被带到镜子前,兰登第一次为雌虫修剪头发,很期待得到他的评价。   霍尔斯不敢置信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看上去和之前很不一样。   修剪完之后,兰登还用摩斯给他做了个造型。   金色的发丝被梳理得一丝不苟,两边是利落的发茬。   露出额头之后,他的气质更显凌厉,但金色的发丝中和了这一气质,反倒让他看起来贵气十足。   “真希望看看你穿制服是什么样。”兰登觉得,要是把宽松的睡衣换成笔挺的制服,那么帅气程度一定又会上升一个台阶。   他突发奇想:“霍尔斯,你之前也有过穿全套制服的样子吧?你能不能回忆一下?”   这就像是一种新奇的换装游戏,在精神图景之中实时检测换装效果。   兰登扣住了霍尔斯的手腕,晃了晃,以示催促。   “好的。”   霍尔斯沉吟了一下,想起了之前进入皇宫时候的那套礼服。   兰登伸出一根精神力触手,悄悄戳开了霍尔斯的精神图景。   空旷的大殿内,是米白色的大理石瓷砖。   他宽肩窄腰,肩上金黄的麦穗闪闪发光,蓝色的绶带横跨胸前,更显出他的腿长。   军帽的帽檐压低,出现了一缕弯曲的鬓发。   这不仅中和他身上的锐意,更是与他身上那高贵沉凉的气质相得益彰。   “啊……”兰登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蓬松而柔软的中长发,看起来也很漂亮。   兰登还没有看够,霍尔斯心念一动,又换了一幅场景。   是一片辽阔的草原。   沉黑的军装将他衬托得格外冷肃。   漆黑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他垂眼望来,红色的眸子凌厉而肆意,看上去压迫感十足。   他不由得看呆了。   “我觉得,似乎还是这一套和你给我打造的发型比较适配。”   霍尔斯微微笑了一下,兰登心也随即一颤。   “都、都好。”兰登结结巴巴地说。   他忙不迭地退出了雌虫的精神海。   霍尔斯有些失落。   为什么不多看一会儿?是雄虫不喜欢吗?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还有哪些可改进之处。   兰登捂住自己怦怦跳的心脏。   确实,霍尔斯哪一套都很好看。   就是……和自己的计划有些不太符合。   “emmm……霍尔斯,或许,我可以把你的发型再弄乱一点儿?”   兰登试探着问道。   “怎么乱?”霍尔斯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兰登比他稍稍矮一些,他拉住了自己的手,似乎忘记了放开。   手腕处传来淡淡的温热,他蜷了蜷手指,在镜中错位地看到,自己似乎被雄虫小心翼翼地牵住。   “唔、需要再增加一点儿破碎感。”   兰登摸了摸下巴,开始了他的全新打造计划。   **   很快,霍尔斯就知道兰登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房间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霍尔斯很敏锐地察觉到,这名S级雌虫进行了一番精心的打扮。   “请问是兰登阁下的家吗?”   看到来开门的是一只雌虫,他不由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彬彬有礼地问道。   “是的。”霍尔斯垂下头,稍稍侧过身。   罗伯特走进了这间温馨的小房间,回头看了霍尔斯一眼。   唔,和传闻中的一样。   罗伯特非常兴奋。   他是从克伯格星系连夜赶过来相亲的。   据说克雷德圣殿出现了一只五好雄虫,不仅长得非常好看,而且性格也是一等一的,这从他对待雌奴的方式就可以看出来。   ……那只就是兰登的雌奴?   罗伯特皱了皱眉。   怎么好像,和传闻中不一样啊?   罗伯特将目光投射到霍尔斯的身上。   没有了宽大法袍的遮掩,只着一件白的透明的衬衣和一条简单的修身长裤,也掩盖不了雌虫一身的风华。   但糟糕的是,那衬衣下的红痕交错,伤疤淋漓,见他看过来,雌虫瑟缩着整理了一下纽扣。   罗伯特眼尖地发现了他胸口处刚结痂不久的那道伤疤。   “你这……”   罗伯特想问,却发现雌虫好似很避讳谈到这一点。   他额头的发丝凌乱,似乎刚刚洗过,身上还带着柠檬的清香。   这只雌虫竟然连信息素都紊乱了!!   罗伯特看了看天色,还这么早,难道他们就……   他有些不敢置信,问道:   “兰登阁下呢?”   罗伯特被霍尔斯带到小沙发旁,他也终于得以看到兰登的全貌。   他倚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慵懒而随性。   “啊,你来了啊。”雄虫撩了撩眼皮子,漆黑的瞳仁在他身上一扫,看上去高冷又傲慢。   “坐。”   简单的一句话之后,又没有了声息。   罗伯特忍不住抬头。   雄虫入迷地翻阅着书本,而那雌奴顺服地跪坐在他的腿边,在一点一点地为他揉捏着小腿。   似乎力道有点重了,雄虫把书一合,皱起了眉,将他踢了一脚。   “没用的东西,就是这样服侍雄主的?”   雌虫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撑着身体再次起来,继续为雄虫服务。   但衬衫明显胭开了一片红色。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小屋的门被重重摔上。   罗伯特气愤地将把这个雄虫信息推给他的负责虫臭骂了一顿。   “这就是你们嘴里脾气好性格好的雄虫??我是来找雄主的,不是来找奴隶主的!!想要我罗伯特卖身,你们还是嫩了点!!!”   屋里的兰登合上书,看着他气急败坏地振翅飞走,不由得和霍尔斯相视一笑。   他伸出手,将雌虫拉起来,扯开白衬衣,小心地用手指刮去了他胸前的那喷溅开的番茄酱。   “委屈你了,霍尔斯。”   他黑如点漆的眸子重新染上笑意,柔软的酒窝再次出现在他脸上。   想到这样的情态只有自己一虫能够看见,霍尔斯心跳如擂鼓。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抬起眼,目光里暗含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等下还演吗?” 第32章   兰登看见霍尔斯的精神体开始缓慢跳动,变成了活力满满的橙黄色。   看来,他演戏倒是很上瘾。   “那接下来上演个什么戏码?”兰登有点苦恼。   他们两个在客厅面面相觑,绞尽脑汁。   但是之前的道具肯定用不了了,番茄酱把霍尔斯的衣服弄脏了。   他干脆发话:“脱了吧,咱们再换一件。”   霍尔斯点点头。   罗伯特才走,房间里又没有别的虫,霍尔斯于是将染上红色酱汁的领口扯开,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他把衬衣脱了下来,抬手时小腹微微绷紧,露出清峻的鲨鱼线。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也就三秒不到,但兰登却看得心漏跳了一拍。   他慌忙躲开眼,但是又忍不住再多扫一眼。   呜。   好看。   极白的肌肤仿佛能透过光,衬衫掩映时是奶白色,而完全被阳光所照耀时又变成了一种奇异的纸白。   甚至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皮肤下淡青色的、微微搏动的血管。   胸前还有刚刚染上去的鲜红的番茄酱,绽开了一朵绚烂的花。   极致的白与红带来的视觉冲击是极致且惊艳的。   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门口传来了两声咚咚的脆响。   兰登与霍尔斯同时身子一僵,朝门口望去。   那是一只身量较小的蚁族雌虫,应当是刚刚成年,立刻迫不及待地加入到了相亲大军中。   这场面他似乎还没有见过。   坐在沙发上的高贵雄虫,半倚靠在地上,衣衫半褪的雌虫。   “额、啊,你们……”   新来的蚁族雌虫尴尬得连两条触须都蜷缩了起来:   他他他他是看见了什么!!   【白日宣、宣、宣那个什么吗??】   【他们竟然、竟然不关门!】   纯情小蚂蚁内心在疯狂尖叫,声量差点都要把兰登的耳膜刺破!   但是他内心尖叫不敢置信,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他们两个,双眼闪闪发光,简直期待到不行。   【天天天哪,这是什么味道?】   还没等兰登作出反应,小蚂蚁动了动鼻子。   他嗅觉超绝灵敏,一下就嗅到了雌虫身上番茄酱的味道。   【唔、番茄!!】   是要穿帮了吗?兰登微微前倾,绷紧了身体,集中注意力去听他的心声。   没想到……   【呀!那个地方!!!】   【……雄虫阁下好会玩!】   突然被冠上“会玩”名头的兰登:“……”   确实,被衣料蹭过的番茄酱,就像是人为涂抹开来的一般。   兰登突然灵光一现。   有了。   他用指尖在霍尔斯的胸前轻轻一刮,然后将沾染了番茄酱的指尖放到了唇瓣上。   这没有排练过的剧情让霍尔斯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兰登将带有他信息素的汁水咽下。   “宝贝,你好甜。”他微微启唇,因为紧张的缘故,喉咙有些干涩沙哑,所以嗓音竟然比平常喑哑魅惑了好几个度。   霍尔斯身体嘭地一下爆红,他蜷紧了身体,从后脑到脚趾头都一片酥麻。   这完全无法扮演的身体反应给了蚁族雌虫一个大震撼。   他看了看对方,再瞄了瞄自己,觉得完全没有竞争力,立刻面红耳赤地捂着脸跑走了。   很好。   兰登满意地点点头。   又吓跑一个。   “我发挥还不错吧?”兰登有点得意,却看到霍尔斯攥紧了自己的白色衬衫,微微红着脸垂下头,之前就有点乱窜的信息素更是像找到了突破口,唰的一下就萦绕在了整个房间。   兰登舌尖更是品出了一点微酸,他弄不清是番茄酱的味道还是雌虫的信息素味道。   唔。   好像不小心闹大了。   霍尔斯不会当真吧。   他喉结动了动,抬起眸想要解释,此刻雌虫的情态却怦然映入眼帘。   他很害羞。   不同于之前带着压抑和淡淡狠厉的眼神,此刻他似乎真的为被别人看到他被兰登调戏而真真切切感到害羞。   半湿的金发有几缕凌乱地贴在额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下,眉眼如同湃过一层凉水,冷漠锋锐之中,柔软之意扑面而来。   ……粉粉的雌虫,真的很可口。   兰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动陷入了易感期似的。   他抽出两张纸巾,胡乱将霍尔斯身上剩下的番茄酱汁擦掉,结结巴巴道:   “额,一下来了两个,说不准下一个不会那么快来,要不你、你先去洗一下,再换个衣服?”   “好。”霍尔斯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溜到浴室去了。   兰登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有点不自然,他也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尴尬。   好在客厅够大,有点什么旖旎气氛也很快消散了。   兰登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自己刚刚看的那本书。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霍尔斯出来了。   兰登赶紧把视线投到刚刚看的那本书上。   雌虫安静地走过来,他换了一身衣服。   是最简单的白体恤和灰色运动中长裤。   兰登透过书页,评价了一下这一身穿搭。   这个好。   像是他那个世界的清纯男大学生。   清冷贵气版本。   清纯男大的唇角突然露出了一点笑意。   兰登看愣了一会,他朝着兰登的方向也看了好几眼。   “怎么了?”   兰登傻乎乎提问。“是想到了什么新剧情吗?”   “不是。”   雌虫犹豫了一下,没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   “是您的书好像拿倒了。”   兰登:“……”   **   尴尬之后,兰登和霍尔斯开始一同研究战术。   他们看了看剩余的八名相亲选手,分别采用了不同的虫设。   高冷、傲慢、自私、恶毒、残忍,兰登把霍尔斯蹂躏得香香软软,或者看起来可怜巴巴。   今天小屋来往的虫流如织,离开时要么小脸通红,要么小脸通黄,兰登的任务唰唰就完成了。   终端提示也响个不停。   叮咚。   “您选择的对象已拒绝。”   “您选择的对象已拒绝并向您进行了投诉。”   ……   兰登掰着指头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把明天那个应付完,任务就算完成了。”   霍尔斯看见兰登躺在沙发上轻松地晃着脚丫,是真的觉得自己摆脱了一个大麻烦。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霍尔斯曾经看过名册,里面的一只只雌虫都面容英俊,说得上是各有特色。   重要的是他们介绍页旁边那一长串的产业名称,如果是寻常的雄虫,想到结婚之后就可以发一笔横财,高兴还来不及。   “星矿、珍宝、资源、财帛,这些你都不喜欢吗?”   霍尔斯问。   “我喜欢也没用啊。”   兰登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然后将名册随意地压在果盘底下。   “那些又不是我的。”   天已经黑下来了。   他啃了一口苹果,垂下眼:“我只想回家。”   回家?   兰登的家不在克雷德星系吗?   霍尔斯沉吟了一下。   确实,如果没有专属机甲,星际跃迁的船票很贵,一张要五十万星币。   在同星系之间旅行的价格可能友好一些,一旦要跨星系旅游,不仅要通过严格的身份审查,船票也是天价。   如果仅靠补贴和份例,想要离开这片星系是难上加难。   除非他变成S级雄虫,那么他会拥有一张免费的通行票,有资格去往雅各布的主星圣殿。   这不更应该娶几个雌君雌侍才更容易实现愿望吗?   像是看透了霍尔斯的想法,兰登多解释了一句:   “和你想的不一样,我终究会离开的。但是如果我找了雌君、雌侍,用了他们的资源,最后我离开的时候,要用什么来偿还呢?”   雌君和雌侍去不了的地方。   霍尔斯只想到一个。   “你要去雅各布星的圣殿吗?”   “你怎么知道?”兰登有些惊讶。   那正是虫神像所在的位置。   三年一度的巡游结束后,虫神殿就会开放。   他查询过很多资料,来自异世的雄虫很多在它的怀抱中出现,被送往各圣殿,又在他的怀抱中消失,不知道去向了哪里。   兰登有一种预感。   “那是我回家的路。”   霍尔斯点点头。   他的眸子里燃上一点希望的光。   或许别的虫去不了,但是他可以。   他的族群、他的亲虫就居住在那颗淡紫色的星球。   兰登的家族在哪里,他完全不知道。   但是只要他联系上曾经的势力,无论哪个星球,他都能将兰登送回去。   他们可以一同回去。 第33章   这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相亲圈子里炙手可热的兰登闹出了一个大新闻,并且在一天之内传遍了克雷德星系。   “五好雄虫竟是谣言,背地里他竟然对雌奴做这种事??!”   雌虫终端首页推送里都接到了一个冠名为“爆”的帖子轰炸。   帖子里详细描述了一名A级雌虫的所见所闻。   “原本听说克雷德圣殿多了一名A级雄虫,还是一名雄虫模范,对待雌奴非常温柔,所以我怀揣着期待的心情,起了一个大早来到了雄虫别墅区,希望能早点和这位雄虫阁下见面。”   这句话一下就勾起了不少雄虫的兴趣,他们继续往下划拉,看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已经有虫先我一步造访,他从小花园中出来,怒气冲冲地离开,并提示我千万不要相信雄虫的包装,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于是,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来到房门前——”   大家屏住呼吸,视觉被一幅图片轰炸。   【配图:雌虫半坐在地.jpg】   这张图片显然是偷拍,只出现了兰登的一个下巴,他脚下半跪坐着的雌虫身上伤痕却累累,半褪的衣裳看上去新旧伤痕交错,甚至,连背后的羽翅都没有了。   “太残忍了!雌奴也是虫,怎么能这样对他!!”   “这伤都是这名雄虫阁下制造的吗?太可怕了!!!”   ……很快,中间愤怒的跟帖就超过了一百层。   讨论量开始爆炸,大家纷纷@克雷德圣殿出来解释。   “啊啊啊,大家不要误会,显然不是这样。”贴主有些着急地解释,跟帖的雌虫也慢了下来,想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据我调查得知,这位阁下的雌奴是在卡布十集市购入。我为此采访到了摊主格雷。”   【视频:   一个高大的红螳族汉子入镜。   “啊,是的,当时这名阁下买下了我手里的雌虫。我卖得非常便宜,价格很良心公道,因为这只虫是我捡来的……”   像是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格雷连忙解释:“不过我捡到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身份标牌,身上也受伤严重,显然是一个偷渡黑户,是可以进行自由买卖的。总之,我将他卖给了雄虫阁下,原本以为他很快会死,没想到还活着。”   他堆着笑,开始兴奋介绍自己身后的雌奴,视频却被无情掐断。】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贴主说道:“从摊主格雷口中,我们得知这只雌虫的命运原本是非常凄惨的,但是因为这位阁下,他的处境得到了改善。”   下面迎来了一片赞誉。   “但着不恰恰证明这位阁下是心善好虫吗?为什么你却说他不是五好雄虫?”   在屏幕前的雌虫动动触角。   嘿嘿,这样怎么能吸引你进来看?   不过就是一种引流手段而已啦。   看到自己的帖子爆了,蚁族雌虫卡罗尔高兴地晃了晃脑袋。   昨天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在离开之后,又偷偷返回,观察其他雌虫的情况。   没想到这一回去,让他发现了一个大新闻!   兰登阁下和他的雌奴在私下相处的时候完全不是那样,他们一同阅读,一同整理房间,还制作晚餐,雌奴甚至都可以和他同桌而食。   但是一旦遇到前来相亲的虫,他们就换了一幅面孔,不仅把雌奴使唤地团团转,还又是鞭子又是绳子,趾高气昂的样子看起来是一个严苛的坏虫。   【小雄虫竟然还有两幅面孔,究竟是虫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卡罗尔原本已经起好了标题,正打算上论坛美滋滋发帖,没想到却被那只雌虫抓住,并领到了屋子里。   潜伏已久的卡罗尔尴尬地脚趾扣地,没想到把他带到客厅之后,兰登阁下竟然没有阻止他的发帖想法,不过给他转了个小方向,要求他败坏一下他的名声,最好让他变得无虫问津。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卡罗尔一下就明白了这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想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断绝掉其他竞争者的念想,让他们黏黏糊糊过二虫世界呗!!   像是这样的雄虫,卡罗尔还是第一次见,这让他发誓一定要积极完成雄虫阁下的任务。   他准备给兰登阁下塑造一个全新形象。   纵、欲、狂、魔。   兰登:“……”   霍尔斯:“……”   “这样可行吗?”兰登颤颤巍巍地问。   “怎么不行?”   卡罗尔小脸通红,信誓旦旦:“现在雄虫越来越多,能有资格与您匹配的雌虫哪个不想要得到纯爱?只要您表现得对雌奴难舍难分,非他不可的样子,其他高等级雌虫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卡罗尔拍着胸脯保证,他一定能把兰登和霍尔斯拍得很有氛围感,而且保证不让他们的脸入镜。   经过一晚的连续奋战,加上白天偷拍的照片,卡罗尔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两虫对其他雄虫的冷漠和对彼此的腻歪。   “大家可以想象到我当时的心情吗?当时我就站在门口,亲眼看到,他将星系随处可见的番茄酱涂抹在雌虫的身上,然后****,内容被星网屏蔽了,可恶!!!请大家自行发挥想象!”   楼下队形整齐:   “!!!”   “!!!”   “!!!”   “是我想的那样吗?”   “绝对是我想的那样!”   “贴主别停,继续说!!”   卡罗尔嘿嘿一笑,又扔上数张配图。   有雄虫阁下的脚踩在雌虫胸膛的,有站在一侧高傲侧头拿起皮鞭的,甚至还有霍尔斯因为摆的姿势太过羞耻变得粉红的脖颈和脊背。   虽然看不清脸,只看得到通红的耳尖和垂落的发丝,但显然卡罗尔深谙娱记小报的传播秘籍,就算是只有一个亮了灯的窗帘,也能让虫浮想联翩,更何况这板上钉钉的扎实图片了。   “啊,怪不得我去的时候气氛那么尴尬!原来我竟然是个电灯泡!!”   有当事虫出来证实:“情况真的和他说的一毛一样,我当时还觉得奇怪,雄虫拿鞭子的手法明显不对,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楼上你几点去的?我下午三点去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个状态!”   随着越来越多当事虫的出面,大家震惊地发现,他们从早到晚,真的是从早到晚一直没有停歇啊!!!   雄虫身体竟然强悍如斯!!   贴内的已婚雌虫和未婚雌虫均对这一点进行了battle,但是一直没有争论出结果。   不过他们知道了一个真理,那就是这两虫的感情是真的好!   要不然也不能让各个时间段的所有虫都见证事情的发生啊!   看到自己的帖子获得了非常令虫满意的传播效果,卡罗尔意犹未尽地落下最后一段话。   “整日过去,除去雌奴的腰背有些酸痛,受伤最严重的就是趴在草丛中目睹了这一切的我了。看到这里,如果您对贴主的辛苦感同身受的话,一定不要忘记点亮小红心。贴主将为大家挖掘更多雄虫独家资讯哦!” 第34章   兰登一时间成了克雷德星系局域网上的红虫。   【这只雄虫,好像体力很不错的样子……】   【据说还没有雌君。】   【对雌奴这么好,对雌君岂不是更好啦?】   【好想要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   帖子炸开了锅,不管是带有猎奇心态还是真的很认真地想与兰登进行匹配,与兰登预约进行约会的雌虫数量暴增,呈几何倍增长。   兰登有点头疼。   他早就觉得卡罗尔的计划不靠谱。   兰登迅速赶到了圣殿,强烈要求把自己的公示信息给撤下去。   然而时间已经晚了。   兰登发现自己的晋级大海报被挂在了圣殿中心最显眼的位置。   【克雷德圣殿最新喜报,A级雄虫诞生!】   【雌君之位空悬,谁能俘获兰登阁下的心?】   一左一右的大横幅简直要闪瞎兰登的眼。   接到投诉之后,克鲁尼就赋闲在家,现在勒托开始掌管克雷德圣殿了。   他决心要挽回被威勒败坏的名声,而兰登就是一个活招牌。   “如果您没有完成契约的话,很抱歉,这种情况是会一直持续的。”   勒托扶了扶眼镜:“除非……你能够迅速确定一名高等种作为雌君。”   ……   兰登感到非常沮丧。   他到哪儿去找一只高等种雌君?   不过说实在的,选择也很多。   终端密密麻麻全是约会申请,这下都不用看那个小册子了,全星系符合的雌虫貌似都提出了申请。   兰登彻彻底底成了一只网红雄虫,他们家门口也差点成为新晋网红打卡地。   好在圣殿巡逻队不是摆设,在没有得到兰登的同意前,这些未预约雌虫通通被拦在了别墅区外。   但拦得住外面的虫,拦不住兰登的好邻居菲尔德的雌君和雌侍。   兰登看着在自家客厅坐着喝茶的两只八卦雌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干脆推霍尔斯去应付。   他在房间尖着耳朵听。   霍尔斯:“……”   “你的雄主也太牛了!昨天你一天都没休息吧?”   利普目光隐晦地扫过霍尔斯的腰。   霍尔斯腰部僵直,只觉得腰部确实有些发酸似的。   “看来你们也不是经常这样。”   但身为一区行政长官的格莱斯不同。   他从菲尔德的口中听说过兰登的想法,也知道他买回来过一只雌虫。   据说只是为了进行精神力梳理。   他动了动鼻尖,敏锐地发现了霍尔斯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那让他觉得有些压迫感,但是不可否认,那气味很纯粹。   格莱斯挑了挑眉:“你还没有被标记?”   这只雌奴没有说话。   但从他握紧的拳头可以看出,他说中了。   格莱斯淡定地放下咖啡杯。   别的虫托他打听的事情他约莫能推算出来了。   虽然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盛赞他们的浓情蜜意,但是他们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到最后那一步。   而霍尔斯的状态。   格莱斯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或许曾经霍尔斯很强大,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想要达到正常雌虫的水准尚且不可能,怎么和高等种竞争呢?   霍尔斯获得的信息素根本不够被完全标记,说不准兰登晋级之后,也不需要给他进行彻底的精神力梳理来锻炼精神力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   “兰登阁下似乎有些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格莱斯告辞了。   他有一个弟弟,容貌俊朗,性格可爱。   或许会得到兰登阁下的喜欢。   至于那名雌奴——喜欢就留下,不喜欢花笔小钱赶走,他们家族还是出的起遣散费的。   **   兰登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发呆。   今天他没心思做饭,于是随便喝了一支营养剂对付了一下。   圣殿这一招是挺狠的。   他暂时做不到摆脱圣殿的钳制,所以就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兰登叹了口气。   要么变成S级雄虫,要么获得星际越阡的船票,这两者都不容易。   还不如撸一下霍尔斯。   兰登挥挥手,让霍尔斯过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这两天忙得起飞,他都没顾得上检查霍尔斯。   但他已经被霍尔斯的恢复能力震惊过一次,今天看到他的伤口又愈合了许多之后,现在也没有那么惊讶了。   “有很多结痂的地方已经掉了。”他肤色很浅,这些日子没有出去过,便更加明显。   新长出来的嫩肉带着一点点粉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并不是很显眼。   兰登拿出一盒绿色的药膏,拧开,帮他一点一点涂抹上去。   “这个抹了不会留疤。”   戏份已经演完了,演员身上自然要恢复到和原来一模一样才行。   兰登让霍尔斯转过去,他背上右后侧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兰登也不是第一次进入他的精神图景了,自然知道那翅膀有多漂亮。   “你的翅膀还能长出来吗?”兰登可惜地问。   霍尔斯摇摇头。   “不行。”   雄虫的指尖落在那微微凹陷处,如果他的翅膀还在……   兰登看见了一个新生的虫族幼崽。   小小一个,金发红眸,眼睛圆溜溜的,在学习飞行。   他的雌父抱着他,飞向一百米的高空。   然后松手。   小雌虫扑棱着腿,透明的翅膀本能地舒展开,然后像落叶一般飘落下来。   ……   可爱到让人心肝颤。   但即使他忍不住回忆起那么多,但表面却看上去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翅膀也不要紧。”   霍尔斯反过头来安慰他:“雄虫也都没有翅膀。”   兰登垂下眸。   他搜集了很多关于雌虫羽翅的资料,也知道一旦被深挖走翅囊,很难再得到新生。   不过在搜索时,他看见了一家制造仿生翅膀的厂商,那是雄虫的特殊供货渠道。   虽然他依旧无法储存精神力,但是却能够帮助雄虫短时间飞翔。   如果他能够送霍尔斯这样一对翅膀就好了。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解决眼前的事。   “霍尔斯,要是你是一个高等种就好了。”兰登的手指带着药膏的清凉,落在他身上仿佛蝴蝶振翅,停在花蕊边。   那若有若无的触碰让霍尔斯浑身酥麻。   他的视线落在了地板上。兰登看了看他柔软的发丝,还有此刻看起来与他无异的身体——霍尔斯似乎没有明显半虫化的体征!   兰登才想起来,他好像一直没有问霍尔斯的等级。   如果霍尔斯超过A级,那他的烦恼岂不是迎刃而解了?   和霍尔斯结婚总比和别的虫结婚好。   他惊喜地捏住霍尔斯的翅膀:“其实,你是一个高等种吧?”   霍尔斯抬起眼,语句背后的意思让他内心起了涟漪。   雄虫的意思是……他要与他缔结关系?   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瞬,血液上涌:“是的。”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迅速回复:“我之前是超S级别。”   是的,他是一个高等种。   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心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很不错!”兰登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绕道霍尔斯面前,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这个消息就好像是一个极饿的旅人,天上掉下来一块香喷喷的馅饼,馅饼还眨巴着眼睛害羞地问他要不要吃。   霍尔斯:“如果您愿意的话,其实我可以。”   虽然看上去面色如常,但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一直在胸腔之中死命捶打,期待着兰登同意。   兰登激动的在客厅踱来踱去,但很快,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啊,是用你之前的身份吗?”   兰登记得,霍尔斯的身份还有点敏感来着。   “不。”霍尔斯的喉结动了动。   他脑子转得飞快。   之前的身份很容易引来报复,所有关于那个账号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直到确认他完全死亡或者菲利希斯直接登位。   “我还有一个身份。”   霍尔斯想起自己在刚加入军团时,与亚度尼斯在一起的小小比拼。   为了绝对公平,他们远离雅各布星,并各自运用了一个化名,隐藏身份,比比看谁杀的异兽多。   后来霍尔斯获得了胜利,也成为了那一届的绞杀异兽之王,亚度尼斯的账号注销了,这个创纪录的账号则作为纪念被留存了下来。   那个账号只有他们这群铁杆知道并长期登陆使用,甚至连锡尔特军方的高层,奥斯蒙元帅也并不在意,毕竟这只是他们这群年轻虫的一次小小玩乐。   但是账号的权限高,一般的终端根本登录不上。   霍尔斯嗓子有些干涩,他有些艰难和沮丧地解释道:“账号登陆的终端比较特殊,需要购买一种新型机。”   但那需要两万星币。   霍尔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但是,雄虫给雌虫花钱?本来就没有过先例。   他没有给雄主花钱就算了,竟然在一开始,就要花掉他一大笔钱。   这传出去会笑掉大牙。   霍尔斯在内心自己唾弃到死。   他觉得这应当是没有可能。   他想要请求雄虫再等等他,给他几天时间,他可以出去打黑格斗赚钱。   因为去绞杀异兽的活儿不是随意能接到的,他首先得有一张去往被侵略星球的船票。   ……他为什么不早做准备?   兰登看见他原本兴奋的精神体一下就沉寂了下去,忙追问道:“终端很贵吗?”   他原本就打算给霍尔斯购置一个终端的,如果他有心仪的款式就更好了。   “两万星币。”霍尔斯艰难开口,他忙想要补充:“之前我在账号里储存了一笔备用金……”   他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不需要很久,就能立刻归还给他。   没想到兰登竟然很爽快地同意了:“不用解释这么多。霍尔斯,我相信你。”   他将购买页面调出来:“是这款吗?还是这款?看上去好像都不错诶。”   霍尔斯被拉到沙发上,坐着和兰登一起挑选。   他看到上方的星币余额。   20376。   这个数字令他不知怎么的,眼前被一层薄薄的雾笼罩。   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你这个笨蛋,万一我骗你呢?   他看着兰登柔软的发顶。   他们连正式的雌奴条约都没有签订,如果他卷款潜逃,他什么都得不到。   但是,他就这样轻易付出了所有。   “是这个吗?”兰登转过头,看见他眼眶红了。   “诶,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一个终端,以后你赚钱了给我也买一个就行了。”兰登笑了笑,酒窝又甜又软。   “再说还要麻烦你跟我结婚,用这做新婚礼物是不是也不错?”   “嗯。”霍尔斯攥了攥拳。   “谢谢。”雄主。   后面的词在舌尖转了又转,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很快,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喊他一声雄主了。   霍尔斯定定地望着兰登的背影。   如果可以,我将竭尽所能,将最好的给你。   那天一定不会太远。   **   “科林阁下,您准备去哪里?”   科林才出克里维尔别墅区,就有两只雌虫紧张地上前,像是怕他跑掉似的。   “去圣殿。”科林红肿着眼睛,看上去好像知道了什么。   负责跟着他的雌虫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上前两步,跟在他后面:“让我护送您过去吧?”   “不用。”科林打开终端,搜索了最近的星轨列车,慢慢走到了始发站。   旁边两只雌虫还在不厌其烦地劝导,科林觉得他们很吵。   “闭嘴。”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精神力也开始暴躁乱窜,浑身笼罩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那两只雌虫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科林上了星轨列车,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很少去主圣殿,一直以来都在雄虫别墅区活动,偶尔出去,也是直接坐军团的机甲。   这几天他也是一样,深居简出,一埋在实验室就不愿意出来。   所以他们接到的命令除了严密监视科林的行动轨迹之外,剩下的事情一切如常。   两只雌虫上传了科林去圣殿的消息,而对面也及时进行了回复:“好好护卫,务必保证科林阁下安全。”   奥斯蒙是锡尔特军团的元帅,这些日子,他眉头紧锁,没有一点笑模样。   最得力的大儿子亚度尼斯意外死亡之后,他曾经也怀疑过霍尔斯,但是很快他就排除了霍尔斯的嫌疑。   他和亚度尼斯好得就如同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在他刚到雅布尔星系的时候,亚度尼斯就暗地里帮这两兄弟解决了不少麻烦,才换得他们的真心投靠。   要说霍尔斯谋害他,自己还落得一个叛徒、失踪的下场,唯一的弟弟也扔在圣殿不管,实在说不通。   军中也分成了两股势力,一派是跟着他征战已久,准备退休的老牌势力,一派是亚度尼斯的铁杆拥护,军中的新兴力量。   这两股势力如今正闹得不可开交。   一派嚷嚷着要让图兰军团为他们的两位长官偿命,一派想要实行绥靖政策,向菲利西斯低头妥协,寻求庇护。   他站在窗前,看着自己还只有十四五岁的两只雌虫幼崽。   他以为家族中有一名顶立门户的雌虫就够了,心思都放在培养亚度尼斯上,所以两个后来破壳的弟弟都千娇万宠地养着,根本不是战士的样子。   这怎么和菲利西斯争?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亚度尼斯的离开而落幕。   但他带出来的那群小子和他一样天真,竟然四处奔走着要给霍尔斯正名、平反,甚至闹着要和图兰军团干仗。   这根本不符合锡尔特军团的整体利益。   所以,只能一点一点清洗出去。   想到自己一直熟悉的那些昂扬面孔都被他赶往了各大边缘星系,奥斯蒙叹了口气,转身。   这一切不过都是不得已。   **   科林下了车,身后的两只雌虫还一直跟着。   科林没有管他们。   从实验室出来后,他就发现,自己身边熟悉的虫被抽调离开,径直换了一批。   他们仿佛准备抹去哥哥存在过的痕迹。   虽然他们也佩戴者锡尔特军团的标志,但是科林并不打算信任他们。   这些日子,他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L-562式重机枪已经到了研发的最后关卡。   科林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终端变成了被监视和阉割的版本。   亚度尼斯的雌父,锡尔特军团的元帅,那个自大的奥斯蒙,他以为将消息封锁,科林就不知道他哥哥死亡的事,就会继续为他们效忠。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科林的眼在黑暗的实验室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埋伏着的狼群,寻求一击必杀的机会。   科林将自己的精神力一点一点抽出来,然后注入到他研发的武器材料中。   他是F级,但不是没有精神力。   他将精神力放在机枪的内部的小卡口上。   这种胶泥在正常状态是完全的硬质,但只要受到他精神力的激发,就会产生轻微的变形。   他留了一个暗孔,只要精神力将暗孔堵住,武器就会轰的一声,瞬间爆炸。   科林闭上眼。   在他的精神海中,数以万计的光点在闪烁。   这些武器已经一批一批运往各大军团。   他要送给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袖手旁观、或者无动于衷的雌虫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但这还不够。   科林看了看前方那巍峨的建筑,那就是让雅各布星成为星系主星的唯一理由:圣殿。   神奇的虫神像就供奉在那里,而这也是星际雄虫最多的地方。   科林敏锐地发现,依靠自己的力量,他只能整顿掉曾经自己阵营中那些袖手旁观的帮凶。   那个要捕捉他哥哥的大皇子菲利西斯,他掌握的图兰军团就如同一个铁桶,很难被炸开。   不能急。   他需要助力。   科林踏入了圣殿。   “你好,我来提交匹配信息。”科林慢吞吞地来到了前台。   今天圣殿轮值的虫正好是布莱特。   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科林?你来匹配?”   他脸上露出一抹滑稽的笑:“你不会是做梦吧?怎么异想天开能有虫看得上你?”   布莱特持续输出:“以前你有个超S级别的雌虫哥哥,还有虫为了升迁,来勉强自己和你这个废物交流约会,那个时候你不知道珍惜。现在,霍尔斯已经死了呀,谁会理你呢?我劝你还是早点认清现实,别做白日梦了。”   “我说,我来提交匹配信息。”科林抬起眼,眼睛因为熬夜,而带着一层薄薄的红血丝。   他应该又是哭过,眼眶都微微有些浮肿,看起来还真的怪可怜的。   好歹也曾经是朋友。   布莱特闭嘴了。   “到这里照相。”布莱特喊他,让他站在一片蓝色的光幕下进行三维扫描。   没过多久,科林的信息就出现在了圣殿的待匹配雄虫名单上。   布莱特递给他一张单子:“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你的等级实在是太辣鸡了。填个意愿吧,你想要匹配那个种族的雌虫?”   科林拿起笔,工工整整地写下来。   布莱特睁大眼:“魔花螳螂族?S级及以上?在军团任少校及以上职位?”   他还想要劝劝科林,但是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布莱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这个世界……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布莱特撇了撇嘴,他还想和联邦帅气的高等种军雌谈恋爱?怕是一年过去都不会有任何音讯。   布莱特毫不在意地将科林的匹配表扔到了最下面的抽屉里吃灰。   等过几年,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了。   **   科林刷了刷终端,在大厅等待了一会儿,看见自己的照片出现在了光幕上。   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科林看着自己那乱得像个鸟窝一样的头发,还有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衣服,和那红彤彤的眼,不由得笑了一下。   当他照片出现在一堆帅气雄虫的形象照之间的时候,格外引人注目。   不过,单单是F级的条件和他的高要求,都足以让这件事情成为一个有趣的笑话,流传在高等种的军雌之间了。   科林盯着他照片旁边的那个小小的花式签名看了一会,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总会有虫看到并联想到那意味着什么的。   他知道自己有什么。   在计划结束后,他也会一起去死,死之前,他可以把自己研发出来的武器设计图通通给帮助自己的好心虫。   他知道代价会很大,说起来会很疯。   但是他必须要整死菲利西斯。   科林眯了眯眼。   他所在的诺易独立王国由薄翅螳螂族掌控,势力横跨九十六个星系,他们主要占据的是雅各布星系以东的势力范围。   西边的魔花螳螂一族势力范围更加广阔,他们建立了西蒙斯联邦。   经过数轮搏杀,最优秀的魔花螳螂已经上位,所有的权力都把控在那只雌虫诞育的十数只虫崽手中。   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军队,但却不会内斗,而是一直联合往西扩展势力,征战斩杀异兽。   魔花螳螂族需要更多的武器,这是科林最理想的买家。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紧紧攥住。   **   科切拉回到了雅各布,他先是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举报信息,圣殿还没有处理。   “我劝你们尽快。”   圣殿的主事对他也很有礼貌。   他是魔花螳螂王族的幼子,家里对他宠得不行。   他们是联邦制公国,科切拉成年后到军队里历练五年,就可以拥有自己的领地了。   他们的侵略性很强,所以一直是虫族的霸主。   对于科切拉来说,圣殿无数雄虫,只要他抛出橄榄枝,就没有愿意拒绝他的。   原因还有一点,科切拉十分英俊,而且极具少年气。   他从圣殿出来,想去克里维尔雄虫别墅区看看那只小雄虫在做什么,结果却在圣殿大厅看到了他的形象照。   ……那明显是哭肿了眼睛,完全没有收拾去拍的,但是他看了心莫名一疼。   “但是他下面的联系虫数目竟然完全是0,竟然没有人选他?”   他一直以为科林还没有到匹配的年纪,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匹配了。   科切拉挑眉。   怎么回事,竟然没有虫看得上他?   没眼光的家伙们。   科切拉气冲冲地想要去找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挂出自己的匹配牌子,但是看到他下面挂着的终端号,他的心不由得砰砰跳动了起来。   看看四下无虫关注,科切拉立刻拿出了自己的终端,想要扫码。   扫完后却始终无法填写申请理由。   他知道科林无法进行精神力梳理,他有所残缺,那该用什么借口说自己看上了他?   看脸吗?太肤浅。   看身材?他瘦巴巴。   能力也没有。   他什么借口都找不到。   但就是想过去问一句:“你为什么哭?”   不管是心情不好,还是想要什么,他都可以帮忙实现。   在他咬咬牙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终端多了一个添加好友信息。   “奥利维尔?”他挑了挑眉。   最近只把终端信息给了一个可怜的雌奴。   为什么会怜悯他,也是因为他拥有金发红眸,和科林的特质有点像。   这可能也就是一种爱屋及乌吧。   科切拉随手通过了好友信息,然后加快步伐朝着克里维尔的雄虫别墅区走去。 第35章   兰登给霍尔斯买了他想要的那个终端,但是根据物流信息的显示,最快也得明天才到。   这终端的型号并不常见,所以星网说还要调货,请他稍安勿躁。   兰登倒是不介意,他就是怕霍尔斯着急。   “你能联系到弟弟吗?”兰登问:“你记不记得他的号码?要不要先用我的终端试一试?”   “不用。”霍尔斯摇摇头。   “科林的终端肯定也是被长期监视的,如果他的终端有异动,那么军团的虫肯定第一时间能收到我没有死亡的消息。”   这也是他只敢用圣殿的内部通讯联系的原因。   那天之后,他查看了门禁终端,上面显示有一个回拨电话,不过因为他拔掉了声控线,所以变成了静音,这才没有接到。   不过这让他也暂时安下了心。   科林还在圣殿。   他应该是好好的。   但霍尔斯不敢回拨第二次。   一个偏远星系的雄虫偶然播一次号不会被记录,如果频繁联系,那么圣殿的工作虫也会进行登记的。   他不想让科林陷入到额外的麻烦。   科林很乖,应当不会惹出什么事。   他拿到终端之后,就有钱支付去雅各布星系的船票了,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不急于这一时。   既然霍尔斯有打算,兰登也不多嘴了。   他把登记的日子定在明天。   今天回来的路上,他又接到了很多雌虫的殷切示好,他就像是掉进了盘丝洞里的唐僧,走在路上总觉得有妖精要来纠缠他。   还是家里这一个好,知根知底,还不作妖。   是个好虫虫,适合假结婚。   兰登不知怎么地,有些耳热:“那咱们……就说定了?”   “嗯。”霍尔斯也红了耳朵。   **   从上次在客厅休息之后,霍尔斯就决定在客厅安家。   外面也有一个洗漱间,总是麻烦雄虫绕远路总是不好,所以他就把自己的一应用品搬到了外面。   霍尔斯给沙发铺上了垫子,然后将自己躺了上去。   他今晚竟然有些失眠。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胸腔里心脏砰砰跳动,速度越来越快。   脑袋也一直很清醒。   这种感觉……叫做兴奋吗?   霍尔斯翻了个身。   他看向那扇小门,那是雄虫兰登的房间。   或者说,到了明天,那就是他雄主的房间。   霍尔斯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攥住了毯子上的流苏,不自觉地将它们搓成了一团。   如果兰登正式成为了他的雄主,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   霍尔斯按捺住心中的躁动,他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他必须要提前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定自己会恢复好。   他看向厨房上方的储物柜,他记得……那里似乎有一些透明的塑料膜?   霍尔斯轻声下了床。   他站在客厅中央,侧耳倾听,确定雄虫房间没有传来声音。   应当是睡着了。   霍尔斯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打开了橱柜门,然后拿出一卷塑料布,铺在沙发上。   窗帘统统都拉好,灯也关掉。   霍尔斯放出精神力查探了一圈,确定了环境很安全。   他的手心出了一点汗。   玻璃渣并不是什么太可怖的物品,倚靠他的自愈能力,以及雄虫给他带来的恢复药膏,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但是还不能完全确定。   霍尔斯沾了一点药油,很快,掌心的体温将药膏融化,变成了淋漓的一点水光。   ……   窸窸窣窣的塑料摩擦声响起,霍尔斯有点紧张。   他不知道雄虫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反锁住房门,所以他尖着耳朵,想要听见任何一点声音就立刻停下来。   但是他神经高度紧张之下,总觉得雄虫下一秒就要从房间出来了。   不,不会的。   霍尔斯尽力让自己脑海空白,不要因为精神力太过兴奋而打扰到雄虫的安眠。   但是思维明明就是最控制不住的东西,越是难耐,他越是忍不住要想。   ……   雄虫的指尖白嫩得仿佛天山上的雪莲花瓣,指尖还带着一点淡淡的份。   修长的指骨,骨节分明,长度也……适中。   他闭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雄虫阁下给他的检查。   糟糕,好像更兴奋了。   ……   霍尔斯来到洗漱间,用最小的力气打开水流,悄悄清洗掉自己指尖的那一点黏腻。   他垂下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耳朵很红,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   他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皱了皱眉。   伤疤还没有完全掉。   如果能好全了再让雄虫阁下看到就好了。   雄虫阁下……会嫌弃他吗?   **   又是辗转了很久,霍尔斯才勉强睡着。   他这天晚上,他忍不住在梦中再次审视和打量自己的身体。   原来他认为,伤疤都是雌虫的荣耀,这是和异兽征战过的荣誉勋章,是在格斗场和同伴比拼时留下的战绩证明,并且肆意嘲笑过那些受点伤还要用药膏的雌虫同伴,过几天就恢复的小伤口还紧张兮兮干什么。   但现在……   他竟然觉得,仅凭自身的恢复能力还不够。   确实,药这种东西发明出来是有道理的。   他不能因为别虫体质较弱就歧视他们。   霍尔斯在梦里给自己上了一大堆药。   并且他忍不住在想……   要是雄虫阁下能帮他上药就更好了。   他坚决唾弃之前攥着药膏将兰登拒之门外的自己。   太虚伪太清高了。   他之前为何那样?   **   霍尔斯陷入了浅层的睡眠,而梦境更是潜意识的体现,更链接着他的精神力。   精神力触手感知到精神图景的另一个幻想对象,那不是它们馋了很久的小月季吗?   对他们来说,信息素就是旱了三月终于洒下的那场甘霖,还是带着花香的甜露,一日不见就想得不行,现在都几日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都觉得精神主体是个大废物,早就开始酝酿着再来一场暴动了。   精神力太活跃,顺着那残缺的精神体裂隙一下就偷偷溜了出去。   香香甜甜的小月季让精神力触手们馋的口水滴答。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和小月季交流过了。   他们直接在晚上疯狂敲门,然后顺着门缝偷溜了进去。   几乎是在精神力触□□狗祟祟缠上他脚踝的一颗,兰登就有所察觉。   他并不是吃素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实际运用之后,他已经弄明白了信息素和精神力释放的方式,也能够运用其进行一些小小的反击。   而雄虫的精神力本来就特殊,他们天然对雌虫形成压制,是以兰登并不怕它。   兰登也放出几缕精神力,像是撸猫一样对着霍尔斯的精神力触手一顿捋。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来找他是做噩梦了?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兰登也知道,有时候霍尔斯自己都管控不住自己的精神体,常有些不服管教的精神力偷偷溜出来,这也是他精神体受损的体现。   看来要加大精神力梳理的力度了。   兰登感知了一下客厅的霍尔斯的情绪。   嗯,黄色的?   这代表什么意思?   蓝色代表愤怒哀伤,橙色代表激动兴奋,红色有着淡淡的警告意味,白色是高度紧张注意力集中,那黄色呢?   兰登不由得有些好奇。   他顺着精神力触手的方向,放了一丝感知进入。   反正是霍尔斯的精神力先过来邀请他的。   于是兰登应邀前往。   时隔多日,他再次踏入到了雌虫的精神海。   雌虫的精神海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黑色的肥沃土地,还有漆黑的小房间。   哦不,已经不能说是漆黑的小房间了,他精神图景中又发生了变化,现在那个房子已经和他们的居所一模一样了。   兰登走进花园,看见自己上次扔在这儿的铲子,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雌虫做过精神梳理了。   他应当经常过来松松土的。   兰登将那些精神海的陈疴撬开,让下面的精神力浮上来透透气。   兰登心念一动,在这片沉黑的土地上播下了些许花种。   这些白色的种子也是他的精神力变幻而成的,他可以用这些种子做基点,润物细无声地帮霍尔斯进行梳理。   就像是种子会生根发芽,兰登的精神力也会一点一点吞噬掉那些受损区域,然后让这片图景变得更加美丽。   等下次来,说不定能开些花儿。   兰登站在门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不过,想起来今天那道黄黄的脑电波,还有变成黄色的精神力触手,不由得有些疑惑。   今天不知道雌虫在想些啥。   霍尔斯在哪?   兰登推开门,发现霍尔斯不在客厅。   霍尔斯也不在花园。   在他房间?   兰登推开自己的房门,一眼就看见了霍尔斯。   和白日里他的严肃淡然不同,霍尔斯看上去有些惊慌。   他在涂药呢。   衬衣只套了一个袖子,露出了大半的脊背。   见到兰登进来,他慌忙把另一个袖子套上。   “雄、雄主。”他站起来,像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来了,耳尖变得通红,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这个称呼。   “嗯……”兰登脸也有点红。   要不是白天他提出要让霍尔斯和他假结婚,此刻他也不会这样叫。   兰登看了霍尔斯好几眼。   原来……他竟然是不抗拒的吗?   他以为这不过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权宜之计。   霍尔斯跟他都需要尽快前往雅各布,他们是这一段旅程中的好伙伴,仅此而已。   这些日子,兰登和霍尔斯的默契越来越足了,所以兰登觉得不用点明,霍尔斯也一定知道。   现在改口也好,以免之后露馅。   看见兰登默认,霍尔斯的眼睛一亮。   他的精神体也更亮了,像是一个忽闪忽闪的小灯泡,看起来欣喜而雀跃。   兰登想给他进行梳理,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总不能像处理精神力触手一样呼噜两下吧。   但是,精神海中具象化的精神主体肯定是最活跃的受损区域,他当然可以从霍尔斯身上下功夫。   “你涂的什么药?