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新式书院在古代   作者:一水月   简介︰   谢邀,人在古代,家父是书院院长,被逼无奈在科考,奈何天赋有限,考不上进士,中不了贡士,苦苦挣扎在会试,考不上考不上根本考不上。   林清和愤而掀桌,我不当考生了,我要去撕伞。   院长之子春闱次次失败,书院名声一落千丈,学生纷纷前来退学,家父气得吐血,卧病在床无心教书,只能以子代劳。   于是乎轰轰烈烈的书院改造活动开始了,什么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什么厨娘木匠都被招进来了,关键不是进来干活的是当老师的。   气得林父大喊孽子,这跟科考有什么关系。   恨不得从病床上跳起来把这孽子打死,对天长呼:晚节不保!   内容标签:成长 古代幻想 基建   主角:林清和,白琅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撕伞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立意:教育的重要性 第1章   “唉,这次的春闱的又落榜了。不知道回去老头子要怎么骂我,真烦人……想我堂堂一个现代人怎么被逼着科考呢,做啥不好要科考……”嘀咕到这,林清和再也忍不住揪住自己的头发来回揉搓。   为什么他堂堂一个现代理科生,工程机械制造者,要在这个不知名的古代大光王朝考科举。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就好了,如果他小时候没有在父亲诗兴大发的时候随口一句诗,表明这个时候明明是这一句更好,更能体现对月怀思的感情就不会被当成小天才培养,更别提摆烂后还被逼着科举了。   谁知道那句诗在这个时代没有啊!他真的很想念在现代搬砖的日子。   是的,没错。林清和一个被车撞的倒霉鬼,胎穿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古代王朝-大光王朝。   好在这个王朝是从社会科技发展进度和种花家的唐代差不多,民风开放程度很高,寻常日子女子也可以上街打马游玩,出门寻山访友,独立女户自己带娃生活。百姓的人身安全相较于以往朝代大大提升了。   是因为前一位皇帝是女帝,未及位时常常爱好私自出宫游玩,悄悄接收民间难案、疑案、冤案,扯下了大批官员的乌纱帽,帮并助了很多具有冤情以的百姓。在位期间修订律法,大力整改不合理的刑法,且提出了许多真正有意符合当前百姓的法律。女帝谥号光理帝,政平刑肃曰理。   继位的皇帝又是一位大孝子才没把女帝的功绩政策一笔代销。   林清和唯一的幸运便是生活在了这封建王朝少有的太平盛世之中。   “小师兄,你也别太难过了,总要想个法子和师父交代一下。”旁边的青年长着一双桃花瓣似的桃花眼,伸手拍拍林清和的肩膀。   说起来这也是小师兄的第三次落榜了,小师兄年少盛名,十六岁就已经通过了乡试考取了举人,怎么到了春闱就让人摸不着头脑考不上贡士呢,再怎么说九年时间也该考上了。   也不知道回去了之后,师父又该说什么。这次他不在,谁给罚禁闭的小师兄送吃的送喝的,青山   书院的学子们又该嘲笑小师兄了。   想到这,桃花眼青年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下林清和。   只见林清和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铿锵有力的说道:“老子决定再也不科考了!无论老头子说什么,老子要去创业!”   创业?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词语,小师兄还真是常常语出惊人,天马行空呢。   “等我富甲一方,小师弟你要罩着我,不能让我被其他人欺负哦。”林清和笑眯眯地对白琅月说道。   还不是当初埋下的坑,可恶实在不应该在没有了解实际的情况下答应了老头子的要求。哪里能想到这古代的糟老头子能有那么多的心眼子,居然骗三岁小孩搞签字画押那一套,最要紧的是他堂堂一个成年人居然真的签了。不说了,都是泪啊。   白琅月无奈笑笑,伸手作揖:“小师兄,你别消遣我了,我还远着,这才刚成为贡士。”   “别说丧气话,小师弟你已经超越大光王朝百分之七十的读书人,过不了多久就要去殿试了,前途无量,未来可期。”林清和笑眯眯的说道   “而你小师兄我,则要打道回家和老头子斗智斗勇,和科举说拜拜啦。”   他决定要回去撕毁条约,并鼓动娘亲和妹妹一块离家出走感受大好河山,领略走商魅力,挖到第一桶金。来来回回的科举路,别的没学到,走商倒是一把好手,美曰其名:出来怎么能不带特产回家呢,来都来了。   “小师兄通透聪慧,无非是想与不想罢了。”白琅月弯唇一笑,是了,小师兄自幼便饱览群书,时不时便提出一些连师父也无法回答的问题。现在也时有语出惊人,妙手偶得。   要是林清和知道自家小师弟的想法,一定会狠狠地将他摇醒,这是什么神级滤镜,学过地理都知道天圆地方不正确。至于其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当然是一些科学知识,无非是他看不得老头子那嚣张的劲儿打击一下,以便安慰他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习的痛苦。   林清和嘿嘿笑了一声,扒了扒凌乱的头发,说道:“琅月琅月,帮帮小师兄收拾一下行李吧。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收不完,帮帮小师兄吧,求求你了。”   白琅月清俊的脸皮抽动,小师兄还是这般没皮没脸,迅速闭上了双眼又睁开。这才细细打量他小师兄的房间,房内衣物散乱,椅子上搭着两件,屏风上也有几件,床帐子上不知怎的也有件儿挂着。   随处可见的油纸包裹大大小小堆在角落里,隐约的边上还透着一线月白色,不知是纱罩还是内里的衣物。这些个油纸包裹也不知是喊闲汉送来的餐食还是打包回去的时兴玩意儿。书本倒是好好的放在一起,如果不是放得奇形怪状就更好了。   看得白琅月眼前发黑,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房间。   林清和早有预料,立马拉住了要走的小师弟,陪笑道:“别走琅月别走,你小师兄我真的很需要一个打包小能手,家务小能手。你知道我的,我根本不能整理好这些。”   林清和眼巴巴的望着自个儿的小师弟,一双端庄的凤眼愣是装出了无辜可怜狗狗眼的模样,希望白琅月能好心的帮帮忙。   怎么能……这才几天,怎么能这么乱!白琅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别的什么地方安慰小师兄,偏偏选择在小师兄的房间。这简直是洁癖症患者的禁地,更别提白琅月还带着点强迫症。   “小师兄,我比你还小三岁,你这是压榨!”白琅月看着林清和控诉道。   为什么每一次和小师兄出门他就要负责小师兄的衣食住行,这不是身为师兄应该做的吗?师兄不应该照顾师弟吗?白琅月崩溃,白琅月不理解,白琅月拒绝行动。   林清和懒懒往桌子上一趴,抬脸转向白琅月,可怜兮兮地望向白琅月,也不说话,默默地凝视着白琅月,眼神郁郁,自顾自喃喃道:“可怜我辛苦了九年,一个贡士都没考上,还要回去接受青山学子们的嘲讽和老爹的规训紧闭,果然我就是个废人。这自小一块成长的同门师兄弟之情如同无根的浮萍,浪都没打两个随水就散了……我的人生怎么就那么苦呢?现在连我平日里最最疼爱的小师弟也不帮我了,师弟都不唔唔……”   白琅月忍无可忍直接手动闭麦,什么人啊自己懒得收拾就成天来这一套爱不爱的,没皮没脸也不知哪里学来的,师父师母明明也不是这样的人。怪不得,师父在出门前叮嘱自己看好小师兄别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   “没皮没脸,快点起来帮忙。”白琅月拎着林清和的衣领,任劳任怨的收拾房间。   有了白琅月的加入,林清和的行李一个半时辰便收拾好了。两人歇息片刻便决定出门去光都一家名声不错的酒楼吃饭。   前脚刚踏出房间大门,后脚就听见有不少的学子在议论着今年新出的会元以及那个考了九年依旧没有考上已然归为平凡的林清和。   少年天才会试头名,谁也不知道他来自哪个书院,有不少人猜测会元或许是哪个不出世大儒的弟子,又也许是哪个世家弟子秘密培养出来的,每次诗文会友都不见来参加,无缘得见。   又说起那个江川府某县青山书院的院长之子春闱次次落榜,也不知道乡试怎么过的,连去年被称为最简单的一次春闱也没有成为进士。要知道去年新帝登基两年有余,正是缺基层官员的时候,春闱难度直线降低,上榜人数远超以往。谁让光理帝在位期间没填多少官员,所有人都是干着本职加两到三个兼职的公务。   今年的春闱还是底下的官员天天上书苦苦求来的恩科,所以说今年的春闱简易程度不比去年低。落榜人数寥寥无几,这就显得林清和落榜十几人十分显眼了。   大家都在开开心心举办诗文酒会庆祝自己榜上有名,你邀请我,我邀请你,少了谁都很明显,更别提林清和连着三次参加春闱。   “说起来,那个林清和听说还是个院长之子。也不知是哪家书院,院长的儿子考这么简单的春闱,三次还没考上,可见这家书院的能力不行。”   “兄台可别这么说,那林清和小小年纪十六岁就已经中了举人,是个厉害人物。”   “哈哈哈,什么厉害人物会连着三次中不了贡士,我看是江郎才尽了。”   “有谁林清和家的书院叫做什么名字?我与他同乡,家中子侄不日便要进学,来信询问哪家书院可入?”   “据说是叫什么青山书院。”   “我看不必叫青山书院,应该叫孙山书院才对!”   “说得好贴切,名落孙山,名落孙山,哈哈哈哈……”   桌上哄然大笑,气氛十分火热。   站在楼梯转角的白琅月脸色难看,看着底下大堂推杯换盏,红光满面的同期学子,五指紧攥,青筋暴起,抬起脚就要往下走。   却被林清和按住了脚步,白琅月不解地看向林清和:“师兄,为什么?”   “说两句又不碍事,小师弟别放在心上,我们还要去藏玉楼吃好吃的,后日你小师兄我就要回江川了。”林清和笑意盈眼,一身白袍,风流写意。   “走吧。”林清和拉着白琅月下楼,耳边的议论声也越来越清晰,而白琅月的眼里只有自家小师兄欣长的背影。   小师兄自小就是这样,别人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仿佛这世上就没什么能让他真正上心的。大家都说读书人只管读书就好了,做什么买卖,平白沾染了俗气的铜臭味。小师兄也只是笑笑说,我一个俗人而已。   可说自己是俗人的小师兄为双亲已失,寄人篱下的他指明了一个方向。这样好的小师兄,别人凭什么说三道四的。   “你说那青山学院的院长还是个状元,状元的儿子这么没用。”   “这状元的身份我看是有问题吧,各位说是吧?”   “砰!”   四下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张桌子边上站着的青年,一身白袍,言笑晏晏:“不知诸位对朝廷封的状元有何不满?若有鄙人愿为诸位向上官进言。”   此言一出,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公子便是刚刚议论不断三次春闱失利的林清和了。可是谁又敢在科举期间不满之前的状元德不配位,尤其是在座的都已中榜的情况下。   “怎么,诸位还不开口,是觉得没有笔墨纸砚在下记不住吗?放心,在下自小过目不忘,过耳入心。”凤眼一敛,锐利的眼神循着桌上的学子都扫了一圈,压迫感十足。   白琅月紧张的盯着林清和,生怕林清和有什么意外状况。他已经好久没有见着小师兄这一面了,刚才小师兄还在劝自己不要放在心上,怎么转眼之间自己莽上去了,怪凶的。   “……兄,兄台想必是听错了吧,我们只是在讨论这次状元谁最有可能而已。”其中一人听到林清和这么说酒都醒了,嘶哑着嗓子解释。   这些话一旦记下来宣传出去,轻则剥除已有的功名,重则身家性命全无。状元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并不是他们这些没有品阶的贡士可以随便议论的。   “哦,是吗?”林清和故作疑惑,“可是我怎么听见状元的儿子?”   “我们是说状元未来的儿子一定很聪明,天赋绝伦。”   “对对对,自小过目不忘,出口成章,长大必定是栋梁之材。”   “三岁识字,五岁诵诗,十岁作文章,天生文曲星下凡。”   桌上的学子们七嘴八舌一顿夸,各种好话不带重样的,生怕林清和嘴里再说点什么话将他们的仕途断绝。还有学子快速的瞄了几眼林清和的脸色。   “天生纵然聪慧,后天的教育也是很重要的,欢迎大家的儿子女儿,亲朋好友的侄子侄女们来我家书院念书。”林清和被夸得一阵舒爽,眉眼带笑为自家书院打广告,进行招生活动。   “好说好说。”   “正巧我家子侄年龄到了,可以去可以去。”   “我家书院在江川府定江县南边的一座青山上,名字叫做青山书院。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来小师弟拿纸笔过来,我们登记一下学生信息,收一下学费定金。”林清和从隔壁桌子边上随手拉过一张椅子挤进学子之间。   “好的,小师兄,我身上正巧带了纸笔。”白琅月从长袍袖子内袋中拿出了纸与笔,一步步向自家小师兄走去。   桌上众人神色各异,甚至有人面上愤然,脱口而出:“你不要得寸进尺。”   -------------------- 第2章   林清和微微一笑说:“忘记和你们说了,本届考官恰好是家父的好友,闲暇得空时会来书院看看,教育质量看得见,大家放心。”   出言的学子顿时脸皮涨得通红,眼神难以言喻,这个人是故意的吧,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   小师兄这个促狭鬼,白琅月面色平淡的看向那人,内心腹诽。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在此人身上,那人顶不住压力,却又不想失了面子,直接站起来丢下一句:“谁知道是真是假,大家别被他骗了。”就跑了。   “大家若是不相信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青山书院也不做那强买强卖之事。”林清和收起纸笔,站起身,姿态潇洒,眼神真挚,自成一派。   “小师弟走喽,去藏玉楼吃饭去。”说着抬手搭在白琅月的肩膀上,全然不顾余下学子作态如何。   两人搭着肩走到客栈门口时,林清和忽然转身笑道:“这个入学邀请到明天晚上就失效了,诸位尽快做决定哦。”   众学子面面相觑,早已没了谈天论地的兴致,又被林清和的一回头吓得一激灵。   “这可如何是好?”   “走得那么轻易,说不定就是骗子。”   “他也不怕人问。”   “春闱失利三次,也没见着哪位好友捞他。”   “可,要万一……”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不以为意,有人悄悄担心,各有各的打算。然而,似是而非的流言还是以这群学子为中心隐秘地传播在江川府学子之中。   坏名声往往比好名声容易流传,不出意外地,林清和落榜的消息伴随着书院一落千丈的名声越传越远。   远在江川府定江县青山书院的林父已经收到了林清和春闱失利的消息,当场被气得胸口发痛,所幸还好白琅月成功中榜,林启春才没有当场破口大骂。   不曾想,过了两日又收到了许久未见好友的来信,信中尽是对白琅月的赞美之词,称白琅月文风干练,对答时策精辟入理,言之有物。责怪他为何对自己的儿子不尽心,明明一连好几个弟子都已入了官场,问他是不是舍不得儿子。   今日回程,天朗气清,江水碧波荡漾,码头上来往的船只川流不息,力夫们背着货物来回搬运。   林清和站在船头上挥别白琅月,留下临别赠言,好风凭借力,愿君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江川府离光都并不近,顺风走水路约三四日,长时五六日,走陆路则需要一个半月。水路沿途路经三四个省府,风光各有不同。   得益于本朝文风正盛,每个省府内都有一个名声斐然的书院,江川府也不例外,至少府内每个县都有一座书院,当然,这些书院都少不了当地县衙的支持。   而青山书院是定江县内少有的一家由个人创办的书院,且出了不少举人进士,在江川府内小有名气,不少秀才举人都会来这儿求学。   近些日子青山书院却饱含流言的侵扰,院长之子春闱数次失利,此次科考青山书院也无人中举上榜,惹得求学而来的学子们纷纷转投其他书院,连带着在百姓中的名声也败落了。青山书院内的学子们人心惶惶,不少学子选择在家温书,或是转入其他书院,居然连先生也走了不少,昔日书声朗朗,谈笑风生的书院已然变得寂寥无声。   林父站在书院的廊亭中,满面愁容,一美妇站立在侧,抬首凝望着青郁的树尖。   “此次流言怕是有心之人挑起的,连书院内的学子都受到了影响,夫君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启春静默许久,缓缓出声:“等。”   “那……要离开的学子和先生们呢?”木竹秋继续追问道。   “离开就离开,此次科考除琅月,还有那孽子有把握下场之外,其余人还需压个一两年方可下场试上一试,这都忍不住何谈以后。”顿了一下,目光幽远又继续说道:“至于先生们,我随后与他们谈谈吧。流言四起,澄清发出去也被断章取义,颠倒黑白,只怕是青山书院挡了旁人的道。”   “最差不过是重头来过,夫君别太担忧了。”木竹秋轻轻拍了拍林启春的手臂,又道:“大四月快回来了,往后莫让他科考了。年年如此,你们父子两也不消停。”   林启春与木竹秋年少相识,志趣相投,家世相当,婚约经由父母主持,成亲后林启春对妻子多有爱重,连生下的孩子也延续了妻子的起名方式。   竹秋是二月中的一个别称,四月别名清和、六阳、余月等等,正巧,林清和与小他三岁的妹妹一样都是四月出生,所以兄妹俩的小名一个叫大四月,另一个叫小四月。   “我那是不叫他浪费了天赋,明明小时候聪明得很,怎么长大了就木头脑袋不开窍,连小四月都不如!今年的春闱考题我托人带回来了,和去年简单的很,他分明就是不愿意去当官!”林启春怒其不争,恨恨骂道,不顾妻子阻拦开始数落林清和的不是,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匀了口气,静静说道:“二月你平日里照顾孩子们辛苦了,但是让岂能如了他的愿让他出门经商,得想个法子让他不能忘了科考,熄了经商的心。正好,此次流言里有他的一份,得叫他吃个苦头。”   长久的夫妻默契让木竹秋眼睛微亮,神色兴奋:“夫君你是说……”   林启春对妻子点点头:“没错,好二月,得看你的了。”   夫妻俩站在廊亭中好一阵儿嘀嘀咕咕,竟然连午膳都忘记去用了,还是木竹秋的贴身侍女过来提醒两人才知道用膳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林清和尚且不知道远在定江县有关于他的流言席卷在大街小巷,连带着青山书院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其中还少不了自家亲爹的推波助澜,只能说,你爹还得是你爹。   *   定江县内,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从主道上悠悠驶过,驾驶马车的位置上并不是车夫而是个穿着书生的凤眼青年,嘴里还叼着根草,一手晃悠着马鞭,一手拉着缰绳,举手投足间止不住的潇洒。   只是街上的行人看见此人,都忍不住与旁人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瞟向马车离开的方向。   “这书生就是那个死活不中榜的书生吧?”   “正是此人,看来青山书院一年不如一年了,院长据说还是状元呢,也不过如此。”   “这不是还有其他书院,据说白石书院又请了一位大儒过来教学,县衙去年也开了县学,当先生的都是往年举人贡士起步的。”   “今年青山书院听说只有一个人去了,其他人都不许去考。”   聊闲话的人一听此话,沉默了一瞬,随后气氛更加火热。   林清和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神这么奇怪,颇有种自家老爹恨铁不成钢,又带着嫌弃的眼神。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林清和挥着马鞭,加快速度往定江县的南边驶去,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青山书院。   马车一路往青山书院奔去,林清和很明显就察觉出了其中的差别,去往青山书院的路上不说繁华热闹,好歹平日里是不缺人气的,今日的街道为何只有寥寥几人在街上匆匆行走。   “爹,娘,我回来了。”还没进门林清和就开始大声呼喊,没有半点君子风范。   青山书院虽取名为青山,并不是因为南边的青山,而是意为:蜉蝣人生,光阴短暂,青山不为雪白,群青依旧。人生苦短但向学之心也应如青山一般坚定,不惧风雪。   林府的宅子就位于青山书院不远处,相差一百来米。林家人生性简朴对物欲要求不高,更注重精神上的追求,家中书画典籍有专门的房间存放,府内也不过仆从七八人,各司其职,每个岗位上只有一个人,就连林清和这次出门也是雇了一个出门,只为了将车夫留在家里,让家里人的出行更为方便,因此林清和回来时一人驾着马车,并无仆从跟随。   “大少爷,您回来啦?最近老爷夫人心情都不太好哩,连小姐也安慰不了几句就被打发出来。您……您快进去吧。”车夫林叔接过马车,忧心忡忡地说道。   “没事的,林叔,我这才回来,林先生和木娘子不会对我这么狠心。”林清和摆摆手,朝进门的方向扬起笑脸,抬起脚步往里走。   大少爷咋又这样喊自个儿的爹娘嘞,怪生分的哩。林叔兀自纳闷驾着马车绕至侧门,将马车归位。   林启春早已坐在书房里等待着林清和的到来,闭着眼伸着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脑海里回想着流言的几个推手,究竟是谁对他的心血下手了。   这定江县太小,但也不是没有,江川府也有几家书院与我这青山书院不相上下的。去年县令兴文政,开县学,只是去的学子不多,今年科举成效不大,但也有一个学生榜上有名,最近还请了个大儒,只差生源,恰巧青山书院学生多,这是一个嫌疑。   流言据说是从光都传到江川府再传到定江县的,发酵得声势浩大,没几日功夫就全府皆知了。这些个书院私下里没少觊觎他的学生和教书的先生们,据他所知有几个先生已经离开了定江县前往其他书院了,另一些则去了县里的书院,县学也有几位……   清脆的敲击声随着他的思绪越飘越远,耳边传来了轻快又急促的脚步声。   那孽子,哼!林启春和这越长越不孝的儿子斗智斗勇十几年,还不是让他考了三次春闱,三年后定要叫他考上贡士。   “爹,我回来啦!”林清和推开门,元气满满:“我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好多特产,船上有人出高价买我都没卖呢,专门留着给你们。”   一本书带着飒飒风声扑面而来,林清和身姿灵巧,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这一本书,笑嘻嘻的说道:“林先生好大的威风啊,连书都舍得扔,平日里我在里面画个图您都要骂个半天。别生气了,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能比得上我这书院的名声,你这孽子居然还敢回来,也不瞧瞧书院的名声被你连累成什么样了!给我滚出去!”说着又飞了一本书过来。   “什么?我不知道啊,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连累了书院名声?说清楚点啊,老头子!”林清和也不装乖乖仔了,一个老头子直接脱口而出。   气得林启春双眼瞪圆,怒火冲天,随手抓到什么就扔什么出去,嘴里还在稳定输出:“孽子,平日里给你两分好颜色,你便能开染坊。今年春闱的题连小四月都能做出来,你到底是不是我和你娘的孩子,你就合该是个大家闺秀养的兔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勤勤恳恳打洞生崽子。”   “什么?我和小四月养的兔子一个待遇,老头子你说清楚,我哪里惹你了,春闱我也去了,科举我也考了。”林清和左闪右避,还伸手将东西接下来放好。   “你还有连提春闱,你名落孙山的书信早就传遍整个大光了,整个定江县谁人不知道,你父亲我,一个状元,教不出一个贡士!偏偏这届春闱青山书院一人未中!而你院长之子考了三次春闱,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林清和气得嘴唇发抖,手不住地拍自己地的胸口。   “啊?”这个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还以防万一悄悄让给石伯伯递信了,林清和真真是万万没想到三次春闱失利的影响那么大,那考不上,考了好多次的人不是很多吗,为什么独独对他失利的消息广泛传播。   可恶,到底是那天的哪个人,我要让白琅月找出来!林清和愤愤不平地想着。   “你还啊,我看你是分不清形势,连着三年失利,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三年后你必须考上进士来挽救青山书院的名声。”林启春定定地看着林清和,执念都快化成实体缠上林清和了。   “这不可能老头子!你不能自己仕途不顺就让儿子实现你的梦想。”林清和一口回绝:“你死心吧!”   “孽子,你!”林启春一口气没上来,胸膛不断起伏,止不住地咳嗽,嘴角甚至流下了一丝鲜血,一边还用手指着林清和颤抖。   “夫君你怎么了,夫君?”木竹秋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夫君咳嗽着流血,急忙跑过去,还回头喊了一声林清和快叫大夫过来诊治,眼泪簌簌流下。   这一变故惊呆了林清和,赶忙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请大夫,心乱如麻。   看着林清和远去的身影,林启春与木竹秋相视一笑。   -------------------- 第3章   “娘子好演技,这下不怕那孽子不答应三年后去春闱科考了。”林启春接过木竹秋的手帕擦拭嘴角的鸡血。啧,腥味好重。   大光王朝已有三代,开国帝君开疆扩土,尤为勇猛,打得大光周边国家不断退后,领土尽失,龟缩一隅。然光理帝为守成安内之君,理肃朝内,令百姓休养生息,重文风,注教育,武将大多无人晋升,而邻近小国现如今蠢蠢欲动,边境常有劫掠。   寒门百姓想要改换门庭只能往科举上努力,林清和居然还想往下走,若不是太平盛世,哪来的安宁。科举在大光分为四个部分:巡回科考每年一次录取秀才,两年后通过乡试又被叫做秋闱考得举人。   次年会试,在光都礼部举行贡士选拔,俗称春闱又称为礼闱,会试又分为初试和复试。各位贡士中榜后在光都等待礼部通知时间准备去殿试,时间大概在两到三个月,时间长的也有推至六个月后。白琅月此次的殿试时间就推得格外长。   殿试又皇帝本人进行策问,过后所有进士分三甲,第一甲前三名被称为状元、榜眼、探花,后续名次都赐予进士及第的称号,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以上此经过殿试的贡士们也统称为进士。   光理帝初期提出兴建私塾、书院、县学、官学,国学,曾受到世家大族与朝中官员的多番阻拦,直到中期,政策才得到真正落实。末期,私塾和书院以及县学才在光朝境内各处开花,官学和国学依旧只接受在朝官员和世家大族子弟进入学习。   距今也不过三年有余,新旧交换,谁知道现如今没有底蕴的私塾书院们什么时候又突然消失了呢。   “夫君快些到塌上躺好,我来给你上点妆,保证病弱苍白。”木竹秋拉着林启春手往塌那边走去,兴致勃勃地掏出一个小巧的木色漆盒。   木竹秋将林启春在塌上摆好半躺的姿势,打开盒子,手法利落地为林启春的脸上好了妆,远看自然服帖,若不凑近仔细观摩倒也没什么破绽。   幸好,离林家不远处就有一间药庐,那药庐历史悠久,坐堂大夫是林启春的好友,小时候林清和常常跟着爹去药庐里拜访。林清和快速的将李大夫请回去,急匆匆领着人往书房去。   书房内,林清和满脸焦急的等待着李大夫诊断结果,爹的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就吐血了,难道是什么隐形的疾病,古代的医疗技术本来就不发达,有什么长期病慢性病的潜伏期根本查不出来。   林清和的内心忍不住一阵阵担忧,前世他的人生说不上好,自小跟着奶奶生活,根本体会不了父母的爱,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的。虽然是过劳死胎穿到这个陌生落后的朝代,但是他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家庭,一对很好的父母,他们可能有时候在某些方面十分固执,但也并非不明白事理。   李大夫的手指从林启春的手腕上拿起,林清和忍不住开口询问情况:“家父的情况如何,为何会吐血?”   看着林清和围在大夫旁边团团转的样子,木竹秋心里不舒服,隐隐在林启春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把,令林启春小小的吸了口冷气。   “急火攻心,淤血吐出来就好,清和平日里对你爹多顺顺心,不要让他动怒,这方子收好,每日一贴饭后饮下即可。”李大夫摸着胡子悠悠说道。   林院长倒也是个执拗的性子,平日里火气不少,为了让清和考科举下春闱十分执着,长期下来,肝气郁结,火气旺盛,好在林院长及时抒发郁气,唯余火气,气大伤身,终归不好,望林院长早日从迷障中醒悟过来,人生各自有各自的缘法。   今日算是见证了一场好戏,只希望别被清和发现了,不然又是鸡飞狗跳的日子,令人不清净。   “好好好,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林清和跟在李大夫的屁-股后面,细细了解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如何养生强健身体的方法。   林清和一路殷勤送至门口,临了,李大夫不动声色提醒了一句:“清和啊,你爹让你科考都是为了你好,你也对自己多上上心。”   话尽于此,林清和连忙点头应好,让林叔送李大夫回药庐去,紧接着脚步急促地赶往书房。他的内心边担忧着林启春的病情边思索着李大夫的最后的话。   为什么李大夫最后会留下这句话,难道是不可挽救的慢性疾病吗?   此时书房内,木竹秋和林启春遣散了书房仅有一名侍从,两人正商量着怎样才能让林清和平静的接受继续科考的命运,不想让林清和继续捣鼓走商经商的事情。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可见来人十分焦急,林启春抬眼一看木竹秋,赶忙止住话头,在塌上躺好,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如何,只见木竹秋点点头,这才闭眼躺好。   “怎么没人在这帮忙啊?”林清和看着门内门外都没有人,门外唯有远处一老翁在侍弄竹林,门内只有木竹秋一人在拉着林启春的手,泛红着眼眶,默默不语。   “我打发他去给你爹熬药了,送李大夫回去了,怎么这么快,是没送到药庐那吗?”木竹秋抬头看向林清和问道,还好夫君耳目灵敏没让清和撞见,真是惊险,往后可要再小心一些了,得想办法和夫君商量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过大四月。   林清和走到塌边上,拉过一把椅子靠边坐下,看着脸色苍白的林启春,蓦然注意到了林启春鬓边上的一抹雪白,无奈在内心叹了口气。   “喊林叔帮忙用马车送到药庐那,爹现在如何?”   “说是累了,睡一会儿,李大夫可还有别的交代?”木竹秋自然的将视线转移到林启春的脸上。   “说是平日里注意饮食,最好是清淡养生的,没事的时候可以练一下养生拳,不要太操劳了。”   “没什么大事就好,就怕万一哪天又复发。”木竹秋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当时你和你爹谈了什么,为什么你爹会突然吐血?”   还好提前和李大夫商量好了说法,没在诊脉的时候露出马脚,只希望大四月没发现什么不对,也不知道鸡血处理好没有。   连接厨房方向的走廊内书房的侍从将鸡血和沾到鸡血的衣物手帕交给厨房内的厨娘,两人快速而隐秘的交割完。   厨房早早就只剩下一人值守,厨娘首先把鸡血倒入一个白瓷罐内,盖好盖子。又转身架起一锅冷水,而后将衣物和手帕一起直接塞进灶洞内,又塞了几把干草,点起火把引燃干草,干草连着衣物帕子慢慢燃为漆黑的灰烬。   “娘你想还能是什么问题,当然是老问题,这次春闱我又一次落榜,我想着琅月中榜的消息跟着一块回来,爹不至于那么生气。世事难料,没想到儿子我春闱失利的消息被肆意传播还加上了许多不实的传闻,拖累了父亲和青山书院的名声,父亲这才一气之下吐血。”   林清和无奈一笑,造谣的只需要一张嘴,成本极低,但辟谣的代价在古代的成本也是极大的,且不说造纸术只掌握在朝廷和世家以及少数书商手中,印刷术还是没影的事情,购买书本的费用极大,因而传递消息的速度极慢,在这路途遥远的古代辟谣难度不亚于消息漫天,传递速度极快的现代网络。   “那你还想放弃吗?”木竹秋抓着林启春的手,暗示林启春不要动作,局势还能稳住。   “娘,我志不在此。”林清和做不到违背自己人生目标的事,哪怕父亲如今因为他卧病在床。   首先,他是他自己,其次是作为父母的儿子。人必先爱己,才可自爱,被他人爱,若情急之下为了父母或是他人,答应了一个自己做不到且不想做的事情,日后想起必定是时时刻刻悔不当初,再深厚的感情也会随着这些情绪和时间消磨殆尽,说不定还会反目成仇。   木竹秋的手瞬间被林启春握紧,她赶紧用另一只手覆盖其上:“那你想做什么,你也知道,你爹不会让你去经商。另外你也二十有五了,当初你说先立业再成家,我们也由着你,若是不去春闱,那就先相看,准备成亲。”   一听木竹秋在逼问和催婚,林清和一个小众取向哪里敢接话,赶紧说道:“娘如今我的名声哪里还有女子能看得上我,更何况,书院的名声也被我连累至此,爹也伤了身体不能操劳,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相看,相看的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能拖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不能耽误人家小姑娘寻找幸福,最好一辈子一个人单身潇潇洒洒走天涯。   走商就是一条非常好的规避手段,在家时间少,一回来就被热情欢迎,没过几天又继续出门,完全没有被催婚的烦恼,想想就很开心。   早在前世的工作时就听同时吐槽家里的一些糟心事,他当时听着就感觉很羡慕,现如今他有了双亲,也算是体验了一把甜蜜的负担。   来自父母的掌控欲,尤其这里还是以孝为大的古代,男子尚能自己决定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人,有自己的事业,女子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强硬些的父母都不会让女儿多问两句,更多的是在成亲的第一晚见到自己的夫君。   虽说这个朝代的风气开放了很多,法律的改变对女子的处境有了改善,但对于未成亲的女儿家来说大多数仍旧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数则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既然现在你既不打算科考,短时间内也不能经商,不如来书院帮你爹教教学生,处理一应杂项,如何?正好我也能专心照顾你爹,让他早日养好身子,你们父子俩再讨论不迟。你们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也不知琅月独自一人在光都怎么样,信里也不见说说自己的情况。”   所有有关于科举的事情,林清和总是会打起十二分精神,这不,他的科举小雷达一下子就启动了,原来如此,李大夫回去前最后一句话是这个意思,好大的一个局啊!老头子真是废了不少心思,肯定是看着流言顺水推舟,说不定还添了一把火。   老头子一定会以为他认为这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方法,等病好顺理成章将他留下,紧接着打包去春闱,还会美曰其名:老带新,让有经验的人带带不至于手忙脚乱。   林清和还在担心,在教书的同时不仅能反复复习科举知识,而且就在老头子的眼皮子底下,有几分本事在平日里的教书中也一定会展露出来,到时候他这些年走捷径的方式被知道了他根本没有认真学习科考,他不得被老头子赏几顿竹笋炒肉。   好在还有点操作空间,书院杂务还是可以作为经商的一条道路的,他完全可以参照前世体系成熟的综合性大学为目标,打造一个集士农工商为一体的古代大学,多线发展,总有一条道路可以走向经商顶峰。   看着林清和沉思许久的模样,木竹秋心里一阵阵打鼓,想这么久不会是发现了吧,以前一听说有关于书的事情就格外敏锐。她不禁握紧了林启春的手指。   不如,将计就计。林清和仔细看着父母二人交叠的双手,老头子鬓边那明显的粉白,脸上明显的粉状颗粒感,母亲躲闪的身体语言,他刚才怎么就没有看见呢?   “娘你放心吧,我走之前琅月还好好的呢,吃好睡好身体倍棒。他过两个月就回来了,指不定能一举夺魁,拿下个状元,爹作为此届状元的师父一定会让青山书院名声大振,接下来的时间我会接手书院的,现在书院的先生和学子应该少了大半,杂务什么的我还是应付得来,还请娘放心照顾好爹,多修养些日子不着急来书院劳累,李大夫说了这病得慢慢养才行。”   林清和对白琅月很有信心,他是凭前世经验在生活读书,但白琅月确实打实是个活生生的小天才,他只介绍了一遍前世的一种非常好用的思维学习法,白琅月立马能活学活用,举一反三,他当时都惊呆了。   果然,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不能比不能比。   “大四月,你答……娘是说”木竹秋双眼一亮又迅速按捺住激动的心,镇定说道:“你确定吗,娘也可以帮你的,不要为难自己,书院的事情颇为繁杂,短时间内会忙的脚不沾地。”   “放心吧娘,我平日里好歹没少帮老……帮爹跑腿,处理书院一些细碎的小东西。爹虽然不能劳累,但偶尔还是可以批改作业的,这不还有娘可以一块帮忙批改,毕竟学子少了许多。对了,娘,爹平日身边离不了人,小四月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让她来帮帮我吧。”   “也好,多出来看看也是极好的。”木竹秋沉吟片刻,就答应了林清和的要求。   成了!夫妻两内心暗自高兴,终于把孩子套牢在身边考科举了,全然不知林清和凭借着一句来书院教教学生就把事情本质一下子猜中了,于是将计就计,拉上小四月准备搞把大的。   爹娘诶,你们就先高兴高兴,儿子的招要记得接上哦。林清和微笑看着房间里气息愉悦的夫妻二人。   -------------------- 第4章   林府后院内一处庭院之中,四月初温暖的阳光穿过树顶细碎倾落在躺椅中手执书卷的青衣女子上,此人正是林槐夏,林府的大小姐,如今年纪已有二十二仍未成亲,在大光王朝是极其少数的存在。   当初林槐夏到了合适的相看年龄,父母是打算等林清和春闱结束在进行相看,然而林清和春闱失利,林槐夏直接放话:大哥一日未能顺利春闱中榜,她便一日不相看。   其中未尝没有林槐夏自己的小心思,不管怎么样方法有用就行,林清和无所谓,毕竟人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倒是木竹秋对她的终生大事忧愁不已,可林槐夏一口咬定非要林清和春闱成功,林启春二人对女儿的说法毫无办法,只能压着儿子快点考上贡士。   林槐夏早就听说林清和今年春闱失利,特地在庭院内等待哥哥的到来,不选择去前院凑热闹,不然最后的火又烧到她的身上,在这挺好的,有茶有点心有躺椅,无人打扰,惬意十足。   “小四月,小四月,你在不在?”   林槐夏轻轻翻过一页,含糊应了一声,眼神瞟向院门前方竹叶交错间的走廊,林清和的身影在青绿其中隐隐约约闪现。   真希望笨蛋哥哥能一直春闱失利,她就不用相看成亲,林槐夏视线逐渐从书籍上偏移,一片阴影落下,林清和的脸出现在林槐夏眼前。   只是这次笨蛋哥哥没有吐槽爹的过分,娘的纵容,夫妻俩的恩爱,反而是以一种悲伤的表情说道:“小四月,这回爹被我春闱失利又不肯继续科考的话气吐血了,娘把我打发去管理书院,你去看看爹吧。”   林槐夏轻蹙眉间,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通知她,随后跟着林清和去往书房了解情况,之后就被木竹秋抓着手泪眼婆娑地恳求去书院帮林清和的忙。   “你哥哥是个不省心的,琅月现在也不在家里,你爹身子又不好离不了人,现在独你性子沉稳些,看着点你哥哥,别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木竹秋暗自心惊,吐血的事情忘记让侍从去告诉小四月了,这大四月怎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还好没急着给夫君洗脸,小四月会不会看出来夫君脸上的不对劲。   啧,居然给圆回来了。林清和眯着一双凤眼,十指依次落下轻轻敲着大腿,算了,小四月还是很重要的一环,不能缺少,不然怎么能给父母一个大大的震撼。   “你多帮帮你哥哥,你们一起把青山书院处理好,别让其他书院看了笑话。”   环视屋内,林槐夏还真的发现这个家没她不行,生病的爹,落泪的娘,容易被人骗的哥哥,唯一一个靠谱的哥哥还远在光都殿试,只能点头答应。   此时的她哪里能想到,现在这个书房里只有她一个天真的人相信了这一切,不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她一个人。这个家里最像小白兔的人居然是她,而她哥则是将狡诈如狐的父母坑了一把。   “明日你们跟我去书院,娘让人把情况说清楚,你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木竹秋挂起一个温婉柔弱的微笑:“娘要照顾你们爹了,你们走吧。”   待兄妹两人离开后,林启春才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骂道:“这小兔崽子还杀了个回马枪,喊小四月过来,算他有良心。”   “你们父子过招把我搅浑进来,也不怕大四月发现,幸好之前设想了一些突发-情况怎么应对,夫君你说你怎么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狠心呢。”木竹秋斜睨了一眼林启春,从小就开始骗儿子可真是行,不过她也没少骗就是了。   想想小时候的三个崽崽多可爱,多好玩啊,只可惜现在都大了不好逗趣了,一点反应也不给。   林启春呵呵直笑:“娘子不也乐在其中,刚才那个反应真是令人拍手叫好,大四月怎么说来着,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演技派。”   小幼崽总有些奇思妙想,小时候的想法也与成年人格格不入,仿佛自成一体,总在震撼他们这些大人的世界观。   木竹秋上前伸手小小推了一把林启春的肩膀:“你拐着弯说我呢,林启春。”   *   青山书院是林启春在官场仕途不顺后上书辞官归家,一手建立起来的,其中大多数的先生都是在江川府内托人打听介绍,学生多是定江县内的学子,少数是从江川府来的,都是听闻他状元的名头而来。如今书院内也剩不下几个教书先生和学生,都被别有用心之人挖走了。   一早,木竹秋就带着林清和兄妹二人前往书院,并让书院里的林总管把剩余的教书先生半个时辰后通知来院长房间里,现在让木总管带着去书院各个地方给他们具体说说书院杂务。   “大少爷,大小姐,好久不见。”木总管恭敬地给他们作了一揖,不卑不亢,一派书生模样。   木总管是木竹秋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仆人之一,为人精明干练,专门为木夫人管理府外的产业,其中包括书院、商铺、田庄和船运,很得木竹秋的重用。   按理来说,书院的管理不应该直接由他进行介绍,奈何这家书院是夫妻合开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林启春安排的林总管,林总管在书院里和教书先生和学子的交流比较多,而木总管则是管理书院食堂,采购一应事宜,对外交流较多。两人分工合作,各有所长,一直以来的合作都不错。   “木伯伯也就两三个月没有见,用不着那么客气,和之前一样喊我们就行。”林清和弯起一双凤眼,盈盈笑意浮上眼尾。   “木伯伯按你自己的意愿来便是。”林槐夏不着痕迹白了一眼林清和,每次都来这一出,不累吗?小时候人还没腿高,一张小嘴叭叭吹得木伯伯天天带他们两个出门玩,偶尔一两次才带她出去,她记仇,哼!   木竹秋失笑,兄妹俩相处时间一长还是会偷偷使绊子,小孩子心性。   “是,请跟我来。”木昭领着他们一路走到书院小食堂的后厨内,召集厨房内部雇佣者站在空地上。   “书院内我负责的部分是学子食堂供应,马场和采买物资以及书院内的洒扫。目前小食堂内有厨子有三名,分别负责早中晚三餐,其余人手二十人。厨房管事是邱师傅,仓库看守是巫老头。”木昭指着站在前排一膘肥体壮穿蓝衣的中年男子和一穿黑衣的干瘪老头说道。   “这是今后管理你们的林少爷和林小姐,别有那小心思,少爷小姐可不是能宽容你们的人。”   厨房众人点头称是,随后木昭就让人散了,各自去忙。   紧接着又在书院的跑马场上把洒扫仆役,马夫叫到一起,和仆人们介绍了兄妹两人从明日开始接手书院。   马场的马匹不多,只有二十匹,刚好够一个班的学生用,还是林启春花了大价钱托人从北地买回来的。马夫有三人,洒扫有十人。   马夫头子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黑脸汉子,姓胡,大家都叫他胡马头,洒扫管事是他婆娘,张大妈。他们的两个女儿,一个跟着张大妈做洒扫的活,另一个去了小食堂那做帮工。   一家子直接签了六十年的活契,也和家生子差不离。   据说是那年七八月份雨水多发季节时,临江府靠的那条大江-泰江,遇上暴雨涨水崩堤冲破了好几个临江的村镇,房屋被毁,田地受灾严重,走投无路之下来到定江县,所幸还剩点银钱,托牙行寻找差事,运气好点签活契,运气不好自卖自身。   很快地,他们就回到了院长的房间内,此时已有几位先生在内坐着与木竹秋谈话,林总管站立在木竹秋下首,只见此时木竹秋面露难色,眉宇间一股忧愁。   “扣扣。”门扉被木总管轻叩两下,轻而易举替木竹秋解了围。   “进来吧。”木竹秋轻声说道。幸好,稳住了,再问下去先生又要没了。她看向林总管淡淡说道:“林总管,你给介绍下你在书院内负责什么事项,以后就由清和负责。”   几位先生一惊,抬头看向主座的女子,不可置信,青山书院之势难道已经无法挽回了吗,由着一个春闱失利的举人负责,以后还有考上进士的学生吗,就算是林启春卧病在床,木竹秋自己负责都比林清和要好,这些年木竹秋的才情言论他们都看在眼里,她无疑是值得的。   其中一位先生突然起立,张口就说:“我不同意,林清和春闱接连失利,此时由他负责处理书院事务不亚于雪上加霜。”   林清和想不到木竹秋直接在几位先生和总管面前直接宣布让他负责主要的教学工作,做父母的难道都这么先斩后奏,不顾个人意愿的,现在要插话进去,想想也不可能,在场的先生看起来对他怨气很大的样子,他唯有继续保持沉默。   “我记得这位先生……姓胡,对吗?”木竹秋以肯定的语气说着问句,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动静相宜,淡若秋菊。   胡先生点点头,木竹秋放下茶杯,目光直视在场书院仅有的四位的先生:“我很感激各位先生们在青山书院这么艰难的时刻都没有放弃离去。”说着对着先生们就是起身一福。   几位先生连忙回应:“夫人客气了,客气了。”   “青山书院能有今日也离不开各位先生的帮助,只是现如今,书院名声一落千丈,夫君卧病在床,身旁须得人照看,我也无心照管书院,只能让这孽子来尝尝教书育人的滋味,才不辜负夫君对他从小到大的教导。”   话毕,木竹秋看向陷入沉思的四位先生:“若各位先生有顾虑也可休息两日在家中考虑,正巧这两日书院也到了旬休的时候,届时要走要留都随先生们。”   短短几句话,感情这锅都是我的,不是吧,娘亲,难道我不要形象的嘛,林清和面表无情,行啊,那就卷起来,教书育人,来吧,我要把他们的伞都撕烂,谁也不能有一把好伞。   “是极,父亲身体多有不便,大夫说想要恢复得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清和很期待作为院长和各位先生们一起共事。”   来啊,我,你们的顶头上司,青山书院院长,四舍五入一下大小也是个中学校长,留下我就要你们开始写教案,出个性化教学方案,如何让学生更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教出更加符合当今社会的官员。   林槐夏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了拳头,这个笨蛋到底再说什么啊,他看不到先生们都时因为他才不不愿意留下吗,不能说清楚,他单纯只是来当个教书先生吗。   木竹秋也没想到林清和当场给她来了个大的,这可不行,这四个先生可是仅剩的独苗苗了,刚才那么说以退为进罢了,这怎么还搞大了。   “我看未必。”胡先生口吻肯定,转头向木竹秋说道:“林夫人,在下就先行回去准备今日的课业,告辞。”   出门路过林清和时,还对他冷哼了一声。余下三位先生也接连而出,好在并未对林清和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甚至最后一人还替胡先生对林清和解释:“胡先生那人的脾气就是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相,你和他说什么。”胡先生凛冽的嗓音从前头传来,名为白象的年轻教书先生抱歉地对林清和笑了笑,加紧脚步离开了院长房间。   看着先生们远去的背影,林槐夏直接上手拧了一下林清和,骂道:“你是笨蛋吗,哥哥。书院只剩这四个先生了,气跑了哪里来的教书先生,我问你。”   “嘶!放手,你先听听林伯伯怎么说,说不定都不需要这么多的先生,林伯伯,书院还剩多少的学生?”林清和摸着腰间,加快脚步走进房间,远离林槐夏这个不好惹的妹妹。   “回大少爷,书院内学生目前只剩下三十名学生,大都是秀才,少数还未考取秀才。先生目前仅有四名。”林总管恭敬回话,瞄了一眼木竹秋的脸色:“书院分为三个院,秀才,举人,贡士。这三个院有分别分为甲乙丙三个进度不同的班,甲班最好,乙班居中,丙班末尾。”   “学生每月进行一次考核,若三次不过降班次,丙班再三次不过就收拾东西离开书院。学子每半月有三日旬休,平日里吃住都在学子院内。学子院内一应设施需要定期检查,由书院维修更换,若平时学生有什么事会喊王老头,王老头不能处理就会喊先生。”   懂了,杂事有舍管,涉及恶性事件喊老师。林清和点点头。但不过这个教学模式是否过于粗糙,一月才考一次,怎么对得起经历九年义务教育的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五年模拟三年高考。   况且,作为老师不需要考核吗,肯定要的,还有就是开设课程只有科考的项目也未免过于单一,不利于学生的全面发展,都要当官了怎么能什么都不懂,需要大力引进一些新课程,最好贴近百姓民生。   “咳咳,清和既然你决定接下院长这一位置,娘亲希望你说到做到。”最好一直在书院内教到三年之后,只是她的内心为什么会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然,娘亲。”走古代特色科举教育之路,学子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能入朝堂为官造福一方百姓,下能开拓各行各业新蓝图,共创繁华盛世。   -------------------- 第5章   想想这些美好的场景就知道这些学子要接受多少的科目课程学习折磨,光是想想林清和都要笑出声了,反正现在又不是他学习,他当然是主科目,副科目,兴趣特长一块上,这才美妙。   一起淋雨多畅快,怎么能辜负老头子的十几年以来的辛勤教导,他当然是通通给到接下来的学子。   *   青山书院内靠近属于先生们的房间一处四面开阔的亭子内,四位先生各自或站或坐,神情不一。   “好了,这里视野开阔,若有人靠近一看便知,胡宋明你有什么事直说吧。”其中一位慢悠悠捏着着山羊胡,眯着眼的刘野,刘先生说道。   其余三人心里也清楚来到这里究竟所为何事,视线都集中在胡宋明身上。   “大家心里都清楚是为了什么事,时间不多等会儿就要去教学,在下希望各位畅所欲言,直言不讳,不要有所隐瞒。”胡宋明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我先来吧,我会留在青山书院内继续教学直到林院长回来。”   “胡先生,我以为……”白相听到胡宋明的话不禁哑然,他以为胡先生会一气之下从青山书院内离开,原来并不是啊。   “以为什么?”胡宋明双目瞪圆看向年轻的白相:“林院长待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林院长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落魄秀才,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哪有今日的风光。”   胡宋明早年家贫,仅有寡母一人持家,送儿子科考,平日里连稀粥都喝不上,每日煮些野菜囫囵过去,还要日日刺绣,眼睛都熬红了,只想攒下银子报考科举。胡宋明也争气,在科举严苛的光理帝时期考中了秀才。   可惜他的娘亲听闻他中秀才后高兴之下又忧愁银钱,日日刺绣瞎了眼病逝而终,胡宋明惶惶然不知所措为寡母举办葬礼,如同失去方向的飞鸟,正当此时,林启春来到此处寻找合适的教书先生,于是把尚在失去亲人悲痛之中的胡宋明带回了书院。   对此胡宋明深表感激,若没有林院长的帮助,他该浑浑噩噩不知多久才能从痛失血亲的苦难中清醒,时间一久岂不是连寡母的养育之恩都浪费了,   白相不由得讪讪,原来还有此事:“那胡先生怎么对林少爷如此?”   “你刚来没几年不清楚情况,那林少爷说起来也算是个少年天才的人物,可惜志不在科举,旨在经商。”一直未开口身形微胖的柏季同,柏先生叹惜道。   十六得举人,放在哪个朝代不是风流人物,可惜至今未得贡士,后来模糊有林家下人碎嘴说了些林清和父子两吵架的内容,方得知林清和想去经商,不想入朝为官。   “可林少爷刚才也没有对接手感到抗拒,反而极为真诚,很是期待与我等共事。”白相不由得疑惑胡宋明的动机。   “哈哈哈,这就是你的不足了,白相除了算学你也要好好的关心其他事情啊。”刘野捏着山羊胡哈哈大笑道:“胡宋明就是激林少爷把心思都放在书院上,别去做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少年人总是冲动又热血。   白相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你们是怎么想的,是走是留?”胡宋明出口问:“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胡宋明就许你一个做好人不成,要是想走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柏季同白了胡宋明一眼。   舆论风波开始不久就有学子不堪其扰,其中有学生们陆续去往其他书院或事离开学院,流言喧嚣其上,先生们也受到不小的影响,陆陆续续有其他书院来邀请先生们离开这里,人才大批流失,学生们也因此跟着先生离开。   “这就是胡宋明你的不足了,哈哈哈。”刘野微微一笑:“我们几个你还不放心?”   “放心放心,只是心中不安想再次确认罢了。”胡宋明连连点头:“那我们回去吧,学生们该等不及了。”   话语未尽,书院中就已经响起了铛铛钟声,震起群鸟,林叶簌簌,钟声余音回荡在苍青的天空之下,四位先生踏着钟声匆匆赶往学堂。   林清和与林槐夏漫步在书院中,欣赏着书院内的景色,说起来书院内的每一处院子景色都是林启春和木竹秋精心设计,既有精巧秀丽的南方水色,也有潇然若风的高山流水之境,正可谓是,五步一景,十步一画。   可见夫妻俩的园艺建造审美之高雅,对书院用心程度不亚于自己的两个孩子,付诸了许多时间精力。   “好久没有在书院里这么溜达了,上一次还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平时都是来接受老头子的教导,步履匆匆,半点也没空欣赏,不知错过了多少美景时光。”林清和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时值五月,广玉兰花开,树型高大,叶绿花白,点缀其间,味似荷花,芳香馥郁,令人心旷神怡。   五月开的花很多,但像广玉兰一样寓意纯洁高雅,不屈不挠,生生不息,符合书院风格的却不多,难为林启春他们去找了许多种不同的花草植物栽种。   闻着广玉兰清香的味道,林槐夏不由得点头:“嗯嗯,我记得,在哥哥你还聪明的时候。”哥哥的聪明时间保持的太短,幸好有这个原因,她暂时不用去相看,考虑成亲的事。   兄妹俩就着书院儿时往事闲聊,漫无目的地在书院内乱逛,了解当今书院的日常运营状况,偶尔说一两句书院如今的现象。   路过学堂那还特地站在走廊窗边停留,听白相讲了一道算学题如何计算,堂下子弟睁大双眼,满目懵懂的表情,真真是有趣极了。   林清和嘴角挂着愉悦的微笑,周身快活的气息令妹妹好奇:“哥哥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高兴?”   他笑而不语,目光直直看向窗内抓耳挠腮的学子们,顺着他的目光,林槐夏精准的看到那个学子苦恼的神情,这是什么毛病,这算学题不是很简单吗,为何会听不懂。   看到学子们今天也在沉沦苦海,哦,不,学海之中,林清和也是开心了,不仅仅是白先生这里的算学课令学子摸不着头脑,胡先生的墨义帖经,柏先生的诗赋以及刘先生的策问也是一样。   “我感觉我们书院的科目还是太少了,刑法怎么能没有呢?不知道刑法怎么为官判案?”林清和喃喃道:“还有其他一些必要的科目,比如说如何在野外独自生存就有很多可以展开学习的地方,驾车、辨别方向、如何躲避野兽、烧烤、辨别能吃的植物,受伤的药物等等。”   听到林清和的喃喃自语,林槐夏直接给了自家笨蛋哥哥一下,没好气地说:“只有四个先生,现在的武先生还是马夫暂代教骑马,哥哥想点实际的。”   还是和原来一样异想天开,不看现有实际情况,看来还是得我把控一下哥哥的想法,不要让他飞去天上,适时落到实际地面上,能有顺利实施的可能。   “小四月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讨论,书院的未来发展可是掌握在我们两个人的手上,老头子巴不得我一直在书院教学生,哪里也不去。”林清和笑意盈盈,随口而说:“难道小四月不愿意见识更多风景吗?”   这一下子可说到了林槐夏的心坎,明明兄妹俩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一样,为什么哥哥可以去科举考功名,而她只能乖乖在家,待年龄一到成亲嫁人,她打心眼里就不甘心。   “哥哥舍得?”林槐夏幽幽反问:“不会反悔?”笨蛋哥哥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说这张嘴,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有何不可,小四月,出身不是你的选择,但人生才是你的选择,不要小瞧了自己,你可是和白琅月相当的天才啊,他能有多大的成就难道你就没有了吗?”林清和抬头瞥见相邻的院子探出一抹胭脂红枝头,白墙浓荫深绿,石榴花开,还未到盛花期已然灼人眼球。   哪来那么多歪理,林槐夏快速眨了一下泛红的眼睛,她心里其实也知道,林清和不愿意中榜其实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在,承担了来自她亲事的压力,还说不是笨蛋一个。   她伸手大力拍了一下林清和的背,脚步快速向前,准备拐弯走进相邻院落:“哼!我还需要你说吗,如今书院名声不行,缺少教学先生和学子,而书院的日常维护却没有减少,我们得想想办法开源节流,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武先生,差使马夫教学时间长了,会让学生们产生怨言。”   