我来帮你涂吧?”兰登说。   “好。”霍尔斯答应了。   兰登拿起那盒粉粉的药膏,闻了闻,味道很清香。   有点像……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不过月季花味的东西很多,兰登也不好断言这是霍尔斯在肖想他的信息素……   毕竟,不是给过了么……   他挖了一块,一点一点涂在霍尔斯肩膀、脖颈旁的伤疤上。   与此同时,他默默地注入了精神力,让这药的药性更加强烈。   应该是霍尔斯也很期盼他身上的伤快些好,所以兰登的指尖一覆上去,稍稍用力按压涂抹一下,那伤疤就淡了许多,再涂一涂,伤痕就完全不见了踪影,可以说得上是仙药了。   这个游戏有点好玩。   跟修图工具似的,一键修复,还自带美颜功能。   兰登一点一点给霍尔斯往下涂,因此,也对他的身材观看地更加清楚。   ……这可不是他要看的,是难免不小心瞄到。   兰登的精神力一边将那些原本就已经变淡的伤疤渐渐修复,一边偷偷观赏。   雌虫披着一件白衬衣,只扣上了最下面两颗扣子,恰好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和排列整齐的六块薄薄的腹肌。   随着他的呼吸,这流线型的漂亮肌肉还会随之起伏,看起来很是漂亮。   他忍不住指尖微微往下按了按,想要试试肌肉的弹性。   身下传来一声闷哼。   兰登赶忙抱歉。   他单以为精神体不会有什么影响,没想到碰到伤疤了雌虫还是会痛。   霍尔斯的目光顺着兰登往下,看到了自己的六块腹肌。   稍微薄了一点,比不上他全盛时候的状态,但是雄虫阁下的目光偷偷落在上面不止一次。   “雄主喜欢吗?”   淡淡的询问嗓音在兰登耳边响起。   他张了张口,随即又抿了抿唇。   他既说不出喜欢,也说不出不喜欢……   因为、就是很好看啊?   “那您是喜欢了。”霍尔斯放低了声音,像是给自己下了个判断。   他接过兰登手上的药膏,抬起头。   “喜欢的话,您要摸摸看吗?”雌虫的声音不带丝毫欲色,仿若十分严肃正经。   他睫毛颤了颤,然后垂了下去,在眼睑处打上一个小三角形状的阴影。   他很体贴地避开了兰登的眼神。   摸、摸摸看吗?   兰登也不好拒绝这诚挚的邀请。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覆盖在了霍尔斯的小腹上。   热热的。   软软的。   为了方便他抚摸,霍尔斯微微用力,肌肉受力绷紧,触感——更好了。   兰登不敢多碰,马上收回了手:“真羡慕你的身材,啊我是说,要是我有这样的身材就好了。额,不过我知道这很难……”   兰登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有些语无伦次。   霍尔斯笑了笑:“雄主的身材也很好。”   兰登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反应:“你没看怎么知道?”   霍尔斯:“……”   兰登:“……”他到底在说什么。   霍尔斯:“您要给我看看吗?”   对上他那红色的瞳仁,兰登仿佛感受到有岩浆在涌动,随即开始炙热地灼烧他。   他的脑容量再次不够用了,不知怎么竟然感觉到有些许威胁,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精神海。   啊啊,偷窥的事情还是少做,不然、不然。   兰登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回忆了一下那触感。   真的。   怪好的。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兴奋地要命。   一会儿是霍尔斯穿着白色的衬衫,抬眼望过来:“雄主,要帮我上药吗?”   一会儿是他坐在黑色的椅子上,一身冷白的皮肤与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垂着眼红着耳尖:“雄主要摸摸吗?”   怎么办怎么办。   他拿着被子捂住脑袋,庆幸此刻霍尔斯是在客厅睡的。   要是他在隔壁浴室,那么肯定能听到他在床上踢、蹬被子的声音。   **   而霍尔斯也不过是浅眠。   他把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想成是做梦。   竟然梦到兰登了。   他摸了摸毯子上的流苏,将它们一根一根捋顺。   他竟然梦到兰登帮他上药,他叫了兰登雄主,兰登也没有否认。   “雄主、雄主、雄主。”   他在心里反复咂摸品味这个词语。   之前兄弟们结婚之后拥有了雄主,好几个都迷迷瞪瞪的样子,说起雄主一脸甜蜜,他还以为是他们魔怔了。   没有想到,轮到自己,竟然也这样不淡定。   霍尔斯将毯子的每一个流苏绳结都捋顺了之后,第一抹天光也透过客厅的窗户照射了进来。   霍尔斯坐起来。   再过两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去办理结婚手续了。   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   因为睡得很晚,今天兰登起得有些迟。   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让兰登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几点了?   他看了看终端,还好,不到八点半,还早。   兰登迷迷糊糊挤了牙膏刷了个牙,然后屐拉着拖鞋来到了客厅。   没想到在客厅的雌虫早已穿戴整齐。   流苏小毯子已经折好,而餐桌上的米粥冒着热气。   兰登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他拿起勺子试了试味道,眼前一亮:“你做的吗?”   刚起床的兰登看起来格外软乎,而那清棱棱的眸子看着他,盯地霍尔斯有些脸红。   雌虫矜持地点了点头。   兰登惊喜地坐下,又尝了一口。   似乎是加了糖。   想也知道是他,这间房子里也没有别的虫了。   但是:“你怎么会做饭?”   虫星好像没有做饭这个说法。   只有制作糊糊。   营养糊糊,美味糊糊,带有咸味的糊糊,带有甜味的糊糊,各种糊糊。   总之就是将一切食材变成糊糊。   当然,他们也会制作一些小甜点之类的,那往往是制作糊糊之后的失败品,兰登把他们叫做各种饼饼。   除此之外,还有不经过处理就进行原切的各种食材,可以直接入口,保留食材的本味。   但……除去部分雄虫和高等种特供昂贵蔬菜及肉类,很多平价食品味道还不如糊糊呢。   天天吃那些,没病也要吃出病来了。   兰登不想吃糊糊,也受不了全生肉,于是斥巨资购入一套厨具。   但是好在虫星科技发达,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他一张一张画好图,然后描述好他们的作用,这些简易工具很快就被送到了兰登家里。   “看着您做过几次,就会了。”   霍尔斯受到了夸赞,眼睛亮亮的,耳朵红红的,像是一只可爱的雪狼犬。   兰登看得心里软软的,他忙让霍尔斯过来坐:“我们一起吃。”   但是,怎么只有一碗?   兰登去厨房想要再盛一碗,却只看到洗得闪闪发光的全套厨具。   低下头,垃圾桶里是一堆乌漆嘛黑的东西。   ??   兰登动了动鼻子。   锅巴?   仔细一看,他的小砂锅底下还有一点点烧糊的痕迹。   霍尔斯垂下脑袋。   “对不起,因为还不太熟练,所以……”   所以浪费了一点食材。   霍尔斯有些懊恼。   他学什么都特别快,特别是武器作战类的项目,几乎是一教就会。   这些日子他看兰登做饭也不止一次,本来觉得应当是非常轻松,没想到自己动手试才知道困难。   不同于只需要放到微波炉中加热的速食饼干和营养液,要在一小团火上加热这水米混合物着实有些困难。   更何况还有南瓜、薏米等等。   他把握不准每一道食材加入的时间,所以最终失败了两次,才把这吃起来没有焦糊苦味的粥熬好。   他也知道珍惜资源。   因为刚买了终端的缘故,现在家里可以动用的星币仅有376个。   他不太知道这些雄虫喜欢的食材需要多少钱,所以使用得十分谨慎。   他自己的那一锅已经作为失败的实验品倒掉了。   所以他不必吃。   雄虫吃就好了。   这些话都堵在心间,他没有说出口,只为自己的错误道歉。   兰登当然不会苛责第一次下厨的雌虫。   他拿出一个碗,用勺子舀了一半粥在小碗里。   他把霍尔斯按在座位上:“咱俩一起吃。”   霍尔斯拗不过兰登,他就那样盯着自己,如果他执意不吃,他也不动筷子。   于是霍尔斯拿着勺子,珍重地舀了小小的一口放入唇中。   嗯。   甜的。 第36章   吃完饭后,两人准备出门登记。   登记大厅非常漂亮。   高数十米的大厅中悬挂着一盏水晶琉璃灯,即使是白天也亮着。   一边是登记台,一边铺着红毯,整个大厅没有几只虫,所以他们踏入大厅的一刻就成为了焦点。   引导虫走了过来。   进行公共服务的雌虫一般是中等种,他们都看起来没有太强的攻击性,精神堤坝也没有高等种那么严实。   所以兰登一走进,就听到了这只蜂族雌虫的感叹声:   【哇,这不是最近星网的热门人物兰登阁下吗?】   【竟然来登记了,他这么快挑出了雌君?】   虽然内心惊讶,但显然他十分具有职业素养,装作不认识兰登似的,直接带着兰登往登记台走。   他面色如常:“阁下,请您跟我往这边来。”   登记虫是一只蝶族雌虫。   他先是坐直了身体,然后惊讶地捂住了嘴。   两只雌虫对视一眼:【好般配的一对!!!】   兰登觉得脸部有点烧热,他往旁边悄悄挪了一步。   “请您填写这张信息表单。”兰登被领到一个小方桌上,填写了他的信息之后,就轮到霍尔斯。   然后他们一同回到登记台。   【他们为什么靠得这么远?难道是不太熟吗?】蝶族雌虫微笑着看他们走来,腹诽道。   听到心声质疑的兰登赶紧靠近了霍尔斯。   霍尔斯被鼻尖突然袭来的月季花味道萦绕,他微微转头,果然看到兰登的法袍碰到了他的衣角。   “您是想牵手吗?”霍尔斯听不到雌虫们的心音,他只因为兰登突然的靠近动作而心中一跳。   他伸出手,悬停在半空。   【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要牵手了!】   【好甜好甜!快牵啊!】   【雄虫阁下会拒绝吗?】   兰登连忙把手塞了到了霍尔斯的手心。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驳了霍尔斯的面子。   霍尔斯觉得自己幸福地有点脑袋发晕。   他握住了雄虫的手。   柔软的温热的。   他像是捧着珍宝,不知道该用什么力道,怕碎掉,也怕别人抢走。   不一会儿,手心就有些微微发热。   有点点黏腻,但是也不想要松开。   登记虫笑眯眯地朝着兰登问:【啊,这位雌虫阁下是什么身份呢?】   “他是奥利维尔·霍尔斯。他是一名来自特力莫星球的军雌。”兰登赶忙说出两人昨天商议好的身份。   登记虫将信息输入星网,不过两三秒钟,图片就显示了出来。   他打量了一下霍尔斯的容貌,核对无误之后,进行了打印。   印刻机咔哒咔哒吐出一份证件,登记虫一边核查他的资产,一边夸赞道:“星网核查显示奥利维尔上校是一名超级超级厉害身份的军官,哇,和您正相配。”   翻阅了雌虫的资产表之后,登记虫问道:“您二位的财产怎样公证呢?”   一般来说,雌虫结婚要赠予雄虫一笔非常庞大的财富。   霍尔斯本来可以用一个星球作为聘礼,但是现在,他只有可怜的几百万星币。   “全部赠予雄虫阁下。”   “啊,真是一个大方的雌虫呢。”登记虫显然有些惊讶。   霍尔斯被夸奖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然接收了。   然而兰登却听到夸赞背后是满满的吐槽。   【恋爱脑啊恋爱脑,他到时候被扫地出门肯定赔的连裤衩子都不剩。】   【哎,我看得可多了,到时候不会又要让他们左转上楼办理离婚登记手续吧?】   登记虫一边输入着信息,一边东想西想。   兰登:“我哪里要那么多……”   他脸羞得通红。   不劳而获是可耻的行为。   他按住那张资产表,坚持要霍尔斯将那些星币收回去。   “那这样吧,我留一点。”霍尔斯拗不过他,还是同意了。   “留多少呢?”登记虫停下来。   “376个星币。”   “为什么?”兰登没搞清楚为什么是这个数字。   “您昨天购买终端的时候,不也只给自己留了这么多吗?”   更何况。   霍尔斯喉结动了动。   “这都够买376个我了。”   **   两人一直僵持,那这登记可就办不了了。   登记虫大手一挥,直接对半分:“这样不就公平了?”   看着咔哒咔哒印章落下,事情已成定局,兰登和霍尔斯各自接过证明材料——   “你们到旁边拍下登记照片,婚姻关系就正式缔结了。恭喜二位!”   兰登握着霍尔斯的手,觉得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   他忍不住摩挲着纸页。   这、这就成已婚虫了?   他请两位到旁边的光幕去拍登记照片,然后偷偷回帖。   【谁懂!绯闻中心的虫来登记了!雌奴竟是隐藏富豪?全副身家都想要托付给雄主!!】   还好我机智,给他留了一半。   登记虫美滋滋地看着那一对儿,觉得般配极了。   【啊啊啊是真的吗?】   【磕到了磕到了。】   【求全程跟进发帖!】   登记虫:【嘿嘿嘿,现在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去拍登记照了哦!】   爆完料就跑真刺激!!   **   因为结婚率逐年下降的原因,摄影师已经闲着很长一段时间了。   当兰登和霍尔斯朝他走来的时候,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般配的一对儿!!!   “请你们站到中间!”摄影虫示意助手将后面的光幕颜色调整为喜庆的红色,然后让两位身体微微倾斜着靠近。   “对!十指相扣!”   “靠近一点!”   “微笑!”   摄影师一直在提示,兰登的手动了动。   手心……好像出汗了。   但是霍尔斯一直握着他,没有松开。   “好的,对视一下!”兰登转过头,稍稍抬起眼。   他看见霍尔斯的眼底漾着笑意,望着他的眼神炽热滚烫,像是一团烈烈燃烧的火,风一吹就会燎原。   “很好。”   摄影师很满意,他收起了镜头。   十数张照片像是流水一样洗了出来。   “你们可以挑选一张最满意的上传到星网,其余的留作纪念。”   兰登定定地盯着这些照片。   实在是霍尔斯的目光太过炽热了,他仿佛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肤都在被他的视线灼烧,不断发烫。   霍尔斯喉结动了动,让自己的眸子从兰登柔软的发顶移开。   他看着照片,自己眼神的直白让他都不由得有些羞赧。   但是,没关系,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夫了。   霍尔斯看见兰登从中挑出一张,征询他的意见。   那张照片拍得很好。   光打在兰登纯黑而柔软的发丝上,给那微微翘起的几缕打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   他正望着自己微笑,黑色的眸子里如有碎金洒落,融融地篆刻着他的倒影。   至于自己拍得怎么样……   兰登喜欢就好。   **   “两位要不要当我的专属模特?”摄影师有点兴奋地舔了舔唇。   今天的结婚预约只有一个,所以……他可以提前下班了。   但是他却不想要休息。   “我觉得你们之间的氛围感特别好,可不可以邀请你们拍一套照片?”   摄影师比划着:“不会耽误你们很久,而且我准备了一笔丰厚的报酬……”   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想要邀请两位新人去拍摄一套宣传照,这样上传到星网之后,他工作室的生意肯定会更好。   他本来觉得雄虫阁下是不会答应的,但是兰登眼前一亮。   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正愁着高昂的星际跃迁费用呢,这不是瞌睡就有人给他送枕头吗?   虽然兰登不想要放过每一个赚钱的机会,但是他毕竟没有拍摄的经验。   “霍尔斯你想去吗?”   “嗯。”   他很想。   很想很想跟雄主拍很多很多照片,然后摆满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第37章   邀请到兰登和霍尔斯,摄影师很兴奋。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那么般配的一对了!   高大俊朗的雌虫,红色的眸子里暗藏着淡淡的危险,每次与雄虫对视,都会占有欲爆棚。   而雄虫阁下每次抬眼望着自己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被萌到心脏漏拍!!!   那略带着一点懵懵的眼神,偶尔的一丝丝小害羞,都让虫看得心里软乎乎!!   他不知道拍摄的自己都如此心潮澎湃的情况下,雄虫阁下的雌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布朗尼一边调着摄像机镜头,一边等着两位提出摄影要求。   但显然,他们两个都没有怎么拍过照。   布朗尼有些无奈,他引导道:“二位的感情中有没有什么比较有纪念意义的地点?我们可以用镜头记录下来,方便你们之后回味呢。”   纪念意义吗?   兰登和霍尔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地方——卡布十集市。   “就拍我们的相遇吧。”霍尔斯率先开口道。   他想要记录下自己的狼狈,记录下自己在绝望黑暗与满身泥淖中,看到的那一道——唯一的光。   这让布朗尼不由得拍手叫绝。   雄主与雌奴——这是一个极具张力的搭配。   他赶忙让虫将他们带下去化妆,而自己则赶紧交代布景。   “一个铁笼……唔,要够大,后面多加些棕色或米色的碎布条,氛围感,一定要有氛围感知道吗?”   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   在化妆的时候,一名亚雌小心地和霍尔斯搭话。   “您的雄主看上去十分温柔呢。”   他用红色的颜料涂抹着雌虫身上已经愈合的伤口:“您一定被照顾得很好吧?”   “嗯。”霍尔斯将目光投射在兰登的背影上。   那时他完全看不见,并不知道兰登是什么样子,只能见到一团融融的白色的光。   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可以、亲眼见证这一切。   霍尔斯觉得自己的心脏不断被捶打、挤压,各种说不出口的情绪开始疯狂跳动,而他的目光一瞬也无法从兰登身上移开。   “请您稍微抬一下头。”亚雌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调侃与笑意,霍尔斯这才回过神来,配合地扬起下巴。   他被唇刷细细地从唇瓣上描绘而过,好让他的唇瓣看起来有些失血的苍白,更加惹人怜惜一些。   “啊,听说之前这位先生您之前是雌奴呢,被雄主买下的时候,会想到这一天吗?”亚雌听到过一耳朵关于布景的要求,有些好奇地问道。   怎么可能想到呢?就像是梦一样。   但如果是梦的话,他永远也不想要醒来。   **   布景已经营造好,而二人的服化工作也已经完成。   兰登的装扮没有很多特殊。   他依旧穿着圣殿的法袍,带着兜帽。   额角的发丝进行了固定,有几缕微微扬起,给他的面容更增添了一丝活泼。   而霍尔斯的装扮就不同了。   他仍旧是一套白衬衣,配黑色紧身长裤。或许是之前兰登提过,他的衣物都被血粘在了身上,被鞭子碎裂成布条的缘故,所以衬衣领口被撕扯开,而在小腹处也被撕成了一缕一缕的,有些被皮带束缚住,有些随风招展,很明显便露出漂亮的人鱼线和小腹上被人为画上的伤口。   那些伤不是完全的还原,而是带着一些艺术修饰的成分。   比如有一道撕裂伤,看起来一半在小腹处,一般掩藏在皮带扣下,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在布条的遮掩下,反而有种若有若无的诱惑。   见到他出来,霍尔斯的目光立即锁定了他。   他抬眸看来的一瞬,气势极盛,兰登真的仿若有一种被丛林猎豹盯上的错觉。   但很快霍尔斯便放柔了眼神,他伸出手来,想要牵他。   众目睽睽之下,兰登顶着棚内此起彼伏的欢呼期待心声,硬着头皮把手放在了霍尔斯的手心里。   【牵手了牵手了!呜呜,我又相信爱情了!】   【什么雌奴和雄主的绝妙套装!拍完我一定要洗一套放在家里天天观摩!】   【救命,雄虫阁下好可爱!明明那么大只,但为什么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就是超绝可爱啊!】   【他能压制得住他的雌君吗?晚上在床上的时候,不会一边嘤嘤嘤哭,一边用力吧?啊啊啊啊我死了我不该想这些的!!】   兰登听着这些表面平静的雌虫的虎狼心声,头皮有些发麻。   他们真的不知道雄虫能捕捉到他们异常活跃的脑电信号吗?   要不是现在时间不对,兰登一定要抓住他们一个个进行精神梳理,把塞满脑袋的那些黄色废料统统清理出去。   好在摄影师还算正常。   “那么我们来一套伤痕特写拍摄吧!”   摄影师舔舔唇,非常期待地举起了镜头。   他们第一套棚拍完全是还原的当时的场景,霍尔斯在笼内,而兰登在笼外。   “对视,很好。”   摄影师咔嚓咔嚓了几张,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味。   是哪里呢?   小小的笼子让他伸展不开手脚,只能侧过身去,他虽然在笼内显得格外局促,但也因此让镜头外的众人,可以明显感知到他的危险和大只。   雌虫在笼内,微微蜷缩着身体,但是仍旧不屈地昂着头颅。   他望着他的买家,内心满是屈辱与……不忿?   布朗尼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霍尔斯有半点不愿意。   对了!   是眼神!   “霍尔斯,你的眼神要收敛一点,现在太过……柔软了。”   “你的眼神太过于柔情似水啊柔情似水,虽然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但是现在对待未知的敌虫,一定要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萧瑟!!!”   霍尔斯一下红了脸,被直接点明自己的感情,他还是有点不习惯。   他闭上眼,试着让自己的眼神坚定一点。   还是不行。   摄影师无奈了。   不过,他很快又想出了一个新点子。   “兰登阁下,你挑着雌君的下巴怎么样?霍尔斯你垂下眼,像是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垂下眼总行了吧。   这下就没有暧昧旖旎的对视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效果绝佳。   布朗尼很满意地回看了照片,嘴里夸赞不绝。   那……更过分一点呢?   “霍尔斯,你微微弓起身,张开嘴,对着阁下像是发怒一样发起冲锋!!想象一下,你是一只丛林的野兽,被挑衅之后,对他龇牙!!”   这很简单。   霍尔斯想着自己杀死的许多异兽,他们在临死前也会龇牙咧嘴,朝着他发出最后的狂吼。   但对着兰登,他能演出其中的五分吗?   霍尔斯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微微弓起腰,就像是埋伏在草丛中即将捕猎的花豹。   他抬起眼,暗红的眼睛盯着兰登。   布朗尼:【怎么不像在攻击,反而像在求偶?】   兰登看着霍尔斯此时的状态。   他慌张地将眼神移开。   他漂亮的金发被啫喱抓得凌乱,领口被撕开,只一垂眼就能看见内里的风光。   更糟糕的是,为了还原,他还带着黑色的雌奴颈环,身上的绑带也将他的肌肉分割成非常漂亮的部分,极致的黑白红的对比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再加上他高高在上的姿势,还有霍尔斯微微塌陷的腰肢,以及他在摄影师指导下变得野性与不羁的眼神,都让他的心不由得咚咚直跳。   “眼神不要躲!”布朗尼很快感知到了这微妙的变化,一下兴奋起来。   他连拍了数十张,继续指导:   “好的,雄主掐住对方的下巴,微微靠近。”   二人呼吸相闻。   【好香。】   霍尔斯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眼神却一眨不眨,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现在,兰登阁下,用你的手指按住他的唇,轻轻摩挲!”   “慢一点,带着爱意!对!”布朗尼越来越兴奋。   而身周的心声嘈杂,兰登却顾不上去听。   兰登看见霍尔斯的精神力触手又开始乱窜了。   按住。   这一条也按住。   霍尔斯动了动唇,兰登仿佛能看到他唇齿之间蹚出的热意。   按不住了。   精神海裂隙中颤颤巍巍冒出一副精神图景。   兰登看见自己将手指抵在了他的牙床。   指尖传来一点濡湿的热意。   他虔诚地含住他的指尖,然后小心地亲吻、舔舐,就像是一只无知的小兽,在为他的主人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兰登心尖一跳,避开了眼神。   “啊,兰登阁下,你的视线不要躲啊,要看着你的雌君!”布朗尼着急地提示。   兰登只好将目光投射回去。   霍尔斯的眼角染上一抹笑,他咬了咬唇,好似不好意思般地触碰上兰登的手指。   但精神海中的他却完全不是那样。   兰登看见他扑了起来,像是猎豹一般将居高临下的自己扑倒在地。   他被按住手,然后霍尔斯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自己被凶猛地吻住了嘴巴,又撬开齿关,无法挣扎。   他的眸子热情洋溢,又危险四溅,身体似乎灼烫地吓人。   兰登看见自己一身白色溅落在尘灰之中。   像是被拉到凡间的天使一般,他无可奈何地被恶魔用尾巴勾缠住脚踝,小心又狠狠地舔舐。   一直不肯止歇。   兰登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霍尔斯,把他亲了个爽。 第38章   旁边所有的虫都屏声静气,竟然只听到快门的咔嚓声。   太太太太太……色气了!!!   他们屏住呼吸,甚至有虫都忍不住咬起了手指。   他们双手抵在唇边,竭力压制涌到了喉间的尖叫声,眼睛一刻也舍不得从二虫身上离开。   相对来说身量更为娇小的雄虫阁下微微俯身,柔嫩的手指抵在雌虫的齿关!   那可是牙齿!   柔嫩的指腹在雌虫的齿间滑动,只需要轻轻一合,雄虫就无处遁逃!   或者、或者只需要雄虫阁下将手指再往前轻轻推送一点,他就可以触碰到雌虫那玫红的、带着潮湿热意的舌尖。   极具危险与冲突的一幕却被他们之间微微闪躲的眼神、炽热的心跳,以及那欲拒还迎的姿态统统化解,只剩下一片暧昧的拉扯!   甜甜甜甜甜!   道具组的雌虫们差点把手指啃秃噜皮,眼神还是舍不得从他们身上移开。   而摄影师布朗尼也单手举着昂贵笨重的摄影机器,微微扯开了领口。   他,也被这画面冲击地脸红心跳。   不错不错!宣传照有了!   这笔钱花的不亏!!   **   “好了,接下来拍第二套!”   布朗尼晃了晃酸痛的脖颈,示意两位模特稍作休息。   “你们来看看,这眼神表现,这互动氛围!”   布朗尼连忙示意二虫过来看看样片,他们的容颜完美地不需要一丝一毫地精修,光是生图就够让虫满意了。   兰登盯着自己的照片,不由得脸蛋烫热。   在大家的眼中,霍尔斯不过是用满含危险的目光盯着他,但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他扑倒、侵占、揉弄的。   难道这就是虫不可貌相?   兰登竟然不知道,霍尔斯的精神海……竟然这样大胆。   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不然觉得社死的就要多一个了。   霍尔斯仍一无所觉。   他炙烫的精神体变得冷静了些许,这是兰登刚刚拼命灌输精神力把他的精神海裂隙堵住了的缘故。   他迟早要把霍尔斯的精神海修好。   兰登捂了捂自己滚烫的脸蛋,再摸了摸耳朵。   这对他们两个都好。   **   第二套依旧是棚拍。   “这一套我们选用温馨的室内场景。”现在摄影师布朗尼的灵感源源不断。   “啊,当然,为了让画面更具冲击力,我们选用了一点点道具。”   布朗尼拍了拍手,道具组随即推上了满满的月季花瓣。   “兰登阁下您提到过,一开始您的雌君是在浴室安家,我就想到了这一套浴室主题的拍摄风格。”   布朗尼笑得不怀好意,他才刚要开口阐述他的想法,霍尔斯就打断了他:“难道我们要在这里一同泡澡吗?”   霍尔斯的神色罕见地有些冷肃。   他不在乎自己怎么样,也很希望能拍到好看的照片,但是,如果这些漂亮照片的代价是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兰登的身体上——那他宁愿自己回去独自观看。   “啊不不不。”布朗尼一下就明白了霍尔斯的顾虑。   要是他有这么一位甜美的雄虫阁下,他肯定也不会希望其他虫看到他漂亮修长的身躯的。   “兰登阁下换好衣服之后,我们会给他准备专属浴袍。”他朝着霍尔斯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大可放心。   霍尔斯这才勉强满意。   兰登:“……”欣慰。   看起来霍尔斯懂事了很多。   把精神海的裂隙堵上还是很有效果,兰登舒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布朗尼的摄影工作室真的不是一个草台班子,他们的置景不仅迅速,而且十分有水平。   很快摄影棚便大变样了。   背景墙上挂了一帘有着暗灰色提花的深绿色窗帘,黑色的沙发营造出中古时候的丝绒质感,看起来带着淡淡的神秘意味。   而一边则是雪白的浴缸,已经装满了清水,还铺上了满满一层月季花瓣。   兰登被带到浴缸旁,他坐在浴缸边沿,按照布朗尼的指示先来拍单人照。   “先用指尖拨一拨水,对,侧脸看过来,微微转动一下脖颈……”布朗尼对着兰登如同虫神造物的容颜惊叹不已。   他的皮肤如同牛乳一般嫩滑,但容颜却清峻不失少年气。   柔软的黑色短发被微微抓得蓬松,像是燕子的翙羽。   清澈的眼神懵懂,好似对一切一无所知,没有被浓稠的欲望污染,没有任何高傲或鄙夷的神色,像是一滩深泉,清澈却不见底。   布朗尼让兰登在唇角叼一片花瓣,微微仰头,露出流畅漂亮的下颌线和微微凸起的喉结。   霍尔斯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就是这一幕。   雪白的绒毯上,少年赤着脚。   他穿着宽大的白色浴衣,望过来的黑色眸子带着些许刻意朦胧的迷蒙质感,像是春日落在青石板上蒙蒙的雨雾,潮湿却清澈。   唇瓣咬着一片月季花瓣。   但那丝毫没有遮掩他的容色,反而衬托地他的唇瓣比花朵还要娇艳、柔嫩。   见到他出来,兰登不好意思地将花瓣拿下来,悄悄扔到了浴缸里。   他被霍尔斯的视线灼烫到,觉得脸上有火在烧。   他总觉得那样的姿势有些造作和刻意,像是在……卖弄风情。   好在霍尔斯来了。   emmm,他穿的是什么??   兰登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两人要拍浴室风格的照片,那么霍尔斯应当穿一条泳裤、额、再不济也是和他一样穿着浴袍吧,他那又是什么造型?   原来霍尔斯被包裹地严严实实。   他穿着地好像是中世纪风格的管家,白色的衬衣将他包裹地严严实实,扣子扣到了最上一颗,上面还系着一个黑色的领结。   外面套着的是裁剪合度的黑色燕尾服。   金色的发丝被梳理到脑后,看起来有一种……禁欲的矜贵。   兰登眨了眨眼,看了看霍尔斯,又望了望布朗尼。   布朗尼嘿嘿一笑。   他也不卖关子了。   “我们这一套是‘雄主少爷和他的雌虫管家’。”布朗尼兴奋的手舞足蹈。   “接下来请我们的兰登阁下坐在这黑色的高脚椅上,您尽可以随性一点,就像是刚洗完澡,正在品味一杯红酒……”   布朗尼一个响指,旁边的助手马上送来一杯红酒。   “您放心喝,这是我们为尊贵的雄虫阁下特别准备的佳酿。”虽然布朗尼拿出自己的珍藏,连心都在滴血,但是,为了拍出有氛围感的照片,一切都值了!   天知道这一套照片传到星网之后他们能赚多少星币!!   布朗尼指挥霍尔斯站在兰登的身后。   “一点点克制,一点点觊觎。视线从雄虫阁下的脚指头一直慢慢上移……对!!太棒了!!!”   兰登一边啜饮着红酒,一边刻意忽视身后那仿若实质的炽热目光。   “非常好!”布朗尼看着自己拍摄下的图片。   高贵的雄虫阁下毫不在意地啜饮着酒液,一束光从窗外打进来,落在墨绿色的窗帘上,也照亮了雄虫阁下的大半个身体。   红红的酒液在杯中晃动,而雄虫阁下的唇角也被那鲜红的花汁染红,仿佛还带着水光,像是刚刚才被小心地亲吻过。   在高高的椅子后面,是站立着的雌虫。   他绷紧了脊背,很好地履行着一个管家应尽的职责。   然而,他的视线却又是那么赤.裸,炙热,仿佛要跪在地上,捧起他主人的脚踝,一寸一寸亲吻而上……   **   兰登蜷了蜷脚趾。   他知道霍尔斯正是这样想的。   他的精神海裂隙越来越大,像是暴风开始席卷,越来越堵不住了。   兰登看见他将自己的脚紧紧贴在了心脏处。   这让他几乎难以拿稳酒杯。   他望着自己,看起来衷心而虔诚,只要自己一个命令,他就可以为他赴汤蹈火。   兰登几乎被这炽热的眼神烤烫到焦糊,他微微动了动,好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分一分神。   然而耳边只有无尽的快门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   兰登看见他捧起自己的脚背,然后颤颤巍巍地俯身下去。   ……   兰登径直站了起来。   即使是精神图景,他仿佛都能感受到脚背传来的热意。   他怎么、他怎么能想亲自己的脚???!   兰登对此感到无法理解。   而布朗尼正拍得起劲,就看见雄虫阁下站了起来。   是、是的,时间是有一点久,该换场景了。   “霍尔斯,那边有一盘水晶葡萄!”   布朗尼兴奋道:“接下来你服侍雄主用餐吧!!” 第39章   霍尔斯将葡萄端了过来。   这一盘水晶葡萄通体绿色,看上去莹润饱满、清甜多汁。   他剥了一颗,然后屈身半跪在沙发的一侧,伸手将果肉递了过去。   兰登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服侍过,再加上被霍尔斯那炙烈滚烫的眼神盯着,他更觉得有些许不自在。   但布朗尼可不这么认为。   一切只为了出片服务。   “兰登,你稍稍侧过来,面向镜头。”   布朗尼看着摄像头中的场景,提示到:“轻轻地咬上去,不要真的吃,咬一半就可以了,眼神要望着你的雌君!”   兰登微微张开口。   霍尔斯用手捻着那颗葡萄,递过去。   他敛目、垂头,微微张口,一口咬下去,好像碰到了雌虫的指尖。   晶莹的果汁顺着手指流下来,染得他的手黏黏糊糊的。   霍尔斯一直盯着兰登将那颗葡萄咽下去,然后微微动了动喉结。   【看起来很甜。】   “好,现在自然一点,我们再抓拍几张!”布朗尼提示道:“这组照片拍摄的是温馨的室内生活场景,你们要有一些适当的互动哦!”   兰登预判了霍尔斯的预判,还没等他盯着葡萄有什么想法,他就主动将剩下的葡萄喂到了霍尔斯的齿间。   霍尔斯有些惊喜,但随即,他皱起了眉头。   “酸的?”他咽下那半粒葡萄,疑惑地示意。   兰登不由得从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抽出霍尔斯在胸前口袋中的装饰手绢,擦了擦唇角的葡萄汁。   叫你馋。   被酸透了吧。   很快,这一幕被摄影镜头捕捉。   两人的对视比葡萄糖都要甜。   布朗尼满意地收好镜头。   浴缸。   “最后一幕了!!”   布朗尼指挥霍尔斯站在浴缸边沿,而兰登则是整只浸泡在浴缸之中。   柔软的浴袍因为吸水而显得沉重,兰登被这层层叠叠的花瓣包围,看上去格外柔软漂亮。   但拍摄了几张,他总觉得感觉有些许不对。   “兰登,你的表情要更高傲一些。对的,带一些雄虫阁下的骄矜。”   布朗尼给其他雄虫指导时,总希望他们能再温和一些,反向操作的时候却很少。   但不得不说,正是这一丝小羞涩、小腼腆,让画面活了起来,看起来极具张力。   “兰登,攥住他的领结。对、慢慢往下拉——”   快门声不断响起。   柔软的白色棉质浴袍吸了水,沉沉地坠在了手腕以下,露出半截瓷白的手臂。   而这看起来养尊处优、从未破过半点油皮的指尖,狠狠攥住了雌虫的领口,将那一丝不苟的领结扯下,随意抛到一旁。   高大而危险的雌虫微微俯身,神情却出奇地专注而柔和,似乎满含着情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雄主。   领口已经被攥出一层褶皱,第一粒扣子已经散开,露出了雌虫最为脆弱的咽喉。   他毫不设防地将生命的要害暴露在雄虫的视野之中,但与此同时,背光在他的头顶扩散,他的阴影也完全将处于下位的雄主覆盖。   极致的拉扯让现场的气氛显得焦灼而暧昧,在一旁观看的雌虫们也纷纷捂住了唇。   “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布朗尼小声提示。   霍尔斯手臂撑在浴缸的边沿,手指微微用力,如果不是因为衬衣和外套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兰登一定能看到他因为克制而微微鼓起的青筋。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俯身而下的冲动。   或许这一次,他想把主动权交给兰登。   ……他可以对自己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包括……亲吻。   兰登觉得,自己在霍尔斯的视野里,美得有些不似真人。   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带柔光,好像不是顶灯的照射,而是他本身就在莹莹闪光似的。   兰登微微晃神,一边开始研究在精神图景中的自己,一边按照布朗尼的指导调整动作,自然也没有感受到气氛的暧昧。   再说,震惊了两次之后,兰登觉得,无论霍尔斯想做些什么,他都不觉得惊讶了。   但这一次,霍尔斯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仿佛要将自己的容颜篆刻在精神海里,一寸一寸。   兰登觉得有些手酸,他微微松开了手,搁在了他的胸膛。   心脏在竭力演奏着强音,一声比一声更震耳欲聋。   兰登抬起眼,正巧撞进了霍尔斯的眸子里。   在这一瞬间,霍尔斯动了。   他闭上了眼,然后誓死如归般微微俯身。   薄如蝉翼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摄影师在说些什么、光在闪些什么,兰登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能感觉到,血液在沸腾,一直有一把火,透过霍尔斯的胸膛,从指尖开始烧,一直烧到他的心间。   二人的气息近在咫尺,相互缠绕、交换,一时难以分出你我。   他似乎探出了舌尖,在他的唇瓣上舔了舔,然后迅速离开。   站直。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不是精神海。   在现实里。   所有虫的见证下。   他被吻了……吗?   **   之后的拍摄兰登都有些迷迷瞪瞪。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被吻的错觉中。   不是迫不得已、不是逢场作戏。   霍尔斯真的……想要亲吻自己。   兰登看着霍尔斯的背影,从想清楚这一点开始,他一直有些茫然无措。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   他没有反感,没有排斥,甚至当他俯身下来,颤颤巍巍的唇瓣贴上来的时候,兰登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害怕。   只要他贴在霍尔斯胸膛上的手微微一推,他就会立刻停下,并且卑微地朝他道歉。   但他为什么没有?   就像他明明可以戳破霍尔斯许许多多的小心思,但他却红着脸、咬着唇继续偷偷看……   这是否意味着,他默许了霍尔斯对他的……喜欢?   兰登捂住了心脏。   它跳得有点快,像是小鸟一般雀跃,但是又慢慢沉重了起来。   有点微微的失落开始蔓延。   ……他该如何回应这份喜欢?   **   拍摄却还没有结束,也没有给他们留出私人沟通的时间,在工作室众虫的忙碌中,他们来到了一片草原。   这里的草长得又高又茂密,非常适合滑草,也适合拍落日熔金的景象。   布朗尼架好设备,找了一下角度,便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他想让霍尔斯放出他的翅膀,带着兰登飞向天空。   但是话音刚起,兰登便打断了他:“我有些恐高。”   他罕见地神情严肃:“可以不拍天空的画面吗?”   “当、当然可以。”布朗尼一切以客户的要求为准。   他仰目四望,随即相中了旁边的一座小山坡:“那里可以吗?能拍到落日在你们的背后。”   兰登看了看霍尔斯。   他已经换了一身的白色的套装。   内里是一层薄薄的真丝衣料,将他流畅完美的身材勾勒到了极致。微微敞开的西装外套上别了一杯小豹子的胸针,显得温柔野性。   而金色的半长发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造型,被晚风轻轻撩起,深红的眸子带着情意,绵绵地望过来,就好像在夕阳下微微闪着光的红色宝石。   他朝着自己伸出手,兰登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吸引,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搭了上去。   已经是黄昏了。   圆圆的落日在他们的背后,布朗尼拍摄这二人的剪影。   温馨、浪漫、唯美。   他们是最伟大的模特。   布朗尼一点都不觉得累。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他们一同躺在草地上,相互对视。   背后是旺盛生长的青草,他们不甘被压在身下,仿佛要透过脊背,越过心房,疯狂地向上生长。   兰登觉得自己后背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仿佛被疯狂生长的野草包裹住、缠绕住。   奔跑、微笑、滑草。   霍尔斯在他身后,将他环绕住,身体温热而有力量。   兰登忍不住在他怀里转过头。   他已经彻底将这只雌虫养好了。   从高高的山坡上滑下来的那一刻,风从他耳畔疯狂地刮过,但霍尔斯的手很稳,他只需要抓住他的小臂,就可以确保自己不会失去平衡。   这真是非常欢乐的一段拍摄之旅。   **   当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布朗尼和兰登和霍尔斯进行了告别。   “相信我,这三套照片一定特别棒!”   布朗尼看着明显变得困倦起来的模特,一边提醒他们在三日后查看邮箱的信息,一边挥手和他们告别。   兰登很礼貌地感谢了布朗尼。   周围的虫都开始和他们挥手说再见。   他们都将翅膀放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振翅离开。   “兰登,你们也要去星轨站吗?我可以抱你。”与此同时,一只金龟子甲虫将散落在地上的设备线清理完毕,他背着一个大箱子,一边振翅,一边悬停在空中提问。   雄虫不会飞翔,很多时候,雌虫会充当他们的代步工具。   原本他有雌君,金龟子不会去讨嫌,但他隐约听到过,兰登的雌君好像不会飞翔。   果然,兰登拒绝了他。   他耸耸肩,无奈地飞走了。   很快,这片草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兰登伸了伸腰,和霍尔斯搭话:“今天拍摄的强度可真大。”   整整一天,他除了喝了一碗南瓜粥之外,就只吃了两颗葡萄,还有一小口红酒。   虽然虫族的雌虫都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饭,但是兰登向来是一日三餐一顿不落的,今天着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霍尔斯看着连步子都有些迈不动的兰登,他打着哈欠,眼角溢出困倦的泪珠。   但是还有很远才到星轨站。   等下回程的路还很长。   “让我抱你走好吗?”霍尔斯轻声问道。   比起身娇体弱的雄虫,雌虫的体质要强上很多。   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与异兽搏斗,也可以连夜奔袭,驾驶机甲从数个星球之间跃迁。   今天的拍摄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毛毛雨,根本没有半点影响。   要是他翅膀还在的话。   霍尔斯垂下眸,要是他翅膀还在,他可以在三分钟之内到达星轨站,但现在却至少要半个小时。   “虽然我没有办法飞,但是抱你走是没有问题的。”霍尔斯急忙补充。   他站在兰登的身前,认真地等他回答。   他很害怕兰登会拒绝。   这显得他……很没有用。   然而却没有。   兰登思忖了一下,朝他伸出了手。   他实在走不动了。   在山丘之间跑来跑去,感觉就像是拉练了十公里。   他歪着头看了看霍尔斯,他神色如常,额头干爽,似乎连一滴汗都没有出。   虫族雌虫与雄虫之间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   当双腿离地,被他小心地笼在臂弯的时候,兰登想。   感谢他的身边还有一只雌虫。   **   一路上,霍尔斯吸引了许多目光。   他笼了笼兰登的兜帽,将他漂亮的容颜藏起来。   这一举动收获了许多鄙夷的小眼神。   切,小气。   但他们也能理解。   只要有爱,没有雌虫愿意与其他虫分享雄主。乐意的话……那也不过是不得已。   兰登在路上就睡着了。   霍尔斯看了看趴在他肩头的小脑袋,心里软软的,如同一块融化的棉花糖。   他们的登记婚书就在他的胸口,而他抱着的,是他的雄主。   他们还一同拍摄了纪念照。   霍尔斯觉得,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会忘记今天。   很快,他们的小家就映入了眼帘。   霍尔斯快走了几步,却发现门前站着一个高大的剪影。   他是谁?霍尔斯皱了皱眉。   但很快,他从他熟悉的穿着装备上判断出,这是一名军雌。   他外露的气势张牙舞爪地朝他笼罩而来,像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霍尔斯没有丝毫畏惧,即使是他现在精神体残破不堪,也不会畏惧一个偏远星系中没有达到S级的小小军雌。   **   “你们回来了?”气势攻击没有收到太好的效果,原本抱臂倚靠在灯下等待的雌虫微微挑了挑眉。   他走上前一步,容貌暴露在灯光下。   他看起来有着一张娃娃脸,显得温和无害,但那湛蓝色眸子里划过的一丝精光,却告诉大家,他并不是那样。   霍尔斯没有回应,他也不太在意,眼神只盯着霍尔斯怀里的雄虫。   那就是兰登吗?   他一眼就看见了对方恬淡的睡颜。   淡蓝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艳。   表哥和他说起的时候,他只觉得对方有些言过其实。   他见到过的雄虫也不算少,大部分都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看上去要么神色恹恹,要么眼下乌青,像是兰登这样恬淡安然,气质纯净的,这是第一个。   所以格莱斯没有骗他。   克莱尔眯了眯眼,想要上前两步,将自己未来的雄主看得更清楚,却看到那雌奴将身体一侧,完全忽视了他,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心底不由得有些愤怒。   这雌奴这样胆大的吗?   今天他在这里等了一天,却一直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对于一直是天之骄子的克莱尔来说,这属实有些怠慢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克莱尔皱了皱眉。   霍尔斯直接用精神力笼罩了一个光圈,将这聒噪的声音隔绝开来。   克莱尔转过身,快走两步想要跟上:   “你知道库洛尔军团吗?整个伽玛星系都在我们军团的掌控之下!我可是库洛尔军团的实权少将……”   霍尔斯将门从身后踢上,一下子没有了声响。   他大步向前,单手拧开卧室的房门,将兰登轻轻地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上,然后半跪在地,小心地为他脱去靴子。   他抬起眼,从落地窗往外望去,他仍然能看见那只在跳脚的雌虫在外徘徊,不肯离去。   霍尔斯站起身,把房间的灯关掉,窗帘拉好。   库洛尔军团吗?他从未听说过。   所以,是一朝落魄,什么虫都来妄想和他抢雄主了吗?   是时候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霍尔斯坐在床边,他呼吸着兰登呼吸过的每一片空气。   他不会……与任何虫分享,他的雄主。 第40章   霍尔斯可以感知到,外面那只军雌还没有离开。   他是格莱斯的亲属,在克雷德星球有很多的资源。   他说自己是一名少将,这话应当不假。   霍尔斯来到客厅,他拉开了门口的取件篮,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白色的盒子。   这是他的终端,已经到了。   霍尔斯拆开包装袋,跳过信息录入部分,直接打开。   蓝色的熟悉界面,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装机软件。   但霍尔斯非常熟练地拆解掉了其中的生物信息上传功能,然后借助三十二位数的固定密码,登录到了自己的第二账户。   奥利维尔·霍尔斯。   霍尔斯静静地看着终端。   这是一个权限仅次于奥斯蒙元帅的账户,所以他可以查看军团的具体任命情况。   位于雅各布星系的锡尔特星域,是他曾经所在军团的大本营,正常来说,被白色光点标注的都是他们曾经的伙伴,在没有异兽潮汐来临时,他们都会在雅各布星系驻留待命。   但现在,亮起的星图上,很多白色的光点散落在各处。   有些到了诺易独立王国,有些到了西蒙斯联邦,甚至有虫进入了西部赫法拉联邦共和国的势力范围。   霍尔斯点开光图一个个确认他们的身份。   他们曾经是军团中的中流砥柱,团结在他身旁最紧密的新鲜血液,但现在却都被发配到不起眼的边缘地区。   但如果不这样做,在亚度尼斯死后,他们复仇的情绪激荡,群情激奋之下,他们很容易便会推举出新的一位领袖,取代奥斯蒙的元帅位置。   毕竟,第二军团的军雌属性错综复杂,有一大部分是从低中等星球吸收过来的好战分子。   他们有的来自蜂族,有的来自蛾族,当然,最重要的组成还是薄翅螳螂族,他们随着霍尔斯和亚度尼斯的脚步拓展东边的未知星系。   从不起眼的第七军团到如今克里曼帝国冉冉升起的新星,对图兰军团造成强大威胁的锡尔特,能够震服他们的不仅仅是作为领袖核心的亚度尼斯、霍尔斯的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还有军团上层在每一次异兽潮汐之后,都完成了许诺,给予了他们新的星球作为奖励。   奥斯蒙曾经很不满他们这群小年轻的做法,在他们老派的眼光里,新的资源和能源星都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至于手下,用星币安抚即可。   但最终,尝到了势力范围扩张甜头的老元帅也为此做出了妥协,只划下一条明显的红线,就是雅各布星系他所辖的五十九个星球不允许进行交易,其他星球随意。   霍尔斯仔细查看了每一个光点的身份信息之后,想了想,只跟其中三位进行了联络。   在这个名字从他们终端亮起的一瞬,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的虫一下子跳了起来。   数不尽的信息开始朝着他狂轰滥炸,急切地想要确定他现在的情况。   霍尔斯敲了敲桌面。   他不能全盘托出,至少现在不能,因为他不能将兰登阁下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他还有一张新的牌可以打。   霍尔斯拿出那张黑金色的名片。   在名片的右上方,印着一个魔花螳螂的家族图腾。   他发送了好友申请。   **   克里维尔雄虫别墅区。   “是你?”   科林收到了第一个终端匹配邀请。   他把自己很久没有穿的套装翻了出来,将自己捯饬地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准备和发现了他留下暗号的聪明虫谈条件。   结果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科切拉。   老熟虫了。   “你为什么过来?”他抬起眼,看着风尘仆仆的雌虫。   看起来半点也不重视,既不像来相亲,也不像来谈条件。   他是来干什么的?   科切拉:“……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他侧身往前,挤占了科林的空间。   房间很大,装修是雄虫一贯的豪华奢侈风格,但大厅却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看起来让这个原本就阴暗的房间风格更加诡异。   科切拉绕过门口镇守着的两个巨大的异兽头骨,做到了他的沙发上。   毯子犹带着一些温热,科林似乎曾经在这里坐过,还没有离开多久。   但是显然,除了这一块地方之外,小方桌上都积了一层灰,显然很久都没有打理过了。   “这是给你带的礼物。”科切拉没有犹豫,他从空间储物器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毛绒状物体,但科林却眼尖地发现,那东西的爪子动了一下。   活的。   节肢动物。   科林睁大了眼,吸了吸鼻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蜘蛛?   “这是一只八爪狼蛛,去掏异兽巢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他打量了一下科林的表情,他看起来确实很关注手里这个小玩意,于是他朝着科林抛过去——   果然,他没有躲,没有尖叫,而是徒手将那八爪狼蛛接了下来,捧在手心里研究。   科林坐在了他的身边。   果然,送礼物是一个很好的拉进距离的手段。   但没有看多久,科林便将他的礼物轻轻放到了台子上。   他转过了身,盯着他看了半晌,像是要将他研究透似的。   科切拉:“……”   绷直脊背,任由打量。   科林肯定收到他的匹配邀请了,他是在评判,自己够格当他的雌君吗?   要是之前,科切拉肯定对这样的打量深恶痛绝,扭头就走。   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拾掇一下就过来了,科林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因为他是一只F级雄虫,就对他不尊重?   但应当不会。   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情很特殊——   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几个月前。   那天,他去圣殿办事,给自己的恋爱脑下属镇场子:   他军团的一名上校到圣殿成功匹配了一名A级雄虫,但是那名雄虫在接受他的大额聘金之后,却在短时间内挥霍一空,并且损毁婚约。   连续几日,他在训练场上分心被同伴揍成了猪头,又因为把雌父送他的星球转送他虫,却半点不被珍惜而痛哭流涕。   如果持续下去,到了异兽战场上,他要么被一口吞吃下腹,要么在神色恍惚之中被重创精神海。   科切拉是圣殿的稽查员,他敢去担当这个职位,就是因为他下定决心要改变雄虫不把军雌当虫看的恶劣习气,这也是他们家族的一贯传统——   赫法拉家族盛产反骨仔,他们对圣殿雄虫敬而远之,一直使用冻精生育,就算让自己家族后辈血脉等级下跌也在所不惜。   