青山书院的名声已经在定江县已经声名扫地,用马夫教学此事如果传去了,岂不是臭名远扬,林槐夏边走边皱着眉头想。   “书院的坏名声是个难题,想要解决还得看书院的教学质量,但是现在书院的教学先生都被挖空了,学子也走了大半,我们得另辟蹊径,想办法彰显书院的长处才会有人源源不断地来。现在需要做的是了解书院的教学情况,至于武先生……”   林清和微微沉默,复而开口:“我看不必着急,用马夫教学也挺好,起码让学子们懂得人外有人,不要小瞧任何人。怨言真与假,我们可以做个调查问卷,看看学子们能不能接受,最起码得搞清楚他们为了什么而读书,又为什么选择了青山书院。”   一张好的调查问卷可以看出被调查者的观点和行为,也可以很好地切入目前学生的基本情况,迅速得知学生的心理想法。   古人第一次做调查问卷应该很有趣,林清和跟上小四月的脚步,抬头看向火红的石榴花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小四月,干脆四位先生们也一起做,如何?”   “调查问卷哥哥你能告诉是什么先,可以吗?不要自说自话啊!”林槐夏忍不住对林清和翻白眼,她哪里知道什么是调查问卷,她又不是白琅月,光是看着哥哥就能知道林清和是什么想法。   “哈哈哈,我忘记了你还不知道,走,我解释给你听,回去合计合计怎么出调查问卷的题目。”林清和神采飞扬走在前面,眼神清亮闪着细碎的光芒。   他回过头看着林槐夏,嘴唇上翘:“林槐夏,我们要改变历史了。”   林槐夏脚步一顿,开什么玩笑,改变历史算什么,创造历史可不可以。   她的目光坚定向上,不客气地说道:“异想天开。”   过了三日,学子们休完旬假回到书院,脸上还在回味着假期的余韵,书院内又因学子们的到有了更多的人气。   左丘栾也是他们其中一员,此次归家好好享受了娘亲春风化雨般的温柔照顾,幸好爹不在,出门做生意去了,下次旬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家,不过也不怕,这次他的小考成绩不错,得了乙上。   只可惜一回书院便又要再考上一次,说来这也是青山书院的优良传统,为了有些学子在家中也能下功夫苦心读书。左丘栾休假前的小考考得好,回去后没怎么用心温书,担心等会的小考成绩落下,此刻正捧着一本书在苦读,临时抱抱佛脚。   其余学子有的也和左丘栾一般作态,有的无所畏惧正和其他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铛……铛……   院中心的古钟被用力敲击,发出绵长的回音,学子们纷纷回首端正身姿,等待先生的到来。   不知刘先生此次的策问会不会出的简单些,左丘栾暗暗希望,手里的书页又翻过一页。   只见刘先生手中拿着一叠白纸,上头似乎还有些字,难不成真的是简单的策问,要不然怎么会有字迹在上面,左丘栾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秋宜年,来把这些调查问卷发下去,每个人一张,一个半时辰后你负责收上来。”刘先生喊了个前排的学生,是他在这个班看重的学生之一,于策问一门上学的不错。   调查问卷,是什么奇怪的策问题目,调查为何意?左丘栾不解,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默默等待卷子的到来。   从秋宜年的手中接过卷子,展现在左丘栾面前的卷子上,字迹优美,工整清丽,难掩其中风骨,不是平时熟悉的刘先生的字体,左丘栾这才定睛仔细阅读题目。   姓名,年龄?左丘栾毫不犹豫挥笔写下,怎地还有性别,左丘栾尽管疑惑还是规规矩矩写下。   接下来的题目就更加五花八门:父母姓名、家中何以为生、父母生辰、自己的兴趣、擅长什么等等一系列有关于自身与家庭的问题,除此之外还有喜欢哪位先生的教学,为什么喜欢、最喜欢哪个院子、书院食堂喜欢什么菜、喜欢哪位同窗理由是什么、讨厌什么科目……   尽管问题又多又杂,左丘栾还是一一写下答案,心中不禁想着:这还真是调查啊,好详细。   不知不觉间,左丘栾写到了最后倒数第三题:你为什么读书?   左丘栾一愣,为什么?   -------------------- 第6章   为什么读书,为什么考科举,这还有为什么的吗,当然是为了父母,为了当官。   左丘栾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读书科举做官无关他的个人意愿,完完全全就是为了父母的期望。   然而,他不能这么写,他必须要写好,写得漂亮,写得大气有志向。   左丘栾提笔,落笔,手却无法写下一个字,直到笔尖墨水晕染出一团黑墨,眼神才从虚空中收回,瞟见周围同窗们笔走龙蛇,才写下,不知。   再下一题:你想读书考科举当官吗?如果想,请说明原因,如果不想,请说明原因。   左丘栾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他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上首的刘先生,眼神幽怨,没想到直接被刘先生的一个瞪视打回来了,左丘栾怂怂地收回目光。   没有头绪直接看向最后一题:如果不考科举做官,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左丘栾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的路只有两条,考科举做官,考不过就回家继承生意。   或者说,左丘栾本身就是回避思考这个问题的,因为家中只有他一个独子,一直以来的路都是父母安排好,父母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没有自己的想法。   其实这次回来青山书院,他应该立即找先生,按照他娘亲的说法要在家温书,离开书院,实际上是去其他书院继续进学。左丘栾觉得这么做有些对不起书院和先生,打算拖一段时间再说这个问题。   就在左丘栾看着题目苦思冥想的时候,林清和与林槐夏悠悠来回巡视各个学子的答题情况,十分惬意地摇着手中的扇子。   “小四月,你做了这个问卷之后,再看他们做,感觉怎么样?”林清和现场访问林槐夏的做后感,主打一个就是贴脸开大。   面对林清和的询问,林槐夏扔了一个眼神,让哥哥自己体会,微微一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现在好像有点能理解哥哥你喜欢别的学子做不出题目,苦恼的样子了。”   昨日做的那一份调查问卷,林槐夏敏锐地觉察出前面询问家庭和自身基本情况的问题都是让人卸下心防的一种手段,中间穿插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也会被答题人无意识地柔和,最后的问题基本就是一个王炸,自我质问,还要给出理由,还真是让人头疼。   “是吧,你终于理解我了。真想寄一份给小师弟,小师弟的答卷应该也是蛮有趣的,要不寄一份给他吧,有点好奇他的想法是什么。”林清和用折扇撑着脸颊,看着室内的学子有一些明显就是乱答的,打算等下筛选出来,叫他们重新抄题目回答。   “啊……居然还有人不好好回答我也辛辛苦苦做的题目,揪出来留堂重新答题。”林槐夏说出了林清和的心声。   林清和刷的打开扇子,遮住嘴角偷偷的笑意,露出一双笑得春花满三月的凤眼,附和道:“小四月说得对,是该揪出来。”这才不负他的题目,他可真开心。   视线从学子的身上离开无意间就撞上了刘先生,林清和弯了弯眼睛,撤下扇子,用口型向先生问好,并未出声。林槐夏也跟着一起点头问好。   刘野捏着胡子,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这下子可好,惊起一些学生朝外头看,连带着原本认真的其他学子也纷纷转头看向窗外。   “哇!居然有女子在外头,快看!”其中一个学子兴奋地喊道。   “肃静!肃静!”刘野在讲桌前严肃拍桌,“就你们这样课堂小考心都不静,下什么场,直接回家算了。”   “刘先生,莫气,我来说两句。”林槐夏一脸平静,“各位学子们好,我是林院长的女儿,也是接下来的青山书院副院长,你们平常可以称呼我为副院长,希望你们此次小考顺利,不要留下单独被刘先生约谈。”   “对了,我旁边这位是青山书院的院长,也是我的兄长。”林槐夏手臂微斜,掌心伸平,朝向林清和。   林清和毫不怯场,大大方方地说道:“继续答题,时间不多,遵从本心即可。”   众学子震惊地看向刘先生,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刘野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人都走了,还不快点答题。”   左丘栾被刘先生的话镇了一下,定了定心神,遵从本心即可,他继续提笔写下不想科举做官的原因。   大意为:家中唯有子女唯有自己一人,家父常年在外行商,与家中亲人聚少离多,不忍阿父独自一人在外奔波,阿母常常静-坐思念垂泪,希冀尽早完成学业回家继承家业,帮助阿父在外行商,扩大生意往来,能独立支撑家族门庭。   一个半时辰后,学子们开始有序上交答卷。   也不知交上的回答能不能叫先生满意,先生会不会责骂没有求学之心,对科考不坚定。左丘栾忐忑不安的交上了调查问卷。   待刘先生收齐了卷子,嘱咐他们今天下午的科目改为独自在秀才院内温书,便拿着卷子匆匆离去。   刘先生离开后,剩下的学子也陆陆续续准备离开,左丘栾一边收拾笔墨纸砚,一边忍不住对旁边的学子小心翼翼问道:“刘兄,你的题目都怎么回答的?”   那学子扫了左丘栾一眼,并未说话,只安静快速的收拾东西离开秀才院。   “怎么说话的,人家怎么回答不行,你怎么不对人家先说你的答案啊。”另外一位还在收拾的学子嘴毒还碎,“你来和我说,我保证回答你。”   左丘栾所在的这个班是秀才院的丙班,人大多良莠不齐,有些甚至还没有考上秀才,正在说话的这个最毒学子就是一个没有考上秀才的。   来青山书院的学子大部分都是怀抱着进一步科考的想法继续学习,少部分是家里要求,不得不捏着鼻子来书院混日子,而这些混日子的学子绝大数都在秀才院的乙班或者是丙班,即使他们有人一开始不是在最底层的班。   与左丘栾搭话的嘴毒学子就是秀才院乙班上的一个混子,整日不好好听课,四处与人招猫逗狗,不务正业,先生们头疼很久了。   “不用不用,我就随便问问。”左丘栾连忙摆手,拿起东西就赶忙跑出去,半点也不想被缠上。   那学子看着左丘栾躲鬼一样的步伐,嗤笑一声,眼神嘲弄,什么也没有拿,两手空空走出了秀才院。   刘野一手抱着卷子,脚步匆匆地走向先生批卷的院内。   等他推开门进入院内就发现其余三位先生已经到了,林清和两兄妹也坐在广玉兰树下的大圆桌边上,林槐夏手上还拿着一叠卷子。   刘野他记着另一个班今天不是白相去上的吗,怎么卷子现在都在林槐夏的手里,其余人手里一张没有。   他抚着山羊胡,笑问:“两位院长怎么都在此处啊,午时该用膳了,不用如此辛苦在此和我们这些先生判卷的,有我们四个就够了,才三十份一点都不多。”   很巧妙的话语,一下子捧上了两个年纪轻轻没有历经风浪的人,也丝毫没有把手中的权放出去。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有着丰富打工人经验的林清和以及富有野望的林槐夏,没一个好糊弄的,不然林槐夏手中的调查问卷是怎么来的。   还没等林清和说话,胡宋明就开口了:“刘野,别唧唧歪歪的,赶紧拿着卷子过来,就等着你过来一起学着怎么做这个调查问卷分析。”   说着还迎上前,抽走了刘野手中的调查问卷,刘野着实无语,当初最不放心的是胡宋明,最快交心倒戈的也是胡宋明。   明明都一起约定好好试试这对兄妹,怎么大家一起听了两兄妹的话,数你小子最激动,直接被忽悠瘸了,最年轻的白相都还没你激动。   刘野的眼神飘过白相发虚的脸色,这一看就是没抵住,要不怎么一个小姑娘三言两语能直接拿到白相手中的卷子。   “快过来坐下,一起听听怎么分辨哪个是那些兔崽子们胡乱回答的,抽出来下午让他们重新答一次。”胡宋明把手中的卷子直接递给林清和,转过头对还在慢悠悠走着的刘野说道。   “来了来了,就几步路,别催魂儿了。”刘野也不摸胡子了,三两步并做一步跨过去坐下。   要不说他们怎么能成为好友呢,两个人都是急性子,只不过刘野隐藏的比较好而已。   “四位先生不必着急,这分辨无效问卷的方式还是很简单的,只要你们将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卷子捡出来就行。先生们都学识深厚,我相信先生们的判断。”林清和笑着说,“大家一人平均分一点,马上就能看出来,说不定还可以交流一下各自的想法。”   学子们做的这份调查问卷是第四个版本,先生是没有做过的,先生们做的是林清和与林槐夏试验的第三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由林槐夏试做,做完之后提出了不少的建议,林清和一一采纳,但是问卷完成之后,稍显臃肿,最后只提取了其中实用的想法,于是有了先生版的调查问卷,正好用来说服先生们先做一版,然后再让学子进行调查问卷做答。   三十份调查问卷,六个人一块看,每人到手五份。常年阅卷改卷的四位先生很快就把手中的卷子看完了,面上十分难看。   想也知道,学子们的想法很容易在稚嫩的文笔之下透露出真实,以及一些他们本人也无法察觉出来的气馁。   这些留下来的学子基本上都是家中经商的纨绔子弟与清贫向上的农家子弟,少数是像左丘栾那种老老实实听父母的话在青山学院努力学习,以科举当官作为目的。   可惜就连左丘栾这种学生也有不想科考的想法,也不怪先生们的脸色奇差无比了。   林清和慢慢仔细看完手中五份问卷,同一时间,林槐夏也差不多看完了,只见她神色平静,也没瞧出什么异样。   “大家都看完了吧?说说看感想。”林清和谈笑自若,没有被问卷的答案所困扰。   四周一片沉寂,唯余三两清风穿过头顶树叶发出簌簌响声,几朵广玉兰不慎坠落枝头,掉在木制圆桌的中间位置。   无人应答,林清和也不恼,含笑说道:“那副院长来说说。”他把目光投向林槐夏。   林槐夏顶着一张清雅仙丽的小脸,眼神肃穆,语气认真:“我认为还是有部分学子在隐瞒自身情况的,但是也有学生写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这为我们接下来因材施教的教书模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筛选出无效问卷,我这里可有四份无效问卷,先生们的呢?”林清和接过话茬,挥了挥手中的四份问卷。   “我有三份。”   “两份。”   “三份”   “两份。”   “两份,林院长我给你一份有效问卷吧,这样你也能多了解学子的情况。”柏季同拿出一份有效问卷递给林清和。   “好,谢谢季先生,我也给你一份无效问卷,互相多了解。”林清和接过柏季同传来的问卷,顺手传过去一张。   柏季同点点头,今天在小辈面前出丑了,只能怪他们平时没有教好学生,过于注重那些学问好的甲班学子,不看重乙班,丙班学子的学问。一昧认为学子们学得不用心才会一直在书院底层,没想到学生们各有各的想法,心思根本不在科举上,也无从谈起用不用心了。   其他先生的心里也不好受,青山书院一创办,胡宋明和刘野就来这里任教,教出了许许多多的学生,白相就是其中之一,别看他现在是先生,他的先生还是刘野,对,就是教策问先生的刘野。   他们对青山书院都有很深的感情,几乎看着青山书院从籍籍无名到小有名声,就像看着自己精心养大的孩子一般。   “咦?这位学子的想法倒是很有个性啊,不想考科举做文官,想当武状元。”林清和看着手中刚接过来的问卷,那一页恰好是询问,想不想科举做官的问题。   胡宋明一听,直接气笑了:“那他怎么不去专门的武举院,怎生跑到这来了。”   “这有什么,这里还有个想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的学生。缘由写着他小时候经常听起来往的货运船商讲起外面的小国,十分感兴趣呢。”林槐夏扬起了一张问卷,只见上头洋洋洒洒,写了好些文章,字迹飘逸,豪气爽朗。   “还写了个小国的风土人情,蛮有意思的,先生们也看看。”林槐夏将问卷放在桌子中间。   几位先生各自望望,还是柏先生率先拿起了问卷看了起来,剩下的也开始交换各自的问卷,默默开始阅卷。   随后开始交谈学生的问卷结果,几番激烈讨论下来,一致认为学生们还是经历得太少了,才会有这么多格格不入的想法。   林清和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讨论和结果,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认为学生的想法都挺不错的,人生不止科举为官一种选择,学生们让我们看到了人生的不同选择。看来我们青山书院是时候开启第一届青山书院家访活动了,旨在与学生父母深入探讨学生的成长教育和人生方向。”   家访,这又是什么新鲜的活动?林槐夏饶有趣味地思考着。   -------------------- 第7章   紧接着,林清和给他们详细解释了一下家访的好处与坏处。   好处显而易见的是可以了解学生在家里的学习状态,坏处则是需要抽出时间四处奔波,而学生家长还不一定有时间,最重要的是,学生的家庭住址尤其是家贫的学子,路途遥远,车马不便。   家访有时候可能还得不到正常的反馈,与学生双亲发生冲突也说不定。   “各位先生们认为这个家访活动如何,有兴趣参加吗?”林清和十指交叠放在桌面上,兴致盎然。   “这……可我们从未去到学生的府上,从来都是学生在进学前考察书院的时候见面,突然跟随学生上门,恐有不妥,多有失礼。”柏季同手指揉搓着卷面,神色犹豫。   前所未有的想法,先生出入学生府上,在青山书院风雨飘摇,流言漫天之际,林清和这小院长也不怕学生的长辈们直接将他闭门在外,责令学生不许再上书院。   显然,柏季同的担忧其他两位先生也是有的,胡宋明甚至直言不讳:“林院长就你那糟糕的名声,学生府上能让你进门吗?自古以来就没有书院先生去学生府上的!”   林清和一听自古以来这几个字,不知怎地,脑子里的一根弦就绷紧了,口吻略带质问:“敢问胡先生,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帝,您瞧,我们这不就有一个贤明公正的光理帝吗?可见自古以来也不完全是不可打破,打破了可能会有一个更好的结果。”   虽然说林清和是胎穿到这个陌生的古代,并且这也是少有的古代太平盛世,民风开放,但它该封建的时候依旧封建,林清和可是享受过人人平等,百花齐放的新时代怎么会甘心臣服在见人就跪的封建等级制度之下。   所以林清和宁愿去走遍山河行商,无拘无束,也不愿通过科举做官,带着镣铐起舞。   但是现在他有了更好的选择,点燃星星之火,火虽微小,终有一日必然映红天际。   “都说自古以来,可现如今不也打破了许多的自古以来,先生们还是不要过于执着于文人风骨为好,书院如今不比从前了。”林槐夏的手在桌子下悄悄拉了一下林清和的袖子,表示让他收敛点,不要语出惊人,天马行空太过。   胡先生呐呐,他也想到了自古以来是从来没有女帝登基的,可他在女帝治下感受到的是安安稳稳,政治清明,触犯律法者一律按法处置,无论是什么身份。他从来没有不安,因为他知晓,只要有人欺压,他一告一个准,从未担忧律法的执行。   女帝龙驭宾天,万民皆哭。   直至今日,胡先生仍还记得那日听闻女帝乘龙升天的无助仓皇,涕泪涟涟,哀伤弥漫在空气中。   林清和在自家妹妹的暗示下,收敛了自现代人的思绪,他长呼一口气,放平心态,神情平和,“先生们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忧,其实这样做还有一个非常直观的好处,那就是可以挽救青山书院不断下滑的名声,还可以让学子们以及定江县的百姓直观看到我们书院对学子学业的重视。”   “对啊,还有这样的作用,我们先生们每走一家,就会有附近的人家看到。如果家访结束的早还可以趁机介绍一下青山书院的情况,情况好还能招来新学子进学。”顺着林清和的思路,白相一拍手就想到家访还能增进生源的机会。   果然是年轻就是好,思路灵活,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刘野默默在心里想到,他适时开口:“我们该如何进行家访,怎么分配,家访的内容都有些什么?”   林清和肆意一笑,目光看向他们手上的调查问卷,:“当然是靠学生给我们的信息,家访内容也很简单,给学子家里的长辈说说学子在书院的日常生活,学子擅长什么科目,感兴趣什么,学子与先生们只间的小事,我想他们应该都很感兴趣。”   “难道不说学子稀烂的课业?不是我说啊,有些学子是真的对诗词不开窍,愁人呐……”柏季同忍不住揪住袖子开口说道。   “对对对,还有算学,明明很简单,为什么就是做不出来,怎么教也不会。”白相两眼望着柏季同发出了同样苦恼的声音,看起来都是被学生折磨不轻的人。   “扑哧。”   林槐夏突然笑出了声,所有人的视线被动聚集在她身上。林槐夏嫣然一笑道:“我只是想到了爹爹苦恼兄长诗词歌赋不开窍的样子,和现在的先生们苦恼学子课业的样子像了个十成十。”   “每次兄长都会辩解说,他在诗词歌赋上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和上限,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达到爹爹的要求。”林槐夏眼波流转间调笑之意,跃然纸上。   先生们诧异,还有这事,林清和不是少年天才吗?怎么也不会想到林府还藏着两个真正意义上天才的两人。   白琅月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进入青山书院进学,林清和怕他小孩子一个孤单,也陪着他一起在家,只单纯在书院挂个名头,林槐夏则是女子,三人从小一块读书,长大也不例外都是林启春夫妻俩进行教学。   林清和也不恼林槐夏拿他小时候的事情出来说笑,反而云淡清风地附和:“对,少时不懂诗词歌赋就是这么劝解家父的,最后家父还是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说法,并坚定认为我时候未到,大器晚成。和家父一起念书的日子还是十分有趣,能了解许多野史趣闻。”   话头一转,林清和又说起了该如何分配学子的问题:“至于如何分配,不如按照现在各位先生手上的学子调查问卷,每人五个学生刚刚好。时间么,从明天开始家访,学子顺序随先生们高兴,但是内容上一定要契合对应的学子,尽量夸夸学子的天赋所在。”他意味深长对着在场所有人笑了一下。   胡先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地看向林槐夏,算了,刚触了礁,女人都能当女帝了,区区一个书院副院长有什么。   见没人反对,林槐夏的眼睛亮晶晶的,小星星一样闪烁。   “这时间未免有点紧迫,明天也不够研究透彻学子们的信息。”刘野捏着胡子须尾,一脸为难。   “那就三天后,这几天正好先生们可以观察观察学生们平时学习是什么模样,这样和家长讲的时候就不会过于干巴,真实生动才能让学子双亲感受到我们书院上门的诚意。”林清和听劝,改变了开始时间。   “还有什么想法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去吃饭,今天下午还要让某些学子重新答题。”林清和想到有些学子还要做第二遍题目就愉悦极了。   “我还疑问,这件事需要告知学生吗,去家访,学子需要在府上吗?”柏季同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林槐夏也一样不解,毕竟是初次接触这种事情,不同于调查问卷,她只需要进行测试,提出自己的意见即可,她没有太多真实感。家访活动则不同,林槐夏需要自己单独进行活动,独自应对来自各家学子不同长辈的问询。   “好问题。”林清和莞尔一笑,“当然需要告知学子们这个好消息,但是学子们三天后应该都在进学,不便陪同。若是有学生的家实在过于遥远,那么就辛苦先生们下次旬休一起陪同学生回家,在路途中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不教学生感到孤独。”林清和促狭地朝先生们眨眨眼睛。   家访活动而已,学生放什么假,没到放假时间都安安分分在书院里认真学习,为自己的理想人生努力奋斗。   可能就是某些不上进的学子会忐忑不安,心里特别慌张罢了。   “暂时没什么其他问题,如果有我们再问,我们先去吃午饭,不知道两位院长还习不习惯吃书院食堂的饭食?”有了回答,刘野眉头舒展,手里拿着自己想琢磨好的五张调查问卷,率先站起来邀请林清和两兄妹去书院食堂用膳。   其余几人也纷纷站起,兄妹俩点点头从善如流跟着先生们一同去往书院食堂。   *   下午先生们如约而至去到秀才院的两个班,黑着一张脸,“不知道某些学子是对上午出的题目有什么不满啊?为何卷面上前言不搭后语,乱写一通?”   室内寂然无声,沉默蔓延。   刘野环视班内的学子,沉声道:“我念到的学子上来拿走问卷,重新抄写一遍题目,去隔壁丙班的位置上重做。”   众学子心下愕然,这次竟然需要重新考一次,究竟是为什么,那什么调查问卷有这么重要吗?上面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今天真是奇了,先生不校考策问内容,居然做这些奇怪的事情,是不是今天吃错药了?   就在众学子惊疑不定的时候,刘野已经一声声念着未通过学子的名字了,左丘栾心里十分紧张,脑海中回想着自己的答案,期望自己不要被叫出去到丙班去答题。   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秋宜年居然也被叫去拿卷子,重新考。这下使得左丘栾心跳更加急促,疯狂回想,精神的高度集中回忆并没有让他的状况好起来,反而脸色越加苍白,冷汗涔涔。   “好了,你们现在就拿着笔墨去丙班重做一边,记得遵从本心。”刘野的视线看向秋宜年时,眼神有着明显的失望。   他原以为以秋宜年的性子会认真回答这份调查问卷的,可是秋宜年的调查问卷空白了一大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   望着秋宜年等学子出院的背影,左丘栾感到十分庆幸,他做问卷时听从内心的声音如实填写才没有又重做一遍。   乙班院内不知何时来了一群丙班的学子,磨磨蹭蹭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要进来又不敢进的样子。   最后还是刘先生看不下出去领着丙班学子进来找位置坐下。   来到丙班的学子发现,剩下的丙班学子也在抄写调查问卷上的问题,一边写一边做,比不上直接做的速度。   “来了就找个位置坐下直接开始写吧。”白相指着空余的座位,看着乙班的学子说道。   乙班的学子依次落座,只剩秋宜年一个人站在原地,神色不明,他开口问道:“白先生,我等学子为何要做这所谓的调查问卷,这分明无关科举。”   白相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林院长想了解剩下学子的情况,针对你们各自不同的情况因材施教。其实我们先生都很关注这次的结果,因为之前教书先生多,我们现在的几位先生也只是偶尔教过几次秀才院,对于你们的情况了解不多,希望你们能如实作答。”   到底是年轻了,把这次调查问卷的目的透露得一干二净。   “那为什么不考学问,问我们的出身情况是做什么用?”秋宜年仍不放弃,继续追问。   白相哑然,只能说:“你先坐下来把这次的卷子做了,做完之后我再回答你。”   面对十几岁少年人质疑的眼神,白相的内心倍感煎熬,天人交战不知道是否应该此时将家访的事情告知众学子还是等考完后先生们一同商量告知时间。   在秋宜年准备走去入座时,白相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林清和,他心里一个咯噔,不知林院长听了多久,对他处理这件事有没有看法。   毕竟是刘野的弟子,有时候师徒的想法还是莫名一致的多。   他连忙向林清和走去,眼尾瞥见林槐夏站在后半截走廊靠窗边上观察着室内学子的表现,真是糟糕。   林清和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只觉得有学子能够站出来勇于说出自己的问题,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讯号,说明这个学子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   “处理的很好,辛苦白先生了。”靠近门口的学子听见林清和如是说,“让学子们填写出身情况,喜好等,是想从各个方面上充分了解学子的情况,定做独一无二的教学计划,所以才需要了解这么多,单单从学业上还是会有不足的地方。”   当然还有从这些信息中抠出内容去家访的事情就不必和学子们说清楚了。   “白先生稍后收完答卷完可以和刚才那位学子说一声,让他不必担忧。”   想科举下场为官还不容易,各种题目应有尽有,小考周考月考统统安排上,规格直接安排真实科考号舍,从检查到考试结束,更有野外模拟科考赶路,让学子再也不用担心路上偶遇突发事件。   说完林清和就让白相回去了,和林槐夏两个人在院子里溜溜达达,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看着墙上粘贴的历代学子文章。   白相颔首,想着林清和还是很平易近人的,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不必像对待前院长一样恭敬,好像林清和更加愿意与人平等相交,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实际上,林槐夏和林清和是在装模做样偷瞄正在作答的学子,不好做得太明显才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一下子去这里一下子去那里。   “小四月,你那的学子有路远的吗?”林清和好奇的问道,出于关心妹妹,想了一下还是说:“路远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坐马车带上侍女和书童。”出事的时候好歹有人回来报信。   “我好歹也会点拳脚功夫,哪里像你啥也不会,文弱书生,哼。”林槐夏不屑,学习拳脚功夫的时候,林清和还在科举里挣扎怎么写策问呢,哪来的功夫去找武先生学习。   因此,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人只有林清和不会武,林槐夏和白琅月都会,谁让林清和赶不上两位天才儿童的进度,只能眼巴巴抓着笔看着他们学武术。   “是我不配,我走。”林清和捂脸,他怎么忘了自家妹妹会武功,尴尬。“咳咳,我们去找胡先生他们商谈什么时候通知学子家访。”   这显然是一个无效的转移话题,林槐夏柔声说道:“哥哥,先生们中午的时候刚说了三天后家访,你忘记了吗?三天后家访当然是当天宣布当天家访比较有趣啊。”   “哈哈,我知道,以防万一嘛,去商量一下统一时间比较好啊。”林清和笑着说就往院子外走。   果然,先生们都一致决定三天后当天宣布通知,当天家访,打学生一个措手不及,以免有些学生编造谎言不让先生登门拜访。   青山书院的学子们这三天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转头一看又没有人,和其他学子讨论时,也总会有感觉视线时不时停留在身上。   询问过其他人后,发现不止一个学子有这种状况,大家基本上都有,尤其是在课上学习时尤为严重。   结果有细心的学子发现,观察他们的人居然是先生和院长,顿时深感不妙把这一消息传播给大家。   当天,众学子被林清和集中召集在秀才院前的空地上宣布:第一届青山书院家访活动于今天正式开始,每五个学子由一位先生或院长负责,具体负责名单将在午后粘贴在秀才院外墙。   学子们一听都炸锅了。   -------------------- 第8章   “什么家访?什么活动?”   “顾名思义,先生要去我们家里?”   先生你们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书院的先生可以随便在教学期间去学子府上拜访的吗?   “啊啊,怎么办,我一直告诉家里我在书院学得很不错,现在先生去拜访岂不是暴露了,不要啊!”   “难怪这几日先生总是看着我们,还有前几日那什么鬼调查问卷,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真是狡猾!”   左丘栾在人群中听到这个消息心下一惊,怎么办,回家温书的事情还没有和先生说,万一先生去了和娘亲说起这件事,岂不是很尴尬,左丘栾光想一想都觉得脚趾抠地。   对了,他还在卷子上写着不想科举想回家帮阿父经商,啊!要死了!   人群中慌乱不断,说话声高低起伏,嘈嘈杂杂。   林清和给了学子们一阵消化时间,待人群中的骚动小了不少之后,随即开口:“诸位学子不用担心,这次家访只是一个简单的拜访活动,主要就是聊聊诸位学子在青山书院的日常生活,家远的学生到时候会由先生一起跟随回乡,每一个学子都不会落下,大家请放心。”   着实坏心眼了林清和,日常生活可不就是课业加平时表现,还不用担心,是个学生都会担心先生会和自家长辈谈论自己的话题吧。   看着眼前面露不安的学子,林清和的心情十分不错,就让来自现代教育活动之一给古代学子们一点小震撼,提前领略未来平行时空的教育模式。   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放在现代还是念初高中的年纪,整日不好好念书,四处闲逛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林清和留心观察着书院的学子,发现大部分的学子都是这副模样,只有少数学子认真学习。   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下场考举人了,吃了那么多学习的苦,怎么这帮学生看起来这么自由散漫,居然可以不好好学习,学了还没找到方法,进度太慢,居然只是刚到秀才,林清和对可以悠闲学习的学子表示嫉妒。   欣赏够了学子们慌乱的表情,林清和才让学子们解散回去继续学习。   每一个学子离开的背影都写满了沧桑。   “林院长,你可真是个妙人。”柏季同摇着手里折扇,揶揄林清和。   “柏先生难道不觉得学生们的反应看起来很有趣吗,而且未来几日学子们肯定能把心思都放在课业上,不敢有丝毫松懈。”林清和挑眉一笑,“这样一来先生们就不用忧虑讲学时的突发小状况了。”   胡宋明哈哈大笑,“柏兄说得对,院长妙人也。”   “是极是极。”刘野抚着胡子应和。   “什么妙人,先生你们对院长的认识还是不足啊。”林槐夏哼哼,“我兄长只是觉得他这个年纪都日学夜学下场考举人了,这些学子还有时间可以玩闹,心里不平衡罢了。”   “看破不说破啊,副院长,而且他们现在不是正好的进学时光吗?”林清和眼神清亮,语气坦坦荡荡,“家访活动先生什么时候出发,我打算现在就出发,有个学子家就在定江县内西市那边,家里行商,马车过去大约一刻就到了。”   不错,林清和去的正是左丘栾的家里,那个说要回家帮阿父经商的小少爷,左丘栾。   “我们也打算从县内的学生先开始,然后轮到镇子和村子的学生。”白相快言快语,有问必答。   “诸君共勉,愿我们都有一个好的开头。”   几人相视而笑,各自从院前离去准备出发。   林清和并没有坐马车,将马车让给了去更远地方的林槐夏,家人在一块工作不好的地方就是交通工具都不够。   马车轱辘辘,蹄声清脆,离林清和越来越远,林清和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在街上行走,路过李大夫的药庐时,还和正在问诊的李大夫打了声招呼。   初夏的微风徐徐,林清和的视线散落在街上四处行走兜售的商贩,巷子角落摆摊卖的百姓,思绪游走。   今天晚上应该回去给小师弟回信了,再不回信,小师弟的第二封信应该马上又来了,正好可以跟他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再随信去一张调查问卷,就可以了吧……   “滚,不把占地税交出来就不能在这里摆摊!”男子狠厉的话语伴随着重物倒塌的声音引人注目。   林清和四处游弋的目光直接聚焦在左前方的凶神恶煞的几位衙役身上,转而滑落在地上无助捡起货物的佝偻背影。   街上的行人远远避开这场灾难,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只敢远远站在远处窃窃私语围观。   “又出了一个新的税,这要怎么活啊?”   “是啊,自从女帝走后,收的税越来越多了。”   “老汉也是可怜,撞在枪头上了。”   女帝的离世让世家狂喜,他们已经被压制得太久了,长久的蛰伏使得他们小心翼翼地联系那些心志不坚定地朝廷官员,细水长流隐晦地作案。   女帝刚开始逝世时,世家大族和朝廷党争还没有那么明显,新帝还能压制,随着时间的流逝,新帝力有不逮,朝廷新旧势力交错争锋,世家大族也掺了一脚进去,局势越发晦暗不明,连发出去的诏书也无法落实,以至于滋生出了许多连皇帝本人也不知道的苛捐杂税。   “交不出来?”领头的衙役身材高大眼神一冷,抬脚踏在那只因劳作而粗糙不堪的黄黑色大手上。   “啊!”嗓音嘶哑粗粝。   “交不出来要么拿货物抵税要么进牢狱让亲人来赎回去!”说罢,衙役头子脚下还狠狠地来回碾了碾那老汉的手,脸上尽是令人寒战的笑容,准备抢走老汉的货物。   “啊啊……官……官爷……饶……饶了我吧……啊……”   老汉痛苦沙哑的哭喊,耳边萦绕着行人不忍的私语,林清和再次感受到身处不同时代的巨大落差。   “住手!”林清和跨步上前,直接抓住衙役扬起的手,口气微沉,“他的占地税是多少,我来给,不要为难这位老人家。”   林清和弯下身准备扶起头发花白的老汉,见衙役头子的脚还不移开,抬头目光幽深的直视衙役头子,“还不移脚吗?”   衙役头子的目光被林清和的眼神烫到,立马移开了脚,嘴上依旧逞狠:“一两银子管一个月的占地税。”   众人听见那衙役头子的话都惊呆了,一两银子都够普通百姓家五六口人三个月的开销了,什么占地税这么贵,以后还能不能再西市的地界上摆摊,兜售货物了。   这衙役头子该不会是讹人公子的钱财才故意说这么多的?   林清和没理会衙役头子的阴沉凶狠的脸色,先把老汉扶起,又把掉落在各地的货物山珍菌子,野鸡干等捡起,放入老汉的框内,才直视那衙役头子,“敢问这位衙役,什么时候新增了占地税,何时在县衙外墙上的公告处张贴,是否有让人宣传三日?”   此话一出,衙役头子的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了,“你就说,这占地税交还是不交?”   啧!碰上了个硬茬子,看来不得不动手打一顿,杀鸡儆猴,才能让西市的商户小贩们安分上交税款。衙役头子松松指骨,看林清和的反应如何,再一招制敌。   衙役头子的话令老汉瑟瑟发抖,嘴唇嗫嚅:“公子……要不还是算了……货物与他们便是了。”   林清和拍拍老汉的手,安抚老人,神情平稳,“没事,放心,事情结束后老丈您先去药庐看看手,不要耽搁了伤势。”   继而转向衙役头子,质问出声,“这位衙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先回答清楚这个税目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如果有,别说是一两了,十两我也出了。”   衙役头子身旁的两位衙役刚要出来就被衙役头子挡住了,他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口气鄙夷,“你是什么身份,还需要我给你解释?赶紧上交占地税,现在已经不是一两银子了,是五两银子!”   明晃晃直说,老子我就是在胡乱收税,根本就没有占地税,就是编个名头朝你要钱。   “嘶,这根本就是欺负人。”   “去告官!”   “没用的,之前有人去了,县令包庇他。”   “可女帝……”   ……   林清和简直要被气笑了,沉声说道:“我是什么身份?告诉你,老子是举人!朝廷出了什么诏书我一个人难道不比你一个小小的衙役头子清楚吗?”   衙役头子听到林清和说自己是举人的时候,腿脚一软,举人,居然是举人,怎么会碰上举人,那些书生根本不会有人来满是铜臭味的西市,平时就算来也是几个穷酸的学子买便宜的黄纸回去练字用。   说不定这人是随口诓他的,衙役头子仔细打量林清和身上的服饰,一身料子极好的书生长袍,林清和穿得风流写意,手指纤长有力,指腹指节处略带薄茧,看着就是常年用笔之人,书生意气。   衙役头子还不死心,眼神死死盯着林清和上下,想要找出破绽,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青山书院院长之子,春闱失利三次的那个林清和。”   “是他!最近几日还在听说他的传闻,没想到本人是如此人物!”   “那个废物?谁传的谣?这不可能是废物。”   “他十六岁就成为举人了,有些人一生也做不到,就算春闱失利多少次也比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强啊!”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呵呵……”   衙役头子脸刷地白了,口中不住的道歉,“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举人老爷,该死该死。”说着就伸手扇自己的脸,左右开弓,毫不留情,脸没拍几下就高高肿起。   身旁的衙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衙役头子连声喝道:“还不快点对举人老爷道歉,小心你们的小命不保!”   这就不得不要提大光王朝对已经有功名的读书人十分优待,秀才及以上可以见官不跪,举人功名同县令之位,也就是说你有举人功名你就可以做县令了,平时与县令相交也可直接以读书人前后辈相称。   区区一个衙役头子还没有本事欺压到举人身上,若是有举人朝衙役直接亮明身份,衙役头子还得恭恭敬敬请人喝茶,喊人举人老爷。   一群衙役在街上啪啪打自己的脸,县衙的脸都被丢光了。   林清和深感封建时代的悲哀,叫停了衙役们的自虐行为,作为惩罚也只是让他们去青山书院抄上三遍大光律。   “谢谢举人老爷,要不您老汉今天还不知有没有命回去。”老汉红着眼眶向林清和道谢,“若是女帝在位就好了,就不会……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了……”   “不必言谢,伤势要紧,前方不远处便是药庐,这银子你拿着,快去看病,在下还有要事就不能陪同老丈一块就医。”   林清和目送老汉背着货物走远,继续走向左丘栾的家,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是出门的轻松惬意,胸中不断翻滚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只要身处这个时代,无论做什么事情,从事什么行业,都会带着束缚前行,根本无法摆脱。这也让林清和想要改变的决心愈发坚定。   没有在路上耽搁,很快地,林清和便走到了左丘栾的府上,门口和其他家不同,并没有摆上两只石狮子,而是摆上了两只乌龟,风水上讲究避免煞气进门,保佑府内人家长寿安康。   看来左丘栾的家中还有爷爷奶奶在,大光的长寿的老人并不多见,许多老人基本在六七十岁左右就去世了,因此,家中有老人在的人家门口都会摆放两只石乌龟。   “扣扣。”林清和叩响朱红漆雕花大门。   门开后是一位圆脸小门童,和蔼的与小门童说明来意后,就坐在门房内等待。   果然还是做生意赚钱,等待传唤的门房设计的这么宽敞舒适,还备有茶点,精心又周到,让人挑不出差错,不愧是生意人,八面玲珑,小小的一个待客门房就可窥见其中一二。   听侍女通报青山书院的先生来了,左丘栾的娘亲并未感到意外,她猜想应该是先生不想儿子离开青山书院才来府上进行劝说。   左母放下修剪花枝的铰刀,旁边的侍女就机灵的拿起搭在白瓷盆边上的棉布为左母小心柔和的擦拭双手。   “既然是栾儿的先生,就让这位林先生去正厅,小心伺候。”左母垂下眼帘,口吻冷淡。   “是,夫人。”   -------------------- 第9章   左府正厅一如其他经商家族一样,沿路庭中摆放无一不符合风水上的藏风聚财,借地之势,水之流,人之来往生气将自己府上打造为风水宝地,以期家族世代财运永存。   林清和被圆脸小门童接引至前院门口,交由另一侍从领到正厅中,等待着左夫人的到来。   左府仆人为林清和细心备上了茶水点心,林清和一看,吓了一跳,这居然是定江县内最出名的糕点百花糕,价钱高数量少,每次早上限量出售不到一刻钟就被抢光了。   仔细看看这里一碟百花糕的份量已然超过了限量数量,而且他到来的时间快要接近午时,糕点铺子早就卖完了百花糕,左府是怎么买到百花糕的,不仅新鲜而且份量颇多。   捻起一块百花糕,色泽莹白,形似玉兰,还未进口花的香味扑满鼻口,林清和轻咬一口,口感层次分明,平常嗅到的百花香味竟然从味觉中品尝出来了,百花糕受欢迎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清和有些感叹左家底蕴怕不是已经经商了好几代,才会从衣食住行上如此精细,连待客的茶点都是最好的,也不知道平常都是如此招待,还是给来自青山书院先生的下马威。   是的,林清和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是青山书院的院长,而是将身份说成先生,只是为了平易近人,多多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没想到被人来了个下马威,他已经在正厅等待了两刻钟,连茶水都被下人换了一轮。   林清和知道青山书院的名声还是被他连累了,就连以往出了好几位进士的事迹也被定江县的百姓遗忘得差不多,青山书院声名已毁,众人只记得院长之子春闱失利三次。   他放下只咬了一口的百花糕,品尝的胃口全无,垂下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眼底亮起,不怕,大不了重头再来,他脑子里有大种花上下五千年的宝藏,怎么着也够用了,他现在的家访活动不就是在挽救青山书院的名声吗。   “先生茶点只用了一口,可是口味不合?还不快为少爷的先生重新上一份新茶点上来。”   林清和低垂着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若林间溪水奔流击石,充满力量与威严,他抬头看向来人,一袭素净的白衣蓝裙,发髻作妇人状,面容三四十上下,缓缓走来,身后跟随着两个高挑清丽的侍女。   看来这就是左丘栾的娘亲了,林清和暗中猜想,面上笑盈盈地说道:“不必麻烦下人了,左夫人,茶点味道很好,只是在下近来身体不适,大夫嘱咐少食糕点。”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左府下人招待不周,苛待了先生。”左夫人徐徐坐下,动作不紧不慢,语气淡然,“先生前来可有什么事,是不是栾儿在书院里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   这位年轻的先生看着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林清和见到左夫人慢慢悠悠的态度就知道,这位夫人已经听说了青山书院最新的消息,看样子似乎还和左丘栾说了退学,不在青山书院继续进学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这么不关心来自青山书院的先生。   作为一个生意人,察言观色是一个基本技能,不动声色地与客人和谐交流更是一项必修课,而现在左夫人的话语绵里藏针,又让林清和在正厅等待了两刻钟才姗姗来迟也不告知原因为何迟来。   “左学子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在书院之中勤奋好学,恭良俭让,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学生。”林清和好好夸了两句左丘栾。   左夫人不动声色用茶杯掩盖住了微翘的嘴角,右手微微向前移动茶盖轻轻嗑着茶杯,“先生过奖了,栾儿是什么性子,做娘亲的还是知道的,不必夸大。”   自己的儿子被书院的先生亲自上门夸夸挽留,不得不说,左夫人心里还是十分高兴,说明自己的儿子聪慧有天赋,对读书科举很在行。   左丘栾性子天真烂漫,善良柔和,常常为街头流浪的乞丐施舍铜钱,也为穷苦摆摊贩卖时蔬野菜的百姓买空货物,让百姓早早归家。有些人知道左家小少爷心性善良,见不得穷苦人家在受难,便经常出没在左丘栾出行的路上装可怜,向左丘栾乞讨。   就这样,左丘栾经常还未到书铺身上的银钱便以被掏空,等左夫人知道的这个消息时,已经过去一两个月了,她恨不得那些人去死,居然敢行骗到左府头上,欺骗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也不知羞耻!   经过此事,左夫人为自己心软善良的孩子感到担忧,也为左家的未来感到担忧,左家就左丘栾一根独苗,这性子怎么压得住做船运那些老油条,还不被骗个精光。于是便把左丘栾送去考科举,希望能在科举上夺得功名,不让人欺负了去。   “此次前来是为青山书院第一届家访活动事宜,我负责的学子中就有左学子。左学子在书院的日常学习中十分自觉,也能静下心来独自温书学习,这是他的优点。”林清和语调轻快,嗓音清冽如夏日清泉,让人听得耳朵舒服。   “家访活动?”左夫人疑惑,难道不是为了挽留栾儿在书院继续进学吗?难道栾儿还未和先生提出在家温书的事宜。   左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准备认真会会这位年轻的先生,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的,家访活动。因为最近青山书院变动较大,剩下的学子和先生们之间平日里只是打过几次照面,并没有深入了解学生们的情况,所以有此次家访活动。先生登门拜访旨在了解学子在家中的进学情况,也和学生的双亲深入聊聊学子在书院的日常生活,也让左夫人你们知道孩子在书院过得好不好。”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左夫人的心坎里,虽然左丘栾平日里回家有问必答,但也没有主动说出自己在书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和同窗相处得怎么样。   左夫人的夫君常年出门在外行商走船运,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也不过一两个月,左夫人不仅要顾着府里的内务还要看管着定江县内的产业,对左丘栾的书院生活心有余而力不足。   “哦?那栾儿在书院中是什么模样的,还请先生说说。”左夫人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眸光里闪烁着光芒,又忽然抬手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请老爷老夫人也一块过来听听,就说栾儿的先生来家里拜访想了解家中的栾儿是何种模样。”   左夫人日常繁忙,对左丘栾照顾的通常是他的爷爷奶奶,要是林清和问起左丘栾在家中的事,她还真不好答上来。   侍女朝左夫人一福,又朝林清和一福,倒着身子到门口才转身出去。   “还请先生稍等片刻,栾儿吃住都在书院,老爷老太太想念得紧,今个儿先生带来了栾儿的消息,也想让他们一起听听,不会耽搁先生的时间吧?”左夫人问的客气,却是在做了决定之后才向林清和商量,实在是打人脸面。   林清和也不恼,笑意若清风拂面,:“既然是家访,当然是学子家中亲人长辈都在场才好,书院也能更加全方面的了解学子,针对学子的弱点,定制个性化教育发展路线,为学子找到更适合的学习方法与目标。”   来让你们都吃一吃来自现代的忽悠大法之画大饼。   他已经想好对当前青山书院的改革计划,让青山书院不止提供朝廷官员一条发展道路,更要提供各式各样的人才,让青山学院出去的学子在哪里都是一方人才,抢着要的人才。   当然,他不能这么对学生家长说,你家孩子的目标是继承家业准备经商,他要说,科举的目的是什么?是做官,那要怎么做官呢,怎么样才能做好官,处理好朝廷事务?这就是值得让人深究的科目了。   青山书院有着光理帝时期退下的官员,也有此时在朝为官的官员,更有来自林清和的未来现代化思想,何愁不知道怎么做官。   “还请先生喝喝茶,润润嗓子。”左夫人举着茶杯朝林清和遥遥一举。   毕竟是古代,男女共处一室实乃大防,虽有婢女仆从在,也要隔远着坐,四处开窗,让远处的人也看得见这里没有发生苟且。   林清和拿起茶杯,朝左夫人一敬,慢慢饮下,等下还有个硬仗要打。   不一会儿,左老爷和做老夫人被侍从搀扶着进门,两位老人已经是花甲之年,但养生的功夫很不错,皱纹细碎,眼睛还有明亮的神采,只是行动上略有不便,需要侍从搀扶。   “这就是栾儿的先生?这么年轻?”左老爷杵着一根乌木拐杖,说话的声音很响,估计是有点耳背,所以不自觉地大声说话,认为自己的声音仍是正常的音量。   “看着不比栾儿大多少,先生贵姓啊?”相比之下左老夫人就显得很亲切,和蔼可亲询问林清和。   “免贵姓林,林清和,是青山书院的先生。左老爷左老夫人好。”林清和礼貌回应两位老人家的问题。   左夫人一怔,林清和,那个十六岁就考取举人的少年天才,当年林清和考得举人,定江县当时的县令直接凭借学风鼎盛,培养出了举人升迁到了一个富裕的州,做州长了。   她的印象极为深刻,因为那时正巧碰上她夫君归来的日子,原来是他,但也是他九年考不上一个贡士,春闱失利三次。   现在在青山书院当先生是放弃继续春闱了吗?左夫人想起最近青山书院的风评,心中不免为林清和感到可惜,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她目前为止还是决定让左丘栾离开青山书院,去别的书院继续就读。   “既然人都到齐了,林先生继续吧。”左夫人开口。   “左学子虽说在学业上十分刻苦,可有时遇到难题会偶尔钻牛角尖,自个儿苦思冥想,不敢向同窗询问,也不敢向先生寻求帮助,大约是不想麻烦别人。这样一来于学业上慢了其他学子一步,但好在先生看他苦头闷学也会指点他一二,所以说合适的学习方法还是很重要。”   左夫人听到左丘栾怯于向先生同窗解决难题时,就皱起了眉头,心性这般软弱可欺,未来怎么办才好,是不是该相看一个性子厉害的小姑娘帮扶着。   “什么?不敢问问题?栾儿不是说学业一切都好,最近好几次课业都得了甲上吗?难道是骗我们的?不可能,栾儿一向真诚善良,不可能做这种骗人的事情。”左老爷立马大声质疑林清和。   林清和马上解释了刚才的话只是说左丘栾不愿意麻烦同窗和先生,并不是意味着最近的课业成绩不好,还向左家人说了好几件左丘栾在书院里发生的趣事,引得两位老人家哈哈大笑,左夫人的脸上也有了明显的笑意。   抓住这个好机会,林清和趁机问了左丘栾在家里是什么样子,平时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   左老夫人笑呵呵地回答:“栾儿在家中常来我们两个老货的院中陪我们说说话,捏捏肩,吃吃饭,孝顺长辈,也时常在书房中温书,下人路过书房时都能听见他的读书声,可谓勤勉,在家中也不曾懈怠。至于喜爱做什么……小时候倒是会出门施舍,长大了……”   左老夫人陷入了沉思,栾儿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爱好……   顺着这个问题,左夫人一下子也想不起,栾儿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扪心自问,她是个不合格的娘亲。左夫人沉默下了脸色,面上也没了笑意。   林清和就知道古代教育哪有人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喜欢做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只会为子女规划好他们认为好的未来一生方向。   好半晌儿,左老爷子才杵着他的拐杖洋洋得意的说道:“你们婆媳俩都别想了,栾儿喜欢帮他娘亲算账本,他亲口跟我说的,做不得假。”   他朝林清和得意的眨眨眼睛,还是老爷子我厉害吧。   “看来左学子的爱好比较特殊,喜欢帮娘亲算帐本,又孝顺又有益于学业的进步,怪不得左学子所有的科目算学最好,连先生都在课堂上夸奖,原来是家学渊源。”林清和笑若春风,“很适合往户部这个方向去发展,不然这么好的天赋算是白费了。”   左夫人瞬间从失神中恢复过来,你说什么,户部?连老两口的兴致都被林清和提起来了。   “你……林先生,您刚才进门说的那个什么个性化教育是说这个方面吗?”左夫人不愧是常年在生意场上做交易的人精,一下就联想到了林清和刚开始说的家访目的,就是为了了解学子的情全面况,定制个性化教育发展路线。   “青山书院成立时间是不长,左夫人不要忘记了家父之前是做过朝廷官员,且朝中现在也有家父的好友,青山书院也有几位师兄目前在朝廷为官。”林清和朗声笑道:“他们非常清楚朝廷官员制度,需要什么样的官员,怎么样为官,官员需要什么样的技能。”   左夫人听得呼吸急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教学科目一出来,栾儿何愁未来,其他书院半点也比不上青山书院!   学,必须在青山书院学,往死里学!   -------------------- 第10章   左丘栾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不断学习的未来生活已经被敲定下来。   对于林清和来说这是一场成功的家访,不仅将家长为孩子转学的想法打消,还为书院拉来了一个提供实习岗位的机会。   没错,林清和画大饼画到最后还说出了书院将为学子提供一些岗位进行做官技能的模拟测试。就比如,作为一个县令如何让百姓不流失到其他繁华的县,那当然是为百姓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百姓有田地耕作,农闲时还可以到县里寻找散工,多挣几枚银钱过一个好年。   那如何为县里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商的重要性就出来了,只有县里商铺生意旺盛,自然会引来大量的人流,商铺就会找牙行招人,如此循环,县里的百姓安居乐业,蒸蒸日上。县里的税收就会增多,作为县令,升迁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因此,做官不得不知道要怎么做生意,还要知道经商上的困难,为商户求得公平的市场环境。   左夫人当即决定为儿子旬休回来开如何经商的小灶,作为一个世代经商的人家怎么能比别人差了去,还对林清和许下诺言,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清和顺势说出,若左夫人能让青山书院学子参观左府名下的产业如何经营以及为学子模拟测试时提供一些符合的工作岗位就再好不过了。   左夫人稳住表情,带着淡淡的笑意答应了林清和的请求,还亲自送林清和出府,足见左夫人对左丘栾未来的重视。   林清和被左夫人亲自送出府的一幕被不少居住在附近的百姓看见,都在纳闷着左夫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年轻的书生这么热情。   有人看出这是青山书院的林清和,又听闻林院长最近卧病在床,青山书院的先生和学子都跑了不少,林清和此次前来如无例外应该是挽留左府的独生子左丘栾继续在青山书院进学。   看来青山书院真的没落了,居然还为了挽留学子登门拜访,有辱斯文,连带着拉低了其他书院教书先生的底线。   但是为什么左夫人会这么热情的送林清和这就非常让他们不解了,商人往往无利不起早,能和左府一起做邻居的往往都是生意人,他们一细品,莫不是左府要开始涉足书铺的生意了?可,左府主要经营的业务是船运和书肆格格不入。   也有人猜测林清和想将无法挽救的书院卖给左府。   见林清和路过,这些生意人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面上还是见人就带着三分笑意,热情的打了声招呼:“林举人好,今天怎么来西市了,要买什么可以报我的名字,有优惠。”当然,若是生意成了,本人还能在其他商户那里获得一份佣金。   