不得不说,这样也有特殊的好处,因为不受圣殿钳制,他们甚至敢于常常出手没收那些阁下的产业,蚕食克里曼帝国的大笔资产,这让薄翅螳螂族的家伙们气得发疯。   克里曼帝国占据雅各布星系以东的大片能源星与矿产星,他们富得流油,也没有小行星撞击的烦恼,自然愿意出大笔钱捧着圣殿和阁下,以此提高雌虫战斗力,维护血脉的纯正。   但富贵的生活容易培养花团锦簇的草包,那些SSS级别的军雌很多都是气势唬虫,实际战斗经验并不咋地。   而赫法拉联邦就不同了,他们占据雅各布星系以西,那里资源虽然也很丰富,却常常被异兽潮汐侵袭,很难有长期的安稳生活。   但能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立足,便足以说明,魔花螳螂一族骨子里都是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好战分子,在克里曼帝国陷入权力交接的混乱时,很多族虫都蠢蠢欲动,想要上去分一杯羹。   可惜的是他们的第二军团异军突起,发明了一批极其先进的武器,令他们也不得不暂避锋芒,维持表面和平。   科切拉作为赫法拉家族最小的孩子,他对拥有雄主完全不报希望。   那些雄虫被帝国的草包军惯坏了,所以以为在他们魔花螳螂族身上可以如法炮制。   这肯定是个错误。   他毫不客气的把那只虫拎到了执法殿,并且直接用武器恐吓他将婚约解除。   没想到竟然还围观了他们对另外一只弱小雄虫的讽刺和挖苦。   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需要他的帮助,但是科切拉天生就有锄强扶弱的精神。   所以他顺便把其他几只雄虫的份例进行了削减,并且放话说,要去掉赫法拉联邦对圣殿雄虫70%的蔬菜和肉类供应。   这让圣殿的雄虫主事十分惶恐,毕竟闪闪发光的珠宝要有,新鲜的水果和肉类更是不可或缺。   他再三保证科林阁下没有遭受到不公平待遇,并且亲自领他看了科林的别墅位置。   确实看起来还不错?   除去风格暗黑了一点,没有金碧辉煌的宝石装饰,冰箱里的物资、该有的布置一应俱全。   当时科切拉也非常看不上那只弱小的雄虫。   他甚至怀疑对方是得了自闭症,因为对他的主动询问对方也是爱答不理的。   就是对他分毫不感兴趣的那种爱答不理。   但科林竟然送了他一个礼物。   一排的特质子弹。   “我哥哥是锡尔特军团的虫。”科林这样解释这排子弹的来源。   科切拉当然知道这一排的子弹有多大的威力,他更高兴的是收到了这只雄虫的礼物。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弱小的雄虫。”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嫌弃:“那群家伙那么虚,你打回去啊?!”   “可是我体质不好。”科林说话闷闷的:“我只是一个F级。”   “F级怎么了,体质又不是不可以锻炼。”   他皱起眉:“下次我教你格斗。”   于是他转头便决定带着科林去进行体能特训,然后……每次都把他揍哭。   科切拉很不好意思。   他们约好过继续,他使用更温柔点的方案。   不过收到紧急军令,他只能整理行装,去处理异兽的事,回来就给耽搁了。   但是,“科林你为什么要去相亲?还指名是魔花螳螂?”   科切拉面上不露声色,其实心里兴奋极了:不会因为,上次没有拿到他的通讯号,所以主动在找他吧?   科林看了一下这只虫。   他现在其实没有心思练习格斗了。   他径直跟科切拉说:“我需要摆脱锡尔特军团雌虫的监控,到一个新的地方去住。魔花螳螂族是最好的选择。需要他军衔高一点的原因是,我希望他有足够的人手帮我找哥哥。他们说我哥哥死了,但我并不相信。我希望能找到他,或者他的遗骸。”   科切拉一愣。   “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我会给你丰厚的回报——”   他还没有说完,便被科切拉打断:“不需要回报。”   他望着这只眼睛鼻子红通通的弱小雄虫。   ——他能给出多少回报呢?   “我不需要回报。”科切拉环视一圈,确定要多长时间才能帮他搬家。   “我会帮你找到你哥哥的。” 第41章   科切拉答应了科林的要求,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别墅区。   科林说他暂时不想要搬家,没有关系,他也可以搬进来。   恰好可以给他的雌父和兄长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毕竟,他们家族的虫已经很久没有找过雄主了。   虽然可能会听到一点小小的议论,但是科切拉有信心用拳头让他们闭嘴。   他查看了一下终端,将任务布置下去。   霍尔斯·克里曼这个名字他听说过,也一直暗暗期盼着和他交手,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科林的亲哥哥。   他翻了一下消息,可以说,在新闻报道中,这位军团的少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整个机甲舱都已经爆炸,甚至连残骸都找不到。   但爆炸的原因很模糊,如果他的运气足够好,实力足够强悍的话,在机甲爆炸坠毁之前,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逃生机会。   科切拉已经将信息发给了技术虫,让他们试着将那条特殊的航线进行还原。   他们家族在临近的白矮星有军事基地,他可以调动卫星的观察权限,进行再次的模拟成像分析,看看有没有逃脱的可能。   处理完这一切,他才有功夫理会来自数个星系外的一条普通简讯。   是那只雌奴。   “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对方的头像是简单的黑白,奥利维尔四个字简单朴实,不惹虫瞩目。   他看了看对方的军团归属地,是截塔BB762星,属于北边的一个中立阵营。   “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科切拉对他一点都不客气。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想通了,想要加入到他的麾下,成为一只堂堂正正的军雌,倒是没想到,他竟然想要和他做交易?   他有什么能吸引到他的、有价值的东西吗?   科切拉轻嗤一声,想要关闭终端,没想到,对方竟然发来了一份图纸。   这是……SP-327型榴弹发射器?   “你怎么会有这个型号的武器制作图纸?”科切拉将图片放大又放大,心脏咚咚直跳。   这是所有军事迷的心头好!   但是,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只有一些粗略的参数标注和一张平面图,可以看出来是随手绘就的初稿,但是,仅仅这一点就很了不得了。   他的部队曾经就被这种发射器打得屁滚尿流。   在他还没有完全相信的时候,他又收到了一份崭新的视频。   视频中是一条装备生产线和一个武器展示库。   科切拉屏住了呼吸:他想要的对方都有!!   对方并没有回答,而是给了他一个定位:“带着你的部下去这里,自然会有虫和你交接。”   “你想要我做什么?”现在他终于开始重视对方的话了。   他不可能简简单单将这个武器展示库送给他,除非他要付出一点代价。   “据我所知,图兰军团在这个月在νQN783星云会进行一次狩猎直播……”   每一次异兽狩猎都是展示军团实力的大好时机,克里曼帝国邀请了各大联邦和独立公国参演,并面向全星系进行直播。   但这一次狩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作用,就是展示克里曼帝国继承人,图兰军团的领导者菲利希斯的个虫战力,为他将来执掌政权铺路。   一般来说,这样的表演秀大家都心知肚明,不会有虫从中作梗,但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霍尔斯联系了他的亲信虫,他们会从各个公国开始集结,并联系手头上绝对信任的虫,发誓要给菲利希斯使个大绊子。   而他希望科切拉做的很简单,切断他与护卫队的联系,将他引入到一个包围圈中。   科切拉对此不置可否,但是,和图兰军团杠上他一点也不怕。   他舔了舔唇,痴迷地把那张图纸看了又看。   宝贝生产线!他来啦!   **   处理完军事上的小麻烦,已经很晚了。   他小心地摸了摸终端的蓝色边缘,确定没有任何破损,然后珍惜地把它戴在了右手上。   他看了看沙发,毯子依旧是叠的好好的。   今天还是在客厅睡?   霍尔斯看到了桌上的婚书。   精神力依然能探测到克莱尔的精神力波动。   对于军雌来说,站一晚上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很坚持地站在门外,像是站岗的哨兵。   那就让他站吧。   霍尔斯的眉宇之间仿佛凝结着寒霜。   卧室一片宁静,雄虫睡得很熟,他洗漱完之后,发丝犹带着水滴。   一滴一滴的水珠落在地上,脚印潮湿且犹豫。   先是朝着沙发的方向,随即,脚步乱了。   他来到了卧室门前。   轻轻推开,霍尔斯有点犹豫。   但他还是坚定地继续往前走。   他屏住了呼吸,没有在左侧,而是朝略显空荡的右侧走去。   他掀开了一点被子,然后躺在了兰登的身侧。   霍尔斯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兰登醒来。   ??   他看了看自己原封不动的衣物:   他竟然连澡都没洗就睡了?   转过头:!!!   霍尔斯:“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霍尔斯眸子里浮上了些许受伤:“我不能在这儿吗?”   兰登被霍尔斯谴责的眼神看得有点心虚。   他、他们好像是刚刚领完证来着。   所以——   霍尔斯睡他旁边好像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   很明显霍尔斯香香的、干干净净换上了睡衣,但他却奔波劳累了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啊!!!   霍尔斯为什么不叫醒他!   兰登心里有点崩溃,他火速逃往浴室:有什么事情还是等他洗完澡出来再说吧!   霍尔斯盯着那扇浴室门,沉思了一会儿,忍不住勾起唇笑了笑。   兰登不排斥他睡在身边。   他只不过是有一点……小害羞?   **   但是,外面极具侵略性的精神力还是在窥探着这座小屋。   一只讨厌的雌虫在虎视眈眈,或许,只要他拉开窗帘,或者兰登阁下走到客厅,那一直默默觊觎着他的雌虫就会登堂入室,然后堂而皇之地介绍自己。   这让他心中异常不快。   但心间涌上的甜蜜让这一丝不快变得烟消云散——   昨天在拆终端的时候,他看见了压在书页下的一张图纸。   他是凭借着记忆将武器型号还原,在找画纸的时候,他瞧见了夹在精神力梳理手册中的一张图画。   那张图描绘得非常细致,甚至标注出了鳞翅的每一个细小的脉络。   这让他的心脏疯狂跳动,像是一整杯的花蜜兜头淋下,他不知道要先去舔舐哪一滴。   心被浸泡在蜜糖里,他似乎能够想象到,在闲暇时,在他阅读精神力梳理手册的时候,他仍然想到了自己。   不知道他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将他的翅翼一点一点描绘下来,这让他觉得自己翅根发痒,就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精神海的激流冲荡而出,为了不浪费,他给了守在院外的家伙狠狠一击。   但他应当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如果他予以反击,整个院子都会响起警铃,那家伙再也别想踏入雄虫别墅一步。   但是他确实很沉得住气。   兰登擦着头发出来。   霍尔斯仍然在原处。   “你怎么不拉开窗帘,也不开灯?”兰登有点疑惑,他将手放在窗帘的那一刻,手腕却被握住。   “兰登。”霍尔斯看着他,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兰登觉得有些奇怪。   “昨天我们结婚了。”霍尔斯动了动喉结:“但是仪式还没有履行。”   昨天太晚了,他不忍心叫醒他。   那么今天呢?   今天怎么样?   “我已经恢复了,如果您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   兰登被这直白的话语弄得脚趾一蜷。   他、他、他……   霍尔斯非常认真地看着自己。   他仿佛完全做好了准备。   兰登知道,在那黑色的丝质睡衣下,隐藏着一副让人垂涎欲滴的身体。   强劲、健美、柔韧。   而身躯的主人是那样的坦白而直接,仿佛只要他说可以,他就会落落大方地除去所有的遮掩物。   他的感情并没有任何隐瞒,兰登知道,那似乎并不是出于感激,而是对他这个人的认可和喜爱。   但他觉得握住他的手有些发烫。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复杂性:“霍尔斯,我,我和你说过,我是要离开的。”   “你去哪,我陪你。”霍尔斯并没有松开手。   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理由。   那么。   “您难道有过其他雌虫么?是我比不上他们么?”   “不是、你很好、但是、”   霍尔斯眸色一深。   没有什么但是。   无论雄虫去哪里,他都会跟着离开。   看来现在并不是一个自荐的好时机。   他可以慢慢挖掘兰登身上的秘密,但是,得先把潜在的竞争对手排除在外。   他垂下头颅,声音里带着些许受伤与复杂:“只要雄主不排斥我就好了。”   兰登张开口,想要安慰,却听到霍尔斯说:“窗外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已经等了您一夜了。”   他仿佛真心实意地为兰登感到担忧:“我们还要一起演戏赶走他吗?”   **   “什么?”兰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又来一只?”兰登拉开窗帘,果然看到了外面若隐若现的雌虫衣角。   他不知不觉中把霍尔斯已经划为了自己人:“我们怎么才能把他赶走?”   霍尔斯:看吧,他果然不喜欢其他雌虫。   他微微一笑。   “这并不难办。”他望向兰登。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知道了兰登和其他雄虫完全不一样。   他单纯、天真、善良、美好,没有被任何恶意浓稠的脏东西污染过。   他救助了他,就像是他的光。   这道光最先是洒在他身上的,怎么能容许其他虫染指呢?   与此同时,他还希望能为自己谋取更多的福利。   霍尔斯已经从兰登的行动中学到了很多处世之道,并且学会了举一反三,灵活运用。   “我认为诋毁您的名声是肯定不行的。”   星网的虫都知道他们非常恩爱。   昨天霍尔斯还特意去话题楼里磕糖,大家都说他们般配。   他也不容许因为自己,而让兰登的声名粘上污点。   “所以,最好是证实大家的猜想。”   霍尔斯笑得很温柔,但是兰登却从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中,看到仿佛有什么正在失控。   他微微侧过头,解开了睡衣最上方的纽扣。   微微凸起的喉结显得格外性感。   顺着吞咽的动作,那笔直的一线微微上下滑动,最为吸睛惹眼。   他抬起两道指尖,并拢,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还要麻烦您亲自留下一道痕迹。不需要太重,显眼即可。”   霍尔斯望着他,声音低沉喑哑,仿佛海妖塞壬的歌声,诱人堕落沉沦。   “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第42章   在外面冻了一宿的克莱尔在发现房间内有动静的时候便立刻整理了自己的仪容。   他悄悄对着手心哈了口气,确定自己没有异味之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小楼发起了冲锋。   但相对昨天的信心满满,今天的气势还是弱了一点儿。   首先是因为经过一天的昼夜温差,原本挺括有型的衣料被清晨的雾气染得皱皱巴巴,其次是昨天被那只雌奴的精神力攻击震撼到,脑子现在还有点晕乎。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大局。   克莱尔咬了咬牙,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他完全不想看见的讨厌雌虫,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领口敞着,脖颈处的红痕显眼而刺目,就像是在对他耀武扬威。   “昨天,兰登阁下不是睡了么?”要不是因为他被面前这只雌虫抱着,他高低得立马上前先做个自我介绍。   “是啊。”雌虫的声音有些喑哑。   “这不是今天早上又可以了么。”   他拢了拢衣襟,欲盖弥彰的样子让克莱尔更是咬牙切齿。   他在外面冻着,这两只虫还有闲心做这种事?   霍尔斯又不是不知道!!   但转念一想,为什么要顾及到他的想法?能给他来开门都算不错了。   克莱尔收起自己愤懑的心情,极力忽略掉面前这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像是一堵墙一般堵在,门口的雌虫,探头探脑道:“兰登阁下呢?”   “在为我做早餐。”雌虫退到一旁,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柔和。   “哦。”   “嗯???”   克莱尔:我没听错吧?是雄虫阁下为你做早餐?   “当然。”霍尔斯很礼貌,也很懂得待客之道。   他给克莱尔倒了一杯白开水,随即放了一些白色的晶体进去。   克莱尔:“……这是什么?”   不会是想要毒死他吧?   但显然,霍尔斯没有那么狭隘:“雄主说早上起来喝点淡盐水对身体好。”   “哦。”克莱尔喝了一口,既然是兰登的习惯,他也得快速融入才是。   就是为什么……越喝越觉得口渴了??   他坐在沙发处,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兰登,有些入迷。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他原本以为“做早餐”就是将营养剂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但显然不是这样。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煎牛排的香味,这让他不由得口舌生津。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是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克莱尔只好用喝水来掩饰。   在他嗓子眼快要冒烟的时候,他只好找霍尔斯聊天缓解尴尬。   他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霍尔斯的身上。   零零星星的全是梅花印记。   不难想象昨晚、咳,今早有多么激烈。   “想必兰登只有你一位雌奴也吃不消。”   克莱尔有些许傲慢地说道:“以后我加入进来了,也能帮你进行分担。”   霍尔斯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然后唇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好像在说:就凭你?   “早餐可以了!”兰登将煎好的牛排和太阳蛋摆好,淋上酱汁。   他亲自端到餐桌上,而饿了一晚上的克莱尔也站了起来。   然而他却看到雄虫阁下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准备你的,刚给你热了一杯营养液,可以吗?”   “当然。”克莱尔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他端着自己的墨绿色营养液,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兰登切下其中最嫩的一块,喂给霍尔斯吃。   “你尝尝。”   克莱尔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好像在啃牛排的是他一般。   霍尔斯:“……”   兰登:“……”   克莱尔:是他的嫉妒表现得太明显了是吗?   但是,面前的雌虫哪一点比得上自己?   他一刻也忍不了了,直接向兰登表明自己的来意:“我听说您需要一位雌君……”   他正打算介绍自己的资产,却看见二人都放下了自己的刀叉。   霍尔斯径直打断了他:“我想您的消息有些落后。我已经是兰登阁下的合法雌君了。按照星际婚姻法,一位雄虫阁下只能有一位雌君。”   “你已经是雌君了?”克莱尔的声调发生了怪异的变化。   他记得他的表兄不是这样跟他说的。   他说菲尔德阁下已经有一位雌君,数位雌侍,根本配不上他。   而兰登阁下不仅晋级成为了A级雄虫阁下,还只有一位雌奴,是一个非常理想的雄主虫选。   “我可是伽马星系领主虫的儿子,库洛尔军团的少将,未来的S级雌虫,如果你选择我作为雌君,那你会得到享用不尽的好处,虫崽的基因也会得到大幅提升……这样多的好处你不考虑,你选择一个雌奴?这是因为什么?”克莱尔简直抑制不住语气中的酸涩与妒意。   克莱尔想破头都想不出,霍尔斯比他优秀在哪里?   “不错,我确实什么都没有。”霍尔斯站起来,他眉目冷冽,却依旧难掩艳色。   “但耐不住雄主喜欢。”他微微俯身,站在兰登身后,声音是说不出的喑哑与绵软。   湿热的气流打在兰登的耳畔,让他不由得有些羞耻。   一直清冷傲气的霍尔斯在另一只雌虫面前说这样模棱两可的暧昧话语,让他不由得心脏砰砰直跳。   但他所看不见的是,霍尔斯盯着克莱尔的眼神,却半分都没有遮掩,纯然的挑衅不加任何掩饰地喷薄而出,像是燎原的烈火,将克莱尔心中本来的不平通通激荡了出来。   他一下冷下脸来。   “我要和你挑战。”是雌君又如何?如果在挑战中不小心死了,兰登不就又是单身了吗?   霍尔斯直起身:“时间、地点。”   他等这一句话很久了。   实力不强的雌虫没有资格拥有雄主。   更何况是独占。   就算他能占得了一时,难道还能占得了一世吗?   总会又源源不断的觊觎者如同苍蝇一样上前,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   他想要一次性全部了结。   “今天?还是明天?哪个格斗场,直播还是私密?”一连串的问题让发起格斗的克莱尔都有些懵。   但……是他要挑战的,他怂什么?   不过是一只精神海有残缺的雌虫,长得又是一个绣花枕头草包样,收拾他还不是手拿把掐?   克莱尔眯了眯眼:“就今天。”   **   兰登坐在格斗场的观赛席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懵。   这就开始打架了?   “各位观众你们好,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克雷德星球最大的露天格斗场。库洛尔军团的少将,年轻的雌虫克莱尔发动了这一场雌君资格挑战赛,这也是近三年来最值得关注的一场比赛!!”   “众所周知,雄虫是帝国的瑰宝,每一位雄虫阁下都有自主挑选雌君的权力。但是因为雌君的名额太过珍贵,只能有一名雌虫获得这一宝座,这让众多喜爱雄虫阁下的雌虫颇为苦恼。毕竟,如果雌君不同意,其他雌虫很难获得与雄虫约会的权利。为了保障广大雌虫的利益,所以我们诞生了这一规则,雌君资格挑战赛!只要克莱尔在挑战赛中战胜兰登阁下的现任雌君奥利维尔·霍尔斯,他就可以获得兰登阁下的约会资格,是不是非常令虫期待呢?”   “是啊,据说,奥利维尔与兰登阁下新婚刚一天,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刻,不得不说,克莱尔选在此时挑战真的是极具勇气和观赏性呢!”   “哈哈,兰登阁下想必此时心情也十分复杂,他挑选的雌君据说是雌奴出身,阁下还了他自由,还给予了他雌君的身份,就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守得住呢?”   “克莱尔少将已经开始热身了,而场下也有一部分雌虫蠢蠢欲动,我们可以看见,穿好格斗服的雌虫不在少数……或许奥利维尔今天会陷入到车轮战的境地,真为他捏把汗呀。”   随着介绍逐渐增多,兰登的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了起来。   竟然……是这样吗?   兰登从不知道,雌君竟然还是一个高危行业。   菲尔德也来了,今天他的身后还跟着他的雌君格莱斯。   对方依然是风度翩翩,看起来还有些抱歉的样子。   他对着正襟危坐的兰登道歉道:“我不知道我的这位表亲这样莽撞,我本意是想让他多和您接触一下。不管是实力还是地位,相对来说,我认为或许他更适合您。”   菲尔德不敢说话,但是他看得懂脸色,连忙把格莱斯往后推了推。   这两兄弟的作风可以说得上是一模一样。   格莱斯在请他进行了精神梳理之后就提出希望与他约会,而在此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雌君。   他原本更属意另外一只雌虫利普,但是对方说他并不希望与格莱斯相争。   他是这颗星球的行政长官,对于普通雌虫来说,想要与一只权力地位都很强悍的雌虫进行格斗,不仅要考虑当时的情况,还得考虑后续很多麻烦事。   而格莱斯也十分省心,他帮自己打理好了一切,所以菲尔德也乐得轻松。   但是,他不应该把手插到兰登身上去。   菲尔德暗自叫苦。   兰登和他的性格不一样,格莱斯对自己那一套可起不了作用。   他想要克莱尔得到兰登的雌君之位也不过是空想。   就算霍尔斯这次失败了,他也肯定不会接受克莱尔的。   菲尔德看看左边格莱斯的表情,他十分淡定悠哉,仿佛对自己的表弟实力胸有成竹。   而右边的好友面上如同凝结着寒霜,眼看着心情不是太好。   夹在中间的菲尔德:“……”   还不如一刀把我杀了算了!!   **   兰登忍不住把目光投射到正在做准备的雌虫身上。   他穿上了全套的紧身制服,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的拳套,然后弯下身去整理军靴的绑带。   明明是同样的衣服,但是穿在霍尔斯身上就是比对方要顺眼好看。   但不同的是,霍尔斯的黑色制服肩章上没有任何军衔,而克莱尔肩章上的星章闪闪发光。   这昭示着他们的实力。   观众们开始排队入场,不一会儿就坐满了整片圆形格斗场。   场内还是变得喧嚣热烈,而库洛尔军团的旗帜也开始高高飘扬在场内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挥舞着蓝色的星星条纹旗帜,上面印着库洛尔军团的标志性徽章:一头凶猛的雄狮。   克莱尔穿戴好后率先走入了场中,矜持地朝着四方挥手。   看到了他们年轻英俊的长官走入了场内,场馆之中迅速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而很快,欢呼声停滞了下来,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场边的霍尔斯身上。   他单手越过围栏,身姿如同猎豹一般矫健。   黑沉的制式军靴踏在地面上,黑色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波荡开来,直接控场,让场馆瞬间鸦雀无声。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这只雌虫……   是S级??   在极致的静谧之后,看着对面克莱尔逐渐变得平直的嘴角和如临大敌般的眼神,场馆沸腾了。   大家纷纷开始讨论:   “是S级!”   “不是说是一只无名军雌吗?为什么有这样恐怖的压制实力?”   “等打起来就知道了!不知道他们的精神体碰撞起来会是怎样的景象!”   克莱尔面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但已经上场,他不能露怯。   “你最好早点认输,我可是不会留手的。”他按压了一下手指,发出了威胁的咔哒咔哒声。   “好巧,我也是。”霍尔斯勾起唇角,笑得邪肆。   格斗开始。   克莱尔率先抬起手,直直朝着对方的面门挥拳而去——   但霍尔斯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微微一低头,挟裹着精神力的一记重拳就径直落在了克莱尔的小腹处,被打飞出去的同时,他的脸都不自觉扭曲了。   场馆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嘘声。   克莱尔推开后面的阻拦索,咬着牙再上,只看到霍尔斯站在原地,他的精神体率先冲锋,露出雄狮虚影,气势庞然地向前一击,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甚至没有碰到霍尔斯的衣角,就被拽着脚踝甩了出去……   这完全不在一个次元啊,只能说,是一只雌虫对另一只雌虫的单方面狂虐???   怎么回事,不是说克莱尔是准S级别吗?怎么现在一个级别与另一个级别之间的实力差这么多了?   场边的窃窃私语汇集起来就像是对克莱尔进行的肆意羞辱和鞭笞,原本为他加油助威的下属现在连旗子也举不动了,他们甚至想要藏到旗子后面,总觉得脸火辣辣地在烧。   克莱尔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灰头土脸,而霍尔斯却仿佛刚热完身,额角甚至都没有一滴汗。   他甚至没有乘胜追击,闲庭信步的样子不像在进行一场生死格斗,更像是高等级雌虫在打一场顺风局、碾压局,对他进行一点战斗技巧上的指点。   而这对克莱尔来说更是莫大的羞辱,他完全无法忍受这被单方面碾压出丑的局面,他原本放的狠话现在听起来也格外像是跳梁小丑。   他直接燃烧了自己的精神力——   一轮圆日在他身后冉冉升起:那是他的精神体,此刻爆裂出不正常的光,而他身上的气势也开始节节攀升,很快越过了A级的壁垒,直达S级!   “刚刚你在用你的级别碾压我。”   他的声音仿佛从齿缝中挤出来似的:“现在我们一样都是S级了,你还以为你会赢得那么轻松吗?” 第43章   克莱尔的气势极盛,浓烈的罡风从他脚底升起,铺天盖地般的气压朝着霍尔斯袭来。   烈烈狂风让观众台上面的众虫都忍不住握住了椅背——   虽然知道有防护罩的保护,他们不会受到正面的侵袭,但S级别的精神力风暴席卷,即使是旁观者,也不由得为之胆寒。   那场中的霍尔斯呢?   他们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射到那纯黑的身影身上。   精神力风暴卷起了他的衣袍,但他的军靴却像是长了钉子一般,定定站在原地——   霍尔斯竟然一步都没有后退!   场上一片哗然。   他们开始兴奋起来,无数的感叹声、质疑声像是炮弹一样砸向了场中的克莱尔!   “天哪,面对S级的精神力威压,对方竟然丝毫没有畏惧,那他真实级别是什么?”   “超S级!一定是超S级!但是有那样的高手,不早就应当被庞大的帝国招揽吗?或者直接进入联邦军团效力!就算不这样;自己成立一个小公国也绰绰有余了!怎么还会在我们这样的偏远星系?”   “看来克莱尔少将也不过是花样草包!怪不得库洛尔军团一直在走下坡路……诶,何时能恢复他们的家族声明呢?”   这些议论让克莱尔心绪不定,他咬着牙冲到了前方,拳头仿佛带着万钧之力,砸向了霍尔斯!   但霍尔斯的身手更加矫健,不过是几招过去,克莱尔又被逼退到了场边。   当他缓过劲来,正想要释放更加强大的精神力风暴时,场中的霍尔斯眸色一凛。   这让克莱尔呼吸一滞,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一个足有他精神体两倍大的黑色圆月在霍尔斯身后缓缓升起。   不像是克莱尔的精神体那样明亮刺眼,霍尔斯的精神体肉眼可见地黑暗,就像是被烈火灼烧过,只留下一片黑色的沉疴,如同月背一般,全无半点生机。   但在那黑色的裂隙中,精神力如熔岩般流淌勃发,不难想象,不过没有这层黑暗的旧伤沉积,那背后的精神体是该如何耀眼。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克莱尔和在场雌虫胆寒了。   他们不由得开始对比,如果自己在场上,在这样华丽而具有压迫感的精神体出现的瞬间,他们是否还能像克莱尔一般站得住脚?   还是直接双腿一软,径直半跪在场中?   但克莱尔还是顶住了压力,他以一个俯冲的姿态朝着霍尔斯进行正面进攻,精神力也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朝着霍尔斯奔袭而去!   霍尔斯抬手格挡,两个精神体也轰然对撞在一起。   克莱尔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想要依靠气势将霍尔斯压倒,却之见霍尔斯指尖一颤,数百道白光自那精神体裂隙中喷薄而出,就像是一道道风刃,径直将席卷的狂风破开,那无形的风浪也被劈驳开,直接被白光吞噬,然后化为乌有……   霍尔斯的拳头也似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直取克莱尔的命脉。   克莱尔用一换一的打法,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拳,但那精神力的风刃却从未止息,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对着他身后的精神体袭击而去。   在场外的众虫尚且感受不太明晰,但克莱尔却仿佛感受到,自己被极细、极韧的纸片刮过——   他定定地回头看着自己的精神体,就像集体失语的众虫一样。   精神体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最耀眼的光芒,无差别扫射到屏障上,然后被格挡回来,场内土地碎裂,尘烟四起。   咔嚓咔嚓。   碎裂声响起。   大家惊疑地看着屏障,却发现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样。   屏幕没有碎。   他们的目光渐渐投向了克莱尔的精神体。   它像是一个暗淡的灯泡,时而亮时而灭。   原本圆融的精神体此刻像是一个扎满了风刃的刺猬。   “咳咳。”克莱尔弯着腰,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咔擦咔擦的声音响得更欢了。   那风刃停驻的地方,可怖的黑色精神力瞬间蔓延开来,就像是布满了裂纹的蜘蛛网,很快就侵蚀了他一半的精神体。   原本圆融刺眼的精神体瞬间变得暗淡无光,不停席卷的精神力风暴就这样归于平静。   克莱尔垂下了头。   他败了。   彻彻底底。   看台上的众虫目瞪口呆,随即发出了一阵阵冲天的欢呼声:“奥利维尔!奥利维尔!奥利维尔!”   他们为自己见证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格斗而感到震惊,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霍尔斯的出手会这样利落,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克莱尔竟然会这样轻易地落败!   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S级雌虫的实力吗?或许是超S级!   虫族实力为尊,之前蠢蠢欲动的雌虫都压下了心思,开始为霍尔斯欢呼起来!   所以,果然应当感叹,雄虫阁下的眼光是雪亮的么?   这样的虫,配得上兰登阁下!   **   格莱斯站在看台上,他脸色很不好,在看到克莱尔精神体碎裂的一刻,不由得站了起来:   “他怎敢出手这样重?”   不是一个捡来的雌奴吗?怎么竟有这样可怖的实力?   他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以色侍虫的家伙!   格莱斯握了握拳。   要知道,克莱尔是军团的少将,是库洛尔军团未来的接班虫,也是坚定站在他身后的势力。   他们一个掌握政界资源,担任行政长官,一个留在军部历练,对家族来说,他们的地位同等重要。   如果长辈知道是他怂恿克莱尔去与兰登的雌君比拼,那么他们怪罪下来,他怎么承担得起?   库洛尔并不是只有一只雌虫能够胜任这个位置。   格莱斯忍不住看向兰登:“阁下,您的雌君未免太没有分寸了!不过是一次资格争夺赛,要是他实在小气,点到为止让克莱尔吃个苦头就好,何必下手这么重?”   格莱斯心乱如麻,罕见地失了风度。   克莱尔因为这次比斗,精神海受创严重,这让他怎么跟军团总长交代?”   “这似乎不关兰登阁下的事。”霍尔斯走上台,护在兰登身前。   “如果躺在急救仓的是我,您会责怪克莱尔下手太重吗?”   被霍尔斯的眸光一扫,格莱斯不由得语塞。   那当然不会。   他只会觉得霍尔斯确实不配,活该让位。   但他本来就有自己的立场,不会被霍尔斯绕进去。   他咽下心里那口气:   “我知道这次克莱尔有些鲁莽,但是也是出于对您的喜爱才想要挑战您的雌君。现在他也尝到了苦果,吃到了教训,您看在他对您一片真心的份上,不如纳他当雌侍,帮他修复精神体怎么样?”   “我自己雌君的精神体还没有修复好,我还来修复他?”   兰登看着格莱斯,差点气笑了。   他又望了望菲尔德,一脸不可置信,直白的仿佛在说:你这个雌君脑子没有坏掉吧?   菲尔德:“……”   他扯了扯格莱斯的衣袖:“算了算了,克莱尔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约莫是菲尔德脾气太好,也可能是格莱斯正在气头上,他忍不住顶了一句:“你有什么办法?”   “当然有办法。”霍尔斯径直打断道。   所有虫的目光都聚焦在霍尔斯身上。   兰登皱起眉。   他难道也要和格莱斯一样把克莱尔塞给他?   兰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难得严肃起来,想要听听霍尔斯有什么高见。   如果他也要把克莱尔塞给他的话……   他不仅要严辞拒绝,还要把霍尔斯臭骂一顿。   当着众人的面骂还是不好。   那就回去之后再把霍尔斯扒掉裤子打一顿屁股:让他假好心、傻大方……   但兰登显然想多了。   霍尔斯显然不是那愿意退而求其次的虫。   他今天本来就是要断掉所有雌虫的念想,现在还没有离场的虫,不知道多少都竖着耳朵在听,他怎么可能将自己赢得的雌君之位拱手相让。   别说雌君了,只要兰登愿意,他就能让他身边一直干干净净。   而此刻,霍尔斯整理了一下袖口,他看着菲尔德和格莱斯,玩味道:“这世界上难道只有兰登阁下一只雄虫会精神力梳理吗?菲尔德阁下也不差吧?”   “我?”菲尔德指着自己的鼻子,什么时候扯到他身上了?   “菲尔德阁下几乎是准A级雌虫,为S级雌虫进行精神力梳理后,也可以迈入A级行列。这倒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难道你愿意看着雌君的亲虫精神力大幅受创而见死不救吗?”   “当然不会,可是……”菲尔德被这顶高帽子戴的心里一颤,本能想要拒绝,但霍尔斯的反应比他要快多了。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霍尔斯摊了摊手。   “格莱斯长官您如此大度,想来也不吝于和别虫共侍一主,我看克莱尔少将和菲尔德阁下也非常相配,不是么?”   霍尔斯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格莱斯,目光从他攥紧的双手移开。   以己度人,他自然知道格莱斯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说不准他就是因为不想分享自己的雄主,才把虫往自己这里推。   凭什么?   霍尔斯的眸光里满是冷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听到格莱斯要把克莱尔塞给兰登的话,心里本来就火直冒。   那你就跟我一起不爽吧。   看着为难的菲尔德和思索再三的格莱斯,霍尔斯握住了兰登的手,径直带他离开了这喧嚣的格斗场。   菲尔德显然和兰登不是一类虫。   他此刻看了看吐血的克莱尔,又看看格莱斯。   他并不排斥这一选项。   只要格莱斯松口,多一个雌侍也没什么。   而格莱斯会怎么做,并不是霍尔斯想要操心的。   他心里只有兰登。   他听见他的小雄主在关心他。   这就足够了。   **   兰登看着霍尔斯连衣角都没有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看见那么大一团精神体从克莱尔身后升起的时候有多紧张!   他还担心对把他的霍尔斯打坏了呢,他好不容易修补好,打坏了谁来赔?   兰登看了这样一场精彩的精神力搏斗,也亲眼看见克莱尔吐血,那霍尔斯呢?   他本来就重伤未愈,真就像他表面看起来这样云淡风轻吗?   “霍尔斯,你没事吧?”好不容易坐上机甲,兰登才有机会把自己的担心问出口。   原本觉得自己没有一点事的霍尔斯听到兰登这样问,心里软软的。   也不算一点事都没有。   格莱斯跟兰登推荐克莱尔的时候,他心脏一沉,又急又痛。   “好像,是有点不舒服。”   霍尔斯皱了皱眉,摸了摸胸口。   “哪里?”兰登紧张地要去翻看。   霍尔斯脸有点红,但是还是任由兰登把他的衣服扒开。   一层黑色外防护服,一件白色衬衫,扣子被急急扯开,露出一片白净的胸膛。   没有泛青泛紫的撞击痕迹,反倒是淡淡的透着一点健康的粉,靠得近了,还能闻到些被体温捂热的衣物清洗剂的芳香。   “你骗我?”兰登看了半天摸了半天按了半天,觉得霍尔斯好像没有受伤的样子。   他拧了霍尔斯一下,换来他闷闷的一声笑。   “没有骗您。刚您帮我揉一下好多了。”   霍尔斯将衣领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半点都不畏惧旁边的各色目光。   他攥住兰登的手:“到了,我们先回家。”   这时兰登才感觉到他动作的不合时宜。   在机甲上,虽然护送他回家的军雌不吭一声,但是他们精神力那样敏锐,肯定能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机甲舱门合上的一瞬,确定他离开,那些军雌才放任自己心声爆发。   【咳咳。】   【雄虫阁下好单纯!】   【好想被雄虫阁下的手指揉揉啊!!!】   兰登:“……”   啊啊啊啊该死的霍尔斯,刚刚他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做了什么!   但是:“你究竟有没有受伤啊?!”   兰登耳朵红红,气急败坏。   “那还需要拜托您回家后再仔细帮我检查一下呢。” 第44章   即使知道霍尔斯不过是在钓他,兰登还是妥协了。   他把门关上,踢掉了鞋子,干脆赤着脚把他推到了沙发上。   “您这样着急吗?”霍尔斯轻轻笑了一声,随即利落地脱掉外套。   这说的是什么话!   兰登揉了揉有些酥麻的耳朵,“我是给你做精神力梳理!”   他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后怕。   跟克莱尔光亮而耀眼的精神体比起来,霍尔斯的精神体简直就像穿了一件是缝缝补补后拼凑成的黑衣裳,看着就寒碜许多。   知道的说是他之前受伤就很严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兰登根本就没把给他进行精神力梳理放在心上。   “是这样啊。”霍尔斯侧躺在沙发上,看着兰登的眸子水灵灵的,还泛着笑意。   不知怎么的,这样直白大方的盯视让他不由得心里发慌。   “你闭上眼睛。”兰登忍不住说。   他伸出手,覆盖在了霍尔斯的眼睛上。   “好。”霍尔斯眨了眨眼,乖乖把眼睛闭上。   他的眼睫毛像是小刷子,刷地兰登心里痒痒的。   为了方便,霍尔斯斜靠在沙发上,而兰登俯下身,单膝跪在沙发上,从侧面看去,就像是他坐在霍尔斯身上一般。   他的身体滚热,呼吸也炙烫,呼出来的气息像是绵软的蜜糖。   从精神体中漏出来的精神力积极地进行了邀约,兰登觉得,自己仿佛被精神力柔柔地拥抱住。   他们像是受到了牵引,调皮地全部缠住他的双手和双腿,将他拉住,扣紧,朝着霍尔斯的方向推。   兰登没有办法,他一手按住霍尔斯的肩膀,精神力的潮汐顺着他们接触的部分涌入。   他又见到了那一片海。   这一次不是单纯的黑暗,也没有雾气的笼罩,漆黑的土地上,一朵朵莹白色的小花钻了出来,它们有着碧绿的柔嫩的茎叶,铺成了一片柔软的、绿色的地毯,像是一片舒服的草原,可以让人放肆地在上面打滚。   兰登惊讶地望着这一片花海,他从身后被环抱住,霍尔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喜欢吗?”   金色的发丝落在他的脸颊,挠得他的脸痒痒的。   霍尔斯的呼吸也仿佛打在他的耳畔,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上次你的精神力留在这儿,我就想着要利用它们做点儿什么,它们很厉害,长在一起,连成了一片,我就想,要是它们也能长成草原就好了,就像是我们上次拍照时去过的那片一样。”   兰登也觉得像:“不过上一片草原没有这一片好看。”   “因为没有你精神力帮我开的花。”霍尔斯笑了。   他放开兰登,在侧面牵住他的手。   兰登转过身,惊艳地看见霍尔斯的身后有一对特别漂亮的白色翅膀。   “这是——”兰登惊讶地抬手,霍尔斯蹲下来,好让他能摸到自己的翅翼。   精神力的相触会带来更加敏锐的感受,兰登的手指抚摸过他的翅膀,就像是在现实世界中轻轻拂过他的脊骨,让他心神震颤。   但是他按捺住自己差点忍不住溢出的呻-吟,喉间带着些微的颤音,微微侧过头道:“这是您给我画的翅膀。”   霍尔斯嗓音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柔软:“虽然在现实中很难让您见到,但是这是精神海,我希望能带着您给我的翅膀飞。”   “您能实现我的这个愿望吗?”霍尔斯站起来,拉住兰登的手。   他轻轻握住兰登的指尖,然后捏住他指尖的软肉,轻轻地揉搓。   兰登的手指正如现实中一般柔嫩,他爱不释手地执住,在兰登点头的那一刹那,就将他拥入了怀中。   兰登第一次感受到双脚远离地面的失重感,他忍不住环住霍尔斯的腰,压抑住喉间忍不住溢出的声音。   太、太快了。   雌虫起飞的速度仿佛达到了音速,急速上升带来的失重感让他感觉到心脏似乎还停留在地面,差点因此而失声。   他被带到万米的高空,四周是一片漆黑,不过是心念一动,身周又是万千星辰。   他只身漂浮在空中,霍尔斯抱着他开始飞速地旋转,然后径直下坠……   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比坐死亡过山车强烈一万倍,兰登从一开始的无措到后来的兴奋,他甚至掐住霍尔斯的腰:“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们飞越一颗颗星球,霍尔斯去过的星球是如此之多,仅凭回忆,他便呈现了万千星系在这一片图景之中。   兰登随着他一同游览整个星际,一起躲避来袭的小行星,如同经历了一场刺激的宇宙之旅。   精神体的触碰和交流远比身体的碰触来得更加敏锐。   兰登觉得一种奇异的酥麻自他的脊骨逐渐向上飘,就像是他的掌心和霍尔斯十指交叉,他的头陷在霍尔斯的颈窝,听到的也是他如同擂鼓一般,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   他的翅膀像是花瓣一样张开,柔和的风从身旁掠过,他们逐渐开始降落。   “我可以吻您吗?”在即将降落的一刻,雌虫的声调响起,显得慵懒而沙哑。   控制不住的精神力从潜伏已久的土地下喷薄而出,野草开始疯长,像藤蔓一样蔓延,一瞬间所有的米白色小花开始盛放。   兰登被这神奇的景象震惊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等到的却是霍尔斯不由分说地靠近。   与此同时,躺在沙发上的霍尔斯动了。   他拉住兰登的手臂,让他失去平衡,跌倒在自己的怀中。   唇瓣被细细密密地啃咬,舔-舐,兰登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唇角溢出的音节却统统被吞噬掉。   霍尔斯按住他的后颈,像是品尝世界上味道最好、最Q弹的果冻一般含-吮,让兰登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被纠缠地放松下来、渐渐变得柔软、滚烫。   不知道吻了多久,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他只知道自己蒙蒙的,脑袋像是蒸汽机轰鸣,满是雾气。   他迷失在霍尔斯红润润的眸子里,直到霍尔斯舔了舔唇,兰登才恍然发觉,整个房间都是蜂蜜柠檬的味道了。   兰登坐在霍尔斯的身上,他自然知道,对方的身体有着怎样神奇的变化。   他……也不能免俗。   精神力依然交-缠在一起,黏黏糊糊、湿湿嗒嗒,他的额角溢出了细细的一层薄汗。   霍尔斯也性感极了。   半敞开的领口下,是随着呼吸起伏的漂亮线条,如果他愿意,便可以用手指肆意地爱抚、揉捏成各种漂亮的形状。   霍尔斯望着他的眼神带着无声的渴望,兰登深吸了一口气。   他后撤了半个身位。   精神力像是沾了强力胶,融在了霍尔斯的身旁,他他还是用极强的意志力将它扯了下来。   “抱歉,霍尔斯……”兰登想要解释,但却被霍尔斯打断。   他扣上了自己领口下方的第一颗扣子,坐直了身体。   “您不用说抱歉。”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果然,有些肿了。   是雄虫下意识啃咬留下的痕迹。   他轻轻笑了笑,将衣物拿起来,站起身:“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他将兰登按在沙发上。   他如坐针毡,耳朵上还带着被他亲出来的红温,又害羞又懊恼。   霍尔斯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兰登的手指:“我可以等。等您愿意,等您适应的那一天。”   **   霍尔斯去洗澡了。   冲完一个凉水澡,感觉自己冷静下来了的兰登懊恼地把自己包在了被子里。   他不是没有看见霍尔斯的反应。   可难道他又是一无所觉吗?   自己那些旖旎的心思明显到谁都无法忽视。   兰登深吸了一口气。   他定定地望着被子的花纹,视线突然有些模糊。   他不是假清高,如果可以,如果他是一只本土雄虫,他愿意。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他会将霍尔斯按在沙发里、按在橱柜旁,只要他想,一个眼神,或者勾勾手指,他就会心绪澎湃。   但是他不能。   兰登面无表情地咬住被子。   他并不是如同菲尔德想象的,是一个直男。   但他藏得很辛苦。   从小到大,品学兼优的他因为长相过于清秀,他甚至遭受过一些有些恶意的调侃和对待。   不过他是一个强心脏。   从发现自己似乎关注点有些跑偏开始,他就无数次试图让自己回到正轨来。   但是不行。   他没有办法一直躲在柜子里,特别是,当父母满脸笑意地让他与一个个看起来温柔可爱,会红了脸的女孩接触的时候,他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不愿意隐瞒,也不想再隐瞒。   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兰登心脏有些紧缩,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喉间涌上酸涩,他微微张开唇,好让自己能喘得上气。   他尝试着叛逆过,比如在自己的专业上。   母亲是一个有洁癖的全职太太,她的事业便是培养自己。   而父亲是一个金融精英,最大的理想便是让他接班,或者催促他选择更为“体面”的职业。   但他没有,他选择了一个有趣的专业,动物医学。   从此,他每天与流浪动物为伴,实习之后,奔波在宠物医院手术台和教室之间,每天带着一身猫狗的毛发回家。   即使冷战了数年,但是他依然没有转专业。   父母最终也接纳了。   他以为这件事情他们也能接纳。   但是比想象中难。   父亲打折了一根棒球棍,而母亲趴在墙角哭得不能自抑,眼底满是失望。   他们说,让他滚,当做再也没有这个儿子。   他情绪也少有地激动,于是从车库挑了一辆车,就径直出了门。   但谁能想到呢,他竟然就这样出了车祸。   在一次吵架之后,在和家人的误会没有解开之前。   他是独子。   他不知道,父亲说出那句,“你现在就去死,当做没你这个儿子。”之后,真的收到他的死讯,会是什么心情。   他不知道,当母亲哭着拦下他父亲的棍棒,却看到他被撞得面目全非,躺在ICU是什么心情。   他和菲尔德在墙角相撞的那一刻,他想的就是或许自己的家人能够轻松了。   但心里却还是沉甸甸的,如同坠着一块石头。   霍尔斯的到来,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拨动着他心中的天平。   原本他以为没什么能动摇他回去的心。   但这片羽毛越来越重,如有万钧之力。   这一刻,他站在平衡点,只觉得有些茫然。   他到底,应不应该回去? 第45章   霍尔斯任由水珠从他身上滑落。   他伸出手,接了一捧水,那水珠顺着他的手腕下坠。   雾气蒸腾中,他观察着自己的身体,判断哪一方面对兰登更有吸引力。   那些有些丑陋的疤痕已经恢复了,他看起来渐渐走向了全盛状态。   这是高等级雌虫特有的恐怖恢复力,但此刻他竟然有些遗憾。   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恢复得没有这么快就好了,或许可以借口让兰登上药……   他盯着自己透过肌肤带着些淡青色的血管,思考着要不要划伤它来达到这一目的。   但是不行。   这是兰登精心养护好的,他不能随意破坏。   会有更好的方法。   霍尔斯想。   他将所有的泡沫冲刷殆尽。   不过他还没有发现而已。   **   第二天一早,圣殿的侍卫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   “雄虫阁下,您要被遣散了。”他将一封告知信递到了兰登手中:“克雷德圣殿因为管理不力,需要搬迁到另外一个星系。如果您愿意,可以在此处暂住,等到新搬迁的地址下来,我们再通知您。”   兰登接过告知信,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   说起来和他还有些关系,要不是当时威勒挑衅他,把事情闹大,说不准克雷德圣殿还能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   兰登把信件叠好:“我知道了。”   正好他们也准备离开。   “霍尔斯,要不我们这两日就动身前往雅各布星系吧?”兰登询问道。   他还没有做好决定,在那之前,他准备还是按照既定道路规划行进。   “好。”霍尔斯点头同意了。   他的终端也受到了属下的反馈。   军队已经开始集结,他们准备先去νQN783星云,这正好在他们前往雅各布星系的必经之路上。   科切拉也已经拿到了武器库,他们的合作已经初步达成。   很快,他会出现在菲利希斯面前,给他一个大惊喜的。   霍尔斯对此并不着急,他也准备说服兰登陪他一同前往。   但他不知道兰登是否愿意。   他的这个决定正巧让霍尔斯松了一口气:“那我们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好。”   要打包的东西着实不少,但是只要有星币,家政公司会将一切收拾得服服帖帖。   当他们开始将打包好的行礼大包小包地开始运送的时候,菲尔德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兰、兰登。”看着他这么高效地开始清理物品,菲尔德不由得目瞪口呆:“你现在就搬?搬哪去?记得要带上我啊!!”   兰登在菲尔德控诉的目光下,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欺骗感情的诈骗犯。   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准备去雅各布,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方案。”   “啊,哦!”菲尔德恍然大悟,但他有些为难:“星际列车的车票你买好了吗?据说要五十万星币!”   “霍尔斯已经处理好了。”兰登转头,正巧看见霍尔斯站在房间中央有条不紊地指挥。   他仿佛很留恋这里的一切,连窗台下的小盆栽都用塑料膜包裹起来准备带走。   菲尔德急匆匆地回去:“我也得跟我的雌君说一声,不管怎么样,我要和你一起走!”   菲尔德气喘吁吁地打包了行李,正好赶上兰登和霍尔斯登车。   但是更可怕的是,他身后浩浩荡荡的雌虫军队。   兰登瞠目结舌:“你……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多雌侍?”   “啊,就是平常你不知道的时候。”菲尔德挠了挠头。   兰登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比如……护卫队的队长。   那个高大的军雌抿了抿唇,他不好意思地解释:“圣殿遣散了很多人员,我也在其中。”   反正也是孑然一身无处可去,干脆就跟着菲尔德好了。   菲尔德阁下,平常对他蛮好的。   兰登:“……你是收了一个后宫吗?”   一列星际列车都塞满了。   菲尔德苦笑着:“我也不知道……他们让我帮忙进行一下精神梳理,然后就申请当我的雌侍。我觉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让他们扫码进群了。”   他刚刚在群里通知了一下自己准备离开克雷德星的消息,没想到来了这么多虫给他送行。   他也突然发觉,自己这种四处留情的性格不太好。   这么多虫聚在一起……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而菲尔德有些头皮发麻。   他羡慕地看向兰登:“还是你好,只有一个。”   兰登给了菲尔德一个微笑。   好在霍尔斯坐在他旁边,他的武力值昨天震惊了一大批虫,他们都离他三张远,生怕被这个杀神盯上,打到他们吐血。   霍尔斯睫毛颤了颤。   心中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还是兰登好。   他攥住了兰登的手指。   最近做这个动作他越来越熟练了。   他捏了捏兰登的手指,看着他的指尖逐渐变红,又缓慢褪色。   【真好。】兰登听到菲尔德的雌侍发出了一种奇怪的音调。   【兰登阁下的手看起来很柔软。】   像是羡慕。   一列车的雌虫目光从黏黏糊糊的两只虫身上挪开,看向自己的雄主。   菲尔德汗毛直竖。   【好想要捏一捏菲尔德阁下的手啊。】   【可惜只有两只。】   【我先捏一下。】   【我也捏。】   【啊,菲尔德阁下没有手可以捏了。】   【那我摸一下头发不过分吧?】   【我捏一下脸好了。】   【我戳一下背。】   兰登看到隔壁的菲尔德被淹没,被戳得脸色青白交替,一脸痛苦。   他忍不住看向兰登求助,兰登……笑出了声。   看来雌虫太多了也不行。   他回握住霍尔斯的手。   一个正好。   **   星际列车到站,他们需要在酒店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启程。   菲尔德的雌君格莱斯也赶了过来。   他比较忙,收到消息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克雷德星星际航站的旁边酒店办理入住了。   “菲尔德,你怎么走得这样突然?”格莱斯的脸色并不太好。   他忙着向军长解释,照顾重伤的克莱尔,还有处理星球的政务。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了,此刻又接到雄主即将离开的消息。   他知道圣殿要搬迁的事,但他认为这没什么关系。   他是菲尔德的雌君,在这个星球上,无论菲尔德要住什么样的环境,他都能满足对方,但是他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他要直接搬走。   就这样在群里打一声招呼,就径直要离开。   他心中升起一股怒意,又强行压下。   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他不过是让菲尔德帮忙,让克莱尔成为他的雌侍,进行一下精神力梳理。   这样的事情菲尔德是做惯了的,他也没见哪一次不乐意。   难道这次他求着对方帮忙,就是欠他的吗?   菲尔德连忙抱歉:“格莱斯,这件事比较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们准备去雅各布星,就是主圣殿所在的星球,我们都想去那里看看,毕竟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在虫神像的手心诞生的。”   格莱斯知道这件事。   最近各大星系的外来雄虫越来越多,都与主圣殿有关。   但是,菲尔德是要去那里寻找离开的方法吗?   格莱斯听说过一个消息,很多雄虫来虫星不久,就会二度消失。   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了,但是格莱斯不能接受。   “我在克雷德星球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他皱起眉。   “是的是的,所以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你不一定要跟我一起离开。”   菲尔德非常理解:“毕竟你在这里地位很高,远比我重要的事情多的是,我肯定不会强迫你跟我一起离开的!”   格莱斯语塞了。   “这可是我们说好的,互相不限制虫身自由。”菲尔德挑起眉。   他早就把所有的事情和他的雌君雌侍说清楚了。   这个关系双方同意就缔结,只要有一方不愿意,立刻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他原本就很害怕对一件事或一个人负责,主打的就是随性随心。   只要想到哪天他会被限制住,他心里就纯纯的害怕。   他看着格莱斯:“你要解除雌君关系吗?我立刻就可以签字!”   格莱斯脸色变了又变。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决。   而是直接问:“你们明天几点出发?”   菲尔德跟格莱斯说了星际航班的时间之后,格莱斯就离开了。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终于打发走了。   菲尔德有点憷他。   刚见到格莱斯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可怜。   菲尔德听说威勒虐待雌君,而这只雌虫百折不挠,无论雄虫怎样对待他,他都能独自抗下,并在第二天以完美的形象再次出现。   这让军团上下的雌虫都对他既同情又佩服,那段时间他的军衔也升得极快,后来更是拿下了克雷德星行政长官的职位。   他的日子过得颇为不易,菲尔德见到他时,他非常疲惫,一身是伤,精神海也残破不堪。   他本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家伙,知道他刚刚和威勒解除婚姻关系,没有雄虫愿意给他进行精神梳理,就自己上了。   一开始一切都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来找自己的次数变得频繁。   格莱斯提出,想成为他的雌君。   一来可以帮他树立一个更加积极正面的形象,二来他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出入菲尔德的雄虫别墅,而不遭受到非议。   这对菲尔德来说并不是什么不能帮的大忙,于是便愉悦地同意了。   可是渐渐的,菲尔德发现有些不对。   他原本关系还不错的几个雌虫都受到了打压。   他想知道是不是格莱斯的原因,所以他试着又增加了几位雌侍。   果不其然,他们总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让菲尔德和他大吵了一架,格莱斯开始收敛,菲尔德也能喘口气。   直到他发现格莱斯不是停手而是做得更隐蔽之后,他开始不耐烦了。   菲尔德把所有做过精神梳理的虫都聚到了一起,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根本就不是格莱斯一只虫能解决得了的。   他似乎也看出了菲尔德的不高兴,于是就不做小动作了。   但菲尔德已经不耐烦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除掉这段关系,重新拥抱自由。   但格莱斯不同意。   这种被控制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而且雌侍越来越多,好多叫什么名字他都记不住。   他脑袋开始有点疼。   菲尔德沮丧地坐在一旁。   他推了推兰登:“你有啥好办法?”   兰登摊了摊手:“你自己的烂摊子,你自己解决。”   霍尔斯已经带着房卡过来了。   “十七楼。”霍尔斯包下了整个楼层。   正巧,这里一层楼有十二个房间,他挑了一间拥有落地窗的套房,这样兰登有什么动静他能及时发现。   而剩下的十一张房卡分别被菲尔德的雌侍大军持有。   十几个雌虫齐刷刷的看着菲尔德。   他看着霍尔斯和兰登的背影,捂住了脑袋。   这么多虫,他总不可能雨露均沾吧?   今天他怕是没得睡了!!! 第46章   这是一间套房。   兰登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局。   这是一个纯纯西洋风格的套间,豪华水晶灯,落地的大窗,石英石设计的干净台面上,还摆放着时令的水果和饮料。   但最重要的是……   有两张床。   他原本以为,霍尔斯会挑选只有一张床的房间。   兰登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脸热,他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您更喜欢哪一边呢?”   霍尔斯将行李安置好的同时,打量了一下两个房间的大小。   显然,东边的更大更舒适。   他们一同走入房间。   “这边有一个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夜景。”   而且是单面玻璃。   霍尔斯看着窗户,因为楼层较高的缘故,窗户边缘被雾气沾染,显得有些模糊。   星际航道非常漂亮,在机甲和星际列车发射的瞬间,漂亮的尾焰就像是流星划过,远距离看过去,就像是一场场盛大的烟花秀。   这是最佳的观赏视野,但霍尔斯觉得,这里更适合做些别的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躺椅上。   椅子上铺着羽毛软垫,黑色的乌骨木看上去质量绝佳。   那里可以至少躺两个雌虫。   他可以把兰登抱在他的身上,两人一边亲吻,一边欣赏窗外的图景。   霍尔斯想起了兰登的脚踝。   带着些粉,踩在羽毛的软垫上,一定会格外漂亮。   霍尔斯觉得喉间有些干涩,他喉结微微动了动,压下不合时宜的想象,却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怎么了?”   霍尔斯紧张地走过去,才迈开腿,却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帮兰登拍了拍背,却看见雄虫阁下耳尖泛红,目光也开始躲闪。   “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被水呛到了。”   隔着薄薄一层衬衣,霍尔斯感受着兰登肌肤的温度。   不、不对。   霍尔斯对环境的变化很是敏感,更别提他一直放在心上、朝夕相处的雄虫。   他的体温上升了1.5度,这是在……   害羞。   有什么会让兰登害羞的事情?   他环视一圈,地毯,落地窗玻璃,以及……那个摇椅。   摇椅??   他刚刚想得确实有点过分。   所以……兰登是能看见他的精神图景么?   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   霍尔斯突然发现,自己长久以来忽视的是什么。   他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他的眸色从殷红迅速变暗,带着一些温热的水汽,这让他看上去两眼放光。   他想到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能迅速拉近他和兰登之间距离的好方法。   **   兰登跑去洗澡了。   他觉得,当自己有点开窍之后,看霍尔斯的目光逐渐有点跑偏。   他会关注到他的一举一动,并且总觉得对方在勾引自己。   明明之前什么都看过,但那时目光坦荡,只觉得霍尔斯的想法奇怪而过分,现在却……   觉得好像真的很有意思。   兰登有些懊恼。   他把脑袋上揉的满是泡泡,然后让自己冷静、让身体降温。   霍尔斯都已经定套房了,说明他也有意识想要保持距离。   这样没错,在没有决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兰登仰起头,让水珠把自己冲淋干净,然后用浴巾草率地揉了揉头发,套上一条短裤就出了浴室。   他水温调的太热了,所以当冷气重新拥抱他的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兰登把身上的浴巾扯下来放到一边,还没来得及换上睡衣,就听到门外传来礼貌地敲门声。   “进!”   兰登手忙脚乱地把浴巾又扯过来,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何必这么避嫌啊!   之前在寝室住宿的时候,大家也都是洗完澡套个裤头就出来的,没见到有谁这么矫情。   他也应该坦坦荡荡地才是。   兰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浴巾擦了擦耳朵里不慎溅进去的水花,用眼神示意霍尔斯将他端来的水果放下。   “谢谢,我等下吃就好。”   “好的。”   霍尔斯也并没有纠缠停留,而是目光稍稍在兰登的胸前停留,一触即分。   雄虫的肌肤很白,像是在牛奶中浸泡过。   因为刚刚出浴,还没有擦拭干净的缘故,水珠顺着奶白色的肌肤滑下,没入到浴巾里。   这么漂亮的肌肤,顺着呼吸而上下起伏,就像是一块牛奶布丁。   那应该加些佐料才是。   兰登看见面前这个写满了禁欲的雌虫精神图景里颤颤巍巍地出现一幅图画。   他将自己推倒,随意地拿起一块切好的芒果。   芒果的果肉细腻,入口滋味也很甜美,但他却将那方方正正的果肉像是叠罗汉一般,一块一块地码放在自己的胸膛。   雌虫俯下身,随意地叼起一枚,细细品味一番,再将其咽下去。   最后依依不舍地将那不小心沾染在肌肤上的果汁舔舐掉。   ……   兰登去拿吹风机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了。   门被咔哒一声合上,兰登马不停蹄地将果盘移走。   不能怪雌虫,都是水果太好吃惹的祸。   霍尔斯就是想吃芒果罢了。   兰登看了那芒果几眼,水润润的,确实很勾引虫……的食欲。   他胡乱把头发吹干,吹风机摆好,莫名觉得有些口渴了。   水正巧摆放在果盘的旁边。   兰登朝着小摆台走过去,拿起矿泉水瓶,咕嘟咕嘟饮了个够。   转过身。   兰登叉起一块芒果,迟疑地放入了口中。   甜香的汁液在唇齿之间爆开,还没等他咽下去,厅外又响起敲门声,这次兰登是亲自开的门。   雌虫已经洗漱完毕了。   他头发上还带着一丝微凉的水汽,目光柔和而清冽。   “我来借一下吹风机。”   “哦,好。”兰登转身,霍尔斯的目光正巧落在果盘上。   水果被动过。   雄虫吃掉了唯一的一块芒果。   霍尔斯心间一动,猜想被证实了一半。   这让他无比愉悦。   他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能劳烦您帮我吹一下吗?”   雌虫侧过身,他高大的身形遮挡住了后面的灯光,影子看起来像是将兰登完全笼罩其中。   这带来一点点淡淡的压迫感,但是很快他就移开了。   “当然可以。”兰登环视了一圈,房间里没有凳子。   只有那个躺椅。   刚刚雌虫想象的画面差点把他灼烫到,他连忙移开视线:   “你坐到床边,我给你吹。”   “好。”雌虫同意地很果断。   他坐在床的边缘,靠近床头柜的地方,这挡住了插座。   兰登迟疑了一下,他干脆越过雌虫将插头插好,然后脱掉一次性拖鞋,站到了床上。   “这样方便些。”兰登踩在软床上,半跪下来,正巧可以看到雌虫雪白的后颈。   据说这是储存信息素的地方。   兰登动了动鼻子,他仿佛嗅闻到了一点点柠檬的冷香,这让他忍不住口舌生津,但他很快吞咽了下去。   专心一点。吹头发。   兰登提醒自己,然后轻轻拨弄着雌虫的金发。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发丝柔韧,触感很好。   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沐浴液,有点清冽的松柏冷香开始缓缓地释放。   但那香味中又带着一些雌虫信息素的味道,两者融合,让他闻起来非常甜美诱人。   在一个全新的地方,虽然还是他们两个,但是体验总有些不同。   何况是这么静谧的夜。   兰登抿了抿唇,想要将脑海中的画面甩掉,   兰登的手肘从他的背上刮过,有一点硬质的东西硌到了他,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白衬衫的下面,还穿了什么?   终究是好奇心让他屈服,他抻直了背,透过领口往下,望见了一根黑色的……绑带?   兰登定睛一看,极薄的白色衬衫内部,确实有黑色的分割线若隐若现。   原本他以为是衬衫的设计,但现在看上去,却像是人为捆缚住的。   仿佛是感受到兰登动作的滞涩,霍尔斯转过身。   从兰登的目光下,他移到了自己的胸前。   “您看到了吗?”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洗澡的时候看见酒店贴心提供了一些小道具,我觉得挺有意思,就研究了一下。”   黑色的系带从前胸开始缠绕,一直交扣到背后,绕成一个绳结。   只要他轻轻趴伏,雄虫就可以用最小的力气将他扣住。   他原本觉得用不上,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果然,吸引了雄虫的注意。   霍尔斯松了一下扣子,他站起身,微微俯身,让雄虫能看到胸前的风光。   黑色的绑带交叉,与冷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已经绑好了,质量好像还不错。”   霍尔斯的目光落在了兰登的脚踝上。   他的踝骨透着淡淡的粉,脚的形状漂亮瘦长,就像是一片柳叶,点缀着桃花。   霍尔斯呼吸变得有些重。   但他仍淡然地解释:“您可以踩在我的背上,然后轻轻用力拉。”   霍尔斯将绳子的末端从一直遮掩着的皮带下抽出来,交到兰登手里。   他浅笑道:“我觉得会是您喜欢的漂亮弧度。”   兰登:“啊……”绳结还带着雌虫的体温。   手指忍不住一勾。   雌虫闷哼一声,很明显便可以从敞着的领口内看到,衬衣下的肌肉被墨色的绳子分割成漂亮的弧度,被勒紧的肌肤立刻泛着淡淡的粉,像是富士山巅的雪,映照着樱花的粉。   雌虫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尾上挑,眸光含着水,眼尾也渐渐染上红色,被晕染开,容色摄人心魄。   他的睫毛颤了颤,如同蹁跹飞跃的蝴蝶,最终振翅停在兰登的心尖。   没等兰登开口,霍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说:“抱歉,我易感期到了,所以总是自作主张,做这些对您来说可能有些冒犯的举动。”   他吻了吻兰登的手:“晚安,阁下。”   **   雌虫走得毫不留恋,给兰登留下的却是一房间隐约失控的信息素和床边隐约的热度。   霍尔斯来到客厅。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唇角漾起一个微笑。   他脱下衬衫,解除连接的银扣,将兰登触摸过的绳结握在手中。   霍尔斯想起兰登滑动的喉结。   他对自己也有感觉,不是吗?   但是,他可能有所顾忌。   没关系。   雄虫阁下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他可以帮他。   毕竟……兰登也不是第一次偷偷溜进他精神海了,不是吗?   霍尔斯愉悦地将绳扣打成结,放在自己的枕边。   活跃的精神体渐渐安静下来。   他闭上眼,呼吸平静,一根精神力触手却轻车熟路地溜出门,穿过大厅,越过门缝,顺着床尾的立柱攀登而上。   兰登正在锻炼精神力使自己平静。   他闭着眼,通过冥想,一点一点吸收空气中的元素,将它们凝实,堆积到精神海中去。   精神力触手的尖端一点一点转化着从雌虫精神海中搜刮来的淤泥与阻塞,将它们净化、吞噬,让自身慢慢壮大。   这是一个很好的平静心绪的法子,只要……雌虫的精神力不要勾缠住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霍尔斯的精神力触手攀了上来。   它先是顺着床绕,然后偷偷顺着床尾,越过被子堆成的山丘,像是一个小的项圈,就这样扣在他的腿上。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兰登红着脸将它揪下来,想要把它赶出去。   但精神力触手凉凉的,顺着他的手腕逐渐往上攀登。   它要什么?   精神力触手里没有任何情绪,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雌虫睡着了?   这是他精神海中无意识偷溜出来的精神力么?   兰登试着输入了一些精神力进去,精神力交缠的快感让他不由得头皮发麻,喉间溢出了一道喉音。   辛苦修炼凝实的精神海被搅得一团糟,原本乖乖储存在精神海中的精神力被勾了出来,那些曾经在霍尔斯精神海中被净化的东西也融入了进来,他被弄得有些迷糊,那偷溜进来的精神力触手献祭了自己,完完全全被兰登吞噬掉。   他变得饱涨而满足。   原本以为这是个结束,但很快,新的精神力触手溜了进来。   啪嗒,再次扣在他脚踝上。   兰登没有办法,霍尔斯的精神力比想象中更粘人。   但这或许是因为是雌虫的易感期。   兰登咬了咬唇。   霍尔斯或许……很难受吧?   他只好牵出精神力丝线,顺着精神力触手的方向蔓延。   ……可能他需要被安抚一下。   兰登想。   **   “真高兴梦到您。”   霍尔斯似乎已经等很久了。   他依旧穿着那套有些薄透的衣服,黑色的长裤,被扣好的军靴,慵懒地半靠在床头。   雌虫脱下了衬衣,而兰登也看清了绑带的交缠手法。   雌虫一边靠近他,一边反手将绑带的卡扣除掉。   被束缚的肌肉被释放,那些绳子挂在他的身上,末端轻轻摇晃。   他朝着兰登走近,握着他的指尖有些凉。   “雄主是准备来安抚我吗?您知道的,易感期的雌虫会很难受。幸好有您在。”   而雌虫眼尾漾着红色,轻轻凑近:“您会吻我吗?”   他的眸光如有实质。   霍尔斯轻轻叹息道:“您难道连一个吻都吝惜吗?”   兰登觉得自己掌心都有些出汗。   他下意识地反驳:“怎么会呢?”   “那就请您吻我吧。”   雌虫没有动,他在静静等待。   兰登攥住了那些晃动的绳结。   他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微微俯身,雌虫的唇柔软而滚烫,呼出来的热意像要把他蒸腾殆尽。   雌虫张开了口,他微微探入进去,想要汲取到更多。   兰登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黑色绳带,他微微用力,雌虫便心领神会地将头抬高。   他被抱坐在雌虫的身上,手指扣紧了他的肩膀。   时光漫长而黏腻,房间内渐渐升温,手指接触到的肌肤也是。   兰登迷蒙地睁开眼。   “您不太舒服。”   霍尔斯看起来真诚极了:“让我来帮您……在精神海中,没有关系的。”   “是、是吗?”兰登慢慢松开攥住他手腕的掌心,内心被哄骗地开始动摇。   “当然。”霍尔斯勾起唇,手指下移:“没有虫会知道。” 第47章   他被迷惑得彻底。   雌虫收起了尖牙,温暖的口腔柔软湿热,薄薄的唇似乎很会煽风点火,让他浑身发烫。   他顺着兰登的喉结一路亲吻,像坠入深渊一般,在他牛奶般的肌肤烙上印记。   兰登仰起头,按住了他的后颈。   他原本应当拽住柔软的发丝,阻挡他向下的。   但鬼使神差般地,他想起这是精神海。   他是来安抚雌虫的。   应当……满足他的愿望。   兰登喉结颤了颤,他垂下了眼,这一停顿也让霍尔斯抓住了机会。   舌尖温暖而湿润。   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发现了一眼温泉,泉眼中的水流源源不断,主动挪移在他旁边,迫不及待地将他包裹吞噬掉,让其完完整整地浸入其中。   兰登深吸了一口气,他竭力咬住唇,才让自己没有哼出声。   冷气直达肺部,但这没有给他带来清醒,反倒是其中夹杂的雌虫信息素更让他感到迷乱。   雌虫就像是在和他较劲,他越是想要躲,他便追得越紧。   兰登指尖都因为这灭顶的快_感而隐隐颤动,他只好扣住他的脖颈。   雌虫很白,脖颈修长而脆弱,那里也是腺体所在的部位,触手微凉,揉捏一下还会挥发出甜美的香味。   他睁开眼,想要把霍尔斯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唇瓣艳红,仿若打过雨珠的艳红山茶,在风中颤动。他抬起的眼角带着淡淡的薄红,望着他的眼底漾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兰登晃了一下神,他仿佛能在雌虫琥珀般透明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攥住霍尔斯的头发。   一股电流从脊骨往上不断蔓延,让他浑身酥麻。   雌虫的喉间也溢出一声轻哼。   ……   “抱歉。”   兰登把半跪在地上的雌虫拉起来。   他想要给他接一杯水漱口,或者找张纸巾来让他把东西吐掉,但没等他动作,雌虫的喉咙滑动了一下。   兰登呼吸一滞。   “您的信息素味道很甜。”   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雌虫舔了舔唇。   他的舌尖殷红,上面还坠着一丝可疑的乳白色丝线。   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不由得腰部酸软,连双腿都无力支撑,被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如云朵般柔软的床上。   兰登挡着眼睛。   雌虫带着笑意,声音像羽毛般轻柔:   “以前没有试过,所以我还不太会。”   他的手按住了兰登的腿,力道合适地揉捏。   “如果哪里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多试几次。”   ……   兰登把弄脏的裤子扔进了脏衣篓。   撑着手臂站在镜子前,他摸了摸滚烫的脸。   一切结束后,雌虫收起了尖牙,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唇齿间带着兰麝香味。   他很会,糟糕的是自己。   ……太快了。   他没坚持多久,便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如果现实中也是这样……那真是太丢脸了。   **   到了第二天一早,门外的铃声响个不停。   兰登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出来,他以为是酒店的叫早服务,然而不是。   菲尔德的雌侍们一股脑儿地涌进来。   “兰登阁下,早啊!嗨,霍尔斯!”   他们四处打量:“还是你们这儿宽敞!”   “是啊,昨天真是个糟糕的夜晚。”   为首的利普大大咧咧地抱怨:“我们几个人一间房,根本就没办法住!”   而对比起来,兰登和霍尔斯两人一间房简直就是宽敞到不可思议。   “是吗?”霍尔斯给他们倒上茶水:“昨天开了这么多房间,包下了一整层,你们应当住的很宽敞才是。”   “嗨,别提了。”利普摇摇头。   军队八人间他们也住过,拥挤不是本质原因,能不能和菲尔德睡才是。   他们先是为雄主的归属问题吵了一架,没吵出结果。格斗呢?地方又太小。   昨天晚上菲尔德哪个房间都没去,自己一只虫睡的。   这让大家都提心吊胆,疑心其他虫会偷溜进去占便宜。   于是所有虫轮流在菲尔德的门前站岗,弄得每只虫都没睡好。   每隔十五分钟,菲尔德就会听到外面换班的声音,他们总是窸窸窣窣交流情况。   他捂着脑袋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还会被不相信对方的雌虫放进来掀开被子检查,以证明他们的公正无私。   这让菲尔德苦不堪言。   到了后半夜,他干脆让每个怀疑的虫都进来互相监督,他自己出去站岗算了。   所以等他们出来一同吃早茶的时候,是八个空荡荡的卧室和一个挤满雌虫的房间。   菲尔德想到自己的惨状,黑眼圈挂到了地上。   于是他过来找兰登诉苦,顺便看看自己老朋友过得怎么样。   这一看便把他羡慕坏了。   “你昨天晚上没有被榨干?”   菲尔德动了动鼻子,敏锐地识别空气里的香味。   别说,到了虫星就是不一样,起码嗅觉灵敏了许多。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于是研究得更加起劲。   原本一向对这种事无动于衷的兰登抬了抬眼,罕见地牙尖嘴利,反驳十分迅速:“这句话我应当问你才对?”   菲尔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只捂住脑袋化作一阵叹息。   “哎,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这也不能怪他,只能说格莱斯有计谋。   他每天都把自己压榨个两三遍,等见到其他雌虫的时候,他就有心无力了。   看到格莱斯就腿软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雌虫很凶猛的。”   他偷偷在兰登耳边说:“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兰登头皮一紧。   “应当不会吧?”他觉得,霍尔斯也不像是索求无度的虫。   “呵呵。”菲尔德冷笑,正打算传授一下心得,没想到霍尔斯当场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   菲尔德也接近A级,他自然也能感知到雌虫们的情绪。   他看到客厅的虫身上都同时涌现出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感,而且这种情感越来越浓烈。   此刻大部分虫的情绪都是绿色的,代表着酸涩、羡慕。   他的雌侍们都簇拥着中间的雌虫,听得聚精会神。   “兰登阁下……当然是非常棒。”   他隐约听到了这样的话,然后震惊地看见……霍尔斯的脑海里出现了……各种画面。   最具冲击力的当然是一直以强硬姿态示人的霍尔斯。   他乖乖地跪在兰登脚下。   兰登手上执鞭,细长的羽毛从他的胸口划过,缓慢晃动着往下。   柔软的白色羽毛绒毯,菲尔德眼尖地看见了卧室那同样的陈设。   接着又是图画一转,兰登握着被捆缚好的锁扣,脚尖踏在腰窝,指点着让霍尔斯塌下腰去。   “咳咳!!!”   兰登手忙脚乱地掐断霍尔斯的精神力画面,徒留大为震撼的菲尔德站在原地。   所以……昨晚他们??!   他原本以为干净单纯纤尘不染的兰登??!   但什么时候兰登学会了这样高级的手法?   难道是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大家都进步了么??!   **   兰登手忙脚乱地将端着手里的压缩饼和营养液就塞到了他手里。   雌虫们纷纷挪开目光,霍尔斯也立刻收住了想象。   他双腿交叠,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兰登递过来的营养液。   因为兰登的手还没有放开,所以看上去就像是雄虫舍不得放手,喂他喝的一般。   这又收获了一大堆羡慕的眼神。   然后他们齐刷刷看向菲尔德,目含期待。   菲尔德:“……”   认命地开始跑腿。   **   很快,每只雌虫都享有了同等待遇,而菲尔德自闭地到房间外干掉了一整杯营养液。   雌虫们也心领神会地离开,给他们留出一片二人世界。   “刚刚……是个意外。”霍尔斯不好意思地凑近。   刚刚大家的话题有点跑偏,他们对昨晚的闹剧怨气深重。   霍尔斯听着对面因为谁和菲尔德睡而争论不休,嘴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这就像是炸了马蜂窝。   他们开始在霍尔斯面前暗戳戳炫耀菲尔德的床上功夫,并且夸耀菲尔德知道很多种不同的姿势,非常的舒服。   兰登难道就不会吗?   霍尔斯在旁人挑衅的眼神中,不由得涌现出一种争强好胜的情感。   霍尔斯看见兰登和霍尔斯正在聊着天,反正也不知道,于是开始简要陈述。   他放低了音量,音色又清冷沉郁,说得又绘声绘色,大家听了不由得面红耳赤,连连称道,啧啧声不绝于耳。   霍尔斯:“……”硬着头皮添油加醋。   昨天晚上……兰登要是不走,或许就会是那样?   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再加上一点后置剧情,就不小心引起了他们两个的注意。   霍尔斯换了个姿势。   他有些坐立难安。   牛好像不小心吹大了一点,被正主知道了,总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感。   特别是,讲到精彩处,兰登就在身后出现,还端着两份饭。   霍尔斯仰起头,将营养液一饮而尽。   虽然今天这一管营养液加热后味道怪异……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颇好,喝着也甜滋滋的。   特别是搭配着兰登微红的脸……更是格外美味。   霍尔斯将营养液空管转了个圈,扔到垃圾箱。   害羞都是因为不够适应,或者没有真正试过。   接下来……加大强度适应一下就好了。 第48章   前往雅各布星系的星际飞船已经进入了发射轨道。   兰登看着漆黑的特制玻璃幕墙,舱外是橘红色、深紫色、淡蓝色的恒星,在沉黑的宇宙中闪闪发光。   飞船发射所带来的推背感无比沉重,兰登微微咬紧牙。   凉凉的精神力从他紧紧贴着椅背的后背漫入,他终于获得了片刻的清凉。   “好些了吗?”霍尔斯侧过头,问。   “嗯。”兰登揉了揉眼角,望着窗外。   玻璃的反光栏上映照着菲尔德……和他的雌君。   格莱斯还是来了。   他扔掉了一切,拿到了最后一张登上飞船的船票。   “格莱斯,没想到你这么爱我。”菲尔德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也扣住了格莱斯的手。   但格莱斯在还是有一个好处。   因为他平日积威甚重,雌侍们都不像在菲尔德面前一样嘻嘻哈哈,直接回归到军营等级分明的上下级做派,对他的每一个指令都执行到位。   省却了被分掉一个胳膊一个腿的烦恼,菲尔德放心地将脑袋搁在了格莱斯的颈窝。   然而格莱斯的神情却并不轻松。   他望着漆黑无垠的窗外,抿着唇,感受着雄主对自己的片刻温存。   他垂下眸。   是自己太贪心了。   今天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   **   星际飞船航行十分平稳,直到经过一个小型黑洞边缘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剧烈的颠簸。   “乘客们好,由于黑洞引力较大,所以飞船航线有些微偏移,请大家不要紧张,拉紧安全带,十分钟左右我们会重新回到安全线路。”   乘务员的播报声甜美有力,兰登逐渐放下心来,但却发现霍尔斯表情有些凝重。   “怎么了?”他皱着眉,也顺着霍尔斯的方向看去。   机甲正在倾斜,虽然晃动幅度不是特别大,但是竟然一点一点朝着黑洞偏移,根本不是播报中所宣扬的逐渐远离!   终端已经启用的是飞行模式,此刻也无法与外界进行联系,这意味着,一旦飞船失控,他们就会坠入黑洞,尸骨无存!   霍尔斯握紧了扶手,在心中暗暗计算着星舰与黑洞的距离。   就在星舰大幅度偏移、舱内众虫忍不住惊呼出声的一瞬,机甲迅捷转弯,燃料迅速喷发,不过短短十数秒,就挣脱了黑洞引力的桎梏。   “刚刚怎么回事?”舱内众虫都有些惊魂未定,他们转头向后看,突然发现黑洞外围竟然还有一个更加黝黑的星轨!   无数银白色的碎片绕着星轨漂浮,如果不是刚才当机立断的转向,它们说不准也会成为星轨碎片的一部分,被黑洞神奇的绞杀能力碾碎!   “太可怕了!”大家的心脏咚咚直跳,都为机长的当机立断点赞。   只有格莱斯和兰登感受到了在那一瞬间精神力的爆发,大家都感受到一股凉意,还以为是冷气开得太大,但是究其根本,是因为在那一瞬,霍尔斯就接过了机甲的控制权限。   同时行动的还有格莱斯,但是他的精神力没有霍尔斯强大,在一瞬间便败下阵来。   他也知道了克莱尔的失败并不是偶然。   格莱斯垂下眼,握住了菲尔德的手。   他还有些迷蒙,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咦,这么快就要到了?”   “乘客们大家好,因为刚刚脱离黑洞引力用掉了过多燃料,我们要在克拉彭星球进行燃料补充,星舰会进行一次降落,请大家耐心等待通知,在燃料补充完毕后再次登舰!”   这一通知让大家都赶到十分意外。   一般来说,进行跨星际旅行的航船都会配备大量能量石进行燃料储备,怎么现在克雷德星系都没有出,才来到星系边缘,就燃料耗尽了?   看样子还幸亏有这一出,不然等到了旅程中间,飞船燃料耗尽,岂不是更加可怖?   眼看着飞船即将降落,却又有异变发生。   不知何时,身后一艘银白色机甲紧追而上,原本在预定轨道降落的星舰避让不及,被撞得猛地一晃,舱内的虫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好在机甲皮糙肉厚,特制材料制造的外壳十分坚实……   又是一艘从星舰的侧翼刮过,瞬间星舰便失去了平衡,整个倒悬了过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难道我们遇上了空难?”菲尔德脸色煞白,抖得像是在筛糠。   他紧紧扣住格莱斯温热的手,仿佛这样才能给他力量。   但是星舰警报灯唰地亮起,警报铃声不绝于耳:“星舰损坏严重、星舰损坏严重!即将坠毁!即将坠毁!已打开逃生通道,请大家依次离开舱门,进入维生舱出逃!”   星舰内的众虫都安静了下来。   除了咋咋呼呼的菲尔德,其他雌虫都有条不紊地开始穿戴维生装备,开始准备出逃。   “来不及了!”格莱斯声音冷静,他没有管自己,而是将氧气管和氧气面罩以最为迅捷的速度组装好,佩戴在菲尔德身上。   “等下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格莱斯冷静嘱咐。   “不!”菲尔德吓得心脏都在颤抖,他坚决不能一个人呆在一个维生舱里!   “我要和你一起!”菲尔德紧紧扣住格莱斯的手。   格莱斯笑了笑,应道:“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霍尔斯,对方已经把兰登腰上的绑带系好。   那只雄虫的腰部挂钩被他栓了个死结,锁扣扣在他的身上。   他攥住椅背上的杠杆,扶着兰登站起来。   又有一艘机甲撞了过来。   这一艘机甲失去了控制,仿佛没有指挥员一般,直接如同炮弹一样撞在了机甲正中心。   星舰开始燃烧,后面的浓烟弥漫,很快便模糊了舱内众虫的视线。   一大拨虫都向机舱后面逃去,他们惊呼此起彼伏,然后把其他虫扒拉开,想挤进刚充好气的维生舱内。   “一个一个下。”窗外是猎猎的狂风,霍尔斯单手打开舱门。   他们已经越过了大气层,远远望去,克拉彭星修建的星舰停靠场地就像是一块小饼干。   霍尔斯转头,他鼻尖闻到了一丝不妙的气味。   和之前那次一样,氦气泄漏。   这里很快就会爆炸起火。   星舰尾部已经开始燃烧,就算空间够大,不过两三分钟,爆炸也会蔓延到这里。   他拉出一个维生胶囊,直接充好气,打开,不容分说地将兰登推了进去。   没有虫敢说话。   这种时候星舰都有一名安全员负责断后,如果没有霍尔斯的推力,他们都只能挤在星舰上玩完。   兰登叼着氧气管,睁大眼睛拍打着胶囊的舱门。   说好的一起走呢?   他眼角都忍不住沁出了泪花,他刚刚只能眼睁睁看着霍尔斯把连接他们的锁扣解开,然后固定在舱门内部。   他以为这是什么固定动作,却讶然地看见霍尔斯将维生舱门直接锁上。   霍尔斯弯下腰:“按照我说的,在离地一千米左右的时候按下红色的按钮。”他塞了一个计时器进去,已经调整好时间,铃声一响,距离就差不多了。   霍尔斯将兰登的维生舱推了下去,其他没有抢到第一的虫也早就默默从星舰顶部拉出维生胶囊,用精神力填充满气体,一个一个排好队,等待着出发。   霍尔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一个个推,他一脚一个统统踢了下去,星舰外飘满了白色的蚕茧般的维生舱,很快又绽开一朵朵伞花。   最后一个是格莱斯和菲尔德。   菲尔德正紧紧抱着他,两人缩在一个维生舱内,拥挤而亲密。   “我可以自己来。”格莱斯看了他一眼,偏了偏头:“你速度最好快一点,要爆炸了。”   “我知道。”霍尔斯没有理会他的要求,深深看了格莱斯一眼,将他踹了下去。   他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逆着浓烟,进入了驾驶舱。   **   兰登是第一个被等在下面的救援队解救出来的。   安全气囊很好地帮助他进行了缓冲,除了受到惊吓之外,他没有任何体表伤痕。   很快,维生舱落了一地。   菲尔德被格莱斯抱出来的时候,腿都软掉了。   “还、还好我们都没事!”菲尔德两股战战,整颗心都疯狂跳动,没有停止过。   要不是因为格莱斯在舱内帮他渡气,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兰登手指冰凉,他脸色一直不太好。   他抬头望着天空,等新的维生舱落在下来。   “阁下,我们必须尽快转移了!”地勤虫疏散掉了停泊的所有星舰和机甲,想要等待克格勃宇宙航舰的降落。   但是天空轰然一声,像是绽开了烟花。   “霍尔斯!!!”兰登挣脱了地勤虫的禁锢,要推开大厅的玻璃门,冲出去,但是却被一左一右重新拉住。   天空弥漫着黑烟,黑沉的烟雾似乎要把这一片天全部遮掩住。   “霍尔斯!霍尔斯呢?”兰登冲了出去,到处都是捂着口鼻的雌虫。   维生舱陆陆续续飘落下来,机甲的碎片还带着火花,降落的地方都是焦土溅出的大坑。   兰登茫然四顾,每一只虫看上去都像是霍尔斯,但是都不是。   他顾不上自己的安危,继续往爆炸最中心的地方冲,却被侧边一个温暖的手拉住。   他想要甩开,却看见一张被黑色烟雾冲地灰头土脸的英俊面庞。   “我在这里。”霍尔斯把兰登抱住,他的手臂就像是钳子一般,紧紧将兰登禁锢在他的怀里。   兰登抱着他,他的身上有硫磺和硝石的气味,算不上好闻,却让他狂跳的心脏得以安静下来。   兰登狠狠锤了霍尔斯一圈,喊出来的嗓音还带着些哭腔:“你不是说好了一起走的吗?为什么要把我抛下?”   “对不起。”霍尔斯的眸子染上暗红,他很抱歉。   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唯一想到的方案就是让兰登先走,远离爆炸起火和氦气泄漏点。   如果不是有把握,他不会留到最后。   所幸,他拿到了那枚至关重要的物品。   黄色的晶体碎片嵌入在他的手中,他抬起眼,和一脸冷肃的格莱斯对视,然后勾起了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格莱斯攥紧了拳,最终泄气似的又松开。   他失败了。 第49章   格莱斯收回了目光。   他的计划原本是万无一失。   在菲尔德决心离开的时候,他就让下属拿到了星舰舰长和乘务的名单。   运气还算不错,副舰长是他的虫,曾经受过他的恩惠。   对方从库洛尔军团退役之后,他便安排他进入了星际航站工作。   他说希望能让他的雄主能够更加信任依赖他,在航行过程中可能会接管星舰的控制权,对方直接一口应下。   格莱斯原本的计划是黑洞旁操纵机甲偏移,然后在危险时刻由经验丰富的他接管控制权,挽救整艘星舰的虫于黑洞吞噬的狂澜之中,没想到的是,接管权限被霍尔斯先行一步抢夺。   机甲还没有完全的偏移失控就回到了正轨,整个过程中菲尔德甚至在熟睡,半点情绪波澜都没有掀起。   格莱斯没有机会劝告他星际航程的危险性。   再说,干巴巴的劝说根本没有说服力。   他只能启动第二个方案。   他安排虫减少了克格勃星际舰船燃料舱能量石的放置。   他提出克雷德星球能量石紧缺,只需要去中转航站进行补充即可,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克拉彭星球提前安排军力接应。   而第二步就是进行星舰驾驶员的调度,主舰长换上一个新手,遇到特殊情况根本无法及时反应,进行星级跃迁。   副舰长又是格莱斯的心腹,他只会听格莱斯的指令。   最后,他指挥了一批机甲起飞,从身后追尾,撞击星舰。   要知道,星舰是一个庞然大物,它的材料十分稳定,如果不是机甲有意撞击,仅仅是航线相互重叠,根本不会发生如此严重的碰撞。   这一定会使得星舰发生爆炸。   这样在生死危急时刻,他会紧紧护住菲尔德,让他看看其他雌侍的无能和慌张。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菲尔德不仅会对星际跃迁产生心理阴影,还会对其他雌虫有意见,对他的爱意也会更加浓厚。   这样一箭三雕的计划,几乎是万无一失,但是霍尔斯太敏锐了。   格莱斯一上星舰就觉得很是烦躁。   在他引导菲尔德星际跃迁可能有危险的时候,霍尔斯云淡风轻地给他的雄主同步进行科普安抚,让菲尔德在后面也听得连连点头,嘲笑他大惊小怪。   黑洞也是,还没有让众虫感受到可怖的引力拉扯,霍尔斯就将其导向了正轨。   最后他的安排原本是霍尔斯和兰登先走,他善后,没想到却因为菲尔德的过度紧张和霍尔斯的强势,直接决定了他们的逃生顺序。   在那样紧张的情况下,他非要违背雄主意愿留到最后再走,反而是说不过去了。   所幸他还有后手。   格莱斯眯了眯眼,看着被爆炸余波笼罩而显得非常灰暗的天空。   星舰已经爆炸了,所有的证据已经灰飞烟灭。   他不信霍尔斯真的能完全扳倒他。   **   霍尔斯站在原地,他摸了摸兰登的头发,展示自己并没有事。。   克拉彭星球的负责虫也到了。   他对这次意外感到痛心疾首。   “长官,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想出了这样歹毒的主意!要不是您当机立断接管了星舰的权限,恐怕现在情况还会更糟糕!”   格莱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霍尔斯接管的。”   负责虫一愣,赶紧转过身,将霍尔斯狠狠恭维了一番。   霍尔斯不置可否。   格莱斯转过身,垂下眼睑,握住菲尔德的手,眸光里满是担心。   “我让他们安排一下,晚些时候再安排星舰出发?”   “不、不了。”   菲尔德吓得一颤:“这星际旅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暂时不走了吧?”   他连航站楼都不想再呆下去,只希望快点离开这个可怖的地方。   菲尔德额角满是冷汗,也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有你在,格莱斯。”   他像是一条可怜巴巴的缺水的鱼,恨不得将鱼尾巴紧紧缠住他的雌君格莱斯,才能得到片刻的平静。   “是啊是啊,两位雄虫阁下想必也吓坏了,克拉彭的风景非常好,就留在我们星球旅游一下吧。”负责虫擦了擦汗,忙补充道。   “也可以。”   兰登握住霍尔斯的手还在颤抖,但是感受到对方传来的热量和坚定,他渐渐也稳住了身形:“我们是需要休整一下。”   菲尔德连连点头。   格莱斯看他们都同意了,负责虫也弓着身体在等他吩咐,沉吟一下,便有条不紊地将计划布置下去:   “将遭遇这次空难的所有虫都转移到拉尔夫大酒店去,晚上准备一个酒会,新鲜的蔬果和异兽肉不要吝惜,最好的通通送过来,让大家压压惊。另外联系星舰的母公司进行保险理赔,走加急通道。”   “好的长官。”克拉彭的负责虫唯唯诺诺地点头道。   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旅游星球,能源十分匮乏,从来没有接待过来自主星系的高级长官,自然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负责虫叹了一口气。   怎么空难就恰巧出现在他们这个小地方了呢?   原本他们生活得自由自在,也不靠中央星系的拨款过活,现在竟然直接见到了中央星系的行政长官,他完全失去了分寸。   他看着自己稀薄的防守兵力,不由得暗暗叫苦。   说不准再过两三天,格莱斯长官所属的库洛尔军团就会大举到来,径直接管他的星球权限,到时候他就成了对方砧板上的肉,还不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现在还是好好伺候着,说不定到时候才有个好结果。   格莱斯将所有事情安排完,顿了顿,他朝着霍尔斯走来。   相比上一次,这一次他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温和有礼了。   “不好意思,这次航行让你们也受到惊吓了。”   正好酒店的引导虫也开着接驳车过来了,格莱斯将他们送上第一节车厢。   他示意护卫的一队军雌跟上,然后嘱咐道:“我们也先去休息,大家都休整一下,再商量之后的行程。”   “可以。”兰登点了点头。   他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了。   确实,今天不太适合动身,大家都心有余悸,休整一下是最好的。   而霍尔斯将手中的晶石也藏得很好。   虽然他和格莱斯的对视隐隐有着火花,但谁都没有把事情点透。   霍尔斯挪开了视线,眉目低垂。   看到霍尔斯如此上道,格莱斯也松了一口气,转身牵着菲尔德上了第二节车厢。   他在害怕什么?   不过是一只没有任何背景的雌虫罢了,难不成他还能派兵把整个星球围了?   格莱斯垂下眼帘,双腿交叠,望向窗外。   他并不认为霍尔斯有那么大能量。   就算是猜出了一两分,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看见霍尔斯和兰登乖乖携手走进了酒店,格莱斯的心安下了一半。   **   关掉房门,兰登将精神力把门缝封死。   “格莱斯有些不对劲。”   兰登皱起眉,他正要说自己的发现,却看见霍尔斯张开手心。   一块犹带着体温的黄色晶石在他的掌心出现。   “这是什么?”兰登有些好奇。   “黄晶石。”霍尔斯将手心坑坑洼洼的黄色晶石转了一个圈。   里面的精神力被封死,缓缓流动着。   星舰并不是撞毁。   常开星舰的虫知道,舰载工具的燃料舱一般在飞船底部,从驾驶舱可以进入检查燃料情况。   机甲的撞击大部分集中在两翼,那为什么燃料舱会出现问题?   肯定是有虫为了销毁证据,想要将星舰的坠毁伪装成机甲的撞击,这意味着克格勃星际航船一定不能正常降落,最好是爆炸,让一切证据变成碎片。   霍尔斯几乎是在爆炸响起的一瞬间就反应到了不对。   为了安全,能量石储存会分为十二个小舱,如果及时隔断,是完全来得及保护住星舰的。   但是连舰长都慌慌张张冲了出来,根本没有挽救星舰的意思。   他听到了晶石碎裂的咔擦声。   原本驾驶机甲时,他就负责燃料舱的维护,这种碎裂声他完全没有听到过。   就像是……一个引线。   那么这个引子在谁的手里?   整个舰艇的虫都慌张不已,就连他也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整个舱内只有格莱斯还有闲心安抚住腿软的菲尔德。   舰长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对待他的态度也格外耐人寻味。   如果不是菲尔德的催促,格莱斯是会留到最后一个的。   他催促自己是为了什么?   霍尔斯径自返回机舱,打开燃料舱盖,果然,在每一个燃料舱的连接处他都看到了细小的黄色晶体碎片。   有虫在机甲的燃料舱中添加了黄晶石。   这种晶石性状特殊,可以用来储藏精神力,而一旦储存其中的精神力冲破桎梏,就能引发爆炸。   周围满是能量石的燃料舱怎么可能经得起这样的冲击?   能量石受到震荡之后,会产生连锁反应,爆炸会由小及大,直到将所有能量石引爆为止。   霍尔斯挪开了视线,攥紧了手心。   最后一片碎片中储藏的精神力在晃动。   对方才刚刚从星舰离开,下坠的速度太快,很快便会与自己残留的精神力断开连接。   而霍尔斯径直掐断了这一抹联系,如在火中取粟般,在最后的关头拿到了这一枚晶石。   **   “里面是格莱斯的精神力。”   霍尔斯把原理简单告诉兰登,兰登睁大了眼:“他疯了吗?做这种事?”   “确实疯的不轻。”   霍尔斯神色复杂。   爱情使虫盲目。   “他越界了。”   格莱斯应该没有打算要他们的命。   一切应急预案都完美实现,除去报废了一艘天价星舰之外,无虫伤亡。   受心理伤害最重的应当就是两只雄虫了。   他们没有驾驶机甲的经历,刚上星舰时的陌生和新奇也都做不得假。   “格莱斯应当是想给菲尔德阁下虫为制造一个可怖的心理创伤,让他对搭乘舰载机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这样就不敢再进行远程航行,他也能借此机会将他捆缚在自己身边。”   霍尔斯神色凝重:“但是限制雄虫阁下的出行是不被允许的,他这种擦边的行为可以说是剑走偏锋,但是后遗症也巨大。”   “如果……事情败露了……”   “菲尔德会恨死他。”兰登恨恨地说。   谁愿意跟一个把自己和他人生命开玩笑的疯子在一起呢?   知道的说是爱,但终究有一天,这可怖的占有欲会将两人一起毁灭掉。   霍尔斯沉默了。   他将自己颤抖的手隐藏在衣袖之下。   他在想清楚格莱斯的计划之后,在一瞬间竟然有种微妙的共情。   他只是想要挽留他的雄主而已。   但是用了不恰当的手段。   霍尔斯看向兰登,他也是这次计划的受害者。   原本情绪冷静的他难得地有些外放,显得更加生动鲜活。   兰登愤愤地望着窗外:“他敢这样做应当是有绝对的依仗吧。”   “当然。”透过雾气蒙蒙的窗,他们很轻易就能看到,酒店的安保进行了加强。   雌虫士兵包围了这座酒店。   “他知道你拿到了他的犯罪证据吗?那你会不会很危险?”兰登睁大眼,他看向那枚晶石。   经过挤压和燃烧爆炸,这枚晶石的表面发生了曲率的改变,甚至上方还潜入了一些碎裂的能源石。   经过专业检测,这就是格莱斯的罪状。   虫为制造空难,而且目的是为了禁锢住雄虫阁下——这在任何一个星系都可以说是巨大的丑闻,就算他是行政长官也不可能被免除罪责。   如果解决不了证据,那就只能解决掌握证据的虫了。   兰登看着那些荷枪实弹的军雌,心脏不由得紧缩。   “暂时还不会。”   霍尔斯安抚性地揉了揉兰登的指尖。   “我们都没有戳破对方,现在不过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在没有胜券在握之前,他不会声张。”   但这座酒店就是他们的囚笼。   当然,在抹去一切证据之前,他们是不会允许踏出酒店的。   就算他们想要离开,也会被各种理由拦下。   “疯子、疯子!”   兰登简直被气得冒烟,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让他痛苦到抓心挠肝。   “别担心。”霍尔斯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怀中。   