谁说古人经商手段不够多,优惠都出来了,林清和笑笑道:“今天来左府进行家访,和左夫人聊聊她儿子,方便书院对左学子因材施教。这位老爷有兴趣到青山书院来参观一下吗?最近书院在进行改革,有很多很有意思的新鲜科目。”   既然碰上了生意人当然要好好宣传一番,万一有机会能多出一个行业的实习供应地呢?   “家访?”这位老爷中等身材,面容憨厚,矮胖矮胖的,姓张,是这里买卖金饰品的。   “是的,家访。这位老爷有兴趣,家中可是有进学的学生?老爷了解自家孩子在书院是什么情况吗,有没有隔三岔五接到先生反馈学子的课业进度呢?”   张老板被林清和的一连串问题问住了,这,这还真没有收到过准确的回答,基本上都是每月的考问得出一个成绩,至于如何学,怎么学,先生反馈学子学业进度啥都没有。不止是没有,他还要隔三岔五带着礼品上门拜访先生,才能得到一点消息。   这么一想一对比,他简直血亏啊!这江缘书院对学生的上心程度好像远远比不上亲自登门拜访向学子长辈的青山书院。   “这……我有空去青山书院看看,到时候林举人可不要嫌弃我烦人就是了。”张老板先是迟疑了一下再是朝林清和作了一揖。   一个举人的热情当街邀请还是让他很有面的,这可是举人啊,平常举人哪里是能轻易见到的,根本没有举人会来西市。西市来往的只有各家的下人,穷苦百姓和来此做生意的胡人,不乏有一些纨绔子弟,也仅仅这些人了,自诩清高的世家和官员从不踏入卑贱的西市。   “不会不会,也可以多带几人一块参观,青山书院热烈欢迎。”林清和扶起张老板的手臂,“不必多礼,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开了。”   送别林清和,张老板心中感叹,林举人性情平易近人,就是时运不济了些,没考上贡士,此番回来才遭了祸。   周边的生意人看见林清和走远了,三三两两过去将张老板围起来八卦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青山书院先生登门拜访,因材施教,即将改革的消息从定江县内各处传开,颠覆了长久以来先生只能由学子和学子长辈一同登门拜访的原则,还别说,书院先生能和学子双亲坐下来仔细谈论学子的成长发展计划。   书院的教书先生一般同时教导好几个班,除非说那位教书先生要收某位学生入他门下,经过拜师礼,先生才会为他单独讲学,登门拜访等行为。可以说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学生拜师后一样要为师父养老送终。   林清和手上还有四位学生,他也不着急,打算按计划进行,现在么,先回家吃饭,看看装病的老头子,然后回一下小师弟的信。   他回到家的时候,林槐夏还没有回来,府上已经准备好午饭就等着开饭了。   饭桌上的人只有木竹秋和林清和两个人,林启春还躺在床上装病。   林家并没有饭桌上不能说话的规矩,林清和说起今天出门时遇上衙役强收一个老汉的占地税,但占地税这个税目根本不存在,老汉的手还被那衙役头子踩伤,也不知情况怎么样,手指有没有折断。   言谈之间对老汉的遭遇多有怜惜。   “若你通过科举为官,这样的事情就会减少发生,大四月。”木竹秋柔声提出劝慰。   林清和含笑摇摇头,“娘亲,这种事情并不是多我一个就能改变。”一个人得力量怎么比得过一个时代的力量。   木竹秋哑然,这孩子半分不肯让,有时候看得太清楚也不是一件好事。   随后又谈起白琅月孤身一人身处光都,来信的内容都是值得高兴的事,也没说遇到社么难事,不免让木竹秋忧愁。   林清和一阵心虚,小师弟的信已经到了好几天了,他还没有时间拆开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只能嘴上安慰,小师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什么事情能自己独立处理解决的,小师弟比他靠谱多了。   用完了午膳,林清和跟着木竹秋一块去往林启春的房间,准备和他说说书院最新的发展情况,只是不知道林启春能不能接受。   “爹,这几日身体好些没?书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我看着,好的很,都没有人离开。”林清和进门坐下就是骑脸开大。   躺在床在的林启春捏紧了在被子底下的拳头,孽子,一来就说点不中听的话,:“咳咳,好些了,听你娘说最近你在搞什么家访活动,书院先生怎么能上学子的家门,你也不怕青山书院又多一个臭名声。”   “老头子你这就不用担心了,好好养病吧,过两日我再请李大夫给你号个脉,看看是不是真的好转了,毕竟你是有前科的人,带病讲学结果让自己在讲学的时候晕倒在地,吓坏一帮学子。”林清和毫不客气掀起了林启春的旧账。   林启春气急,一双凤眸蓦地睁圆,一想到自己是装病吐血才把儿子骗到书院教书的,不能漏出破绽,不能反驳,只能恨恨说道:“滚一边去,不把书院名声恢复过来你就不要过来见我了。”   “得嘞,大四月我就告退了老爹。”林清和得意地挂着一抹贱贱的笑容告别双亲,神清气爽地走向他自己的书房。   让你老头子装病,嘻嘻,有苦说不出了吧。   一边打开白琅月的来信,一边走到窗边斜斜倚靠。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近来一切可好,自从光都码头一别,已有数日未曾听闻小师兄的消息,今于茫茫夜色之下展信落笔。我已顺利通过殿试,得中状元,不日便可回定江县……谨遣数行,希还一字,琅月敬上。   日光平铺纸面,字字灼人眼球,林清和一行行掠过,白琅月在夜色下提笔落下的字字句句,饱含思念的情绪,光都中有趣的见闻,皇宫里殿试时面见新帝时的紧张,描绘路过皇宫别廷里不为人知的景色,琼林宴上的曲水流觞,觥筹交错,心中却在想念林府的一草一木,还惦念着小师兄这次回去的禁闭结束了没,家中一切可好?   满满的思念溢出纸张,可怜纸短未能一一道来。   林清和暗叹,头一回小师弟一个人独自在外那么久,孩子想家是正常的,放在现代小师弟也只是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社会阅历基本等于没有。   只可惜他们家的小师弟,小小年纪就要勇闯官场,和一群老狐狸勾心斗角,好好的孩子也不知道回来变成什么样子。   林清和将信封合上,踱步到书案前面坐下给小师弟回信,他写信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写什么。   写了回来后青山书院名声因他一落千丈,为了让他接手书院,老头子还装病在家,他接手书院,让学子做调查问卷,去学子们府上家访,想来家访后,书院的名声也能有好转。他也把常年宅家不出门的小四月拉来做副院长,小姑娘精力充沛,干劲十足,今天出门做家访去了。   信的末尾林清和详细写下了他对青山书院改革的计划,让白琅月看看如何,他还在信纸上画了个想念的表情包给白琅月,并随信附上了多余的调查问卷,让小师弟也做上一份。   不得不说,林清和还是很坏心眼的,就算自家小师弟远在光都也避免不了一张调查问卷,林清和只能说师兄都做了,师弟肯定不能落下。   林清和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信写完,待墨迹干透,装好信,林清和就揣兜了出门寄信去了。   寄完信后,林清和没有耽搁,快步走回青山书院,去了解下先生们的家访进度和结果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困难,毕竟现在是书院改革初期,他还是得把握大局,多思考才能不走弯路。   青山书院的学子今天一整天无论做什么事都心神不宁,尤其是在中午的时候看到了张贴出来的公告,每个学子都带着点焦躁不安。   还有些学子试图从洒扫仆从那里得知先生们都去了哪个学子的府上,担心是真的担心,这都开始病急乱投医,问到洒扫身上了,最终只获得的是一个个茫然的眼神和不知道的答案。   胡宋明胡先生是最快回来的,他的速度还很快一早上就去了两家,还被其中一家热情邀约留下来用午膳,这才拖慢了回来的时间,他还是想着下午他有课才赶着回来,不然就直接出定江县去最近的镇子上拜访下一位学子的长辈了。   林清和恰巧在书院门口碰上白相,两人一路同行,讨论着去家访时的情形。路途中间不断遇上前来问好的学子。   白相有些奇怪,平常也没见书院前院有这么多的学子在这里温书啊。还是林清和一语道破,“这是想打听我们去哪个学子府上回来了,开口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喏,咱们身后还跟着小尾巴呢。”   白相朝后一看,果然看到了青山书院特有的靛青色学子袍衣角出现在院门拐角,他不由地一笑,:“还真是,院长你是怎么知道?”   “一看白先生就从来没有在书院学习时偷过懒,还很勤奋,是书院先生的得意子弟。”林清和对白相的第一印象就是专注自我专业,不问世事。这样的人怎么会懂有些学生为了不学习做出过哪些操作。   “白先生,有些学子不会像你一样不担心书院先生突然去他的家里,大部分学子都会有这种隐忧,先生为何会突然上门,会和爹娘聊些什么,我回家以后会不会被打?”   林清和意味深长的笑着。   某个藏在不远处银杏树下的学子听到这句话,瑟瑟发抖。   -------------------- 第11章   新来的院长未免也太可怕了吧,怎么会想出这么歹毒的办法去掀学子的老底,也不知道回家了以后还能不能吃上一顿饭。   呜呜,回家要被赏一顿竹笋炒肉了……   “原来如此,学子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疑虑,我以为学子们是为了不能在青山书院继续进学而感到担忧。”白相不好意思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额,这个想法也是蛮有趣的,林清和勾起嘴角,“白先生可用过午膳?不要为了家访的事情不吃午饭。”   刘先生对自己的弟子日常担心,还真是没有担心错,之前林清和还以为刘先生的做法有些多余,没想到啊。   “已经吃过了,没想到我们书院学子家的双亲这么热情,一听我是书院来的先生都高兴坏了,以为我看中了他们的儿子要收徒弟。”白相娓娓道来,“解释是家访之后,依旧热情,不如说,更加热情了。”   说到这白相有些不解,“为什么没有收学子为徒弟,他们反而更高兴了?”   “我们到了,白先生。等下大家都到了,我们一起讨论可能得出的结果会更加准确。”林清和率先踏入先生院门内,就看见胡先生在大圆桌上写着什么,不时还拿起其中一张写满字的稿纸来回做对比。   胡先生对面坐着林槐夏,她身后还站着两个侍女正捧着两叠白纸,林槐夏本人也和胡先生一样不停写着些什么。   “少爷好。”两位侍女齐声朝林清和一福。   “林院长,白相,你们来了,快坐下。”胡先生朗声招呼他们坐下。   “哥哥你也来啦?”侍女的声音惊起了林槐夏,她手执一管狼毫扭过头看了一眼林清和,又继续低头挥动着狼毫书写。   林清和点点头,好奇的问道:“你们在写什么?吃过午饭了吗?”   “已经在书院食堂和胡先生一起吃过了,我们还探讨了不少关于家访的问题,你怎么那么慢才来,我和胡先生已经写了好一会儿了。”   林槐夏你个卷王,小时候卷学习,卷进度,现在开始卷家访,卷工作效率,你怎么那么拼,对得起你书香门第大家小姐的形象吗,林清和暗暗腹诽。   “我回家看看爹,跟爹聊了一下书院的改革计划,爹听完之后十分支持我的书院改革计划,让我们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后果他担着。”林清和坐在林槐夏旁边的位置上,随手拿起林槐夏已经写完的稿纸看了起来。   林槐夏对于兄长说的话,半个字都不信,分明就是回家吃饭来晚了,要是爹爹知道兄长对书院做这些离谱的改革计划,爹爹能在床上大喊孽子滚蛋。   不得不说,林槐夏还是真相了一部分,林启春现在为了让林清和乖乖留在书院骑虎难下,既不能说自己装病,也不能对书院管太多,万一林清和下一秒发现他装病直接跑路怎么办。   嗯?小四月写的东西有点儿意思啊,有点九年义务教育的雏形了,天才果然是天才,无论做什么都很有天赋,看看这写的看法。   为了满足学子不同的求学目的,可预先设立一个通用班级学习基础知识和技能,学子通过考核可选择离开书院外出谋生,也可继续选择科考,或是深造某一个科目,对从事某一行业更具竞争力,这里林槐夏举例了算学的发展方向。   这不就是中考,高考完后根据意愿和分数线来决定去职业技术学院还是考高中大学吗,厉害了呀,我的妹妹。林清和一边看着一边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些年潜移默化的现代理念灌输是有用的。   小的时候林清和得知这辈子的母亲生下的是一个小妹妹,高兴之余还十分担心,古代的婚姻嫁娶制度,生怕小四月未满十六岁就出嫁了,于是在小四月话都还没会说的年纪,就在妹妹耳边念叨一个个负心渣男的故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因此,林槐夏潜意识里根本不想成亲,尤其是在长大后和娘亲在各家后宅走动时遭遇到不少的阴私,少而早慧的她敏感地意识到成亲嫁人绝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样,兄长觉得还行吗?”林槐夏轻轻抽出林清和手中的稿纸,眉目间跳动着飞扬的神采。   “不是还行,是很不错的想法,但我们可以想大一点,打造全方位综合一体的书院,为大光输送不同种类的人才,想想以后朝中当官数量最多的是青山书院的学子,在外行商最多的是青山学子,做到每一个行业中都有青山学子优秀的身影存在。”   不知何时到达的季先生和刘先生听到林清和这一番话简直惊呆了,什么什么?家访回来书院怎么变天了,这是烂名声的青山书院该有的想法吗?但是听着好令人心动怎么办,不止是在仕途有学生,连各行各业都有学生,那岂不是字面意义上真正做到了桃李满天下。   光是想想先生们就已经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手心发汗,试问哪个做先生没有做过这个桃李满天下的梦。   “什么看法,让我们也看看。”刘先生蠢蠢欲动走过去就想拿走林槐夏手中的稿纸,没想到被胡先生抢先一步。   “我先看,你们等等,我倒要看看小姑娘家家的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能让你小子提出全方位综合一体书院的想法。”胡先生毫不客气抽走了林槐夏手里的稿纸。   “哈哈好哇,你看完只会佩服我怎么想出了如此天才的主意,而且这个综合性的书院开办起来还少不了一群小白鼠的实验,他们简直是绝佳的实验体。”林清和仰天大笑又抛出一个令其余人炸裂的说法。   什么小白鼠?什么实验?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说法?哥哥又提出了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听着好有意思,好想一起试试看啊。林槐夏激动暗想着,脸上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哥哥,你先给我说说,等下先生们看完再和他们讲,好不好?”林槐夏偷偷靠近林清和小小声的说道。   林清和转过身趁着先生们都在观看揣摩林槐夏的手稿,悄悄和妹妹嘀嘀咕咕说完自己对当前书院的发展计划,包括怎么忽悠学子的双亲投入书院资金以及其他帮助。   林槐夏听完之后,看着兄长的眼神复杂,这还是笨蛋哥哥应该有的智商和想法吗?想法意外的靠谱。   “不是,小四月你这是什么眼神,让我有种感觉,我在你眼里终于是个人了的错觉。”林清和一直知道普通人和天才的差距,但是也没那么离谱吧,一直以来都不被认为是同一种生物,是什么鬼啊。   林槐夏点点头,一脸欣慰。两个侍女在他们背后抿嘴偷笑。   “想法大胆新颖,开前人之未有,如若成功必定能在当世一举成名。”刘先生开口断定。   大光王朝的教育制度目前还只存在于为了单一目的而开设,其他专业性强,需要长时间学习的技能类项目往往是师徒传承,诸如:木匠、铁匠、厨师等等。   一所能满足所有人求学的目标的书院在大光王朝是不存在的,而林清和所做的事情就是建立一个这样的书院,打破知识的垄断,点燃星星之火,激浊扬清,去芜存菁。   “一旦开始必然困难重重,首先就是教书先生的问题,我们去哪里找那么多的师父,这些手艺人没有哪个会免费过来带徒弟,哪个不是敝帚自珍。”胡先生点明了书院的困境。   林清和没有正面回答这些问题,反而说起白相在进门之前问起的那个问题,“诸位先生可知为什么白先生没有收学子为徒,学子双亲比之前更加开心了?”   “因为从来没有哪个教书先生登门拜访只为了解众多学子中平平无奇的一个,而且这位教书先生甚至能说出这学子在书院中发生的三两趣事,学子长辈认为这家书院对他们的孩子用心不同于其他高高在上的书院,孩子的未来也值得青山书院这么做,因为青山书院变相认证了这一点。”季先生不愧是诗赋专长,经过一场家访的洗礼就灵敏的察觉学子双亲的情绪。   “季先生说的不错,单单是一场家访就能改变学子双亲中青山书院的形象,也改变了我们书院不同于其他书院对学子的教育方针。”林清和双手合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双凤目光彩动人,言笑晏晏。   林清和噙着笑又继续说道:“我们这次书院的改革初次计划实际上可以结合科举为官来实施改变。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员应该具备什么样的能力,仅仅是靠科举的那些理论知识是不够的,还需要走到百姓中发现真正需要的能力,才能不被蒙骗。”   “书院的义务不就是让学子们怎么通过科举吗,现在科举都还未通过何谈为官之道?”胡先生提出疑问。   “若是学子不能通过科举,他学习这些做官需要的技能岂不是白白浪费,书院也会被埋怨。”林槐夏也说出有些学子并不能通过科举的事实,毕竟科举年年都有学子参加,中榜有之,落榜只会更多。   “难道你们忘记了,做官的都一定是通过科举的学子吗?朝廷律法中也有通过特科做官的,也有直接去当地衙门做编外人员,积累到一定的贡献直接转为正式官员。”林清和解释道。   “我想起来了,女帝时期那个以仵作之身做到了刑部尚书的狠人!一查起案子就让当时的世家大族朝廷官员胆战心惊。他曾说过,尸体会说话。我小时以为刑部尚书他能通鬼神。”刘先生擦擦额上细密的汗水。   -------------------- 第12章   儿时爹娘常常拿着刑部尚书的事迹来给刘先生当作睡前故事,也正因为如此,刘先生的思考方式往往更加贴近事实,深入人心,明白人性,在做策问时的点更懂结合不同形势。   “因此,我们可以在家访时换个恰当的说法,和学子家长说明这些学识和手艺是做官的必备,不然就会被下面的人轻易蒙蔽,背上一口大黑锅。”   “在家访时也可适当透露出,家访是为了观察学子适合往官场的哪个官位方向发展,大概能做些什么官员,如果学子长辈许诺能提供帮助,那就接下来,这样我们就有银钱或者是新的先生了。”   “哦,对了,忘记说了家父之前是状元是做过朝中官员的,现在也有好友在朝中当官,我们书院之前也有几位师兄在朝中做官的,这些都能和学子双亲说说,毕竟定江县内还有哪个书院比我们书院有优势知道官该怎么做,朝中近几年需要哪些官员呢。”   “想必有些长辈都不舍得先生出自家大门了。”   此刻说出这些话的林清和让在场的先生仿佛见到了林启春本人的样子。   “诸位,现在是书院的生死存亡之际,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事,况且我们此时此刻也在开创一个新的教育模式。”   彻彻底底堵住了先生们欲言又止的话语。   林清和又说了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让先生们下午家访时不要随意答应学子长辈的过分要求,比如一定能当上官之类的条件。   随后又讨论了第一轮家访中遇到的问题,虽然说大部分学子的长辈遇到书院先生登门都会十分配合,然而也有少部分不够合作的,但随着家访进度的深入,态度也会好转。   林槐夏也因为女子之身作为书院先生登门拜访而被人轻视,不过林槐夏机智的化解了来自学子双亲的刁难,学子的双亲也被她的学识出众深深折服。   想着青山书院连一介女子的学识都如此渊博,又是前任状元院长之女,不必说做到了副院长之位,还能因为学子的课业情况登门拜访,可谓是苦心孤诣。   刘先生和季先生听他们分享的心痒痒,早上他们有课,只是出书院到车马行问问他们手上几个学子的家在哪,远不远,来回时间,作价几何。   之后两位先生就回来给两个班的学子进行讲学,看着堂下惴惴不安的学子,他们只觉得好笑,原来这些学生也不是全然不怕的。   悄悄这些不安的小表情。   好在下午的科目不是他们两个上了,换到了胡先生和白先生,也不知学子们会不会缠着问家访情况。   家访分享会散了之后,林清和打算在书院内继续完善他的书院改革计划书,累了的时候还能看看书院学子刻苦学习的场景。   林槐夏也没着急着去下一家,她在做去下一个学子家时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的预判以及怎么样巧妙地植入家访的另一层目标。   说实话,今天面对那么多的校问,林槐夏其实感到有些兴奋,多少年没有人考考她的学问了,她都不知道有没有退步。   那个学子家的门风还是不错的,那么多的长辈都能出两句题目进行考问,林槐夏难得体验了一把舌战群儒的快乐。   林清和有些头秃,做一个公务员真难啊,居然需要好多好多技能,他该上哪找到合格的老师?   没错,其实林清和提出的大多数技能都是现代公务员需要具备的,古代的官员其实不需要懂那么多的乱七八糟手艺技能。   目前书院四位先生的教学全部是科举方向,白相的算学 胡宋明的墨义帖经,柏季同的诗赋以及刘野先生的策问。既没有生活类也没有生存类,还没有大光刑法,作为一个要当官的学子,怎么能不懂法。   林清和想想之前书院是包含有刑法,琴棋书画以及君子六艺的教学科目在的,现在人都被挖走。   考虑了一下,林清和果断将刑法交给自己上,他也不会武术,就让小四月去当武先生吧,练练学子的心胸气量。   驾车,驾车他也可以教,至于野外生存,他去找个资深的猎户,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先让厨房的人来教学子怎么生火做烤肉,辨别可以吃的野菜,好歹在去做官的路上遇到意外不至于饿死。   等学子们学会了,就让李大夫过来友情上几次课分辨受伤的时候找什么草药,怎么处理伤口。   其实还有好多的想法,林清和想想还是先把现在学子活动搞完在开始加课,不要把步子迈的太大,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   林清和可不是会把自己私房钱无私奉献的人。   要是小师弟在就好了,兄弟联手,天下无敌,还有人给他收拾房间。   从小时候林清和能独立生活后,他的房间不让林府下人动手收拾,也不让人进,领地意识很重,只能让家人进去,现在也一样,出门还不让下人跟着。   他的房间他想什么时候收拾就什么时候收拾,倒是白琅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进他房间收拾得清清爽爽,以至于林清和已经习惯不时小师弟进出他的房间打扫卫生了。   “嘿嘿。”林清和突然笑出了声,吓了精神高度集中的林槐夏一跳。   “笨蛋哥哥,你笑什么!”直接上手拍了一下林清和的背,声音十分清脆。   “哎哟,你轻点!”林清和摸摸自己的背,可恶,好大的力气,练了武的女生力气都这么大吗,早知道他当初要死要活求着练了,也不至于现在连妹妹都打不过。   真丢人。林清和在心里唾弃自己。   “之前我们不是聊过书院的开的科目太少了吗,有好多课都没人上,想着我把刑法课上了,小四月你去顶一下武先生,一定能让学子丰富学识和强健体魄。”林清和连忙解释。   他还笑着说道:“等家访活动结束之后安排上驾车,医术和野外厨艺等课程,到时候青山书院去游学就能减少行李出门了。”   林槐夏点点头,幽幽说道:“原来哥哥你是想着书院,我还以为你想着小师兄白琅月那厮,你说他做,搅个天翻地覆。”   小时候的哥哥不知道有多少种奇思妙想,光是说出来就令人心驰神往,引人垂涎,更别说哥哥还做出来了。   说哥哥是笨蛋,那是因为他在读书上的天分比她和白琅月少。   就比如说,在造纸术还掌握在世家大族的手里时,他已经带着白琅月做出来了还改进了一波,做出了印刷术,两人在府里印出诗词撒着玩,爹爹当时都快被吓死了,生怕不小心被人盯上,直接上书辞官回来开书院,勒令哥哥不能再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也是为什么青山书院能那么快崛起的原因,全靠了印刷术才有大量的书籍和卷子出产。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你搞完你的事就赶紧去家访,争取在下次旬休前完成。我去找先生们排一下课。”林清和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以前年纪小不懂得大光王朝的局势,还以为文风颇盛,造纸术印刷术都有,所以才动手做出来,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了,老头子本来在当时就被敌对政党盯着一举一动,仕途不顺,这下可好,直接被打包回老家开书院做教书先生。   搞得林清和之后根本不敢做出点什么东西,生怕小命没了,想他堂堂一个理科生   说起来对老头子的愧疚也是有那么一点的,但是全消耗在了科举里。   可怜的父子情,没两年就散了。   走远了,林清和才拍拍胸口,差一点搞事又要被告状了,书院的改革希望不要搞出太大的风头。   林清和边走边想,要不要找人散布消息说青山书院痴心妄想一心决定要培养做官的学子,每个从青山书院出来的学子都保证能一定做上官,吹吹风,让大家不以为意,慢慢发展。   殊不知,家访的事情一出,以江缘书院为首的定江县书院诗会上,已经有人开始在嘲笑青山书院为了挽留学子不惜自降身份让先生亲自登门拜访。   他们猜测,这青山书院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先生不日也会离开。先生离开了,剩下的学子由一个春闱失利三次的举人教学也翻不出什么浪。   有的书院还看到林槐夏出入,一并耻笑,书院什么时候连女子也能出入了,成何体统,甚至发出隐晦的笑声。   定江县书院诗会一开,有关于青山书院的负面消息在学子间流传的就更加广泛了。   但民间对青山书院的看法却有了改观,谁不想自家孩子到了书院成为教书先生的心头宝,先生重视的学生。   青山书院的名声从此开始了两极分化。   胡先生和白先生还在讲学,林清和也不打扰,先去马场那边和胡马头安排下一次的武课,武先生由副院长林槐夏顶替。   胡马头迟疑,“林小姐?”一个女娃仔能做好武先生吗,他就从来没见过女娃仔当武先生的。   林清和从容解释,副院长能文能武,一个小小的武先生她还是能做得,要是胡马头不放心就去当副院长的助手,课上保护学子安全。   胡马头自从来他们家就一直住在书院这边也不怪他不知道,林槐夏从小习武,骑马射箭的功夫可能比胡马头还好。   别想了,再想想林清和眼馋的口水就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等下午的课结束,林清和已经在先生院里坐着等两位先生了,和先生们大概说了一下他的安排。   胡先生觉得不用着急,可以等家访结束后再一起开始这些科目。   今天下午胡先生去上课时就发现学子的状态大多不对,心里惦念着家访的事情,抽出来背诵的学子支支吾吾,不知所言,狠狠在课上骂了一通才好转。   “现在家访这点小事就让他们心神不宁,坐立不安,那科举结束等放榜的日子岂不是吃不下睡不好,青山书院的学子没有一个好的心态可不行。”林清和对学子的心态表示唾弃。   现代教育的手法比家访厉害的手段还有好多,家长和老师随时联系,老师喊家长来学校看你上课,刺不刺-激,惊不惊喜。   “这才第一届家访,后面还有好多届呢,哪能不上课。讲学时多多让学子回答问题,这样就没心思想着家访了。”林清和皱着眉头说道。   胡先生沉默,思考了一会,想想看确实是这个理,才开始就纵容学子,放松学子的课业,确实对学子不好,于是开口同意。   白相点头同意,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林清和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见没啥事就准备走了,刚跨出门口就被一脸不好意思的白相喊住了。   “林院长,我想问下如果学子问起家访进度该怎么回答他们,我今天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怪叫人为难的。”白相眼神闪躲,他年纪比小林院长还大呢,事情还得问人才能解决,还挺不好意思。   “这个啊。”林清和一听这个眼神都亮起来了,“我跟你们说啊,可以这样搞,他们讲学的时候不认真就开始抽签,先叫个学子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让那个学子自己抽签,这个签可以是家访的问题,也可以是家访时发生的事情,先生们可以自己决定放什么签进去。”   “说完一个签就让学子们猜猜这是去的哪一家,猜不中就课业加倍,这样既满足的其他学子的好奇心,也让回答不出问题的学子得到了惩罚。抽签只是一个形式,先生们还可以想想其他有趣的形式不经意的透露家访消息,比如说,下一次去的是哪个学子家,刘先生去了哪家诸如此类。”   林清和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快意,上课不专心听课就是这个下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胃菜,你们还没见识过一对一小课堂那才叫可怕,不能走神,不能不会。   白相恍然大悟,“这个挺好,变相的提高了学子承受的能力,讲学时也不会不专心了。”   连胡先生在一旁也频频点头。   -------------------- 第13章   一连好几天,林清和都在忙家访的事情,刑法课被胡先生根据之前的排课表适时排入在今天。   林清和琢磨着上完今天的课后,他有两天的休息时间,这样正好,可以去最后一个学子家中。   那位学子的家中远在定江县边缘临江的一个小村子—秋家村,贫穷又愚昧。   正好今天也可以借着刑法课仔细观察一下秋宜年对大光律法的了解和某些事情上的见解。   下午的上课时间一到,林清和就准时踏入了乙班的房间内。   室内窗口四面大开,微风花香流入,明净亮堂。   “这几天想必大家都见过了,我是前任书院院长之子,也是现任院长,林清和。从今天开始暂代各位学子的刑法课。”林清和一踏入室内,望着座下神色各异的学子就开始自我介绍。   “有哪位学子知道此前刑法课的进度讲到哪里了吗?”林清和的上课态度主打一个笑若春风,随性不羁。   在大光王朝之前,律法不做单独一门进行教导,而是由学子独自进行自学。但是自从女帝的暗访-民间开始,才发现百姓大多不知法,不懂法,被上层富户肆意掳掠,朝廷还背上了一口大黑锅。   究其原因,百姓能认字的人太少,而皇帝底下的官员联合当地氏族对律法阳奉阴违,未能将律法严格实施。   故而,女帝即位时,首先发布的一项诏令便是将律法纳入科考,从考秀才开始,同时大力兴办县学,官学,不再阻止民间举办时政策问的言论自由。   台下学子面面相觑,林院长的年纪也就比他们大个几岁,而且看着笑眯眯的样子,脾气很好,真的考上举人了吗?   “上次的刑法讲到了女户及其相关律法。”秋宜年不大的声音掉落在课堂上,还有着少年人嗓音变声期独有的暗哑。   哦,这还挺有意思的,女户。林清和含笑点点头,“诸位学子可有关心过家中姐妹?”   左丘栾简直一脸懵逼,怎么话题转变的这么快,他家就他一个人独生子,哪里来的姐妹,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上林清和的讲学思路。   “唔,想到诸位学子中可能还有独生子的情况,那么想想自己的娘亲或者其他女性长辈,她们成亲后的日子过得如何?”   林清和望向一脸稚嫩的众学子,还是小孩子啊,就已经在学习研究怎么根据情况公平判案了。   “我的课可能和之前教导的你们的刑法先生不太一样。之前的先生可能会给你们一个刑法案例,让你们详细思考讨论,为什么要这么判案。”   “我的话可能更加倾向于为什么会后有这条律法或者说是刑法的诞生,以及它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它能给我们,给现在带来什么的改变。”   每一条律法的增删减改,都是通过一件件真实案例来的血泪教训,最大程度上保护了受害人的权益,震慑不法犯罪分子。   可惜,人心难测,法律修改增加的再快,也比不上某些人钻漏洞的本事。   更别提,此时的普法还是存在于知识分子中间,更多的调解判决是由宗法氏族,村老进行。   在村民眼中,女子犯错本就是大罪,宗法族规手段严苛,经受不住的女子一死了之,侥幸活下来的女子不是活在世人唾弃的眼光里,就是疯了。   “先生为何这样问,我家中姐妹都过得很好啊,想做什么做什么,自由的很,从来不见她们有抱怨任何怨言。”一学子踊跃发言。   “还有其他的想法没?”林清和的目光继续逡巡在室内学子的脸上。   “是这样没错的,衣食住行样样不愁,平日里想去那里玩就可以带着婆子丫鬟出门,不像我等就只能在书院刻苦学习。”   此话一出,不少学子附和称是,觉得自己的姐姐妹妹们过得好不潇洒快意。   左丘栾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在他看来,他的娘亲左夫人,是很辛苦的撑起这个家。   每年送进府的账本就有好几箱,其中包含了左府的账本,定江县的产业账本和左老爷在外行商的账本。   每次光是核算就要好几个人帮着算好几天,以防有掌柜的联合账房先生篡改账本。   左丘栾现在依旧记得泛黄烛火下,娘亲拧着细眉一笔笔核算账本的样子。   秋宜年的心里不是滋味,原来富家千金的生活是这般多姿多彩,想起远在秋家村田地耕作的秋家姐妹,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之所以秋宜年现在还能在青山书院里稳稳坐着,无外乎是因为书院里设有的小考头名奖励,以及对家贫学子的束脩的减免。   所以秋宜年来青山书院进学考举人,不仅没有花半分钱,还薅了书院的羊毛,送回家养家。也不是没有人来怂恿他去别的书院,因为在青山书院不花钱还能赚点银钱拿回家,秋宜年果断拒绝了。   可惜,这么点银钱送回家也是杯水车薪,一大家子还是勒紧裤腰带,苦巴巴的过日子。   “那……如果可以,你们愿意和家中姐妹交换身份吗?”林清和在学子们讨论的火热的时候冷不丁问上一句。   学子的声音顿时就没了,静静的,满脸震惊的看着讲学的林清和。   你在说什么?换是不可能换的!   林清和挑起眉头,目光兴味盎然,“原来你们也是清楚作为女子的不易的,只是司空见惯,便也不把这回事当作事了,甚至开始攀附对比。”   “没……没……没有……”有学子在底下嗫嚅道。   “先生也是男子,为何这么帮着女子说话,难道先生就没有享受到男子的权益了吗?”一学子受不了底下沉闷的氛围,站起来与林清和对峙。   呵!秋宜年嘴角掀起一抹嗤之以鼻的冷笑,好一个享受,这些富家子弟根本不懂这所谓的享受,源自无数女子的血与肉,泪与痛。   “就是因为我享受到了,所以,先生我,深感不配。”   “所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向你们阐述如如何保全女性的利益。这里的女性,是指我们同胞的姐妹,我们的娘亲,我们的妻子,一切和我们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性。”林清和言语从容,带着两三分笑意。   口中的话语却如利剑刺向那起立的学子。   林清和也没叫那位脸色涨的通红的学子坐下,只是开口继续说道:“我们从哪里来呢,我们从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有娘亲,我们什么也不是。”   “娘亲在成为娘亲之前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们看看府中的姐妹,哪个不是聪慧过人,巧笑嫣然,天真烂漫。你们应该多想想,现如今没有哪条律法说明女子不得经商科考,她们甚至还比你们多了一条路,直达天听的女官制度。”   “你们能来青山书院念书,源头上是你们的双亲受世俗礼法的困境,认为男子就应该这么做,女子只能在家中煮雪烹茶,相夫教子。”   “最重要的一点,女子若是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来科考,哪里还有你们的事。”林清和微笑着结束,“那位学子坐下吧。”   “呵!女子科考,她们连书院的门都进不来,科考什么?换做以前她们别说出门了,一生都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有的学子破大防,直接大声喊道。   “啊……看来这就是女户这些律法给我们现在带来的影响了,十分感谢这位学子的分享。”林清和弯着一双凤眸,温和笑道。   这岂不是连农家子女都不如,一辈子只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也去不得,这哪里是做女儿的,分明是圈养待宰的牲畜。秋宜年大惊,他不能想象一直不出门会是什么光景。   如同笼中鸟儿,短暂的幸福过后,郁郁离世。   “这样,先生我交给你们一项课业,在旬休的时候完成,结合女户律法谈谈自己的感想。这个课业名字就叫做,我与姐妹交换生活的一天。”   “记住,交换是指交换身份,包括你们身上的服饰,平日里的下人,面容妆发,日常都在做些什么。”   “为了保证真实性,先生我会随机去某些学子府上登门拜访,是否真的按要求完成课业。”   嘻嘻,林清和在心里默默笑出声,面上依旧巍然不动,怡然自得。   他的眼尾不时扫向秋宜年,发现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提出的课业内容也很好的接收到,神情并没有不满,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学子们交头接耳地讨论,这无异于男扮女装!哪个学子都不会这么干!   此时,左丘栾在吵闹的人群中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先生,我是家中独子,没有姐妹可以交换,这课业?”   “左丘栾,左学子?”林清和的记忆力一向好得很,看见眼前这个目含惊慌的学子,就想起了左夫人那张淡定的脸庞。   “我是。”左丘栾颔首。   “那你就跟着你娘亲,看看她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记得做好记录,按时完成课业。”林清和想,这样应该会很有趣吧。   母亲一心想孩子科举当官,孩子想早日完成学业回家继承家族生意。   这怎么能不算是一场双向奔赴呢?   “先生,面容妆发也要一并交换,这不是要我们在家中无颜上桌用膳,无论是哪个学子都不会这么做的!”底下的学子按捺不住叫起来。   “男子妆点,妖人也!”   “简直荒谬!”   学子七嘴八舌的抱怨这项课业的不满,林清和就一直微笑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输出。   渐渐的,乙班内没有学子再说话了,大家默不作声,不知林清和葫芦卖的什么药。   “说完了,这一项课业就这么定下了,下次旬休结束按时上交课业。”   “接下来,我们继续,有哪位学子知道有关于女户的律法是怎么诞生的,哪一位开创了女子保护条例,基于当时的情况,为什么女户律法能顺利实施?”   林清和嗓音徐徐,不带任何锐气,目光平和流转在众学子间。   由于是第一堂课,林清和不好太打击学子地气焰,只是轻轻掐了一下,免得以后有什么想法都不敢说,这可不利于课堂氛围的活跃。   今天有关于女户律法的探讨,林清和希望能在这些学子心中留下痕迹,不要做个麻木不仁,不知世事的得益者。   乙班上大多数是已经考过秀才的学生,脑子还是很好使的,有部分人明白林清和的用意,也有人自甘束缚双眼,视而不见。   “铛铛。”   下课钟声响起。   绚烂的晚霞大片大片涌入天空,橘红橙紫赤黄,铺天盖地。   林清和就伴着这样美好的晚霞归家。   “你们说,林院长第一堂刑法课讲得怎么样,我们真的要去搞那个课业吗?”一学子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看这个林清和的举人身份怕是假的!哪有人这么讲学,往常负责刑法课的先生都不像这位林院长一样,哗众取宠罢了。”   “就是就是,提出的想法看法离经叛道,古往今来哪有女子下场科考的。”   “我倒觉着,林院长讲的不错,深入浅出。只有明白了这条律法因何诞生,我们以后在做官时判案,不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你们家中是没有姐妹,还是没有娘亲?没有娘亲,哪里来的我们。”   “左右不过是交换一日,你们怕什么!”   “就是着裙装,着实让人难为情,万一被其他书院学子看到怎么办?”   ……   林清和就着烛光,提笔给白琅月回信。   话说那日,林清和刚给白琅月邮寄回信过去,新的书信又到了,林清和忙于家访活动,没什么空闲时间回信。   今夜月光清亮,烛火幽幽,吃完晚饭后,还有段时间,林清和抓紧时间给白琅月回信。   白琅月来的第二封信上没写什么要紧的事情,主要表达的是为什么小师兄还没有回复他的书信,是不是关禁闭连书信都不能回了。   后面一大段都是表达小师兄受苦了,早知道他就不该去考状元,亲自调查他爹的死因,继承他爹的遗志,为大光抛头颅,洒热血。   他应该留下来好好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师兄。   林清和看着白琅月的信被逗得眼泪都出来了,怎么没有及时回信连这样黏人的一面都出来了。   林清和还记得小时候的白琅月,软软糯糯,说什么信什么,关键还经常端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故作大人模样。   把他教的话一字一句学了个遍,小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黏人得紧。   -------------------- 第14章   远在光都的白琅月此时正在翰林院中上值,做些抄写孤本古籍的活儿。   他一边摘抄,一边心里想着寄回去的书信何时能收到回信。距离小师兄回去已经有好几日了,他可是在小师兄回去的第二日就写上书信,寄回去。   白琅月忧心忡忡的想着,该不会是师父太生气了,小师兄又不顺着师父,时至今日还在屋子里不得出门吧?   不行,还得写一封信回去,催催小师兄怎么还不回信,师父看在他考上了状元的面子上,怎么说也得让小师兄回一封信。   这么想着,白琅月将正在抄写的孤本做好记号,已经摘抄的部分放到一旁晾晒,而后迅速抽出一张崭新的宣纸充当信纸,开始洋洋洒洒。   次日,白琅月便收到了来自他小师兄林清和的回信。   信中描述大概是说,回来定江县之后,事情变得很不一样,但他已经作为书院院长接手了青山书院,突发了一些奇想,改变学子的进学模式,还说了一些关于书院学子的趣事,又详细说了家访和书院变革事宜。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份调查问卷,白琅月将问卷打开,又细细一字一句斟酌着,小师兄在信中畅想的全新书院改革制度。   “果然,小师兄的想法总是会在不知道的时候,给我一个惊喜。这个若是在大光全面开设,那些世家大族还有什么能够叫嚣。”   白琅月低低笑出声,晦暗的光影里,往日深情潋滟的桃花眼闪过一丝赤红。   那人,偷天换日,白白享受了那么久的好日子,是时候该下去了。   白琅月拿着林清和给的调查问卷,贴身放好,准备在离开光都之前找机会再见一次皇帝。   他已经想到该怎么瓦解被世家大族拿捏住的朝廷命脉了。   *   一架驴车悠悠晃晃的在乡间小路上行驶,林清和叼着一根翠绿的茎叶,眯着眼仰躺在驴车板板上。   这辆驴车是林清和从车马行里租来的,租了两天,花了他不少的银钱,林清和打算统统记账在书院的账本上,还有其他人的也是,出差怎么能自己垫付不报销呢。   为了不疲劳驾驶,他还在车马行找了个有经验的车夫,车夫熟知定江县大部分村子怎么走,怎么去秋家村。   路上两人轮换着赶车,林清和还要包揽车夫的三餐,在一片苍青湛蓝之中用餐,也怪有意思的,风中还带着泥土与根茎混合的味道。   “王大伯,还有多久才能到秋家村啊?”林清和曲起左腿,伸手遮挡住天上的太阳,在他的脸上落下不规则的阴影。   “林先生,还早着哇!太阳刚刚升起一个半时辰,这要到秋家村得到下午嘞!”王车夫驾着驴车,大声回复林清和的问题。   “那行,王大伯,你累了换我赶车。”林清和利落回答。   “好!”王车夫没见过哪个书院先生,哪个读书人这么好讲话,还和你一个车夫轮流换着赶车,想都不敢想。   这青山书院的林先生人还挺好的,待人也随和,没那读书人的清高气儿。   林清和默默闭上眼睛,心中叹了一口气,天还没亮呢,这位王大伯就已经在林府门口边上候着了,告诉他不现在这个时候出城门,晚上之前到不了秋家村。   黑漆漆的夜色里,伸手不见五指,不时有公鸡的鸣叫声,马儿的晌鼻,流浪野犬的汪汪大叫。   身在古代,今天也尝到了超长通勤路线,赶早八的滋味呢。   林清和就这样不时和王车夫轮换赶车,从黑夜至天光大亮,屁-股都要坐成八瓣,震麻了,才赶了一半的路。   真的很怀念现代快捷方便,形式多样的交通工具。   人家都是想致富,先修路,怎么到他这就是为了家访不得不把这个坑坑洼洼的路想办法解决呢。   林清和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把简约版水泥做出来,然后挂个青山书院指导的名头,让学子自己启发自己,做出进阶版水泥。   为了科举,为了家族,为了家乡,林清和相信青山学子们一定会做出来的。   林清和默默的在青山学子的课程表上又安排了一门水泥制作。   未来干净无尘,建造快速,马车不震的水泥大道就靠你们了。   周围的树荫愈发密集,浅浅的青绿慢慢变冷,树缝间还可透出江河流动的银光。   看见了江就意味着差不多快要到秋家村的地界。   林清和看着时间差不多,起来和王车夫换着赶车,他按着王车夫指的方向驾车前行,穿过这片密集的林子,远远地看见一群人站在江边,吹吹打打不知在做什么。   江边老树上绑着不少褪色的红绸,随风猎猎作响,漫天飞舞,显得暗沉沉的人群中两点猩红格外渺小。   “那边是在做什么?是在祭祀河神吗?”林清和好奇的问道。   人们通常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暗自感到畏惧,近年来江水泛滥,各地临江的村镇纷纷重启了对河神或龙王的祭祀。祭祀往往寄托着百姓朴素的愿望,只求来年风调雨顺,过一个好年。   “林先生也知道河神祭祀?”王车夫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起来了,开始滔滔不绝对林清和说起各村祭祀河神的风俗。   “就说我们要去的秋家村,那里是最靠近定江边的村子,每年定江都会淹死几个人,所以村子每年都会定时举行河神祭祀,来祈求来年平平安安,风调雨顺。”   “不举办祭祀没办法啊,一不举办就有人淹死,都说是河神寂寞想要人来说说话。”王车夫面露不忍,手里不住的揉搓着驴车上的稻草干。   王车夫家原本也是在临江的一个小村子里,小时候发大水那年,目睹了村里族老为了平息河神的怒火,要求每家各出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供奉给河神。   那天夜里家家户户的灯亮了大半,呜呜噎噎的哭声盘旋在村子上空。他的姐姐第二天就穿上了一身簇新的红衣,眼睛红肿。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是姐姐满心欢喜地说,这是成亲时要穿的嫁衣。   姐姐和其他没嫁人的姐姐妹妹们一身火红嫁衣,一起被绑着站在了供台桌上,神情木然。台下的人不敢抬头看,沉默中,耳边只有族老一声声的祭祀流程。   姐姐被绑着石头推进波涛汹涌的定江,干红着眼回望沉默似羔羊的人群。   姐姐走了,定江的水也没有停,村里人都说是祭品不够好,要再次供奉。   王车夫的爹娘带着剩下的孩子跑了,至今也不知最后到底供奉上没有。   姐姐回头的那一眼,王车夫至今不敢忘记。   “定江发大水是因为当时的县令没有做好河道防汛,河堤筑坝,不是因为什么河神发怒。若是当年的县令有半分心思放在临江防汛事务上,也不至于出现河神祭祀。”林清和嗓音轻轻,耐心缓慢的解释。   “据说当时的县令中饱私囊,将修建江堤的银钱入了自己的荷包,直到定江河水泛滥成灾,冲破堤坝,造成好几个临江村镇的伤亡,才爆出此事。”   “原来是这样的么……”王车夫怔怔愣神,原来他姐姐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林清和也不恼王车夫的走神,只轻快的赶着驴车往秋家村去。   只是离那群站在江边祭祀河神的百姓越来越近。   近了,林清和才发现,那两点猩红的身影竟然是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   无端的,林清和胸口勃发出一股怒气,他深知他无力改变这个封建的时代,只是看见还是忍不住想要出手。   可是,他知道,现在没了这两个小女孩,还会有顶替这两个小女孩的女孩出现,说不定还会被祭祀的百姓痛打一顿,以后再也不能踏入这个村子半步。   林清和嘱咐王车夫将驴车赶到江边一旁隐蔽的大石头处,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出来。   “林先生,你是想……”王车夫惊讶于林清和不惧鬼神的大胆,虽然他不满人祭,但也只是在心里不满,不敢有所行动。   “放心,我不和村民起冲突,你在此处接好人,躲好别让来祭祀的村民发现你。”   林清和肆意一笑,脱下身上碍事的书生长袍,只余一条亵裤,赤条条的跳进定江中。   幸好今日风和日丽,江面无风也无浪,定江底下暗流不多。   林清和选定的地方是在村民祭祀的有一段距离的下游,足够让林清和不迷失方向,顺利找到那两个被投江的小女孩。   王车夫眼睁睁看着林清和一跃而下,他说不出什么话阻止,只能焦急又心慌的在驴车上等待,还不时看向远处祭祀的人群,希望没有人发现此处的猫腻。   祭祀的村民七手八脚麻利的收拾好带来的供桌,香烛,碗筷等物品,王车夫望向平静的江面,毫无波澜。   时间都过了好久,怎么半点动静也没有,林先生是不是……   左车夫一边不安的想着,一边看着祭祀的村民隔着树林,一路敲敲打打路过他的身前。   不得不说,林清和选了个好地方,相隔五六米的地方,那么多人硬是没一个发现王车夫。   “林先生哇林先生,他们人都走了,你怎么还没上来,这叫老汉我回去该怎么交代!”左车夫跪坐在江边无力哭喊。   林先生可是青山书院的院长,还是个功名在身的举人,他怎么就一时鬼迷了心窍让林举人跳了下去,再怎么,也是他王老汉跳下去救人啊!   这以后该如何是好,他还有一家老小在定江县内讨生活,万一被扣上了谋害举人的罪名可怎么办!   --------------------   感谢在2024-05-07 19:27:55~2024-05-08 21:1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修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哗啦!”   林清和从江面破水而出,王车夫朦胧的泪眼里,看见林清和手里反抱着两个红衣孩子,赶紧起身,小跑向江边接应林清和。   “给,小心。”林清和将昏迷的小女孩递给王车夫,自己趴在岸边,大半个身子浸在江里,大口喘着气,没什么力气爬上岸。   王车夫把女孩安置在一块平坦的地面上,又回头看看林清和,“接下来该怎么做,林先生?”   刚才他放的时候小心探了女孩们的鼻息,都还有气儿在,起码没有白费林举人的功夫,王车夫的心也放下一大半。   见林清和趴在岸边,没回话,王车夫连忙起身过去拉林清和从江里出来。   这林先生看着瘦弱,实际上还是挺沉的,拉上来,费力气。   “谢谢王大伯。”林清和狼狈起身,向王车夫道谢,说着就向着刚才那两个小女孩的方向走过去。   王车夫粗喘着气摇头,摆摆手。   林清和掰开俩小女孩的嘴巴,清除口中的秽物,脑袋贴到她们的胸口,幸好还有心跳,立马将其中一个女孩侧卧,另外一个开始做起心肺复苏。   林清和一下下数着节拍,终于小女孩从呛出江水,他来不及和这个小女孩说些什么,就即刻开始为另一个仍在昏迷的女孩做起了心肺复苏。   好在第一个女孩所花费的时间很短,只有做了大概两三分钟就醒过来了,林清和心里很庆幸,但他丝毫不能松懈下一位的救治。   王车夫都惊呆了,林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动作,河神不收这两女娃娃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怎么,林先生还要对这两女娃做这种事情?   但随着第一个女孩的快速苏醒,王车夫才明白,林清和不是在什么奇怪的事情,而是在用一种古怪的方法救人。   往常从江中河边救出来的人,没有昏迷就是能继续活下去,昏迷了有脉搏有心跳,那就是听天由命。运气好一点,一两天就自己咳水醒过来,运气不好拖个三四天,自己就先走了。   “呜啊啊啊……”那女孩醒过来以后,还没适应眼前的场景,张口就哭出了声。   林清和心无旁骛,默默数着拍子,心中期盼着这个女孩一定要醒过来,充耳不闻旁边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王车夫见状,没有上前,只是喃喃说着:“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以后跟着林先生有口饭吃,再也不用担心了,也没有祭祀了。”   他姐姐怎么就没有遇上像林先生一样的好人呢?   “咳咳!”林清和手下的身躯终于有了反应,剧烈的咳出声。   林清和往后一倒,手掌胡乱抹了一把不知是汗还是水的脸庞,胸口微震,真是太好了,救下了两朵未成长的花骨朵儿。   水珠顺着林清和的眼角滑过,没入黑色的发丝。   秋大花从黑暗中醒来,模糊的意识到有人在她身上不断按压,似乎要把她肚子里的水都要从喉咙里按出来。   水流顺着喉管,不断冲击着,秋大花喉咙泛起阵阵痒意,无意识地开始咳嗽,一发不可收拾,身躯强烈随着咳嗽颤抖。   定江的水被她一声声咳出,眼角沁出泪花,耳朵里被水隔开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   秋小湖尖锐的哭喊,中年男子的喃喃自语,年轻男子低哑畅快的笑声。   秋大花捂着自己的喉咙,断断续续的咳着,她怎么记着她已经被献祭给定江河神,扔下江里了,这是有人救她上岸了,他难道不怕河神老爷责罚吗?   “咳……别哭了……咳咳……”秋大花受不了耳边的吵闹,嘶哑着嗓子说道。   哭喊声仍未停止,好似要把今生今世的泪水都哭干了就舍得停下。   秋大花拖着疲软无力的身体朝秋小湖滚去,一巴掌糊在秋小湖的嘴巴上,世界终于清静下来,只余江水淙淙流过的声响。   秋小湖眨巴着被泪水洗刷的透亮的黑眼睛,被秋大花捂住的嘴不住的抽抽噎噎。   林清和躺了一会儿,恢复力气后起身走到驴车边上捡起衣服,准备找个背着小姑娘视线的位置换上。   “王大伯,回神了,升堆火给我们烤烤,暖暖身子。拿点水和干粮出来给她们,正好我们一起吃中午饭。”林清和走到大石头背后朝王车夫扬声道。   “诶诶,好的,林先生。”我滴个乖乖,两个小女娃都醒过来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车夫,生火对于王车夫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他干净俐落地架起火堆,做好隔离带,燃起火堆,招呼着俩小女孩过来烤火,烘烘身上的湿衣服。   而后又按照林清和的吩咐,拿出水和干粮分给两个女孩。   林清和也将自己收拾妥当了,手上拎着一条湿哒哒的亵裤,信步而出,“王大伯,有多余的树杈没,我烤烤裤子。”   “有有有,林先生把裤子给老汉。”王车夫真受不得一个君子如玉样的读书人手上拿着不合时宜的东西,眼睛受不了。   “没事,我自己来,我自己的衣服,不必麻烦王大伯。”林清和从王车夫身旁的树杈堆里随手拿出一根,将自己的裤衩子搭上去,放在火上烘烤。   林清和见着两个小女孩小动物似地缩在一起,浑身湿淋淋的,一个间断性咳嗽,一个被捂住嘴巴还在不断呜咽,怀里还紧紧抱着王车夫递过去的水壶和干粮。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林清和转动着树杈的方向好让裤子受热均匀,干得更快些。   秋大花挣扎着起身,一双眼睛亮亮的,嘶哑着嗓子回答:“回恩人话,我叫秋大花,咳咳……是秋家村的,今日是被供奉给河神老爷,咳咳咳……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保平安。”   “我……我叫做秋小湖,村里的娘娘说,嫁给河神老爷就不用饿肚子了。”秋小湖细细的童音也跟着响起,带着浓浓的哭腔。   “嗯,你们把湿衣服的外衣脱下来烤一烤,王大伯帮她们烤一下外衣。”林清和沉吟一声掩盖住心中的怒火,转换话题,“你们还想回去吗?”   就这样欺骗无知天真的小女孩,难道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再怎么样,林清和还是要尊重两个小女孩的意愿。   秋大花手上没什么力气,但还是自己脱下了外衣给王车夫,还帮着秋小湖一块脱掉外衣,听见林清和问她们想不想回去,瞬间就变了脸色。   “恩人,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别把我赶走!”秋大花猛然朝林清和一跪,深深恐惧着,如果眼前这个男人不要她的话,她又能去哪里,回家了还是要被抓起来祭祀。   村里人连无父无母,吃百家饭的秋小湖都骗上了供台,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出来。   秋小湖懵懵懂懂的也跟着秋大花一起朝林清和跪下,跟着秋大花一块说:“不要赶我们走。”   王车夫手里拿着两件红衣,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转向林清和,祈求的目光不言而喻。   “没说要赶你们走,快起来,你们不要跪着我。”林清和看着眼前一大两小,烦躁的揪着头发,“快起来!”   秋大花和秋小湖被林清和严厉的呵斥吓得马上站起来,脑袋低垂,手指绞紧了衣角,不敢出声。   气氛刹时沉闷,林清和头痛的摸摸自己的脑袋,都怪着这个时代,好好的小孩怎么教成这样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嗓音轻而缓和的说道:“既然你们不愿意就算了,之后和我一起回书院念书,这么小点的孩子不读书认字是个什么理。”   话音刚落,王车夫喜笑连连,搓着手让俩小丫头向林清和道谢,“还不快谢谢林先生,读书认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们这叫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秋小湖怯生生的看了眼风度全无,头发湿乱,面带笑意的年轻男子,细细地说道:“谢谢林先生。”她伸手抓紧了一下大花姐姐的衣角。   她还记得是这个人在浑浊的江水底下救了她。   秋大花如雷击一般定在原地,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口中重复道:“是真的吗,是真的吗?能读书认字,再也不用求人的那种!”   林清和点点头,“是真的,你们坐下来吃饱,好好休息,等我做完事就带你们回书院。”   王车夫在一旁连连点头,“这可是青山书院的林先生,专门为了你们秋家村的一个学子来的,过来是要家访,对吧,林先生?”   林清和喝了口水点头,喝上水了,差点渴死。   “你们认不认得秋宜年?”林清和看着两个埋头啃干馒头的小女孩,试探着问道。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他们之间?   秋大花进食的动作僵住了,也不继续吃了,闷闷的回应:“他是我兄长,这次的祭祀娘让人给他写信了,但是他没回信,也没有回来。”   