兰登气得还在发抖,在他怀中轻轻颤动。   霍尔斯嗓音沉凉,带着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我们没有受伤就好。我的精神力比他强,在雌虫之中,精神力的等级障碍如同天堑,很难跨越。”   “更何况,”   霍尔斯轻笑一声:“我的精神力已经链接了星际航站的十余艘战斗机甲。”   “你什么时候做到的?”兰登睁大眼。   “在落地的那一瞬间。”   他从维生舱叼着氧气管降落的时候,就一直在思量对抗方法。   格莱斯一定早有布局。   说不定降落的地点也会有他的私兵提前登陆。   他的想法完全没错。   他能够感知到,这座贫瘠的星球上,至少有五艘S级机甲,二十余艘普通战斗机,这已经是一个小型的精锐战斗编队了。   而部分战机已经损坏无法进行精神链接,想必就是之前进行突然袭击的机甲编队。   但事发突然,格莱斯没有办法安排地太过周全,这星球也不过只有他一虫是S级,其他都是等级比他低的A级军雌罢了。   毕竟,要在短短一天内调集军力,还必须是完全信得过的亲信来截杀雄虫,这可是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愿意跟着他一同冒险的虫必须要有巨大的利益来打动。   他并不是库洛尔军团的绝对首脑,他的行动肯定还要军方的支持。   那就是克莱尔了。   能说动克莱尔,想必他也费了一些力气。   霍尔斯眸光凛冽,他脑海飞速转动,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他打开终端,调出了几封邮件,然后迅速编辑发送。   兰登贴在他的怀里,鼻尖全是没有来得及清洗的火药味道。   他推了推霍尔斯:“算了,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摸了摸霍尔斯被熏黑的脸,用指尖擦掉上面蒙着的一层灰,庆幸地叹了一口气:“好在我们都还活着。”   “嗯。”   他把兰登抱坐在沙发上,轻吻他的发顶。   因为离开得早的缘故,他没有被烟灰侵染,皮肤还是向白纸一般干净,因为刚刚哭过,眼皮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粉。   他的眼泪是因为担心自己而流的。   霍尔斯轻轻凑近,一个轻盈的吻落在他的眉眼之间。   “对不起。下次我会更小心。”   不会让你再担心了。   兰登鼻子不由得有些酸。   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嗯了一声。   浓浓的情绪堵在嗓子眼里,无法抒发。   于是他只好不管不顾地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他。   雌虫的唇瓣很软,还带着一些尘灰的颗粒感,原本有些洁癖的他应该嫌弃,但此刻却一点都不想理会,而是要狠狠地碾压下去,让那淡得有些薄情的唇染上鲜艳的红,似乎才能让他对霍尔斯的存在有一种实感。   显然,霍尔斯有些惊讶,他猝不及防得被压在沙发里,喉间溢出一丝沙哑的喉音。   “嗯、雄主……兰登、呜……”   他想要提示他不要这样,他有些脏,先得去洗个澡,但是兰登却丝毫不给他停下的机会。   灵巧的舌尖顺着他的唇缝舔舐,然后狠狠地撬开,吞噬掉他所有的音节。   霍尔斯被吻地有些懵,他看起来完全失却了那些运筹帷幄的本领,喉结本能地上下滑动,吞咽着原本渴望不已求而不得的信息素。   许久。   兰登停了下来,他喘息着,看着霍尔斯被自己啃咬得红艳艳的唇。   “好了。”他从霍尔斯的身上离开。   不得不说,吊桥效应的威力确实很强大。   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一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霍尔斯。   他要霍尔斯。 第50章   兰登摸了摸霍尔斯的脸颊。   他不能想象,如果真的失去他,那将会是多么可怖的体验。   但今天,他感受了一次又一次。   在死亡的边缘,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不乐意。   不乐意失去他。   也无法想象,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满身尘灰的霍尔斯,而是天上炸开的烟花,是落在地上难以找寻的一捧烟土,那他应该如何自处。   哭也会哭不出声音的吧。   他独自坐在大厅的时候,浑身冰凉,胃仿佛也在痉挛,想吐却吐不出来。   冲出大厅的时候,他的双腿都在发软。   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巨大的空虚和恐惧。   但此刻,能触到他脸上的灰,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他自己也仿佛感受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怎么又哭了。”   霍尔斯手足无措地拭去兰登脸上的泪。   他觉得手指仿佛被灼烫到。   他从来没有见过兰登哭,他仿佛一直是冷静的、狡黠的,带着一丝天真烂漫,愿意做什么随手就做了,一点都不把得失后果放在心上。   但短短一天,他就为自己红了两次眼睛。   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然后放上一块巨石狠狠压紧,霍尔斯觉得周遭所有的氧气都被吸走,他像是站在一片真空之中。   他试着呼吸,然后打破这片沉寂。   霍尔斯扬起一个微笑。   他动了动鼻子,像是一个小兽似的闻了闻自己,然后故作嫌弃地说:“我们去洗个澡吧。”   把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烦恼通通冲刷掉。   然后他们就像是迎接新生一样迎接之后的每一天。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别害怕。”霍尔斯抱着兰登,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的雄主。   “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我们再也不分开。”   “好。”兰登的眼泪落下来,他吸了吸鼻子,把自己曾经的那些困扰、所有的担忧通通抛之脑后。   可以说,他是体验过两次死亡的滋味了。   有什么比劫后余生更值得庆祝的呢?   霍尔斯将兰登抱到浴室里,灯光照在喷洒出来的水雾上,就像是一片耀眼的霓虹。。   花洒调节的水温正合适,温热的水流打湿了霍尔斯的脊背,也淋湿了他的发尾。   脏污的印记被温热的水流一点一点带走,兰登站在霍尔斯的面前,用手指将他脸上的痕迹一抹一抹擦净。   他们站在水流的瀑布中,衣服被打得半湿、然后全部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霍尔斯一直望着他,随他动作,就像是一只乖得不像话的红色瞳孔的布偶猫。   但眼睛和睫毛都又灵动又漂亮。   兰登赤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攥着他的领结将他拉下来,抵在冰冷的浴室壁龛旁,轻轻柔柔地吻他。   这一次他吻地很珍惜,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霍尔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原本以为兰登会避出去,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但是他没有。   他又以为兰登会帮他洗干净脸,然后留他一只虫在这里回味,但他也没有。   霍尔斯觉得自己仿佛踩在棉花上,温热的水流从他身上流淌而过,他却什么都感知不到,只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单手按在他因为紧张而血脉偾张、像石头一样的手臂上,原本柔软的手掌此刻却像是有千钧之力,让霍尔斯完全无法动弹。   兰登扣住霍尔斯的手,将他们禁锢在他身后。   他咬住了唇,看着兰登的唇瓣慢慢往下,他难耐地仰起了头。   喉结被啄吻。   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下来,打在兰登的脸侧。   他吻了很久,一直到二人呼吸彻底乱掉。   房间在升温,兰登的额角也不知是被溅上去的水珠还是蒸腾出的汗珠,染成了晶莹的一片。   他稍稍后退,捋了捋黑色的短发,露出高挺的额头。   带着少年气的英挺眉眼完全展露了出来。   兰登的眼尾还带着一点薄薄的红,像是被热气蒸的,又像是刚刚哭过,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他主动了这么久,该自己了。   霍尔斯低下头,捉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唇边。   被温水淋了这样久,他们都湿透了。   霍尔斯站直身体,他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训练过的漂亮轮廓和线条。   兰登慢慢后退了几步,背靠在墙壁上。   这里雾气没有那么重,正好透透气。   他的背抵着冰凉的石板,斜斜地倚靠着墙壁,一只手被霍尔斯抬起,他弯下腰,轻轻地吻着:   先是修长漂亮的指尖,然后是瓷白如皓月般的手腕,再是肌肤细腻的手腕内侧……   细细麻麻的痒意从脊柱升起,兰登也不想再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他径直扣住了霍尔斯的下颌。   霍尔斯抬起眼,红色的眸子水汽氤氲,满是邀请的意味。   兰登闭了闭眼,然后狠狠地亲了上去。   霍尔斯的背撞在沉凉的壁龛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好在旁边就是石英岩打造的浴缸,他反手便将浴缸的水打开,淅淅沥沥的水声之中,是黏黏糊糊的缠吻声。   很快,水便满了。   不知道是谁先意动着将对方压入到温凉的浴池之中,湿透的衣服扔了一地……   **   窗外的明月依旧高悬,而水珠溅落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霍尔斯扣住了兰登的手指。   月光洒在水珠上,映照出两个紧紧相贴的人影。   水波在晃动,滚热炙烫的气息交互传递,偶尔间杂着沙哑的喉音。   水池已经变成了纯纯的月季花香味,仿佛被铺撒上了一层月季花瓣,还滴了数滴精油,才让着香味持续性地挥发。   就算从十米外经过,嗅觉不敏感的虫绝对也能隐隐闻到从中透出来的蜂蜜柠檬的香甜。   兰登慵懒地躺在异乡酒店的浴池里,望着月光。   他懒懒的将胳膊搭在浴缸的两侧,连脚趾尖都不想再动一下。   但身前又覆落一片灰沉的影子,霍尔斯站了起来。   他的暗红色的眸子像是暗夜中被月光洗过,亮得有些过分。   低下头的雌虫像是一头永远不知道餍足的狼犬。   他轻轻地、爱怜地舔着他的唇,将唇缝舔开,用舌尖去撬动他整齐如编贝般的牙齿。   将兰登肺部所有的氧气掠夺殆尽之后,感受到他微微侧头,胸前缓缓推拒的力道,霍尔斯才舍得放过他饱满的唇珠,顺着鼻梁往上,亲吻他的眼睫。   兰登的睫毛慵懒的覆落。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开口的嗓音沙哑:“还不够吗?”   他生龙活虎地仿佛刚刚呜咽着求饶的那只雌虫并不是他一般。   “吻您怎么会够呢?”霍尔斯轻笑一声。   月光下的兰登好看到过分。   他就像是奶油堆成的人儿,在红霞漫天时,被映照成火烧云的红色,眸子清亮亮的,薄薄的眼尾染上淡红,睫毛刷在他胸前,就像是两把小小的扇子。   特别是当这样漂亮到仿佛神祇的人主动吻他的时候,他浑身都在战栗。   霍尔斯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他是兰登。   他是将他从垃圾堆里翻出去、捡回去的人。   他不想要兰登在他身上多费一点儿心力,但他不仅费了,还费了大力气。   “雄主辛苦了。”他轻轻擦过兰登薄薄的眼尾,那里又淌过一滴泪,但是他转头的时候看见了,他仰着头,神色是迷蒙的,但也是愉悦的。   霍尔斯又忍不住亲了亲兰登的眼尾。   他的眸色又变得暗沉。   兰登那样的模样格外好看,他会一边享受,一边用手来蒙他的眼,仿佛有些害羞似的。   他最喜欢他的雄主,每天喜欢一万遍……还不够。   **   水已经凉透了。   为了避免感冒,霍尔斯将湿哒哒的兰登用浴巾裹起来,包着放到了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去。   兰登:“……”   他不由得有些脸红,嘟囔道:“我就是想睡一会……”绝不是腿软啊喂!!!   “我知道。”霍尔斯轻轻笑了一声,嗓音较平常更加沙哑性感。   ……可能是刚刚用嗓有些过度的缘故。   霍尔斯清了清嗓子,补充:“在床上睡会更舒服些。”   兰登坐起来,擦了擦依旧湿软的发丝,却不由得叫住转身的霍尔斯——   他眼睛瞪得溜圆,声音中的惊喜却变了调:“你的背、哦不、你的翅膀——”   原本丑陋狰狞的背部伤疤早已愈合了大半,但是令兰登惊讶的却是霍尔斯的半边残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原本瘦弱单薄的翅膀仿佛变得宽厚了一些,旁边甚至长出了一片新的翅芽!   霍尔斯侧过身,他的翅膀上还沾着水珠,此刻随着他的动作,水珠抖落,翅膀轻轻展开,就像是覆盖上了一层羽翼轻纱。   其实霍尔斯在一小时之前就隐隐感觉到,他的翅囊在颤动,仿佛有什么正在发芽。   但是让他头皮发麻的灭顶快-感将脊背的麻痒和不适掩盖了大半,加上他一刻也舍不得分神,便强行压制了下来。   现在却抢先被兰登发现了。   兰登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他迅速上前,轻轻用浴巾擦拭干净上面沾染地水珠,将这薄如蝉翼的轻纱般的翅膀托在手中打量。   他一边摸,霍尔斯一边颤。   “雄主,这是新长出来的翅膀。”霍尔斯竭力抑制住自己喉间的颤音:“随着您的帮助,它们会日臻完善,直到完美如初。”   “怎么帮?”兰登的指尖从翅膀的尾端滑落,按在他的腰窝处。   手指被牵引。   兰登的耳朵升起一抹红温。   “像刚刚一样。”霍尔斯目光垂落,旋即露出一抹惊喜的微笑。   他们一同陷落到软软的床垫之中。   兰登摸了摸霍尔斯的翅芽,轻轻在他后颈的软肉上咬了一口。   看来今天要努力一整晚了。 第51章   兰登从软乎乎的床铺上面醒来,窗外已经微微亮,床单皱皱巴巴,乱成一团,很明显便可以看出昨晚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身边已经没有雌虫的身影了,他赤脚踩在地毯上,循着霍尔斯的脚印往外走。   “雄主。”霍尔斯正在煎异兽肉。   他衬衣的领口微微敞着,胸前坠着几点红痕,还隐约可见浅浅的牙印。   兰登摸了摸自己尖尖的虎牙,不好意思地挪开眼。   霍尔斯太白了,浑身都白得发光,像是一片雪,他爱不释手地揉捏,非要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不可。   爱一个人就会有隐约的破坏欲和占有欲,霍尔斯还有些疑惑,以为他不知道找哪里标记。   偏偏他就是不想要单独地去啜咬他的后颈,注入信息素,而是更喜欢看见他带着些迷茫疑惑的样子。   兰登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个这样的标记,但从露出来的这一部分,就知道他昨晚闹得有多疯。   ……   霍尔斯正穿着一个厨房的围裙外套,在给他煎制牛排。   “这是昨天晚会的材料,我让他们挑了些好的送上来。”   霍尔斯将袖口折了三折,挽起来到手肘处,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翻动锅具的动作而绵延起伏。   牛排在油脂的作用下微微焦黄,牛油渗透出来,搭配着罗勒叶的香味,让兰登的胃不由得蠕动了一下,对食物的渴望也由内而外地生发出来。   兰登撑着手臂看霍尔斯煎肉,不由得视线就被他吸引过去。   连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觉得赏心悦目。   一旦人开窍了,就会想很多有的没的。   兰登看着穿着干净利落的霍尔斯,不由得想象,要是他只穿着一条围裙,带着猫耳的头套,会是怎样可口……   兰登把自己旖旎的想象通通从脑海中赶走。   他只能庆幸,霍尔斯没法读到他的想法,否则……   霍尔斯很快就剪好了牛排和鸡蛋,他解开围裙扣的时候,微妙地从兰登的眸中读到了一丝遗憾。   他看了看那格纹围裙:棕色为底色,配搭黑白棕三色相间的条纹,实在是太普通不过了。   但兰登喜欢?   他很快想起了曾经聊起过的一些关于雄虫的特殊癖好。   所以兰登或许看腻了他现在的穿搭,喜欢来点新鲜感?   霍尔斯若有所思。   但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于是只是将围裙取下,挂到了一边。   今天早上他又收到了最新的邮件回复:   他的下属和伙伴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克拉彭星系了,相信不用多久就能见面。   而科林也与他联系上,此刻他正在赫法拉联邦,不日就会赶到雅各布星球与他汇合。   顺利的进展让他心情非常放松,更难得的事,昨天他被喂得饱饱的,今天自然要投喂他的雄主,才不枉费他昨天的一番辛苦。   霍尔斯给兰登煎好的牛排两种选择:“番茄还是黑胡椒?”   他很了解兰登的喜好,之前兰登做过一次给他吃,他就默默记住了。   不得不说,这一点比隔壁常常来蹭饭却没有半点长进的厨艺小白菲尔德要厉害许多。   兰登看了看挤出来的番茄酱,不由得想起上次,他和霍尔斯一同合伙糊弄其他虫的时候。   他不小心把番茄酱挤到了霍尔斯的身上……   显然,霍尔斯有着同样的想法。   兰登看见他的精神海颤了颤,脑内出现了一副画面。   兰登将没有吃完的番茄酱抹到了霍尔斯的唇上。   手指带着残余的红,顺着他的唇瓣往下,划过喉结,一点一点将手指滑到了领口内部。   他捏住了一点什么,然后轻轻地揉搓。   ……   兰登的脸红了。   他动了动喉结,有些意动,但偏偏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连忙将切好的一块牛排放入到唇齿之中,然后不小心烫到了舌尖,轻轻嘶了一声。   霍尔斯优雅地切割着他餐盘中的牛小排,并且叉了一块,在唇边吹凉,才递到了兰登的唇边。   兰登被投喂了一块接着一块,不一会儿就吃了个半饱,之前偷看精神海的尴尬也才缓缓消散。   但是在他放下刀叉,迎着霍尔斯视线抬头的一瞬,却仿佛被看破了所有心思。   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那一碟番茄酱上。   “雄主,您看到了。”霍尔斯笃定地与兰登对视。   果然,兰登眸光颤颤,心虚地躲开了他的眼神。   霍尔斯将指尖没入到哪一碟番茄酱中,轻轻搅动。   很快,他的手指就染上了番茄汁液的红。   霍尔斯缓缓靠近,他压低了声音请求:“……我真的很想试一试。”   这嗓音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尾音微微往上勾,让兰登心神失守。   “上次不是试过了么。”兰登抿了抿唇。   他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明晃晃地,晃人的眼。   内心在无比地挣扎,欲望却在抬头。   这样不好。   太频繁了。   还是白天。   兰登语气不太坚定地拒绝。   霍尔斯有些遗憾地收回请求,目光却落在兰登的锁骨上。   他的锁骨直而白,肌肤显得瓷白透亮,细腻至极。   霍尔斯觉得那里很适合被填满酱汁,然后他俯身下去,轻轻舔舐。   味道一定会很甜、很香吧。   “……让我尝尝您的味道也可以。”霍尔斯靠近,乞求。   但指腹已经按在了兰登丝质睡衣的锁骨上。   他用手指点了一点番茄酱,放在唇中。   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如果混合着兰登身上的月季香味会是怎样的呢?   一定会更美味吧。   兰登没有说话,霍尔斯觉得那就是默认。   霍尔斯俯身。   兰登仰起头,眼睛被窗外的白光晃地微微闭上。   那就……尝一尝?   **   荒唐的日子过起来总是格外快。   兰登已经两天没出房门了,菲尔德试着去敲门,却总是无人应答。   好不容易兰登出来一次,但衣服看上去就是胡乱套上的,脖颈也泛着让人看了口干舌燥的潮红色,简直比他之前还要荒唐。   菲尔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哎……”   菲尔德把煎好的异兽肉艰难地吞咽下去。   “诶,格莱斯,我们就一直住在克拉彭星球吗?”   吃了几口之后,他就放下了刀叉。   在这里住久了也很无趣,特别是当他的雌君忙于政务,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他的雌侍似乎也被吓到了,或者是当时生死关头没有顾及到他比较尴尬,在他和格莱斯相处的时候,一直没有虫来打扰。   走出门,都是对他毕恭毕敬的礼貌雌虫,他想要开个玩笑或者搭个话,都很少有虫会礼貌捧场,他实在是很无聊。   从一开始的担心害怕到现在的无趣,菲尔德的情绪变化总是很快,他甚至心大地认为:“那也不过是一次偶然事件,总不可能我们永远这么倒霉?”   曾经他也去其他星球旅行过。   旅途也比较安全。   “专门找飞行技术比较好的雌虫来驾驶就好了,比如你,格莱斯,你驾驶机甲肯定没问题。”   菲尔德调出终端,开始考察附近的旅游胜地,并兴致勃勃地开始进行规划:   “这块地方利普肯定喜欢,他是蜂族的,蜂族不是很喜欢采蜜吗?这个星球全部是花海,感觉很棒诶!”   “要不还是去林内星球吧,那边很多火山坑,适合泡天然温泉……正好,格莱斯你休个假,我们一起放松一下!”   格莱斯总觉得霍尔斯发现了什么,他忧心忡忡,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正因如此,他也根本没有任何心思享受菲尔德给他安排的美食和美酒,更别提回应菲尔德的旅游计划了。   菲尔德讨了个没趣,也不好继续与格莱斯分享。   他们之间的氛围古怪,越来越不像在恋爱。   直到事发第三天,库洛尔的军队来了。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兰登和霍尔斯也现身酒店大厅。   格莱斯已经定下神,他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举杯笑道:“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住一段时间,等事故调查清楚,星际航线的问题排查完毕之后,你们想去哪里,我再给你们安排。”   格莱斯叹了口气:“我看大部分可能是星盗做的,之前不就有过类似事例吗?军雌退役之后无处可去,径直转换方向成了星盗……维护星际治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近我也颇为头疼。”   “星盗?”霍尔斯皱了皱眉:“据我所知,克里曼帝国的管辖范围内,已经数十年没有出现过星盗了。”   “看来你的消息还有些落后。”格莱斯轻笑道:“是帝国的第二军团的叛军弄出来的麻烦。他们不服从菲利希斯殿下的指示,反而执意去为一个失踪的废虫平反、洗刷冤屈……现在星际谁不知道是七殿下杀死了三皇子殿下然后畏罪潜逃?连虫都碎成渣了还要找。”   格莱斯摇了摇头:“一群蠢货,把自己弄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您是大皇子殿下的忠实支持者咯?”   霍尔斯对着格莱斯笑道。   格莱斯确实比较倾向大皇子一脉。   军团之间的内斗厮杀原本就非常凶险,在很多雌虫看来,选择一个值得追随的老大是十分重要的。   原本锡尔特军团的首脑一死一伤,而一大批精英雌虫武装还叛逃出了国度,与联邦的雌虫搭上了线。   他们占据了胡塞星球,并且开始逐步扩展势力。   但那又如何?   就算这群流浪武装分子原本就实力超群,但是他们支持的是空气。   一只失踪的虫、只差三个月便会踢出王储的名册。   进不了异兽围猎场,他就不可能在直播中赢得民众支持,获得决定帝位归属的宝贵投票。   克里曼帝国的国民是全员狂热的战斗分子,他们最看重的便是个虫战力,因此,在多次异兽围猎和公开格斗中,个虫战力位列前三名的皇储:三殿下亚度尼斯、大殿下菲利希斯和七殿下霍尔斯的呼声最高,支持率也处于一种胶着状态。   现在两位皇储一死一失踪,还深陷谋杀丑闻,最为惹眼的不就只剩下菲利希斯了吗?   如果他还能与一名S级阁下缔结婚约,那么继承克里曼帝国的庞大产业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各附属公国和领主们都瞅准了这一时机,朝着图兰军团大献殷勤。   识时务者为俊杰。   库洛尔军团当然也不例外。   格莱斯的目光落在霍尔斯身上。   这样相似的音节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他想起霍尔斯那强大得过分的精神力和恢复能力。   他不由得便将霍尔斯与那位神秘的七殿下联系在一起。   他就像是亚度尼斯的影子,不喜欢抢走对方的风头,所以每次出场都戴着一副面具。   不过只要有他在,团体赛或是个人赛,都拿下得特别快。   特别是绞杀异兽方面,每次霍尔斯动手之干净利落,都让虫咋舌。   更何况他有个神奇的身世加持,来自民间,拥有一位同胞弟弟,还是一名雄虫。   据说这样的雌虫繁育出双胞胎后代的可能性会比一般的雌虫大上许多。   大家都很期待拥有一只雄虫王储殿下。   不过大家也就是想一下而已,很明显七殿下不愿意淌这趟浑水,他与其他军团之间的关系都很微妙,除去坚定支持亚度尼斯之外,没有接受过任何一方势力的橄榄枝。   不然以他的实力,也不会在那次意外发生之后被制衡得那样凄惨。   除去叛乱的那一小股军队,只要锡尔特军团不支持他,他就没有希望了。   不,应当不会。   格莱斯移开目光。   同名同姓之虫如果深究起来,怕是整个星系拥有一亿还不止,怎么可能这样巧合?   是他想多了。   格莱斯笑了笑,放下酒杯。   “在大皇子殿下的带领下,克里曼帝国一定会更好,我不过也是顺应潮流而已。只是最近星际并不太平,如果遇到那群叛逃的星盗,交到图兰军团手里,应当有一笔不菲的酬金。但哪里有那样好的运气逮到他们?。”   听到这个解释,霍尔斯神色莫名。   “确实,最近外面星盗猖獗,格莱斯长官也要注意才是。”   他轻轻笑道:“别一不小心,赏金没领到,却被星盗给抓住了才好。” 第52章   “被抓住?”格莱斯笑着摇了摇头。   他愈发肯定了霍尔斯是一只不了解星际局势的可怜底层虫。   他只是说说而已,那群疯虫怎么可能来这样一个偏远的中等星系呢?   他们忙着四处制造纷争,抢占据点,还有寻找失踪已久只差死亡宣告的领袖,怎么可能来管一个小星系的闲事?   圣殿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克雷德星系的圣殿分支已经被撤除了,雄虫阁下们都失去了庇护,他们都在寻找新的出路。   很多雄虫阁下准备往其他星系迁徙,这是他们的一大损失。   但是,谁规定了不能有阁下留下来呢?   他们不一定愿意去往雅各布星球,那里的雄虫更多,对雄虫的约束也更加明显。   菲尔德不会喜欢那里的。   格莱斯的神色愈发轻松。   他倒了一杯酒,递给菲尔德,放柔了声音:“尝起来口感比较醇厚,您应当会喜欢。”   菲尔德漫不经心地接过。   酒店大堂正中的大蓝光显示屏正在播报最新的消息:   “图兰军团年轻的上将、帝国的大殿下菲利希斯和他的伙伴们已经出发前往νQN783星云,这一次参与的军团数量之多超乎了大家的想象。不仅有许多小星系的军团参与异兽的狩猎活动,还有来自联邦和独立公国的军团,非常惹虫瞩目!”   “是啊,这一次狩猎活动最值得期待的便是菲利希斯殿下了!他提出希望斩获最多的异兽,献给他伟大的雄父,帝国的虫皇,我们相信他一定能获得大家的喜爱,赢得最多的选票!”   “他身边陪伴的雄虫阁下是布莱特阁下,天哪,你们看,他甜美的面庞好像是虫神身边的安琪儿!听说布莱特也成功升级,在一次突破中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S级雄虫!他看起来和菲利希斯殿下真的十分般配!相信布莱特阁下的加入也能为图兰军团吸引不少人气值呢!”   嘈杂的背景声并没有引起兰登的关注,反倒是霍尔斯,他的目光投注在布莱特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几乎超过了五秒钟。   兰登眉梢微挑。   熟人?   亦或是……他曾经喜欢的虫?   兰登也不由得将视线落在那两只相携着走来的虫身上。   S级吗?有史以来第一位?   兰登不觉得那有什么稀奇,反倒是内心一簇小火苗开始蹭蹭上扬,霍尔斯的目光落在上面越久,那簇火苗就燃烧地越旺。   兰登垂下眼,抿了一口酒液。   雄主在旁边,他还盯着其他雄虫看得那么入神……   兰登觉得,或许也是时候惩罚一下霍尔斯了。   要让他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才好。   **   菲利希斯拥有超高支持率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看起来华美而高贵,显然是精心打理过。   而浅金色的眸子望过来时也显得非常温和,高贵身份在他身上又镀上了一层光环,让人觉得他天生贵气,却平易近人。   “大皇子殿下长得还不错。”菲尔德眼睛一亮,啜饮了一口美酒。   这使得大殿内的虫望着他,眸间不由得浮上一丝惊恐。   但是看到他的雄虫身份,却又了然低头。   雄虫阁下总是有资格随意议论一下的,即使这只虫身份高贵到他可能永远难以攀附,不可能垂眸搭理他,但是口嗨一下总是没有问题。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格莱斯听得身体一僵,脸色又黑了下来。   菲尔德移开了眼,继续同旁边的雌侍说笑,但是对方地位比他低,所以在一边聊天,一边看他的脸色,很快便坐直了身体,不再和菲尔德玩闹。   这让格莱斯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所有虫……都要留在克雷德星系。   **   很快新闻便切换走了,霍尔斯也回过神来。   他刚刚在想关于黄晶石的事。   他想起了自己忽略了什么。   亚度尼斯的机甲不是只有他能接触到。   还有……布莱特。   布莱特是一只长袖善舞的雄虫,他似乎很有野心,不满足于当一只圣殿的雄虫主事,而是渴望着更高的位置。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   雄虫也是可以成为君主的,最幸运的那一只便是在帝国衰弱之际担起重任的雄虫阁下,现在他是克里曼帝国的君主,身份之尊贵难以言喻。   但由于多年的辛勤播种,他精神力透支过度,如今处在一个半隐退状态。   他诞下的虫崽在争夺储君之位,其他的雄虫也有意于成为君后。   布莱特是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   他出身蝶族,原本容貌就属于上乘,脾性也好,平时处事也公道,一向是风评颇佳。   霍尔斯曾经也认为布莱特是一个非常好的雄虫,因为他在科林到达主星之后为他安排食宿,出入也形影不离,但是看到星网上他节节攀升的人气值才知道,或许科林与他都只是一个道具。   一个用来营造虫设的道具。   这在他这些日子翻找关于弟弟消息时查到的资料完全吻合。   他“死亡”的消息传出之后,二虫的关系就冷淡了下来。   科林原本就不喜欢出风头,因为性格沉默,等级不高,所以关注度很低,布莱特不特意带他出镜之后,科林就完全销声匿迹了。   好在他通过属下联系上了科林,他如今在赫法拉联邦,过得很不错。   有科切拉的庇护,他也能稍微松口气。   但布莱特呢?他原本是坚定站在亚度尼斯阵营的,现在却能站在菲利希斯身边,笑得那么甜蜜。   他投诚的一定诚意一定很丰厚吧。   所以他究竟参与了多少?   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是太多。   从窗外可以看到,星际航站的地勤虫都在忙碌,一大片空地被清理出来。   原本停放的机甲已经不知所踪,随着一阵剧烈的音爆声在上空响起,熟悉这种声音的虫都知道,不需要多久,就能迎来一批机甲的降落。   “利普,你站起来。”格莱斯命令道。   原本坐在菲尔德身边的雌虫朝他行了一个军礼,站到了一旁。   大厅里的虫都放轻了脚步,他们像是训练有素一般,很快便离开了场地。   “库洛尔的军雌们都到了。”格莱斯轻轻笑道:“朋友们,很快我们就可以乘坐他们驾驶的机甲,返回到克雷德星。”   “回克雷德?”菲尔德有些诧异:“为什么回去?就算要出发,我们也应该是去雅各布吧。”   “不是。”格莱斯声音很轻:“您没有办法去雅各布了。”   “为什么?”菲尔德眨了眨眼。   “很快我的军队会控制整个星球。”格莱斯整理了一下袖口。   但是从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可以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很是愉悦。   “到时候主圣殿会收到一个非常遗憾的消息。”格莱斯迷恋地望着菲尔德,他的心脏无可抑制地跃动着。   星舰已经损毁,而他们都在星舰的乘员名单上。   只要他封锁住消息,那么“菲尔德阁下”这个身份就会从星际消失。   命运就是这样无常。   谁知道会遇上这样一场令虫遗憾的空难呢?   而有个别虫不善于使用逃生舱,遗憾丧生,不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吗?   格莱斯心跳得很快。   他知道这件事情很疯狂。   但是他依旧忍不住宣布:“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一虫的雄主了。”   菲尔德有些害怕。   他转头望了望利普。   利普也没有说话。   “他们不会敢于帮你的。”格莱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这一切。   “他们还有家虫,还有朋友,他们的关系网在克雷德星系扎根,只要我动一动手指,他们的家虫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   格莱斯哼笑了一声。   利普的头更低了。   他攥紧了拳,却又无力松开。   他不敢面对菲尔德。   菲尔德后退了一步,喉咙里满是颤音:“圣、圣殿会制裁你的!”   “不会的。”格莱斯放柔了声音:“圣殿也不会知道。”   他的目光落在空地的停机坪上。   无数艘战斗机甲已经就位。   黑色的流线型机甲显得简洁利落,金色的图腾带着张狂的气势,扑面而来。   库洛尔军团好像进行了武器升级,只不过是没有告诉他。   “所有知道这件事的虫都会回到克雷德星。除了不能离开,他们会得到更多的补偿。”   格莱斯轻松愉悦地说:“除了身份,你们依旧可以拥有这个星球的最高待遇。难道这还不够吗?”   “所以,这次星舰失事是你谋划的。”霍尔斯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笃定沉凉,让他心头一坠。   “没错。”格莱斯看着外面的军雌,他们确实穿的都是库洛尔军团的服装。   这让他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爽快地承认了。   “事情就是我做的,但我有什么错?”他望向菲尔德:“我只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菲尔德的脸一下变得煞白:“……什么?”   他指着那还没有来得及扫净黑灰的机场,以及仍被雾霾笼罩大半的天空,手都在抖:“你说你为了让我留下来,谋划了一场空难?”   格莱斯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固执地强调:“……我没有错。”   “一切都按照我想要的结果发展着。您只能留在我身边了,不是吗?”   “你疯掉了吗?”菲尔德的音调都变了:“为了留下我,你拿所有虫的生命开玩笑?”   “你比他们都重要。”格莱斯蹲下来:“你重于一切。”   “那你也可以放弃一切跟他走。”兰登握了握霍尔斯的手。   “不可能。”格莱斯摇了摇头:“失去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我还有什么竞争力吗?”   尊严是靠实力赢得的。   如果没有实力,就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悟了很久悟出这个道理,但是他没想到他会将其用在菲尔德身上。   “菲尔德……对不起。”他曾经是照耀在他身上的一抹光,但他太贪心,他不希望这抹光去照耀别人。   但是这抹光实在是太调皮了。   他难以抓握住,只能将他扣下来,虽然他会因此逐渐黯淡,但他也在所不惜。   “你有一次可以反悔的机会。你一定要把菲尔德囚禁在你身边吗?”霍尔斯开口。   穿着库洛尔军团制服的军雌们已经集结完毕,他们准备上来了。   菲尔德捂住了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   “我没什么可后悔的。这不是囚禁……这是爱。”他嗓音艰涩,却又坚定。   格莱斯把菲尔德拉起来,却看见他眸子里不是痛苦、彷徨、不可置信,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望和难过。   “本来他们跟我说我还不信。”菲尔德攥住格莱斯的手,显出一抹颓然:“为什么真的是你?”   门被推开,库洛尔军团的军雌走了进来。   但是……那些面孔为什么那样陌生?   格莱斯闭了闭眼,再睁开——   一切竟然都没有改变。   “头儿!”那些军雌见到他身后的霍尔斯,眼底都露出惊喜的光。   他们一个个冲上前来,被淬炼得凝实的精神体和扑面而来的煞气被他们的喜悦冲淡,却依旧难以忽视。   他们围着霍尔斯,将他抱起来,扔到天上,庆祝他们的失而复得,欢呼声震天。   而格莱斯却被反剪双手,扣到了一旁。   “怎么……会这样?”格莱斯满眼颓然,不敢置信地挣扎。   霍尔斯被放了下来,身后簇拥着他的军雌煞气十足。   他们拉了拉衣领:“啊,你说的是你的小弱鸡军团吗?路上恰好遇见,是头儿提过要注意的,就顺便都抓起来了。”   他们挑了挑眉:“只能说确实是偏远星系,战力可真垃圾啊!不过装备倒是不错,正好给我们穿!”   那名士兵看起来美滋滋,格莱斯却气得说不出话。   霍尔斯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军靴踏在地上,犹如死神的权杖敲击在地面,铿锵而危险。   “很抱歉,格莱斯。”霍尔斯微微俯身,抬起他的下颌。   “你的计划……确实被突如其来的星盗给中断了。” 第53章   “他会被怎样处理?”菲尔德站起来,他的眸色变得艰涩,目光复杂地看着格莱斯。   “他会被处死。”   霍尔斯还没有说话,身后的银发将军便直率地开口:“星际航线的安全一向是帝国关注的重中之重,他擅自破坏星舰正常航行,谋害军雌和雄虫阁下的性命,实在是罪无可恕!”   格莱斯一直低着头,他目光颓然,眸色灰败,不再为自己多说一句。   “竟然真的是他……”   格莱斯看清这群军雌的来头之后,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翻身了。   他看了一眼菲尔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应该就是他们能见的最后一眼了。   格莱斯垂下眸,他一言不发,任由身后的军雌将他拖了下去。   而星球的主事立马嗅闻到了风向,急急忙忙地赶来,连眼镜腿都是歪的。   他连忙剖白心意:“将军、将军,我发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格莱斯长官、哦不,那只谋害雄虫的罪虫竟然做了这样可怖的谋划!黄晶石已经送去检验了,结果很快就能出来。要是确定和星舰的燃料相同,我们就可以给他定罪!”   弗雷德抱臂听着他解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这星球的行政长官一脑门子细汗,双腿在他威压之下如筛糠般抖动,发誓般说道:“您放心,我们绝对没有可能弄虚作假,和那只罪虫同流合污!星舰失事时我们第一时间就上报了星系主要指挥官,在格莱斯长官的吩咐下,所有的检测数据还在档案库中没有上传,现在我们立刻链接星网,把所有的情况都公布出来!”   看到他这样肯定,弗雷德才挥了挥手,示意道:“知道了,你就按照调查情况如实上报即可!”   “好的、好的。”星球的主事把头顶的细汗擦去,又给他们安排好住宿,经过透明玻璃连廊时看着那密密麻麻的S级、超A级雌虫,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   都是刀螳族战斗种,一个不小心就可以将他脑袋拧掉的可怖军雌!   他这座小庙,怎么接二连三迎来这么多大佛啊!!!   主事马不停蹄地赶到后厨,要虫侍把库存的所有新鲜异兽肉统统都送到欢迎酒会上,打定主意要把所有的大爷们都伺候好!   料理完这些麻烦,弗雷德才重新和霍尔斯目光相接。   这钢铁硬汉一个箭步上去搂住他的肩膀,还是忍不住眼泛泪花,朝着他的小腹狠狠来上一拳:“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   失去一个兄弟,还没有接受这噩耗,竟然又失去一个,铁打的军雌也是熬不住的。   更何况内外都是敌虫,他一只虫在雅各布待着实在没有意思,就率领着亲信部下统统离开,投入到寻找霍尔斯的事业中去。   好在奥斯蒙元帅对他们的去留也不敢置喙,这让他们的行动也变得方便了许多。   弗雷德将武器别在腰间,将霍尔斯抱了又抱,还在他背后狠狠锤了几拳,以倾诉思念之情。   这本来是他们的常规动作,军雌吗,总是喜欢相互过过招,看看对方实力,平常霍尔斯更是他们中最抗揍的一个。   别说是轻轻两拳,就算是异兽的纯□□攻击,也半点不带怕的。   但今天却不一样,旁边一只雄虫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甚至直接把霍尔斯拉开,目光并不太友善。   “霍尔斯的背部伤口还没有长好,羽翅也才刚刚生出来,您最好轻一点。”   兰登的语气依旧非常客气,但是很明显可以听出话语中的维护之意。   “啊对对对。”心大的弗雷德才想起来霍尔斯受的伤,但让他更感兴趣的是这只雄虫的身份。   弗雷德瞪大眼睛,目光示意霍尔斯解释:“他是……”   “我的雄主。”   霍尔斯十分肯定地说道。   “那布莱特……”弗雷德嘴巴大张,一顺嘴就念出了一个颇为刺耳的名字,但在收到霍尔斯瞬间冷漠下来的眼神警告,赶紧闭上了嘴。   弗雷德傻笑了两声:“啊……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你小子运气太好了啊哈哈哈哈。”   但这掩饰性的话仍旧引起了兰登的注意,他不自觉地掐紧了掌心。   又是这个名字?   听着有些熟悉啊。   霍尔斯单手掩在唇边,咳了咳,转移话题道:“长途奔袭这么久,你们也累了吧?今天先休息,等明天我们出发,去νQN783星云。”   “好。”   弗雷德将腰带扣紧,笑着招呼后面的兄弟:“好久没有吃上一顿新鲜的饭菜了,今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上将的归来!”   **   雌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声漫天。   庆祝仪式举办地十分盛大,但菲尔德的心情一直不好。   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闷酒。   兰登坐在他身旁,宽慰道:“怎么了?”   “兰登,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菲尔德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做错了什么?”   兰登皱了皱眉:“你后悔答应格莱斯的要求,让他成为你的雌君吗?”   菲尔德摇了摇头。   他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格莱斯那时显得克制温和而有礼貌。   他不是战斗类的雌虫,看起来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偶尔摘下的时候神色还有些迷茫,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遭受了非常不平等的待遇,身上满是伤痕,精神体也是。   在脱下衣服时,他却显得非常坦然,他并不认为那是自己的错。   不得不说,他很有勇气,他宁愿一辈子独身,没有任何雄虫再接受他,也要狠狠打威勒的脸一下,直接与他分开,再不产生任何瓜葛。   这可以看出,他骨子里是十分强势的。   菲尔德也知道这一点。   原本菲尔德没有打算招惹他,但是,他看起来太禁欲了。   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很好逗,每一次他做出一些过分的举动,他都会反射弧慢上半拍,有时茫然地看着他,有时候带着薄怒,有时候又有些腼腆害羞。   当他的脸上出现与他伪装出的漠然完全不同的灵动表情的时候,菲尔德的心就会砰砰跳动。   他忍不住和格莱斯靠得更近。   他觉得这种感受十分罕有,也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然后他们越界了。   格莱斯仰着头被他亲吻,看着他的目光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蕴含着些许神秘。   他比其他雌虫更加放得开,说不定是因为他曾经经历过,所以他对菲尔德的任何想法都接受良好,并且能很快地给出他想要的反应。   这让菲尔德更加迷失。   他觉得格莱斯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是太喜欢了。这种感觉让他失去自我。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整天竟然只想和他一个腻在一起。   菲尔德所以开始试着疏远他,想要重新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   但怎么可能呢?   一步错,步步错。   “我不应该滥用虫星的规则,去纳那样多的雌侍。”   菲尔德喃喃说道:“有的一开始只是朋友,但是他们向我提出要求,我就统统同意了。”   同意之后呢?他变得轻松了吗?并没有。   他看上去在做与其他雄虫没有区别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做法竟然对格莱斯有这样大的影响。   “我本意是想让格莱斯把我看轻一点,让他觉得我和其他雄虫没有什么不同,这样他还是原来的他,我也还是原来的我。但是他变了,他同意让克莱尔当我的雌侍的时候,我又开始生气。”   他觉得那种感情很复杂。   格莱斯嫉妒别人的时候,他觉得那妨碍了他的自由;但当格莱斯真的大方起来,他又为他对自己的爱消逝而感到痛苦。   但现在,知道格莱斯爱他爱到想要把他圈禁,他又感到恐惧,却又泛起一丝甜蜜,当然,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和愤怒。   但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倔强到不抬头看他一眼,他又觉得心脏被揪紧,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格莱斯没有怪他,他一个人吞下了贪婪的苦果。   但为什么他却这样难受?   菲尔德仰躺在沙发上,直视着刺眼的水晶灯。   两行眼泪从他的眼角坠落下来,留下一道闪光的痕迹。   菲尔德抬起手,捂住眼睛。   他在无声地哭泣。   兰登的心情同样沉重。   他问菲尔德:“你是什么想法?”   作为格莱斯的雄主,他有权利旁听审判,甚至可以决定他的量刑。   菲尔德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但我不希望格莱斯死掉。”菲尔德沙哑着声音。   “至少不是因为我死掉。”   菲尔德坐起来:“原本如果没有遇见我,他可以拥有更多。他所看重的权力、财富,本来就是因为他的能力而配得的。反倒是因为我的出现,他陷入到了这样的困境之中。”   霍尔斯和弗雷德也关注到了两只雄虫的情绪。   弗雷德惊呆了,他用手肘撞了撞霍尔斯,压低声音:“我没听错吧?他竟然愿意原谅一个想要把他绑在身边的雌虫?”   不得不说,那只雌虫之胆大,可以说得上是吾辈楷模。   至少就凭弗雷德,他是不敢这样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   而这只雄虫也是绝了,对方犯了那么大的过错,竟然还愿意原谅他?   霍尔斯神色中带着些许了然。   菲尔德很纵容他的雌君。   可以说,他对每一只虫都很好,但对他的雌君却更柔软得不像话。   这成了滋养对方野心和欲_望的温床。   谁能不希望拥有一位仅属于自己的雄主呢?   霍尔斯望向兰登。   但他不会舍得将自己的雄主禁锢起来,就像是折断翅膀的鸟儿,以他的牺牲成全自己的私欲。   他会攥住对方对自己的不同,怜惜也好、爱也好,一点一点放大自己的魅力,让天平倾斜,让他每日多在意自己一些。   但现在还不够。   兰登……会像菲尔德在意格莱斯一样在意他吗? 第54章   格莱斯的事情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完,菲尔德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冷静去了,霍尔斯和旧日的伙伴叙旧完毕之后,也和兰登一起回到了房间。   但是很快,他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兰登半倚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让霍尔斯看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立刻自我反思,刚刚有因为朋友的见面而冷落兰登吗?   答案是没有。   那兰登为什么……   “雄主。”霍尔斯蹲下身,他看起来很大一只,半跪在地上,像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黑色边牧。   这也和他黑色的制服有关,他皮带扣是银质的,卡在他的腰间,将他的腰线勾勒得格外窄瘦,而在这些日子,他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健壮,臀部的肌肉线条流畅紧实,蕴含着满满的爆发力。   “今天……你盯着其他雄虫超过五秒钟。”   兰登勾起他的下巴,缓缓吐出他的宣判词。   霍尔斯感到非常冤枉。   这颗星球的雄虫就仅有两只,一只是兰登,一只是菲尔德,他怎么可能盯着菲尔德看?   但兰登说他错就错了,霍尔斯脑子转得飞快,他猜想:“是菲尔德阁下今天太过伤心,所以我不小心多看了对方一眼吗?”   “菲尔德?”兰登失笑:“倒不用猜得这样离谱。   他的手指渐渐往下,停留在他的喉结,微微用力,霍尔斯便感受到命脉被捉住的刺激,血液开始加速流动。   兰登坐在娇嫩的黑色的羊皮材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问:“布莱特是谁?”   他还没有来得及去猜,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霍尔斯不由得有些惊愕,眼神躲闪:“没有谁……”   “霍尔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因为沟通不畅而出现的误会。”兰登低下头,他脖颈之间的星链垂了下来,悬挂在二人之间。   兰登黑色的眸子看上去沉凉而严肃,还有一点危险。   他的手划过衣襟,缓缓下滑到他的胸前,然后按了下去。   温凉的手心和皮肤接触,激起的颤栗难以用言语表达。   霍尔斯原本想糊弄过去,他并不觉得布莱特是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话题,但在此刻,他心脏不由得狂跳了两下,也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   霍尔斯喉结动了动,他缓缓讲述这些年他与这只雄虫之间的纠葛。   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复杂。   他是冉冉升起的军团新星,是排在帝国第三顺位的继承虫。   最重要的是,他长相不错,又出身乡野,对方便提起了一点兴趣,认为他很好拿捏,开始多次制造与他近距离相处的机会。   “布莱特是一只喜欢散发自己魅力的虫。”霍尔斯简要说道:“他拥有姣好的外貌,温和有礼的品性,以及强悍的治愈实力,所以追随者和崇拜者也很多。”   他对每只虫都散发好感,但是却从来不明确自己的心意,而是在每只虫有意靠近时不经意提起其他雌虫,以此来营造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   这其中包括他的两个哥哥,分属于敌对阵营的亚度尼斯和菲利希斯。   霍尔斯并不想加入到这场雄虫争夺战中,所以他对布莱特的示好一直没有回应,这反而更加激起了对方的好胜心,他对霍尔斯的态度更加温和主动。   所以在很多虫看来,霍尔斯和布莱特之间的关系反倒是最好的,连他的弟弟科林也这样认为。   “但实质上我并不喜欢他。”霍尔斯剖白自己的心迹:“能够让我放在心上珍视的,只有您一位。”   霍尔斯按住兰登放在自己心间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啄吻。   他垂下眼睫,睫毛划过他的手背,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他看起来十分真诚,但这并没有平息兰登的醋意,他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雅各布星的虫都认为你们是一对?”   兰登眯了眯眼,霍尔斯身体一僵,但他却并没有反驳。   这似乎是事实。   大家都认为,布莱特的实力足够他迎娶一名优秀的雌君,被他属意的雌虫更不可能被其他雄虫选择。   “这真是太糟糕了。”兰登用他吻过的手指轻轻扣住他的下颌,身体微微凑近,二人额头相抵,呼吸相闻:“我这是横刀夺爱了么?”   霍尔斯被这样的亲昵质问弄得浑身僵硬,他觉得兰登在强词夺理:“我都没有爱过,您何必要夺?”   “是吗?”   兰登心里的醋意消散了大半,今天确实是个好机会,他很想听这漂亮的薄唇吐出更多甜言蜜语。   兰登声调慵懒:“你真的没有爱过任何虫吗?”   “当然不是。”霍尔斯矢口否认。   兰登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等待。   “我爱您。”美妙的乐声在他耳边响起,兰登不由得从唇角勾起一抹笑。   他盯着霍尔斯的眼,慢吞吞地说:“我听不太清楚。”   霍尔斯觉得自己嗓音有些滞涩,但是他还是说出口了。   “我爱您。”他的声音沙哑而温柔。   “有多爱?”兰登靠近他,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非常。”   “十分。”   “……特别。”   兰登轻轻吻住他的唇,吞掉所有的音节。   霍尔斯的唇瓣中每吐出一个词,兰登就亲地更久一点。   很快,他们转变了位置,黏_腻的水声勾勾缠缠,夹杂着低低的喘_息。   沙发上半搭着的毛毯被弄得极乱,兰登将霍尔斯压在身下,一点一点感受他身体的炙热升温。   