不是吧,这么戏剧性?林清和有种想把自己的嘴说出的话收回来的冲动。   -------------------- 第16章   一下子把林清和干沉默了,秋宜年知道村子里的村民对自己的家人做了什么吗?   林清和不敢赌一个不确定性,只能硬着头皮问:“你家在哪里,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秋大花一五一十地回答林清和的问题。   秋大花的家住在秋家村的一个拐角上,院子里种着一棵高高的柿子树,柿子熟透的季节在村中十分显眼。   秋大花家里还有一个娘亲和一对双胞胎妹妹,原本她们家就是从别处搬来的,正好这个村子叫做秋家村,秋爷爷当时便觉得有缘,于是决定在此定居。   她们在这个村子里的亲戚少,这次祭祀原定是抽签,抽到的那家人不愿意,鼓动着村老们让秋大花代替,说什么,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儿比不上秋寡妇家有三个,实在是舍不得。   至于另一个抽到签的人家,早早盯住了在村子里无父无母,到处流浪的秋小湖。   “哎呀,这不就是欺负孤儿寡母,没有男人在家看着!”王车夫一听秋大花说完,急得猛拍大腿。   林清和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道:“王大伯,你带她们两个在这里等我,我去一趟大花家中了解情况,天要是快黑了,你们就先回去林府,银子我先给你结清。”   说着林清和就拿出钱袋掏出银子递给王车夫,还额外多给了一部分,毕竟“抢”河神贡品的事在古代可是大不敬。   王车夫推拒了两声,只说等林先生一起回去在结清银钱,但没能拒绝林清和的硬塞,接过了银钱。   林清和把剩下的干馒头快速吃完,去江边洗了把手,将凌乱的黑发归顺好,整理整理身上的书生长袍。   他照着微波粼粼的江面,映出的身影看着差不多,就和王车夫说一声出发了。   此地离秋家村不远,走个二十分钟就到了。   林清和一进到秋家村明显感觉到有人在不断扫视自己,还不止一个人。   他看准目标,一位在村口井边打水黑色衣裳的大姐,他微笑着上前询问:“这位大姐,请问一下秋宜年家是住在这个村子吗?”   “秋宜年?”那大姐拉起水桶的绳子,将水桶从井中提出,“你是说秋寡妇家的儿子,秋宜年?”   糟了,该不会是秋宜年收到信找人回来阻止祭祀了吧?她们明明已经将送出的信替换了,秋宜年怎么可能收到信?   “你是谁?为什么来找他?”黑衣大姐狐疑又警惕的看向林清和。   哟!这身上的料子好得很呐,县城铺子里头卖得贵着呢,怎的就拿来做外罩了,这小书生看着贵气得很呢!   林清和不动声色任由黑衣大姐上下打量,“我是他的同窗,先前他找我借了十两银子,一直没有还,书院里也没见到他,想着来他家找他还钱。”   “十两银子?你说什么,那秋宜年找你借了十两银子跑了?”黑衣大姐顿时拔高声量,眼睛都要从眼眶里跑出来了。   秋宜年这崽子也会做这种事,要是那清高的秋寡妇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哭呢!叫她看不起村里人!   十两银子说借就借,这书生怕不是个傻的,十两银子够一大家子嚼用好几年了,怎么那么傻!这要是她不得把银子好好藏起来,死也不拿出来。   黑衣大姐的表情既痛心又不舍,好像她才是十两银子的主人似的。   随着黑衣大姐大嗓门的传播,林清和感觉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少了,剩下的更多是好奇。   “大姐,秋宜年家在哪,这银子要不回去,我就要被我爹家法伺候了。”林清和好脾气的等黑衣大姐消化完令她恍惚的消息。   “书生你看见那颗高高的柿子树没,那里就是秋宜年家。”黑衣大姐心不在焉地回答林清和的话,此刻她的心思全被那虚无的十两银子摄住了心神。   林清和朝她道了声谢,就往秋宜年家走过去。   “哎哎哎,那俊俏的小书生过来干什么的?听着好像要找秋宜年家?”呼啦啦一群无事可干的人围住了黑衣大姐。   “人来找秋宜年要钱的,秋宜年在书院欠了十两银子,整整十两银子啊!”黑衣大姐神气十足的向围观的村民说道。   “哟,这事儿,今儿赶巧还是祭祀,秋寡妇家,难了难了。”话语里的落进下石,不怀好意几乎溢出满满黑色的污秽。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呐。”   “你同情,你可怜,你怎么不让你家丫头去伺候河神老爷,装什么相!”   今年的祭祀,秋家村大部分人都默认了秋小湖和秋寡妇家必须要有一个去,甚至让村里认得些字的人拦截秋寡妇家的信,伪造秋寡妇在村中一切安好的景象,就算发现祭祀也已经过去了。   秋宜年总还是在秋家村住下去的,他一个未考得秀才的书生,谁知道什么能考上,也许是他七老八十的时候,总不好现在得罪秋家村的村规族法。   林清和的到来给村里人吓了一跳,以为事情那么快就暴露了,结果是过来要债的,整整十两银子,谁知道秋宜年在定江县里在鬼混什么。   “扣扣。”林清和叩响门扉,聆听着里头匆匆的脚步声逐步靠近。   “吱—呀—”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来人头簪一朵小白花,身上的衣裳偏素色,神情枯槁,眼睛红肿若核桃。   “是阿年让你来的吧,快进来坐,婶子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喝得惯糖水吗?”秋寡妇转身领着林清和进门。   院子不大,打理得干干净净,每一寸土地都用到了极致。靠院墙的柴垛码的整整齐齐,开垦的小菜地郁郁葱葱,还建了一圈围栏防止小鸡进去啄菜吃。   门口前还坐着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看着有五六岁的样子,正在认真地剥豆子。   双胞胎看见林清和进来了,齐齐抬头对他甜甜笑了一下又低头继续一颗一颗地剥起来。   “不用,婶子你先坐,我们先聊聊发生了什么。”林清和叫住秋寡妇。   秋寡妇背着身,没动,“不用说了,你来迟了,大花已经被献祭了……”   秋寡妇心里没有怨怼,说实话那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早点来,这样她的大花就不用死了,她也怨不得别人,怪只怪自己为什么是个寡妇,男人死得早,唯一的儿子又被她送去书院念书,未曾想,一到祭祀就自家女儿被村子里的人逼着推上去供台。   她恨呐,她怎么能不恨。   泪水无声坠落。   看着眼前失去孩子的母亲,林清和无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婶子,我不是秋宜年找来的帮忙的同窗。我是青山书院的先生,姓林,今日登门拜访实属冒昧。”   “什么?你不是?”秋寡妇惊诧转过身,指腹抹了抹眼角,“林先生前来有什么事,是不是阿年在书院里出什么事了?”怪不得一直没有信捎回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秋学子在书院里表现优异,这次过来是为了了解秋学子家中的情况。”林清和耐心的解释,“刚才婶子说的献祭是怎么回事,大光早已不能用人祭祀,若是被官府发现是要抓去流放,怎么还敢有人明知故犯。”   大光王朝从战乱流离中建立,往日种种礼俗早就被废了七七八八,其中就有用童男童女祭祀一项。   秋寡妇惨然一笑,“秋家村不会有人让你出去告发,就算来衙役进行调查,村子里的人也会层层隐瞒,互相打掩护,狡辩孩子是贪玩不小心失足掉水里死的。”   “也就是说大花是被村民强抢过去献祭?”林清和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婶子你其实是不愿意?”   “哪个当娘的舍得让自己孩子去受这份罪,我可怜的大花啊,是娘对不住你。”秋寡妇说着眼泪又从眼眶里直直流下。   林清和不忍,开口说道:“我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在祭祀,好奇多看了几眼,发现是两个不足十岁的女童,悄悄潜入江中把她们救上岸,现在已经苏醒了。其中有一个就叫做秋大花,兄长叫做秋宜年。”   “我那时候想着,这可真是巧到家了。”林清和朝秋寡妇狡黠一笑。   秋寡妇不知何时捂住自己因激动而张大的嘴巴,满脸震惊的盯着林清和,这是骗人的吧?   “嘘。”林清和左手食指轻竖唇中间,眼睛里星星点点的笑意安抚着不敢置信的秋寡妇。   “我进村子里用的借口是秋宜年欠我十两银子,祭祀刚结束,村子里就来生人,村民们肯定很警惕,若是我走后有人上门来打听,婶子就用这个借口打发她们走。”   “大花就劳烦林先生带给我家小子阿年照看了,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吩咐大花,别看大花年纪小,做事情还是很麻利的。”秋寡妇笑中带泪。   这是秋寡妇这些天提心吊胆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非常清楚大花是绝对不能留在村子里生活了。   接下来的话题才轮到林清和的家访,林清和依照着前面家访惯有的流程询问了一遍秋寡妇。   在秋寡妇的嘴里她们家秋宜年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家里家外干活的一把子好手,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耽搁了秋宜年的温书时间。   最后林清和看着时间差不多,提出辞别,并嘱咐秋寡妇伪装好痛失孩子的日常生活,不要被村民发现。   林清和嘱咐完匆匆告别秋寡妇,再晚就赶不回去定江县了。   离秋家村村碑不远处,王车夫赶着驴车,远远地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在小跑向前。   “是林先生吗?是林先生吗?”王车夫扯着嗓子大声呼唤。   林清和大幅度用力挥挥手,放慢了向前的步伐,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   五月的太阳不是很大,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林清和已经在太阳下跑了将近二十分钟,背部的衣裳被濡湿,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驴在王车夫的驱赶下,很快来到林清和的身边,林清和见状直接撑着一口气跳上驴车,坐下来休息。   王车夫刚将驴车调头就听见林清和问:“那两小孩呢?”   “都在呢都在呢,林先生仔细看看就见着了。”王车夫呲着个大牙,乐呵呵的回答。   驴车不大,按理说两个小孩要是在驴车上是一眼就能看见,唯一可疑的便是原本平铺在木板上的干稻草此刻乱糟糟堆在驴车的一个角落里。   林清和凑过去打算仔细看看,冷不丁看见了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心头猛跳,瞳孔收缩。   “林先生,看见我和大花姐姐了吗?”秋小湖细细的童音从稻草堆里传出来。   “当然看见了,你们好好呆着不要出声,快到县里再出来,知道吗?”林清和下意识说道。   看见了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魂都要飞了,怎么那么能躲,吓死个人。   “林先生坐好了,现在时间算算有点晚,到县里就该差不多天黑,晚了就要在城门外睡一宿。”王车夫加快赶驴车的速度。   不抓紧时间赶路,天一黑,什么东西都出来了,那就危险了。   秋家村是真的偏,有些官道上还长满了翠绿的野草,张牙舞爪的好不张狂。   他们一路紧赶慢赶,好在赶上了落城门的最后一趟。   回到林府门口时,林清和带着两个红衣小女童站在大门口-活像要饭的上门乞讨。   早上出门的林清和光鲜亮丽,潇洒不羁,谁见了不说一句翩翩佳公子。现在,一身衣裳脏兮兮皱巴巴的,还带着不少干稻草,头发蓬乱。   林清和带着俩女孩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林槐夏正在给小池塘的锦鲤喂食。   “小四月,有空没,带这俩小姑娘去洗漱一下,我正愁没人带。”林清和朗声说道。   林槐夏看了一眼脏兮兮的三个人,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带那两个小姑娘去安顿。”   秋大花看着越走越近的侍女,不由得扯了一下林清和的裤腿,“那你呢,你去哪,林先生?”   一副倔强的模样隐藏着强烈的不安,害怕被人抛弃。   林清和蹲下来伸手呼噜两下两个小女童的脑袋,温和笑道:“不用担心,这里是先生的家,去跟这位姐姐洗澡吃饭睡觉,睡醒了就带你们去书院见哥哥。”   秋大花将信就疑,手中仍不肯放开林清和的裤腿,秋小湖紧紧贴在秋大花身后,大有姐姐不走我也不走的架势。   “怎么了,我的鱼都喂好了,哥哥你好磨蹭啊。”林槐夏边说边提着一盏美人灯缓缓走过来。   黑色的夜远远落在林槐夏的身后,一张清雅仙丽的脸庞在烛火映照下越发出尘。   秋大花被林槐夏提灯走来这一幕深深吸引,手指头不知不觉放开了林清和的裤腿。   好漂亮,就像娘亲说的仙女一样。   秋小湖的反应更加直接,脱口而出就是,“你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吗?”   还没等林槐夏开口,林清和就先调笑道:“对的对的,仙女姐姐带你们去洗澡吃饭睡觉觉,我先走了。”   林清和说完快步离开,累了一天了,早点洗澡吃饭睡觉。   哥哥的人影都跑没了,这两小家伙还在直勾勾盯着她看,她有这么好看吗?林槐夏眉头轻皱。   “罢了,你们跟我来吧。”笨蛋哥哥还是一样不靠谱,这个家没我不行。   林槐夏提着美人灯,配合小孩子的脚步,慢慢走,轻声细语的问她们怎么被哥哥带回来。   秋大花,秋小湖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踊跃回答林槐夏的问题。   秋大花的眼神一直盯着林槐夏的身上没下来过,仙女姐姐好好看啊,靠近了更加好看了,身上的衣服也好好看,好香好香,眼睛好温柔啊。   通过两个小孩的言语,林槐夏拼凑出今天哥哥出门不仅干了家访一件事,还跳进江中救了两个成为祭品的小女童。   林槐夏怒极,现在世道好着呢,怎么就总有人偷偷行人祭,大光王朝在女帝的治理下,从来没有百姓偷偷祭祀,这才多久,又来。   安顿好秋大花秋小湖,林槐夏一脚踏进了林清和的房间,拍醒了睡得正香的林清和。   “小四月,你怎么来了,早上了?”林清和睡眼朦胧,强撑着精神询问。   “你什么时候学会泅水了?”有胆子跳江救人,没胆子回来说,秋大花不说她都不知道,当时秋大花她们脚上都绑着石头,还救了两个,嫌自己的命大?   “一直会啊,我们一起学的……”林清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愈小,眼皮也耷拉下来。   “不许睡!啊啊!你给我起来!”林槐夏甩了半天林清和的衣领都没法让他醒过来。   林槐夏气哼哼的在林清和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哼!什么毛病!也不知道想着点家里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怎能么办?”   “气死我了,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爹娘,青山书院已经够他们烦的了。不行,我要写信告诉白琅月,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提心吊胆吧!”   这么想着,林槐夏直接就回自己院子书房开始写信给白琅月,吐槽自己兄长的不靠谱,让他赶紧一块帮忙想想办法解决哥哥的搞事能力。   -------------------- 第17章   次日清晨,青山书院传来书声琅琅,文气浩然。   “秋宜年,跟我出来一趟。”刘野先生突兀地出现打断了书声,他站在门口扬声叫了一句秋宜年。   屋内顿时安静,众人目光皆看向前排秋宜年的背影。   秋宜年放下手中的书本,默默走出去。   “还不快读书!”刘野先生见没有学子念书,出声喝道,屋内复又书声渐起。   “跟我走吧。”刘野对着自己看重的学子,态度好了不少。   秋宜年颔首,一路跟在刘先生身后,心里猜测着是什么事情居然让刘先生一大早就来找他。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院长的院子内,秋宜年看着里面标志性的石竹,他疑惑的开口:“刘先生走错院子了吧?”   刘野一笑,“没有走错,是林院长找的你。”   秋宜年一愣,林院长找他?他最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快进去吧,别让院长就等了。”刘野拍拍秋宜年的肩旁,“林院长只比你大几岁,人还是比较容易相处的,放心。”   秋宜年这才走进种满石竹的院子内,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院长的院子内,往常都是匆匆路过,也没有仔细看过。   石竹花一看就是用了心思,打理得很好,紫红粉白,色泽深郁,花色艳丽,密密矮矮开满了院子两侧。   “你来了,秋学子?”林清和站在其中一间房间半开的门口前,微微笑看着立在花间小径的秋宜年。   林清和身后半开的门口被逐渐拉大,冒出两个扎着小啾啾的小孩,秋宜年蓦然睁大眼睛。   大花?她怎么在这里?还有小湖?   秋宜年顿感大花她们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在院长这里,也明白了林院长为什么会突然找自己。   “林院长,为什么家妹会在你这里?”秋宜年惊讶地质问林清和。   “你说她们?”林清和随意一瞥身旁的两个小豆丁,随口说道:“去你家家访,在秋家村的地界不远处的祭祀上捡来的。”   “这事你知道吗?”林清和说完,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脸色苍白的秋宜年。   秋大花和秋小湖跑过去围着秋宜年,扯着他的衣袖跟他说话,“哥哥,娘亲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信,什么信?他这次来书院一封家书也没有收到。   秋宜年抖着毫无血色的嘴唇,他们怎么敢,居然还在祭祀,竟然还把主意打在他妹妹身上,好在,大花没事。   林清和看秋宜年颤抖着身子,说不出话的样子,就知道秋宜年对村中拿他妹妹祭祀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哥哥……没收到。”秋宜年干哑的嗓子憋出几个字,“家里怎么样了,娘和妹妹们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秋宜年弯下腰双手用力握紧秋大花小小的两只胳膊,双目泛红涌动着水光。   “疼,哥哥,我不知道,林先生去看娘亲了。”秋大花被秋宜年不似平常沉稳的模样吓坏了,带着哭腔喊着疼。   林清和走了过来阻止失去控制的场面,令秋宜年放开秋大花,“你娘亲没事,但是祭祀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秋大花带着秋小湖跑开,躲在房间门后面偷偷看着他们交谈。   秋宜年沉默了,他没有任何办法惩罚村民,难道他要将一整个秋家村状告上衙门,让乡里乡亲都被流放,这之后呢?   还有哪个村子能够让他们接着住下去?来县里生活,成本太高了,吃喝拉撒睡样样都要钱。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既然现在想不出,那就等想出了再做打算。”林清和轻快一笑,“总有想明白的时候。你娘亲和双胞胎妹妹现在很好,秋婶子还和我说了好多夸你的话。”   林清和不打算为秋宜年做决定,这不是他的人生,他也不可能事事亲为,人力有时,只能适当的提出方向。   听见林清和略带调侃的语气说出,先生如何善用欠债还钱的借口来到他家,告知大花死里逃生,并且他娘亲在家访一顿夸自己时,秋宜年闹了个大红脸,耳根子直烧。   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秋大花大着胆子蹦过来,兴奋地向秋宜年说道:“哥哥,你知道吗,我也可以在书院读书了!”   “不止是大花姐姐,小湖也可以一起!”尖细的童音随后跟着秋大花的话就起来。   “林院长这是?”秋宜年内心感激林清和对他们家的恩情,但是怎么大花和小湖就要来书院念书了呢?   寻常人家都是送儿子来读书,一般私塾和书院也不收女学生,林院长这是?   “两个小孩子,才这么点大,能干点什么,不如都来读书,书院和先生都是现成的,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林清和风轻云淡对秋宜年丢下了一颗炸弹。   也不管秋宜年恍惚的神情,林清和留下一句你们兄妹几个好好聊聊就去了隔壁的先生院子。   隔壁院子里,林槐夏等人早就坐在大圆桌那里开始讨论最近的家访进度了。   大家的进度都差不多,只剩下一两个住得比较偏远的学子,这样看来还是林清和速度最快,已经完成家访。   “我看呐,有些学子在书院里那是叫做一个油盐不进,没想到,在家里居然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去学子府上家访一趟,收获不菲。”胡宋明先生解气的说道。   柏季同先生在一旁应声道:“简直拿捏住了某些学子的命门。”   “还在百姓间改变了青山书院的名声。”白相先生接过话茬。   “以及气坏了某些暗中唱衰青山书院的人。”刘野先生收尾。   几位先生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哈哈大笑。   青山书院接连几日的家访活动丝毫不避讳其他书院的打量观察,总让定江县其他书院有种青山书院迟早要完的错觉。   然而,事情却出乎他们的预料,青山书院的名声由下而上悄悄发生了改变,就在家访活动结束之后。   有些早早让自家孩子离开青山书院的富户不免在心里打鼓,青山书院是要倒了还是要起来了?他们自然也去问了还在青山书院的人家,没想到啊,个个滴水不漏,硬是嘴皮子磨破了还是只得了几句车轱辘话。   废话,你家要是反悔再进青山书院,我儿岂不是又多一个竞争对手,二十九个人已经很多了,好不好。   “今天下午是槐夏你第一次进行教学,还是骑马射箭,刺不刺-激?”林清和揶揄正在写家访总结的林槐夏。   “刺-激,刺-激死了,你的家访总结写了没,没写赶快写,还院长呢,自己下发的任务,自己都不干。”林槐夏在几位先生面前越来越放开了,都敢直接上嘴怼林清和了。   林清和一脸郁闷坐下来开始写家访总结,可恶!他明明就是为了提高青山教学质量才提出的写家访总结,是为了卷先生们,才不是为了放松自己,为什么现在自己也要开始写总结了。   时间很快随着林清和的不断书写而流逝,他看写的差不多了,就先搁笔放置一旁晾干,随后走去隔壁院子,看看秋家兄妹说完话没有。   “林院长你回来了?”秋宜年抱着秋大花转身瞬间看到了林清和,连忙放下秋大花,向林清和问好。   “嗯,你们兄妹聊完天没?”林清和倚靠在院门口朝他招手。   秋宜年默默称是,并在了解祭祀事情经过之后又再一次郑重地向林清和道谢,而后又说了自己的打算。   这次书院旬休回去,秋宜年打算和娘亲商量一下要不要把村子里的田地和房子都卖了,直接来定江县内谋生。   “这样啊?”林清和看着眼前这个不大的少年,才十六岁啊,正是上高中的年纪。“你回去以后好好和你娘商量一下,不要在村里发生什么冲突。”   心下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开个蒙学,据林清和这几天观察,青山书院里的小孩子还是有那么几个的,既然秋大花她们俩能学,自然其他小孩也可以,还可以让某些想当先生的学子提前体验。   “多谢林院长,那家妹就承蒙您多照看,学生先行告退。”秋宜年不舍地看向秋大花,狠了狠心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林清和话都还没说完,人就走了,这秋宜年该不会以为秋大花以后就归我养着了吧?   林清和忧愁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眼睛亮亮的小萝卜头,不管了,多两双筷子的事。   “走吧,去和你们的仙女姐姐吃饭。”林清和推着俩娃娃走向书院的小食堂。   青山书院后的马场是定江县内难得一大片平整的草地,二十匹马儿整齐排列在马场边上,丙班十五名学子稀稀拉拉的向马场走来,他们身上早已换好合适的骑装。   马场不远处身着红色女式骑装的身影正是林槐夏,她利落翻身上马的姿势让胡马头讶异,这可比之前青山书院的学子好太多,怪不得林院长敢让自家妹妹放心大胆上。   林槐夏驾着马,背后背着弓箭,驱使着马儿跑了两圈找回了当初学马时的一点开心。   “你们看,副院长怎么在骑马?”眼尖的学子马上发现了骑上马的不是马夫,而是林槐夏。   “可能只是溜溜马,我听我爹说光都的女子个个都会骑马。”   “武先生都没有,骑什么马,射什么箭,马夫都不会射箭!”   随着学子的靠近,他们的议论声也让耳目清明的林槐夏听见了。林槐夏驾着马跑到学子那,厉声喝道:“已经到时间了,还不抓紧时间上马练习!”   “什么?居然让一个女子做武先生!青山书院真是不可理喻!”   -------------------- 第18章   “就是就是,有哪个读书人是由妇人女子所教?”   “副院长,你还是回去绣花弹琴比较好。”   此话一出引来哄堂大笑。   林槐夏手牵缰绳,脊背直挺骑在马背上,一双凤眼冷厉,虽说她不像兄长那般天然具有男子身份,但她可不是好惹的,“是哪个在说女子不配教你们的?让谁回家绣花弹琴?”   丙班学子骤然停止大笑,仍有不怕事的刺头出言挑衅,讥讽道:“就是说你啊,这么大年纪也没嫁出去,该不会是生不出孩子,没人要吧?我看你长得还不错,不嫌弃你年纪大,明天就上门提亲娶你,怎么样,哈哈哈哈!”   简直猖狂至极,林清和看着不远处马场发生的冲突,平常总带着随和的神情此刻彻底黑了下来,他和身旁的木管家说道:“这个学子重点记下,以后重点观察。”   木管家点点头,神情不□□露出担忧,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这么不尊重女性的男人留在书院里也会带坏其他学子,甚至会对他未来的改革计划产生影响,不如早早让他回家。   不过在此之前,林清和会好好看看林槐夏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如果这个事情都没有办法自己争取在学子中的地位,那么也没有办法经历以后的风浪。   “杜晃!”林槐夏一眼就认出了正在说话的学子是谁,“原来是你。”   “对,就是我,原来你还认得小爷我,不会是对小爷芳心暗许了吧?”那身形肥胖壮硕的少年郎一脸猥琐。   周围发出一阵隐隐笑声,其他学子的脸上神情各有不同,但都摆明了看好戏。   林槐夏骑着马儿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晃,目光幽深,语气不明,“不巧,昨天刚从你府上家访回来,听杜老爷和杜夫人说了你很多小时候的事情,需要副院长我在这里为你的同窗们好好说道说道吗?”   杜晃脸上的表情从他家家访回来开始就逐渐裂开,白胖的脸涨的通红,嘴里仍不知好歹,“你敢?”   林槐夏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驾着马儿转身离去没有再理会杜晃,朗声说道:“现在,去挑马练习骑射。”   其余学子纷纷听从林槐夏的话语行动,没人不敢动啊,每个人都看见了班里的刺头如何被这新来的副院长一句脏话狠话都没说,直接让这杜晃没脸,甚至说不出反驳的话吗?   眼见众人一个个接连离他而去,发狠似地吼道:“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父亲是青山书院的院长罢了,如今青山书院也快倒了,我看你最后会不会求着我娶你!”   “唰!唰!”   三枚利箭穿过众多学子的缝隙直接钉在杜晃前面,尾羽轻颤,入土三分。   差一步,只差一步,他的脚就没了,杜晃惊恐地睁大眼睛,一股热流顺着他的大腿流下。   其他学子见林槐夏突然转身搭弓射箭,三枚箭矢齐发,目光冷厉,毫不犹豫射出,视线不由得定格在林槐夏冷漠的脸上。   至于箭矢愣了两三秒才转头往回望。   喝!三根利箭分毫不差均匀分布在杜晃的前一步位置。   杜晃衣袍下的水迹慢慢延伸至箭矢入土方向。   早说你有这本事啊!众学子大惊失色。   丙班学子紧了紧身上的皮,咽咽口水,这不是女娇娥,这是罗刹出世。   “呵,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去上课了吗,杜学子?”林槐夏轻飘飘地说道,“恐怕其他先生没有和你们正式说过,如今先生们去访问的学子家,以后也是那位先生负责,一直到这位学子从青山书院毕业。”   众人寒毛直竖,心里发慌,疯狂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属于林槐夏分管的。   杜晃面如死灰,不敢动弹。   笑死,其余学子根本不看细看,只抓紧时间去找马,生怕副院长一支利箭就射在脚下。   过了好一会儿,杜晃耳朵里远远听见林槐夏淡淡说道:“拔箭出来交给胡马头,然后滚过来上课。”   看着气场全开的林槐夏震慑全场,林清和开心的笑起来,骄傲的挺起胸膛向木管家吹嘘:“怎么样,我当初说的没错吧,女孩子还是要学点武才有用。”   “嗯嗯,大少爷说的是。”木昭管家笑着应和,怪不得大少爷没有学武,原来是把机会让给小姐了。   当初木昭管家找来的那位武术大家直接言明,他只教两个弟子。木昭当时想着府上两位少爷,两个刚刚好,哪里知道林清和为了让林槐夏学习武术撒泼打滚,甚至不惜答应林启春夫妻俩一些很离谱的要求。   林清和虽然总是遗憾自己当时没有学上武术,但是他知道林槐夏比自己更需要这个机会,万一林槐夏以后嫁到不好的人家,被打了怎么办,没有力气逃跑怎么办?   一想到香香软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可能被人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瞬间他就不遗憾自己不能学武了,还是妹妹去学习更有性价比。   林清和看着林槐夏这没什么事后,打算去书院的小食堂看看,找个合适的老师教学子们如何在野外快速完成管饱的一餐。   临近下午两三点的时间,厨房已经开始在准备晚餐了,厨房众人各司其职,忙忙碌碌,没有人发现林清和这个院长和木管事已经站在厨房不远处有一会儿了。   “大少爷,这……”木昭迟疑为什么林清和不上前去仔细问问。   “没事,等他们忙完,我们不进去添乱,书院好几十口人的饭不能耽搁了。”林清和很体谅打工人,他上辈子也是打工人,被老板在工作的时候问问题真的很烦。   有时候甚至觉得老板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老板真的有考虑过给的那点工资够他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吗。他很不理解,反正对于他来说不够,又要受气还要承包老板一些离奇的发问。   在这里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林清和想到了另一堂重要科目的重要候选人,医药的李大夫。于是,林清和让木管家先自己去忙自己的事情,他出书院一趟。   李大夫的药庐离青山书院也不远,可以说青山书院当初建成的时候还非常荒凉,是因为有了书院的成立才有了今天围绕在书院附近各种便利的铺子。   比如说卖各种食物的铺子、书铺、布庄、药庐等。还吸引了其他想要在定江县教书的私塾和书院,江缘书院就是其中之一。   定江县的南边可谓是定江县的文气所在,最多最大的书铺和造纸坊都在那,房价明显也比其他地方高一截。   可能是因为下午的原因,来往的行人稀少,药庐屋沿边下的阴影蹲了一圈遮阳的百姓。他们也不是自己躲避阳光,而是为了挑来的野菜。   药庐飘来一阵苦涩的药味,在干燥的空气中特别提神,林清和踏入药庐内,觉得自己更精神了,张口便问:“李大夫在不在?林家小子来了。”   “师父他老人家在坐堂,顺着里头走就看见了,林少爷听说你搞了个什么家访,有趣吗?”站在柜台内小药童先是回答了林清和的问题,然后好奇的询问近日来他从病人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   “当然有趣啦,当归,要是你师父哪天不带你突然上你家,你怕不怕?”林清和眨着眼,恶趣味地提醒当归事情的严重性。   哪有小孩不怕老师突然找上门的,更怕的是老师喊家长来学校听你勇敢的事迹。   小当归顿时苦着一张脸,“林少爷你要去就快点去,不要逗我!”   看着当归气呼呼的口吻,林清和踏着轻快的脚步往坐堂的房间里走去。   走至门口,房门大开,只有李大夫一个人坐着,林清和向李大夫先问了声好,才道明来意。   “你是说请老夫去青山书院教导学子如何分辨野外常用的药草还要教他们怎么处理伤口?”李大夫惊奇的看着一脸认真的林清和,佩服他的敢于说出口。   “李大夫您也知道,这些学子以后都是奔着当官去的,若是治理的地方出现疫病或者其他意外情况造成伤亡过重,也好有个判断,不会任由底下官员欺瞒。”林清和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大夫的神色。   可是李大夫脸色毫无波澜,眼神平静,和平时一样凝神静气。   真不愧是能和老头子混在一起的人,就是难说服。林清和含笑望着李大夫,一双凤眼里满是真诚。   “你爹可曾和你说过我的身份?”李大夫怀疑林启春根本没有和他的孩子说过他从前的身份,要不然林清和怎么毫不知情理所当然的上门。   林清和摇摇头,知道你什么身份还不是一样请,这小县城里哪里有你医术精湛的大夫。   不得不说,林清和对学子的未来还是负责的。   “当真没说过?”李大夫脸色微黑,好你个林启春当初说当孩子干爹非不让,现在居然连他的事情也不跟孩子提一嘴,他平时是比较随和但也没随和到这种地步,白瞎了他几十年来的情谊。   当初光都风雨飘摇之际,林启春突然上书辞官回老家开书院,李大夫就觉察好友的不对劲,借口路上奔波,孩子尚小且年弱不易长途跋涉,跟女帝私下求情离开皇宫,果然在路上发现了年幼的白琅月。   不久之后发现一整套明显是孩子制作的活字印刷。李大夫大惊,直接在定江县留下,一年之后更是接来了家人一起在这定居。   林清和继续摇头,李大夫沉下脸色,口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我曾经是御医,专门替宫中贵人诊治,如今也救济穷苦百姓,经常出门义诊,如何浪费时间去上一些连当归都懂的药理知识?”   李大夫并不排斥林清和的想法,相反他认为这个想法很好,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医学,拯救生命。   “您不来也没关系,我理解您想要攻克更多疑难杂症的心。”林清和表示理解专业科研人才的愿望。   “您可以推荐几个人来讲讲药草吗?银钱和院里的先生一样,我不会亏待自己人的。”林清和说得信誓旦旦,期盼的视线不离李大夫的双眼。   “几个?”李大夫笑道,“你未免有些太贪心了清和啊?”   得寸进尺,就和他爹一样。   林清和嘿嘿一笑,“还是李大夫明事理,小子在这就先谢过了。”   “既然如此,我就推荐小当归去了,正好磨练磨练心性。”李大夫留了个心眼,让他的小弟子出山。   可别小看小当归,不到十岁的年纪便已经熟知药草特性,平时打下手处理病患也特别利索,李大夫他还不想给呢,少一个他都得心疼好久。   林清和的笑意凝固在唇边,什么,小当归,那个在柜台抓药的小药童?学子们能接受?   -------------------- 第19章   “这……小当归会不会太小了点,我记得他还没到十岁呢?”林清和为难地说道。   还没满十岁就被自己的师父丢出来磨练,小当归也太苦了点吧?   “当归年纪虽小,论基础可却丝毫不输我这药庐里的任何一个大夫。”李大夫眼含笑意,神情得意,“你要是不想要,我这可就没有闲人去你那书院里讲学了。”   林清和在心里唾弃自己一秒钟,马上开口:“要要要,若是您老有空也可以到青山书院讲上一课。”   小当归,我可是替你拒绝过一次了,是你师父不做人把你提出来去书院教药草的,以后要骂就骂你师父吧,骂完了以后可不许再说他了啊。   李大夫朝他摆摆手,“你走吧,臭小子,和你爹一个德行,蹬鼻子上脸。”   李大夫还是没忍住对林清和说出这句话,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嘞好嘞,您忙,小当归等这次学子旬休结束就可以来讲学了,我先走了。”林清和心想还是熟人好办事啊。   李大夫和老头子认识那么久不薅点羊毛说不过去啊。   林清和出来的时候看见小当归正忙着给人抓药,不慌不忙,心中有数,手脚麻利。   嗯,这么一看,确实不错,林清和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也是神童级的人物。   变故陡然发生,一个店小二抱着个脸色通红小孩冲进药庐内,他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妇人以及一群来看热闹的百姓。   “大夫大夫,快来孩子被噎住了,快没呼吸了!”店小二嘶吼的声音穿透空气。   小当归闻言,立刻从柜台内跳出来,嘴里快速安排,“除了亲人,其余人都散开,不要逗留在药庐内,你,去喊师父过来,快点!”   被小当归指到的仆人很快就往屋内跑去找李大夫。   “李大夫快来啊,救救我的儿!”那穿金带银的夫人止不住地哭泣,跪坐在自己孩子的面前。   “让我来看看。”小当归走过去冷静地说道。   哭泣的夫人见到来人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药童,哭腔飙升:“让李大夫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过来捣什么乱!”   小当归没有走,皱着眉看向不断挣扎试图让自己呼吸的小孩,被东西噎到如果不及时处理,这小孩很快就会没命的。   “刘夫人,这是李大夫的弟子……”店小二满头大汗的扶着那夫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一边忍不住出言提醒。   “那也不行!”刘夫人厉声喝道,“谁也也想让我儿子没命!”   林清和眼见着那小公子脸色由红慢慢变紫,挣扎的动作也慢慢无力,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小孩子被噎住,黄金时间四分钟,过了就很难施救成功。   他顾不得林启春曾经说过的话,直接拨开人群。   林清和上去就把小二推开,半跪在小公子的后面,双手环抱住他,左手握拳,放在肚脐稍上方。另一只手抓住握起的拳头,然后向内上方快速反复冲击腹部【注1】。   “啊!你在做什么!你快点放开我的儿子!”刘夫人尖利的嘶喊,恨不得上手狠狠抓这个胆敢伤害她孩子的男人,但又担心自己会伤到孩子只能跌坐在原地疯癫吼叫。   那是刘家唯一的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必定叫这小子好看,刘夫人目光怨毒死死盯着林清和。   店小二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满脸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听刘夫人的话,可看着药庐里的小药童没动过,他于是也不动。   小当归被拒绝诊断时,原本是想站在原地维持秩序等待李大夫的到来,没想到刘夫人不依不饶,林少爷也冲上来添乱。   小当归刚想制止林少爷的行为,但是发现刘小公子的状态有好转,瞬间眼睛噌亮盯着林清和新奇的急救方式。   “咳!”随着林清和的努力冲击,刘小公子咳出了一小粒花生米,脸色也恢复正常了。   刘夫人见状,眼泪又流了出来,不住地喊道:“我的儿啊,娘的心肝宝贝,你终于好了。”伸手过去就搂住孩子在怀里。   小刘公子在刘夫人怀里边咳边哭,好不可怜。   再晚点这小公子就可以直接投胎了,林清和站起身子,抹了把汗,“小当归给诊断诊断。”   小当归上前向刘夫人说道:“夫人,我给小公子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其他状况?”   刘夫人的目光不自觉抬向林清和,双臂仍紧搂着孩子。   “给小当归看看孩子有没有事,以防万一,刘夫人。”林清和一双凤眼天生含笑三分,惹人亲善,此时的语气也十分柔和。   小刘公子也真是可怜刚从生命线上回来,又被自个的亲娘紧紧抱住,想正常呼吸真难。   刘夫人这才放开孩子小心翼翼地让当归给把脉,她的目光仍旧是警惕地看着当归的动作。   林清和也挺关注小刘公子的情况,这可是他亲手救下来的生命。   众人皆是聚精会神盯着小当归的动作,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无限延长,刘夫人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怎么样,小大夫?”刘夫人说话也不敢大声,轻言细语的生怕吓着两个孩子。   李大夫过来时见着的场景就十分有趣了。   一圈人不近不远,眼睛也舍不得眨就围着一个九岁小药童给个六岁红着眼睛哭的小公子把脉,穿着富贵的夫人紧挨着小公子跌坐在其身后,衣衫凌乱,神色关切。   林清和站在小公子的另一侧,旁边还站着一个神情紧张的店小二。   “没事了,开一剂安神汤,这几日饮食要清淡,最好吃一些软和的食物。”小当归收回手,方子张口就来。   得了话的刘夫人立刻热情地向小当归道谢,站起身来从袖袋内拿出诊金,给得足足的,比往常高出一倍不止。   小当归当即拒绝,“我只是最后把了个脉,救了夫人孩子的是林少爷,夫人该感谢他才是。”   李大夫好奇极了,怎么还有人从药庐里抢到病人的,听起来这人还是林清和,他认识了这小子这么多年怎么就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本事。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林少爷,莫不是青山书院的林院长?”   “最近青山书院的家访听说好像……”   “读书人还有这本事?”   林清和也不推辞,接过刘夫人的诊金,落落大方地说道:“我接下了,多谢刘夫人慷慨。”   刘夫人笑着点点头,感激的说道:“若是没有你们我儿的小命难保,药庐把脉开药的诊金也应该给的。”   紧接着刘夫人朝众人一福,不好意思地道歉:“刚才我是急昏了头才对你们这样出口,实在抱歉各位。”   刘府到了她们这一代,只剩下这一根小独苗,旁的兄弟姐妹都没有,今个儿真是吓死她。   林清和表示,“不必在意,救命要紧,医者仁为先。”   “好一个医者仁为先!”李大夫赞叹,“清和你邀请我偶尔去青山书院讲学,我同意了。”   “师父!”小当归一溜烟跑到李大夫旁边站好。   “好好好!”林清和爽朗大笑,“众位见证李大夫可不许耍赖。”林清和还小小开了个玩笑。   “那什么,我们见证,可不可以也去听听?”治病救人的东西说不定那天就用到了,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当然可以,欢迎欢迎,若是李大夫有空青山书院会提前在院门口张贴通知大家。”   人群里又有人问了好些问题,林清和费了一些时间才解答完,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此时的刘小公子的药小当归也已经抓好,拿给了刘夫人,又是推辞好一会儿的诊金数额,没敌过刘夫人的说辞收下了。   刘夫人担心着儿子的喉咙,拿着药匆匆赶回府上熬药去。   “清和啊,过来,说说看你是怎么救的人?”李大夫拦住想要出药庐的林清和。   李大夫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好说,那是个被噎到的急救措施,至于是从何处来的,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本很古怪又很有趣的医书,但是当时我爹让我下场科举,不许我看闲书,也不知道被我扔哪里去了。”林清和笑眯眯地说道。   如何捕获一个医学巨佬,那当然是更新鲜的医学知识啊。   “这样啊。”李大夫的尾音高高扬起,站在他身旁的小当归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明显很感兴趣的模样。   “那你先说说今天的这个方法叫什么名字,施救范围多大,注意事宜之类。”李大夫先让林清和把现有的吐出来,至于那本医书,林府都在隔壁,哪里能长腿跑了。   后来事实证明,真的能跑,林*医书本人*清和。   “这个方法叫做海姆立克急救法,注意事宜就是不能用手抠口中的异物【注2】。”林清和紧接着又详细地和李大夫和小当归科普了这个急救法法的用法范围。   说得林清和口干舌燥,还被李大夫要求找人上手演示,还要检查他们的动作规不规范,学习成果有效不有效。   真的,不能说太多,一说太多就容易被掏空,掏空也就算了,还容易泄露。林清和教到现在已经没有世俗的欲望了。   临走的时候还被李大夫贴心的嘱咐道:“有空常来看看,不要忘记回去找医书,不来也没关系,我和小当归一样去看你,我们一起探讨医学像今天一样,很有趣。”   林清和一听,脚下的步伐频率明显加快,怎么办,我可怜贫瘠的医学知识在刚才已经被挤光了,现在只能想想,还能不能找到当初刚能抓笔写下来的笔记了。   可恶!为什么穿越大神不能给我一个金手指!   李大夫看着林清和落荒而逃的背影,充满深意地和他的关门弟子说:“过几天你收拾一下,准备去青山书院当先生,教教学子们怎么认草药之类的。”   “啊?”小当归一脸懵逼,为什么?他明明在药庐里学得很好,干事也很利索,最重要的是他还没出师啊!   --------------------   注1,注2:来源于海姆立克急救法。   感谢在2024-05-12 10:27:31~2024-05-12 16:4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恋诗幻语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林清和头也不回的往书院去,他真的很怕李大夫又改变主意跑过来拉他去学医,科举已经很要命了,不能够再多加一门医学。   他走至书院小食堂门口,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后厨的事情忙完了,就来到后厨,看着只有几个零星的小帮工在洗刷厨具。   “林院长?”只见其中一个扎着双平髻的少女正停住洗刷的动作,抬头好奇的看向他疑惑出声。   奇怪林院长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找邱师傅有什么事,希望不是说辞退厨房帮工的事情,这几天林院长都在折腾书院先生和学子,爹娘不是说起码一个月后才会动厨房吗?   胡马头的女儿心里暗暗祈求,爹兼替的武先生已经失去了,希望她的厨房帮工饭碗还能保住。   “怎么只有你们在这里,厨房管事在哪?”林清和问道,眼神随和,“都先去吃饭了吗?”   胡莲莲点点头,不自在地问道:“需要我去叫邱师傅出来吗?”难不成真的是削减人手的事情,要不然林院长怎么会亲自前来。   胡莲莲舍不得厨房帮工的差事,这份工能隔三差五带点肉菜回家吃,虽说她们家是签了六十年的契,不会没活干,但好差事和没油水的差事还是有差别的。   “没事,我自己过去吧,不用麻烦你。”林清和看着胡莲莲还剩下不少的厨具没有清洗完,打算自己进后厨去找邱师傅。   林清和直接穿过胡莲莲她们,进入后厨,发现邱师傅他们正聚在一起吃晚饭,他仔细想想现在的时间是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毕竟他在药庐里耽搁了一段时间。   林清和正要走过去,邱师傅先发现了他,搁下碗筷就朝他走过来。林清和索性站在原地不动等邱师傅过来这边说。   站在饭桌附近说这件事也不好,人多嘴杂,消息首先透露给学子那边,他还没怎么着,学子就该有怨言,厨房这边也不好做。   “林少爷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吩咐,是最近的三餐不好吗?”邱师傅心里一个咯噔,难道是他私下里贪墨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对啊,院长和先生的三餐他向来是严格按照标准提供的,怎么会被发现,应该是有其他事情来找他,林少爷年纪轻想来心软好糊弄。   邱诚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依然对林清和客客气气的。   林清和不知邱诚心里的想法,带着微笑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不知道邱师傅愿不愿意教学子们做一些在野外就能吃的食物,分辨一些能吃的野草野果等,七天就三节课,每节课大概四十分钟,不会耽误厨房的事情。”   不可能!邱诚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厨艺轻易的交给其他人,就算是学子也不行,谁知道教会了学子,他们会不会自己教给自己的亲戚在外面做生意,他倒时候没饭吃怎么办,这绝不可能!   想学厨艺就应该行拜师礼,在他手上为他做个三五年的杂活。   邱诚的眼里闪过轻蔑的光芒,林清和未免太小看他了,他在青山书院十几年是他一个黄毛小子就能轻易使唤得动吗。   “这……恐怕不行,林少爷你也知道,厨艺是我吃饭的家伙,不能轻易教授出去。”邱诚一下子连对林清和的称呼都变了,可见他对林清和的不满。   林清和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邱诚对他称呼的变化,也想到了古代人对知识和手艺的固守,不轻易教授给旁人,像李大夫那样不吝啬分享自己医术知识的人,才是这个时代少有的人。   “邱师傅你在教导学子的同时也会同时拥有一份先生的工钱,你教多久就会有多久的工钱,而且你只要教会学子们在野外如何做一餐简单能填饱肚子的饭食就可以了。”林清和再次加码,他心里也没有底。   如果邱师傅不打算答应,还有负责另外其他两餐的师傅,他再问问,选择充足,不行他就自己上,他的烧烤技术还是不错的。   邱诚一听,林清和还加大了利益诱惑就知道这件事非他不可,装模做样地说:“林少爷这就客气了,学子们都是读书人哪里能做这些厨房的杂活,况且他们出门在外总是有仆从下人在,何必自己动手。”   “林少爷我看就不必折腾教学子们厨艺了,再退一万步说学子们能愿意吗?”邱诚一脸为难的样子,说着说着还教上林清和如何做事情,眼角轻蔑尽是高人一等的傲气。   林少爷看看你还能出多少的法码说动我,如果可以,我也不是不能教。邱诚眼底透出浓浓的贪婪。   林清和嘴角微勾,“邱师傅既然觉得为难就算了,今天也晚了邱师傅继续吃饭去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林清和转身就走,脸色也黑了下来,这些年他只是在科考读书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邱师傅那副样子他还是分得清是什么样的,贪婪又看不清。   林清和认为有必要查一下厨房的账本,说不定里面的财务有问题,就算没有问题也不排除其他方面的问题,邱师傅对他一个刚接手的书院的继承人都敢这样糊弄,难保平时欺压厨房里的其他人,况且厨房的大部分人都是雇佣来的。   邱诚看着林清和说走就走半分也不挽留,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平白在一帮徒弟下人帮工面前丢了脸面,肺都要气炸了,看他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他就不姓邱!   饭桌上的人都好奇林院长找邱师傅什么事,看着没说两句气氛明显不对,林院长还转身离去,邱师傅转身看过来的脸色也黑得像锅底,顿时撤回目光低下头默默吃饭,也不敢多问,心底下还是好奇居多。   有些大胆的甚至猜测,如果林院长和邱师傅闹掰了,邱师傅也不知道留不留得下来。   胡莲莲手里的杂活收拾完就碰见林清和走出来,神色没什么不对,想着打探点有关于书院小食堂未来发展的消息,就上前问好,“林院长好,事情处理好了,在小食堂吃晚饭吗?”   “事情还没解决,晚饭就回府上吃,你呢,平时处理这些杂活时间都这么久吗?”林清和不是那种把心思放在脸上的人,对于胡莲莲的好意询问,他还是保持了平常的从容态度。   “我……我等下……学子们吃完了才吃的。”胡莲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放在腹上的十指绞得死紧。“其他干杂活的帮工……也是……也是一样的。”   林院长看着很和善,也不知道她把这件事说出来会怎么样,会不会点点头,然后一走了之。   林清和眉头皱起,“为什么现在不进去和邱师傅他们一起吃饭,还要等学子们用晚膳后才去吃,那时候的饭菜都不新鲜了。”   林清和记得书院小食堂的账务还是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标准,并没有因为大部分的师生流失而改变用餐标准,更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削减雇佣者,克扣厨房雇佣者和帮工的工钱和饭食。   “邱师傅说在他手下之前干杂活的,无论是他徒弟还是其他人都只能最后吃饭。”胡莲莲听着林清和的语气平和,小心翼翼抬起眼快速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又继续小声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平时有剩的肉菜可以打包回家放井里。”   “这种情况维持多久了,你知道吗?”林清和问道,“其他人都知道吗,没有和木管家说过吗?”   木昭伯伯不是那种不关心手下人的人,只要有什么情况和他说一般都会得到解决,为什么厨房的事情木昭伯伯没有处理?难道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在说谎,只为了在他面前得脸面?林清和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他从来不把人性想得太好,也不把人性想得太坏。   “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但……”胡莲莲低垂着脑袋,声音渐渐弱下来,“但是大家都想保住这份差事,没人敢反抗邱师傅,也……也没人敢和木管家说这件事,木管家平常一个月才来一次,没人敢说。”   “哦,那你为什么敢到我面前说。”林清和莞尔一笑,眼神舒展,“你不怕丢了这份差事吗?”   林清和很好奇,面前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为什么敢在一个成年男子并且是书院主人面前说这件事,是不怕事还是别有目的。   “胡马头是我爹爹,洒扫管事张大妈是我娘亲,我叫胡莲莲。我只是……”胡莲莲蠕动着嘴唇,“我只是看不过眼邱师傅对底下人的欺压,而且我听到了林院长和邱师傅说的事情,我想试一试。”   既然林小姐可以当武先生教学子们骑马射箭,她为什么不能教学子们做饭,分辨山上路边的野菜,她明明更加擅长做饭而不是整日在后厨里干杂活,双手整日泡在水里洗菜洗砧板洗各种各样的东西。   “我想试一试,林院长!”胡莲莲第二次说出口,清澈见底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林清和含笑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那你明天中午做顿饭送到院里,给先生们和我们兄妹俩尝尝你的手艺。”林清和向来不看轻任何有野心的人,也很乐意给她们一个机会,尤其是女子,古代的女子想要出头从来不易。   只是他没有想到胡莲莲居然是胡马头夫妻的女儿,如果是这样那邱师傅确实不会为难胡莲莲,只是为什么胡莲莲还在做杂活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那对夫妻看着都很老实也不多话,怎么生出来的女儿这么大胆,林清和看着眼前的少女颤抖而坚定的眼神,算了,估计这孩子也就大胆了这一次吧。   “这是明天的饭钱,你拿着去买点野外的食材,野菜野兔什么的,你看着办。”林清和递给胡莲莲一枚银子。“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会让木管家去查,如果属实,到时候会按规矩给你奖励。”   胡莲莲接过银子,惊喜出声,“谢谢院长,我一定会努力的。”   林清和嘱咐胡莲莲暂时不要把暗查邱师傅这件事情说出去,等木昭管家查清真相再说,并表示期待明天的午饭。   胡莲莲再三向林清和表示绝对不会说出去,而后兴奋的告别林清和回去准备了。   林清和没有想到书院小食堂里竟然也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还需要时间去查明真相,想到他的野外生存课可能夭折,还要一段时间去寻找合适的老师,他就有点头痛。   “咕噜。”   饿了。   林清和捂着自己的肚子想着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了,转眼就放弃了思考刚才复杂的问题,抬脚就回家了。   黑漆漆的夜色中浮现出几点昏黄的灯光照得林清和的影子长长一条,不知名的虫鸣悉悉索索。   第二天中午,林清和早早地就通知了先生们在院子里等待今天富有特色的一餐,不用去书院小食堂里吃。   “哥哥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最近折腾的学子还不够吗?”林槐夏支着脑袋在桌子上问道,细数着学子们最近增加的趣事,“家访、刑法、武术,女装课业以及医术。”   “什么?女装?”胡先生一愣,神情逐渐怀疑人生,“学子们最近在说的这件事情难道是你折腾出来的?你是真不怕学子们罢-课不来进学啊?”   难怪学子们最近对家访的事情都少了很多热情。   “只要他们家里的长辈不死心让学子们科举当官,这青山书院的课,他们是一样逃不了。”林清和微微一笑,温热的嘴唇吐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可这……也……”白相神色为难,“万一……”学子真的罢-课可怎么办,这帮学子的基础本来就不是很好,花样这么多真的可以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学子们想当官迟早都是要经历这些事情的,区别只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罢了。当官难道不用知道如何防治疾病保障民生,长途奔袭在野外如何生存吗,别说之后的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是一个大问题。”   林清和将事实一一摆出来,众人这才发现当官确实是一个复杂的事情,稍有不慎,这官也就当到头了。   “林院长,我来送午饭了。”胡莲莲站在院门口提着一个黑红木漆的食盒,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她面容三四分相似的少女。   -------------------- 第21章   胡莲莲将饭菜从食盒中利落地摆在广玉树下地大圆桌上,六个人的吃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食物的香味氤氲在空气中,尤其是烤兔子的香味特别勾人,混着其他菜式的味道让人口舌生津。   “你先回去吧,下午学子散课前会让人通知你结果的。”林清和对胡莲莲说道,“碗筷之类的也不用你操心,先回去吧。”   胡莲莲忐忑地看了一眼饭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顺从地听着林清和的话先带着食盒回去了。   