仅仅是唇舌的交缠一点都不够。   他更想看到霍尔斯嵌入到他的身体里,听到他喉间溢出的嗓音颤抖到飘忽,有力的双腿夹住他的腰,脚趾尖绷直像是人鱼的尾巴。   房间里淡淡的信息素香味开始缓缓变浓,逐渐升温,甜腻到吓人。   霍尔斯像是一颗成熟的柠檬掺杂着蜂蜜,一口下去口舌生津,恨不能让人上上下下尝个遍。   兰登用膝盖抵住沙发的边缘,兰登托住他的后颈,将其翻转过来,拨开发丝,指尖细长冰凉,划过他的肌肤,触感细腻。   “说起来,上次还没有对你进行完全标记?”兰登的嗓音有些哑,还带着一丝新奇。   霍尔斯身体一抖,他原本就粉粉的后颈慢慢泛上一层红色,像是天边的红霞。   “是的。”霍尔斯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泛起的潮涌,他一直强行压抑着,却还是让兰登看出了端倪。   他今天格外不一样。   兰登看着他的额发湿润,有几缕贴在了肌肤上,整只虫显得格外潮润。   又湿又软,如同在温泉水里浸过一次,又小心地打捞起来,等不及晾干,就被他小心地舔舐掉表面那层润润的壳。   霍尔斯将自己的额发向上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这使得他眉眼看起来更加深邃,染上红晕的面庞更是艳色撩人。   经过多日的开发,原本推迟的发_情期也已经缓慢到来了。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格外湿润,格外渴望拥抱,对所有的贴近都敏感到颤抖。   特别是兰登在他颈后的呼吸,每一次都像是羽毛抚过,激起细细密密的酥麻。   那是腺体所在的位置。   兰登俯下身,轻轻吻了吻那。   他将霍尔斯完全拥在身下。   发丝垂在他的耳畔,尖尖的牙齿从腺体上刮过,说不出的麻痒。   霍尔斯攥紧了沙发,小羊皮的材质扭曲了一点儿,发生了些许的变形。   皮带扣被解开,长长的黑色皮带随意扔在地板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霍尔斯腰被按的塌陷下去,他心神一震,转过头有点慌张:“在这里?”   “当然。”   兰登俯下身咬了咬他的耳朵,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又不是没有试过……”   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堆叠在一起的黑色布料。   “但……”   但标记不一样。   霍尔斯咬住唇角。   他有点担心自己会失态。   小羊皮娇贵而柔嫩,很容易便会被液体染上奇怪的颜色,这样一来……   但很快他没有时间再去多想。   兰登比其他时候来的更加果断。   他将霍尔斯的双手反剪过来,扣在身后,声音低哑,带着十足的耐心:“别担心,我会轻一点。”   ……   从二人的第一次开始,兰登就开始研究标记成结的方法。   他会将精神力注入到齿尖,顺着霍尔斯的腺体导入。   兰登的眼圈有点红。   他认真地叼住他的后颈。   雌虫开始在精神力的洗礼下颤抖。   这是一场漫长而浩大的战役,雌虫格外乖巧,他似乎有些紧张,所以格外受力。   在他注入精神力的时候,霍尔斯仰着头颤抖,他的翅膀颤颤巍巍地释放出来,正如霍尔斯曾经说过的一样,握着他的翅膀,兰登简直爱不释手。   雌虫的膝盖磨出淡淡的红痕,兰登有些心疼,将他抱在了沙发上。   “不、不要……”   霍尔斯失声挣扎。   他想要从这里离开。   黑色的皮质沙发陷了下去,水痕给它染上深色,斑斑点点,淋淋漓漓。   如果将不明的液体染在娇贵的沙发上,目标似乎有点大,更换也非常引人注目。   但是,兰登却从他的紧张中发现了别样的意趣。   他低低笑了一声,单手撑在沙发上,汗珠顺着发丝滴下来,落在他的胸膛。   兰登刮了刮他被红霞染透了的侧脸,哄骗:“没关系的……弄脏了我们就换,嗯?”   霍尔斯眼尾都红了,在灯光下像是打着银色的眼影亮片。   兰登吻了吻他的眼角,舌尖沁着微微的咸味。   他似乎想要反驳,却只能反手攥住沙发,无力地半张着唇。   他喉咙都喊哑了。   发_情期的雌虫身体格外柔软,他们从沙发滚到地板上,又回到床上。   从心到身体,霍尔斯都染上他的气味。   他神情迷蒙的时候,兰登问他,“我是谁?”   “……雄主。”霍尔斯眼神努力聚焦,他肯定地回答。   兰登还是不满意,他将霍尔斯圈在身下,握住霍尔斯的喉结,让他看清楚自己。   “我是谁?”兰登俯下身去吻他。   “兰登。”   “雄主。”   “……兰登。”   “雄主……”不知道过了多久,问了多少次,霍尔斯的仰着头,嗓音里带着一丝泣音。   沙发彻底被弄脏了,霍尔斯的翅膀颤抖着垂下,而兰登也满意地放过了他。   他把霍尔斯揽在怀里。   “我是你唯一的雄主。”兰登咬了咬霍尔斯的耳垂。   然后他吻了吻霍尔斯的唇:“你也是我唯一的雌君。”   霍尔斯浑身酸软像是被车辆碾过,但是内心却比身体还要饱胀而满足。   他弯起手肘,然后将兰登紧紧贴在怀里:“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第55章   格莱斯所做的一切披露之后,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军事法庭对格莱斯的行为正式提起了上诉,格莱斯被正式押往了雅各布星球,而菲尔德作为其中的重要证虫和导火线,也需要直接前往雅各布的主星出庭。   虽然目的地没有改变,但格莱斯的身份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兰登站在霍尔斯的机甲下与菲尔德告别:“我会与他先行前往νQN783星云。”   菲尔德潦草地点了点头,就沉默地在军雌护送下登上了星舰。   这一次星舰是主圣殿派遣迎接的,想必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而菲尔德的众多雌侍也都知趣地与他解除了婚姻关系,如今菲尔德孑然一身,坦坦荡荡。   “看不出来,菲尔德倒是个痴情种子。”兰登喃喃。   “可惜情意来得有些晚。”霍尔斯叹了口气。   那就祝福他们能有个好结果吧。   他们相视一笑,直接登上了机甲。   霍尔斯的纯黑色机甲外形十分炫酷,这是弗雷德一直精心保养的。   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笑道:“我就一直觉得你没有死,现在好了,我们军团也有新的将军了!”   弗雷德挠了挠头,问道:“就是名字还没有想好,军团叫什么?”   霍尔斯沉吟了一下,开口:“图兰军团二十三连胜的战绩很快就会被画上一个休止符。”   “而这盛大的失败都来自于一个本来被他们谋杀的幽灵。”   “那我们就叫幽灵军团好了。”   兰登挑了挑眉。   “您有不同意见?”   兰登摸了摸他的下颌,不满道:“你又没有真的死掉。你迎来了新生,不是吗?”   “那就叫复活军团好了。”霍尔斯轻轻一笑。   他低下头,吻了吻兰登被他啃了一晚上,犹显得嫣红的唇瓣,拥着他一同上了机甲。   可以说,霍尔斯驾驶的机甲十分强悍。   他的精神力将整座机甲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星级跃迁时也没有像之前一般的晃动与颠簸,不过是数个小时,νQN783星云的主星就近在咫尺。   但他们并没有降落,而是选择了一个纯黑色的袖珍星球,胡塞星球进行临时休整。   这是他们军团的据点,科林早就在临时停机场地等待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最前方那艘机甲,流线型的机身设计,喷出的绚丽尾焰和平缓的降落方式,都是他所熟悉的。   是哥哥、哥哥回来了!   科林的眼角泛起泪花,他半点没管在旁边坐着百无聊赖的科切拉,唰地冲到了训练场。   “欸,危险!”科切拉十分无奈,但也只是跟在科林身后,把他踢飞的挡板扶起来。   最近科林被他培养得越来越暴力了。   科切拉摇了摇头,唇角却勾起笑意。   “哥哥!!!”几乎是霍尔斯的身影一出现,科林就冲了过去,像小时候一样,霍尔斯抱着他转了一圈,才将他放下来。   科林将头紧紧埋入霍尔斯的后颈,温热的眼泪将他的脖颈打湿。   霍尔斯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背,好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科林抱了好久,直到感知到哥哥的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拍打他脊背的力道也是同样温和,才慢慢平复了心绪。   他看到了哥哥身后半步站着的兰登,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已经长大了,而哥哥也已经有了自己的雄主。   他这样做,确实像是有点没有分寸。   好在那只漂亮的黑发雄虫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子,而是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兰登。”   “你好兰登。”科林连忙把眼泪擦干净,挺起胸膛大声回应,但是鼻子里不小心还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这下尴尬死了。   科林恨不得找一个地洞把自己钻进去。   爱哭就算了,还在哥哥的雄主面前出丑……   但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嘲笑他,反倒是从身后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是科林很感兴趣的一种稀有矿石,也是制作武器的重要材料。   科林眼睛一亮,立刻双手接过:“谢谢,我好喜欢!”   他想到过哥哥的雄主会比较不一样,但是却没想到,他能这样友好。   “我、我没有准备礼物……”科林有些不好意思,他回头看向身后的科切拉,眸子里满是绝望。   太、太糟糕了。   为什么没有虫提醒他?   而科切拉一直抱臂站在他身后:“谁说你没有准备?”   他也从储物器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你上次不是说,见到你哥哥的雄主之后,一定要送他些特别的东西吗?”   “有什么会比你亲手设计的武器更特别呢?”   看着科切拉打开的武器盒中躺着他亲手制作的激光□□,科林眼睛一亮。   他磕磕绊绊说道:“是、是的!”   他欣喜地将盒中的长枪送给兰登:“我可以负责教你射击!现在我的枪法可准了!”   兰登笑眯眯地收下了。   霍尔斯摸了摸科林的小脑袋,有些欣慰。   收到哥哥的赞赏,科林很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走远了,科林落后两步:“谢谢你,科切拉。”   但他咬了咬唇:“是前几天我送你的那把枪吗?”   那是他亲手制作的第一把样枪,当时他是将枪送给科切拉做礼物来着,没想到却被他拿出来当作礼物转送给了兰登。   虽然这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是心里总有些怪怪的,觉得对不起科切拉。   科切拉挑眉,压低了声音:“当然不是。”   他怎么可能舍得将小雄虫送给他的礼物转赠他虫?   那是他连夜送到生产线仿制出来的成品。   说到生产线,科切拉气得有些牙痒痒。   他在收到武器库的时候便喜不自胜,很快答应了那只陌生雌虫的要求,立刻对图兰军团的猎杀异兽活动进行了阻截,并狮子大开口提出了交换生产线的提议。   与此同时,科切拉还一直在帮科林找他哥哥的线索。   结果越找越不对味,他怎么觉得,和他交易的虫,与科林所描述的虫越来越相似?   等他路上还不断遇到流浪星盗势力的围追堵截,以及从科林的储物器中看到他千辛万苦获得的生产线枪支弹药的威力升级版的时候,他才下意识地将二者合到了一起。   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是费了那么大力气得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小雄虫多年前的淘汰作品,总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大舅哥太精于算计。   不过现在好了,科切拉也享受了一回最高待遇,这次科林制作出来的武器虽然照片第一时间发给了霍尔斯,但是实体在他手里啊!   科切拉揉了揉科林的脑袋,把他送自己的样枪拿出来,有些小得意:“你送的在这儿呢。”   科林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悬着的心却稳稳地放在了肚子里。   哥哥和喜欢的虫都在身边,他从未感到如此轻松。   接下来便是商议这次异兽狩猎直播的出场了。   “明天就是最后一次报名的截止时间。”科林看了看终端,上面关于此次狩猎的帖子飘得沸沸扬扬。   图兰军团虽然在科切拉的设计下吃了几次瘪,但都有惊无险地越过,并没有太过损害菲利希斯的形象。   最后一次报名与以往不同,因为危险性极高,雌虫很可能精神海受损,所以每一个参演军团的首长都能带一名雄虫参赛。   这也是菲利希斯和布莱特高调的原因,他们希望通过炒作他们之间的cp人气,来获得更多的支持选票。   因为这是克里曼帝国的继承虫表演秀,实力超群的图兰军团直接横扫了其他排名靠后的军团,狠狠秀了一把肌肉。   原本风头正盛的锡尔特军团已经沉寂了下去。   不知道为何,锡尔特军团中出现了数次武器爆炸事件,这让他们通过先进武器积累到的粉丝流失大半,崇尚个虫战力的克里曼帝国虫众都开始不买账,将他们花费大价钱买回来的可能出事的武器在黑市抛售。   但不知道什么缘故,这样引起虫众恐慌的军事武器应当没有市场才对,但黑市无论出现多少,都会统统吃下,仿佛有一个军团的雌虫都不计前嫌,愿意用这种还有重大缺陷的武器武装部队。   科林有些得意,他已经将他的大部分得意作品都回购了,只剩下一小部分仍在市场流通,但是并不能对他们的军团实力造成威胁了。   “我给每一艘机甲都配备了消声减震器,就算是连续发射激光炮,发射膛也不会因此过热而需要冷却。”科林有点小得意,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他小小的尖牙。   “非常厉害。”在场的虫异口同声地夸奖道。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相视而笑。   **   最后一次展示赛的开幕仪式十分盛大,到处都可以见到图兰军团的红蓝色旗子,其他军团要么默默收起旗子,不敢与之争锋,要么小心地在角落挥舞两下。   菲利希斯雪白的长靴踏在红毯上,对这样的景象十分满意。   他佩戴好头盔,率先登上了他的银白色机甲。   他的作战编队是一三三制式,由他先画上一个炫酷的升空弧线,身后的六艘机甲随即拱卫在侧,看起来十分炫酷拉风。   场下挥舞的旗帜更加热烈了。   菲利希斯勾起了唇角,更加专心地往丛林中飞去。   然而就在他的尾焰消失之后,场地中却出现了一支非常低调的机甲舰队。   他们早就停放在规定的停机坪上,雌虫们也没有多话,更不会掀开头盔与直播镜头打招呼,所以星网根本就没有关注到他们。   倒是一个来自偏远星系的账号立即发现了在场边与那佩戴着头盔的领头虫道别的兰登。   兰登依旧是简单的上白下黑,衣装十分简洁,但是标志性的黑发黑眸和镇定神秘的气场,立刻让这只雌虫意识到这是他们克雷德星系曾经爆火过一阵的雄虫兰登!   “雄、雄、雄虫阁下!!!”这个账号发出的感叹立刻吸引了一大波弹幕:   “雄虫?在哪儿?”   “是布莱特阁下吗?不得不说,布莱特阁下好漂亮,他往那高台上一站,简直就要把我迷晕了!”   “布莱特阁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雄虫!!!”   “鬼咧!”他的这一番言论立刻遭到了那只雌虫的反驳。   他愤怒地敲击终端键盘:“来自克雷德星系的兰登阁下才是长相最精致的虫!”   “楼上吃点好的吧!克雷德星系?什么垃圾地方也敢与我们主星系选出的雄虫明星相提并论?”   “对对对,布莱特阁下才是最帅的!!!”   那雌虫虫微言轻,一只虫骂不过对方,简直要气炸了。   他们克雷德星系的雌虫哪里吃得不好了??!就算是冻精兑换库申请冻精都在许愿申请到一个和兰登阁下相似的,不知道多少虫梦想有一个黑发黑眸的雄主!   竟然还敢嘲笑他吃得不够好??!笑死!!!   雌虫缪西尔立刻去他们的兰登阁下后援会振臂一呼:   克雷德星系的雌虫都给我上!!!   无数雌虫的终端都是兰登和霍尔斯拍的婚纱背景照片。   布朗尼的工作室早就火得不成样子了,那组套图发出去之后,他是一单难求,约拍的雌虫都来到了大后年!   因为霍尔斯的要求,所以布朗尼给他的照片进行了模糊化处理,大家看到套图的瞬间简直都疯狂了!!   超级具有张力的雄虫阁下和他大度不愿出境的雌君!!!   呜呜呜,天杀的,多好的雌虫啊,不仅大方分享自己雄主的美照,而且还不透露自己的面容,方便大家代入……   兰登的粉丝群就这样水灵灵地组建了起来,就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他已经成了整个星系的雄虫明星!   但是在克里曼帝国广袤的领土星系中,克雷德星系实在是太不起眼,他们一向对皇室的继承虫投票不甚在意,只要他们的执政官投票选边站就好了,他们基本属于闭着眼睛乱投。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喜欢的雄虫阁下竟然还参与了继承虫之战??!   所以,那慷慨大方的兰登阁下的雌君竟然可能是他们帝国未来的君主?   那兰登阁下岂不是就是君后了??!!   就是要这样尊贵的身份才配得上兰登阁下的善良和美貌!!!   通过论坛,他们都知道二虫的相识过程,这无疑让他们的爱情显得特殊而甜蜜。   谁不期盼着有一只雄虫把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自己捡回家狠狠疼爱呢?   简直让虫一想就浑身发烫、激动难以自抑!   所以兰登的后援会在缪西尔说完情况的时候,就沸腾了起来,整个克雷德星系的雌虫都涌入了直播间,气势汹汹地准备开始与布莱特的粉丝的骂战。   “冲啊!为兰登阁下的荣誉而战!” 第56章   整整一个星系的雌虫体量是巨大的,他们同时发声,为一名名不见经传的雄虫进行宣传,在星网上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不由得好奇:兰登?这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雄虫是谁?   直播公司与各大平台立刻嗅闻到了商机,但是出于求稳,大多数还是将目光放在了如今炙手可热的皇长子菲利希斯身上。   而小报社就不同了,他们就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将无数的长枪短炮都悄悄瞄准了兰登,也有许多雌虫开始关注这只雄虫的动态。   很快,兰登的照片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其中一张照片最为吸睛。   兰登仿佛若有所感地斜睨了一眼镜头,一缕微风正好将他的发丝拂过,撩起了他的刘海,显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一袭白衣黑裤,眉宇之间少年气凛冽,黝黑的双眸水润,又带着一丝懵懂天真,唇角以一个微笑的弧度上翘,看上去柔软又漂亮。   他气质十分干净,没有攻击性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唾手可得的绵软,像是燕子洁白的胸腹,让虫恨不得将头埋进去狠狠蹭一蹭,这名阁下说不准不会生气,还会亲昵地刮过你的鼻头,嗔怪一句调皮。   这样干净无害的气质让很多雌虫心底一惊,旋即在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啊、这,就是那兰登阁下吗?   那据说会将受伤的雌虫捡回去好好照顾的、像是阳光和清风一般让虫向往的阁下吗?   原本很多虫都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他们觉得没有哪只雄虫会如此好心,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但是看到他那白得惊人的皮肤,那没有任何茧子的微微泛粉色的指尖,他们开始相信,这只雄虫确实没有执过鞭,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虐待雌虫的恶劣习性。   于是来自“白月光造星娱乐”的拍摄生图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传播。   许多虫在看到“白月光造星娱乐”的高清无修图之后,都“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真是虫神的宠儿!”   “虫神保佑,这又是在哪诞生的雄虫阁下??!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要知道,许多圣殿的阁下们都是他们看着成长的,也可以说是全星系瞩目的养成系。   但是过多的吹捧和赞美让他们迷失,不管是哪一位雄虫阁下,他们的身上都有着长期被捧杀所导致的难以掩饰的傲气与被宠溺而来的野心。   大部分雌虫仍旧会包容他们的任性,但也有许多雌虫受不了自己曾经喜爱的雄虫长相或性格长歪而脱粉不再关注。   在长期的雄虫不良行为新闻轰炸之下,他们对雄虫的要求也开始渐渐降低。   布莱特阁下受欢迎的原因无他,唯颜好而已。   所以,当他们惊艳的发现,一只空降雄虫的抓拍照竟然好看的时候,他们就很容易倒戈。   更何况,他还特别温柔。   **   在“白月光造星娱乐”的直播间中,瞬间涌入了很多雌虫。   他们都定定地看着这位雄虫阁下挽起袖口,帮即将迈上机甲的雌虫交代必要事项。   他樱粉色的唇瓣启启合合,虽然因为隔得太远,他们没有办法捕捉到对方所说的具体内容,但是仅仅是他微笑着帮雌虫整理头盔和防护服的样子,就已经把大家迷得不要不要的了。   “啊!雄虫阁下的手指竟然是粉红色!”   “唔,袖口的皮肤好白!嘶溜嘶溜我舔舔舔!!!”   “白月光造星娱乐”的直播间里,跟着记者虫的直播镜头,雌虫们一瞬不瞬地盯着兰登阁下,到一直恋恋不舍地看到机甲起飞,雄虫阁下退居到身后。   “哇啊啊啊啊!阁下有时间了!快去采访!!”   记者虫看到自己直播间飙涨的数字,不由得暗叹自己的选择正确。   大皇子菲利希斯和布莱特阁下是星系最热门的虫虫夫夫人选,但正因如此,那边围攻的记者虫非常之多,他一个实习生根本就挤不进去!   但是这边就不一样了,他很敏锐地嗅到了星网的风向,并感知到风雨欲来的骂战背后意味着巨大的热度!   这让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逆着虫流来到了希图斯的围猎场外,在西北角架起了机位,屏息等待。   在这过程中,他还接受了那只雌虫的眼神洗礼——从他身上的气场可以看出,他至少是一只S级雌虫,这精神力威压远远不是B级的他可以抗衡的!   但好在对方并没有跟他计较,在看清了他直播镜头旁边的银色徽章之后,他甚至还让开了半个身位,好让他能拍到那位阁下的完美侧脸——   这也是那张神图的由来。   **   “有虫在拍你。”霍尔斯将兰登稍长的额发捋到耳侧,姿态亲昵。   他的眸子望着自己:“但只要你不愿意,我可以用精神力将他的储存卡毁掉,这样你的信息就不会流传出去。”   “这倒是没有必要。”兰登轻松一笑:“我早就做好了面对公众的心理准备。”   他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虫的关系,让别的虫知道又怎么样呢?   霍尔斯已经出现在围猎场,他势必要一鸣惊人,打破菲利希斯的权力垄断,那么如果他的出现能够为他带来一些热度,扫清一些障碍的话,何乐而不为?   兰登没有目视镜头,而是慢吞吞地将他的头盔和防护服整理好。   虽然知道兰登是因为有镜头在才会如此细致,但霍尔斯的心还是忍不住砰砰跳动。   他的目光落在兰登的唇瓣上。   哪里看起来软嘟嘟的。   而霍尔斯明确地知道他的触感。   他眯了眯眼,微微侧过头,好让自己的心跳不要那么剧烈。   但因此,触感也更加明显。   兰登攥住了他的手臂,并安抚地捏了捏。   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昵的小动作却只有他能感知到。   “加油。”兰登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往前一推。   霍尔斯登上了机甲。   在舱门关闭前,他深深望了兰登一眼,然后扣上了头盔。   兰登看见霍尔斯机甲的尾焰划过一个炫酷的弧线,而他转过身,轻松地越过围栏,来到了一边的观赛厅。   还没有等他穿过通道,他就被埋伏在一旁的记者围住:“阁、阁下!能对您做个采访吗?”   “当然。”兰登停下来。   他脸上有一点诧异,但是却依旧落落大方。   兰登微笑着看向镜头,潇洒挑眉:“你想要知道什么?”   **   观赛厅。   雄虫VIP休息室。   在雌虫编队出发寻找异兽的这一段时间,各大直播公司往往会邀请到雄虫阁下对他们的表现进行总的点评,而布莱特自然成为了最火星际娱乐公司重金请来的座上宾。   这笔高昂星币并没有白花,布莱特直播间一直被礼物特效刷屏,弹幕滚动速度也都非常快。   他们都希望布莱特能说几句对菲利希斯的鼓励话语。   但是其中也有些不和谐因素。   “我记得您说过曾经您最看好的雌虫是亚度尼斯,您怎样看他的陨落呢?”   “布莱特阁下,您不等霍尔斯归来了么?据说最近关于机甲失事事件的调查有了新进展,燃料仓的爆燃可能与圣殿奖励给雄虫阁下的黄晶石有关……请问您怎么看待这样的传闻呢?”   这样的弹幕让布莱特看了很是不悦,好在房管一直在进行封号,这些较为负面的消息传播的速度开始逐渐变慢,但直播间的热度也开始慢慢下降。   礼物特效渐渐没法进行无缝衔接,这让布莱特微微皱起了眉。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答一些关于他的喜好和生活之类的问题,虽然这些雌虫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但是他可以通过满足他们的小小好奇心来收割他想要的信仰之力。   布莱特感受到透过屏幕,许许多多的白色光点开始朝他逸散。   这些光点汇聚起来,成为了他精神力的一部分。   他为什么能迈入到S级雄虫的行列,跟他吸收的信仰之力根本分不开。   布莱特是在九岁那年发现这个秘密的。   他躺在圣殿的花园睡了一觉,负责运送虫神像的虫侍没有注意,正好将神像放在了花园的正中间。   那时的布莱特就发现,虫神像的白色盖布之下,有许多白色的光点逸散。   那时候他还小,不懂事,试着吸收了一下,没想到精神力瞬间暴涨,他从一个不受半点关注的D级雄虫,直接跨越了两个等级,成为了圣殿内少有的A级雄虫!   这让他在短短十天之后的精神力检测之中大放异彩,但没等他得意多久,他又发现原本他被强行提高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他无法支撑住那样强大的能力释放,竟然渐渐跌落等级,差点又变成了B级雌虫。   他一点都不想失去突然提升的待遇,于是开始寻求解决方案。   可能是因为之前在虫神像下睡了一觉的缘故,所以他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看到千千万万的白色光点汇聚到了虫神像之中,他不过是吸收了一点,就能获得那样巨大的跨越,如果能获得更多,他岂不是能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厉害的虫?   虫神像已经被供奉到神殿之中,他没有机会再接近,他只能从身边的虫身上去打主意。   终于,他发现,运气和实力越强的虫,他们的周围就会逸散出越多的白色光点,只要他多与他们相处、赢得他们更多喜爱,他的实力也会更加强大。   而他盯上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亚度尼斯,而当他发现霍尔斯身上的光点更多之后,他又转而接近霍尔斯。   但他的超能力却不是一直管用,被他看好的两只雌虫始终都对他不冷不热,他从中无法攫取到足够的利益,他就转而向菲利希斯示好。   好在菲利希斯非常上道,他们一拍即合,逐渐成为了星际知名的一对情侣。   布莱特想要更多地探寻虫神像身上的秘密,他很快便发现,虫神的赐福就是将信仰之力转化为现实能量的一次契机。   那些积蓄已久的信仰之力化作能量,甚至能打开时空的通道!   这是何等神奇的力量!   怪不得雄虫越来越多,都是那些信仰之力搞得鬼。   布莱特就是想要截获这一些信仰之力。   这个世界的雄虫已经够多了,如果能够送走一些,然后将自己的实力大幅提升,雄虫的地位岂不是会更上一层楼?   三年一度的虫神的赐福日就要来临。   如果菲利希斯能够在这次围猎之中获得优胜,这样他就可以争夺到一个赐福的名额。   而他早就已经给足够多的雌虫进行了疗愈,只要将精神力维持在S等级,不出现意外的话,圣殿的名额就将是他的。   但虫神只眷顾最优秀的虫,让他青睐的幸运儿一定是本身足够强大,能够带领族群走到更加高远的未来。   布莱特已经跨过S级的门槛,他希望能够通过吸取足够多的信仰之力,让自己的等级得到稳定。   这法子还算不错,但不知道为何,跟前几天相比,涌入到他身体的信仰之力已经逐渐开始减少。   布莱特有些焦躁。   一定出现了什么变故。   布莱特看向终端。   那里显示直播间的人数开始变少。   当看见采访他的工作虫也频繁偷偷瞄终端之后,布莱特更是面沉如水。   “我需要休息一下。”布莱特推开了大门,他径直离开。   他招手示意他的雌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直播间的虫数在不断减少?”   那是一只一直在旁边等候的亚雌,他硬着头皮应对布莱特的质问。   “好像是……对面公司的直播爆了。”   亚雌的声音很小,他很怕惹到布莱特。   虽然他在镜头前看起来彬彬有礼,十分耐心,但是私下可并不是这样。   “什么?”布莱特的脸一下阴沉下来:“谁的直播爆了?”   “白月光娱乐公司最近新关注的一个主播,也是新来的圣殿的雄虫,您知道的,预约他进行疗愈的雌虫数量紧紧的咬在您的后面。但现在他还没有到圣殿报道,所以仅仅是预约数比较高,最后不一定会超过您的疗愈贡献的。”   “竟然是他?”布莱特早有耳闻。   那是一只颇有姿色的雄虫。   白月光娱乐是一个小公司,完全比不上他们所在的天皇巨星雄虫娱乐,而布莱特一向是霸榜各大直播平台的雄虫明星,如今热度竟然被分走了三分之一,虽然跟他仍然没有办法比,但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终端,果然,在当前星云的定位直播平台中,排名第一的就是他所在的天皇巨星雄虫娱乐,而此刻因为他的暂时离开,等待的雌虫流动较大,在线虫数虽然仍稳居第一,但是第二名的“白月光娱乐”也紧随其后。   他点开直播,第一眼看过去,仍然不自觉地被雄虫兰登惊艳到。   他穿着简单,袖口折了起来,露出雪白细腻的腕部皮肤,脸上戴着淡淡的微笑,还隐约能看到脸上的酒窝。   他的直播间弹幕格外和谐友好。   “天呀!我要溺死在雄虫阁下的酒窝里了!”   “真的超超超精致可爱!”   “前方传来重大捷报!!!雄虫阁下的艺术照已经上传到星网云空间,喜欢的虫可以自行下载!!!”   “听说兰登阁下的疗愈技能绝佳,好期待他加入主圣殿啊!真希望他能获得赐福名额,争取到一个愿望的实现!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评级?”   “圣殿这么多雄虫,从来没有看到哪一只能和兰登阁下媲美的。我宣布:他是我的one pick!”   布莱特的脸变得有些许阴郁。   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起了波澜。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在大厅的另一边掀起了一阵骚动。   那边人头攒动,一片熙熙攘攘。   ——是兰登来到了观战室。 第57章   镜头已经对准了他们。   布莱特扬起了笑容:“你就是兰登?”   “很高兴认识你。”布莱特微微笑道,他率先伸出了手。   兰登挑了挑眉。   布莱特容貌清秀,眸子就如同蓝宝石一般纯净,他的发色也是漂亮的银白色,在阳光下有一种迷幻的质感,看起来就如同精致的水晶娃娃一般亮眼。   这面容有些熟悉。   很快,他的身份就从兰登的脑海检索中出现。   这就是霍尔斯目光为之停驻的雄虫吗?   兰登笑了笑,也露出一个酒窝,伸手握住他。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味,但行为却非常矜持得体,这让布莱特有些惊讶。   自从发觉世界运转的规律之后,布莱特就很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他发现世界的意志很喜欢,礼貌得体的雄虫。   以往他每次都率先伸出友谊的小手,而雄虫们因为自视甚高,很多都会直接拿鼻孔看他,他再适时露出一点点受伤、无奈的表情,立刻就会掀起一大波同情,那些信仰之力也会如瀑布一般奔涌灌入到他的身体之中。   那些骄矜的无理的自大的雄虫气运都会变得很差,他利用这一点整到了很多对手。   但这一次他显然失策了。   直播间的雌虫们纷纷夸赞兰登懂礼貌,有气场。   “谁懂啊!兰登阁下微微颔首微笑的样子真的好高贵优雅!满足了我对高等级雄虫阁下的全部幻想!!!”   “啊,阳光打在兰登阁下的眸子里,像是撒上了细碎的金子,他的眸子实在太水润太亮了!布莱特阁下湖水蓝的双眼在他面前也稍微显得逊色了一些。”   “两位阁下的同框真是太养眼了!期待他们未来更多的接触!”   布莱特看着那洪流般涌入兰登身体的信仰之力,再看看只捡到了零星半点的自己,心里不由得有些憋闷。   这就是颜值的实力碾压吗?   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暗暗憋着气,走到观赛位。   观赛位前有一个巨大的光屏,分为十六个移动机位,分别用来捕捉各个军团代表的精彩优异表现。   如今中心屏幕上的最佳视野是实时转播的菲利希斯的情况。   他正降落好机甲,指挥队员开始在高星级异兽活动区域埋伏等待。   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描金的图兰军团旗号格外显眼。   “兰登阁下,你来观赛是为了哪一只雌虫?想必他在星系也十分有名气吧?”   布莱特微微倾身笑道。   要知道,如今的虫皇年轻时候可是个大情种,纳过的雌侍不知凡几,留下的后代也遍布各个星系。   因为这次直播狩猎的特殊性,他很多子嗣都希望借此来争夺皇位,别说是儿子,连孙辈都有扛枪上阵的。   菲利西斯是名扬星系的大皇子,而这只雄虫手中所拿着的,分明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小军团。   幽灵军团?怕不是还没有上场,就成为可笑的一抹幽灵了!   布莱特这一问,不过是想要兰登出丑。   兰登来自偏远星系,想必他的雌君也不过是偏远星系的虫,根本不足为惧。   布莱特对菲利希斯的实力十分了解,自己比不过,比一比雌虫也是好的。   兰登不过是乜了他一眼,微笑道:“英雄不问出处,但能参加此次比赛,血脉已经核验过不是吗?既然都是虫皇陛下的血脉,实力肯定不会逊色,你慢慢期待就是了。”   布莱特被噎了一下,难道他还能说虫皇陛下生了一堆的废物儿子?这种话自然不能在直播镜头面前说。   而仿佛为了印证兰登说的话,霍尔斯就如同孔雀开屏一般,驾驶机甲从蔚蓝的天空上掠过。   他的机甲造型吸睛,设计虽然简洁,但是装配的都是当今最新式的武器,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机甲翻飞间,像是一名威武的黑武士在空中打了一套军体拳,十分惹人注目,迎来了一阵阵的大幕叫好声。   兰登坐在高背椅上,微微扶额,却依旧难掩笑意。   从昨晚他说想看看他开机甲的样子之后,今天他就像是开了屏的孔雀,用那高超的驾驶技巧一直炫耀个不停。   兰登看着那机甲在空中炫技,来了多个托马斯大回环,解说员的阵阵惊呼间,兰登的笑意也有了扩散的趋势,这让直播间的虫又狠狠磕到了一波。   霍尔斯的直播关注度稳稳上升,直逼稳居第一的菲利希斯。   终于,霍尔斯到达了他预定的地点。   这是一片无比漆黑的森林,还被浓雾所笼罩。   “是死亡率最高的沼泽之森!!”   解说虫口沫横飞地说道:“沼泽之森的泥土非常特殊且潮湿,一旦判断错误,就很容易陷入到泥淖之中无法脱身。这里的异兽都有特殊的躲避技巧,比如脚爪非常厚,身体的粘膜具有呼吸的功能等等,实在是非常难缠!但是相对的,他们也没有进化出护甲,一旦被击中要害部位,受伤也会比其他异兽更加严重。”   “这边是以具有暗黑系精神力和水系精神力的异兽为主。可能还有具有致幻作用的特殊异兽,这是选手们需要特别注意的。”   “这支代号为‘幽灵’的小队开始准备降落!天哪,他们竟然不准备使用机甲战斗吗?”   要知道,菲利希斯他们都是由部分队员在下方埋伏,其他成员开机甲在空中巡逻,这样两手准备之下,下面的队员只要将异兽引出来,机甲组员就能利用威力巨大的激光粒子炮杀死异兽,获得积分。   对于皇子来说,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毕竟他是首脑,这次来也不是拼命的,而是展示自己运筹帷幄的王者风范的,大家看到自己的领导虫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可观的积分,也会为之而欢呼雀跃。   但说实话,大家更希望看到的还是酣畅淋漓、险象环生的战斗场面。   但是在超微级飞行器的录像中,此刻机甲正悬停在一片开阔草坪的上空,而舱门打开,云梯降下,数只雌虫就这样穿戴齐整,检查好腰侧佩戴的激光武器,背后的伞包之后,从万米高空一跃而下!   空中依次绽开五朵伞花,他们朝着预定地点降落。   在离地约五百米处,为首的雌虫霍尔斯解开腰间的防护,单手抽出激光枪,朝着底下扫射而去。   “这么远的距离,他能命中目标吗?”   布莱特皱起眉:“就算用精神力覆盖网扫描,他也不可能发现底下埋伏的异兽。”   “是啊。”讲解虫也关注到了这个情况,他下了定论:   “‘幽灵’小队还是莽撞了。我们认为虽然奥利维尔选择了正确的降落地点,但是他的判断似乎出现了错误。底下不是一片浅草,而是足有三只雌虫高的重霄狼草片区。这种草不仅边缘锋利,而且有毒,如果不慎被割伤,很容易出现幻觉。更重要的是,这里是虫兽的聚集地,很多巨大虫兽喜欢在狼草叶片下产卵,一旦遇到刚产卵的母虫兽,这个小队就会非常危险。”   兰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一言不发。   他可以看出,霍尔斯十分认真,虽然在头盔遮挡下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从他绷紧的唇瓣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神必然也是非常紧绷。   他相信霍尔斯的战斗技巧和战略判断,比如此刻,他单手控制伞绳调试降落的方向,另一只手臂卡住的激光枪却不被巨大的后坐力影响,准确的几个扬手,子弹便精准出膛。   草丛中扬起了几朵血花,而场内的众虫也都惊呼起来。   “天哪!他真的看见了?这是什么极限目力!”   “太神奇了,这样的少年天才怎么以前没有出现过?”   但其中有敏锐的虫也不由得提出:“他的作战风格带有浓厚的锡尔特军团色彩!甚至和那位传奇的叛逃少将身影有所重合……但是我的错觉吗?我为什么觉得这只虫的控制更为精细?”   霍尔斯并不是采用的传统火力覆盖的模式,而是精准打击,这虽然更节省能源,但是也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风险。   只要有个别漏网之鱼,在他降落时就会受到虫兽最可怕的反击。   在大家的屏息以待之中,霍尔斯准确降落在了狼草的叶尖上。   一只埋伏已久的虫兽张开了可怖的口器,朝着他张牙舞爪地飞来。   而虫兽的尖牙上还流着墨绿的涎水,只要他咬住霍尔斯的手臂,那毒液肯定能在瞬间将他迷晕! 第58章   然而,就在虫兽张开血盆大口的一瞬,只见霍尔斯身后透明的羽翅一震,双手合十,精神力席卷而出,便径直将那飞来的虫兽碾得粉碎。   屏幕前的众虫都惊呼起来,兰登也眼眸微亮,提起来的心神也缓缓放了下去。   霍尔斯也看到了空中的微型摄像机,他与摄像机对视一眼,似乎知道兰登在那摄影机后,冷峻的眉眼便如同冰山融化一般柔和了下来,看得兰登心里一暖。   但危机仍未解除。   数只埋伏在狼草叶子之下的毒蜂也迅速起飞,嗡嗡振翅,红色的复眼看起来冰冷而可怖,尖针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   “是狼毒蜂!”主持虫惊呼起来。   狼毒蜂是一种群居的毒蜂,它们身量很娇小,但尖刺却十分坚硬,甚至可以突破防护服的防护,将毒液注入到猎物的躯壳,让对方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此种毒蜂一般会与虫兽进行群居,要不是今日那只虫兽饿久了太过心急显露了行踪,先等到狼毒蜂下手,只要有一只得逞,让霍尔斯行动迟缓,情况就会变得更为棘手。   其他小队成员也都打开了降落伞降落,无数黑色蜂子从草丛中起飞,看得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只见霍尔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身后掏出枪支,他行动很是迅速,几个腾闪挪移之间就与汹涌的蜂群拉开了距离。   不仅如此,他精准的射击技巧也让虫侧目,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会有黑色的身影中弹,簌簌落下。   而黑色的蜂群也因此而行动收到了干扰,隔着屏幕都能发现,原本他们整齐划一的行动开始变得混乱不堪,每一次霍尔斯的狙击都能将他们的行动进行破坏,而小队成员的加入更是让他如虎添翼,不一会儿,在此地聚居的毒蜂便四散溃逃。   众虫被这精彩的打斗场面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看到他们原本为之提心吊胆的成员圆满地扭转了此次战役,也让大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与之相反的便是一直埋伏的菲利希斯,他遵循的是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虽然也默默干掉了一些虫兽,也挖了不少陷阱等待异兽上套,如今也累积了可观的积分,但是与这边一下机甲就面对的肉搏生死局相比,确实少了不少可看性。   霍尔斯半点不带停顿,便带领着手下斩了这一片狼毒草。   要知道虽然这片星云被圈画为异兽围猎场,但这也是有帝国的公民聚居的。   不过因为环境实在是恶劣,不少能攒出星际船票的虫都连夜搬离,留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他们依靠着冻精进行繁衍,又抱团聚居在一块,靠猎杀弱小些的虫兽讨生活,又经常被记仇的虫兽追杀,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霍尔斯并不把这看做是一场玩乐游戏,他是实实在在想为帝国公民做些事情。   他身先士卒,不出十分钟就清理干净了一公顷开外的土地。   不少的虫卵暴露了出来,这些都是对生态有害的虫兽卵。   它们不仅会大肆啃噬可见的植被,还会互相残杀,挑选出最凶悍可怖的成为虫兽界的王。   但他们的生命也都因“幽灵”小队的到来而终结。   霍尔斯一个眼神,身后的雌虫便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拿起火石,两手一擦,火星落在那一堆堆白色的可怖虫卵和焦黑的虫兽身体上,便将这些低等的造物燃烧殆尽,变成了肥沃的黑灰色肥料,覆盖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太好了,这个星球有救了!”有曾经因为异兽肆虐而搬离星球的虫感动地热泪盈眶。   他们不是战斗虫,没有精神力天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异兽糟蹋星球的资源而束手无策,此刻看到终于有虫愿意在拿取积分之外,还帮助他们恢复星球生态,自然是感激涕零。   这样的弹幕越来越多,对霍尔斯的小队也是一片赞许。   兰登唇角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微微松了松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道何时已经被黏腻的汗水打湿。   霍尔斯恢复得很快,他几乎已经看不出曾经有受伤的痕迹。   而他漂亮完整的翅膀也把他和曾经消失的七皇子区分开来,星网众虫不由得都在猜测,这只陌生虫究竟是谁,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霍尔斯并没有急于斩获积分。   他顺着河流往上,细致地研究了地形,根据丰富的知识储备研究出了破坏最严重的几处区域——也可以说,那便是最凶悍异兽的处所。   他们一路斩杀都十分顺利,积分缓慢上涨,很快就逼近了第一名的宝座。   菲利希斯也不着急。   他已经在这里等待三天了。   他根据动物的爪印,分析这里一定有一只强大的花豹异兽。   他制作了非常精密的陷阱,希望能困住这头花豹。   但它动作十分敏捷,似乎在脚下有风雷之力,这样修炼出精神力的异兽是最难缠的。   而霍尔斯也在慢慢缩小他的包围圈。   花豹的躲藏技巧十分完美,想要引诱它出来并不容易。   在演播室的两只雄虫也有着不同的想法。   微型摄像机曾经捕捉过花豹的踪迹。   它常常藏在草堆里,偶尔捕猎时才能欣赏到它矫健的身姿。   这样漂亮的花豹异兽是很难得一见的,相比于大部分虫星居民厌恶的低智虫兽,他们更喜欢观赏强大的异兽。更何况,这只花豹十分漂亮,难得一见,很多虫都希望能将它活捉,送到异兽驯养园观赏。   而布莱特对这头花豹更是势在必得。   “大皇子殿下说,要是猎到这头花豹,一定要给我做一件皮袄子。”   布莱特微微笑道:“但雅各布冬暖夏凉,四季如春,也没什么能用到的地方。”   “哇,大皇子殿下对布莱特阁下太好了!”   “这么珍贵的花豹,竟然要直接送给阁下做衣服吗?未免太过奢侈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圣殿阁下想要什么珍奇的玩意儿没有?主要是大皇子殿下的心意可贵!”   反观兰登,他并没有发表太多言论。   反而,他看着在捕猎时的花豹动作,微微皱起了眉。   在行动时候,这头花豹的后腿似乎微微有些跛。   似乎是有什么硬物扎了进去,但具体还要看得更清楚才能下判断。   兰登不太希望这头花豹坠入到陷阱之中,不知道是因为他过于泛滥的职业同情心还是别的什么,他还挺想要这只花豹活下来。   毕竟在现实生活中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有精神力的豹子。   霍尔斯似乎和他心有灵犀。   他没有布置那些全是钢针与尖刺的陷阱,也没有安装量子捕兽夹,甚至没有在枪支上安装红外夜视仪。   他仅仅是将这只异兽花豹活动范围内的一些小型虫兽逐渐清除,将它的领地逐渐缩小。   解说虫屏住呼吸,看着微型摄像头捕捉到的异兽花豹的情况。   “显然,它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解说虫口沫横飞。   “奥利维尔将能看到的所有食物猎杀干净,并将花豹可供隐藏的范围逐渐缩小了。”   他们看着那条漂亮的长尾巴一甩一甩,似乎有些焦躁。   “如果往东边去,他会陷入到菲利希斯的包围圈,那里有许多陷阱,曾经它不慎踩到过一个捕兽夹,后腿至今也没好。后来就谨慎地将那边画为了禁区。”   “如果留下来,他会因为没有食物而被饿死。”   花豹漂亮的碧绿眼睛一眨一眨,它已经饿瘦了一大圈,如果再不去觅食,就会因为力竭而死。   终于,它站了起来,缓缓往东边走去。 第59章   “他动了他动了!他在往东边去!他决心要挑战菲利希斯吗?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主持虫观察这只强大的花豹异兽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有些怜惜地说道:“恐怕这一次,这只强大的五星级异兽也必然是凶多吉少。”   即使这只异兽有着强大的攻击能力和捕猎技巧,但是在那些精巧的捕兽夹和严阵以待的激光武器围猎之下,它也不可能仅凭着肉身去抗衡。   他最好的结果就是埋伏、躲藏,争取到一击必杀的机会,才可能对这两支装备精良的雌虫小队造成威胁。   但他实在是太饿了。   所有虫都看到,他的肚皮逐渐瘪了下去,碧绿色的眸子开始变得更加明亮,透着饿狠了才出现的凶光。   原本在食物链顶端的他可以随意捕杀肥美的虫兽充饥,偶尔还试着挑战一下威严的雄鹿,那些鼠兔更是看见他就打地洞逃跑,生怕落到他的手里。   因为他速度实在是太快,基本上只要被他盯上的异兽,就没有能跑脱的。   他的捕猎技巧也十分高超,牙尖爪利,见血封喉,且十分识趣儿,见到雌虫小队的到来,宁愿丢弃猎物也不会与之硬刚。   他已经进化出了一些神志,与那愚蠢的毒蜂群、留着涎水的可怖虫兽相比,大家对这样矫健漂亮的异兽自然而然便多了一丝怜惜。   想到他漂亮的皮毛要变成披在雄虫阁下身上的一件皮袄,虽然不至于辱没了它,但是仍让大家觉得有些可惜。   有一条弹幕飘过,引起了大家的争相点赞:   “欸,要是殿下的小队杀死那些变异毒蜂和虫兽,我丝毫不会觉得可惜,还会拍掌叫好:那些讨厌的低智生物喜欢喷洒恶心的毒液,也毫不掩饰他们贪婪的破坏欲,所到之处土地荒芜、资源凋零,寸草不生。它们掠夺完星球有限的资源之后,还将自己的卵偷偷产在机甲和星舰上,妄图将灾难带到更多的星球。”   那些毒虫拥有连激光枪都难以穿透的坚硬外壳,繁殖能力也非常强,这给镇守星球的军雌们造成了很大困扰。   “但是这样的异兽可不一样。”   微型摄像头捕捉到了花豹的行动。   他们看着那花豹毛绒绒的爪垫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先是匍匐前进,然后全速奔袭,脚下风雷之力涌动:   他盯住了一只漏网的土属性灰毛鼠,没等对方挖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那白色的爪垫之下,有云雷在闪动。   它三下五除二将灰毛鼠撕开,吞食掉它的能源石,然后又小心地舔舐,将自己的爪垫张开,露出棕粉色的肉垫,将毛发一点点清洗干净。   这强大而又萌萌的样子让不少虫看得心软软。   原来他不是要去往菲利希斯的地盘,而是来到这边缘来觅食。   看到它又耐心地抓了几只虫兽,撕掉那可怖的钢甲,勾出那一点嫩肉塞到口中。   整个观战室都安静了下来。   花豹趴伏在地上,翻着白肚皮望着月光,观战室的雌虫都望着它。   他们都很喜欢这只毛茸茸。   大家纷纷为他说话:   “这样的异兽适合送到科研所,看看它精神力的运转方式。”   “不,送到观兽院才好,也让大家都看看这稀奇的玩意儿。”   虽然知道无法影响最后的结果,他家也都各抒己见,纷纷表达起自己的想法。   主持虫看见兰登的眸色也很柔和,他正聚精会神地望着那只摇着尾巴的花豹,墨黑的眼神幽深渺远。   他不由得多了一句嘴:“阁下认为它最好的去处是哪里?”   兰登阁下会怎么想?   他也会希望将它的皮毛作为战利品,彰显自己的高贵与独特吗?   亦或是想要将它圈禁起来,驯化完毕后作为宠物饲养?   要知道,驾驭异兽在雄虫之中也算得上是一件时髦事。   但兰登却并没有轻易评判这只异兽的生死。   他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我只希望他往东边走。”   霍尔斯还在趁着夜色清理狼毒草。   东边有着冲天的火光。   火光倒映在花豹碧绿的眸子里,他微微抬起头,神色凝重。   火,代表着危险与杀戮。   他很难做出这样的选择。   布莱特微微笑道:“他会往西边去的。”   与东边的热火朝天比起来,西边看起来安宁又平静。   但杀机往往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   两支小队的积分已经逐渐靠近。   站在分界线的这一只花豹决定他们的胜负。   它只能死去了。   挖出他的晶核,相应的小队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积分。   花豹动了。   他转头望了望东边冲天的火光,缓缓往西边走。   红外热感应仪开始瞄准渐渐靠近的热源。   然而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主持虫也开始感到好奇。   花豹竟然回头了。   他的鼻子嗅闻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他又往东边走了几步,步伐却越来越慢。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毅然决然地回头,开始往反方向走去!   “天哪!巨大的反转!”大家都不敢置信,这只花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东边的火光已经渐渐黯淡了下去,只有中心地带还亮着一抹篝火。   五只虫围成一圈,他们姿态放松,手里还举着杯,暗红的酒液在火光映衬下闪闪发光。   “咦,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主持虫好奇地看见那里有些奇形怪状的物品,他们将虫兽肉割了下来,剔除掉微微泛着紫色的有毒部位,在大腿内侧和肩胛骨的部分,有几块奶白色的肉,这是最受雄虫欢迎的高品质美食,当然也是这片草原的霸主花豹所最喜欢的部位。   被猎杀的虫兽垃圾部位被烧灼,而这鲜美的腿肉却留了下来,放在储物戒指之中,现在被他们搬出来,就像是一堆小小的肉山。   它们却没有直接大快朵颐,而是将这些肉穿在树棍上,然后再撒上一些粉末,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正是这奇异的香味,引得那久未进食,今天才找到一些食物草草果腹的花豹口水滴答,硬是转身潜伏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草丛中,唇角晶莹的口水滴滴答答的流,看得屏幕前的虫不由得捧腹。   “又不是没有吃过虫兽肉,至于吗?”   “是啊,要说这花豹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怎么看起来这么馋?”   然而花豹对弹幕的议论半点看不见,它一心只有那美味的食物。   霍尔斯余光一瞟,自然而然便看到了那花豹摇动的尾巴。   它匍匐在草丛中,微微弓着腰,仔细嗅闻,翠绿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烤肉串? 第60章   “是风雷豹!”   坐在火堆旁的弗雷德压低了声音,低声提示。   他十分兴奋:那可是一只五星级异兽!   同时,他又不由得感到有些许紧张,头皮发麻,手指慢慢往后腰摸索——   高星级异兽相伴而来的是更多的危险。   他想要抽出猎枪,缓缓往下,瞄准那只花豹的心脏——   特制的粒子枪很容易便能划破它的皮毛,如果运气好的话,就算它挪移躲闪,也能给它造成致命伤害。   当然,如果没有做到一击必杀,那么狂暴状态的风雷豹可以引动天地的力量,雷霆之怒也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霍尔斯右手继续转动着烤串,左手却在衣料遮掩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弗雷德。   弗雷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露不解:“怎么,你不打算和它正面交手?”   又不是打不过!   