胡宋明看着别开生面的菜式,怀念的说道:“这些菜式还是前些年带着学子们出门游学在路上吃的,看看着兔子考得真不错。”   其余先生纷纷点头,刘野出声道:“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新鲜的野菜汤了,平日里吃的都是收购农户们精心侍弄的菜和家禽,野鸡野兔的吃的也少了。”   “我上次吃野兔还是在去年带学子们去往北地那边的书院听黄大家讲学,刚开始我们可兴奋了,后面就有点苦在路上不是吃干粮就是吃烤鸡烤鱼烤兔子,学子们手艺还不好,吃了有些人在路上拉肚子,身体不太好要去路过的镇子上看病,耽误了好一段行程,差点赶不上黄大家的讲学。”白相亦是兴奋地讲述着去年自己的出门经历。   “哈哈哈,你们比不上我了,我去的那次正巧有个学子家里是开酒楼的,他小子私下偷偷学厨艺没被家里发现,倒是在路上让我们发现了,因为他烤兔子的手法太熟练了,哈哈,后面他就一路上教同窗和先生怎么样烤兔子烤鱼之类。”柏季同神思飞扬,语调高低起伏。   林槐夏听得兴致盎然,“看不出来柏先生还学过这一手烧烤的手艺,那岂不是还能教一下学子如何烤兔子,我可以教他们怎么快速射到兔子,出门在外一定饿不死学子们。”   “哈哈,小四月也上头了,是吧。”林清和朝她眨眨眼,“我们还些动手拆兔子吃吧,免得冷了就不好吃了。”   那兔子烤得金黄酥脆,油脂焦黄细腻分布在全身,凑近了更是馋得让人流口水,入口细嫩,不需太用力撕咬即可骨肉分离,细嚼两口,满口油香。   “香!好吃!”林清和匆忙咽下赞叹,好久没遇到这么好吃合胃口的烧烤了,上次吃还是和白琅月出门去寺庙的路上偷偷避着人去林子里做的叫花鸡。   盐分恰到好处,不多不少,野菜汤清爽朗口,其他的菜式也各有千秋的美味,林清和他们吃了个肚圆,瘫在椅子上,望着树梢上洁白的广玉兰花。   “没想到小小的一只野兔和随处可见的野菜也能烹饪的如此美味,我们青山书院还是才人辈出啊!”白相出言赞扬,吃饱了浑身懒洋洋的。   “林院长刚才那位厨娘是负责哪一餐的饭食,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印象中也没有哪一餐的手艺对的上这一次的味道?”柏季同饮着饭后清茶悠悠问道。   林清和神秘一笑,“要不你们猜猜是厨房的哪一位师傅?”   林清和的恶趣味又起来了,胡莲莲分明就不是小食堂里负责三餐的师傅,只是干杂活的小工。   众人猜了好一会儿,怎么都猜不对,还是林槐夏从林清和不断上扬的嘴角一语道破,“该不会哪一餐都不是吧,哥哥?”   “猜对了,可惜没奖励,哈哈。”林清和笑容可掬,“昨天我原本是想请邱师傅来教导学子做一些简单的野外就能做的菜,结果被拒绝了,出来的时候就被碰上胡莲莲毛遂自荐,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令人惊喜的菜式,可以说胡莲莲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怎么样,先生们同意胡莲莲来为学子们上这一门特殊的厨艺课吗?”   林清和的心中还是有点没底先生们会不会同意胡莲莲来书院当这一位厨艺女先生,林槐夏比较特殊,没有经过任何先生的同意,当然先生们也不可能对林槐夏有意见,因为林槐夏生来就是院长的女儿,对书院是具有经营的权力,想怎么对书院都行,来当个先生而已。   但胡莲莲不一样,她没有任何的特殊权利,只是因为林清和有想法开了一门野外生存的科目,她正好撞上了好时机,并精准地抓住了这个难得一见的机会。   林槐夏首先就表示同意,难得有一个女子来书院一起教书,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教书,但这还是够令她惊喜了。   胡宋明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原本是想马上开口拒绝的,但一想到刚才吃的美食,怎么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难得陷入沉思。   白相的心思相对来说比较简单,想到学子在游学时为一口吃的而发愁的样子就在林槐夏的后面表示同意了,这明明是好事,提前学习了厨艺,在游学或是赴任的时候都可以不用愁没有吃的。   刘野相对来说考虑得比较多,想到青山书院的名声已经恢复了一些,但如果这时来一个女子进书院来教厨艺,这成什么了,名声肯定又陷入谷底,臭了。   柏季同也有同样的忧虑,他们都不能轻易让青山书院好不容易起来的名声又因为女子教学而陷入风波之中。   “这……女子教学……还是厨艺……”刘野先生扣着茶盖,一脸苦涩,“怕是不利于青山书院的名声,再说了有哪家书院教导厨艺。”   短短两句说透了当前青山书院的困境,世人的眼光和言语向来令人心生寒意。   林清和有考虑到这些事情,然而却也很好解决,他谈笑自若开口道:“难道先生们忘记了吗,我们现在建立的可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书院,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的综合性书院,并且这也是做官的一环。”   “相信我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医术上的先生我也找好了,就只等旬休结束学子们重新归来,我们就开始全新的教学模式,先生们也应该写写如何对学子们进行每一堂课。”   先生们顿时沉默了,他们差点忘记了,自从家访开始对学子长辈们许下诺言,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如今只能跟着林清和的方向行走,即使心有疑虑,忐忑不安,也要一路下去。   沉默片刻,胡宋明先生开口表示同意,刘野和柏季同两位先生也表示同意。   最后,刘野先生目光沉沉看着林清和说道:“我希望你真的能将青山书院带到一条全新的道路上,看不一样的风景。”   “当然。”林清和从容面对,“那我就派人去通知胡莲莲她的这份差事定下了。”   不一会儿,林清和又拉着先生们对即将来临新科目做好排课,力求每个科目的安排合理,此外林清和还另外要求了额外的两节课作为备用,让学子们进行选修,他准备对学子讲述科学的世界。   *   这一回来青山书院,学子们遭受了很多的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精神紧绷的过完了这一次的进学生活,忐忑不安地收拾行李回家,不知道回家面对的是怎样的暴风雨。   左丘栾担心的是他没有及时和先生说回家温书的事情,但家访先生又和娘亲碰上了,不知道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先生们家访完回来口风又紧得很,什么具体的话都打探不出来。   他只好带着一肚子愁思回家,面对未知的情况。   秋宜年的心不在家访上,也不在林院长布置的课业上,他现在只想赶紧回秋家村看看娘亲究竟如何,还有没有受到村民明里暗里的欺压,商量未来的生活到底在何处。   齐华清不属于他们任何一种,他来书院念书进学只是兴趣,家里对他也不强求,他大哥已经在江川府中一所颇负盛名的书院中进学,准备考举人了,父母对大哥的期望很高。   只是青山书院现在的骚操作太多了,又是家访又是女子教学做武先生,还有院长布置让人觉得羞耻的课业。齐华清唯一思考的便是他要怎么做才能避开家里人的耳目和家中的姊妹交换一天的身份生活。   他真的很不想被其他人知道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男扮女装只为课业,说出去都让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哪有先生布置这种课业的,分明就是你自己有毛病吧。   怀抱着这种不明的心思,齐华清回到了家中。   齐府上下从齐华清回来的那一刻,奇怪的视线就在他身上不停地扫视,齐华清被看着浑身都不舒服,悄悄对自己身边的小厮说:“你去打听打听我不在家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奇怪地看着我?”   小厮领命和齐华清分开后就往下人房那边走去。   齐华清原本打算先回自己的院子里休息下,但目前奇怪的情况不容他回去,脚步一转就去他娘亲的院子里打探情况。   无他,林院长的做法太多,他不得不防这个男扮女装的课业有没有通知给齐府。   很快,齐华清来到了他娘亲的院子里,领他进门的侍女一直对他抿着嘴笑,齐华清好奇得不得了,终于按耐不住话头,“你怎么一直对我笑得这么奇怪?”   谁知那侍女笑着说道,“是婢子生性-爱笑,对谁都一样笑,二少爷您多心了。”   齐华清被她的话噎住,眼神里明明白白说着不相信,还想说点什么就被打断了。   “到了,二少爷请进。”生性-爱笑的女婢站在房间门口恭敬地请齐华清进门。   齐华清气得瞪了她一眼,拂袖踏入房间内。   齐家大少奶奶近来心情非常不错,她的大儿子科举小有成功,已经在备考举人。小儿子的先生最近也来府上登门拜访,特地说来了解华清的情况,虽说不是来收徒弟,那也说明华清的资质是很不错的,那不然书院先生怎偏生来他们府上登门拜访呢。   虽然前段时间青山书院的名声不太好,可这关先生什么事呢,只要有先生收下华清,至于书院名声如何,那又怎么样呢,先生还不是一样要对华清尽心尽力的教学,唯有这样才会堕落了先生的教学名声。   书院名声那都是虚的,没有先生哪来的名声。   此刻齐家大少奶奶正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刺绣,开心着呢。   “娘,我回来了,最近怎么样?”齐华清的声音一下子就让她放下了手中的刺绣,转身看向他。   “好着呢,好着呢,最近在书院怎么样,有没有听先生的话好好用功读书?”齐家大少奶奶笑意盈盈的询问着自己的小儿子。   瘦了瘦了,看来在书院真是用心念书了,就说华清不是没本事,没天赋,只是平时没努力,用功了明显着,脸颊都瘦了。   看着自家娘亲满眼心疼自己的模样,齐华清顾不上那么多,“娘,我好着呢,平时学业都有听先生的话。先前书院先生说是来家访,娘去了吗?”   齐华清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娘亲,一定要去啊,他可不想去问爹,凶。   果然,齐家大少奶奶眉飞眼笑的说道:“去了去了,你爹还亲自喊我过去一块和先生说话了,不止我,你爷爷奶奶都去了。书院先生登门拜访还是头一回,可不得谨慎先,我们家又不是什么书香世家,只是个商户。”   “说什么了?”齐华清紧张地问道,他不好奇就奇了怪了,书院里有些学子天天都在说这回事,后来多了女装的课业,两个事情一块说,原本他不在意也变得在意了。   “那说的可多了,说你在书院如何如何表现,日常学业怎么样,哪里做的好,哪里还有待进步,在哪个方面上做某一个官位特别有优势。”说到这,齐母眼睛都要笑没了,“还说最近书院风波不断,但你都没有受影响,这一点处变不惊特别好呢。”   “还有其他的吗?”这些都不是重点,齐华清继续问道。   “还有啊,书院最近可能开设新的科目,说是为了教你们如何当官呢,当然了,你们爷爷也跟我们说,不要太放心上以免失望,可为娘这心呐,想想就美着呢。”   齐华清如遭雷击,什么?当官!他根本没这个想法!一瞬间他想到了那张先生们要他做的调查问卷,他在上面写的是当个厨子啊!   该不会,该不会,先生们后面会请厨师来书院教导厨艺,让他当上御厨吧?齐华清的脑洞突破天际,居然也预判了一部分的真相。   “娘,娘,当官有大哥呢,我不行的,不行的。”齐华清满头大汗急着解释。   “哎呦,华清啊,你让娘亲高兴高兴,你先回去该干嘛干嘛,不要在这说些不中听的。”齐母开始赶儿子,这小子回来也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   她就不能想想一门出两个官儿子,她以后能当上诰命夫人吗?   完了,完了,齐华清满脑子的完了,还有一丝清明思考着,他的女装课业该要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完成,不得不说也是狠人一个。   -------------------- 第22章   夜晚,一点幽黄的灯光在齐府中游走,最后停留在了府中西北角的院子中。   片刻后,院子的某间房亮起灯火,两道影子映在窗户上。   齐希月披着素白的外袍,如云的秀发斜斜挽插一只睡莲簪,神色困倦凝视着眼前深夜到访的来客,“说吧,二哥,你深夜前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齐希月是齐家大少爷小妾生的一个庶女,在齐家存在感不强,小小的龟缩在齐府的一角,齐华清选了好久才选了自己的这位庶妹。   一来这位妹妹在家里活动的范围并不大,也就是说碰见的人会很少。二来,妹妹的好友并不多,不会隔三岔五就有约出门。   “额……哥想问你明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要不要出门,见的人多不多?”齐华清不好意思的先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要是妹妹明天有约要出门就不选她了,看看其他的妹妹,有没有喜欢呆在自己院子里玩的妹妹。   “没有,二哥就直说是什么事吧,夜深了。”齐希月撑着自己的脑袋,眼神发直,显然困得不行了。   “那个……那个……”齐华清对于自己即将说出的话难以启齿,和妹妹交换一天生活,怎么搞啊,怎么能以一副正常的口吻说出才能不被认为是脑子出问题了。   看着齐希月逐渐涣散的神情,齐华清把心一横,闭着眼睛,梗着脖子说道:“我有个先生布置的课业需要你明天帮忙,就是和你互换身份生活一天。”   说完半晌,对面依旧是什么动静都没有,齐华清闭着眼不敢睁开又想睁开,最后还是敌不过时间的煎熬,睁开了,就只见齐希月支着脑袋,闭着眼。   齐华清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无奈只能叫醒妹妹,说道:“希月,希月,你听到没有,答不答应?”   齐希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嘴里含糊的说道:“我答应了,答应了,二哥你别推,我想睡觉,好困啊。”   听到肯定的回答,齐华清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齐希月这幅困到不行的样子,心里直打鼓,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可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已经和希月妹妹说了。   天蒙蒙发亮,齐华清便被屋里的声响吵醒了,他睁开眼,齐希月已经在梳洗打扮了。   他冷不丁的一惊,哑着声问:“希月怎么醒的那么早?”   齐华清昨晚将齐希月抱回她的床上后,他就去希月外间的塌上睡下了。   “要去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齐希月回道,身旁的小丫头捧着面巾站在边上。   齐希月这里说的老夫人和夫人指的是她们的奶奶和齐家大少奶奶,每天都要按规矩去跟长辈们请安。   “怎么这么早就去了,一般不是用早膳的时候请安吗?”齐华清疑惑不解的问道。   齐希月到底还是年纪小,藏不住话,白了齐华清一眼说道:“妹妹我既不是男子也不是嫡生子,哪有这样的规矩让我顺心睡到自然醒,在早膳的时候去请安。”   “再说了,我哪有资格上桌吃早膳,请安完后我只能跟着我娘一起在屋里吃。”   脆生生的话语一字一句让齐华清感到哑然,他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希月你还记得昨天答应我什么吗?”   齐希月猛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二哥,你不会真要换吧,你跟我走一天也好过顶着我的身份,穿着我的裙子在府里上下走动吧?”   齐希月也不知齐华清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口中的课业是真是假。   齐华清脸上烧得慌,镇定中有一点慌乱地说:“换,真的换,你喊你身边信得过的人今天跟我一天,你就去我书房里看看话本,吃的喊书童送,我都和他们说好了。”   齐希月盯着齐华清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不是开玩笑后,就让身边的小丫鬟过去给齐华清梳妆打扮。   一番折腾过后,齐华清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裙,五官也偏向齐希月往常的妆容画。   “小姐,时间来不及了,要出发了。”小丫鬟小小声地提醒齐希月时间。   齐希月原本还想好好嘱咐二哥今天行程该小心的地方来着,现在只好长话短说,让他自己多注意注意。   齐华清跟着小丫鬟出了齐希月的院子,他的手心发汗,只希望路上没什么人注意他。他的脸上还遮着一块白色的面纱,不带不行,不带就会被人认出来他不是齐希月。   一路平平安安的来到了齐家老夫人的院子里,好在路上没碰上什么人,他松了一口气。等他进去才发现自己的这口气松早了。   家里庶出的姐姐妹妹都挤在了齐老夫人的院子里,寒暄不断,一串串吉祥话不带重样的说出口,齐华清只能见缝插针的上到奶奶面前请了安。   期间老夫人还问他为什么带着块面纱,齐华清没法子只好继续夹着嗓子小心翼翼地说:“回奶奶,我最近有些着凉咳嗓子。”   齐家老夫人脸色微变,口吻也稍稍冷淡,“生病了就早点回去休息,这几日你不用来请安了,病好了再说。”   齐华清从善如流应下,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在退下地过程中耳尖的听见有个听不出声音的姐姐还是妹妹啐了一口,“也不知生的什么病,在奶奶面前说什么着凉,不知要心疼还是银钱,小小年纪诡计真多,也不知是真是假。”   齐华清脸都绿了,心思复杂,他是知道齐府面子上是过得去的,没想到私下里连希月这么小的年纪都能听到这些话,纠纷不断。   齐华清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还没有接触到这些事情,一个是他娘亲将他保护的很好,让他早早去念书进学,另一个是,在家里的时候也很少跟其他房的交流。齐母平时也不苛待妾室,只要她们好好固守本分,该有的还是会有的。   “希月平日里来奶奶这里就是听这些话吗?”齐华清去往齐母的院子路上向齐希月的小丫鬟问道。   小丫头点点头,“是啊,比这更过分的小姐都听过了,今天的这个也没什么,二少爷不用放在心上,夫人这到了,二少爷。”   齐华清闭上了嘴,现在他只希望娘亲不要太为难他,让他请完安就回去。   只可惜没能如齐华清的愿。   此刻在齐府西北角院子里的齐希月突然想到,今天好像是齐夫人跟她说相看的事情。她咬着大拇指,来回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怎么办,要不要出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希望齐华清能伪装好身份。   不然受罚的肯定有她一个。   齐华清战战兢兢的请完安,正准备说退下的时候,被齐母叫住了,开始说起了相看的事情,齐华清只好坐在位置上,双手交叠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   “希月,我给你看了好几个合适的公子,我给你说说,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了给个我答复。”齐母一开口就给齐华清来一击。   希月比他还小两岁,怎么就开始相看了,想他们院长的妹妹到现在还没成亲,都做上武先生教他们骑马射箭了。   “杜家的三公子,杜晃在青山书院进学,和你二哥同窗,知根知底,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和我们齐家有合作,你嫁过去也不用担心被欺负。”   杜晃!那个嚣张的胖子!口出狂言被副院长教做人的胖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他的妹夫,希月那么瘦弱,也扛不住杜晃,不行不行。   “还有个左府家的独子,性子天真烂漫,最是心善不过,嫁到他们家算是高攀,你要是选他成功的机会不高,也是你二哥的同窗,平常有点什么也好说说话。”   左丘栾那个老好人,不成不成,被人欺负死都不知道求助,还傻呵呵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这个也不行。   齐华清听了这两个忍不住说道:“夫人,希……我年纪还小呢,想在我娘亲身边多待两年,不着急不着急。”   说完,齐华清瞬间意识到了齐母脸上的不悦,讪讪说道:“娘……夫人,我……”   齐母一双利眼就往齐华清身上扫视,齐华清缩缩身子,低垂着脑袋,生怕被自己娘亲发现。   “你下去吧,想清楚了给我答复。”   齐华清灰溜溜地退下了,出来以后摸摸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娘亲的压迫感太强了。   他默默跟着小丫鬟回到齐希月的院子,和齐希月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齐希月却说做得好,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至于相看婚事什么的,她才十四岁,还不着急,夫人生气就先生气一会,她以后去请安的时候再跟夫人道歉。   随后齐华清又和齐希月说了一下齐母给她选的几个合适人选,并说道:“你要不要有空来书院自己交流一下,娘亲介绍的这几个我感觉没几个好的。”   齐希月这时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二哥,我和你不一样,自己找的终归不如夫人精挑细选的来好,我既没有眼界也没有识人的能力,也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究竟在哪。   -------------------- 第23章   这回轮到齐华清沉默了,他也不能怎么办,成亲这种人生大事他不敢随口乱下许诺。   属于齐华清的一天才刚开始,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度过。   *   今天一大早木竹秋就让人打理清洁林府门口,因为昨天接到了白琅月的来信,说是今天或者是明天就能到定江县了。   所以,木竹秋是很兴奋的,毕竟家里唯一一个靠谱的小孩终于满载荣誉而归,大大的给林府长脸,想到这半个月家里那两在书院里搞风搞雨,一个一个惊世骇俗的操作,她就忍不住想把人塞回肚子里。   一想到青山书院现如今的状况,木竹秋还是愁啊,这名声起起伏伏的,心晃得厉害。   正巧看到出来的林清和,木竹秋张口就叫住他,“清和过来,交给你个任务。”   林清和一个咯噔,哦豁,木女士连小名都不叫了,怎么回事,叫大名,这有点危险啊。   他乖乖巧巧地走到木竹秋面前,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娘亲大人?”   “今天你就负责站在门口迎接琅月回来。”   “啊?他不是今天或者是明天吗?”林清和疑惑出声,要是今天小师弟不回来他岂不是白白站在门口等他一整天。   木竹秋的脸色刷的黑下来,“他就今天回来。”就不能有顺心的一天吗,真不省心。   林清和识相的点点头,飞速地答应下来这个不合理的要求,心里默默嘀咕着,木女士看样子是到了更年期了,火气好大啊。   他乖乖地拿着厨房做的小零食肉干坐在靠门口的门房内等待着白琅月,放弃了今天去学生家里突击的计划。   多有趣啊,去看学生穿女装,可惜了。   “阿秋!”在齐府内和姐姐妹妹一起刺绣的齐华清突然打了个喷嚏,银针不小心随着身体的倾斜刺入指尖,沁出一个赤红的血珠。   究竟是谁在背后说他,齐华清含着指尖愤愤不平地想着。   随着回去的路程越来越短,白琅月的心也随之激动不安起来,不知道小师兄怎么样了,师父他们要是知道这件事应该会很高兴。   白琅月想到之前他拿着小师兄寄来的书信和调查问卷去给皇帝觐见,皇帝对于小师兄想要转变的现今朝廷培育人才的模式十分感兴趣,称赞其想法大胆新颖。   白琅月趁机表示自己想下放到自己师兄的故乡江川府定江县里当个县令磨练,多为百姓做实事,再回去之前想多出入存档院里学习前辈的经验。   皇帝被白琅月的一腔真心实意感动到了,大手一挥准许白琅月在回去家乡前在存档院内查看旧历资料。   存档院一般是大光皇朝存放历朝历代皇室成员资料与大理院各种案子的存放以及国库历年各种收入支出。   白琅月考状元的目的之一便是查询自己一家当年案情的全部,虽然说女帝为白家翻案,但他依旧想亲眼看看当年案子的真实情况,也算对得起当年父母拼尽全力将他送出来改名换姓躲避灾祸。   其实白琅月是有点庆幸女帝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将案子翻案,洗刷他父母的冤屈,让他能重新换回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青-天-白-日之中,而不是一步都不能出门。   这次任命下来之前,白琅月除了回定江县感谢恩师之外,还要回到他的家乡去祭奠双亲和族里受到波及的亲人长辈。   日头渐渐走向天空的正中央,白琅月也回到了定江县的南边街上,单人一骑背着简约的行囊。   林清和有一口没一口嚼着嘴里的肉干,眼神不断瞟向门口街道的尽头,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我的小师弟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街道的尽头拐角出现了一个骑着黑马背着行囊的年轻男子,林清和眯起眼睛,站起来,这看起来好像是小师弟,再努力看看。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面容也越来越清晰,一张清新俊逸的脸庞,深情潋滟的桃花眼夺人眼球,这不就是他的小师弟嘛。   林清和兴奋地站在原地朝小师弟挥挥手,抽空扭过头对身旁的监工侍女说道:“汝青姐姐快去通知娘亲,小师弟回来了。”   汝青的速度很快,不仅通知了木竹秋夫妻俩还通知了林槐夏,一大家子都在赶来正厅的路上。   “小师弟,你终于回来了,当官的生活怎么样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老头子的好友,不要憋在心里不说。”林清和伸手揉揉白琅月的头,笑呵呵地说道。   白琅月将黑马交给府里车夫王叔,嘴角勾起笑意,“小师兄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喝!这一问可算惊到林清和了,这是一向脸皮薄的小师弟能问出来的话吗?   林清和围着白琅月绕了两圈,“小师弟,你还是小师弟吗?我看着怎么不像啊,我的小师弟哪有你脸皮厚上来就问有没有想你,快说,你究竟是谁?”   白琅月无奈扶额,“小师兄别玩了,我才刚回来,还想坐下来好好喝杯茶呢。”   一双桃花眼看得林清和觉得自己特别的罪恶,怎么能对刚回家的人开这种玩笑。   “哈哈,我的锅,我的锅,行李给我吧,向你赔罪,我帮你拿。”林清和主动伸手过去帮白琅月把行李拿到手上,领着人一路走向正厅。   白琅月久违地回到林府,府里的下人都跟着他动起来了,厨房准备茶水点心,府上的洒扫都去白琅月的房间里清洁打扫,就连平常服侍林启春的书童也去白狼月的书房去简单的收拾一番。   两人一路走到正厅,林启春三人也匆匆赶到了正厅。   “瘦了瘦了,琅月在光都辛苦了,回到家就好。”木竹秋直直走过来握住白琅月的双手,双眸泛红含泪,一脸心疼的望着白琅月。   “不辛苦师母,就是离家久了想你们得紧。”白琅月直白的回应了木竹秋的情绪。   不回不行啊,不回木竹秋可就一双眼含着泪可劲的看着他了,白琅月也不想的,他都被训练出反应来了,这缺德主意还是林清和给出的。   “咳咳,回来就好,这次回来待几日,别忘记去拜一下你爹娘。”林启春欣慰的看着越发像个大人的白琅月。   “回师父,在这待三日,之后就要赶路去祭奠我爹娘了。”白琅月一一回答林启春的问话。   外放到定江县做县令的事情,白琅月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林启春说,这件事一来没有皇帝得到的任命书,还只是口头应承,二来则是林启春会认为他在拿自己的仕途在胡闹。   -------------------- 第24章   基于以上这两点,白琅月当然不能和林家人直接说出来。   “时间这么紧,只能在家待三天吗?”林槐夏出口问道,“三天时间过得很快啊。”   如果不是琅月要回他的祖地祭奠天地父母宗亲,留在定江县的时间应该会多一点,回去也好,可以和自己的爹娘好好说说话。   “三天时间也不短了,也可以做好多事情,小师弟你说是不是啊?”林清和眼含三分笑侧望向白琅月。   小师弟小小年纪失去双亲,对双亲的记忆不能说没有,反倒是印象深刻,来到林府的时候沉默着脸,也不说话,一说话就流眼泪,嘴里念叨着想爹娘,不想在这里。   林清和花了好大力气才把白琅月的性子养的活泼聪明又伶俐,渐渐忘却失去亲人的悲伤。   如今,白琅月金榜题名,夺得状元,父母双亲又早已平-反,如若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也不能教白琅月爹娘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白琅月猝不及防被林清和投以一笑,眼波里浮动的星光一闪一闪,他心跳猛地加快了一拍,下意识答道:“是的,小师兄,可以做很多事情,你书信上说最近在管理书院,提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方式,实践了吗?”   说到这个,林启春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简直是乱来,哪里来的有意思!”   “爹,你还是好好养身子,那时候还吐血了,才过了多久,不要轻易动气。”林清和迅速组织语言,笑意盈盈的凝视着林启春,“再说家访计划十分有效,最近书院的名声不是有所恢复吗,先生们也很乐意配合我的计划,爹还是在家好好休养身子。”   林启春被他说得脸色一僵,对,他刚吐血还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这么嚣张。   “今天琅月刚回来,是个好日子,夫君你也别动气,注意身子,还没修养多久,确实像大四月说的一样要注意。”木竹秋柔柔一笑,上前握住了林启春的手。   她暗地里用力捏紧,猫眼似的眼睛弯成月牙看着林启春。   计划,计划,我们的计划。   林启春立马意会了娘子眼神里的意思,嘴里含糊的应了声好。   可恶,不能在孩子们面前漏馅,病弱人设要拿稳。   “师父现在身子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白琅月担忧地看向林启春苍白的脸。   “李大夫说要好好修养着,不能太劳累,要不然我也不会将书院交给你师兄。”说着林启春没好气的地瞪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林清和。   木竹秋看着林启春这样又在私底下捏了一下他,面上依然笑盈盈的看着白琅月。   林槐夏适时开口:“其实哥哥的方法还是蛮有效的,起码先生和学子们都没有走,还齐心协力地想把书院建设的更好。”   “正在陆续实践中,剩下的部分还需要找到合适的先生,以及一些合适的练手岗位。小师弟你回去以后,陛下什么时候可以赐官?”林清和没有转头一直看着白琅月。   虽然青山书院的改革刚刚开始,但也掩饰不了书院名声变差的前后差距,尽管林清和的计划详实,可是当前的进度还需要时间的推动。   实践当中难免出现计划之外的偏差和漏洞。   林启春三人听到林清和问这个问题,都好奇地看向白琅月。   “我们这一批进士休假后回去的第二天,陛下的圣旨就该下来了。”白琅月回答了这个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六部的大人们都很期待我们这一批人尽快去到六部之中当值,之前在翰林的时候经常被六部的大人们借调出去帮忙处理公务。”   六部的压力可见大,连初初到的新人也忍不住频繁借调以缓解日益增加的政务。   “看起来朝中还是坑多人少,陛下今年也顶住了来自门阀的压力,可惜还是迫于压力今年开了,难度也降低了很多,也不知有多少世家旁系子弟进入了朝中。”林启春忧心忡忡地分析朝中局势。   女帝就算杀了一大批门阀,可朝中的大部分官员也是出身于门阀世家,朝中的运行也需要官员,即使女帝规定了一家只能有一人进入朝中为官,也抵挡不了世家多如繁枝的旁系进入朝中。   女帝的努力不算白费,这一诏令的发布使得世家大族内部发生了不少的势力分歧,削弱了世家内部的和谐,令世家内部争斗搬到了明面上。   “今年确实挺多世家子弟进入,但是其他出身的也大概占了一半,师父不必忧心,下一次的恩科想必不会轻易开启了。”白琅月安慰道。   紧接着林启春又问了白琅月几个问题,皱着眉头拉着木竹秋嘀嘀咕咕着就去书房了,白琅月还不忘让林启春好好休息,不要思虑过多。   “怎么样,休息过后要不要去书院看一下,虽然说学子们在休假。”林清和向白琅月发出邀请,请他来看看自己的成果。   林槐夏见状直接说道:“琅月小师兄,你有没有收到我最后给你寄的那封书信,哥哥真是太离谱了,平白让我一个人提心吊胆。”   爹娘走了,林槐夏直接向白琅月告了林清和的状,说的就是林清和艺高人胆大,不要命的跳河救人,一救还是两个人,着实让林槐夏吓坏了。   “我收到了,小师兄是让人很担心,今后确实要盯着点,小师兄你没有想要说的吗?”白琅月直勾勾盯着林清和的眼睛,想要找到刚才令他心跳加速的感觉。   林清和一头雾水,什么呀什么,什么情况啊这是?   看着林清和满脸疑惑的样子,林槐夏提醒道:“祭祀,你想起来了吗?”   林清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啊,“你不是说过一次了吗,这事不是已经过了吗,为什么还有后续,你为什么要告诉小师弟?”   见着林清和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林槐夏气得脸颊发红,整个身子转向白琅月,“小师兄,你看看他!还是不知悔改的样子,你不要帮他收拾屋子了,让他自己收拾,不收拾就发烂发臭!”   一点都不知悔改,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活该住臭房子!   林清和猛然瞪大了眼睛,“凭什么,我人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难道我自己不能收拾吗,还有我的小师弟凭什么听你的。”   哼哼,你的小师兄不还是我的小师弟,你不还是我的小师妹,说什么胡言乱语。   白琅月一阵头疼,无奈的说道:“小师兄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不对,你要向我们道歉,你跳下去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们吗?”   白琅月一向敬重小师兄,但也分情况,小师兄有时候确实不太靠谱,不对,是太不靠谱了,完全没有想过后面的事情,只顾着眼前。   “啊?”林清和真的没有想到最后背刺他一刀的居然是他的小师弟。   他看着眼前两双眼睛里面蕴含着相同的意思,无奈的说道:“好吧,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到家人,事后也没有主动坦白,是我的错。”   林清和知道要是自己没有认错,指不定这两人就想出什么离奇的招对付自己了,虽然总是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还有呢,小师兄?”白琅月难得看到林清和服软的表情,平时飞扬的凤眸,此刻软趴趴的,他忍不住多试探两步。   林清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暗自磨了磨牙,蹬鼻子上脸,小师弟刚回来,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孩,忍住忍住。   于是,他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小师弟你就原谅我吧,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果然,林清和眼尖的看到了白琅月耳根发红,一脸窘迫的样子。   嘻嘻,跟我斗,嫩了。   白琅月视线根本离不开林清和的眼睛,他好像又看见了小师兄眼睛里的星星,他该不会出毛病了吧?   热气上涌,白琅月感觉自己的耳根烫烫的,不自觉地搓搓自己的指腹。   “咦惹,哥你好恶心,赶紧收了你的神通,我原谅你了。以后做什么决定之前要想想家人,知道没。”林槐夏双手交叉抱住自己不断上下滑动,表情嫌弃。   这么直白,哥哥你不要形象了,这被其他人看到不得以为他们师兄弟俩在搞断袖,流言四起,怎么澄清,哥哥不成家可以,也不知道为琅月小师兄考虑一下,人家还是要成家的。   林清和搓搓自己的五官,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唰的一下打开自己的扇子,挑眉得意微笑,好不风流,“当然可以,小师妹,小师兄。”   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怎么样,等下要不要一起去书院看看?”   林清和继续问他没有问完的话,直接忽略白琅月发红的脸色,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每一次的直抒胸臆都会令脸皮薄的小师弟不好意思。   他都习惯了小师弟的羞涩,这种情况下如果他继续发挥,可能迎接一只红红的小师弟和气急败坏的手动闭麦,此时最好是忽略小师弟的表情,继续正经的话题。   还没等白琅月回答。林槐夏就先开口了。   -------------------- 第25章   “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去吧。”   林清和这下好奇了,“你不和你的小师兄说说你的事情吗,要你哥哥我给你揭晓吗?”   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主动揭晓宣发最有成就感,怎么还能代替别人发言呢?   林槐夏摆摆手,“我今天原本就打算去一个学子府上家访,他家不在定江县,在临川府中,说来也奇怪,临川府的书院有几家比我们家书院都有名,他家世也不错,青山书院名声败落后怎么不见想办法离开。”   其他家在临川府的学子早早已经离开,现在也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还分在了林槐夏的手下,此次前去未来渺茫。   “怪不得小师妹你会说时间紧,临川府没有两天时间回不来,你回来后不久我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回家乡了。”白琅月恍然大悟。   林槐夏莞尔一笑,“我等下就要出发了,对了,小师兄你看到你爹娘案件的卷宗了吗?”   林槐夏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也是因为白琅月他们这次春闱下场前,三人笑谈之间说起。   白琅月年幼经时经历的事,对他来说印象是极为深刻,尤其是他爹饱含希冀又无可奈何的神色,记忆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片红纱,既狂乱又恐怖。   每每回想,白琅月多情的桃花眼都会变得忧伤无比,教人爱怜。   白琅月抿了抿唇,“看了,女帝的判决很公正,回去祭奠时可以尽情详细的和爹娘好好说女帝如何为我们白家翻案。”   卷宗详实,从开始到结束,累累血痕透露出白家的苦苦挣扎却又无法得到公正的对待,最后含泪冤死,直到几年后,女帝重新翻开这些尘封的卷宗觉察到了其中的疑点,才有了白家的沉冤得雪,白琅月终于不用隐藏在林家小小的院子里,不用改名换姓。   林清和曾经以为白琅月拿的会是美强惨剧本,自家会跟着倒霉,没想到峰回路转,女帝横空出世,注重刑法,令白家沉冤昭雪,颇有林清和前世中的依法治国味道,大光王朝也在女帝的治下安居乐业。   “这是件好事啊,小师弟,现下你金榜题名又看到了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案件卷宗,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林清和眉眼弯弯,伸手用力拍拍小师弟的背部。   “你可不是一个人活在世上,你可是代表着白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活着,当然要活得精彩,尝试所有你感兴趣的事情,说不定哪件就是其中族人想要做的事情。”   林槐夏点点头,眼神清亮,“对呀,小师兄。”   论起嘴皮子还是哥哥利索,林槐夏自愧不如。   “好的,师兄。”白琅月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林清和眼中的星星。   怎么回事,这次回来对小师兄的感觉怎么变得好奇怪。   白琅月乱七八糟的想法,丝毫没有林家兄妹俩以为的苦大仇深,白琅月一直以来背负的心愿都已得到实现,其中少不了林家的助力,最后更是凭借着林清和对书院新奇的教育想法令皇帝让他出入王朝重要的存档院,让他看见了双亲最初的卷宗。   这次回来的白琅月可以说是脱去了一直以来心底下的愁郁,还带着皇帝下达的新任务,看看林清和的想法进行得如何了。   虽说时间紧急,但在暗访的情况下还是能看出很多东西。   “啊。”林清和突然出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向林槐夏兴奋的说道:“那小四月你岂不是能看见那个学子女装的模样了,我这三天估计都要陪着小师弟,不能到处溜达去看学子,你到时候回来可要跟我好好说说。”   林槐夏无语地看向林清和,“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出这个课业给他们,还嫌书院名声不够差吗?”   白琅月呆了一下,女装?有一瞬间他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但是看着小师妹的反应不像是出问题了。   “女装?小师兄你又在玩什么?”白琅月不禁出声问道。   小师兄怎么会有这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呢?让男子女装,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恶趣味啊,他不理解。   不过,小师兄应该不会让他女装吧?   白琅月有些担心。   “这是正儿八经的课业,你们可不要想歪了,书院里我主讲刑法一科,正好说到了有关于女户的律法,就让他们身体力行感受一下女子的生活,还只是一天而已,都没让他们女装来书院进学。”林清和张嘴一说,男扮女装的课业立刻就升华了意义。   本来嘛,学习刑法的意义不就是一视同仁地帮助百姓吗?刑法诞生的意义不就是让不公的事情尽量减少发生,限制权力带来的冲突,缓解不同阶级之间矛盾带来的危机。   实际上古代是君权父权男权集中的时代,而女性根本意义上只是男子附带的财产,林清和此种举动也为了让青山书院的学子们更好的体验不同人群所处的环境,明白每一条刑法所产生的意义,保护了什么,又为什么诞生。   “感同身受,感同身受,不纸上谈兵不沉于空想,小师兄你这个想法妙啊。”白琅月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林清和。   小师兄的这一手,白琅月感觉皇帝下发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   “对吧,说得再多,不如自己感受,不然科举为官后只会混混沌沌的审判案件。”林清和挑眉,眼神发亮,嘴角向上微笑。   林槐夏眼神微敛,之前她只顾着考虑书院的名声,竟然没有想到兄长此举的深意,心里也明白了兄长为什么让学子女装。   这个世道,女子向来不易,如果能多一个人明白体谅女子的艰难也是好的,林槐夏深有体会。   如果她没有生长在林家,她早已目不识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麻木不仁的度过这一生。   林槐夏已经体验过了知识带来自由深邃的思想,明白世间旷阔,又怎么能忍受拘于后院一角了却此生。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哥哥你绝对不是为了满足自己想看学子女装,你是为了学子的课业。”林槐夏依旧满含调笑,嘴上和自己的哥哥扛上两句。   兄妹之间的小小乐趣罢了。   “我回来会给你们俩详细说说的,如果临川府那位学子没有女装,我会临场发挥发挥我的聪明才智的。”   -------------------- 第26章   说实话,白琅月还是很好奇学子女装的现场以及结果,他转过头,桃花眼儿带着些微弱的祈求看向林清和。   传达出了连白琅月自己也没有觉察出的期待。   “耶!”林清和低头右手握拳,抬头一望不期而然碰上小师弟的目光,他嘴角含笑,“你先回房歇歇,下午看看书院,这几天有空就带你去其他。”   林清和完美意会了自家小师弟带来的信息,虽然有风险被爹娘骂,但是作为师兄还是要小小满足一下师门最小师弟的愿望。   他可是林启春门下对小师弟最好的师兄,没有之一。   “行啦行啦,我们散了吧,我要出发了,不然时间来不及。”林槐夏拍拍手,随后就向两位哥哥告别出门。   林清和也让长途归来的白琅月先行回房间吃饭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去书院,不急于一时,反正书院就在林府旁边。   说了这么久的话,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白琅月顿感时间流逝飞快,长途跋涉带来的疲倦感在失去兴奋与激动后开始显现,听话的回房间吃饭休息了。   看着白琅月离开的背影,林清和转身去了青山书院,他今天还要去盘盘书院的账本,之前他去书院小食堂的时候,邱师傅的态度给他的感觉不对,胡莲莲又随后在他面前给邱师傅上眼药,很难让人不怀疑。   不知道木伯伯有没有查清事情真相。   林清和抬脚走向书院的小食堂,正巧今天学子们旬休,可以低调处理小食堂的事情。   他很快就在木昭总管经常待的书院位置找到了人,两人就着小食堂的账务问题讨论了一会儿。   紧接着林清和就提出看看近几年小食堂的账本,大致核对一下有没有出问题。   木昭在书架后的位置找到放着青山书院大小账本的木箱,撩开衣袖,翻出一串钥匙,那钥匙还和手臂绑在一块儿,他不紧不慢解开系着的绳子,细细点着是哪把钥匙对应这个木箱。   林清和看到这一大串钥匙就惊到了,“木伯伯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么一大串钥匙,不怕丢了吗?”   木昭翻找钥匙的熟练模样,林清和很难不怀疑木昭把所有存放账本木箱的钥匙都串在这根铜铁丝上,万一钥匙丢失,被有心人捡到,麻烦可就大了。   毕竟林家的产业也不少,真要是弄不见,很多产业的账本都有安全隐患。   “少爷放心,我都用绳子系着小臂连着钥匙,这要丢了,也能很快发现。”木昭笑着摆弄自己的右小臂,顺手将箱盖打开。   木昭将近几年有关于小食堂的账本都拿出来放在书案上,顺道多问上一句,“少爷还要其他的账本吗?”   林清和点点头,“你都拿上来吧,我大概看一下。”   说完,林清和坐到书案旁的椅子上,拿起账本就开始核算。   越是核对林清和就发现了账目不对的地方,他眉间渐渐聚起,“木伯伯,小食堂怎么每年节日的时候还会有这么大额的支出,已经足够给书院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备齐礼品了,我记着小食堂不负责这块。”   林清和将账本合起,又拿起另一本,情况亦是如此,“之前都是从我爹私人送的,怎么账从小食堂走,就算是书院内部酒食庆祝支出也不应该如此高额,过来看看,这部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木昭神色一紧,“没错,之前一直都是姑爷私人出的,怎么这上面写的是这个支出名目,我看看。”   说着,木昭拿起了林清和之前看过的那一本账本,仔细的查看核算起来,   林清和没停下看木昭查看账本,而是拿起了书院其他部分的账本,他现在只希望其他部分没出什么问题。   如果真要是各个部分都出问题,书院资金出现问题,那他岂不是要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当,他就要自掏腰包补上空缺,保证书院的平稳运行。   为了不让自己的荷包出血,林清和拼了,撩起袖子丢掉形象,哼哧哼哧的验算账本。   木昭真是越看越心惊,这账本除了少爷刚才所说的问题之外,他还发现了邱诚这几年在小食堂做的手脚还不小,之前他查看账本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这些问题。   木昭无法,只好继续往前翻出小食堂更早些时候的账本,这才发现邱诚来到小食堂的第六年就开始克扣学子的餐食标准,明面上依旧是按照标准行事,后面胆子逐渐变大,竟然打着节日礼品的名头支出。   怪不得隐藏的这么好,原来邱诚从未对先生管事们的三餐茶点酒水克扣,甚至超出了姑爷定下的标准线。   木昭越看越生气,“好个邱诚!居然从那么早就开始克扣,难怪来的厨房帮工总是留不长久,说是享不了福气,账面上一点一点的改动,难怪这么多年都没觉察出来。”   “少爷这都是我的错,居然让此等小人在青山书院兴风作浪这么长时间,您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求您不要在小姐面前说我的不是。”木昭说的是声泪俱下。   木昭心里苦哇,兢兢业业为小姐服侍多年,没想到精明能干的形象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掌厨师傅给毁了。   他可是家生子,一家老小全在林府产业下当差,此时他手下出了个大纰漏是会影响到家里其他人的地位,更别说他还是小姐身边的大总管,多少人想踩着他上位。   “木伯伯这件事情主要错不在你,错的是邱诚,你只是监管不力,至于惩罚处理完邱诚再说。”林清和拍拍木昭的肩膀,“现在看看书院其他部分的账本有没有什么问题。”   林清和不清楚木昭到底有没有掺和这件事情,但是从邱诚一开始做假账没有被查出来开始,木昭就已经担了一个监管不力的名头,更别说这么多年了,他是哪一年都没有发现。   说来青山书院是有自己单独的帐房先生在管理书院的财务和账本的,很多时候,木总管也是随意从中抽出两页查看有无错漏,说不定,邱诚是联合了帐房先生一起在书院中私下贪-污昧银子。   *   邱诚今天一来到书院食堂上工,眼皮就一个劲儿地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他心烦意乱地呵斥着厨房里帮工,看什么都不顺眼,心里藏着火气儿。   厨房里的人来往之间做事皆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碍了厨房管事邱师傅的眼。   就这样的气氛,小食堂一直延续到了下午。   后厨开始忙碌着书院上下的晚餐,学子们虽然休假了,但是书院小食堂还是正常运转的,除非说是过年,中秋这样特殊意义的节日,先生们都不在,雇佣来的下人也回家了,小食堂才会关闭。   胡莲莲一如既往地在后厨做着杂工,现在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她也不敢随便乱说她得了小林院长的青睐,以一介女子之身教导学子们厨艺。   她心里是兴奋是害怕,兴奋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在后厨待上一辈子,害怕的是自己不能教好学子,让别人看笑话。   可就算是胡莲莲安静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邱诚还是注意到她了。   因为邱诚听说,林清和和他聊完以后还在后厨待了一会儿,据说是和胡莲莲说了一会儿话。邱诚不会相信那个少爷会舍弃他而选择一个后厨的小杂工。   胡莲莲是签了活契的仆从,爹娘都是书院的管事,邱诚不敢轻易得罪,但小小的为难一下还是可以的。   谁让你挡了我的路,碍了我的眼,邱诚狞笑着一张脸。   这让时刻注意着他脸色的帮工胆战心惊白了脸色,急忙低头生怕邱诚注意到自己,丢了这份工钱多的差事。   邱诚板着一张脸,走到胡莲莲身后,指着一盆韭菜说道:“把这些韭菜洗干净,剁好,我要用。”   听到邱诚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身后,胡莲莲心头猛跳连忙回头,看向那一盆沾满干涸的泥土,半黄不绿的韭菜,颤抖着声音说道:“邱管事,这些韭菜都不新鲜了。”   是的,邱诚在书院小食堂里说过喊他为邱管事不要喊他为邱师傅。   这一看就是被手中一点权力迷了眼。   邱诚脸色一沉,嘴角下拉,“怎么,我还叫不了你做事,胆子变大了,是不是不想在后厨干了。”   随着邱诚的话一声比一声大,后厨里开始静悄悄的,大家都不敢进行下一步动作,怕邱诚的火气撒到他们身上。   “没,我就怕先生们吃着不新鲜。”胡莲莲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本来这一盆韭菜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情,今天晚上也没有韭菜制作的菜品,邱诚就是打算为难胡莲莲,泻一下心里的邪火,顺顺气。   没想到胡莲莲还质疑上他的决定了。   邱诚随即开口:“胡莲莲我看你也不用在后厨做事了,回去跟你娘扫院子去吧,再不济也可以跟你爹去养马,整天呆在书院小食堂后厨做杂工是怎么回事。”   “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偷师学艺!”   这话邱诚可就说得严重了。   胡莲莲双手攥紧手下的裙子,低垂着脑袋,谁也没看到她眼中含着泪水。   后厨内鸦雀无声,无人敢为胡莲莲出声。   “邱师傅好大威风。”   -------------------- 第27章   后厨众人顿时不约而同抬起头望向后厨入口处。   邱诚也不例外看向门口。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人,随着他们两人逐渐步入后厨范围内,后厨众人这才发现是新院长和木总管。   有人心里嘲笑邱诚,冷眼看着他落-马。   有人担忧邱诚如果得罪了新院长,他们依附在邱诚手底下的人会不会也被赶走。   邱诚的脸有一瞬间的苍白,又瞬间神色如常,“院长你怎么来了?”   他在赌一个可能性,赌林家小少爷根本就没有听到前因后果,他可以任由发挥,后厨这些人也不敢多嘴说些什么,要是胡莲莲不小心说了什么,那可就别怪他将她送回去跟着胡马头养马了。   即使听到了也没什么,他不就是正常的指挥帮工做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了吗?”林清和挑眉一笑,“发生了什么事来给我说说。”   木昭站在林清和身后,满脸厉色,严肃地盯着后厨的所有人。   室内寂静一片,邱诚满意一笑,很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只不过是让这个小姑娘洗盆韭菜,小姑娘不愿意而已,没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邱师傅你怎么说人小姑娘偷师学艺呢,她一个做厨房小杂工的姑娘,怎么会有时间去看你怎么做菜?”林清和语气缓和,说出的话却令邱诚脸皮一僵。   “再说这只是一件小事情,怎么能上升到偷师学艺,你说是不是,邱师傅?”林清和没有给邱诚留脸面的空间,继续向邱诚发难。   邱诚看着林清和笑吟吟的神情,视线触及至他的眼睛时,眼皮猛地一跳,这小少爷根本没有笑,只是装出来的样子,可恶。   他心有不甘,暗自咬紧后牙槽,面上牵强的笑着说:“当然不至于,但是不紧紧这些帮工的皮,怕不是他们要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都只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到时候不听指挥,这三餐也来不及准备,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学子和先生们……”   这一番话简直就是指着林清和的脸面指桑骂槐,林清和有没有听出来木昭不清楚,反正他是听出来了,如果没有听出来岂不是埋没了他总管的身份。   “邱师傅。”木昭沉着一把嗓音,目光好似两把利剑直指邱诚,“做了这么多年的管事还不知道怎么样管理厨房吗,难怪书院就小食堂这里时不时要重新招人。”   木昭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邱诚脸色涨得通红,如果是林清和说这话,他可能还不会放在心上,但这是木昭木总管,实际上管理着书院内务一半的人,他费劲心思遮掩账本就是为了不让木总管发现。   邱诚这下才发现,木昭一直站在林清和的身后的位置上,他隐隐约约有股不好预感。   “我记得胡莲莲是林府直接签的六十年活契进来书院做事,安排在哪做事就是哪,怎么会让你一个管事决定她的去留位置。”林清和微微笑道说出自己的疑惑,“邱师傅你,我记得是二十年,还剩下几年时间?”   林清和此话一出,邱诚心中的感觉越发不妙,怎么会拿一个管事和一个后厨杂工相比,就算这个杂工是签了六十年的活契,林少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一个管事还不能叫一个杂工从哪来回哪去。   邱诚僵红着一张脸,摄于木总管的眼神,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逼逼林少爷的不可理喻。   木昭见邱诚不回答,愈发看他不顺眼,心中的怒火也随着上涨,他就是被这种见识不清的人蒙骗了这么多年,“回少爷,邱师傅还剩下五年契约。”   “哦,那说来就是在青山书院小食堂做了十五年的管事,几乎是青山书院建成没多少年就把邱师傅从牙行雇佣回来做事。”林清和凝视着邱诚,目光意味不明。   难怪大家对他都放心,就连刚才去书院帐房先生那里了解情况时,帐房先生也不曾发现邱诚的问题,帐房先生甚至每年都在收着双份的节日礼品,还以为书院上下都是如此,哪里知道是邱诚特意隐瞒着情况误导帐房先生。   究其原因,不过是邱诚欺瞒着帐房先生比他晚来几年,帐房先生不清楚之前的状况是什么,自然就听之任之,不深究其中的缘由。   “是的,少爷。”木昭回话,一双眼分秒也不离邱诚,“相当于书院小食堂的老人了。”   三人在此交锋,后厨众人声也不敢出声,只能用眼神相互交流。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管事他们都吃错东西了,火气大就算了,还阴阳怪气。   不知道还要说多久,我的脚好麻。   风雨欲来,事情不简单。   小林院长真的好有气势啊!   快点结束,我肚子好饿,晚餐还没准备好呢。   木总管也来了,事情闹大了,之前小林院长来找邱管事说了什么事,邱管事当时居然对小林院长摆架子,这下报应来了吧,还以为小林院长跟林院长一样不管事吗。   ……   知道我是书院的老人,还在后厨这些下人面前让我下不来台面,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邱诚这样在心里想着,神情逐渐恢复自然,“不敢当不敢当。”   