照他们之前的习惯,应该抓住机会就直接冲上去打个天昏地暗才是!   霍尔斯看着劈劈啪啪的火光,闻着香气扑鼻的烤肉,笑道:   “我们来了这么久,你看到这只异兽攻击我们了吗?”   弗雷德一愣:“这倒是没有。”   他也觉得奇怪。   在他们的大范围搜索下,只要是能赚取积分的异兽都被他们捕杀或是圈禁,这只花豹能在不断缩小的包围圈中生存这么久,实在说得上是聪慧了。   弗雷德愈加兴奋,压低了声音道:“您是说它已经生出了智慧?”   这可是一件值得惊奇的事!   拥有智慧的异兽可以被驯服,成为他们的坐骑。   谁不希望能拥有一只以迅捷著称的花豹作为坐骑呢?更何况他能引动风雷之力!   霍尔斯眉梢一动,他显然已经默认了弗雷德的说法。   弗雷德更加心痒难耐,更想要抓住那只异兽好好研究一番。   但是想要将异兽活捉可比将它杀死更难。   弗雷德只不过有一个想要站起来的趋势,那花豹便瞬间匍匐进了草丛之中,掩去了身形。   “糟糕!”弗雷德十分懊恼。   他有些责怪自己的鲁莽。   “要是它往菲利希斯那边去可就糟了!”弗雷德有些焦躁。   根据积分排行的通报,他们和菲利希斯的积分咬的非常紧,说不定成败在此一举。   “先吃烤肉。”霍尔斯却动了动耳朵,他似乎能够听到水滴掉落在草叶上的声音。   那只花豹并没有走远。   他不由得勾起唇角,胸有成竹地将烤肉翻了一个面。   虫兽肉此刻已经烤得金黄,撒上调料之后更是香飘十里。   看着自己的好友这么优哉游哉,似乎对积分半点不感兴趣,弗雷德也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扶了扶自己的面具。   他们隐藏身份来到这里,明明是进行一场生死之间的较量,但却被他弄得好像旅游。   霍尔斯一直是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太过分,伤了他的朋友,威胁了他的生命,他也不至于和图兰军团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可惜地在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狼毒草里用视线逡寻了一圈,想要寻找那风雷豹的藏身之处,可却一无所获。   算了,还是吃烤肉吧!   弗雷德也忍不住撸了一串,烤肉才触及到舌尖,那香味便在舌尖爆开,随即蔓延至整个口腔:   他不由得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咽下去,连舌头都差点咬到,还大声地感叹道:“好、好好吃!”   他三下五除二便将烤肉串吞进了肚子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您从哪里学到的这样神奇的烹饪手法?”弗雷德依依不舍地盯着霍尔斯手上的烤肉。   看到他这幅样子,霍尔斯冷硬的面容慢慢变得柔和了下来。   在那漆黑的面具之下,红色的眸子闪着卓艳的光。   他不由得回忆起兰登的面容。   小小的院子搭了一个烧烤架,那些原本带着腥味的肉串,在他的手指纷飞之下,纷纷爆发出从未想过的奇特口感。   如今他不过是照猫画虎,学了个六七成,就让自己的属下感到如此惊艳。   他又分了一串给对方,自己也顺着那木签咬下了一串。   熟悉的滋味在舌尖爆开,他神色也不由得变得更加温柔。   弗雷德差点溺毙在那温柔似水的眸子里。他不由得起了一堆的鸡皮疙瘩。   该死的,他什么时候竟然觉得自己的上级很温柔?明明是个特立独行的主!   可现在他的身上弥漫着一种柔和的特质。   “这叫做烧烤,是一种神奇的技法。”霍尔斯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骄傲。   “是从我的雄主那学来的。”   “雄主?”弗雷德惊讶地瞪大眼,“你是说那只救下你的雄虫?”   【天呐?我听到了什么?放个耳朵。】   【是要插播罗曼史了吗?】   【哎呀,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但是……雄主竟然会主动做东西给雌虫吃?】   “但雄虫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吗?”弗雷德心直口快。   弹幕一下子炸开了锅:【……有种,竟敢这样说雄虫阁下。】   【666】   【嗬,我倒觉得他说的是,雄虫能有什么本事?】   星网的许多雌虫一辈子也无法见到真正的雄虫阁下,更别说和高等级雄虫亲密接触了,这也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的心理。   见到一只如此直肠子的雌虫大喇喇地把他们的心声说出来,他们不由得在心里为他的勇气点赞。   但是星网的超管可不管这么多。   【警告:检测到屏蔽词,该直播间封闭五分钟!!】   直播间直接变成了黑屏,弹幕上一片“666”呼啸而过。   一直脸色不太好的布莱特看到“奥利维尔”的随从竟然当着千百万虫的面直说雄虫是个废物,脸色不由得多云转晴。   他倒是没有将这“废物”的指控代入自己,毕竟,面前的虫肯定跟兰登相处更多。   此刻是他看兰登笑话的好时候了。   “看来兰登阁下在雌虫心目中的评级不太高啊。”布莱特笑意盈盈地刺了一句。   没想到兰登根本不以为意。   弗雷德的心直口快,他早就领教过了。   “是他没有约束好下属。”兰登换了一个姿势。   “回家我会好好管教他的。”这意味不明的话语倒是带着些许暧昧,让雌虫们炸开了锅。   【管教?怎么管教?详细说说!】   【嘿嘿,雄虫阁下的意思,肯定是在某些时候好好惩罚一下……唔,比如在床上好好跟雄主求饶?吸溜吸溜,想看直播!】   【求求了,兰登阁下管教的时候开直播吧!穿皇室制服什么的,一定很帅气!】   因为这句话,兰登阁下的形象仿佛更加立体了,他们被这种魅力所折服,更加想要看到,平常温柔的雄虫,凶狠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而霍尔斯也没有惯着弗雷德。   “你失言了。”   霍尔斯的脸色沉了下来。   从他平直的唇角,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是太过美丽。   他不希望下属说任何隐射的话,让兰登有可能误会到这是他的想法。   但此刻显然不是一个倾诉的好时机,他只能祈求兰登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弗雷德眨了眨眼,讪讪把手里的肉串吃掉后,硬是忍住了没有伸手去拿第二串。   当然,他也没有这个勇气。   弗雷德哭丧着脸。   现在小队气氛冷到过分。   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尔斯是冰系异能,能让周围的空气都结冰呢。   队员们充满同情地给弗雷德送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然而嘴巴却没有停下,一串接着一串,吃的欢脱不已。   眼看着一大堆肉串都要被消灭掉,霍尔斯阻止道:   “行了,我看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他转了转剩下的肉串,漫不经心地往火堆旁一丢。   肉串一下子沾满了灰尘。   弗雷德心疼得眉毛一抽,大家都吃饱了,可他还没有啊!   他下意识就想要去捡,却被霍尔斯攥住了手腕。   “我们走吧。”   弗雷德哭丧着脸,却还是趁着霍尔斯转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了一串放到了嘴里。   看到一个军官竟然下意识地去偷长官扔掉在地上的食物,直播间的雌虫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大家不由得发出了灵魂拷问。   在粮食匮乏时,他们也会抓些虫兽充饥,但是一般而言,他们更相信经过加工之后无毒无害可吸收力强的营养液,啃噬生肉往往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现在,他们明明不缺乏食物,竟然还烤起了虫兽肉,还吃得那样香,让屏幕外的虫都不由得抓心挠肝。   【兰登阁下威武!跪求烤肉秘方!】   【这是兰登阁下发明的吗?那些粉末究竟是什么?按照一个什么顺序进行喷洒?】   主持虫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兰登阁下,你能跟我们介绍一下这种烤肉的方法吗?”   虫星球神通广大的能虫并不少,即使他不说,很快也会有虫扒出配方。   兰登并不想藏着掖着,他微笑着解释:“这种方法叫做烧烤。在古蓝星,人类会将异兽进行畜养,让他们变成家畜,通过育种的手段,可以去掉异兽身上的异味。与虫族星系追求的简洁高效不同,人类并不喜欢食用营养液,还是喜欢用各种方式来炙烤肉类,激发出他们的独特香味。比如这名为“烧烤”的烹饪方法,就是提取一种有着淡淡咸味的白色晶体,将一些植物的种子或者果实风干,研磨成为粉末,然后依次撒在肉上。油脂会将这些调味品的风味附着在肉串上,吃起来就别具风味了。”   兰登的介绍让虫星的雌虫们听得连连点头,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么多道工序,这么浪费时间的制作方法,确实只有上层阶级中有钱有闲的雄虫阁下愿意花费时间复原了。   【看来古蓝星的这一种名叫人类的生物和我们的雄虫阁下有些相似啊!】   【真想尝一尝这来自古蓝星的神奇方法烤出来的异兽肉。但是自从蓝星失落之后,雄虫阁下越来越少,我们也越来越少接触到这些神秘的文化了。】   当然也有个别不和谐音符出现:   【切,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食物对我们雌虫来说不就是为了充饥吗?在这样紧张的战场上,还不快点想办法抓住花豹异兽,反而在旷野弄些这样花里胡哨的手段?别到时候肚子填饱了,珍贵的风雷豹弄丢了!】   【是啊,不过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小队,还真以为自己能打败天命所归的菲利希斯阁下?我话就放在这里,这个无名雌虫必死无疑!】   无数酸言酸语开始朝着霍尔斯的小队挟裹而来。   他们是图兰军团的忠实拥趸,面对一片大好的局势,早就开始了欢欣鼓舞的提前庆祝,没想到竟然有这样一颗新星横空出世,自然是十分嫉恨。   在这一次星云的围猎之中,菲利希斯的人气值一直居高不下,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菲利希斯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君主。   结果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幽灵”小队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抢走了许多风头。   虽然他没有露脸,但是他身后的雄主竟然长得那样令虫惊艳,这就从侧面证明了他的实力肯定不一般。   再说、雄虫……都是看脸的生物。   这只雌虫已经展现了他超绝的战力和领导力,如果再加上一个锋锐逼人的帅气面庞,那么他肯定会以极快的速度收割民心。   没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提前开香槟。   但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抹黑他。   趴伏在草丛中等待的菲利希斯显然也是这样认为。   他非常忌惮这个突然出现的“奥利维尔”。   从三个月前,他就隐隐开始感觉到自己的部署出现了阻力,他密不透风的防护网也开始出现缝隙。   花了大价钱从锡尔特军团购置的武器时不时发生爆炸,将他手下许多精锐悉数毁掉。   但最令他烦扰的是,敌人一直藏在暗处。   他手里拿着的那些叛徒棋子即使被拷打得鲜血淋漓,也说不出为什么在锡尔特军团手里的神兵利器到了菲利希斯这儿就成了催命符。   但是他们的求饶也让菲利希斯卸下了些许防备。   他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批最新武器还在实验期,还不是完美投入的产品。   他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地套取到了武器研发虫的信息,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霍尔斯的那个废物弟弟。   那这样就很说得通了。   为了给哥哥复仇,所以他不惜毁掉整个锡尔特军团。特别是对那些背叛者,他的惩罚来得更加严酷。   但是这样不死不休的打法反而让他在侧面肯定的霍尔斯的死讯。   这让菲利希斯松了一口气。   他眯了眯眼,看了看面前的全息球。   他能实时监控到那只名为“奥利维尔”的雌虫的全部行动。   这也是他前期如有神助的原因。   他既能够根据观众的反馈给出他们想要的反应,也能监控“奥利维尔”的动态,研究他可能出现的破绽,从而寻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   但是奥利维尔表现地无懈可击。   他看不出对方精神体有受伤的痕迹,从攻击路数上,也没找到自己那死鬼弟弟的痕迹。   他就像是一个全新的、具有极强攻击性的藏在暗处的竞争对手。   他完全不了解对方。   最可怕的是,他担心这是他那位雄父藏起来秘密培养的宠儿。   这些年,他的雄父作为虫皇,四处留情,也曾经遇到过一两个“真爱”。   就像是他那个天赋极高的弟弟,他的雌父就是一个营级的小兵,仗着自己的容貌和善于讨好的性格,竟然惹得奥斯曼的君主在一个完全不起眼的小镇逗留数月,甚至自然怀上的双生虫蛋。   要知道,在雄虫式微的当下,很难有自然孕育的虫蛋孵化,而他们一旦孵化,就是被虫神眷顾的宠儿,拥有融汇双方优点的容颜和强悍的身体体质。   而霍尔斯更是一个变态,他吸收了同卵弟弟的营养,成为了虫星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天赋型超S级别的雌虫战士。   菲利希斯摸了摸自己的翅膀。   他将霍尔斯身上砍下的翅膀秘密炼成了药液,果然,让他的实力等级又突破了一个境界,隐隐触摸到了超S的门槛。   他只恨没有留下霍尔斯的全尸,他们本来就出自同一种血脉,同族之间的相互吞噬能够让实力神不知鬼不觉地飞速增长。   菲利希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几个弟弟身上,但在同一时间,太多皇室雌虫出事也太引虫注目了。   菲利希斯只好将自己变强的渴望强行按捺下来,他准备等自己赢下这场围猎,收获更多声望之后,再悄悄行事。   但现在,看着积分咬在他尾巴上的这个新弟弟“奥利维尔”,他有些忍耐不住了。   翅膀开始有些发痒,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精神力更加澎湃。   他想要战斗。   他要与他遇见。   然后打败他。   吞噬他。 第61章   “走吧。”霍尔斯站起来。   当他离开时,他不小心拽到了两根狼毒草。   被草割伤的手心滑落几滴鲜血,霍尔斯浑不在意地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简单地包裹一下,就召唤出机甲,离开了这片营地。   当小队一行五人离开后,空中摄影机很快便捕捉到了花豹的身影。   它慢慢探出一个小脑袋,然后一点一点地犹疑着靠近。   火堆已经灭了,在犹带着余温的草地上,散落着一把肉串。   晶莹的虫肉外表被烤得焦黄,调味香辛料散发着异常诱人的焦香。   他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去嗷呜几口便将这肉串吃掉,随即满意地回到草丛之中开始舔舐着嘴唇。   而一直关注着这边动态的菲利希斯准备收网了。   他一扬手,后面的随扈便将注射着慢慢镇静剂的特质枪支对准了花豹所藏身的那一片草丛。   近些,再近些。   菲利希斯在草中潜行。   他暗暗感叹,那“奥利维尔”真是一个蠢货。   连花豹就在他的身边也无法察觉。   他的血液开始激动澎湃起来,胜利的果实即将要被他摘取,他心儿砰砰直跳,血液开始逆流到脑袋上。   但是他可不是莽撞的家伙,于是他踢了踢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随扈的屁股:“你,上去给它一针!”   “我?”那名随扈的声音抖了抖。   他不太敢。   这只五星级异兽虽然看上去无害,但是他们曾经研究过,当它被激怒,开启异化形态,很容易狂暴并六亲不认的。   让他先锋开道去打头阵,很容易便会成为炮灰。   “殿下……”他还没来得及求情,菲利希斯眼睛一眯,带着些狠绝:“你可是我最倚重的一名少将,难道连这点胆色都没有?”   那名为巴布洛的少将有苦难言。   他是少将没错,但是那些军功又不是他一点一点打下来的,很多都是抢的手下的功劳,加上他还算不错的身世,这才赢得了此次围猎的机会。   虽然他是个腹内草莽的货色,但当着直播间千万虫的面,他怎么可能承认?   只好端着枪颤颤巍巍地靠近。   他匍匐着前进,又不敢靠得太近,于是待他趴下、瞄准时,那风雷豹耳朵一动,便迅速起身,借助着草丛的掩映,躲藏了起来。   巴布洛担心就此失去花豹的踪迹,心一横,直接便开始了射击。   数枚镇静剂子弹径直从枪筒中发射而出,挟裹着风声,朝着草丛呼啸而去。   不知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怎么着,风雷豹喉间发出一声怒吼——   “中了中了!我打中了!”巴布洛兴奋地朝着自己的驻扎地呼唤,却只看见菲利希斯惊恐的眼神。   他往后一看,却看见黑云层层席卷,那受伤的花豹弓起了脊背,眼睛充斥着红红的血丝,朝他们这边望来。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镇静针剂,是牢牢扎在它身上没错啊!   巴布洛再看看自己的枪筒,原来,他不仅打了三支镇静剂,其中还夹杂了一支躁狂药剂!   这也是他们平常的惯用法子,为的是让异兽精神力紊乱,又不至于陷入到过于躁狂的状况。   刚刚他应当是将发射的狂躁剂正好扎中了风雷豹的屁股,这才激怒了对方。   “蠢货!”菲利希斯暗暗咒骂了一声。   但他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迎战。那豹子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冲来,菲利西斯立刻召唤机甲,在等待的时刻,他先是将自己的精神力席卷而出,形成一堵巨大的防护墙,数根庞大的冰针从防护墙上凝结而出,朝着花豹发射。   然而花豹速度极快,闪避能力也非常强悍,他甚至瞅准机会,尾巴一甩,将菲利希斯的发射的精神力冰柱扫的粉碎,甚至还用尾巴一卷,将那冰柱轻而易举地反扔了回去。   因为力出同源,防护墙并没有阻挡这一精神力的攻击,那精神力反冲进菲利希斯的心底,反而使他吐出一口血来。   “殿下!”   巴布洛眸子一颤,赶忙上去扶,然而菲利希斯却将巴布洛狠狠甩开。   花豹被阻隔在冰墙之外,血红的眸子与他对视。   “来得正好!”菲利希斯抹去唇角的血色,眸中燃起一丝疯狂之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   这次他的战意被完全激发了出来。他甩开巴布洛的手臂,双手一挥,收回了冰墙。   精神力在他的脚下凝结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阵盘。   菲利希斯腾空而起,狂风烈烈而过,刮得他身后的斗篷翻飞,非常帅气。   【这一定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战役!】   图兰军团三粉丝开始疯狂摇旗呐喊。   但现在可不是耍帅的时候。   花豹焦躁地甩了甩尾巴,竖瞳紧紧盯着他。   五根巨大的冰柱从阵法里升腾而起,他的攻击就要成型。   然而花豹也不甘示弱,尾巴一甩,一道蓝色的精神力直冲云霄,雷云在他的头顶聚集,很快便化作一道巨大的闪电朝着菲利希斯直劈而下!   菲利希斯极速后退,他身手矫健地躲过雷云,身后的斗篷也不可避免地劈黑了一块。   “该死!”   他从身后抽出枪支,朝着风雷豹扫射而去。   他的射击技巧比巴布洛还是要强上许多,这些子弹射中了他的皮毛,然后被反弹而开,也有些许嵌入了他的胸膛,淋漓的鲜血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   “它死定了!”   看见雷云渐渐变得薄弱,菲利希斯得意地收起了阵盘。   花豹已经从半空中坠落,小队成员连忙聚拢来。   巴布洛捏了捏手中的小球,舒了口气。   他们刚刚也贡献了自己的精神力。   虽然风头都是菲利西斯一个人出了,但是只要他登上皇位,一定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几人纷纷恭维道:“大皇子殿下真是身手不凡,不过三招,那花豹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是啊!大皇子殿下不愧是准超S级别高手,只要些微发力,就能将这最强大的异兽杀死!”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现在是将他的喉咙割开要紧。”菲利希斯勾起唇角。   虽然神色云淡风轻,但内心却十分受用。   他看着还在草丛中翻滚喘息的花豹,在他的身周还有蓝色的闪电忽隐忽现。   危险并没有完全消除。   在濒临生死之际,一般还会进行致命一击。   菲利西斯和巴布洛对视一眼,默契的看向身后的一个士兵:“你,去把他的喉咙割开,把能量时拿出来!”   “记住不要伤到他的皮毛!”菲利希斯嘱咐:“我还要将这块毛皮整个剥下来送给布莱特阁下呢。”   弹幕划过一片羡慕之声。   布莱特也骄矜地挺直了背。   他胸有成竹的笑道:“看来这一场比赛,是大殿下赢了。”   “这倒不一定。”   兰登饮了一口茶。   他的目光落在那原本应该是强弩之末的花豹身上。   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精神力在花豹的体内浮动。   它应当是暂时被强行压制住了。   那名士兵慢慢靠近。   突然,花豹动了。 第62章   眼看着胜利在望,站在图兰军团这一面的雌虫纷纷在弹幕大开嘲讽:   【看来幽灵军团要输定了!他们看见这边这么大动静,竟然还不过来看看,真是群胆小鬼!】   【是啊,就算是想着埋伏在旁边捡便宜,我都觉得他是个好汉,这么胆小如鼠,真是丢我们军雌的脸!】   菲利希斯透过弹幕,更是仿佛看见了龟缩在草原深处不敢与他碰面的那只军雌一般,得意地勾起嘴角:“巴布洛,杀了它啊!”   “是。”   巴布洛看着那只花豹,不知为何,他有些胆怯。   但是君命难违,他还是往前去了。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那花豹原本趴伏在草丛之中一动不动,没想到,在巴布洛进入到他攻击范围的一瞬,竟然猛地翻身一跃,尖利的牙齿瞬间便刺透了巴布洛的咽喉。   他根本没法做出任何反抗,就已经殒命。   那尖锐的惨叫不是出自别人,而是眼睁睁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菲利希斯身后的随扈之口。   他原本威风凛凛地等待着收获战利品,却被这陡然发生的异变惊破了胆。   原本他以为躺在血泊中的花豹却仿佛挣脱了禁锢,三两口便将那只雌虫吞下了肚。   它舔了舔唇,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让人不由得心里发颤。   紫色的精神力直冲云霄,搅动了风云。   一道紫色的惊雷劈在它的身上,将他所有的伤口治愈,花豹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原本的十倍大。   原本的花豹就已经极难对付,更何况现在?!!   “该死的,跑啊!”   剩下四虫开始慌不择路地逃窜,但是由于他们的精神力都通过精神力输送球传送给了菲利希斯,他们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他,几个闪身就被落在了身后。   他们一边召唤机甲一边逃命,但是机甲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踏风追云的花豹?他的速度简直如闪电一般迅疾。   眼看着花豹的利爪越来越近,几只虫的翅膀都差点扇得冒烟。   有一名随扈惊慌失措地喊道:“大皇子殿下,您不能这样!”   他们手里还握着精神力球,就算是想要将精神力用在逃命上,也有些难以承载。   精神力被吸走,融入了菲利希斯的翅膀。   他们急于甩掉那个精神力球,但怎么可能甩掉?   只要菲利希斯一刻不放过吸取精神力,那能量球就一刻不会脱离他们的身体。   情急之下,其中一虫狠狠砍下了自己的手臂,既是作为诱饵拖慢花豹的脚步,为自己赢得生机,也是为了去除那贪婪吞噬他精神力的球体,好让自己赢得喘息的机会。   短短数分钟,就有一名雌虫失去生命,一名雌虫变成残疾。   弹幕也是一片静寂。   刚开始为菲利希斯欢呼的群众此刻都已经哑口无言。   他们不是傻瓜,不可能看不出几人之间的猫腻。   但是在战场上,皇子丢掉自己的随从如果被看作是寻常,那么在危难时刻,君王是否也会理所应当地放弃他的子民?   虽然没有人敢在此刻赤/裸/裸地进行质疑,但在心底,他们却都不由得开始质问自己。   真的要选择这样的虫来成为帝国的虫皇吗?   如果图兰军团被排除,那么还有谁能够担当大任?   大家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霍尔斯。   **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听到对面有呼救声,弗雷德停下了脚步。   “殿下……”弗雷德有些犹疑,他不知道要不要去看一下。   那边电闪雷鸣,风起云涌的,看着就十分可怖。   不愧是五星级异兽的威力!   但是,如果就让他这样将积分拱手让人,他也同样心有不甘。   弗雷德还是想要去那边看一看的。   霍尔斯知道属下的想法。   既然来了,他们就不准备做缩头乌龟,肯定是希望搏一搏这个最高积分获得者的称号。   在万众瞩目之下,掀开这神秘的面纱才有意思。   “走。”霍尔斯一声令下,机甲开始朝着那边疾驰。   他们很快便看到了花豹和图兰军团的小队。   断臂落在地上,花豹却理都不理。   它径直朝着菲利希斯追去。   那个随扈捡回了一条命,简直喜极而泣。   “但这是怎么回事?”   他完全弄不懂,怎么花豹像是看到了肉包子的狗,盯着菲利希斯不放?   “该死的!”   眼看着花豹离自己越来越近,菲利希斯越来越焦躁。   离他最近的是他的心腹,来自菲洛克家族的费德里克。   这是他的母族,说起来二人还有点沾亲带故,所以他刚才留了一手,没有吸取费德里克的精神力,他们二人逃得也是最快的。   “天哪,殿下,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费德里克吓得眼泪都快飙射出来。   他很信任自己的这个哥哥,希望他能想出一个好法子,让他们都能脱身。   菲利希斯转身给了那花豹狠狠一击,但是却丝毫没有使他停滞,甚至,因为这耽搁了一秒,转身逃跑的速度还被拖慢了。   “怎么办啊殿下?”   本来就肾上腺素飙升,旁边还有一只雌虫不断聒噪,菲利希斯攥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笑道:“怎么办?凉拌!就委屈你给它填填肚子好了!”   菲利希斯将费德里克狠狠往后一甩,只差一点就甩到了花豹的口中。   那雌虫如同炮弹一般尖叫着被扔了出去,涕泗横流,看着便十分凄惨。   星网一片哗然。   大家都疑心菲利希斯昏了头。   菲利希斯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但其实他做完这件事之后,也非常懊恼。   他平常确实会想一想,但是还会考虑对大众的影响,三思而后行,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中一划过这样的念头就直接去行动了。   而这时候她也看到了霍尔斯的出现。   他们如同天神降世一般,将那只花豹团团围住。   那只花豹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一直焦躁不安的它,渐渐竟然有了恐惧的情绪,然后再情绪的支配下不断缩小,竟然准备逃跑。   含有麻醉喷雾剂的弹药被投放,不一会儿整片空气都变得让人昏昏欲睡。   花苞在这样广阔的烟雾弹的笼罩下,也只好束手就擒。   “你是怎么做到的?”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傻事的菲利希斯已然是众叛亲离。   他的两个随从虽然追了上来,但是离他非常远。   被他直接扔到花豹口中的费德里克更是骂骂咧咧。   霍尔斯低头一笑。   他并没有假手他人,而是自己亲自将这个战利品束缚起来,并将自己的能量手环贴到了它的腹部,获得了这一次积分。   他早就对这只花豹进行了调查。   虽然他的实力强悍,但是非常胆小,也可以说谨慎,是他在这片草原上留到最后的法宝。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弱小的家伙。   虽然这只花豹非常谨慎,也实力强悍,在生死存亡关头,它一定会爆发出极其可怖的攻击力,这会让整片草原的生物都深陷在超自然的力量之下。   所以他设法让花豹放松警惕,然后通过肉串来进行勾引,让这只花豹感到饥饿,从而激发它捕食的欲望。   他吃了肉串,自然就会想要更多。   那他想吃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霍尔斯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在离开时不慎被狼毒草割伤了手,血液滴入到肉串之中,顺着花豹的食道,进入了他的腹部。   掺了霍尔斯血液的肉串自然会变得更加鲜甜。   花豹意犹未尽,情不自禁地在血脉的指引之下跟到霍尔斯的身后。   但是谁让菲利希斯吞噬了带有他血脉和精神力的翅膀呢?   原本十分谨慎的花豹或许也感知到了他的强大,并不敢主动来找他,但在精神力的鼓动下,他开始变得暴躁。   菲利希斯,就在此刻,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菲利希斯更是想要将花豹一击必杀。   于是二者相遇,自然都将对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一仗赢得如此轻易,倒是霍尔斯没有想到的。 第63章   他竟然赢了?   这只名不见经传的雌虫竟然就这样赢了!   众人都不敢置信,弹幕都空缺了许久,然后便被“666”所刷屏。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奥利维尔的积分现在应该要比菲利希斯多了吧?】   有弹幕仍然在不敢置信地问道。   他得到的当然是肯定的答复。   而正在演播室里的两只雄虫也都站了起来。   不同的是兰登非常的高兴,而布莱特却十分懊恼。   “不可能。”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般的咒骂了一句,连带着看菲利希斯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废物,真是一个废物!”   看到自己压错了宝,布莱特不禁有些失态。   但此刻也没有人责怪他。   他看着所有的信仰之力开始离开,不由得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抓,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见那些白色的光点没入到那个霍尔斯和眼前雄虫的身体之中。   他可是一个S级的雄虫啊!   面前的这只雄虫根本就没有他厉害!   他怎么能容忍被兰登抢走唯一的赐福名额呢?   但是现在他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布莱特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虽然演播室里的主持重感到尴尬,但是这一次获胜者的雄主还在,主持虫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对兰登的态度更好了。   他对霍尔斯大力夸赞起来:“这位年轻的军官真是令人感到惊讶,他不仅团结自己的伙伴,而且十分有谋略,不仅保存了自身的实力,也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看!他并没有伤害那只花豹,而是主动走上前去,安抚它的情绪,让他慢慢变得平静……”   【真是神奇的奥利维尔殿下啊!他一定是一位具有仁心和善行的领袖!】   随着兰登的目光,大家的视线重新投到了奥利维尔的身上。   他走上前去,用精神力包裹住了那只花豹。   原本凶悍的花豹不知怎么的,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微微抬头回应着奥利维尔的抚摸。   雌虫一袭黑色的披风,站立在草原上,手下是温顺的花豹,看起来画面十分养眼。   按照惯例,雄虫是要去迎接属于它的雌君的。   “您的飞艇已经准备好了,您要去看看您的雌君吗?”主持虫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兰登的脸上浮起笑意。   他踏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飞艇,如今的他已经熟悉了星际越阡的流程,不过短短数分钟,就来到了那片空旷的土地。   他打开机舱门,探出头去。   此刻的草原正刮着微风,发丝吹过他的耳畔,露出了他小巧的耳廓。   兰登仍然是上白下黑的装扮,白色的上衣被风吹的紧贴皮肤,勾勒出了他良好的身形,引起了一片赞叹。   “奥利维尔。”兰登叫出了这个名字。   他们的婚姻登记书上面就是这个名字,所以兰登记得非常的清楚。   霍尔斯一转头,就看见兰登在机甲上对他微笑。   白色的上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干净至极的衣服将他的下颌线衬托得更加利落而帅气,他微微笑了笑,抿了抿唇。   他红红的嘴唇像是樱桃一般艳丽夺目。   霍尔斯隔了很远,就看到了站在机甲舱门边的少年。   他眼前一亮,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而星网无数人也见证着他们的见面:大家都不由得好奇,当雄虫将他雌君的面具摘下的时候,他们看起来是否般配?   兰登轻轻的笑了笑,伸出手。   而霍尔斯也听话的将头微微低下,把他的脸递到了兰登的手边。   这幅画面异常和谐。   大家不由得屏息。   兰登抬手,将他的面具抬起,后面的捆带应声而断。   一直被隐藏起来的容颜,就这样出现在了日光底下。   所有人都不由得惊呼出声。   面具下的容貌非常艳丽,极具冲击力。   这张面庞曾经被评为百大极具吸引力的面庞之首,数亿雌虫都认识——   他就是曾经呼声极高的霍尔斯,克里曼帝国尊贵的七皇子殿下。   那标志性的红色眼眸极具冲击力,仿佛在嘲笑所有无法认出他的人。   弹幕一下子炸了,整个星网的连接都瞬间陷入瘫痪。   【霍尔斯!七皇子!】   【竟然是霍尔斯归来了!怪不得他一开始不与图兰军团正面碰撞,看来是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怒火!】   【难道真的如传闻所说,三皇子死令有隐情吗?】   【当初大皇子殿下那么急着将霍尔斯定罪,是不是就是害怕出现今天的局面?】   【据说图兰军团的雌虫对霍尔斯进行了追杀,在大皇子的授意下,军事审判法庭也将七皇子的罪名设立为杀害兄长。而最近浮现出的证据已经显示,亚度尼斯的死完全是一个意外!】   【天哪,难道当年的事情要大白于天下了吗?】   【当年肯定有人做了一些手脚,但那肯定不是与三皇子殿下情谊非常浓厚的霍尔斯!】   霍尔斯与兰登并肩站立。   再次看到自己的雄主,霍尔斯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更加柔和。他的眸子里满是爱意,这一份爱意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大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那双红眸属于霍尔斯。   在他们的想象中,从死亡的深渊里爬出来的雌虫眼神应当是非常具有仇恨意味的。   而此刻,那些刻骨的仇恨被洗去大部分,他的眸子里满是平静。所以,他一定在失踪的这段时间被照顾得很好。   【真幸运,殿下遇见了他命中注定的恋人,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克雷德星系的虫更是欢呼了起来,他们是见证这一切的虫。   当然,更令他们欣喜的是,原来兰登阁下的对象是这么高贵的雌虫。   他们认为,正是有这样高贵血脉的雌虫才能够配得上他。   奥利维尔,也就是此刻表明身份的霍尔斯,他一点都没有管在星网掀起的滔天的巨浪。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霍尔斯握住了兰登的手,放柔了声音说道:“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兰登挑了挑眉,看向那头花豹。   “是他的皮毛吗?”   那头花豹瞬间垂下了眼,原本鲜红的眸子也露出一丝丝委屈,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不是。”   霍尔斯笑道。   不知怎么,他从自己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变出一只红色的玫瑰花来。   那朵花非常的小,还带着绿色的荆棘,一看就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片草原都被狼毒草所占据,能够找到这样一朵小玫瑰花,实在是不容易的事。   “这是我刚刚在路途中看见的,我觉得非常适合你。”   霍尔斯红了耳朵。   这一枝花还非常的新鲜,花瓣上面还有带着美丽的露珠,一看就被呵护得非常好。   在长途的奔袭中,他还能抽出时间来照顾这样一支娇嫩的花儿,其中所费的心思可想而知。   “谢谢你。”   兰登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这一朵玫瑰花,他看向霍尔斯红红的耳朵。   这样浪漫的事显然他是第一次做,而且还当着全星网的面,简直就像是在宣誓所有权。   他白色的皮肤也被染上了漂亮的粉红色,看上去比手中的玫瑰花还要娇艳。   他真是非常可爱的一个家伙。   兰登觉得如果不是摄像头对着他们,他一定忍不住拽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用手指把他比玫瑰花还要娇艳的唇揉弄一番,然后吞噬进肚子里才好。   大概是兰登眼神太过于火辣,霍尔斯也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带上了几分腼腆。   有一些微微羞涩的他看起来更加可口了。   兰登轻轻的牵住他的手,然后带他登上自己的机甲,朝着镜头微笑道:“我要带着我的雌君回家了,大家也辛苦了,早点休息。”   他看上去非常大大方方,一点都不矫情做作,这样的状态是星际的雌虫们所没有见到过的。   他们要么看到的雄虫非常的高傲冷漠,要么就是娇矜无理,而像□□一样这样有礼貌又漂亮的雌虫,简直是见所未见。   更何况,他还对自己的雌君这么温柔呵护,简直就是他们的梦中情虫了。   霍尔斯被攥住手指,终日的劳累也仿佛消弭于无形。   不过是几天没见,他却仿佛觉得已经和他的雄主分开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回扣住兰登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指尖。   他可以感受到雄主温度的升高。   他的心也在怦怦直跳。   霍尔斯扬起唇。   看来,雄主也很想自己呢。 第64章   菲利希斯站在原地很久,他目光阴毒地看着走进机甲的霍尔斯和兰登的背影,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登对而般配。   旁边是转播镜头靠近而带来的嗡嗡的振翅声,他似乎能够听到星网上山呼海啸的欢呼。   手上的作弊终端开始发热发烫,他攥紧拳头,忍不住想:   霍尔斯原本的人气就非常之高,现在他又以一副王者归来的姿态赢下了这场比赛,他该想个什么办法才能再次将他拉下马去?   菲利希斯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看着二虫相携的手,只觉得非常刺眼。   他们是非常般配的一对,原来菲利希斯还不知道为什么看不上布莱特,如今才发现,他的眼界还是狭隘了。   竟然会有如此耀眼的雄虫藏在那样的小星球,还正好救下了毫无翻身之力的霍尔斯。   在兰登的帮助下,他的人气一定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菲利希斯望着那些他曾经唾手可得的位置,不由得将手中的终端碎片碾碎,直至化为杲粉。   曾经被菲利希斯抛下的随扈犹疑地上前。   此时,败局已定,但菲利希斯仍旧是他们的首领。   如果要继续在图兰军团生存,他们只能仰仗他的鼻息。   但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从站位都可以看出,他们离菲利希斯的位置更远了。   “大皇子……”   其中一名随扈还没有来得及说些劝慰的话语,便被菲利希斯用淬了毒一样的目光所瞪视着逼退,他心中虽然腹诽不断,但面上却不敢再言语。   “走。”菲利希斯沉声道。   他最后看了一眼机甲。   看来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最好,还是从他看重的雄虫处入手。   菲利希斯转身离开,而霍尔斯和兰登在机甲内。   密闭的空间里隔绝了所有的窥视,兰登打量了一下他的雌虫:   短短几天不见,他的棱角显得更加锋锐,好像——又瘦了些许。   兰登张开手,霍尔斯微微一愣,然后便将他拥抱入怀。   两人抱得很克制,兰登能够闻到,霍尔斯的身上弥漫着一种青草的香味,感觉非常的清新,他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脖颈。   霍尔斯微微勾起唇,他也小心地将自己的脸搁在兰登的颈窝,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霍尔斯感受着兰登的脉搏,他忍不住贴近他的耳朵,呼吸打在兰登的耳廓。   “我赢了。”   霍尔斯炫耀着自己的战果,像是拿着糖果的小朋友,张开手,眼眸亮晶晶地递给自己的心爱之人。   兰登耳朵有点痒,他侧了侧头。   “真厉害。”他很走心地夸奖,却沉溺在亮闪闪的眸子里。   唇瓣被叼住。   像是猎豹捕捉到了他的猎物。   呼吸乱在唇齿交融间。   那朵象征着胜利的小玫瑰被压在身下,兰登罕见的有些诧异。   他的雌君似乎有点过于热情。   但……他很喜欢。   **   舱门已经关闭,舷窗的遮光板被拉下一半,蓝色的星光透过舷窗照耀在兰登的身上。   兰登单手拉住机甲侧边的扶手,他白皙的背肌上覆盖着一层薄汗,黑色的发丝遮掩下的鼻梁高挺,他神色晦暗,黑色的眸子在幽暗的蓝色光源照耀下更显得神秘。   霍尔斯忍不住回过头,闭上眼,兰登的模样却仿若神祈般印刻在了他的脑海。   ……   机甲开启着自动驾驶模式,每一次越阡的颠簸,没有被安全绳捆缚住的二人都会被颠得滚来滚去,因为受惊,兰登都会将霍尔斯的手臂撰得更紧一些。   霍尔斯抱紧了兰登,拨开他汗湿的额发。   这倒是个有趣的体验。   等机甲降落的时候,在外面等候的记者半天都没有看到有虫下来。   正当他们疑惑的时候,舱门终于打开。   这一对甜蜜的夫夫不负众望的牵手而下。   闪光灯咔嚓咔嚓拍下了许多组写真照,与他们的热闹相对比却是一边的冷清。   布莱特第一次尝到了完完全全被冷落的滋味。   他只能看着许许多多的信仰之力飘到二虫的身体里,然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那光似乎要把他的眼睛闪瞎。   “哼。即使是拥有足够多信仰之力又怎么样?他能够稳定在S级吗?虫神的赐福日还没有到,一切还有转机。”布莱特默默安慰自己。   他看着在兰登身边形成的那一层蓝色的薄膜。   在听到他说蓝星的那一刻,布莱特瞬间便明白了,他并不是一只本土的雄虫。   那些雄虫都有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家。   这件事情,霍尔斯知道吗?   他的雄主如果有一天消失了,他还能够安安心心地做他那个虫皇吗?   布莱特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内心五味杂陈。   他看到过他身上惊天的气运,却因为他一直对自己不咸不淡,布莱特无法利用他达成自己的心愿,这才转投他虫。   当初这只虫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还以为他是个性冷淡,根本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   怎么现在竟然还会为其他虫心动?他到底又是哪一点不如这一只雄虫呢?   既然不愿意选择他,那就去尝一尝被抛弃的滋味吧。   “走,回圣殿。”   布莱特深深看了霍尔斯一眼,从齿尖蹦出这一句话。   他要早做安排了。   **   “兰登!”   菲尔德已经提前入住了圣殿,在大家拍够了之后,他朝着兰登招手。   一辆崭新的银色轻轨已经停驻在一旁。   “这是圣殿派来迎接我们的。”菲尔德介绍。   他现在看上去已经沉稳了不少,而且隐约可以看到眼底的青黑和没有来得及刮净的胡渣。   “最近没休息好吗?”兰登关心的问。   菲尔德挠了挠头,苦笑道:“最近是没怎么合眼。”   “格莱斯的审判,明天就要开始了。”   菲尔德对格莱斯的情感十分复杂。   格莱斯对他的复杂感情,让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在涌动,他既觉得他的情感太过沉重,但是又十分感动于有人这样的爱着自己。   “但眼下有一件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事情。”   “三个月之后,就是虫神的赐福日了。”   雅各布星之所以会成为主星,正是因为有着虫神像的存在。   兰登还记得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情景。   虫神像的手中会形成一个能量场,就像是一个虫洞,联通着两个世界。   平常他们是无法靠近虫神像的,除非拿到赐福的名额。   据说得到虫神的赐福,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而且实力能够得到大幅增长。   圣殿离他们越来越近。   现在他能够看到那个白色的塔尖。   兰登抬起头,他的心脏咚咚直跳。   离圣殿越近,他便有一种越神奇的感受,有一种来自血缘的牵引告诉他,这座圣殿里藏着能够让他回去的钥匙。   菲尔德也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苦笑道:“你一定也感知到了,对吗?”   雌虫们对圣殿的信任是盲目的,这也是最受雄虫欢迎的地方。   兰登望着那座洁白的圣殿,他不由得在内心升起一股自然的渴望,似乎有一个声音再告诉他,走进去,提出自己的要求,只要你够努力,一定会能够实现你的愿望。   去奉献吧,去抢夺吧,去拿到那个珍贵的名额,感受神奇的超自然力量吧!   他有些焦躁,但是他把自己从心底燃起的那些渴望压了下去。   他看向菲尔德。   菲尔德比他提前来,他更加懂得此刻莱恩的心绪。   “那里藏着我们回家的钥匙。”菲尔德喃喃道。   他看向兰登:“这不是你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吗?”   从来到这个陌生星球的第一天起,兰登就想要回去。   他积极的修炼精神力,不断地强大自己,而运气很好的是,他救下的雌虫竟然是这个星球大名鼎鼎的七皇子。   “其实,你已经有一个名额了。”   “只要你跟他说,将他赢下的那个名额送给你,你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离开。”   菲尔德冷静地说。   兰登攥紧了拳。   回家的希望从来没有离他这样近过,但他却心乱如麻。   他不由得觉得浑身有些发冷,血液里流淌着的好像都是冰渣。   那一座庄严肃穆的圣殿,看上去却好像一个吃人的魔兽,张牙舞爪着想要把他吞进去。   “菲尔德,我……”   兰登想说,我不想要那个名额了,但他却说不出口。   父母的影像在他的面前划过。   有他们斥骂的、怒气冲冲的,也有他们和颜悦色笑着的、慈爱的面庞。   千言万语卡在喉间。   “你不想要回去了吗?”   菲尔德有些疑惑。   “哎呀,兰登阁下阁下,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嗓音。   是布莱特。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倒多了些许随性。   “圣殿的主事派我来迎接你们。”   “两位阁下,跟我来吧。我带你们游览这座美丽的圣殿。”   布莱特笑道:“你们初来乍到,不知道它的神奇。等你亲眼见到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们虫族会百年延续。”   说着,他便率先走了进去。 第65章   果然圣殿十分美丽。   他们穿过花园、喷泉、喂过灵兽园中的小鹿,便跟随着布莱特的脚步,来到了最后一站:供奉着神像的圣所。   “这座神像是我们虫族最神圣的器物。”   布莱特站得笔直,他满脸狂热的望着殿内高高的虫神像。   这座神像十分巨大,所有人都要仰望他。   据说赐福当天,会从虫神像的手中,降下一座满是花朵装饰的天梯,指引者被赐福的雌虫与雄虫,走入到他的怀抱。   “只要得到赐福名额,你想要的一切都会被实现。”   布莱特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淡然介绍着神像的来历。   “据说在几百年前,雌虫和雄虫还是平等的。但很快,平衡被打破,源于虫星陷入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怪圈。”   “雄虫受到了诅咒,诞生变得十分稀少。从十不存一,到百不存一,最后千万分之一的雄虫才能够留下孱弱的雄虫后代……”   雄虫的战斗力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弱,他们只能另辟蹊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发现弱小雄虫的精神力可以对强大的战士进行精神梳理,而且效果显著。   这些雄虫从依附者,变成为了雌虫的疗愈师,收到了格外的尊重待遇。   因为数量越来越少,一个不小心又会死掉,为了种群的延续,他们被供奉上神坛小心翼翼呵护。   长此以往,便逐渐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和刁钻习性。   雄虫因为过于稀少而变得十分珍贵,所有的法律他们都视如无物。   雌虫开始被虐待身体,被践踏尊严。   一部分雌虫无法忍耐,他们用各种手段囚禁了雄虫,并建立了冻精库。   这暂时缓解了社会矛盾,但并没有完全解决虫族社会的显著矛盾。   反抗的先锋被处死,然后又有新的反抗者站出来。   于是,圣殿应运而生。   他们开始制定律法规范雄虫的行为,并且在帝国和联邦的双重支持之下,给雄虫打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生活圈。   在这里,他们也需要竞争,地位也相对平等,社会渐渐趋向于稳定。   终于有一天,圣殿之中开始出现神奇的事情。   那一尊神像开始有了神奇的变化。   有一些独特的雄虫总是在他们的怀中苏醒。   他们提倡着改革,振臂一呼,便有很多的雌虫追随。   这个世界又开始改变,似乎是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   但是他们来得太多太过集中,这大大的侵犯了本土雄虫的利益。   于是圣殿就把神奇的神像送出去巡游。   这些虫没办法聚在一起,就会让这个世界改变得慢一点。   布莱特是在前些日子才知道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但这更让他坚定了决心。   他必须要获得赐福名额,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被世界意志排斥。   他讨厌这些外来者,要将他们全部驱逐。   当然,主动让他们离开更好。   这个世界并不青睐我们这些本土的雄虫,反倒是你们,这些外来者,被他所选择和青睐。   布莱特上下打量了一番兰登,他看上去十分冷静,身上没有半点骄矜的习气。   这是他们这些被千娇万宠出来的虫永远无法拥有的气质。   他即使尽力去伪装,也不如他去伪存真的那份自然。   “我知道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布莱特转过身,他仰望着虫神像,神色莫名:“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回归到你们原本的世界呢?虫神会满足你们的愿望。”   兰登握了握拳,身后的菲尔德也忍不住上前一步。   “你还知道些什么?”菲尔德忍不住追问道。   离家许久,说实在的,虽然他在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亲人,但他也有些想念他原本的世界了。   连他都是如此,更何况兰登。   他的家人……虽然对待他有些粗鲁,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   “从九岁起,我便受到神像眷顾,能发现这个世间运行的规律。我将其称作法则。”   他以为自己是法则的眷顾者。   “为了维持世界的运转,神像会根据规则,选择他认为适合的阁下来到这个世界。”   “雄虫不需要多走一步路,多做一件事,只需要吃喝玩乐和享受,偶尔在闲暇时帮忙疗愈一两只受伤的雌虫……”布莱特轻笑一声:“这样的生活对你们这些异世来客来说自然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兰登黑漆漆的眸子变得晦暗深沉:“我们并没有同意被选择。”   “是啊,所以你们不是也有离开的机会么。”布莱特指了指神像:“喏,赐福名额很快就下来了,三年一度的通道打开,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有那么容易吗?”菲尔德挑眉:“不是说赐福的名额只有三个?”   “对别人很难,但是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布莱特理了理袖口,袖中闪过一道暗芒:“霍尔斯殿下很快就会被册立为王储。”   布莱特掰着手指:“圣级雄虫一个名额,王储一个名额,虫皇陛下已经领受过赐福了,他的名额都会奖励给他所喜欢的后辈……就算你不想抢占霍尔斯的机缘,只要霍尔斯殿下去求一求,难道虫皇殿下会驳斥他的面子吗?”   ……   “我们确实尽我们最大的能量供奉雄虫,但你们的到来本就是天赐,离开自然也无可厚非。”   布莱特循循善诱的声音从终端里溢出来,霍尔斯的神色变得格外苍白。   将兰登送到圣殿后,他并没有走远,便接到了布莱特的通讯。   随着接收的信息量越来越大,笑意也开始在他脸上凝结。   兰登……不是本土的雄虫。   他是一个异世来客?   霍尔斯站在原地,再不能挪动一步。   许多被忽略的蛛丝马迹浮出了水面。   他突然想起了更加古老而久远的一个传说。   阁下并不是会永远留在这里。   很多时候一些名动天下的雄虫会在虫神的赐福典礼上无声无息地消失。   大家对他们的离开虽然抱有遗憾,但是也并非不可接受。他们曾以为那是去往了神界。   现在看来却并不是。   那么兰登他也要离开吗?   一种巨大的恐慌攥住了霍尔斯的心脏。   终端中布莱特的话语变得十分可恶。   霍尔斯猜到了布莱特的想法。   他并不是真心将赐福名额拱手相让,而是直接点破这一切,倒逼着霍尔斯行动。   你不是喜欢兰登吗?他就要走了。   只要让他拿到名额,他必定会离你而去。   所以,霍尔斯,为了留住你的雄主,你还不赶快去阻止?   只要兰登拿不到名额,那名额必定是布莱特的囊中之物!   好直白歹毒的心思!   但霍尔斯却分不出半分心神到布莱特身上。   他的心脏砰砰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几乎无法想象,如果兰登想真的离开,那他该如何自处。   “殿下,您怎么了?”   旁边的侍从有些吃惊,他们喜怒不形于色的七殿下此刻却仿佛连路都走不稳。   **   军事法庭开庭了。   格莱斯被压制着,站在被告席上。   在一旁的陈述员一条一条地诉说着格莱斯的罪状。   谋害同伴,囚禁雄主,蓄意制造空难危害公共安全……   一条条罪状都将他压得抬不起头。   格莱斯穿着一身黑色的待审服,他唇色苍白,脸上干净,发丝柔软地垂下,看起来无害又素净。   身上被权势烘托出来的儒雅气质被剥夺得彻底,他的翅膀被锁住,手上也带着手铐,这些天的日子显然不是太好过,看上去连脸颊都清瘦了很多。   他垂下头,脊背却仍然挺得笔直。   “你认罪吗?”   站在庭上的大法官义正言辞地问道。   “不。”格莱斯缓缓抬起头。   他环视一圈,想要看到陪审团中有没有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他完全没有看到。   “我没有蓄意伤害任何一只虫,也没有造成任何虫的伤亡。”格莱斯陈述。   “但是你致使雄虫阁下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还犯了嫉妒一条。嫉妒是雄虫守则中完全不可以出现的东西。”   格莱斯不置可否。   法官恨铁不成钢:“宽容、服从,这些你都忘记了?你怎么配拥有雄主呢?”   “应该要强制解除你和菲尔德阁下的婚姻关系。”有虫建议道。   听到这里,一直平静的格莱斯身体一颤,他抬起头:“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是你的雄主执意要求这样的。”   “菲尔德?”格莱斯咂摸着这个名字,即便是知道不可能,他也想见一见他。   “今天菲尔德阁下也来了。”   作为这件事情的苦主,菲尔德也被带了上来。   格莱斯眷恋地看着菲尔德,用眼神描摹着他的容貌。   或许他现在就应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恳求他的原谅。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或许自己明天就会被押上断头台。   但格莱斯偏偏不愿意这样。   他破罐子破摔地看向菲尔德。   格莱斯开口:“我试着让自己不去嫉妒。”   或许是最后一次面对面的机会,所以格莱斯不想理会旁观的听审,不想理会所有虫。   他定定地看着菲尔德。   曾几何时,他试着想把菲尔德分享给所有的人,毕竟他是那么美好,他身上的品质闪闪发光,但是他发现他完全做不到。   “我只想独自占有你,不想要第三只虫插足。”   “但雄虫是帝国的珍贵宝物,怎能被你一只虫独占呢?”   “是的。正因为雄虫阁下是一个宝物,我既希望看到他闪闪发光,我又希望能将它珍藏在我自己的心里,只让我自己一个人看到,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要分享它。但是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你问问在场的每一只雌虫,法官阁下,你们都是高等级雌虫,都有自己的雄主,难道扪心自问,你们愿意和其他的虫分享自己的雄主吗?你们愿意让自己的雄主在三年一度的许愿活动中离开这个星球吗?离开之后,归期不定,你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回来,你愿意和你腹中的虫蛋一起无望地等待他的归来吗?”   法官也瞬间失声。   是的,谁不愿意腹中的虫蛋有一个长久陪伴在身侧的雄父呢?   但这也仅仅是美好的梦想而已。   “不是每一只雌虫都会那样幸运。”   “所以,我不过是尽己所能,今天我失败了,但是我并不后悔。”他看着菲尔德,而菲尔德也恰好抬起头来。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两人第一次对视。   格莱斯转过头:“我没有别的可说的了。”   格莱斯垂下眼。   在桌子的遮掩下,他爱怜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就在不久前,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许的变化。   暴躁、易怒,食欲不振,但是内心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填满。   他知道这只虫蛋或许会因为他的鲁莽而失去降临到这个世界的资格,即使幸运地留存下来,也不过是一只被雄父所厌恶的虫蛋。   这样的虫蛋原本也是不配诞生的。   他不敢看菲尔德一眼,而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如果他的出现从未被期许,那么他宁愿不要告诉对方这个消息。   接下来无论法官如何盘问,格莱斯都是一脸的缄默抗拒的神态。   “既然如此,那就数罪并罚,判处格莱斯,死刑。”   菲尔德看上去十分的沮丧,他魂不守舍地盯着他的雌君。   在吊桥效应下,他确实对格莱斯的感情有所加深,但是他十分确信的是,从一开始他就喜欢这个犟倔的雌虫。   听到这个判决,菲尔德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难道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了吗?”   看到高高在上的雄虫阁下竟然站出来为这只罪虫说话,陪审团不由得一阵骚动。   “如果我出具谅解书,他可不可以从轻处理?”在菲尔德话音落下的这一刻,一直缄默的格莱斯震惊地抬起了头。   菲尔德开口,法官阁下立刻探头去倾听,“雄虫阁下是有什么想法吗?”   菲尔德看着坐在被告席上的被扣着双手的格莱斯,他原本是一名多么骄傲的行政长官,却因为他成为了一个阶下囚。   “我愿意宽恕他。”菲尔德移开眼。   “希望法官阁下能够考虑到这一层,对他从轻处理。”菲尔德开口说道,而格莱斯也忍不住抬起头来,他不敢置信的望向对面,这个他曾经的雄主。   “你是考虑到未出生的虫蛋吗?”陪审官问道。   “虫蛋?”菲尔德惊讶地声音都变了调。   “是的,但是无法判断是自然怀孕还是人工受孕,所以并没有拿这件事情来烦扰您。”   “在虫星,孕育虫蛋竟然是一件小事?”菲尔德简直不敢置信。   “格莱斯,你竟然怀孕了么?”   菲尔德无法想象,要是他没有站出来,他会摸到一个什么样的窘境之中。   好在他遵从自己的心,让这一切得以改变。   而他的反应也侧面证实了这只雌虫对他的重要性。   “那便遵循阁下的意愿吧。”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也便顺理成章。   考虑到这件事并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亡,在缴纳一大笔赔偿金之后,格莱斯被取保候审。 第66章   “我不准备回家了。”菲尔德的神色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他原谅了格莱斯,虽然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一星期只被允许见上一面,但是菲尔德对这个结果也十分满意。   “赐福的名额我不准备去争夺,但是,兰登,你的决定呢?你准备怎么做?”   错失这一次机会,他又要等上三年。   “如果你确实需要回去,你最好提前跟霍尔斯说明。”   这确实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   兰登回圣所的脚步十分沉重。   他原本以为霍尔斯没有回来。   最近他非常忙,忙得脚不沾地。   图兰军团的势力受到了打击,而之前一直在圣殿耀武扬威的菲列特自然也受到了冲击。   他鼓动着兰登离开,自然也有着他的小算盘。   但是霍尔斯并没有理会菲列特的小伎俩,他甚至没有和兰登提起一丝一毫菲列特和他偷偷通讯的事情。   菲利希斯被排挤,被清算,霍尔斯重新启动了对亚度尼斯事件的调查程序。   而虫皇,他已经老了。   那个只会躲在兄长背后的雄虫幼崽长大了,科林如今是最炙手可热的武器设计师,他提供了大批量的军事武器生产图纸,而联邦的科切拉明火执仗地站在了霍尔斯背后。   这是他的大舅子,他不支持谁支持?   于是,短短几个月,雅各布星球的局势就发生了非常巨大的变化。   “兰登。”霍尔斯已经在卧室等了很久。   兰登的关系转移到了圣殿。   进入圣殿之后,他成为了雅各布主圣殿最受欢迎的明星。   很多种族的雌虫想要认识新来的A等级雄虫,他们有的是精神有旧伤的战士,有的是作为吉祥物和摆设的王室成员。   他们种族各不相同,传承着不同的历史文化,占据着不同的地盘。   他们为了争夺领地而战火连天争执不休,但是却有着共同的繁衍焦虑。   即使有雌君又如何?一只雄虫可以给很多雌虫播种。   为了后代的天赋,他们需要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和优质雄虫接触,这是改善和延续优良基因的最佳方法。   所以兰登这只明星雄虫就成了他们都希望争夺的优良基因库,他们既希望借助兰登和霍尔斯搭上关系,也希望能被兰登看上,和这只雄虫诞育虫崽,让自己的后代赢得更多的竞争优势。   “最近很忙吗?”霍尔斯站起来,将遮掩着兰登眼尾的发丝绕到他的耳后。   他们最近见面的次数很少,他回来的时候,兰登很多次都睡了。   那些话堵在喉间,越久越说不出口。   他只能等着兰登开口。   就像此刻,他想要质问兰登是否真的要离开,话涌到喉间,却只是说:“最近来找你进行精神疗愈的雌虫很多吧?”   兰登清了清嗓子。   他仔细地观察着霍尔斯的神情,看得他脸蛋微红,侧过脸去。   这是……吃醋了?   兰登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是有点多。”看着霍尔斯明显地紧张起来,兰登却反倒来了点逗弄他的兴致。   “你猜里面还有谁?”   “谁?”   “菲利希斯。”   “他?”霍尔斯紧紧拧起了眉头。   自从上次在围猎中失利,菲利希斯就成了一枚弃子。   除去霍尔斯这样凭借自己战力站稳脚跟的,一旦在政治斗争中失利,他就会被用来祭刀立威。   菲利希斯是在垂死挣扎,还是想要死得更快一点?   根据霍尔斯掌握的情况,一大批追随大皇子菲利希斯的武装分子叛逃出了国度。   在他的暗中支持下,以库洛星球作为据点,他们成了这个星球最大的一股流浪武装势力。   霍尔斯一直在清算和围剿这一股穷凶极恶的星盗势力,虽然因为菲利希斯如今威信下降,他们群龙无首,内部一直争论不休,但是这股战力也完全不容小觑。   他们不承认皇室拥护他成为虫皇,因为他们认为,除非老虫皇直接殡天,下诏任命他成为虫皇,否则他只是国之窃贼。   “菲利希斯是想要借助你现在的热度,扭转他的风评。”霍尔斯一针见血地点破了菲利希斯的阴谋。   他原本一直和菲列特绑定,如今转头讨好兰登,肯定是因为兰登如今在星网的热度。   无数虫愿意追随兰登,如果兰登选择了菲利希斯,那么顾及雄主的想法,霍尔斯也不能对他赶尽杀绝。   “你是怎么想的?”虽然菲利希斯心思歹毒,但不得不说,他也有一个好皮囊。   如果他装模作样一段时间,难保兰登不会被他哄骗。   如果能得到雄虫的芳心,那么他的风评也会扭转,说不定大家就不会关注他失败的糗事,如果奋力一搏,或许还有一争之力。   “我并没有对他拒之门外。”兰登捏了捏霍尔斯的下巴。   主事雄虫给他进行了精神力检测。   吞噬霍尔斯的精神力陈疴之后,他的精神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滋养,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而他的精神力清扫风格也十分干净利落,所有前往进行精神疗愈的雌虫都对他的手法赞不绝口。   主事雄虫也对此感到惊讶。   他甚至对兰登说,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便能晋升为圣级阁下。   这是一个雄虫的荣誉称号,要为虫族做出足够的贡献才能授予勋章。   这个贡献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之一是诞育了足够多的孩子,第二是治愈了足够多的战士。   雄虫的赐福日近在眼前,如果兰登努努力,说不准他可以在赐福日之前获得这一勋章,这样,即使霍尔斯不给他赐福名额,他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得到。   菲尔德已经彻底决心放弃。   和兰登不同,他的家里没有家人在等待他。   可以说,他是一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这也是为什么他很容易接受别人的示好,因为那实在太少了,他想要获得所有的爱意。   在这里,他获得了一份足够炽烈和纯粹的爱,所以他开始一点一点动摇回家的想法。   兰登却不同。   他每天接待很多的雌虫,耐心地为他们梳理,直到精神力耗尽。   圣殿主事自然每天恭喜兰登离得到赐福名额又近了一步。   而同时,他当然也会将这件“喜事”同步告诉霍尔斯。   霍尔斯的心越来越恐慌。   他看似与平常毫无差别,但是从他的处事方法可以看出,他变得越来越暴戾,而且喜怒无常。   别的雌虫和下属以为这是因为他离权位越来越近而发生的变化,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心里是如何的空茫与失落。   “那您帮他进行梳理了吗?”霍尔斯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兰登很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一丝不同。   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他何至于此?   但兰登却没意识到,霍尔斯此刻情绪堆积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他的精神海比我的如何?”霍尔斯垂下头,将兰登压在了酒红色的丝绒高背椅子上。   月光打在他的身后,他的影子将兰登完完全全地覆盖了进去。   一身黑色骑装的霍尔斯气势逼人,他展开他的精神海,凉凉的精神力将兰登完全包裹住,仿佛被黑沉的凉夜包裹。   那冰冷的氛围让兰登忍不住头皮发麻。   “帮雌虫梳理只不过是圣殿赋予我的义务。”兰登嘴硬道。   “但帮我的仇人梳理不是。”   霍尔斯的声音很冷。   他冷笑了一声,笑容带着些凄凉,然后自顾自地将披风的第一颗金色纽扣解开。   月光照在他的背上,他一件一件地将衣物除去。   华美的衣物下,是狰狞伤疤遍布的身体。   雌虫的恢复力很强,但这些伤痕却一直留在他的身上,给那块垒分明的线条烙印下难以抹除的痕迹。   这些伤是兰登一点一点治好的,他自然知道当初他所受的折磨。   他突然就不想再逗弄他了。   菲利希斯确实来过,他却并没有给他治疗。   对方阴阳怪气地暗示着霍尔斯曾经和菲列特的情感,而兰登完完全全把他当做空气看待。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兰登主动地拉起他的手,爱怜的放到他的唇角,然后一点一点的啄吻着他的指尖。   那酥酥麻麻的触感让霍尔斯心尖一颤,更是笃定了兰登真的为菲利希斯进行了疗愈。   他已经听说了,兰登离圣级越来越近。   原本因为兰登一直没有来找他而心存侥幸的霍尔斯内心更是如同坠了铅一般沉重。   他,真的打定主意要离开了吗?   “这是您对我的补偿吗?”霍尔斯的声音非常的沙哑,他压抑着情绪,一点一点扣住兰登的手,将他的身体压陷在那天鹅绒软垫之中。   兰登忍不住闷哼出声。   霍尔斯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里染着血丝,水汽在他眼中凝结,很快便化作水珠低落下来,让兰登的肌肤仿佛被烙铁触碰一般,灼得生疼。   “你怎么了?”   兰登想要安慰,却发现他的精神力一点效用也没有,仿佛陷入了一片深蓝色的悲伤汪洋之中。   霍尔斯不知道他们一直在说的那个星球是哪里,也不知道兰登必须离开的理由。   他发了疯一样地啃咬,舔舐,就像是一只可怜狗狗在发疯。   如果你明天就要离开,在最后的这段时间,给我留下一点念想。   我不想要你离开。   兰登。   他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拥有过完全的信赖,和以身相护以命相抵的保护,他想他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霍尔斯的目光慢慢黯淡,水汽像是在他鲜红的眼底结了一层冰。   兰登被压制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翻身而上。   空气仿若在二人之间静止。   霍尔斯轻轻抬手,触了触兰登的脸颊,像对待放在玻璃柜里可望不可及的水晶和瓷器,华美却易碎,想要捧在手心,却一直不可得。   他的唇红红的,差点被他咬出血。   他要责怪自己了吧。   霍尔斯咬住下唇,强压下心慌。   他的眸子一颤不颤地盯住自己的爱人,像是要把他的容颜刻在心底。   然而头顶一声叹息。   一个轻轻柔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傻瓜,我怎么会疗愈你的仇人呢?”   雄虫的手指安抚地从他的背上滑过,越过那些伤疤,然后停在他的肩头。   他手掌微微使力,霍尔斯迷恋地描绘着他的眉眼,眼睛像是相机一样记录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别吃醋了,我爱的只有你一个。”兰登的声音像是羽毛一样轻柔,却像是骤雨击打在湖心,掀起他心中的滔天巨浪。   霍尔斯发了疯一般将他扑倒,兰登与他一同滚在绒毯上。   他一点一点回应,将他所有的糟糕情绪全部容纳。   霍尔斯想,一次就好,就让他贪婪地索取最后一次。   就算他们没有得到好的结局,就算他终将离开,他拥有这一次就够了。 第67章   然而霍尔斯低估了自己的贪欲。   怎么可能一次。   他将自己的身体打开,恨不能将兰登榨干在他身体里。   看到兰登在他身上失控,眼尾泛起薄红,水汽迷蒙,他满意地笑了。   至少在此刻……他只属于自己。   第二天一早,兰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空气里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他伸出手往旁边探去,却只摸到冰冷的衾被。   清醒了一会儿,兰登坐起身。   衣服还穿的好好的,灰色的丝绸睡衣包裹在他的身上,露出来的肌肤却白得耀眼。   兰登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透过宽松的领口,可以看见很明显的过分胡闹的痕迹。   他把嘴里的泡泡吐掉,将自己打理好,却发现无论如何,也遮不住脖颈处的红色印记。   “占有欲有点过于浓厚了啊……”兰登感叹了一句。   他不知道霍尔斯搭错了哪根弦。   吃醋?   心里泛起一点甜蜜。   霍尔斯撒娇的方式与众不同。   他开始让他抚摸那些伤痕,但是自己却半点都不在意。   他更希望的是兰登心疼他,然后缠着兰登探索他的身体。   兰登微微扶额。   霍尔斯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一点。   一见到他,就如同雪原的狼群见到一块□□骨一般,死命抱着他啃。   有时兰登都会疑心,自己是不是会被他啃掉一块肉去。   “兰登阁下,早啊!”在圣殿等待的雌虫很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但很快,他们鼻尖微动,神色很快发生了变化。   兰登一靠近,雌虫们便眼神慌忙躲闪,按耐不住地连连后退。   今天他成了什么洪水猛兽吗?   兰登闻了闻自己的身周——   淡淡的柠檬香气若有若无。   还好啊,就像是柠檬香水味的沐浴露,也不至于让他们如此如临大敌吧!   兰登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   今天的圣殿看上去有些许荒凉。   平常他每天都很繁忙,今天倒是稀奇,诊疗室方圆百米,都没有虫敢于靠近。   除去菲利希斯。   这位大皇子每天都来他的诊疗室报道。   菲利希斯彬彬有礼地在一边坐下。   今天他坐在离兰登较远的一个位置。   “兰登阁下看来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夜。”   菲利希斯双手交叠,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强自压下自己身体的不适,但是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的色厉内荏。   菲利希斯伸展开手指,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   如果连对方的信息素都感到恐惧,那他还反抗什么?直接向对方跪地求饶就好。   这样一想,他才重新镇定了下来。   “大殿下怎么知道昨夜我过得是否美满?难道你在我的周围安装了窥探摄像头吗?”   兰登指尖在桌板上轻轻敲了敲,倾身求教。   这显然是一个圈套。   窥探雄虫的隐私也是大罪。   但兰登阁下这样问,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   他是不知道还是不在意?   想到自己弟弟那愈加霸道强势的做派,菲利希斯决心试探一下。   “这还用问吗?”   菲利希斯轻轻一笑:“您身上我这弟弟信息素的气味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这样明晃晃的宣誓占有欲,看来他是半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声名了。”   雌虫善妒是非常过分的一项罪名。   为了展示上位者的风度,雌虫们大多表现得友好而漠然,一个个大度至极,仿佛半点不在乎其他雌虫对雄主的觊觎。   毕竟只要手握够多的权利,一只雄虫算什么?   当然,这也是他们的一贯作风。   高等级雌虫的冷漠也主要体现在他们拥有足够多的选择权,如果不是已定的上位者和他有无法调和的血海深仇,菲利希斯依旧可以在亲王的位置上坐得舒舒服服。   即使高傲如布莱特,在没有被选择时还不是会屈尊讨好其他雌虫——   毕竟很多时候,好处都捏在掌握实权的雌虫手里。   菲利希斯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他对待兰登的态度依旧有些倨傲。   兰登倒不在乎他的态度,反倒是对掩藏在后面的信息十分感兴趣。   “您的意思是,霍尔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向所有虫宣誓了主权?”   “呵,那是当然,你不觉得今天你的身周格外清静吗?带着这一身味道,不论你走到哪里,都不会有比他弱小的雌虫敢于向您献媚。”   在讲话的间隙,菲利希斯稍稍后仰,透过一口气。   在密闭空间,陌生雌虫带着明显示威意味的信息素压迫更加明显。   即使是菲利希斯,此刻也不得不坐在离兰登最远的椅子上,好让自己能喘过气来。   霍尔斯的实力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强悍。   他内心不由得浮起一丝怯意。   不是他天生懦弱。   他对权力的渴望养大了他的胃口,也促使着他做出了许多难以挽回的事。   但此刻,面对着一只被他人明确标记的雄虫,他却升起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恐慌感受。   他不由得想,自己到这里来真的是正确的吗?   如果他及时收手……   不,无法收手了。   他杀死了亚度尼斯的事情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   新闻部的心腹已经死了不少,很快,他们就会顶不住压力将当年的事情供出来。   只要撕开一个小口子,他残杀手足的罪名就会板上钉钉。   那个时候铡刀就会落下,那他家毫无反抗之力。   菲利希斯将眸光落在兰登身上。   宽大的法袍根本遮不住他身上林林总总的痕迹。   霍尔斯的气息充满威慑力,让他们知道,面前的雄虫并不是随便哪一只雌虫都可以肖想的。   这虽然帮兰登免去了许多桃花的烦恼,给他留下了一个清净,但也让他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去。   菲利希斯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异常深邃,缓缓敲击着椅背,等待着时机。   他今天要做一件非常冒险的事。   一旦成功,得意洋洋的霍尔斯也只能趴伏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   **   而在这一片静默中,兰登正望着自己桌上那不断流逝的白色流沙发呆。   ……   十日后就是虫神的赐福日了。   面对着唾手可得的回家诱惑,兰登确实有些摇摆。   他没有和霍尔斯提起过那个名额的事,让他亲手将自己送走,这对他实在太残酷了。   但他还想要努力一下。   或许在努力的过程中,他能找到答案。   就像是硬币被抛起来的那一瞬,无论结果是什么,心中的决定早已在抛起硬币的那一瞬定下。   他每天来到圣殿,来找他疗愈的雌虫络绎不绝。   这其中有一些雌虫是出于好奇,但更多的是源于兰登的实力。   他不需要太多暧昧的肢体接触,仅仅是通过精神力的牵引和扫荡,那些痛苦就一扫而空。   与布莱特相比,兰登不与他们多进行交流,只是针对症状疗愈,治疗的速度更快,效果也更好,那些雌虫回去一宣传,大家都知道新来圣殿的雄虫疗愈手段非比寻常。   于是他迈向圣级的进度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比布莱特还要快上了些许,他名字对应的那颗圣石也越来越亮,光芒逐渐掩盖了其他。   与此同时,他精神海的广度也一再被拓宽。   而更要感谢的是霍尔斯。   霍尔斯很是慷慨。   对待他的每一次接触,霍尔斯全无任何防备,所以对他的疗愈也显得格外轻松。   那些裂痕被轻而易举地修补,兰登的精神力就像是潮水一点点蔓延,冲刷,将他身体的暗伤淘洗干净,而留下的精神力如同一颗颗珍贵宝石,填满了霍尔斯精神海的所有缝隙。   而精神力卷走的能量反哺给兰登,也让他实力大涨。   而白日圣殿的工作使他接触到各类不同的问题,他也得以得到的精神力进行纯熟地运用,他驾轻就熟地清理着一个又一个雌虫的精神海,镶嵌着他名字的圣石闪闪发光,成为了圣殿最闪亮的那一颗。   兰登摸了摸诊疗椅上的圣石。   据说只要圣石发出五彩的光芒,他就可以拿到圣级勋章。   根据这颗石头的光辉来看,或许只需要疗愈最后一只雌虫,他就能解锁虫神的祝福。   但那只虫不会是菲利希斯。   兰登并不着急。   他并没有被菲利希斯的话语激怒,从而对霍尔斯生出意见。   知道霍尔斯吃醋,兰登还挺高兴。   没有人来也挺好的。   他正好躲个懒。   “还请您回去吧。”   兰登撑着下颚开口:“霍尔斯不允许我和你走得太近。”   他鼻子灵得很,要是让他闻到半点菲利希斯的味道,他不知道要怎样闹呢。   没有得到自己预想的反应,菲利希斯不由得有些错愕。   他原本是想通过哄骗的方式让兰登跟他一起离开,如果能让他们产生嫌隙就更好了。   但此刻,他不由得有些失语。   感情这么好吗?   更生气了呢。   手腕微微发热,看到上面显示的信息,菲利希斯站起来。   他看了看终端,上面的信号已经被屏蔽,可以说,现在这座圣殿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外面传来一阵惊呼。   兰登皱起眉,敏锐地嗅到了有些许不对劲。   几乎是立刻,全幅武装的部队就闯入了圣殿。   布莱特掀开门帘走进来,   他神色冷漠:“你的速度要快一点,那药效坚持不了多久。”   他将下了药的水掺入了水井中,每天早上,厨师长都会用这些水制作营养剂,然后分发到每只雄虫的圣殿。   现在,大部分雄虫都昏睡了进去,而布莱特也切断了圣殿所有的信号源。   菲利希斯的亲信也趁此机会闯了进来。   “阁下,看来你不得不跟我走了。”   菲利希斯看了看布莱特递给他的那颗放大版的晶石,唇角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笑意。   他挥了挥手。   **   “你说什么?”   霍尔斯看着惊慌失措的圣殿主事:“菲利希斯掳走了兰登?他怎么敢?!”   “是的。”那主事苦着脸。   布莱特告诉他,兰登和菲利希斯一同逃跑了。   当时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而能够让一个皇子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带走的雄虫,肯定有他无可估量的价值。   “他只差一步就成为圣级雄虫了。会不会是他想要帮菲利希斯完成梳理,然后顺理成章地拿到赐福名额?”   霍尔斯盯着那颗闪烁的圣石,否定了主事的猜测。   他不会那样做。   反倒是菲利希斯。   霍尔斯身上杀气四溢。   他本来是打算留他一条活路的,没想到,他竟然敢绑架他的雄主。 第68章   霍尔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圣殿,圣殿主事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珠,转过身才发现自己腿都吓软了。   “你们抓我做什么?!”   布莱特原本在自己的殿内,他正进行直播,没想到一队杀气森然的雌虫竟然之间闯入将他带走。   “兰登在哪?”他被带入一间漆黑的房子,独自站在窗下的身影显得格外肃杀。   他被垃圾一样扔到了地上,而站在高处的雌虫毫不留情地捏住了他的下颚,显得格外冷酷。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布莱特有些许委屈,他还想要抱怨,却感知到捏住自己下颌的手力度越来越大,毫不怀疑,只要再顾左右而言他,面前的这只雌虫会直接将他的下巴捏碎!   布莱特不由得有些害怕,随即他又镇定下来。   他做得万无一失,怕他做什么?   就算他是储君,也不能在圣殿内如此肆意妄为!   “伤害雄虫可是大罪!”   “大罪?”霍尔斯眼眸微眯:“那你的罪行够你死几百次了!”   他扬了扬手,竟然直接将一只年龄尚小的雄虫带了上来!   “是你?”布莱特不由得心下一惊。   当时他已经切断所有影音设备,想也知道,这不过是霍尔斯故布疑阵!   “就算你把和我同住的小雄虫带过来又怎么样?他能说明什么?更何况,我跟他一同居住的时候,他就对我不恭不敬,说不准就是心怀怨念打算陷害我呢!”   布莱特嘴硬道。   “呵。如果不是平常你处事太跋扈,怎么会有虫敢陷害你?你都是圣殿的副主事了,陷害你有什么好处?”   霍尔斯冷笑一声,他在知道兰登失踪时就封锁了所有的出入口,饶是这样,也没有找到兰登的足迹。   那除此之外,就只有布莱特有这个本事,将菲利希斯一行人通过圣殿专用的机甲起落室放走!   他在圣殿经营多年,自然也有些本事。   餐饮、交通都是要紧的事情,除去圣殿主事,就只有布莱特有这个胆子设计!   这两天他不眠不休地催着技术人员修复圣殿的影像,果然看到了这只小雄虫鬼鬼祟祟。   虽然看似是不经意间将一个磁场干扰器遗落在了信号塔附近,但是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   他干脆就将这只雄虫带到了检察院,还没有怎么审讯,对方就吓破了胆。   雄虫不像军雌,骨头硬嘴硬,这小雄虫只不过是吓唬了几句,就囫囵将布莱特安排他做的事情统统吐露了出来。   霍尔斯拿来那个不起眼的小球,沉声道:“难道不是你让他将这个屏蔽仪扔到信号塔,干扰了摄像头工作,再在大家的饮食中下毒致使所有虫昏睡的?”   那剂量倒是下得正好,要不是霍尔斯处理完事情提前来到圣殿接兰登下班,恐怕整个圣殿还没有一虫察觉!   布莱特不由得噤声。   他狡辩道:“大家那是闲得无聊,在午睡!这也是常有的事,再说,为什么你的雄主失踪了就赖我?说不准是他自己喜欢勾搭雌虫……”   霍尔斯不想与布莱特废话,他直接说:“拖下去!”   将各种刑罚试一遍,布莱特自然愿意开口。   霍尔斯坐在大殿正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过去一分钟,他的眉头就更拧紧一分。   要不是他下意识地认为圣殿安全,是雄虫的保护所,也不会粗心大意到这个地步!   但不管是多么安全的地方,只要有坏心虫想要做些危害别人的事,总能找到机会下手。   更何况布莱特早就跟菲利希斯勾结在了一起!   “说,我说!”才不过五分钟,就有属下来禀报,说布莱特松口了。   “大殿下知道最近虫皇陛下的身体不好,可能撑不到虫神的赐福日了,他担心局势进一步恶化,您对他赶尽杀绝,于是开始筹备后路。”   那审讯虫小心翼翼地汇报:“布莱特阁下说,大殿下计划占领胡塞星球,提前开启赐福仪式,强行使用神力将自己提升到SSS水平,谋夺您的虫皇之位!”   “他凭什么开启?”霍尔斯腾地从宝座上起来,大步踏入到供奉着虫神像的圣所。   殿内虫神的金身依旧在原地,但霍尔斯的精神力一击,那神像金身便碎裂成了数块!   原来,内里的神像早就被暗度陈仓偷走,这里不过是一个空壳!   那审讯虫还战战兢兢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霍尔斯:“这时候了,有话你就说!”   “布莱特阁下还说,大殿下已经带走了兰登阁下的圣石……兰登阁下已经是准圣级,一旦他们进行婚配,当晚兰登的圣石就会进阶,成为获得虫神赐福的信物……”   “……现在,他们应当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该死!”原本干净的茶几在霍尔斯的一拳之下化为了灰粉,而殿内已经不见了霍尔斯的身影。   和他的雄主强制婚配?菲利希斯也是做梦!   **   兰登看着自己被套上一身大红喜服,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大皇子殿下,和我结婚您得不到任何好处,不知道您为什么这样做?”   “没有任何好处?”菲利希斯嗤笑一声。   此刻的兰登看上去可口诱人。   当天兰登负隅顽抗,他们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把他抓住。   然而对方就跟一只小野猫似的,又挠人又抓人,逼得他不得不在他的饮食里每天下了一定分量的软骨药剂,好让他乖乖听话。   现在他不仅身体虚弱,而且手上还戴上了特质的银色手铐,是半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他轻轻的凑近,用力的闻了闻他身上的香味。   “阁下,您大概不知道,你现在是多么的可爱。”   柔软、无力又诱人。   像是香香甜甜软软的小蛋糕,他一口就能将其吞下肚。   红色的帷帐营造着暧昧的氛围,但是面前的雄虫却冷若冰霜。   菲利西斯剥开他的衣袖,嘲笑道:“我弟弟的牙口可够好的,竟敢在你身上留下这么多的痕迹。”   他侧过头想要咬下去,将那些痕迹覆盖掉,只觉得嘴巴一麻,原来是兰登的精神力化作了盔甲,银白色的尖刺像是小刺猬一样,将他护的严严实实。   菲利西斯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跟我来真的?”   他知道兰登比较难搞,但是没想到他的态度会这么坚决。   “你要跟我耗吗?我有的是时间。”   虽然说是这样,菲利西斯把帷帐一放,愤愤的离开了。   但他并不如他说的那样耐心。   菲利希斯来到大厅,把玩着自己指尖的明珠,半张脸显得格外晦暗。   经过这些年他的研究,他知道,那座神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得到他的赐福需要一定的媒介。   比如镶嵌在大殿的那颗最璀璨的圣石,还有藏在虫皇权杖的那一颗明珠,以及作为奖品奖励给围猎胜出的霍尔斯的那一把钥匙……   只有聚齐这三样物品,并通过启动仪式,才能将虫神像中储存的信仰之力统统释放出来,成为愿望实现的初始能量。   但这也并不是没有捷径。   老虫皇已经奄奄一息,靠着那权杖里的明珠吊着他的性命。   反正都是要死的虫,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他将权杖偷了出来,想必不用多久,皇宫便能传来虫皇的死讯。   而面前的这只雄虫,只要他今晚和他一度春风,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精神力都会对他的精神海进行洗礼。   这样,他就顺理成章地达成条件,成为这三年来最符合资格的圣级雄虫,挂在他腰间的晶石也能实现他的用处。   最后,霍尔斯听到他的宝贝雄主被俘,难道还能不着急?   这颗星球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寻死路。   他一虫集齐三个媒介,什么样的愿望不能实现?   启动仪式一开始,他就要许愿让自己成为全星际最强大的雌虫,让他的军队全副武装,夺回属于他的所有一切!   菲利希斯深吸了一口气。   他脸上扯出笑脸,准备哄哄兰登。   兰登躺在床的内侧,大红的婚服将他的肌肤衬托地如同牛乳一般嫩滑。   “不得不说,霍尔斯的运气还算不错。我有时还挺羡慕他。”羡慕他能被雄虫全心全意地选择。   而自己呢?凭什么只能成为对方的退而求其次?   想到布莱特跟自己做的交易,菲利希斯神色莫名。   他要成为皇夫,唯一的那个。   菲利希斯答应了。   他的爱情只不过是一场交易,从始至终。   兰登侧开脸,懒得理他。   他只恨雄虫都是治愈系的,精神力没有太多攻击性,否则他一定把这讨厌的家伙一脚踢开,或者甩到别的房间里去。   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沉凉的精神力张牙舞爪地护在他的周围,像是立起了一道布满了荆棘的尖墙,将菲利希斯的手刺得一缩。   菲利希斯脸色一沉,正打算翻身而上,没想到雌虫侍卫慌慌张张地闯入:   “殿、殿下!霍尔斯来了!”   “这么快?”一直和兰登干耗着的菲利希斯不由得有些吃惊。   兰登眼睛一亮,他连忙往外爬,却被菲利希斯拽住衣领。   菲利希斯狠狠看了他一眼,威胁他消停下来,自己的心脏也缓跳了几拍。   是啊,他手里有兰登,怕什么?   “准备机甲,我们先转移。”菲利希斯冷静吩咐。   也得找个地方把事情办了再说。   “转移不了了。”士兵苦着脸:“跃迁通道被切断了!”   那密密麻麻的机甲部队,像是黄蜂大军,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殿下,要不您还是亲自去会一会七殿下?”   菲利希斯在手下面前不能露怯,他先是吩咐人看好兰登,再安排好逃生通道,随即走出了大殿。   原本昏暗的天空此刻被机甲的尾灯照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霍尔斯的军队来的比他安排的速度更快。   他吃惊的看着围了星球整整一圈的无穷无尽的黑色甲胄部队:霍尔斯这是把全星际的兵力都调来了么?   “霍尔斯,你这是想要干什么?虫皇陛下还在呢,你纠结大军,是想要造反吗?”   菲利希斯强装镇定般地大吼。   怎么说他现在都还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殿下。   霍尔斯这样做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残害手足。   “你就不怕全星际的民众都来讨伐你?”   “我害怕什么?”霍尔斯冷笑一声。   原本他对皇位就没有任何的企图心,但是却被自己这位好哥哥一步一步逼着走到了如今的局面。   他一直想要的就只有兰登一个。   如果连兰登都被掳走了,那么这个虫皇他当的有什么意思呢?   那些名声又有什么作用?能够当饭吃吗?   所以霍尔斯半点都不畏惧对着他的那些媒体带来的长枪短炮,他眼眸微眯,威胁道:“我的雄主兰登在三日前被你掳走,如果你不尽快把兰登交出来,我就将你这个星球夷为平地!”   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对着星球防护网的粒子激光炮和机甲有数百架,只要菲利希斯说一个不字,他立刻就会开始轰炸。   “这是在虚张声势!”菲利希斯并不相信。   但霍尔斯不过是一扬手,身后的一颗小行星便直接在所有人的见证中变成了粉尘。   这不过是两架粒子激光炮同时发射,而如果是那100架呢?   菲利西斯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所有的布置都变成了小丑一般,他期盼的是霍尔斯以身入局,却没想到人家直接暴力解决。   “你就不担心你一炮把你亲爱的雄主给炸没?”   “那这整个星球正好给兰登陪葬!”霍尔斯毫不犹豫接话。   霍尔斯的精神力已经将整个星球都巡查了一遍,所能肯定的就是兰登在他面前的这一堆雌虫里面。   菲利西斯一定给他进行了伪装,所以他才没有办法这么快将其找出来。   菲利西斯内心瑟瑟发抖,不住的狂骂:“疯子!真是一个疯子!”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权利更好的东西?他竟然为了这么一只雄虫什么都不管不顾。   菲利西斯无法理解,但是还是战战兢兢的说出了他早就预设好的台词:“我是不可能放人的,除非你把你赢得的金钥匙交给我。”   话还没说完,霍尔斯就是一句爽快的:“好。”   霍尔斯早就猜出来了,菲利西斯的目的就是得到虫神的赐福。   在绝对的武力威胁下,他肯定讨不了好。   他一挥手,身后的虫就端上了一个小小的黑盒子。   打开盒子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把精致无比的钥匙。   菲利希斯眼眸一亮:“给我!”   霍尔斯抛了抛钥匙,他独自走下机甲,一步一步逼近菲利希斯的部队。   那一群虫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生怕成为了这个煞神用来杀鸡儆猴的榜样,顿时你踩了我的脚,我踩了你的衣服,乱作一团。   看着这帮乌合之众,菲利西斯的脸都绿了。   他挺身而出的同时,攥紧了手中的按键。   看着那把金钥匙,菲利西斯吩咐属下把一身大红喜袍的兰登带上来。   “这就是兰登,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霍尔斯停下来,看着后面压上来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雄虫。   但对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菲利西斯揽着那一只雄虫,环视一圈道:“让你的属下都撤走。”   霍尔斯扬了扬手,那些机甲红色的尾灯都逐渐熄灭了,他们缓缓降落,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开始慢慢冲淡。   菲利希斯挟持着手里的兰登,单手去够那把钥匙。   没想到霍尔斯把钥匙一抛,那钥匙直直的朝着旁边的喷泉池飞去。   喷泉池连通着地下水管道,如果钥匙被冲走,要找可就要花费大力气了!   菲利西斯一急,往侧边倾去。   他把手里的雄虫往霍尔斯的怀里一推,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地拽住他身后的小兵。   “该死的!”   那小兵身后还有一个侍从正牢牢的拽住他的衣袖,然而被霍尔斯的精神力一卷,那侍从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穿着喜服的雄虫抬起脸,他带着面具,容貌隐约和兰登有九分相似,一不注意就会弄错。   而被霍尔斯抱在怀里的小兵错愕抬头,被草草糊过脸的他就像是一只花脸猫,乌黑的眼睛更是圆溜溜地,不是兰登还能是谁? 第69章   此刻的菲利希斯也已经拿到了金钥匙,他阴狠转头,按下手中的按钮。   “小心!”霍尔斯碰到兰登手腕的那一刻,脸色一变,立即捏断了手链,扔到了空中。   手链在空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的银花,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硝烟的气味!   “竟然是火药。”   霍尔斯揽住兰登,菲利希斯看见计谋没有得逞,眼底划过一抹懊恼,也顾不上霍尔斯,径直进入了大殿之中。   虫神像就在其中。   “轰开大门!”霍尔斯一声令下,枪炮齐齐对准了大殿。   “他要提前开启赐福?”兰登神色有些惊诧。   出来的时候,他便看到了殿中的神像。   与一直见到的金身塑像不同,那一尊神像似乎是琉璃水晶制作而成的,流光溢彩,华贵异常。   “他是有那个打算。”霍尔斯冷然地看向紧锁的大门,皱起了眉头。   布莱特也被押了过来,他愤愤地看着大殿,幸灾乐祸道:“三样圣物都落到了大皇子殿下手中,等赐福开启,他就是星际第一人!就算你拥有这兵力又如何?3S级别的精神力,虫神的威能难道你们都能抵挡住?”   眼看着粒子炮也没法将大门轰开,霍尔斯看了一眼兰登。   “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去吗?”他放低了声音,询问道。   兰登愕然。   这件事他一直没有说过,霍尔斯怎么会知道?   霍尔斯摸了摸兰登的脑袋。   “我会实现你的心愿。”   他独自上前,每走一步,身体都发生了变化。   场内所有虫不由得惊呼出声。   霍尔斯的羽翅冲破了甲胄,在阳光下发着五彩的光。   他的骨翅洁白如玉,而手臂也径直化作了锋锐的螳刀。   精神力在他的手边凝聚,与金属门相撞,发出刺耳的嘎嘎声。   原本坚不可摧的大门就这样在他精神力的切割之下破了一个大洞,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在殿内的菲利希斯反应不及,但他已经将仪式施行完毕。   虫神的虚影开始笼罩大殿。   信仰之力像是流水一般涌入到菲利希斯的身体。   虽然圣石仍不是最完美的形态,但它已经成型,在空中发出微弱的五彩光芒。   这一幕让星际所有虫感到震撼。   一直以来,虫神的赐福都是小范围圈子才知道的事,如今让所有虫撞破,见证这神奇的一刻,星际所有虫都无比震惊。   霍尔斯看着被虚影笼罩的菲利希斯,他张狂地站在大殿正中,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正涌入他的身体,这让他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是他的第一个愿望,他要成为3S级别的强者,成为星际的第一人!   他的羽翅变得血红,身体急速膨胀,几乎完全兽化!   他对这力量无比迷恋,看着闯入的霍尔斯,更是将他当做蝼蚁。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与我一战吗?”感受着自己的强大,菲利希斯毫不留情地攻向霍尔斯。   然而他的身法十分灵巧,他不过一侧身,地板上就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大洞。   虫神像的脑袋已经变得暗淡,而身体却十分光洁。   这意味着,它不过是将一小部分的力量赐予了菲利希斯,就让他膨胀至此。   霍尔斯并没有退缩。   他飞到半空,一个旋身就将那整齐摆放的圣物踢飞,金色钥匙牢牢插到了神像的眉心,那水晶一般的神像竟然隐隐发出了碎裂声。   菲利希斯目眦欲裂。   他既担心神像彻底碎裂,又想对霍尔斯下杀手,两相权衡之下,他挡在神像面前,手中的精神力直直朝着霍尔斯攻去。   然而他既舍不得那浓厚的力量,行动范围自然受限,霍尔斯身法灵动,与他缠斗之下,竟然冷不丁脱身,一拳打在神像的腹部,引得那神像应声发生了碎裂。   “不!”菲利希斯朝那神像扑过去,却被霍尔斯撰住了肥大的羽翅。   他将那翅膀拽下,却看见那羽翅在他手中肉眼可见地缩小,无数信仰之力逸逃,竟然径直融入了霍尔斯的身体。   霍尔斯也是一愣,他恍然间想起,似乎菲利希斯确实服用过他的翅膀壮大自己,如今翅膀离体,自然而然便去找原来的主人了。   菲利希斯没了翅膀,像是一只巨大的蠕虫,紧紧贴在神像之上。   他的神情已经变得癫狂,疯狂将精神力灌入到神像之中,用来置换更多的信仰之力。   似乎他觉得,只要吸收了所有的信仰之力,他就能变成宇宙的最强者,将战局扭转。   但是,异变却突然发生。   不知是否神像受损太过严重,激发了它的自我保护机制,他竟然开始反向吸收菲利希斯的精神力,在他的惊恐神色中,那肥大的身躯渐渐变成琉璃形态,没过多久,他便成为了神像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   神像的虚影也渐渐变淡,三样信物之中的两样也逐渐黯淡无光,只剩下兰登的圣石,因为不完整的缘故,能量还没有被神像吸收。   霍尔斯收起翅膀降落在原地,他犹豫了良久,捡起了那块圣石。   赐福已经开启,他握住圣石的那一瞬,暖融融的信仰之力开始流淌,一点一点将他刚刚被菲利希斯打出的血洞慢慢恢复。   兰登连忙上前扶住霍尔斯,他着急地打量着对方:“怎么样,你受的伤严不严重?”   他亲眼看到,菲利希斯在霍尔斯身上打出了不止一个血洞,但他穿着纯黑色的甲胄,除去能闻到血腥味之外,血液浸染在衣物上,根本看不出伤口的严重性。   “我没事。”霍尔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虫神像,将犹带着体温的圣石交到兰登手中。   他喉音艰涩:“赐福已经开始了……看虫神像的破损程度,下一次赐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启。”   兰登一愣。   他听清楚了霍尔斯的言外之意。   这是他能回去的后机会了。   如果他没有把握住,或许,这辈子他也没办法再回去。   “许愿吧。”霍尔斯眼底满是红红的血丝。   这些日子,为了找他,霍尔斯几乎是不眠不休。   而如今看见了他,却又即将面临生离。   霍尔斯垂下眼睫,深深地望着兰登。   他觉得手中握着的手是如此的温暖,而他却如坠冰窟,连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兰登望了一眼虫神像,又望了望霍尔斯。   他攥紧霍尔斯的手,闭上了眼。   **   霍尔斯不舍地用眼神描摩着爱人的容貌。   他只想再看一眼,深深地,将他的容颜篆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这些天查阅了典籍,翻阅了无数资料,只要回去了,没有一只雄虫会在这个世界重新出现。   他攥紧了兰登的手。   但,他脑海中一幕幕都是兰登与他在克雷德星的画面。   他不能那样自私。   如果兰登的愿望是想要离开,他又怎能凭一己私欲将兰登囚禁在身边呢?那与格莱斯有什么两样?   如果爱一个人,那么,是放手,是自由,是给他足够多的选择的权力。   霍尔斯把兰登的手握地很紧很紧,他担心,这一松开就是永别。   即使已经在自己心里进行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颤抖了。   兰登睁开眼,回握住他的手,调笑道:“怎么了,手心这么多汗?”   不仅仅是手心,他的额头也满是汗珠。   兰登摸了摸他的额头,将手搭在他的脸侧。   “你要走了吗?”霍尔斯问道。   他看见虫神像的光彩越来越淡,光束笼罩在了他们身上。   霍尔斯的鼻腔满是酸意,他强忍着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不让他落下。   这太丢人了。   他要笑着送兰登离开,让他不至于一想起自己,就觉得他只会哭丧个脸。   “别笑了,笑得丑死了。”兰登捏了捏他的脸颊。   霍尔斯失落地低下头,他攥紧拳,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样的表情。   却听见兰登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拽过霍尔斯的衣领,将他拉下来,然后狠狠地吻了上去。   五彩的光晕打在他们的身上,源源不断地信仰之力没入到二人的身体。   霍尔斯轻轻闭上眼,他回味着这个吻,一点一点加深,一点一点攫取……   很久很久,一直到他有些喘不过气,口中眼泪的苦涩渐渐变成甜蜜,他还能触摸到对面那具温热的身体。   霍尔斯愕然地睁开眼。   手中的温热是那么明晰,对面是兰登,他的唇瓣被他啃咬成了鲜艳的玫粉色,脸蛋也透着一丝桃花粉意。   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笑意盈盈。   “怎么……”   他怎么还没有走?   霍尔斯被这个惊天大礼包砸得缓不过神。   “看见我留在这里,你不乐意?”兰登挑了挑眉,作势要走。   霍尔斯赶忙拉住他。   小腹处的那个血洞并没有因为拉扯而感到疼痛,他一下就攥住了兰登的手。   霍尔斯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之前的疼痛和旧伤,仿佛从未出现过。   虫神像彻底归于黯淡,而兰登还全须全尾地站在他的面前。   看着霍尔斯恢复了活力,兰登也将自己悄悄提起的心放了下去。   他的雌虫,现在是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他不会再受伤,不会再可怜巴巴的躺在笼子里。   健康、威严又强大。   他被自己养得很好,未来也会越来越好。   兰登握住他的手,经过一夜的鏖战,天已经逐渐亮了起来。   清晨的微风吹到大殿里,带来生机勃勃的青草香味。   虫族星系很好,就是旁边的雌君有些聒噪。   “你的愿望……是关于我的吗?”   “你不走了是吗?为我永远留在这里?”   ……   他的问题似乎永远也问不完,但显而易见的,他的声音不再低沉,是压也压不住的满满喜悦。   他选择了放手,而他的蝴蝶也为他停驻。   这何尝不是一种双向的奔赴呢?   而殿内绷紧了心弦的众多军雌也终于可以放松了他们的肩膀。   他们就这样震惊地望着在他们面前说一不二、气势逼人的七皇子殿下跟个恋爱脑一般屁颠颠地跟在他的雄主身后,连个影子都瞧不见,更不会有不长眼的跑去请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而这留下的烂摊子该怎么办?   弗雷德叹了一口气。   他挥了挥手,示意傻愣着的属下把面色灰败的布莱特拖走——   “还愣着干什么?虫皇陛下有雄主,你们有吗?还不快干活!”   虫皇陛下殡天了,大皇子殿下这始作俑者也去见虫神了,后期他们还有的忙呢!   弗雷德意气风发地走出了大殿:等登基大典结束,新皇陛下去度个蜜月,他也能好好休个假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