林清和笑了,“你有什么不敢当的,十年如一日的克扣书院招来的下人,还隐瞒帐房先生另立名目从中贪墨银子,我看你敢当的很。”   林清和突如其来的发难让邱诚白了脸色,他怎么知道的,他才来几天,他不可能知道,一定是在诈我的话。   邱诚心思千回百转不过一瞬,神色恢复如常,“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少爷你可不要说笑了。”   哟,心理素质还挺强,还在想我是不是在诈他的话,可惜了,他做的这几件事情人证物证俱齐。   “邱诚!”木昭呵斥,“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事到临头你居然还在怀疑少爷在说笑,我已经联系当初雇佣的牙行来书院了,时间估摸着快到了,我们来好好算一算你这些年做的好事!”   邱诚一听,眼神一颤,嘴里仍忍不住辩驳,“木总管,你总不会听信了少爷的话随口说出来哄我的吧,我承认我是对胡莲莲严厉了一点,但那也是为了她好,为了书院好啊,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木总管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啊。”   林清和一听,呵,这人还喘上了,还来这一套道德绑架,正准备开口,就被胡莲莲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   “我举报,邱管事就是对我们这些下人的工钱私自扣了一半走,还买不好的食材给学子们做菜吃,先生管事和院长的饭食他就不敢动手克扣,可是最近先生走了很多,邱管事还是按照之前的数买的食材!”   邱诚猛地回头,眼睛死死盯着胡莲莲眼含泪水的脸庞。   这个臭娘们,早知道当初就应该不答应她过来打杂!   邱诚简直气炸了,急急转过头跟木昭和林清和求情解释,“木总管,少爷,这小娘皮胡言乱语当不得真,脑子有病,不要听她说!”   哦豁,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账本上的工钱都是如数下发,没想到这还有条另外的罪名,这一桩桩一件件,邱诚,可真是好样的!   林清和嘴角笑意收敛,眸光幽深看着邱诚此刻急得满头大汗,脸色通红解释的模样,吃了多少我都会让你吐出来!   “真相就是这样子,后厨里很多人都知道的,邱诚带着他收的徒弟天天在厨房里仗着资历齐欺负牙行找来的帮工,不许帮工向木管家和其他人告状,要不然就会被他们威胁辞工滚回牙行。”   胡莲莲破罐子破摔,她已经被立在这里做这个棋子了,泥人也有三分脾性,索性她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谁也别好过,她还能在小林院长面前卖个好面子,顺利接应教导学子的新差事。   后厨,她不待也罢!   “胡莲莲你!”邱诚气得心脏发疼,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木总管。   “谁能抓住邱诚,我给十两银子。”林清和见局势走偏,直接开口让人抓住邱诚,不让人跑了。   要是邱诚跑了,他那么多的银子找谁要去。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过两年了,拿出去让后厨帮工抓住邱诚,物有所值。   邱诚一听拔腿就跑,再不跑留在这里等他就是傻子。   胡莲莲眼见邱诚要跑,心一横,直接扑向邱诚,抱住了他的双腿,后厨其他人也不落后,离胡莲莲近一些的统统一哄而上。   后厨有些人离邱诚比较远,也抓不住人,脑子灵活的撒腿就往邱诚徒弟那奔去,没有十两,有个三四两,实在不行一两也可以啊!   后厨因为林清和的一句话乱成一锅粥,木昭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立马挡在林清和面前护着少爷不让人误伤。   “离远些,少爷,不要被伤到了。”木昭回头对林清和说道。   “好好,我们走远些,等捉住邱诚再过来。”林清和转身就带着木昭走到后厨清洗用具的小院子里。   木伯伯一把年纪了,还想着保护我,也不看看自己,我还是把他一起带远点,关爱长辈,人人有责。   混乱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林清和发现不止是邱诚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还有不少人也被压在地上。   咦,胡莲莲居然也在压制邱诚的人中,脸部狰狞,双臂紧紧抱住邱诚的双腿。   “做的不错,等下抓住邱诚的人来我这一个人领十两银子。”林清和走近后厨内,对压住邱诚的人说道。   “谢谢小林院长!”几人神情激动,手上不禁又用力了几分,让在最底下的邱诚脸色白了又白,不住地出声哀嚎。   林清和顺带瞄了一眼邱诚,又抬起头问道:“后面压住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小林院长这些人都是邱管,不,邱诚的徒弟,平时没少跟着邱诚作威作福,欺负我们!”一个平头小黑脸的汉子立即张口大声说道。   他的速度让没赶上的其他人痛失机会。   “原来是这样,那等下你们也来我这里领银子,一个人五两银子。”林清和对于这些机灵的帮工毫不吝啬,他们可是帮他查缺补漏,直接把风险降到最低。   “谢谢小林院长。”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可是五两银子啊,这都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省点用还可以坚持一年半。   很快,牙行的人就来了,领头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穿着蓝色布衣的汉子,国字脸,很好辨认。   木管家过去将人接来书院小食堂后厨,一路上也不忘将情况和来的领头国字脸管事说清楚,还把贪-污的账本都给他查证。   国字脸管事姓张,做事很利索,一目十行把账本看完了,又来到后厨,见到了更多的人证,有些人还是从张管事所在的牙行雇佣过去的,这下,张管事也不好说什么。   张管事按照程序把该赔的都赔了,最后领着脸色灰白的邱诚走了。   -------------------- 第28章   白琅月吃完饭后小睡了一会儿起来,发现林清和不在他自己的房间,问了下人才知道,林清和在他回房间后转身就去了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因为学子旬休放假,一进院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簌簌。   白琅月也不知小师兄在哪里,只能先去院长的院子里等,路过学子院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人群吵闹的声音,白琅月脚下一拐,去往了声音源头。   他低低一个人笑出声,小师兄一定在那里,毕竟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小师兄的存在。   但是白琅月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跨进后厨门口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自己的银子。   他刚一踏进门口,就瞧见自己小师兄两眼发光的看着自己,像是看见救星一般。   林清和没曾想自己带来的银子会不够,差点就要向木伯伯借银子的时候,随意看向门口的一瞥,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小师弟,简直是天降救星。   他差点没稳住自己的表情喜极而泣,今天这个事情差点就没能完美结束。   小师弟来的好来的妙呀!   他对正在排队的后厨众人先说了一声,然后从容地走向白琅月,大家看不见的是林清和的脚步逐渐加快,只当是小林院长看见熟人激动的。   林清和背对众人,脑袋靠近白琅月的耳侧,轻声略带焦急的说道:“小师弟你带银子没,借小师兄救一下急。”   还没等白琅月答应,林清和的手就摸到了他的钱袋子。   温热的气息在白琅月的耳畔萦绕。   太近了,小师兄,白琅月的脑袋不自然的轻轻偏向另一侧些许,还没等他反应,小师兄的手摸上了他的腰边的钱袋。   白琅月身形一僵,只听到小师兄满含笑意的嗓音连带着气息拂过他的耳垂,“等下回家了小师兄就还钱给你。”   是一股非常清新的皂角植物香气,在白琅月的鼻尖久久不散。   不同于时下男子对香的追求,林清和基本不用香,无论是卧室香还是薰衣香,毕竟他的房间连人都不让进。   林清和喜滋滋的拿着新鲜出炉的钱袋回到分发的桌子前,“继续继续,今天都能领完银子。”   小师弟来的太及时了,差点院长形象不保,还好稳住了。   “谢谢小林院长。”最后一个人感谢着林清和领完奖励,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后厨继续做事了,可以说,今天后厨的人基本每个人都拿到了五两银子。   谁也没想到旬休的时候还能天降横财,说出去能让今天不当班的其他人羡慕嫉妒,那可是五两银子啊,多的十两银子,实实在在的拿到了,还不用等帐房先生发。   爽,太爽了。   木昭见没有什么事就回去继续查账,他还是有些担心他负责的书院其他部分出问题,还要抽时间随处去问一下最底层的下人有没有被扣押工钱之流。   离开时还在忧心接下来的面临的惩罚。   林清和拍拍手,又默数了一下刚才给出了多少银子,紧接着转身把白琅月专属的银色暗纹秀竹钱袋子还给了小师弟。   “剩下的银子你点点,我刚刚拿了二十两发出去,等回去你跟我回我房间拿银子。”林清和对白琅月狡黠一笑,“还好小师弟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可要当众朝木伯伯借钱,丢脸了。”   “小师兄你我之间说什么银子,才二十两银子不用还。”白琅月跟在林清和后面走出了小食堂后厨。   “亲兄弟之间还明算账呢,我们师兄师弟的,可不能因为银子闹掰,我这是防患于未然。”林清和转过一个拐角,先生们的院子就在不远处了。   白琅月抿抿嘴,心中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高兴,“按照小师兄这么说的话,那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置办下来的产业都应该有小师兄的一半。”   “小师兄你当初怎么不这么说。”   白琅月别扭了,小师兄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视财如命还是,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师弟,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哎呀哎呀,小师弟你出去一趟,怎么小时候的别扭都回来了,别苦着一张脸。”林清和抬起双手,伸出食指在白琅月嘴角两边微微用力向上。   一个笑脸就出现在了白琅月的脸上。   “笑着多好看,这么多年了怎么打直球还不会吗,在小师兄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琅月小时候刚来他们家那会儿就什么话也不说,后来开口了,也是一句话八百个心思加拐弯,还总想这想那的,猜别人的心思,别扭得不得了,经过一段时间后,开始黏着他,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做什么,白琅月就跟着做什么。   不让做还不高兴了,甚至一度发展到白琅月睡在了他的床上。   “那我不想要小师兄还钱给我,我的钱,我的商铺,我的房子都是小师兄的。”白琅月就着林清和给他摆出的笑脸闷闷地说出这句话。   林清和没想到小师弟这么执着,只好无奈的放下手,“好好好,都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   随口一言,最后竟成了真。   听小师兄这么一说,白琅月心里舒服多了,这样才对,从小到大小师兄哪样东西不跟他一起分享。   当然了,林清和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至始至终都很明白,在古代没有哪个男子不会成亲。等小师弟成亲之后,有了老婆,没准他还能拿这件事调侃小师弟呢。   现在嘛,先敷衍敷衍过去,再坚持下去孩子该哭了。   “我们到了,看到这堵墙没有,这上面张贴的都是书院近期需要做的大事情,是一个个长期的目标。”   林清和指着院墙内的有序排列的纸张介绍,又挨个和白琅月说了其中这么做的目的和意义。   “书院现在万事开头难,不过重在尝试和实践,可惜小师弟你不能多留几天,这样你就能看见学子们跟着小当归学医,跟着胡马头的大女儿学做烤兔子,不得不说,她做的烤兔子真好吃,只放了一点点粗盐进去,味道鲜美滑嫩。”   说着,林清和砸吧了一下嘴,真想在吃一次。   “你小师妹还在书院里当了副院长,哼哼,还是我给她做的,不然她得在家长蘑菇闷死,前几天还朝学子放箭了,那模样,啧!”   “英姿飒爽,怎么当初就不愿意听我的,去考武状元,惊艳世人,做个独一无二的女将军呢,埋没了埋没了。”   白琅月微笑着听小师兄碎碎念,视线扫过墙上的风格各异的字迹,试图从中间找出小师兄所写的那张,“小师妹可能有她自己的想法吧,当时她可能觉得那样也很好。”   林槐夏要是在这里,她肯定疯狂为自己解释,她那是不想去吗,她是不能去,哪个好人家的哥哥在妹妹生病的时候撺掇自己的妹妹下场去考武举,真是怕她不能死早点。   还是爹娘拦着不让这个不着调的哥哥带她走,虽然她当时也非常心动就是了。   “嘿嘿,她现在还不是为我教学子骑马射箭,你是没看见当时她那小脸冷的哟,欻欻欻,一射,射出了三箭在那个胆敢挑衅她学子的脚下,所有学子都乖乖听话去挑马骑了。”林清和兴奋地说道。   “家访她做的也很积极,以后肯定是青山书院的一员大将。”林清和很期待林槐夏能走的多远,会不会在后来的史书上被书写成第一位女性教育大家。   白琅月终于在最上层发现了属于小师兄的笔迹,“小师兄你做的计划真有意思,怎么能想到这样对书院进行教学的,甚至打着做官的名头悄悄发展。”   当然是枪打出头鸟,不找个好听点的名头向上遮掩,向其他阶层遮掩,还能好好安心发展吗,这芽刚刚冒头,可不能让人一把摁死在地。   最多别人就是嘲笑青山书院异想天开,连科举都没过的学子居然想当官,疯了吧?   “还能因为什么,学子来书院进学的终极目的不就为了能位极人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为百姓造福吗?这个名头肯定能吸引来好多求官心切的学子,他们当然很乐意学习当官需要的技能啊。”   “即使他们当不上官,在书院学习到的技能就足够谋生了,以后可以靠着自己的一门吃饭,朝廷缺少某种技术人才时,马上就比别人多出一大截经验优势,走马上任。”林清和积极解释,“这可是在为大光朝输送培养多种行业人才,复合型人才。”   “以后别人问起来,书院就可以说,青山书院不止是一座书院更是为大光王朝的人才储蓄库。”   “好!”白琅月心潮澎湃,口中不自觉出声,“小师兄真是奇思妙想,连教书也能玩出花样,还有这等深明大义,为国为民的思想,大光群臣因你而闪烁。”   林清和老脸一红,过了过了,说过了小师弟,平时你也没有吹的这么厉害啊,“小师弟,低调低调,别吹过头了,在这样下去我就要飘了。”   “小师兄本来就很优秀啊。”白琅月一双桃花眼目光灼灼凝视着林清和,眼中微光闪烁。   “嗐!”林清和摆摆手。   白琅月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奈何木昭总管突然从门口出现,来到他们两人面前,面有喜色的汇报,“少爷少爷,我们书院面前来新学子进学啦!”   -------------------- 第29章   林清和双眼发亮扯着白琅月就要往前走,“人在哪里,木伯伯,他们从哪儿听说青山书院的?”   青山书院现在仍处在名声好坏参半的情况,可惜的是很多不是定江县的人听到定江-青山书院的名头,第一反应是这家书院不行,连院长之子都不能中榜,太差劲了。   好坏参半的名声仅限于定江县内,现在有学子主动要求来这里进学,林清和能不激动吗。   “是其他府的学子,现下我让其他人领着他在学子院的庭院中看看环境。”木昭过去招待的时候简单地问了一下那位学子的基本情况,又跟林清和两人说了那位学子的具体情况。   游承安,年十四,刚取得秀才的功名,听闻青山书院之前出了好几位进士,特来求学,只待来年下场考举人,家住海木府,挨着临川府的南边,来定江县也需要几天的路程。   只是不知道游承安为什么会选择青山书院。   不然木昭就不会那么激动了,这可是珍贵的其他府城的学子,在定江-青山书院“名声大噪”大光的情况下,这是多么的难得。   “不愧是小师兄,连外府的人都能吸引过来进学。”白琅月又吹了一波林清和的彩虹屁。   林清和没理会他这句话,兴奋地拉着白琅月一路向前跟着木昭总管走去学子院,“身边有没有跟着人来?”   南边来的学子,路途遥远,身边应该跟着亲人长辈前来求学,时机如果适合还能向他们介绍介绍青山书院准备新开的科目。   “这……”木昭面露难色,“游学子身边只跟着一个半大的书童,并无长辈跟随其右。少爷这有何不妥?”   木昭不明白少爷的发问,就像他不理解少爷这段时间在书院的种种举动,孩童胡闹一般,以防万一他告知了姑爷和小姐,但也并未看见姑爷小姐对少爷有所斥责,反而安心在家养病。   难道真的是他老糊涂了,不能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   “没什么,随口问问,只身一人千里赴学,游学子是个有意思的人。”林清和扬起笑意,无论是什么原因来青山书院,只要敢进,他就敢收。   几人一路来到学子院,在学子院的举人院找到了正在观看的几人。   游承安表面神色坦然,实际上只有他和妹妹才知道,他们两个是全凭一口气赶来定江-青山书院的,如果书院不愿意要他,那他只能在放弃继续科举的想法,出去找一份差事养活自己和妹妹。   没错,他带来的书童是他的妹妹,游语梦。   游承安只听见耳边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就知道表现的时候到了,在出发之前,他已经穿出了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服来书院。   趁着介绍的下人向来人打招呼,游承安压下心中浮现的不安,对游语梦安抚一笑,轻声说:“相信哥哥。”   游承安适才抬头,面色俨然,神情认真的望向来人,凤眼俊眉的青年眼含三分笑意,走来时衣袍带风,风流写意,有流风回雪轻云蔽月之姿。   与他并肩而来,身量略高一头的另一青年风姿丝毫不逊,桃花潋滟情深,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有一瞬间,游承安以为是仙人踏云而来,惊艳他的不止是容颜,更是这两人独有的气韵风姿。   “看来这就是游承安,游学子了吧?我是青山书院的现任院长,姓林,林清和。”林清和向游承安自我介绍,还不忘介绍一块介绍白琅月,并着重说明这是今年新科状元。   虽然白琅月不是在青山书院进学,但当他老师的人可是青山书院的院长啊,这怎么能不算是青山书院其中的一个学子。   游承安震惊了,啊?不不是,表叔也没说今年的状元是青山书院出来的啊,流言满天飞,怎么不解释今年状元是他家的,这就是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吗?   年金十四的他首次感受到了流言蜚语的可怕和离谱。   看来人还是不能偏听偏信,得要实际查验才能得知事情真假,如若他娘亲没有因病去世,也不会在爹的冷眼旁中被怀孕的妾室赵姨娘打压至此,连书都不能在海木府中读。   好在是考中了进士的表叔来家中作客,说起了他在光都稀里糊涂为家中小辈报了一个书院,束脩都交完了,可惜回到家中询问一圈发现族里小辈各有安排,无法去到府外求学,这才来游府中碰碰运气。   了解一番发现是最近名声狼藉的定江-青山书院,怀了孩子的赵姨娘居然连这个机会都不愿意给他,怂恿着爹让他留在海木府中慢慢寻找其他书院。   游承安心一狠,直接在表叔面前表示他要去这家书院,才有了后续。   不过为了防止赵姨娘对尚且年幼的妹妹动手,他连夜带着妹妹和表书给的书信凭证从家里出发到临川府。   看到游承安一副震惊无法说话的模样,林清和勾唇一笑,“怎样决定来我们书院进学吗?”   状元这个名头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就比如现在这个没什么人的时候,毕竟小师弟不是正经从青山书院出去,一直是由私人教导。   白琅月十分配合林清和的演出,他这身才学实打实是青山书院院长教出来的,无愧于心。   游承安没说话,往自己身上翻找贴身收藏的书信,低垂着眼抿着唇,双手递给林清和,“这是我表叔交给我的书信,里面有信物。表叔说是交给院长之子林清和就行了,我不知道您现在已经是院长了。”   林清和疑惑地拿过书信,他也没什么信物交给别人,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这小子的表叔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白琅月倒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说的应该是在光都时,有几个学子迫于小师兄的压力,报了姓名和地址交了银子,拿了小师兄写的什么回执,才灰溜溜回房间。   没想到真有人送家中的小辈过来进学。   白琅月这下也很好奇书信中究竟写了什么,不过他还是提醒了小师兄,“小师兄,光都客栈招生。”   林清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他还以为那几个学子回去就随手扔了书院缴费回执,当作赔偿款,根本不打算来青山书院。   他小心地拆开信封,展信阅读,神情愉悦,还从信封之中找到了当初他写的那张简陋的回执单。   定江-青山书院林清和于云来客栈收取游元化一百两银子作为家中任一小辈来青山书院进学束脩,为期一年。   看来这位游元化还挺节俭的,不浪费任何一分钱,居然真的送人来进学。   奇人一位。   林清和将书信交还给游承安,“书信保管好,里面还有一些你表叔对你的叮嘱。至于这份单子给我就行,束脩你表叔也应该和你说了交了一百两,可以在青山书院包吃包住一年,旬休和节假日留不留在书院都行。”   游元化在信中大概说了一下来的是族中的小辈,处境困难,请林清和好生照顾,来年若是游承安还想继续在青山书院进学,就寄信给他。   剩余的半截信就是交待游承安的一些话,林清和没有细看,飞快地掠过见没有给他的信息就还给了游承安。   束脩回执单他拿去帐房先生那里存着,顺便把银子给帐房先生入账。   游承安默默接过书信,飞快看了一眼,没想到表叔还在信中给他留了话,只是为什么不分开两封信,非要放在一起,是因为给林院长的话太短,他的话也很短,为了不浪费信纸所以写在了一起吗?   游承安不理解,表叔已经是进士了,应该不至于这么,这么……抠吧?   随后林清和与白琅月两人又出口校考游承安的学业进度,看的出来游承安的基础很扎实,只是策问方面略有不足,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阅历不足,想的角度不多,之前的先生更加擅长诗词歌赋。   校考告一段落之后,林清和满意地点点头,“基础不错,有秀才的水平,不过青山书院的教学科目可能比你之前学的要多一些,以后好好学。”   游承安颔首称是,一个举人一个状元对他校考也没有谁有他这个配置了,刚才差点没能说出话来。   游语梦开心的笑了,她发自内心的为兄长高兴。   “相信青山书院会给你很多的惊喜,前提是你要在这里坚持下去。”林清和意味深长地说道。   白琅月同样神情愉悦,青山书院难得有一名不错的学子进学,他勉强算满意,“不错,保持这样的状态,以后进士必有你一位。”   林清和诧异撇头看向白琅月,凤眼圆成了猫眼,眼尾带着细细的弧度,小师弟在说什么,他居然在夸别人有考进士的能力,很少见小师弟夸别人,游承安是很不错,可他也没有办法断定游承安能考上进士,难道这就是天才的认证?   他看向游承安的目光不禁变得慎重,这是一个好苗子,得好好培养,不能让人跑了。   得了新科状元的夸奖,游承安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他有潜力有资质,一颗漂浮不安的心此刻才稳稳地落在心间。   “小师弟,你是认真的吗,要是真的我可要重点培养了?”林清和口吻略带惊异问道。   游承安兄妹见此呼吸也忍不住放轻,竖起耳朵听回答。   “当然,这种事情想也不能对小师兄开玩笑啊。”白琅月神色认真望向林清和。   林清和爽朗大笑一声,“因为很少看见小师弟夸别人。”   游承安放心地朝游语梦笑了,可以安心地在这里继续进学了,不会有被赶出去的风险。   “不过,游承安你为什么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扮作书童来书院进学呢?”白琅月突然出声问道,桃花眼眯起看向游语梦耳垂上的耳洞。   游承安脸色刹白,呼吸一窒。   -------------------- 第30章   还真别说,林清和都没有注意到站在游承安旁边的小书童是个小女孩,小师弟的眼睛还是那么尖。   就像他每次出门想搞点什么东西的时候,身后总是冷不丁幽幽冒出白琅月的声音,问他出门干什么,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出去。   林清和忍不住仔细盯着人小女孩细细打量,什么哇,伪装得这么好,哪里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女孩子,她眉毛都没修,纯纯野生眉,像个小男孩。   脸上的肤色微微泛着黄,不像其他同龄小姑娘一样白皙柔软,身高也是矮矮的,头发绑的乱糟糟,你说这是个小姑娘。   游语梦经不住林清和的目光上下查看,躲到了哥哥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清和两人,嗓音细细的,还带着幼童的稚嫩,“院院长,我们还能留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束脩都已经交了,没道理给你退回去。”林清和收回目光,没找到破绽,等下回去问小师弟,就不好在新收的学子面前问这么尬尴的问题了。   刚才已经吓到人家小姑娘了,林清和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向游语梦道歉,“对不起啊,小姑娘冒犯到你了。”   这就是白琅月最喜欢小师兄的一点,无论对谁,他都能平等的对待,以一种和平尊重的态度,就连游承安带来的妹妹也一样,做了不合时宜的举动,也能拉下面子和和气气的道歉,这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游承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和林清和解释这是他的妹妹,他再次把脑中的一根筋拉紧,“林院长,这是舍妹,游语梦。因家中庶母的欺压我不放心妹妹一人独自在家中,情急之下才将妹妹扮作书童带来书院。”   “还望院长见谅。”游承安说着向林清和作揖,腰深深弯下。   有些书院是连女子都不能踏入半步的存在,他拿捏不准林院长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他还想再听一遍答案。   看见哥哥弯着腰,游语梦也跟着弯下腰。   林清和有些头疼,他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他们都能留在书院之中了,怎么这性子和小师弟小时候差不了多少,别别扭扭的试探。   他没好气瞪了一眼白琅月,选的都是什么弟子,感情是闻见同类的味儿了,性子如出一辙。   白琅月睁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回望小师兄,好似疑惑地说,为什么生气地瞪我,我没做错什么呀。   “我刚才不是说了,你们束脩都交了,不能放你们回家,好好留在青山书院内进学。”林清和刚才虽然瞪了小师弟,但神情语气面对游承安他们依旧没有变,轻柔缓和。   林清和说着就上前把他们扶起来,不让他们继续弯腰,两个小孩呢,计较那么多干嘛,是原生家庭原因,又不是故意带来书院,在弯腰下去,他心里的愧疚感就要扑出来了。   几秒钟的时间,游承安感觉过了一个春秋那么长时间,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可他也没想到,林院长居然亲自扶起了他,不仅仅是他,连他特意装扮的有些不整洁的妹妹,林院长也毫无芥蒂的扶起来。   游承安的心绪一时百感交集,愣在原地看着林院长扶着游语梦。   游语梦没有游承安想的那么多,只是很高兴地对林清和说道:“院长你好好啊,我原谅你啦!”   葡萄眼似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清和,盛满了快乐。   林清和这才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小孩挺好,没哭,好懂事,要是真哭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呢,小时候哄白琅月已经够多了,搞得现在他都习惯性的答应白琅月一些不合理的小要求。   “但是呢。”林清和一句话又让兄妹俩的心高高吊起,悬浮于空,两双相似的葡萄眼都紧张得盯着林清和的脸。   白琅月则静静的倚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小师兄的表演,不知小师兄又能想出什么好计策安排这对兄妹。   “但是游语梦必须是以学子的身份进入书院进学,这样你们就能一起在书院度过充实的一年,这样才不浪费一百两银子,可惜你妹妹的束脩还没有交给书院。”林清和言笑自若。   游承安还以为会有什么奇怪的考核或者是校考,没想到仅仅只是交束脩,他肉眼内可见的放松下来,“没问题,院长束脩几何?”   他已经准备好从袖内掏出荷包了。   林清和眉眼舒展,笑意疏阔,“语梦的束脩有点特殊,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说着视线转到了游承安的双眼之间。   游承安一滞,什么?束脩居然是他要去什么事情吗?他低头看了一眼从家中一路长途跋涉,从未喊过一声苦的妹妹,咬咬牙,“院长,你说什么条件,我答应了。”   到底是少年意气。   林清和哑然失笑,“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紧张,青山书院最近打算开一个蒙学班,正好你的水平不错,想让你兼职教一下一些七八岁的小孩,数量不多。”   白琅月一听立直了身子,他没听错吧,小师兄让一个刚进入青山书院的在读学子去教一个新开的蒙学班,哪里来的时间让他有空教书?   “小师兄,时间上会有冲突吧?”白琅月出声提醒。   游承安一想,对啊,他来进学的怎么变成教书先生了,而且白日读书,晚上做课业,哪里来的时间去教蒙学。   “放心吧,蒙学班不止你一个学子教书,大家轮着来,耽误不了你太多的时间。”林清和已经计划好让哪些学子来蒙学班教书了。   “你们现在该去学子院的客舍整理包袱行李了,后日学子们旬休结束,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交流学业了。”林清和对这两兄妹含笑说道。   他招了招手,一直站在旁边等候的下人立刻过来听候林清和的吩咐。   林清和嘱咐他把兄妹两人的客舍安排在一起,这样方便游承安照看自己的妹妹,又让下人在领着去书院的衣库内领取书院的学子袍,最后带去书院各处地方在好好熟悉地方。   不然等后日上课都不知道上课的地方在哪里。   白琅月见林清和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就理理身上的衣服,准备离开书院,回家吃饭。   林清和回头,看见白琅月已经准备好离开的动作,他不紧不慢地对游承安兄妹俩告别完,才笑着对小师弟说:“走吧,回家。”   白琅月来书院的时间说实话是有点晚了,林清和又对他说了很多有关于书院最近发生的事,还陪着小师兄校考新来的学子。   好在他回来的时候吃过饭睡饱觉才来的书院,要不然他精神可能顶不住,校考完就该眯着眼睛睡觉了。   林清和对于许久不见的小师弟是有几分想念的,他也很关心小师弟未来的发展情况,于是他问道:“小师弟,你说实话,你回光都之后,准备在光都做个基层官员熬几年资历还是申请外放?”   林清和直觉白琅月没有在林启春他们面前把话说完,可能没有隐瞒,话嘛,应该是没有说完。   敏锐,不愧是小师兄,白琅月暗自内心赞叹,“瞒不过你小师兄,我已经得知了回去之后我会去哪里为官,小师兄不妨猜猜,我会在哪里为官?”   来了来了,又来了,小师弟每次有惊喜的前置情节,猜猜猜。   反正问了小师弟也不会说,那就陪着他玩一下猜猜猜吧。   “那我开始猜了。”林清和清清嗓,准备作答。   “开始吧,小师兄,你不会猜到的。”   “你深得皇帝青睐准备在光都做官,并准备每年回来一次探望我们,而且会在光都宣传自己来自临川府定江-青山书院,扬我青山赫赫威名。”   “不对不对,小师兄好好猜。”   “好,那你就不得皇帝青睐,但依然决定深扎光都,从一名小小的官员做起,凭借着过人的处理政务能力,得到了上级官员的赏识,一路以非同一般的速度晋升,最终位极人臣。怎么样不错吧?”   “小师兄,你这是给我决定往后余生的命运吗?重新猜。”   “看你的反应,你应该不是在光都做官了。”   “嗯,没错。”   “你,不甘心拘于光都小小一地,私下向皇帝觐见,申请外放为官,造福一方百姓,但皇帝不愿意你一个新科状元马上外放为官,你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不惜搬出亡故的双亲,坚定要为百姓谋福祉,皇帝心软了,可是他也给你下达了一个秘密任务。”   听到这,白琅月的呼吸不知不觉间放慢了,连脸色也慢慢变得专注。   林清和眼角余光注意着小师弟的神情变化,嘴上依旧不停。   “那就是你要秘密探寻定江-青山书院的变化,因为你,最有力的法码就是你小师兄寄出去的书信,书信上详细写着如何为大光王朝培养各种人才的方式方法。”   白琅月屏住了呼吸。   “因此你带着任务回来,而你相应的条件就是在定江县做官,并且把定江县作为培养全新人才的试点县。”   白琅月睁大了眼睛,光芒大盛,“小师兄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猜到的,为什么猜的那么准确,几乎大差不差。”   “哈哈哈。”林清和仰天大笑,笑声畅快潇洒,“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的表情太好猜到了,第一次第二次说皇帝对你表示青睐,你的眼神都不带动的,有疑点和你觉得离谱的地方,你脸上的小表情好生动的说。”   原来是通过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得出结果,他的表情原来这么好被辨认出来吗?   白琅月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耳边又听见小师兄大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我的表情真的有那么明显吗?哈哈哈哈哈。”   -------------------- 第31章   “小师兄,你不要笑了。”白琅月气恼地伸出手准备手动闭了林清和的麦。   “咳咳,我不笑我不笑,你不要过来了。”林清和看见白琅月的动作,立马收起笑容,只是眼中笑意还是不断泛起涟漪,又接着问道:“真的是在定江做县令吗还是在临川府中当差?”   林清和对于自己的猜测不确定是差在哪里,小师弟的夸赞他向来只听一分,剩下的九分全是吹捧,不可深信,不可深信。   如果小师弟在定江县为官,并且是为了青山书院的教育模式而来,那他可以操作的余地就有了很大的空间。   比如说,可以让学子们提前体验为官的一些基础岗位,让学子们的长辈看得见近在眼前的利益。   “陛下的旨意还未下达,但已经亲口答应了我在定江县内做县令,并且特事特办,有什么特殊情况都可以直接上达天听。”白琅月与林清和并肩行走,还有十几米就能回到林府。   “这还多亏了小师兄你在信中所写的一切,不仅让我在存档院中找到了我爹娘的案件卷宗还让我能在定江县内做县令,不用孤身一人漂泊在外。”   小师兄的奇思妙想总在不经意间就让他从困境中跳跃出来,无论是小时候的造纸印刷,还是现如今的全新书院模式。   林清和还以为小师弟刚才是对他的过度吹捧,没想到,真的是猜中了全部的事实。   这一次还真全部猜中了啊。   太好了。   “你去光都受封官职的时间多久,我可太期待你当县令的日子了。”林清和一激动,抬手就勾起白琅月的脖子。   这小子,未免长得也太高了吧,现在居然比我高一个头,练武还能长高,可恶!   白琅月被林清和突然的动作勾到脖子,脚步踉跄,差点没能站稳,好在有练武的好底子在那顶着,这才没让他们师兄两跌倒在地。   “小师兄好好走路,刚才差点就摔跤了。”白琅月手臂一伸,揽住了林清和的腰身,固定住了小师兄将要下跌的身体。   “好险,我这张俊脸差点就要摔地上了。”林清和赶紧借着白琅月的动作,站正。“还好有你在,小师弟。”   林清和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忽略了两人的距离极为靠近,他回头,凤眼一抬,撞进了白琅月一双深情的桃花眼中。   桃花眼中数不尽的情思,尤其是白琅月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太近了。   小师弟的眼神,怎么回事,有点带劲。   林清和的心忽然失去一拍,快速撇开视线,语气一如既往活跃,“到时候你当县令,如果缺了什么人手,直接来青山书院要,我可是准备要把十八般武艺统统给他们安排上!”   林清和保住了理智。   右手拍了拍白琅月的手臂,“可以把我放开了,我已经站稳了。”   白琅月放开林清和的腰,“我可等着小师兄的好消息了。”   小师兄身上的皂角味好好闻,下次他也试试。   定江县目前在临川府中不算是一个富裕的县,对比其他县来说,可能还有点贫穷,所属于定江县名下的村镇就没有一个是富有的,即便如此还是有像秋家村这样私自祭祀河神的村落。   定江县算是个小县,下面只有十几个村,不像其他大县下面有几十个村子。但定江县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临江,有一个码头。   商贾来选择来定江县的不多,因为江对面还有还好几个修建的比较好的码头,定江县的小码头根本比不过,来的商人自然少了很多。   可以说,作为定江县令,日常羡慕江对面的县城了。   要不是码头太小停不下那么多船只,也不至于没人来,是定江县不肯重新修建加大码头吗,还不是没钱闹得。   要知道,定江县每年堪堪只能交齐税收,其他的增收基本没有,不然这一届的县令怎么突然在临近离任的时候,抓住机会拼命挖青山书院的墙角来开一个新的县学,增加政绩,以求为官三年多一笔政绩,下次能换个好地方。   “好,我们兄弟俩联手,迟早把定江县变成闻名天下的富裕县。”林清和双手叉腰,气势非凡,“我可是有好多好法子没有说出来给你和小四月听,你们听到了绝对会大吃一惊。”   自从小时候的造纸和印刷被林启春打击后,林清和就默默地把前世的一些知识全数记载在册,只待合适的时机将它们重启。   如今,已经到了合适的时候,小师弟有皇帝的旨意,应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伸长手捞到他面前,再也没有人暗中盯着他们林家,他也可以开启放飞模式了。   肥皂、玻璃、水泥,自行车统统安排上,棉花他已经打听到在南方的某个县城出现了,红薯玉米这些年他也暗搓搓的查看。   谁知道红薯玉米没找到,反倒是找到了一大堆蔬菜水果的种子,比如说,西红柿、辣椒、西瓜菠萝等等。   林清和有一些种出出来了,有一些没有,毕竟他也不是农科生,能种出来就算是不错的了,有些种子他也推测,可能是定江县不符合条件,所以种不出来。   白琅月一直是知道他的小师兄会偷摸写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也猜到了,小师兄在记录他的灵感。   毕竟小师兄隔三岔五的就偷偷做一些新奇小玩具出来,背着师父师娘,带着他和小师妹一块玩。   “小师兄说的话一定会实现,我相信小师兄有这个能力。”白琅月对林清和的行动计划和话语,简直就是盲目听从,半点不带质疑。   反正林清和已经习惯了,自动忽略这些彩虹屁,继续向白琅月输出他的一项新计划,“我有一个新想法,只要能把这种材料做出来,就可以让定江县内所有的官路迅速完工,省时省力。”   其实之前很久就有了。   “我早就忍受不了这些坑坑洼洼的官路了,在你从光都回来之前,我尽量带着书院的学子把这种材料做出来,到时候,你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定江县内的父老乡亲们修路。”   这么多年,来回科举赶路,屁-股都要被马车和马颠烂了。   至于为什么带着学子进行制作,当然是因为林清和不止想做一件事情,水泥总要有人接手去发扬光大的呀。   “这样一来,他们从村里来县城的路就好走很多,既不用担心不小心跌进坑里,也不用担心翻车。”绝对不是出于私心。   俗话说得好,想要富,先修路。路一旦好走了,什么东西都能流通。   一条杂草丛生的道路和一条宽阔整洁的道路,人们往往倾向于走平坦大道。   况且,水泥面世好处多多,又可以修路又可以建房子,还能修补巩固江堤河岸,降低江水涨潮的危害。工期短,速度快,来当劳力的百姓身体负担不会像之前修路时一样重。   定江县临江,砂土天然多,还能顺手将玻璃制造出来。只不过,还需要把手拉式风箱制作出来,不然温度达不到锻造条件,一切白搞。   林清和脑子里翻涌着无数想法,都是这些年时不时便会手痒想要做的事情,迫于现实,他无法动用罢了。   “这个材料真有那么好吗,成本怎么算?”白琅月听着也有点心动。路,当然是越方便越好。   “还行吧,就是费点人力,基础材料的话还是便宜容易寻找。”林清和随口回答白琅月,显然,这个想法已经在他脑海中存在很久了,想法直接脱口而出。   白琅月又问了林清和一些有关于水泥的材料的问题,林清和也很快给出了答案。   两人一路聊到了林清和的房间,白琅月还在抓着小师兄问问题。   一直聊到木竹秋打发下人来林清和的房间敲门,请师兄弟两人去吃饭,才意犹未尽结束了话题。   林清和关于水泥的存货也基本被白琅月压榨干了,一度想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直接扔给白琅月让他自己看。   转念一想,他当初用的都是自创的加密文字书写,给了小师弟,他也看不懂啊。只好认认真真地继续说着有关于水泥的话题。   第二天,林清和原本是想瞒着林启春,带着白琅月悄悄去看书院的学子,如何男扮女装生活一天。   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林启春一大早就让人侯在他们的院门口,他们一出来就被逮走去书房。   林清和心里嘀咕着,不是,昨天他也没带小师弟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啊,老头子喊他们去书房是怎么回事。   白琅月同样疑惑,但他猜想有可能和朝廷大事有关,昨天师父师娘不知听到了哪一句话,匆匆走了,也没在一起吃个饭。   他猜想,有可能是嘱咐他不要在朝中卷进世家嫡系与旁系的斗争,以及其他党争之中。   书房门口大开,林启春已经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他们两个了,面色苍白,病怏怏的。   林启春今天也没有忘记维持自己生病的设定。   “爹,找我们什么事,今天我还打算带琅月出去玩呢。”林清和熟门熟路一屁-股在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上,离林启春不远,三四步的距离。   白琅月习惯性坐在小师兄旁边,向林启春照例问好。   林启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林清和,“玩什么玩,你师弟都当官了,做点正经事。”   “师父别气,我让小师兄带我四处看看,上任之后,下一次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白琅月立刻出声安抚林启春。   “琅月,你不要为他辩解。”林启春还不知道林清和心里那点小九九,“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琅月你的事情。”   光都形势复杂,今年又进入大批新人入朝为官,林启春猜测皇帝可能是想引世家入局,互相厮杀。他不想白琅月在官场上被卷入,拿去做了世家的替罪羊或是磨刀石。到头落得个像之前白家的结局。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林清和默默闭上嘴巴,明白今天主场的人是白琅月,他只是捎带过来被训话的一员。   林启春满意地看着林清和乖乖闭嘴的模样,这才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关门弟子,“琅月啊,回去光都之后,尽量找机会申请外放。”   “昨天我和你师娘商量了一下,现在朝中局势复杂,皇帝顶不住来自朝中世家的压力,开了恩科,难度比以往都低,进士科选用人数远超以往。”   “若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师父是绝无二话的。可惜,选用人数世家子弟占人数一半多,朝中世家出身的官员怕是会打压寒门出身的进士。”   “只怕你到时候又面临着像你爹娘一样的境遇,师父实在不忍。琅月,你的想法如何?”   -------------------- 第32章   林启春的话里隐含着深深的忧虑,他实在为琅月担心。白琅月不仅是他的关门弟子,更是他好友托孤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从小在他跟前长大。   几乎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想起当初惊艳绝才的友人,林启春只叹,到底是被朝中党争殃及池鱼,推出来全了门阀世家的面。   所以,林启春根本不希望白琅月步入好友的后尘。   “师父,你放心,我回去之后就向吏部申请外放。我现在已经看到我爹娘的卷宗了,等三年期满,我就会辞官,在青山书院做教书先生。”白琅月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打算。   林清和吃惊地看向白琅月,这小子以前不是说过,要把所有涉及他爹娘案件的世家全部送进狱中吗?怎么现在改变了主意,变得如此平和。   一直以来的执念真的会在一瞬间改变吗?   连林启春都震惊了,一时之间居然也说不出什么话,小徒弟居然放下了心中的坎,看一次卷宗这么有效?   但,白琅月的态度转变得太快,林启春还是保持着一分怀疑,嘴上没有反驳质疑,只顺着白琅月的话说下去,“你这么想可就太好了,到时你来,帮帮你小师兄。”   “就算你小师兄不下场科考都没事,只要管好青山书院就行,师父我身子不行也老了,将来就要看你们年轻人。”   看不出来清和还有这一层作用,师兄弟一起在一家书院教书,琅月向来黏着清和,有琅月的监督,不用担心这小兔崽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还要等三年。   这么一想,林启春居然觉得三年时间好像太长了点。   林清和面上一喜,根本想不到这次来书房,竟然还有意外惊喜,抬头定睛一看,嚯,老头子面容妆造还挺好,一点细节都不放过。   面容虚弱,谁看了不说这是个需要养病的病人。   “好好好,只要不让我再去春闱就行。”林清和眼神晶亮,一串话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听见林清和说话,林启春心里头火起,啧,不求上进,“好好教你的书,都当院长的人了,不要做些不正经的事情,要点脸!”   布置课业让学子男扮女装,成何体统,不知道还以为青山书院是象姑馆!   林清和嘴上打着哈哈,糊弄几句就拉着白琅月离开书房,来到正厅吃早饭。   今天的早食清淡爽口,粥煮的米香滑浓,配粥的小菜切得细细的,一口咬下去咯吱咯吱,鲜咸酸辣的汁水在口中爆开,满口生津,此时再配上一口米粥,简直不要太恰到好处。   还有鲜嫩的西葫芦馅包子,孩童拳头大小一个,面皮柔软浸满菜汁,馅料被厨娘放得足足的,林清和一口气连吃了两个。   白琅月更钟爱的是煎至两面金黄的蒸饺,酥酥脆脆的外壳,鲜香滚烫的内里肉馅,配粥喝也是一绝。   两人沉默无言,埋头苦吃,吃了个肚溜圆,赞叹着厨娘做的早点怎么这么好吃,并希望午饭晚饭都可以一直是这个水准。   然而,林府的厨娘一直不擅长做其他两餐的硬菜,每逢节日林家人都是出去吃酒楼,清淡爽口的饮食都是林启春为了照顾妻子的口味。   吃完早饭正好一块出门四处逛逛,消消食,届时碰到哪个学子家在附近,就带着白琅月去看看。   青山书院现在剩下居住在县内的学子,多数是家中排行第二或者是纨绔子弟,世代经商。实际上,定江县的世代经商的人并不多,大多数是两代从商,只是名头上叫着好听,与人做生意时打出世代经商的名头出去,也教人不看轻。   *   宋离风真的是感觉倒霉透顶了,好端端的,青山书院流言满天飞,对他一直很好的先生被县学挖走了,接着来了个院长的女儿做武先生,教他们骑马射箭,凶神恶煞,看着一点都不好相处。又来了个疯疯癫癫,古里古怪的院长,做什么男扮女装的课业。   听说青山书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这个院长之子,林清和。都是因为他中不了榜,考不上贡士!   宋离风愤愤不平地想着,林清和还让他们做什么调查问卷,去他们家里搞什么家访,搞得家里人现在全都知道,他在书院被人叫小姑娘了。   这叫什么事啊!   都怪这个林清和!可恶!   搞得这次的课业他原本想悄悄摸摸地瞒过去,谁知道左丘栾来跟着他娘亲来他府上做客,嘴巴不严实,直接把跟在娘亲身后的原因倒了个一干二净。   他娘亲小时候就很喜欢他打扮成小姑娘带出去,小时候他不懂事,不明白男女之别,每次穿裙子还可高兴了,现在想起来,恨不得回去掐死高高兴兴穿小裙子的自己。   经过他大闹一场,终于可以不用穿小裙子了。谁知道,书院来了个疯子,男扮女装,给他气坏了。   “离儿,看看这匹料子怎么样,喜不喜欢?”宋母拿起一块天青色的绸缎,亲亲热热揽着宋离风的手臂说道。   “清新淡雅,娘亲挑的不错。”宋离风夹着嗓子回道,他的变声期还没开始,声音雌雄莫辨,只需轻轻一夹,甜美的蜜嗓应运而生。   宋离风实属被逼无奈,和自己的娘亲出来逛街,买东西。他拗不过自己的娘亲软硬兼施,最后从堂姐那里借了一块面纱出门。   面纱是他最后的倔强。   还有他真的很害怕碰见自己的熟人朋友,这要是被发现了,他的脸面可就丢光了,以后还怎么相见。   “这块呢?”宋母又拿起另一块素色细绢,询问宋离风的意见。   宋离风也认真回答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待在布庄也挺好的,起码不会遇见自己在其他书院读书的朋友。   布庄这里向来只有女子会来,只要他伪装得好一点,她们就发现不了。   宋离风耐着性子陪着宋母挑了好一会儿的布料,他发现只要他说好的布料,宋母全都让掌柜包起来,送到宋府上。   宋离风也不敢说太多话,想着这些都是给姐姐买的新布料,不去细想那个万一。   宋母看完布料,又脚步轻快的踏进另一间金店,难得有个“女儿”陪自己出来玩,平时都没机会,每次看到其他夫人带着女儿出来,她都要羡慕死了。   宋母今天就是打着炫耀自己“女儿”的主意来逛街的,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碰上平时遇到的一些夫人。   岂料,夫人没有遇到,倒是被几个混不吝的臭小子堵在了路上。   其中一人穿着蓝白相间的书生长袍,油嘴滑舌的向宋离风说话,“敢问这位小姐芳名,小爷我刚才在布庄对面就注意到你了,你长得可真漂亮,气质真好。”   说罢,那人一双小眼睛还上下打量着宋离风,想要看清楚面纱之下的半张脸。   其余几人嘿嘿发出笑声,呈半弧形分散包围宋离风,眼神不怀好意。   宋离风被他的目光恶心坏了,想到以前遇到这种场景,他几乎是目不斜视直接离开,现在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似乎可以有一点理解那个疯子留下这个课业的目的了。   “滚开,这两位是宋府的夫人和少,小姐,你们惹不起。”跟在宋母旁边的嬷嬷直接挡在宋离风两人跟前,气势汹汹地呵斥这几个拦人的混小子。   “宋府?哪个宋府?我怎么没听说过。”蓝白衣小眼睛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宋定江县内还有个宋府吗?”   “从来没听说过啊,冯少!”   宋离风脸都绿了,宋母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高高兴兴出来一趟,竟遇上了晦气事,吩咐跟在身边的小丫鬟回去报信,喊家丁过来处理。   一个小丫鬟的离去,冯少等人并未放在心上,眼神都不带给的,报信了又怎么样。   冯少可是当今县太爷最得宠小妾的弟弟,平时横行霸道惯了,反正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在定江县内,冯少的县令姐夫都会给他摆平。   冯少看上谁,谁就得乖乖过来服侍。   “我们宋府可是定江县内顶有名的茶商,是你们这几个臭小子没见过世面!还学人街上堵人,调戏到我们宋府头上了,吃了熊心豹子胆!”嬷嬷经历的风浪多了去,一张嘴直接压回去。   “小小一个茶商比得过县令吗?”冯少的狗腿之一立马反击,“我们冯少的姐姐可是县令最宠爱的小妾。”   “你们拿什么比!”另一个狗腿也不甘示弱,接上了下一句。   “看得上你家小姐,是你们的福气,不要给脸不要脸!”   狗腿跟班们一个接着一个出言不逊。   宋离风发现他居然不能做些什么,看着眼前这些同为男子的同性,荒谬之感油然而生,如果这里站着的真的是一个女子,只怕没有好结果。   “你们可知当街调戏民女,是何罪状?”宋离风也不夹着嗓子了,视线直勾勾钉在面前几人脸上。   宋母不放心地抓着宋离风的手臂,眼含担忧。   岂料几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小美人,你没听明白吗,冯少有县令罩着,你和他谈刑法?”   “刑法就是县令的话啊!小美人你别天真了,乖乖跟着冯少回去吃香的喝辣的,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好事!”   冯少一脸得意的望向宋离风,被一帮狗腿吹得飘飘欲仙。他还真想上手拉宋离风的手臂,被宋离风躲了过去。   恶心,宋离风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藐视律法,罪加一等,现在的县令没两个月就要卸任,你说在这紧要关头,县令会不会秉公执法,得一个大义灭亲,人口-交赞的称号。”   宋离风庆幸自己的策问学得不错,平时关注朝廷发布的邸报,了解官员任期考核制度。   冯少一听这话,心虚了不少,县令姐夫确实叮嘱过近期不要惹事,宅子门前的车马来往不少,皆装载着沉重的行囊,连姐姐也被姐夫送回了姐夫的老家。   可是宋离风面带白纱,半露不露,秋水剪瞳勾得他心痒痒,还有那通身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气质,就更加令他心动了。   宋离风见冯少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其余狗腿也不让开,厉声呵斥,“还不让开!”   狗腿们动都不动,更是出言讽刺,“冯少看上的小美人,果真不一样,气性还挺大。”   美色当前,又有一众狗腿的追捧,冯少色迷心窍,脑子发昏,一声令下就要把宋离风强行拖走带回冯家。   嬷嬷抢先把宋母转移到安全的位置,和剩下的另一个小丫鬟护住宋母,安抚着,“没事夫人,这是少爷,我们不给他添乱。”   出门的时候宋母只简单带了两个小丫鬟和一个嬷嬷,多了宋离风就不愿意出门。   宋离风原本还在担心会误伤到娘亲,不好放开拳脚,嬷嬷一个神助攻把他娘亲拉走了。他也不装了,身手利落地把这一群成日流连青楼,身体空虚的混小子打趴下了。   有一个算一个,鼻青脸肿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小小的定江县内,只有官家富商女眷出门才会带上家丁侍卫,这群小纨绔家里根本不会有侍卫跟在身旁,最多身边带着一个小厮。   “养你们干什么用的,还不快点把这个女人拿下!”冯少躺在地上恨恨说道,现在他只想着把这个女人捉回去狠狠折磨,以消心头只恨。   宋离风不怕,跟在纨绔身边的小厮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个个欺软怕硬。   这群小厮还没在他手底下坚持十分钟,宋离风连覆在面上的白纱都没有松动,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宋离风来到冯少面前,扯下面纱,“你不是想看我的脸吗,老子让你看个够!”气得宋离风连粗口都飚出来了。   足见宋离风有多么的生气。   冯少瞳孔缩成一线,“你……你……”男的!!!   看见所谓的冯少失去灵魂的模样,宋离风施施然又戴上了面纱。   至此,定江县内多出了个传说,说法有很多,唯一的共同点是,不能随意调戏街上的女性,不然就会被暴打一顿,事后还要被送去见官,面子里子丢个一干二净。   林清和白琅月站的角度,正好能将宋离风撤下面纱的一幕看清楚,那位小姐是个男的。   还是青山书院的学子。   “如何,这位学子男扮女装成功吧,走在街上连男子都过来调戏。”林清和看着宋府来了十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听从宋离风的指挥把七零八落躺在地上的纨绔们绑起来,准备送官。   “这位学子应该对女子的律法深有体会了,这种感同深受的教学方式,小师兄是怎么想出来的,格外有用呢。”白琅月一脸深思,不远不近坠在宋府的后面。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深受,除非自己亲身经历一遍,才有资格开口说话。”   *   定江县衙门。   刘县令早早得到消息,自己最近新宠的弟弟,在街上调戏民女不成反被揍成猪头,一路上被苦主大肆传播罪行,压着来衙门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上面下来审核政务绩效的官员一直没出现,刘县令怀疑,这次的审查是暗审。   他来回在房间内踱步,内心不断盘算着。   -------------------- 第33章   宋离风招摇过路,临时雇了几个人,逢人就说宋府二房大小姐遭人调戏,还是县令的小舅子,现在捆人送官府,请人跟着去衙门见识一下,现任县令是不是秉公执法,对得起挂在牌匾上的明镜高悬。   这多新鲜啊,,女子被人调戏后,不仅不瞒着风声,还大张旗鼓把人绑了送官。   不知不觉间,宋离风汇聚了长长的一条队伍前往衙门。   这动静闹得大半个定江县都知道县令的小舅子调戏不成反被绑,手上的活一扔,都赶到衙门去围观了。   刘县令环视一圈内外,心道不好,怕不是大半个定江县都知道这件事了,只要暗访的官员一来,都不用来衙门,听百姓在路边茶摊那么一说,他的仕途就完了。   原本犹豫不决的心,立刻就硬了下来。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刘县令正襟危坐,满脸冷厉,今天就让他大义灭亲,灭了这个有辱门风的小舅子。   “姐夫姐夫救我,让他们给我松绑!”冯少迫不及待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刘县令为姐夫,丝毫不顾及衙门内外都是过来八卦的百姓。   一张嘴直接打了刘县令一个措手不及,围观的百姓更是惊呼不断,原来真的是县令的小舅子,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下有好戏看了。   有相当一部分的百姓对男扮女装的宋离风感到怜惜,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了县太爷的小舅子。   这下就要看刘县令怎么判决这门官司了。   “肃静!肃静!”刘县令连拍了好几下案上的惊堂木,吵吵嚷嚷的声音才停歇下来。   刘县令重新说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也没让捕快给小舅子解绑,冷着一张脸。   宋离风把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还好心地在其中解说了哪种行为犯了什么法。   话刚落音,冯少剧烈的挣扎起来,“我不认!谁知道你是不是信口开河,随口乱说!再说了,你……”   冯少怎么也说不出剩下的半截话,怎么说,说宋离风是个男扮女装的变态,那他是什么,他岂不是成了男女不分的瞎子,还专门是调戏变态的瞎子。   “你什么?难道不是你当街拦下我和我娘?”宋离风似笑非笑地看向捆绑在地的冯少。   刘县令即刻打断他们之间的交流,他真的很害怕小舅子嘴里再多说几个姐夫出来,“肃静!传证人!”   两列捕快队伍中走出六人,拱手领命。   没等捕快走出衙门口,几个商铺掌柜就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边还喊着:“浮金楼看到了全程,半点没漏下。”   其他几个掌柜也不甘示弱趁着人多,也说起了自家商铺的名字。   好家伙,这不是过来做证人的,是来宣传商铺知名度的啊!林清和开了眼了,站在人群外围,还能听见从里头传来什么金店,布庄,酒楼的声音。   原来法庭还可以打广告啊。   刘县令深吸一口气,不能气,不能气。   几位掌柜按照顺序,依次说明了当时的情况,结尾还不忘提上几嘴自家商铺。   “你们怎么说话的,我不过是和他说了几句话,是他先动手打的我,姐夫,姐夫,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我真的只是说了几句话,我发誓!”冯少焦急又心慌,大声地反驳,一双小眼睛竭力睁大看向刘县令。   冯少是说了几句话,却是下令让人强行拖走宋离风。   宋离风眸光黑沉,该死,真该死!   姐夫姐夫,平时看着也挺有眼色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姐夫姐夫的叫,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一声县令很难说出口吗,刘县令对小妾的弟弟心里愈发不满。   “人证与原告事实表述一致,被告你有什么证据,呈上来。”刘县令要被这个小舅子蠢死了。   证据,证据。   冯少绞尽脑汁的想,半天也没想到什么,目光触及刘县令发黑的脸色,心里有再多不靠谱的主意也歇了心思。   大义灭亲,冯少脑海里一下子就跳出来四个大字,心,抖了抖,事情是真的,姐夫真的要走了,这个时候要是坏了姐夫的前途,他会生不如死的。   没有办法,冯少只能含泪咽下自己种下的苦果,“禀告大人,没有证据,是我一时色迷心窍,我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   刘县令的脸色终于没有那么吓人,最后宣告按刑法执行,被判牢狱一年。   听到这个结果,冯少等人面如死灰,没了折腾的心思,软趴趴的被捕快带下去坐牢。   刘县令未免也太狠了,小舅子都能下手变成政绩。   百姓们十分满意这个结果,刘县令不仅没有包庇自己的小舅子,反而大义灭亲,按律行事,丝毫没有愧对明镜高悬这块牌匾。   围观的百姓陆陆续续四散归家,宋离风没了当时的一口气,仔细回想起来,才觉心惊,幸好,刘县令还有两个月卸任,此时上头应该有官员前来核查,刘县令才会秉公执法,放到寻常,还真不好说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离风还有一件事情做的特别好,就是首先控制了舆论的走向,使得大半个县都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好奇八卦的百姓自然而然聚集在县衙门口看热闹。   这也就让刘县令没有办法在一开始就让宋离风闭上嘴巴,说不定连人都有去无回。   随着女帝离去的时间越来越长,官员对于手中裁定案件的权力也逐渐偏离,不少人全凭好恶,收到贿赂的多少判定案件的真凶。   女帝一手建立起的司法体系正在悄无声息的被啃食基底。   宋离风满怀心事地跟着宋母回家,他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刘县令对于这次案件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敢肯定,冯少用不了三个月的时间就会被放出来,他甚至连该有的赔偿都没有拿到。   今天,刘县令不过是作了一场秀给围观的百姓看,重点不是百姓,是上面派下来的审核官员。   宋离风彻底明白了林清和让他们做这个课业的目的。   一颗种子从宋离风的心间破土而出,宋离风大概也明白了科举做官对他的一些意义。   三天旬休一晃而过,不少学子在家中折腾出了笑话,像宋离风那样生猛地送人吃牢饭的还是少见的。   白琅月也启程回了他出生的籍贯,祭奠双亲和白府上下。   林槐夏回来的不凑巧,没能再见白琅月一面,送他离开。   至于林清和,他带着两位新先生给其余的几位先生介绍着呢。   胡先生看到李大夫药庐的小弟子在书院内,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药童一大早跑来书院了,是过来送药吗?可是最近也没有人生病啊。   在听见林清和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先生,教学子们识别草药和紧急处理伤口的时候,胡先生这个急性子忍不住了。   “不是,林院长,你先让一个小姑娘过来教学子做饭也就算了,现在还来一个不足十岁的小鬼头教学子学医,你是真不怕学子把青山书院掀了。”   胡莲莲和小当归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眼中都有对胡先生的不服气。   其余三位先生也没说话,显然,他们是认同胡先生的说法。   书院是要改革,但步子,也不能迈的太大了。   林清和可不这么觉得,建立一个综合性的书院,自然是要把基础给打牢,不能这里缺一点,那里缺一点。   “放心,胡先生,如果他们不能胜任,还有谁可以胜任。胡莲莲的手艺你是亲自尝试过,亲口应下了,这事做不得假。”林清和从容不迫,言谈间的语气让人听着很舒服,“你也别小看了小当归,他在医学上得李大夫亲口承认,是个天才。”   “我可是废了很大的功夫才让李大夫把人让出来,就这,小当归还是七天上两次医学。”   胡先生还真看不出来这个白嫩嫩的小萝卜头有这功夫。   怀疑的眼神给到林清和,林清和笑而不语,“他的本事可大了,能把学子管好。”   胡先生哼哼两声,到底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人不行,学子没两天就把人闹走了。   几位先生已经收拾出了一张干净的案桌给胡莲莲,没有准备意外多出来的小当归的案桌。   先生们又快手快脚地把靠近胡莲莲旁边的一张案桌上堆放的书籍撤走,领着小当归到案桌边,“这就是你以后批改学子课业的地方了。”   “以后好好相处,大家都是做教书先生,多多互相交流经验。”林清和笑眯眯地说道。   林槐夏此时推门而入,看着多出来的小当归,好奇地问道:“小当归,你是被忽悠来做先生的吧?”   “林小姐,没有忽悠,林少爷有些治病救人的手段很有意思,师父叫我来多问问。”小当归正正经经的回答林槐夏的问题。   林槐夏随口一问,开开玩笑,小当归真的来做先生了。   没等她吃惊完,林清和就开口说了,“各位先生们,既然青山已经开始改革,在学子方面,我们已经获得了一定的成功。我们自身的教学能力也要跟着一起上来,以及寻找更多更合适的教书先生。”   “林院长想必已有想法,不如抛砖引?”刘先生摸着胡子。   林清和莞尔一笑,“各位先生一起来撰写每一堂课该有的教案吧。”   -------------------- 第34章   教案?   这又是什么新奇的计划?折腾完学子又来折腾先生了?   林清和花了点时间和先生们解释教案是什么,大概又怎么做。   首先要清楚本次讲学的主题是什么,即所教学的名称。   其次是讲学的内容有没有按照既定要求达标,并说明这次的讲学是新内容还是旧内容,本科目的进度到了哪里,讲学的重点与学子容易产生困难的地方在哪里。   同时阐述本次讲学内容的前后主次结构,以及需要用到的讲学工具,就比如说是林槐夏上武学,需要的马匹弓箭和马场。   最后是如何留下课业以及穿插下次新的讲学内容给到学子。   听完林清和的解说后,先生们更加困惑不解了,尤其是从来没有教导过学子的胡莲莲和小当归。   看着眼前半懂不懂的眼神,林清和没办法,想到这毕竟是现代人搞出来的教学方法,古代人根本没有教案这个概念,他只好举例说明。   “那我就来说说胡莲莲的厨艺课怎么准备教案。”   众人纷纷点点头,有个例子在,也好参考参考怎么写。   林清和看着周围没有适合的空间发挥,案桌太小,大家不好看清楚,于是他领着人出了房间,来到外面的庭院内,找到了一块空地。   林清和随手捡了一条趁手的小树叉,“房间里的案桌太小了,我怕大家看不清楚,想着来外面写出来,不用挤在一起看。”   “开始吧,等会儿先生们还有课要上,兄长。”林槐夏开口催促。   林清和废话不多说,一边就在空地上书写着教案,一边不忘解说,他开头说得轻松,说到后面口干舌燥的只想喝水。   期间先生们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教案是一层不变的还是每次讲学都需要提前备好讲学内容,对学子的提问和巩固也需要时间上的把控吗等等。   林清和回答了先生们各自提出的问题,得到回答的先生们心满意足的走了。   仍留在原地的是胡莲莲和小当归以及林槐夏。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不回去准备教案吗?”林清和哑着嗓子问道。   小当归一马当先地开了口:“林少爷,你说的我都了解了,只是我什么时候开始教导学子医学,没有固定的时间和地点吗?”   不得不说,小当归问到点子上了,林清和根本没有说清楚他们新来的两个先生,该在什么时候讲学,讲学的地方又在在哪里。   林槐夏无语了林清和的性子,只顾开头不顾结尾,中间人都是渐渐消失不见了。她还想问秋大花她们怎么安排,总不能一直跟在她身边当两个小丫鬟吧,她身边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还是两个小孩子呢,能做得了什么,无非是跑跑腿帮忙拿点什么小东西。   小当归不说,林清和都给忘了,只怪这几天白白琅月回来,他只顾着给小师弟展示成果了,后续的安排他都忘记安排上了。   “当然有啊,你和胡莲莲的课都是七天两节,主要是在合适的野外进行教学,你们俩的课是挨在一块上,合称野外求生。”   “主要教学目的是让学子孤生一人还能在野外生存个十天八天的,等来救援,不要让自己被饿死,病死之类。”   “课程的安排表,我下午安排人给你们送过去,需要问问胡先生他们的意见。现阶段着重还是学子们的学业。”   林槐夏一听他的话就知道,林清和现在全是现编出来唬人的,他没有任何后手,不然现在就会井井有条的领着人回到院长房间去拿新的课表。   “当然啦,如果你们有什么好的野外推荐地点也可以带着学子们去。”林清和余光瞥见自家妹妹的眼光,汗流浃背了哇,真的很希望妹妹能给个面子,不要拆穿自己虚假的表象。   胡莲莲和小当归听得一愣一愣的,都觉得林院长分外善解人意,还会听取他们的意见。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师父经常带我去采药,那里有很多种常见的药草,野菜也多,小动物时不时出没,就在寺庙那里。”小当归鼓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巧,我也是打算说那里。”胡莲莲惊喜的看向小当归,“寺庙那里离书院也很近,两刻钟就到了,上次给先生们做的烤兔子就是在那里捉的。”   “哦,这么说来射箭也能在那里进行教学了,学子骑马过去还能再节省时间,可以专门空出一天来上这三种课。”林槐夏马上就想到了她可以配合这一弱一小的课程,还能看着学子,不让他们偷溜出去玩,或者影响胡莲莲他们上课的进度。   林清和显然没想到这一茬,林槐夏对于各个事件的联合能力比他强多了,而且更加注重跟踪发展态势,能很好的掌控事件进度。   “如果其他先生没什么意见,我就这样安排科目顺序。”林清和自从小师弟走之后满脑子塞满了如何制作水泥的想法。   “好,我就先回去写教案了,林少爷,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的医书哦。”小当归直言不讳,开口提醒林清和别忘了他来这里教医的条件。   林清和瞬间汗毛直竖,糟糕,全忘了,他今天晚上就回去挑灯夜战,把之前记下来的急救法全都抄下来。   他真的是汗流浃背了,现在他能感受到汗珠自他的脊沟顺流而下,滑落的感觉。   “哈哈。”林清和干笑两声,“当然,这几天我有很努力的找了,时代过于久远,我记不清放在哪里了,我们家书房又很大,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也很正常的,你说是吧,小四月?”   林清和一心虚连林槐夏的小名都嘴瓢说出来了。   哎呦,这里有人不要脸,连小孩子都骗。林槐夏暗暗瞪了一眼林清和,笑容甜美地对小当归说:“是的,我家书房确实很大,有空小当归你也来帮忙找找哦。”   小当归脸红地小小应了一声林槐夏,羞答答地跑回去写教案了。   这个姐姐也太好看了叭,笑得好甜呀,叫我名字的声音也好好听哦。   胡莲莲见着没自己什么事,自己要问的问题也被小当归问了,也跟在小当归后面回先生们的批改学子课业的房间内。   “哥哥,你是不是还忘了有我?”林槐夏幽幽说道,“我还有事情没和你说呢?”   “什么事啊,小四月?”林清和不敢造次,毕竟林槐夏刚刚才帮他圆了话。   “你忘记你救回俩小孩吗,你不会真要把她们扔给我做小丫鬟?”林槐夏还是一副幽怨的样子,凝视着林清和。   小姑娘很懂事,也很好,林槐夏才会心忧她们未来的人生,尤其是秋大花。   “你放心,我对她们已经有安排了。我准备在书院在开一个蒙学班,让新来的学子游承安作为蒙学班的临时先生,先教她们一段时间。”林清和这次说话底气足足的,面对林槐夏怀疑的眼神丝毫不心虚。   游承安旬休送上门来,实属意外惊喜,还买一送一,来了个小姑娘,也能一起在青山书院进学。   “除了蒙学班,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想法没有说出来,打算自己偷偷摸摸避着人干的事情?”林槐夏眯起眼睛,视线不离林清和的眼睛。   兄长的性子她是了解的,搞事不可能只搞一件,搞一件就要惊天动地,大做特做。单单只是开蒙学班,他还不搞点什么新奇的东西,那就对不起他的性子了。   绝对还有没说出来的事情。   说中了,没有奖励。   “我打算自己先做出来成果,再和你们说,不过这个事情我已经和小师弟说过了,他觉得不错,能搞,放心吧。”林清和笑哈哈地说道。   就算是没有白琅月的支持他也会做出来,造福自己的屁-股。   定江县的路多难走啊,他忍了二十五年,他很对得起老头子的嘱咐了。   “是什么事?”林槐夏没跟他废话,单刀直入,“我也要加入,你们两个在一起只会瞎搞。”   必须加入,上次小时候做印刷小传单的时候就没叫上她,她不服,凭什么只能他们两个一起偷偷搞事情,不带她的,还是不是师兄妹了。   林槐夏说他们瞎搞的点就在于迁怒,有意思的事情居然不带她一起玩。   “我必须要代替爹娘好好监督你们。”林槐夏这一会儿想起了爹娘交代给她的任务,看好兄长,不能让他折腾。   林启春夫妻俩的决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没看透林槐夏乖巧外表下的叛逆。   天才,往往是与世人格格不入。   “没事,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啊,我这个风箱做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厨房试用的时候,风速一直不大。”林清和开头直接提难度。   在他看来天才是干什么用的,就是来负责解决他的难题。小时候有白琅月替他解决了如何摊出平整纸张的难题,现在,林槐夏来的正巧,可以帮他解决风箱的难题。   “风箱?在哪?我看看。”林槐夏顺嘴一说,“不,等等,今天秋大花和我说,她想看哥哥。”   差点,她的思维跟着林清和跑了,忘记自己身上还带着事情来。   “行吧,风箱在家呢,解决完,回家去看风箱。”林清和想想没毛病,学子的事情优先。   他也很好奇,这次回去,秋宜年是怎么处理他家里和秋家村的关系。   林清和去学子院把秋宜年喊到了书院的小食堂,林槐夏来先生院的时候,把俩小姑娘寄放在那吃早餐了。   秋宜年看到秋大花簇新的衣服,干净的小脸蛋,显然被人照顾得很好,就连孤儿的秋小湖也是如此。   秋宜年的心就放下了,眼睛濡湿。   “谢谢院长。”秋宜年又再一次对着林清和感谢。   “不用谢,我没出什么力,这几天都是林副院长照顾你妹妹,要谢就谢她。”林清和看得清秋宜年是看见了身上干干净净的秋大花,才会对他再次道谢。   林槐夏摆摆手,“大花今后你想怎么安排?”   林清和没等秋宜年开口,便说道:“我的想法是,你把大花和家里的双胞胎一块接来书院,让她们念书识字。”   秋宜年犯了难。   -------------------- 第35章   他家也不富裕,根本支撑不起,四个人一起进学读书,林院长这个想法注定是要落空。   秋宜年苦笑一下,向林清和弯腰拱手,“多谢林院长美意,学子家中贫寒,只怕无力负担起书院高昂的束脩。”   “哥哥……”秋大花揪着秋宜年的衣角。   这几天在林府的日子,她发现这里人人都识字,只有她和小湖不识字,被仙女姐姐叫着帮忙拿一本书,都拿错了。   秋大花和秋小湖失落了好久。   她想识字。   “啊,这个你不必担心。”林清和轻声安抚,解释着,“书院打算最近开个蒙学班,你去兼任蒙学班的先生就能抵扣束脩了。”   秋宜年弯腰拱手,抬头怔愣看着林清和,“院长,可是……”蒙学班的先生很好找,不一定非他不可。   他又想到他家有三个妹妹,一并来书院,娘亲就能来县里找份差事,远离秋家村,不用受困于祭祀。   林槐夏一眼就看出了秋宜年眼底下的犹豫与心动,“如果你觉得价值不相等,那就留在蒙学班多教几年,多上几堂课。”   林清和不想他老早就看中的蒙学班先生飞走,“是啊,你现在是秀才,乡试在三年之后,时间上完全来的及。”   他眼中闪动着光芒,清晰的倒映着秋宜年脸上闪过的挣扎与不决。   林槐夏看得出哥哥很希望秋宜年,来蒙学班做先生,也开口跟着劝说。   两个人劝说的效果明显比一个人劝说好,秋宜年的神情有了明显的松动。   秋大花和秋小湖可怜巴巴的凝视着秋宜年,眼神里坚定的传达出了,她们想要识字的念头。   最后,秋宜年还是没能抵住四个人的联手合击,答应了作为蒙学班的先生。   想着还有秋家村祭祀的后续,他还没有和林院长说明,秋宜年赶紧开口,“此次,学生回家后,秋家村一切如常,他们对祭祀的事情,一并瞒着学生,不敢让学生知晓。”   “至于大花,村里人说意外失足落水,我娘接受不了事实,才会颠倒黑白,污蔑村中举行祭祀。”   “我相信了村里人的说辞,让他们好好照顾我娘和妹妹,我娘她们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书院。”   说到这,秋宜年的脸色冷厉,恨不得将秋家村参与了祭祀的人,全部送官,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根本无能为力。   秋家村处理受害者的方式很熟练,看来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知道用这种方法谋害了多少想要发声的人。   林清和在怀疑,如果秋宜年不相信他娘精神失常,一路直接回到了青山书院,没有去衙门报官,他娘指不定回去就被冠以“失足落水”的名头,淹死在江中。   “你做的很好,应对妥当,如果你当时没有相信,他们不会让你有机会回来,说不定现在还有秋家村的人,守在书院门口,看你会不会偷偷去报官。”林清和拍拍秋宜年的肩膀。   “一旦你去了,你娘和妹妹性命即将不保,捕快过去拿人也只能是空手而归。”林清和下意识说出了最坏的猜测结果。   秋宜年双手紧攥,白了筋骨,他竟没料到,人心居然能坏到这种程度,尾随了他一路。   还好,他没有将脑海中的想法付诸实践,真的去了衙门。   秋宜年冷汗浸湿里层衣衫。   “大花和小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到?”林槐夏担忧地看着两个面色红润的小姑娘,天真的神情完全没了前段时间隐藏的恐惧。   “我今天会安排人在书院前后门以及周围,看一看有没有生面孔。”林清和沉吟片刻,“大花和小湖就先在书院住下。”   正好前两天来了个小姑娘,年纪都差不多,可以安排在一起住,互相有个照应。   林清和把他的安排说给秋大花和秋小湖听,问她们两个要不要提前在书院客舍入住,躲一下坏人,蒙学班开班了可以第一时间入学。   秋大花和秋小湖看看林槐夏,又看看秋宜年。   半晌后,反而是性子腼腆的秋小湖首先细细开口问道:“仙女姐姐,我们还能去找你玩吗?”   其实,秋小湖更想问的是,她能不能跟在林槐夏的身边。   在仙女姐姐身边是她这辈子短短人生之中,最幸福的日子。没有人打她,没有人骂她,肚子饱饱,睡得香香,风吹不着,雨淋不了。   秋小湖眼中的不舍几乎满成实质,不舍得盯着林槐夏。   “当然可以,识字了以后帮姐姐拿书就不能拿错了哦。”林槐夏蹲在地上,与秋小湖平视对话。   见状,秋大花弱弱地开口:“那我呢,仙女姐姐?”期待的小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林槐夏。   “一起来。”林槐夏摸摸她们俩的小脑袋。   秋小湖和秋大花晕陶陶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被仙女姐姐摸脑袋了,好幸福啊。   林清和笑了,朝秋宜年说道:“那就这么安排吧,时间差不多了,你也回去继续上课,不然先生该着急了。”   秋宜年离开后,林清和与林槐夏领着两个孩子一块去学子院的客舍。   游语梦一个人在陌生又空荡的客舍内,独自一人,不知道能干什么,就拿着哥哥给她的启蒙书籍,三字经,默默看着。   有很多字她都看不懂,方方正正的,每个字看起来都很像,游语梦越看越糊涂,眼皮沉沉落下。   “吱—”属于游语梦的房间门口被打开。   游语梦瞬间惊醒,惊恐的睁开了双眼,无神的双眼木楞楞地看着门口进来的人。   “游姑娘,你在吗?”林清和站在门口里,再一次轻轻敲击着门扉。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林槐夏说道,刚才她们在院门外敲了好一阵,都不见人来开门,这才进来。   “来之前问过管理学子客舍的王老头了,那天就是安排小姑娘住在这个院子。”林清和也不气恼,缓和地回答林槐夏的问题。   “是林院长吗?”属于小姑娘的嗓音幽幽出现在两人对话之后。   在空旷的房间内部,轻灵又有些可怖。   “是我,游姑娘,我给你带来两个新鲜的小同窗,出来见见,以后你们就一起住啦。”林清和对待乖乖的小姑娘态度还是很不同的。   个性乖巧又懂事的孩子,哪个人会不喜欢呢?   一般客舍内,分有多个不同的院子,院子里一般有三到四个房间,每个房间居住两到三人。   青山书院现在还允许每个学子单独带一名书童,书童也跟随学子住在同一间房内,不过往往会睡在房间内的耳房,以便随时起身伺候。   林清和有打算将随身服侍的书童剔除,他读书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洗衣服刷鞋子,能照顾好自己,他相信,青山书院的诸位学子也一定能够独自照顾好自己。   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游语梦从房间内哒哒哒地跑出来,仰着脸看向林清和,“林院长,是真的吗?”   她一度担心,蒙学班只有她一个人念书识字,哥哥一个人教她。林院长只是同情她们兄妹俩,才会提出开蒙学班,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有同窗了。   游语梦好奇地看向站林槐夏身后的秋大花和秋小湖,这就是她未来的同窗?真好呀,她和哥哥一样,也有同窗。   “真的,大花小湖,见见面。”林清和笑呵呵地就把站在林槐夏身后的两个小姑娘,推到游语梦的面前。   林槐夏和林清和也不打扰她们之间的互相认识,进入房间内,环视周遭环境。   作为一院之长,林清和还是很注重,客舍内部居住的舒适度,家具和用来书写的案桌都大了一号,对比游语梦几个小姑娘的身高高度,林清和发现她们并不适用少年所用的家具。   案桌上还摊开着一本三字经,林清和想到自己的那本三字经,早就已经不知道扔到书房的哪个角落了,回头问道林槐夏,“小四月,你的三字经呢,还在吗?”   “在书房。”林槐夏头也没回,四处看着房间其他地方。   显然,小姑娘打理的很好,虽然衣物很少,但大都整整齐齐摆放在合适的地方。如果硬要说哪里不好,就是房间太大,太空荡了。   林清和,林槐夏光看也不动手,逛了一圈回到门口,几个小姑娘之间已经很熟了,亲亲密密挨在一块儿讲话,想一群毛茸茸,软乎乎的动物幼崽。   “游姑娘,在客舍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林清和决定不擅自更换房间内的东西,小姑娘长途跋涉刚来,刚熟悉房间内的设施,此时更换家具,怕小姑娘心里不舒服。   “尽管说出来,没事。”林槐夏在一旁搭腔,清雅仙丽的脸上温柔无比,尽是鼓励。   游语梦摇摇头,她觉得这里很好,房间也很好,只是一个人怪无聊的,现在林院长又送来两个同窗,她再高兴不过了。   她想了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刚才在看三字经,好多字不认识,院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认字念书呀?”   游语梦这么一问,林清和笑了,说道:“你的同窗,院长还没有找完呢,等都找到了,就能开课了。”   现在只有三个小姑娘,两个老师,一个班还是有点少了,之前有考虑过林府的下人和书院的下人,可以和管事们说一下,自愿入学。   没有的话,三个人也很不错,小班教学,基础更加扎实。   游语梦点点头,又问道:“好吧,我可以等等她们。”   “三字经很多字不认识?”林清和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姑娘从三字经开始学,不是从拼音开始吗?   得了,林清和说完,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古代,他又不是真小孩,从头再学。   林清和发现,不行,他还得多加一项待办事项,拼音。   怎么回事,他不是来卷学生的吗,怎么一直都在卷自己?   -------------------- 第36章   不行,林清和决定抓紧速度,赶紧把这些天堆积下来的事情赶紧搞完。不然,要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多,慢慢累计下来,他要做到哪天去。   首先是,现在的蒙学班,需要做的是找到足够的学生,拼音教材,简单的数学教材,还要把这些知识教给游承安和秋宜年,最后开班。   其次,答应过小师弟的水泥,尽快想办法搞出来,但是这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早知道,先前的时候就背着老头子实验了。还有,定江县能发家致富的道路,诸如,玻璃,肥皂,自行车之类。   都是长线任务,他还得想办法把这些技术变成可盈利的商业物品,还得建立工坊,找合作商,经济变流通。   幸好,小四月主动提出来要帮自己的忙。   还有就是,青山书院优秀的教书先生实在太少了,教学能力不错的先生基本都被其他书院挖走了,他还要找新的教学先生以及不同行业的手艺人。   作为一家顶尖的书院,什么都要顶尖,最基础的学业一定要强过其他书院。   欸,他好像没有什么人脉能认识新的教书先生。哪里的读书人学识最好,人最多呢,好像是光都,写封信给小师弟,让他忽悠点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回来。   白琅月要是知道小师兄对他中状元后,只有这个作用,他真的要谢谢他的好师兄,什么事都忘不了他。   以及,青山书院时候开展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的活动了,每次测试严格按照科举考场环境模拟,锻炼学子应对科考带来的心理压力。   这么说来,林清和势必要在青山书院内重新规划,建立一个专属的科举模拟考场。   林清和想着想着,头又秃了,怎么回事,越想越多活了?   林清和甩甩头,不着急了,事情一件一件慢慢来。   游语梦疑惑,为什么林院长问完她问题后,开始摇头呢?   可是,三字经真的很难啊。   林清和脑中思绪万千,不过短短几个瞬息,他看见游语梦苦恼的小表情,便说道:“因为院长小时候也觉得三字经很难,慢慢学了好长时间才会的。”   林槐夏静静看着兄长,内心毫无波澜,并且有点想笑。   林清和一想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开始做,拉着林槐夏安顿好秋大花和秋小湖,连忙回到先生院中。   又是熟悉的广玉兰花香袭来。   恰巧,有两位先生在树下的大圆桌旁,批改着学子课业,小风微抚,好不惬意。   “胡先生,柏先生,你们在的正好,有事同你们商量。”林清和大喜,四位先生虽然没有到齐,但有其中两位也很不错了。   胡宋明抬头,从学子课业中回神,“林院长怎如此激动喜悦?”柏季同也一块扭头看向林清和。   “咳咳,这不是,之前忘记和你们商量该把新增的科目放在哪一天教学嘛?”林清和不好意思的假装咳嗽两声。   林槐夏简直没眼看这个糟心的兄长,开了个头,中间结尾都不顾,又兴冲冲去搞其他事情,怎么没忙死他呢。   “是这个事情啊,要是林院长你不来,我也要去问你们的意见,毕竟现在是由我暂时安排讲学顺序。”胡宋明促狭地笑着说。   语气里对林清和的调侃不言而喻。   胡先生在书院内一直负责讲学顺序的轮换,负责一些有关于学子的作风的管教,相当于现代教导主任的存在。   “哈哈,胡先生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林清和不装了,爽朗大笑,有事说事,他现在只想快速推进青山书院的改革进度,迟则生变。   他希望在白琅月回来之前,书院能差不多走上正轨,他才好有时间去做其他长线任务。   “我们上午结束教案的讲解后,小当归和胡莲莲有说过她们的一些想法。”林清和迅速进入主题。   “对,她们的课程都与野外生存有关,两门科目连着一起上效果会更好。除此之外,我也希望武学能够一起去到野外进行真实的演练。”林槐夏接着林清和的话尾继续说。   “这三门在一起集中上的效果,远远大于分散上的效果。上课的地点选好了,小当归亲自选的地方,就在寺庙附近,离书院不过两刻钟,真要发生什么事情,也能及时过去处理。”林清和一张嘴叭叭飞快。   柏季同失笑摇头,“你们兄妹俩一起都把话说完了,科目安排也合理,我们胡先生就差挑个合适的时间写上,在通知他们什么时候讲学了。”   胡先生深以为然点头。   林清和脸上依旧挂着从容的笑意,丝毫不见慌乱,“麻烦胡先生了,还有几件事情想和胡先生你们商量一下。”   “你说。”胡先生也不看学子的课业了,他现在就想看看林清和还想说些什么事,能有多离谱。   胡先生已经从林启春口中得知林清和小时候有多么地“闷声干大事”了。   调皮地不得了。   “书院学子的没十五天只有两次校考,我觉得有点少了。”林清和眼含期待地看着两位先生,“应该每五日进行一次小考核,每月进行一次校考。根据先生教案进度,到达一半时,便举行一次期中考,进度完成时,便进行终末测试。”   “这个方式非常能巩固学子的基础知识,也能让学子更快的吸收新知识。并且每次的卷子成绩一一登记出来,进行排名,激发学子的竞争性。卷子的分数进行量化,不用甲上乙上等区分,使用数字区分,每一分的差距都能让学子直接看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这一番话,林清和撕开了随和性子下的凶猛,是时候让书院学子尝尝来自现代教育排名的恐怖了。   “每个科目都可单独进行排名,头名还是和之前的奖励一样,科目综合排名第一,奖励翻倍,如此一来,也会吸引到不少家家贫的学子来青山进学。”   “对了,每次的期中考和期末考,都要像朝廷的科举考试一样,这个场地,我会尽快安排木总管在书院内建造。剩下的就在学子院中进行,每次考场安排由考试排名决定前后,杜绝一切抄袭的可能性。”   林清和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胡先生他们都很好理解前面的内容,无非是校考增加,卷子的优劣不再以甲上等区分,但是,校考怎么就要像科举一样了?   胡先生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期中考期末考,像科举下场那样进行,是为了减少真正下场时的心理压力?”   林清和点点头,“许多学子都缺乏对考场的认识,第一次进去都会感觉战战兢兢,紧张到手脚出汗。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训练学子的胆量,让他们克服心理障碍,考多几次,就不会对考场那么害怕恐惧了。”   林槐夏一想,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样做的好处不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绝对是其他书院都没有想到要做的,科举下场模拟。青山书院的学子真正下场,光是周身气度都能比其他书院学子好上不少。   “这个举措好啊,料我等做教书先生这么多年,也没有想到可以有这种举措,能够训练学子的心性。”柏季同先生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在青山书院平时发挥不错的学子,一到科举下场就冷汗涔涔,名次一落千丈。   那些学子最后往往都对科考考试院,心生恐惧,没了前途,枉费光阴。   “那卷子的分数进行量化,何解?”林槐夏对于其中的量化一词,非常感兴趣。   胡先生和柏先生竖起耳朵,专心等林清和的解释。   林清和微微一笑,“量化何解?我简单举一个例子。”   “比如,我们的一只手掌,我们总计有一百分,每根手指根据先生的需要分配数值,大拇指我可以给它满分十分,可实际上,我不觉得我的大拇指有十分,它在我心里只有八分。其他一次类推,分配满分数值,自己评估打分,最后总计出来的分数,就是我对我这一只手掌的总分数。”   “这么说,大家可以理解吗?”   其他人点点头,以前只是根据自己的心里感觉,分配不同等级,现在数值量化一出,很大程度上可以揭开学子的短板究竟在哪里。   还能针对性地加强学子某个方面的不足。   紧接着,林清和又开口了,“我决定在青山书院开办蒙学班,学子和先生我已经在寻找了。”   胡先生没说什么,有个蒙学班也不错,增添书院人气。   柏先生倒是乐呵呵地说道:“先生还差几个,现在只有两个班的学子,我清闲了许多,总是闲不住,让我也去教一下。”   看久了皮小子,教教活泼可爱的小童,不失为一乐。   柏季同还是蛮期待的。   林槐夏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她说不出口,新来的蒙学班学子都是小女童,她有些担忧地望向林清和。   “柏先生,蒙学班,我打算男女一样收,不知你有没有顾虑?”林清和问的和和气气的。   胡先生和柏先生同时瞪大眼睛,在青山书院招收女性学子?   -------------------- 第37章   这可是从来就没有过的事情啊,有哪个书院会招收女学子。女子一般是请先生到府上教学,要么是家中族学,识得些许字,更多的时间是花在刺绣、学琴、赏花,管家之上。   大光并不禁止女子读书认字,也不提倡女子出门在外进学,一切处在当地的风俗如何,女子才能有机会。   定江县中从来没有女子在书院进学,连一间女子私塾都没有,何其可笑。女帝明明大力倡导人人读书识字,并在每一个地方设立私塾官学。   就连临川府,仅仅只有几间女子私塾。   越是靠近光都的地方,女子得到教育的机会越多,女子书院只有光都才有两家。   “女子进学,青山书院,这?”胡先生一下子,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先生们,觉得怎么样,能接受吗,如果能接受,我是十分乐意柏先生过来负责教导蒙学班。”林清和言笑自若,不惧两位先生。   林槐夏目光暗沉,看着两位先生,心神都还没有恢复的样子,就知道自家哥哥的这个举动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不比之前的举动差。   于是,她气定神闲地说道:“两位先生,既然都有女先生教武学,教厨艺,不足十岁小童教医学。那这个收女子进学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这这这……性质根本不一样啊!   林清和觉得林槐夏这波助攻打得漂亮,先生们不愿松口,无非是不想男子的权益受到挑战,受到侵蚀。   他抛下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先生们,难道是怕女子比男子学得更好,以后男子没了出路吧?”   好家伙,林清和这话说的狠,连自己都说进去了。   果不其然,胡先生顿时变得神色激动,“这有何不可,我把我家的孙子送来,一块学!”   “我也是。”柏季同被林清和与胡宋明两人接二连三的话刺-激了,话不过脑,直接应下了,还多送了自己的孙子进去。   对的,胡宋明和柏季同两位先生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可想而知,林启春对林槐夏和林清和多么的纵容,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   可又有谁知道,木竹秋夫妻俩做梦都想有个小孙孙。   林清和满意地笑了,好欸,又一个自投罗网的先生,还附赠了两位新学子。   起码是两个吧。   林清和果断将蒙学班已经有了两位先生和三位学子的事情,告诉了胡先生和柏先生,还不忘让他们两个人把这些事情告诉其余人。   他要抓紧时间回去搞水泥配比了,反正今天没有他的课,随便浪。   林槐夏也跟着林清和回去了,回去一起去看风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经过林槐夏的查看,她大胆的猜测,林清和应该是没有将风箱做好密闭,所以才会出现,风量不大的情况。   古代的榫卯结构,林清和确实是个新手,手拉风箱也是他第一次尝试,出现问题很正常,现代的组装,他基本就是出设计图的那个,动手能力确实不如负责组装的工人。   林府上没有木匠,需要出门去寻找。   林槐夏让他别费那个心思,直接带着他出门,来到了一间木匠铺面前,让学徒叫出掌柜。   林清和摸不着头脑,这不是也一样出门找木匠吗?他没放在心上,无论是他找还是林槐夏找都一样,只要找到靠谱的木匠就行。   林槐夏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无奈地解释,“哥哥,这是我们家的铺子啊。”   林清和恍然大悟,“你早点说啊,我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光知道和白琅月两个人一手建立起来的造纸坊和书铺,其他的你都不关心。”林槐夏真无语了,到底谁是他亲妹妹啊。   林清和嘿嘿笑了两声,企图蒙混过关,“现在我们做的这个比造纸厉害多了,做的好,我们出门。屁-股就不用受罪了。”   林槐夏不可置否,她跟着来不就为了一块掺和,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吗。   掌柜很快就出来了,拿着林清和递来的风箱仔细观看。   “能重新做一个吗,封闭性要好,不然用不了。”林清和出声询问。   掌柜放下手中的风箱,“少爷小姐,这是哪位木匠做的工具,老奴竟瞧不出这是干什么用的,做这个风箱的木匠,居然敢对少爷小姐偷工减料,告诉我是哪个,我去好好教训一下他。”   听着听着,林槐夏忍不住憋笑,双颊泛红,眼睛亮亮的。   林清和只觉得尴尬,他看看林槐夏,求助的目光被林槐夏无视,只好自己开口,“我自己做的,麻烦掌柜帮我重新做一个新的风箱。”   掌柜脸色突然间僵住,下一秒伸出自个的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哎哟,瞧老奴这张嘴,还没问清楚情况就瞎讲,真该死,该死。”   掌柜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后,又快速说道:“能,肯定能重新做一个,少爷放心,这件事我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林清和就这么看着掌柜戏精般转瞬自如的样子,默默收回了想要阻止对方打自己脸的举动。   手还没伸出去,人家戏就已经结束了。   林槐夏见惯了掌柜这副样子,毕竟每月过来查账一次,掌柜的就上演一次,次数多了,人都麻木了,任由掌柜自我表演。   “什么时候能做好,我急用。”林清和问道。   “这是新东西,看着比较简单,不知道内里如何,快的话明天就能送到林府,慢的话三四天。”掌柜回话自然是按照木匠坊的最快速度。   这可是木匠铺的东家,东家的东西一向是最优先处理完成。   “里面的东西不用改动,原样重做就行,就是我做的密闭性,封闭性不好,榫卯结构没弄紧实。”林清和又嘱咐了一番,然后和林槐夏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木匠铺。   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木匠铺。   “小四月啊,咱家的木匠都是家生子吗?”林清和问了一嘴。   林槐夏没好气地点点头,“还自家产业呢,都不关心一下。”   真服了这个大哥。   “好好好,那我们就有人手保密水泥的方子了。”林清和可不敢将水泥的方子随便给别人知道,一旦被别人知道,一定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虽然水泥方子现在还没有试验出来,但林清和做足了未雨绸缪的准备。   第二天大早,木匠铺的掌柜就将重新制作好的风箱,送到了林清和的手上。   林清和马不停蹄拉着林槐夏,两个人在林清和的院子里开始尝试制作水泥。   一连好几天,林清和除了去书院讲学,就没有出门,在他的院子里捣鼓着水泥,一次次的记录,一次次地试验,失败。   最后,林清和总结出了,两种方法,一种方法比较麻烦,程序较多,另一种是矿渣这一材料比较难得,基本在铁匠铺里也很少产生。   幸运地是,定江县内有裸-露的石灰石矿和煤矿。石灰石只有炼丹的道士和大夫会用的上,煤矿没有人会用,单单只以为是一种黑色易碎的石头,没有什么用处。   林清和决定融合两种方法,既减少了程序上的麻烦,也能去除掉稀少的矿渣资源。   他们收集了厨房内所剩不多的草木灰,泡水,充分搅拌,之后进行沉淀。   然后,林清和把剩余的,已经碾压成粉面状的石灰石和粘土,煅烧成熟料后再次碾磨成粉末状。   之后,把已经充分沉淀后的草木灰,倒掉上方的水,剩余的草木灰压干水分,捏成团或块,自然晾晒。   最后把石灰石和粘土等煅烧的熟料和草木灰团混合在一起,放在火中再次煅烧,呈橘红色即可。   这些粉末冷却后,分出一部分进行试验,加水,放入沙子或砂土进行搅拌,呈稀泥状态,抹至院子中间的实验场地中。   “好了,希望这一次的融合比例能够成功,不然又要再做一次。”林清和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双臂,瘫坐在地,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林槐夏也不例外,一遍遍陪着林清和重复着枯燥乏味的实验过程。   不过,看她明亮有神的凤眼,林槐夏心情肯定不错。   一种全新的材料就要从他们的手上诞生了,从此修路不在是一件成本高昂的难事。   在等待期间,林清和想起了,前几天他还要给小师弟写信捞先生的事情。   他拍拍屁-股起身,被林槐夏叫住,“帮我倒杯水过来,我起不来了。”   林清和应了一声好,先去房间内桌子上倒了一杯水,自己先喝上了一杯,一口气不带歇的,林清和才明白,自己也是渴坏了。   没耽搁太久,他拿着水壶和一个干净的空杯子就出去,递给了林槐夏,让她喝多少倒多少,省得麻烦再叫他一次。   他还要去书房案桌写信给小师弟。   临走时,多问了林槐夏一句,“我给小师弟写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槐夏刚想开口答应,话到嘴边,又变了样,“不用,你自己写你自己的,我自己写信给他。”   小时候,白琅月还在我面前炫耀,这次我写长长满满的一封信,炫死他。   得到回答的林清和,随即离开亭子,完全不知道林槐夏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要是林清和知道这一封信又点燃了白琅月心中的醋意,闹得他不得安宁,他肯定会选择,现在就把林槐夏的话写进信里。   白琅月和林槐夏从小就开始暗搓搓的较劲,可能是两人同岁,又同是天才,一直面和心不和,互相争林清和的陪伴时间。   当然,他们俩完全是属于学业上的较劲,生活上,随着年龄越大,林槐夏就越发认清了林清和的性子,也就不再与白琅月争时间。   白琅月一如既往地跟在林清和的身边。   --------------------   水泥配方纯属瞎编乱造,勿怪勿怪   感谢在2024-06-02 18:03:10~2024-06-02 23:4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爱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林清和来到书房,摊开信纸,挥毫洒墨,一气呵成。   不多时,一封崭新的信就新鲜出炉了。   信上,林清和毫不犹豫直接点明了,青山书院现在极度缺少学识高深,满腹经纶的人才。如果可以,希望小师弟能捞几个到定江县教书。捞不到人,就向上面暗示暗示。   通篇没有问候一句白琅月近况如何。   可想而知,白琅月收到这封信的表情如何。   前后脚到达的还有林槐夏写来的信,跃然纸上的是,亲兄妹俩亲亲密密一起玩耍的场景。   白琅月,心梗,又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去找陛下,汇报青山书院近来改革的手段和效果,着重讲述了小师兄让学子身体力行地感受女子的处境,学子男扮女装发生的一切。   听完白琅月的讲述,皇帝大笑不止,“合该让这些只知圣贤大道理,不知人间事的学子,好好感受娘亲一手建立起来的刑法。”   如今的朝堂上,世家之势已有复苏,隐隐在朝廷上形成一股势力,就拿今年突然开启的恩科来说,新进的进士居然有大半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学子。   这一巴掌,明晃晃的打在皇帝的脸上。   所以,皇帝急需一个自己培养人才的渠道。可惜,造纸印刷的技艺被世家牢牢把控在手里,就算是皇帝有心想在民间扶植一个商家,也会被世家联合起来排挤,无力在商场上生存。   皇帝的心随之歇了下来,把重心转向监控世家大族,势必要抓住他们手中的把柄。   不久之前,白琅月私下觐见他,拿出了一份前所未见的书院改革计划。   皇帝的心神一下子就被摄住了,沉寂的心思蠢蠢欲动,这是一份能改变世家大族拿捏人才培养的计划。如果计划成功,世家将失去一大助力。   皇帝果断做下决定,满足了白琅月提出的要求,同时相应提出了他的要求。   在书院改革成功之前,白琅月必须一直在定江县内帮助青山书院改革成功,把成熟的改革方案带回光都向他述职。   白琅月此次暗访带回来的消息,皇帝十分满意,即刻命人将任命书捧上,他亲自写下任命官职,定江县令,任期十年,若条件达成,可提前回都述职。   皇帝将任命书交给白琅月之后,又吩咐白琅月每三个月,通过暗卫向他汇报一次进度。   白琅月定定心神,把小师兄的请求委婉地向皇帝转达,要几位教书先生回青山书院。   皇帝沉吟片刻,“可以,你出发的时候,朕让人跟着你一起出发。”   白琅月谢过皇帝后,就被屏退下去了。   看着新科状元的离开的背影,皇帝一招手,一个黑影从暗处突然在殿中。   “状元说的话可是事实?”   “是。”   “说说当时的情况。”   “状元与书院院长一同游街,直面碰上青山学子男扮女装遭县令的小舅子调戏,两人大闹一番,扭送至衙门,县令大义灭亲。”   “状元与那院长是从小一起长大?”   “是,前吏部侍郎林启春与正四品官员白星洲两人同为好友,在白星洲出事之后,林启春匆忙辞官,在回老家路上捡了一个孤儿,实际上是白星洲的独子,白琅月。他与林启春的两个孩子从小一同长大。林启春之子,林清和,此次恩科落榜之后,名声扫地,连累青山书院,被迫继承青山书院,成为院长。书院改革一事确实是从林清和开始。”   皇帝听完暗卫的汇报,眸中神色不定。   林启春,是娘亲留下的旧人啊……   皇帝莫名想到,自从林启春走后,官学内才有了用之不竭的纸张。   “多派几个暗卫,不,此事由你直接负责,暗卫数量视情况增加,暂定为十人。”皇帝语气淡淡下命令。   皇帝心中有股莫名直觉,仕途正好的林启春匆匆辞官,是娘亲留给他的后手。   想到女帝,皇帝的心中升起无限的惘思。   娘亲,孩儿真的能守好您留下来的江山吗?要不是皇兄皇姐惨遭毒手,年少离世,也不至于他来当这个皇帝。   世家门阀,全都该死!   而这些,白琅月与林清和一无所知,他们现在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了万众瞩目的“野外求生”。   林槐夏骑着马打头,英姿飒爽,后面跟着一群身穿短打,同样骑着马的学子,胡莲莲和小当归在队伍的中间,乘着一辆马车,而林清和就负责驾车。   路上惊起数人惊呼,青山书院居然是女先生教武学,院长居然在赶马车,看起来真的是没落了。   江缘书院和县学等得知消息后,派出不少的人手出街查看事情是否真实。   听着路过百姓的谈论,左丘栾脸皮薄,烧得通红,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假装自己没听见,实际上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左丘栾心虚得很。   左母巡店时也看到了骑马路过的青山书院,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孩子,面色通红,满脸心虚的模样。   左母那个叫不争气啊,其他学子骑着马,意气风发,少年得志,林府的小姐在此中间丝毫不逊,骨重神寒,巾帼不让须眉。   真真叫左母羡慕,怎么人家教的孩子就那样好。   视觉的高低上,选择性忽略了在低处赶车的林清和。   胡莲莲心中忐忑不安,她第一次教这么多的学子,心里没有底,坐在马车内,神色不安。   虽然她已经和小当归一起制定好了教案。没错,胡莲莲和小当归听了胡先生转达给她们的话,迅速做下决定,两个科目合并在一起上,这样一来,教案只用写一份给林清和。   但是她们两个没有出口询问林槐夏是否愿意暂时合并在一起,大家一起写教案。   胡莲莲是不敢,林槐夏太好了,她感觉自己在林槐夏面前,说不出话,自惭形秽,而小当归是害羞。   两个人都不敢去问林槐夏,犹豫之间,时间已经拖到了出发的今天。   胡莲莲不再为林槐夏发愁,但她为接下来的教学发愁。她看着正在吃糕点的小当归,津津有味,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小当归,你怎么不紧张啊,不怕自己讲不好吗?”胡莲莲忍不住问道。   小当归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几张啊。”   胡莲莲顿时无语,我看你真不像紧张的样子。   小当归咽下糕点后,“师父说过,迟早都要面对的,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只要人不死,总还有机会救活。”   胡莲莲哑口无言,咱们好像说的不是一个事情,“没事,我现在好了,等下就按照教案上来吧,出了状况就随机应变。”   小当归点点头,“好,别看我小,突发状况我已经处理过好多次了。”   真同情那些病人。胡莲莲不禁想到。   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唯有青山书院一行人在去往河枝庙的路上。   河枝庙,定江县内一座不太出名的小庙,供奉的是定江县临近的那条江,江的名字各个县都有不同的叫法,最常用的叫法是川江。   川江,上下游贯穿了大半个大光,孕育了无数生命,滋养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因此,取名为川。川同穿,意味着大光将江穿在身上。   河枝庙供奉的不是川江里的江神,而是供奉了掌管着定江县的河神。枝,同指植物,因此也供奉了另一位掌管农桑的神明。   一座小庙,两位神明,既不是观音也不是菩萨,只有简单朴素地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也因为如此,河枝庙人烟稀少,并不出名,前来参拜的往往是定江当地百姓。   青山学子的到来,令这片时常静默的河枝庙产生了不一样的风景。   林清和简单地交代了林槐夏两句,看好学子,告知他要去河枝庙中,与庙祝说上一声,学子来此上课,无意惊扰庙中清净。   林槐夏无奈扶额,最后只说了一句快去快回。   真服了这个哥哥,居然没有跟河枝庙的庙祝事先打声招呼。   林槐夏将三十一名学子叫下马,集中集-合。   学子混乱了好一阵,才在林槐夏的指挥下有序的排成三个纵队。   “今天,是我们武学,厨艺,医药三门科目一同讲学的第一天,如果效果不错,今后会时常一起上,届时合称为野外求生课。而,我们几位先生的考核也与胡先生等几位的考核大不一样。”   林槐夏顿了顿,见学子们都不开口,只有神情在不断变化。   胡莲莲和小当归都呆住了,怎么怎么,一下子,她们的科目和考核方式就一样了。   下一秒,她们就变得开心起来了,这么一想,林副院长也不是不关注她们,起码交上去的教案被看过了。   “我知道,有些学子可能会说,现在太平盛世,没有机会用到这些,但我相信有过长途行程的学子,就会认为这些都是非常必要的生活常识,尤其是家里有做生意,走商的。哪家不是雇佣了大量的家丁护卫镖局。”   “最重要的是,等你被陛下任命为官,赴任路途上被强盗劫杀,大命不死流落野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生存,没有比这更加令人绝望了。”   “所以,野外生存是一项为官必要的生存技能。它的考核方式,由每堂课上的实操为主,先生们会根据你们的表现给予相应分值,这是平常表现分,占据你期末考试时的百分之三十。其余考核时间和也和其他科目一样。”   话音刚落,学子们的话瞬间憋不住了。   “为什么这三门科目的考核比策问那些还要多,要求更加苛刻!”   -------------------- 第39章   “对啊,为什么,这真的有必要吗?”   “最近的改变已经很多了,我们不要改变!要变回去!”   以前十五天才考两次,现在十五天四次,随着时间的增加越来越多。   他们分明是准备留下来混吃等死的,哪里想到一次调查问卷和家访,居然改变了他们的幸福快乐的生活。   五天就考核一次的日子已经开始实行了,书院马场旁边的一块空地也已经有砖瓦匠在打地基,准备建造新的考场了。   为什么会知道呢?   总有不喜欢念书的学子,下学时闲来无事,在书院内四处游晃,新建科举模拟考场的事情根本不用瞒,学子一问,小道消息不用一刻钟,所有的学子都知道了。   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先生近来也变得很爱叫人起来回答问题,每堂课能够发呆出神,摸鱼的次数越来越少,仿佛就像在赶什么进度一样。   三年时间,不至于那么着急,把科举的四书五经全部倒在他们的脑子里。   也有学子很聪明地联想到了,最近次数频繁的考核,明白书院是彻底转变了一般传统的教书模式。   胡莲莲和小当归惴惴不安看着面前的学子愈发群情激愤。   “不要考核,不要野外生存,不要改变,不然,我们就离开青山书院,转头投入其他书院!”   “不要!不要!不要!”   学子的声音逐渐整齐划一,林槐夏听着还挺顺耳,还不忘以安抚的眼神看向胡莲莲和小当归。   她走过去,轻声说道:“不用管,学子既然想喊就让他们喊个够,以后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胡莲莲和小当归不懂林槐夏是什么招数,安静地点头,三个人就这么看着学子们喊得声势浩大。   别说,听着还挺精神的。   学子们一直喊到了林清和回来,林槐夏都没有出口制止他们。   学子们越喊越心虚,声量也越来越小,一看到林清和过来,索性个个安静如鸡,静悄悄的一片,沉默着看着林院长来到他们面前。   林清和一看,先生和学子相对而站,默不出声,气氛有些尴尬,“哟,这么快就开始上课了,副院长你们的速度整挺快啊。”   “是啊,正好我是第一个开头,先让他们站半个时辰,锻炼一下耐力,顺便可以介绍一下我们的新先生。”林槐夏接过林清和递过来的台阶,让学子们吃了个哑巴亏。   面对林槐夏危险的眼神,学子们不敢出声顶撞,他们现在才回过神来,他们刚才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对罗刹鬼喊话。   实在庆幸,刚刚是一群人在喊,罗刹鬼不能下狠手罚人,没见杜晃被她三箭射破了胆子,每次武学课上,杜晃都被拿出来当教材,活生生瘦了好几斤,白胖肥硕的身材肉眼可见的少了几分。   林槐夏示意小当归他们两个自我介绍。   胡莲莲咽咽口水,抬起头,目光扫视着排列成排的少年人,声音颤抖却坚定,“我叫胡莲莲,是来教你们怎么认野菜,做饭的。”   说完,胡莲莲猛地闭上了眼,长吐一口气,又睁开。   胡莲莲没出息的样子,惹得某些学子嗤笑出声,眼神嘲弄,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女子。   “谁笑的!身为学子,却不能尊师重道,出来!”林槐夏目光锐利,直射学子群中嗤笑的学子,“杜晃,说你呢!”   杜晃,那个对女性很不尊重的学子?林清和看着一个白胖的十几岁少年从队伍中慢慢走出来,神色愤愤又带着点畏惧。   看起来真的是怕了林槐夏。   “该怎么做,杜晃?”林槐夏问道。   杜晃心不甘情不愿的朝胡莲莲道了歉,林槐夏又他重新再来,如此反复三次,杜晃终于学乖了,真情实意道了歉。   林槐夏这才挥手让他回到了队伍之中。   胡莲莲完全是仰慕地望着林槐夏,心中全是感激,但也明白,此次的道歉就是林槐夏给他们两个新人压的阵。   “我叫秦归,负责教你们辨认常用的草药以及野外受伤的处理方式。”小当归板板正正介绍自己的职责。   “想必大家都对新先生有了一个了解,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今后的上课活动范围在河枝庙的西边林野,注意上课期间不要惊扰到来往参拜的百姓。”林清和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把事情讲完就去马车边上休息了。   他还顺便招呼林槐夏三个人,“快过来一起坐下休息休息,离半个时辰还有一段时间。”   林槐夏从善如流,拉着胡莲莲二人去到林荫底下的马车,四人一块并排坐下休息。   五六月份的天气,温度虽然不高,甚至还有些微小风吹拂脸庞,可现在日头渐渐偏高,学子们所站的位置恰好无林荫遮挡,站半个时辰,后背的衣衫正好被汗水浸湿。   林清和他们坐在的位置只能看见学子的背影,同样学子们也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   做完一个长线任务的林清和,累将近半个月,林槐夏也并不轻松,今天这堂武学,正好又有学子不长眼,撞到了她手上,林槐夏乐得清闲,罚了一顿学子,借机偷偷懒。   水泥的配方还是让他们两个人做出来了,林清和虽知道大概的配方,可古代也不是什么材料都能找到,锻造水平也达不到条件。费了好一番功夫,两人才研究出来最佳配比方案。   几人干坐了一会儿,林清和想起马车里好像有之前他做的牌子。他起身,去马车上的壁箱里掏了一会儿,才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叠木牌。   林清和扬着笑,眉眼舒展,晃了晃手中的木牌,“小四月,还能记起来小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玩的木牌吗?”   看着林清和拿过来的木牌,模糊的记忆在林槐夏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脱口而出,“斗地主!”   随即,林槐夏又低声兴奋地问道,“爹爹不是把我们做的木牌全部烧掉了吗,还让下人盯着我们不许再做,你怎么还有一副牌?”   得益于现代生活的丰富多彩,林清和小小年纪就把一些七巧板、九连环、大富翁,扑克牌等玩具通过木制,纸制的方式制造了出来,大大丰富了林槐夏和白琅月的童年生活。   由于过于沉迷这些小玩具,白琅月三人在学业上不同程度上出现了退步,还在林启春一对三小课堂上,偷偷摸摸地带来玩耍。   这可把林启春气坏了,没收了他们所有的小玩具。   诶,没想到,林清和一件接一件的新玩具接踵而至,不带重复的,最后没收了整整一个大木箱。   绝杀大招扑克牌的出现,那是收了一副又一副,收到最后,林清和都没有多余的材料去做其他小东西,遂放弃。   “我也忘记是什么放在马车上了,印象里模糊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林清和熟练地洗洗手中的木牌,“来一局,四个人,刚刚好。”眼神跃跃欲试。   林槐夏只觉得深埋心底的开关被一下子打开了,毫无负担地说道:“来!”   忙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当作奖励自己。   林槐夏又跑到马车上找了一块灰黑色的布,摊开在几人中央,刚好能容下四个人。   林清和一边洗牌,切牌,发牌,一边和胡莲莲与秦归(小当归)解释扑克牌的玩法,他没有说复杂的,就只说了一个经典玩法,斗地主。   胡莲莲和小当归经过了第一局的洗礼后,很快就上手了,几人玩得不亦乐乎,差点忘记了站在太阳底下的学子。   学子们的脚掌都站的发麻了,小腿酸痛,汗水不断冒出皮肤,耳朵边还要听着先生们的欢声笑语,心里跟个猫爪子似的,好奇地不得了。   早知道就乖乖听话,按时听讲学,不跟着瞎搞了。   林清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收起了木牌,随手揣在身上,“半个时辰过了,你们赶紧去上课吧。”   林槐夏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木牌上离开,好久没玩了,不过瘾,早知道就罚一个时辰了。   胡莲莲和小当归一样皆是意犹未尽,可惜地看着林清和收牌的动作。   不得不说,几盘斗地主下来,胡莲莲两人和林清和兄妹熟悉了不少,之前产生的距离,好像一下子被拉近不少。   林清和看着他们几个面带不舍的模样,“至于吗,上完课了继续,晚上还能回去接着玩,明天还能再来一次,木牌又跑不掉。”   好吧,林槐夏几人来到学子面前,依次向学子布置了任务。   其中,林槐夏的任务是最简单的,抓一只猎物回来。胡莲莲根据林槐夏的任务,马上改变了自己原本想要带学子们认识野菜的心思,转变为抓回猎物后,自己独立一人将猎物烹饪作为自己的午饭。   小当归的任务是起码在这片林子中找到三种药草,当然,他今天提前教学子辨认十种药草。   于是,学子们连休息一下的权利都没有,直接被小当归带着去辨认药草了。   林槐夏几人也跟在一旁,四处巡视着学子有没有脱离队伍乱跑。   随着小当归的深入浅出的讲解,围成一圈的观看的学子不知不觉中入了神,胡莲莲不时在旁补充着,哪种中草药可以当成菜来吃,比如,马齿苋,板蓝根,穿心莲等。   在小当归没有说明讲解的时候,胡莲莲也和其他学子一样,根本不知道她经常吃的一些野菜居然是草药,她的眼睛绽放出对知识的渴求。   “唰!”   箭矢穿破空气的声音惊起众学子徜徉学识的心神,纷纷抬头看向举起弓箭的林槐夏。   --------------------   感谢在2024-06-04 00:41:26~2024-06-04 23:4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林槐夏神情自若,丝毫不理会学子们投来的视线,从容走向半人高的草丛中。   不消一会儿,她又举起弓箭,连射三箭,还回头看了一眼,叫道:“兄长,过来一下。”   众人不由好奇,林槐夏究竟射到了什么猎物,还需要补上三箭,脚步悄咪-咪地往林槐夏那移了移,余光也不断瞥向人影晃动的草丛。   胡莲莲就没这顾虑了,林清和过去的时候,她也抬脚跟着过去了。   一条碗口粗两三米的黑色大蛇赫然出现在胡莲莲的面前。   蛇身上被射了四箭,七寸,蛇头,蛇尾,蛇身中段,而此刻,蛇身依旧微微扭动着,似乎还挣扎。   林清和手起刀落,利落地将蛇头斩断,并把蛇身上的四根箭矢拔出来,递给了林槐夏。   胡莲莲却在此刻上前一步,出声问道:“蛇头,还要一起拿回去吗?”嗓音里仿佛暗自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清和疑惑片刻,忽而一笑,“当然,你想做什么都行。”   林槐夏她连蛇都不想碰,所以才叫了林清和过来拔箭,至于蛇肉她是一口都不想吃,她们家也没有吃蛇的习惯。   光是想想就令她汗毛直竖,鸡皮疙瘩立起。   林槐夏想不通为什么胡莲莲要捧着一个蛇头出去。   就在胡莲莲捧着滴着血的蛇头走出草丛时,林槐夏看到众学子们瞬间苍白又恐惧的神情时,彻底明白了胡莲莲的行为。   这一招倒是不错,反正蛇都死了,捧着一个死物,却能换来学子们的尊敬,不亏,也不失好胆色。   胡莲莲还是个能装的人,强逼着自己,捧着蛇头走到小当归面前,所到之处,蛇血成线,学子们身子向后,脚步往后退了一两步,她笑着问:“秦先生,这个种蛇有药用价值吗,能不能吃?”   话音刚落,不少学子无助地捂住嘴巴,似乎想要忍住干呕。   还以为这个新来的女先生是个好欺负的性子,没想到啊,这居然又是一个罗刹。   什么样的女子会双手捧着滴着血的蛇头,谈笑自若问这个能不能吃,有没有用的。   杜晃身形摇晃,冷汗直冒,还好还好,他刚才道歉了好几遍,胡先生应该不会抓蛇放在他身边,故意考核让他做蛇羹。   小当归眨眨眼,“药用价值倒是有,可以做毒药,蛇头新鲜剁下来的,现在可以取点蛇毒,可惜少了点。”   说着小当归从身后的小药篓掏出两个短身竹管,只有一节,刚好能放在蛇嘴中间取毒。   众学子不约而同退后一步,看来这个不足十岁的小药童也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小小年纪,面对有自己脑袋大的蛇头都面不改色取蛇毒。   林院长找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啊,他们真的好怀念之前的先生,虽然严格,但是看着感觉着,总没有面前这两个人令人胆战心惊。   他们现在居然还合作聊上了。   学子不禁转头看向林院长那边,目光不期而然触及到了林槐夏,一下子又缩回去了。   忘记了,这才是最狠的那一个先生。   怀念,真的怀念,平静美好的书院生活,已经从他们今后的生活中彻底远离。   “蛇肉的话,还是不建议吃,尤其是你们这些学子,什么都不认识。”小当归神情严肃地对学子们说道,“现在蛇毒我已经取好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里,鲜血味太浓重了。”   说罢,领着学子们匆匆这片区域。   如果不尽快离开,新鲜的蛇血很快就会吸引到大型的凶猛动物。这里已经很靠近树林的中间了,鲜血的味道随时能吸引来狼,虎之类的动物过来进食。   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走得太过深入,但小当归讲着讲着,就带着学子们走进来了。   他们人多,又有林槐夏在一旁警戒,这才没有让野兽袭击。   在回去的路上,小当归、胡莲莲,林槐夏三个人轮流上阵跟学子们说明在野外的一些生存小技巧。   尤其是在草丛茂盛,树林密集的地方,蛇虫蚁兽出没得非常频繁,出门在外不能只求好看,必须把自己身上裸-露得皮肤全部包裹起来,以免被咬伤。   还要备上一根棍子开路,不要直接触碰到植物,以免不小心被割伤,伤口不易愈合。   更不要轻易深入树林深处,必须结伴而行。   小当归仔细说了一些常用解毒药草的生长环境和体貌特征,还给他们推荐了一些防虫蚁叮咬,驱赶蛇类的药囊。   学子们那是连连点头,这可不是开玩笑走神的时候,等下他们还要自己猎猎物,不好好认真听,不能完成课业事小,丢了性命事大。   林槐夏紧接着给他们说怎么寻找水源,在树林中判断方向,选择合适的地方过夜。   学子听着听着,感觉怎么那么不对劲呢?推推攘攘之间,推出了新来的游承安。   游承安抵不过学子们的眼神,眼神看向秋宜年,秋宜年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槐夏,认认真真听课的好学生样子。   他无奈,在学子们期盼的目光中,举手发问:“先生,为什么还会有如何在野外林子中过夜的讲解啊?”   林槐夏目光一扫,除了游承安,其余学子不是看看天,就是看看地,没一个看她的。   “我刚才没跟你们说吗,期末考核是三天两夜的野外生存啊。”林槐夏很清楚地记得,她是没有说的,但是现在说了,就表示,现在已经有期末考核的内容了。   其余一部分学子脸色大变,他们都是一群富家子弟,哪能自己在野外生存,他们出书院之前,书童统统不给带。   感情在这里等着他们啊。   游承安的脸色还好,三天两夜而已,不比他之前长途跋涉辛苦可怕。   想他一个人生疏地驾着马车,在野外生不起火,凉水就着梆硬的馒头吃,心惊胆战地搂着妹妹,两个人蜷在小小的树洞里听狼嚎,一整夜,不敢闭上眼睛。   后来他终于学会了生火,能喝上一口热水了。   “你们有什么问题吗?”林槐夏环视一圈神色各异的学子,有趣得紧。   “没有没有。”学子们赶紧回答,他们哪里敢有意见。   他们现在人在野外,还没有走出树林,到达外围,先生们不高兴让他们直接在这里完成考核怎么办。   他们刚才可是看到了,胡先生两只手都捧不下的蛇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条蛇绝对是个大家伙。   就算有意见,也只能上完这两天的课,回家跟爹娘告状,青山书院在教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根本不关心他们的科举学业,最好能回家学,要不然转去其他书院也可以。   反正就是不要在青山书院。   可惜的是,他们回家告状的结果也不怎么美好,反而会被爹娘追着打,捏着耳朵,一定要去青山书院进学。   学子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进行家访时,他们的爹娘早已被先生们描绘的美好蓝图迷花了眼,糊了脑子,答应一定会在青山书院进学念书,先生想怎么教怎么教。   再怎么苦,也不能苦了孩子的教育啊。   林槐夏点点头,又继续说着如果没有合适的地方过夜,怎么建立一个合格的庇佑所。   林清和失笑,这群学子怎么那么好玩,见风使舵的样子,转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吧。林清和想到有可能,这帮学子里大部分都是富家子弟,少部分是贫家子的原因。   人人都有从众心理,当大部分人是什么思想,发出的声音就会是什么。   这一天完完全全就是属于林槐夏她们三人的时间。   林清和跟着过来的目的,一是他工作没做好,忘记和河枝庙的庙祝说上一声了,毕竟这个地实际上是属于河枝庙的,那谁能想一个不出名的小寺庙拥有那么大的地。   二是,他跟过来看看学子们有没有抵触情绪,胡莲莲和小当归能不能控制住学子们,虽然有小四月在,那她一个人总有没看住学子的时候。好在,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相当的好。   林清和是真没想到,胡莲莲看着弱弱小小的样子,居然有想法,有勇气捧着新鲜热乎,流着血的蛇头,出去吓唬学子,从而建立她在学子心目中的新形象,冲刷掉了一开场没有底气的自我介绍。   只要给一个合适的机会,谁都就会绽放出光芒。   一群人在讲解声中回到了放马匹马车的地方,林槐夏一声令下,让学子们在此处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学子们从下马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了,现在各个学子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嗓子冒烟。   林槐夏和小当归他们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剩下的时间给学子们做来时布置的任务,从趁早做完,时间拖得太晚,怕林子的狼群就该闻着人味出来了。   随即,和学子们说清楚,在酉时之前把今日的考核完成,完不成的就没有分数。   学子们一口气喝光了自己带来的水,刚坐下来歇息没多久,耳边就听到了催着做课业的声音,还是限时任务。   还是杀了他吧,杜晃拖着酸痛的双腿,双眼无神地想道,在这样下去,他这一身肉可就白吃了。   可是他还是不得不拖着双腿爬上马,争取骑着马赶紧射到一只兔子交差,草药随便薅几种草,是不是再说。   有一个学子很聪明,小当归讲解完一个草药,他就跟在最后,把那根草药偷偷拔了,也不多,就三根,现在他悄摸摸地送过去了。   宋离风拿过去给小当归的时候,小当归还疑惑来着,怎么有学子那么快就能交上来,还是三种不同的草药。   问了才知道,在讲解完后,偷偷摸摸背着人拔的,藏在衣袖里。   小当归立刻决定下次还有这种情况发生,不给平时分,现在是第一次,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了个不上不下的平时分,给宋离风。   宋离风看着小当归委屈的小眼神,有种自己欺负了小孩子的感觉,悻悻然离开去捕猎了。   离开之前还在心离偷偷愧疚着,对不起啊,兄弟们,我把你们这条路堵上了。   --------------------   感谢在2024-06-04 23:42:50~2024-06-05 23: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这个宋离风,还有几分聪明,一下子就想到怎么钻空子了。”林清和赞叹道,“小当归,你处理的也很好,下次他们应该没有人敢在你讲解完后,偷偷现场拔草药了。”   “不,我决定,下次我自己拔,等回来的时候让他们一个个分辨。”小当归不高兴的撅起小嘴,想出了另一个考核方式。   哈哈,小当归这是把他们的根给直接拔了啊。林清和忍俊不禁,小当归可真有意思,我喜欢这个操作。   林清和一想到下次学子拿着辛苦找来的草药,小当归转眼让他们自己分辨草药,学子当场脸色大变的场景,那一定很好笑。   “来来来,不说那些糟心事,趁着学子们去找草药和抓猎物,我们正好可以再来一局。”林清和招呼着小当归他们三个,发出快乐的邀请。一起斗地主。   “不了,我还要看着学子们,万一有不长脑子的,直接追着猎物进去了,我得去看着。”林槐夏忍痛拒绝哥哥的热情邀约。   谁知道,她也很想快乐地打牌啊,但是她还在带学子上课,需要对学子负责,不能让学子出现人身意外。   兄长就是来阻止她好好上课的拦路虎吧,哪家哥哥会在妹妹干正事的时候,把她叫去玩乐。林槐夏想,除了她哥,很难有其他人的哥哥能超越了。   林清和也不恼,笑着说道:“那你去吧,射几只兔子回来,烤兔子,好吃。”想着上次胡莲莲烤出来的兔子,外焦里嫩,汁水丰沛,嘴巴轻轻一抿,骨肉分离,嚼起来,口齿生香。   “烤兔子需要的一些材料,我没带在身上,我跟着小姐一起去吧。”胡莲莲听到兄妹俩的谈话内容,十分上道提出要去找材料。   “那这样,我去看看学子怎么采草药的,希望他们不要太让我失望了。”小当归板着一张小脸,显然还没从刚才宋离风给他的“惊喜”中回神,现在还想着去刚才讲解过草药的位置,看看有没有学子勇于尝试。   一个能组起来的牌局,瞬间四分五裂。   林清和的心情郁闷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你们去吧,快去快去,这里还要人留守,游有学子回来,我会替你们好好照看的。”   这么快就开始卷了,这是好事情啊,不愧是我妹妹,卷的好,以后都按这样的标准卷起来。等下学子回来就让他们自己动手处理猎物。   林清和说得轻松随意,林槐夏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但又无法反驳哥哥说的情况,确实需要他们这样安排。   先生们都走了,学子回来万一有什么事,找不到先生处理,只有书院的一个下人在这里,怎么办。   林槐夏眯起眼睛,“最好是这样,我走了。”寄希望于不靠谱的哥哥身上,还不如她赶紧鞭策学子,早点抓到猎物,赶紧回来。   半个时辰,学子抓个小猎物,那还不是绰绰有余的,抓不到,那就别吃了,考核成绩也没有。   “放心放心,我在这里编一下蒙学班的教材,这半个月都在研究水泥,蒙学班的教材我还没时间整理成册,现在有机会,我抓紧时间。”林清和办搬出了蒙学班未完成的教材出来说事。   林槐夏心里略定了定,翻身上马,不带任何犹豫,林清和极有默契,把放在马车边上的弓箭递给林槐夏。   胡莲莲眼睛发亮,看着林槐夏利落翻身上马,心下羡慕不已,忽又酸涩,字都认不全,哪里还奢望学骑马呢,小姐怎么就那么厉害,书上说的文武双全,大概说的就是小姐这样的。   胡莲莲目含艳羡,打算跟在林槐夏身后出发。   林槐夏扯着缰绳,将马儿掉了个头,伸出手对胡莲莲说道:“莲莲,来,上马,我们一起骑马过去找,速度快。”   胡莲莲神情雀跃,一路小跑过去,抓住了林槐夏的手,借着力,爬上了马背,坐到了林槐夏的前面。   两人骑着马,哒哒哒走了。   小当归顿时一脸茫然,啊?那我呢,我没份骑马吗?   小当归还不足十岁,才九岁呢。小小年纪,除了医学病人,感兴趣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只是平时忙于药庐的病患,李大夫的教导,没有时间去玩耍罢了。   骑马什么的,他也很感兴趣啊。   林清和走过去,摸摸小当归的头,“你现在还小,骑不得成年马,回去看看有没有新出生的小马,到时候让槐夏教你怎么骑。”   小当归听罢,喜悦浮于眉眼,“说好了,我去看看学子。”   望着小当归背着小药篓兴冲冲地向林子出发,林清和良心不免一痛,小孩子太好骗了,只怕要辛苦小四月了。   林清和心里是这么想着,但是脸上的笑意却不断在扩大,哈哈,小四月又多了一个学生,零基础,应该能很快教会的,毕竟两个人都是天才。   林槐夏现在教的学子全是有经验,学过的,没有学过的,一个都没有,为了下一届的学子着想,小当归出现的时机刚刚好,胡莲莲也可以,到时候一块让小四月教,增加小四月的教学经验。   这样一来,轮到下一届学子的时候,小四月不仅有教学经验,她们三人相处起来也更加融洽,有益于学子的进学。   林清和十分丧心病狂,想着下一届的学子,刚开始什么都没有学的情况下,就要参加三科合并的野外求生。   林清和一边想着未来这门课的发展,一边悠闲地躺靠在马车边,环望着不远处学子低身下腰采草药的身影。   这块地方,李大夫选得好啊,有山有水,地势平缓,溪水延绕,水草丰茂,有不少的小动物出没。   适合安营扎寨,野外过夜,也不会离树林中的凶猛的野物太近,靠近官路。   不一会儿,有不少的学子提着自己猎到野物回来,大多数是兔子,小部分猎到了其他小野兽,诸如野鸡,鸟类等,还有叉到鱼的学子。   看来青山书院的学子,还是很聪明的,不局限于林子的猎物,还有想到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到了处理猎物这一步,学子们就开始抓瞎了。   往常他们只需要把猎物直接扔给随身而来的仆人,他们就能吃到了,现在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会怎么处理。   学子们的视线找了一圈,也没找见胡先生,就更加抓瞎了,对,他们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林清和,这个提出野外求生课的人。   学子们认为,林院长又不是女子,以前一直在考科举,他怎么可能会处理猎物。   林清和就看着学子们呆呆地站溪边,拿着猎物,也不进行下一步动作,满脸茫然的模样,坏心思地喊道:“怎么,你们不会,是不是不行啊?”   巧了,十几岁的少年人最是听不得不会,不行之类的话语,别说十几岁的少年人了,是个男人他们都听不得,更别提这还是来自于另一个同性的话。   挑衅之感,不言而喻。   于是乎,林清和就看着学子们瞎搞,兔子的皮还没剥干净,就急吼吼地把内脏全扔了,兔头也不要了,拿了几根树枝随意穿插,立在地上。   发现没有火,没有枯树枝,丢下处理了好的猎物就钻进林子里捡树枝了。   林清和看着溪边一根根立得整整齐齐的野物,走过去,哟,地上一片狼藉。   他仔细观察着每一只猎物,这一只,皮没剥干净,内脏掏空了,兔头还留着毛。   这一只,皮倒是没有了,身子鼓鼓的,一看就是内脏没处理,希望这个学子吃的时候不要太吃惊。   鱼,呀,鱼鳞没去,苦胆破了,真苦。   啧啧啧。   绕了一圈,林清和就没发现一只能直接烤的,掏空所有内脏的算好的。   林清和摇摇头,他们还真不怕,有鸟和其他动物过来吃现成的猎物,望着一排立过去的野物,仿佛在对林子里的其他动物说,快来,快来,这里有自助餐,可好吃了,快来吃我呀。   算了,为了不让学子们辛苦抓来处理好的猎物,被其他动物偷吃了,他辛苦点,在这里守一下。   游承安提着一只野兔回来了,他抓兔子的速度其实很快,根本用不上弓箭和马匹,他直接找到兔子窝了,和秋宜年几个人,一起联手把兔子窝给揣了。   剩余的时间,几人都在找草药,这个草药那还是真难找啊,找久了以后,看哪个野草都像是草药,眼睛都看花了。   还好,他们人多,又多数是贫家子,认得一些村里常用的草药,这才把三种不同的草药找到,交差。   他们回来就看到林清和守在一排处理了一半的猎物旁边,没错,在他们眼里这些猎物就是个半成品,还没处理好的那种半成品。   游承安几人向林清和问了好,提着猎物就往溪边走,熟练地开始处理猎物,还分出了一点人手,去找枯枝树叶枯草,准备搭架起火。   在前一批学子回来的时候,游承安几人已经开始烤兔子了。   叽叽喳喳地开始问起来,怎么处理猎物那么快,怎么升的火,能不能教一下。   有些态度不好,开始犯懒的,直接说,给银子帮忙处理猎物,生火烤猎物。   此话一出,游承安几人沉默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林清和。   开口的学子,视线顺着过去一看,汗流浃背了。林院长不是在马车边上躺着嘛,为什么在他们猎物旁边。   还是游承安提醒了他们,“你们快过去谢谢林院长吧,我们回来的时候要不是林院长帮你们守着猎物,估计早就被其他野兽过来叼走了,你们的心真大。”   呵呵,原本就饱受折磨的心,又被游承安狠狠地扎上了一箭。   --------------------   本文处于历史架空的古代,捕猎的行为在现实生活中不允许的哦,各位小天使们。   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不要捕捉野外的动物呀!不吃野味,从我做起! 第42章   但他们又不得不走向林院长,向他道谢,不然怎么把他们已经处理好的猎物拿回来,接着做下面的事情。   林清和隔得不远,只能大约听到一些内容,还不清楚有学子已经开始准备要用银钱买课堂平时考核分。   要是林清和知道,林清和保准拍大腿说,嗐,看来哪个时代都会有代课,替考这种事。   看见学子们把他们的猎物都拿上后,林清和叮嘱了一句,以后把准备工作一块做了,不要把处理到一半的猎物扔在原地。   虽然林清和是有点恶趣味,但事关学子们的课堂进度,他还是帮着学子们看守猎物,提点一二。   路过游承安他们几个的时候,还夸赞了两句,这门课他们已经战胜三分之二了。   又能找到食物,又能自己动手煮饭做菜,饿不死自己,不错不错。   陆陆续续有不少的学子都回来了,林清和数着人数差不多了,估摸着林槐夏她们也快回来了。   正想着,就看见小当归扶着一个学子慢慢移动,林清和赶紧迎上去,接过那位受伤的学子。   小当归,这么一个小身板,哪能扶得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十几岁少年。   小当归可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珍贵医学老师,不能出意外。   “学子受的什么伤,出了什么事,有无大碍?”林清和扶着学子就开始问小当归,“你没事吧,小当归,有没有累着?”   林清和一个嘟噜把他们私底下叫秦归为小当归的事,暴露出去了。   小当归揉揉手臂,嘟囔道:“没事,我不累,左学子只是采草药的时候脚腕不慎擦伤,出了点血,我已经处理好了。”   “喊我秦先生,叫什么小当归,学子还在,影响不好!”小当归最后还是忍不住气呼呼瞪了林清和一眼。   他现在可是书院的先生,又不是药庐的小药童,多少有点边界感,看场合说话。   林清和爽朗一笑,“我这不是一时担心你,嘴快了,怪我,秦先生。”珍贵的医学生说他什么都是应该的。   小当归确实是先生,要给学子们立好先生的威信。   左丘栾走在两个人中间,沉默着不说话,一直在愧疚着自己拖累了秦先生,想他一个十五岁的人,都算半个大人了,还要麻烦一个九岁的孩子救治照顾。   面上失颜,心里愧疚,还分出了三分心思去担心第一堂课的考核没有分数怎么办。   林清和将人安排在马车边上的灰黑色布上坐着,靠着马车边,好让左丘栾舒服些。   做完这一切,林槐夏赶着最后的几位学子,骑着马回来了,脸色看着黑沉,把胡莲莲放下马后,大声宣布,“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有学子不遵循规定,擅自进入林野内部,不在外围活动的,这一门野外生存课就不必上了,回去跟着其他先生去校考!”   最后被林槐夏赶回来的学子就是追着猎物,不注意环境,直接追进了林野内部,差点没找到路回来。   此刻灰溜溜地站在原地挨骂,林野外围的阳光正盛,林野内部却昏暗无光,树影憧憧,叫人分不清前后左右,还是林槐夏根据他们骑马冲进林子里的痕迹,把他们救出来的。   “你们现在才刚上第一堂课,野外什么东西能不能吃,前后左右,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还敢跟着猎物一路冲进林子里,真不嫌自己命大。”林槐夏声线冷沉,“作为惩罚,你们本次的课堂平时分为零,明天的野外求生也不用上了,在书院里跟着教墨义帖经的胡先生,写检讨,写完检讨就挨个在各位先生面前接受校考,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几位学子的声音弱弱响起,气息不足。   看来林槐夏真的气狠了,第一次就下那么重的处罚。   其他学子也是胆战心惊,想不通怎么有人敢触罗刹鬼的霉头,真是不要命了。   胡莲莲趁着林槐夏训人的功夫,麻利地把手上的四只兔子处理干净,从溪边拿回去的时候,林清和已经升起火堆,就等着她的兔子了。   “交给我吧,你去看一下学子们的成果,顺便打打分。”林清和挽起袖子,四只兔子一下子就被林清和穿起来,架在火堆上了。   完全没有胡莲莲插手的余地,她只好把采来的佐料交给林清和,眼神里是满满的不放心,还是林槐夏和她说,林清和烤兔子的技术不错,才放心去马车上拿出纸笔。   胡莲莲走了一圈,发现大多数学子连猎物都没有处理,无奈之下,只好让他们拿着猎物来到溪边,每种猎物出来一只,她仔细地讲解怎么处理。   处理完了,又开始教学子们怎么搭火堆,构建防火隔离带,避免火星溅出,将林子点燃。   所有学子都顺利地燃起火,转动着手中的木枝,专心致志地烤着的时候,游承安几人已经把兔子烤得油滋滋的,喷香。   胡莲莲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拿起几人烤的兔子,小心翼翼撕了其中一块肉下来,仔细品尝,“不错,你们的名字说给我听,我记录一下分数。”   其他学子的眼睛都红了,他们怎么就没有得到胡先生的夸奖,还被叫过去一起返工了,他们几个人怎么就不用,好气啊!   游承安几人面带笑意把自己的名字报上了,待胡莲莲离开后,又去把摘到的草药的交给小当归。   小当归板着一张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圆脸,认真检查,学子们交上来的草药。   好一会儿,学子们才听到小当归的话,让他们把名字说上来,他计分。   左丘栾就坐在几位先生的中间,看着学子们一个个在游承安他们身后交草药,那个心啊,一直在滴血,要不是他不小心,也不至于猎物跑了,草药滚进沟了。   “喏,不要伤心,下次还有机会,吃个兔子。”林清和烤好了兔子,加上了胡莲莲提供的新鲜佐料,味美鲜香,勾人得紧。   “咕噜。”   左丘栾的肚子发出难耐的响声,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手里还是诚实地接过了林清和递过来的烤兔子,“谢谢林院长。”   不仅给他吃的,还安慰他。   林清和笑了笑,又把一只新鲜出炉的兔子递给小当归,然后是林槐夏,最后剩下的一只留给胡莲莲。   只是不知道,胡莲莲能不能吃上了。   林清和接过林槐夏递过来的一只兔腿,饶有兴致看着胡莲莲游走在学子中间,品尝着学子新鲜烤出来的食物。   啧啧,真是苦了这妹子了,厨艺老师不好当啊,还要自己以身试毒。林清和摇摇头,又啃了一口兔腿。   胡莲莲皱着一张脸,拿着纸笔走回来,嘴唇不停颤动,双眼无神,救命,怎么有些学子能做的那么难吃,以后真的不会把自己饿死吗,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能入口的菜吗,为什么到了他们手上,这么困难。   胡莲莲已经不想深究,为什么有人能烤个兔子,都难以下咽,算了,以后不是她吃,现在学子能做出来就很不错了。   谁让这群学子是金娇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很不错了,很不错了。   直到胡莲莲坐下来为止,她的心中都还在不断安慰自己受伤的味觉。   一只烤得油光发亮,焦香扑鼻的兔子递到了她的眼前。   胡莲莲反射性拿起烤兔子,小心翼翼撕下来一口,放入口中,好,不难吃,可以给个满分。   胡莲莲感动极了,刚想开口夸夸,随即想到,现在她吃的是林院长亲手烤的兔子,话到嘴边变成了,“院长,你的手艺比起那帮学子好太多了,真好吃。”   头一次,胡莲莲感受到了来自食物味道上的差异。   “客气了,多练几次,这些学子就会了。”林清和安抚胡莲莲,“现在苦的是他们自己的嘴巴和胃口,以后上这门科目,相信他们会多加练习的,明天应该会有进步的,大家都是第一次。”   胡莲莲吃着兔子,点点头。   “明天我就不跟过来了,庙祝那里我已经说明了,学子们来上课的大概时间。”林清和对林槐夏说道。   “你打算做什么?”林槐夏兴致缺缺地拿着烤兔,随口问道。   “蒙学班的教材,你总不能让我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就把它们归纳整理好吧。”林清和无奈地解释,小四月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在生气后不喜欢思考。   就算是蒙学班的教材,林清和也需要一段时间整理的,他还是想把拼音和数学作为青山书院的两大秘密武器。   认字的速度快了,是不是就比别的学院更快一步到达下一阶段,是不是就有时间省下来去做其他科目的课业了。   算学也是同样的道理,基础比别人打得更快,更牢固。   “这些蒙学班的教材,对你来说应该轻而易举,不就是选几本启蒙书的事情吗?”林槐夏不解地问道,这会儿她连兔子都不吃了。   问就是,已经被学子气饱了。   “啊,这个啊,我选用的启蒙书比较特殊,是我小时候的学习方法,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林清和直接把话题转到了两人小时候接受林启春启蒙的阶段。   这么一说,林槐夏好像有那么一些印象,好像是哥哥在书本上涂涂画画,被爹爹追着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吧。   至于书上涂抹了点啥,林槐夏还真是记不清了,脑海里只有哥哥被爹爹追着打,娘亲在旁边笑的场景。   “记不清了,只记得小时候你被爹爹追着打,白琅月哭着爹爹不要打的画面。”林槐夏很诚实,把林清和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   全然不顾,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书院学子坐在他们中间。   左丘栾:真的,他今天就不该受这个伤,不该贪图这根草药,林院长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吧……   -------------------- 第43章   林清和真的恨不得过去捂上林槐夏的嘴,你要不要看看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话,我不要面子的吗,学子还在这里啊,我的老脸,没了没了。   林清和悔不当初,早知道直接说出来了,让你嘴贱,这下好了,全书院的学子都知道院长小时候被他爹追着打了。   他瞥了一眼已经交完草药,迟迟不愿离开的学子,无奈开口:“小时候我跟不上你们两个小天才的脚步,自己照着一本古籍琢磨出了一套拼音认字法,爹爹还说我是乱来,你看我现在认字认得多好啊。”   林清和也不在乎自己身上再多出那么一两件糗事了,现在开始自黑自己了。   “你看我算学,学得好吧,最后你和小师弟两个人不都还是向我请教,请教我独有的算学法了吗,可见我还是顶呱呱的。”林清和还在这自吹自擂上了。   可他一副潇洒不羁,清风明月的模样,让人生不起厌来。   林槐夏可不是一般人,开口就打断了他自己夸自己的彩虹屁,“我原先单知道小师兄是在无脑吹捧你的,现在才发现你自己也不赖。”   林清和哑然,“那我就问了,你学过吗?”   一击必中,绝杀。   “没有,我自己学的。”林槐夏毫不心虚不承认,并且轻飘飘来了一句,“哥哥,明天你就辛苦忙这件事吧,明天的课程我能应付的来,反正今天你在这里也是耽搁我们上课的进度,还带着我们打牌。”   看来林槐夏是不准备承认了,林清和想了想刚才林槐夏才刚生完气,现在很明显是迁怒,算了,作为她大度的兄长,还是顺着点自家妹妹。   “行,小四月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再叫哥哥。”林清和笑眯眯地宽容自家迁怒的妹妹。   其余人还以为林家兄妹会吵起来,林院长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点吧,这都能忍。   不过想一想,他们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毕竟林槐夏刚刚才对深入林野的学子大发雷霆,定下重罚。   现在能和大家谈笑风生,就会显得十分奇怪。   “嗯,那是自然,你可是我兄长。”林槐夏对于林清和递过来的台阶,顺着脾气哄她的模样,很习惯,并自然而然地下台阶了。   一场即将爆发的争吵悄无声息落幕。   显而易见,这家兄妹没有隔夜仇,感情不错,不会无缘无故的吵起来,很能体谅对方的感受。   小当归眼看着气氛回温,趁势插针,“林院长,你之前答应过的,医学孤本,找到了吗,还能记得起什么,我回去可是要跟师父交差的。”   他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清澈又无辜,看不出任何咄咄逼人的眼神,说出的话语却又那么令林清和心碎。   林清和头都要大了,上次有林槐夏给他打掩护,这次估计不好使了,干笑道:“放心放心,明天我不是要整理我小时候的启蒙书嘛,我看看是不是放在一起,万一能找得到点什么呢。”   林清和只知道,如果他再找不出点什么,他就要失去珍贵的医学生老师了。   “好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出来的,林院长。”小当归收完最后的草药,露出了药庐病患里眼熟的天真笑容。   求求你了,不要这么笑,真的很吓人,小当归。林清和看着小当归的笑容,一瞬间幻视恐怖片里闪现的小孩。   但是,林清和稳住了他的表情,风轻云淡地回答:“找不找得到,还是要看运气,时间久远,太小了,我也有些记不清。”   话,林清和还是没有说死的。   金乌西沉,林槐夏命令各个学子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骑马回书院。   在最后一抹昏黄即将沉下地平线时,青山书院的学子顺利抵达了书院门口。   胡马头带着马夫们站在书院门口迎接着回来的学子,主要是迎接学子们身下骑着的马。   一天了,辛苦马儿了,得拉回马场好好犒劳一下。   学子下马,四散各处,有些爱干净的就回学子客舍洗漱,有些饿了就先去书院小食堂,供奉自己的五脏庙。   胡马头和马夫们分工合作,没有引起任何骚乱,安静地牵引着马匹们回马场。   林槐夏和林清和也一起回了林府,结束今天仓促忙乱的一天。   入睡之前,林清和还在想着自己明天应该做些什么事,有没有什么遗漏事项没有做的。   他忽然又想起,蒙学班的教材是得尽快出来了,胡先生和柏先生的孙子孙女,在这次旬休过后就要接过来启蒙了。   旬休之前把拼音和小学数学搞出来,去书院找游承安教他,还有小师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天光大亮,鸟啼清脆,林清和已经在他的书房里翻出了一大堆,自己小时候怕自己忘记的小本本。   上面记载的知识杂乱无章,林清和除了找到的拼音表和小学数学之外,还找到了不少有关于食谱和机械图的小本子。   林清和可惜地抚摸着自己画的机械图,这个时代根本做不出来,放着吧。   他把需要的小本本放在案桌的一旁,剩余的小本本全部重新放入箱子内。   这些可是他重要的宝贝啊。   林清和摊开一张崭新空白的宣纸,选择其中的一个小本本,开始誉写拼音。   他的速度很快,还随手在拼音中放上几个例子,写完拼音还有数学,林清和也不好厚此薄彼,顺手也在数学那里放上几个例子,都是从算学文言文中翻译出来的。   悄悄地偷了个懒。   到了,李大夫和小当归都非常关注的医学,林清和不敢怠慢,反复仔细核对自己有没有抄错,其中的记忆有没有出错。   林清和抄完后,送去药庐的时候,还一再嘱咐李大夫,需要再次验证其中的救助手段有没有问题,以防断送病人的性命。   随后,林清和又拿着剩余的拼音和数学教材来到书院,到了书院才发现,今天学子们还是上野外求生课,书院里除了几个被罚的学子和先生,哪里还剩什么人。   自然,林清和想要找的游承安也不在书院内。   林清和没办法,想着来了都来了,去马场那边看一下,新建的模拟科举考场建的怎么样了。   别说,速度还挺快,还原度也不错,外头看着威严大气,内里破破烂烂,还特意留着杂草没有修整,着实不错。   木总管这一回负责考试院的心,那是一百二十分地上心,之前出了邱诚那样大的一个纰漏,虽然小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没有对他做出过多的处罚,可他的儿子在木家其他产业上,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也不知道儿子还能不能像他一样做到总管的位置,爹娘总是为孩子的未来忧愁担心。   “少爷,怎么样?”木总管恭敬地询问林清和的意见。   如果林清和有不满意的地方,他第一时间叫砖瓦匠改,绝不叫他有任何不满的地方。   “不错,木伯伯费心思了,和临川府中的科举考场十分相似,尤其是内里狭小的号舍,简直完美复刻。这样一来,学子们真正去科考的时候,反而能放下心来,将科考当成一次寻常的考核。”林清和目眺远方。   马场地势平缓,一眼望去,青青草地随风摆动,能看得见远处隐约藏在云里雾里的山腰。   “是少爷有心,为了书院学子,竟然能想出这样一个好主意。”木昭总管真心实意夸了林清和一句。   那是,要是他儿子不是家生子,来到书院进学,要是哪家书院能这样对待学子,他都要笑死了。不仅在学业上教导学子,还磨练学子进入科举考场的胆量。   现在他还听书院先生闲聊时说到,青山书院不仅仅是要教学子学业,还要提点学子如何做官,说得他心里一阵火热,恨不得送自家小孙孙过来进学。   林清和不好意思摸摸鼻尖,木伯伯吹他,还是有点不习惯,毕竟是长辈,他做不到像小师弟吹他那样若无其事。   “咳咳,木伯伯说笑了。之前爹爹也有这个想法,怕其他家书院觉得我们青山投机取巧才没有把这个模拟考场建起来。”   假的,全是林清和自己瞎编的,为的就是把这个想法甩到“养病”的林启春身上。总是他一个出现各种想法不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启春从小教导林清和不要太过标新立异,所以,林清和决定把这个想法送给自家老头子,分担风险,后头还有那么多的肥皂,玻璃,水泥,他一个人也不好承担,还要想办法送人,愁人呐。   “原来是姑爷的想法啊,好计策,如今拿出来一用,必然可以让学子归心,不再离去。”木昭总管真心实意觉得这个模拟考场建的好,换了个人,也不妨碍他继续夸夸夸。   林清和笑而不语,不用他补充自然会有人替他补充。   要相信古人的想象力,他们和现代人一样丰富,不然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怎么扯到了青山书院的名声上,还彻底传歪了。   看完模拟考场后,林清和还去看了一眼秋大花三人,看着她们三个人相处的不错,他也没打扰多久,只留下一句,下次旬休回来,蒙学班就开课了。   这时,林清和突然想起,没有游承安和秋宜年在,他还有柏季同,柏先生啊,他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一定是搞水泥搞得忘记了这件事情,明明都还记得胡先生和柏先生要送自家的孙子来青山书院的蒙学班的。   林清和脚步轻快地走向先生院,哼着轻快愉悦的小调。   柏先生,我来啦,你可是第一个我要教的人呐。   -------------------- 第44章   距离上一次林启春将林总管召来询问林清和的情况,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不知道这个孽子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林启春拿起茶杯,啜饮一小口。   虽然林启春打着养病的名头在林府修养,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关注的,更何况他在青山书院还有好多眼线。   林总管就是其中之一。   林总管内心苦啊,怎么的,不找木总管,来找他,木总管才是大少爷最近重点关注的对象。他,在青山书院像个没用的添头,胡先生几乎把他的活都拿走了。   不管林总管心里如何想的,他还是只能按照他家老爷的命令,来到谈事情的书房内。   “那孽子,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在书院好好教书?”林启春在林总管面前还是稍微糊弄了一下,披了一件春秋的外袍,腿上盖着一块毛毯,脸上扑了点白粉。   谁让今天木竹秋不在,其他府上的夫人邀约她去赏花。说得好听点是赏花,实际上,还是在打探林府里三个未婚的孩子。   实在是推脱不过,几个夫人接连邀约,每个人都来了两三次,索性接着这次赏花大会,木竹秋想着一并打发了。   “回老爷话,少爷主要上刑法一科,从无缺席,就是每次布置给学子们的课业奇怪了一点。”林总管尽心尽力地回答,林清和在书院内的教书情况。   类似于男扮女装的奇怪课业,不论是学子还是在青山书院的其他人,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在外面绝口不提。   说出来,都让人发笑不已,可是细细想来,又觉得林清和却有巧思。   然而,外面的人可不管什么巧思不巧思的,听风就是雨,别家书院恨不得青山书院再多来点昏招,好抹黑青山书院的颜面。   “奇怪的课业,比如说?”林启春放下茶杯,面色严肃,奇怪,那肯定是上不得台面的做法,“你仔细说出来,我不怪你。”   我倒要听听,这孽子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连林总管都说奇怪。   “你,把他在书院里做了什么事情,全部统统说出来,连课业都如此,我不信,书院其他方面没有问题。”林启春不放心,让林总管从头讲起。   当初林清和可是在胡先生他们面前,张口就承认了青山书院院长的名头,还毫不客气地给小四月安排了副院长的位置。   现在想来,林启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是,老爷。”林总管拱手,复又站直说道:“少爷刚来书院的不久后,您就让我来了一次。那次少爷联合先生们对学子进行了家访活动,这个您是知道的。”   当时还狠狠在他面前骂了林清和一顿,说这孽子离经叛道。   林启春点点头,“林海你坐下来说。”   “谢谢老爷。”林海总管从善如流,坐在了林启春的下首位置,又继续开口,“家访活动带来的后续影响,不可不谓不大。少爷陆续新聘了两位先生,一位是平安药庐里李大夫的关门弟子秦归,另一位是原来书院小食堂的女杂工,是胡马头的大女儿胡莲莲。”   听到这,林启春的神情开始有些绷不住了,沉声问道:“他请这两个人来书院做先生?”   林海擦了擦鼻尖上冒出来的虚汗,“是的,老爷。”眼睛快速看了一下座上的林启春黑沉的脸色,连原本的苍白都掩饰不住的黑沉。   还,还继续吗,老爷?   林总管没敢问出声。   “继续说,我要和这孽子算总账。”林启春打算和林清和秋后算账,“哼!”   “好的,老爷。秦归是来教医学的,胡莲莲是来教厨艺的,两人教的都不深。少爷好像只打算教学子们一点基础的知识。但是这两门科目是和武学一起上的,三门科目被少爷称为野外求生课。说是为了让学子在上官赴任时,如果出现了意外,能自救。”   “哼,算他有点道理,继续。”   “少爷还说服了先生们改变考核标准,每五天一小考,每个月一小考,说什么期中期末要在专门的科举模拟考场进行考核。科举模拟考场现在已经在建设过程了。先生们还改变了教学方式,出了个什么教案,那个我看了一下,还是蛮有条理的。还准备在下个月开一个蒙学班,男女都收的那种。”   林总管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林启春黑着脸,“还有你说的什么奇怪课业呢?”怒气值在林启春的心里不断飙升着,只差一个阈值,就可以在林总管面前达成又一次的破口大骂了。   “额……”林总管瞬间有点难以言表,这怎么好说呢。   “林海!”   林海打了个颤抖,不是我对不起你啊少爷,是我身在老爷底下,不得不低头啊。   “是,老爷。少爷第一堂课的课业,是让剩下两个班的学子男扮女装与家中姐妹交换身份过一天。第二次的课业是出门摆摊做生意,了解商税法律。第三次是领着学子到河枝庙参拜,了解神明。第四次……”   “神明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随便了解的吗,你听听他做的都是什么事,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看着这孽子,简直是倒反天罡!”林启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茶杯里的水都被震洒了。   “这个孽子,简直是要气死我了!哪里有后厨女子到书院来教厨艺的,哪有不足十岁的孩子来当先生的,简直是胡闹!这布置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课业!究竟懂不懂怎么做先生!”   林海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屏住呼吸,不敢说话。气头上的林启春可不管你在不在,敢出声劝阻,下一个挨骂的就是你。   “孽子!孽子!这些跟科考有什么关系!”   “临了临了,晚节不保!”林启春无奈对天长呼。   林启春现在开始怀疑,他当初做下生病的这个局,只为了引诱儿子进入书院,不再想着经商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现在想要及时止损也不来不及了,书院的名声毁了,先生和学子失去了大半,还不如让那孽子继续做下去。   做的不好,回来了还能骂他两句,教他紧紧皮。   那孽子不成亲,搞得剩下的两个小的也不成亲。   不止是书院的名声,连林府的名声也被这孽子拖累了。   林启春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让人叫林清和回来臭骂一顿。   林清和实属无妄之灾,他本无意接下青山书院,惨遭自己亲生爹娘设下局,还不是被逼无奈接下。至于成亲,那更是无稽之谈,想要成亲,怎么都有办法成亲的,这不是爹娘想不出法子说服林槐夏和白琅月了,迁怒在他身上。   林清和,好惨一男的。   那倒也不至于,老爷。林总管默默在心里吐槽。老爷看着生龙活虎的样子,也不像是吐血生病修养的样子啊。   不能想不能想,林总管及时打住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林海,叫那孽子回来!”林启春气极了,脱口而出就是让林清和回来。   林海刚想站起来,林启春又转变了想法,开口制止,“罢了,随那孽子去!总好过直接出门去走商,两三年不回来!”   林启春岌岌可危的理智拉住了怒火冲动之下下的指令。   “你先回去吧,以后将那孽子的一举一动统统报上来。”林启春最后下了这个命令,“还是和之前一样,半个月一次,有紧急情况马上汇报。”   林启春实在是怕林清和捅破了天,招来世家大族和朝廷的关注,引来灭族之灾。   他又想到了林清和小时候做出来的造纸术和印刷术,那样小的年纪,比如今的小当归都要小,却能制造出世家大族封锁的技术。   若不是他及时将这两样技术及时献上去给女帝,换回来暗卫的贴身保护,林府早就被灭了。   要不说,林启春对林清和过度控制和保护呢,原因不就在这里了。   林清和说到底还是太小看了古代的不发达程度。   林清和从衣食住行上忍受了二十五年,但受限于古达信息传播速度和技术封锁,他还是再一次做出了抉择。   这一次,他直接通过小师弟白琅月抱住了这个时代权力最大的皇帝。   林海总管领了林启春的命令就下去了,心中还在想着,下一次来汇报的时候向木昭打听一下,夫人在不在老爷身边。   夫人若在老爷身边,老爷就不会这样大的气性了。   林海走后,林启春一把掀开了毛毯和身上的外袍,不停地来回在书房内踱步。   不行,他总感觉要出大事,要不要联系一下在朝中的好友,还是先和夫人商量一下,在做决定。   最后,林启春决定等木竹秋回来商量后,在一起做下决定怎么做。   和天下所有爱惜自己的孩子一样,林启春不求自家孩子大富大贵,只求孩子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地生活一辈子。   林启春为什么那么执着让林清和考科举当官,那不就是为了让他以后如果在异想天开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东西,能有一份保护自己的力量。   而林清和从未细想,林启春为什么这么执着,他只当林启春是作为一个古代父亲,能给他想出来的最好出路。   事实也确实如此,林启春确实为他找到了一条最好的出路。   可惜的是,林启春和木竹秋为林清和设想好的道路,从他们设局骗林清和进书院当先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偏离了命运的轨迹。   不仅仅是林清和个人的命运轨迹,更是牵动了无数人命运的偏离。   此刻的林清和全然不知,他现在只快快乐乐地朝先生院走去,想着该如何教柏先生拼音和数学,早日启动蒙学班的开班进程。   -------------------- 第45章   “柏先生,我来了,你有空吗?”林清和一踏进先生院内,就朝院里朗声喊道。   往常先生们喜爱坐的大圆桌旁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几朵被风吹落枝头的广玉兰,静静躺在圆桌之上。   “当然没空,怎么会有空,你小子昨天不是给我们先生找事情做了吗?”胡先生的话从院内的其中一间房传出来。   林清和抬眼望去,其中一间房间的房门随着话语的结束,逐渐打开。   那正是胡先生负责惩罚犯错学子的房间。   “哈哈哈,这可怪不得我啊,谁让这些学子调皮不听劝,非要追着猎物深入树林,被副院长抓到了,这些惩罚可是副院长下达的,跟我可没关系啊。”林清和一听,把事情全貌和胡先生说的清清楚楚,还不忘把自己从里面摘出去。   不听话的学生当然要受到惩罚,尤其是这是在野外上课,学子四散,林野丛中的危险不少,不好好听从规则,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如今被抓回到书院惩罚,何尝不是另一种困境呢,总好过没命吧。   “柏先生在里面对学子进行考核呢,林院长要不要进来一起听听,说起来,你也要对他们进行考核。”胡先生挠挠脑袋,回想了一下林槐夏交代他的原话。   林清和无奈一笑,这也能被小四月坑到,是算到他不会安安稳稳待在家里整理教材,“好说,好说,这就来。”   看来教材整理得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不过,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尽快做完比较好,林清和想到,他可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如果不尽快把这件事做出来,后面他很有可能就会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事到临头才会想起来,哦,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情,他当初没有进行下去。   然后就会导致事情进度变慢,匆匆慢慢补上。   一进门,林清和又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一看正脸,果然如此,又是你小子,杜晃。   林清和就纳闷了,怎么什么事都有你小子啊,杜晃。   但此刻,柏先生正在对杜晃他们几个进行考核,林清和不好问出口,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等待着。   胡先生也坐在了林清和的身旁,手上还拿着一叠稿纸。   这些稿纸全是昨天晚上学子们连夜挑灯出来的成果,要不然今天他们就是坐在这里,胡先生盯着他们写检讨了。   林清和不知道这些稿纸是什么,好奇地小声询问胡先生,“胡先生,这些是什么,是学子们交上来的检讨书吗?”   他的语气暗含一丝兴奋,哇!活的检讨书啊,老头子从来只有让他写的份,他从来没有机会去看其他人写的检讨书,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区别。   实话实说,林清和小时候确实是经常因为问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被林启春罚写检讨书,说什么他提出来的问题,简直是有违礼法,不尊重祖先神明,带坏师弟师妹。   好吧,林清和没有任何证明自己的办法,只好含泪写检讨。   现在他看到别的学子的检讨,那可不兴奋了,这么久了,终于见到其他人的检讨书了。   胡先生点点头,并直接把手中的检讨书递给林清和,以为林清和想看学子们究竟有没有反省到位,没想到,林清和纯属是看乐子。   林清和将检讨书拿到手,周围的愉悦度都上升了几分。   林清和肉眼可见地加深嘴角的笑意,我来啦,检讨书。   可惜,林清和一翻开,就看见熟悉的检讨书格式映入眼帘,他不信邪,一连翻了好几位学子的检讨书,都翻到底了,格式还是一样的。   他不由得疑惑,再一次询问胡先生,“胡先生,为什么这几位学子的检讨书格式都是一致的,我之前听说检讨书格式可没有一致的。”   “哦,这个啊,之前是你爹提出来的,他说这样看着不累眼睛,还能快速提出学子想要检讨的重点,非常方便。”胡先生向林清和认真解释。   林启春当初提出这个检讨书格式的时候,可是帮了他好大的忙,随便扫两眼就知道学子犯了什么错,有没有知错就改。   “呵呵,确实好用,我爹就是聪明,这么早就对书院进行过改革。”林清和干笑两声,满脸幽怨,这个老头子,坏得很啊,居然拿着他的检讨书作为学子犯错时的范例格式,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学子看过他的检讨书了。   林清和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啊!这是什么爹啊!儿子的检讨书能随便给人看的吗!   “当然,林先生可是状元啊,一点小改革,不成问题。手到擒来,第一次的检讨书格式还是他亲手写了一稿,就是童言稚语一点,点……”说到这,胡先生也发现不对了。   时间上,那不就是林清和经常犯错的年龄嘛,人还小,可不就童言稚语,语言天真嘛。   胡先生瞬间觉得他不应该开启这个话题,他应该在对学子进行考核。   两人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林清和兴致全无,索然无味把检讨书还给胡先生,谁想看这种老掉牙的检讨书啊,特别是,这还是建立在他检讨书的基础上,林清和就更加不想看了。   正好,柏先生的校考告一段落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他就先让学子们先去吃午饭,下午再继续过来校考。   “久等了,林院长,找我什么事?”柏先生先是喝了一口茶,解解渴,才向林清和说话。   一下校考五六位学子,嗓子扛不住,渴得冒烟了都。   “哦,是这样的,之前柏先生你不是提出要做蒙学班的先生吗,我现在先把我整理的蒙学班教材拿来给你看看,顺便一起学习一下。”林清和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他整理出来的两本教材。   一本是拼音,作为文字的启蒙,另一本是数学,作为算学的基础。   只可惜白先生不在这里,在这里还能一块探讨一下数学,绝对不是林清和想把人不动声色拐来做蒙学班的先生。   柏季同脸色微变,但也说不出反悔的话,他这个年纪了,说出的话再收回去,平白让小辈笑话,他默默拿过其中一本教材打开。   弯弯曲曲的,标注在文字的上面,让人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林院长,这是什么启蒙书,我怎么看不懂,启蒙书一类不应该是三字经,千字文,幼儿朗朗上口的书籍吗?”柏季同不解的问道。   这是什么奇怪的启蒙书?   林清和肆意一笑,“柏先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猜,我们林家为什么个个那么小年纪就能断文识字,就是因为有这个,我们林家的家传宝贝,我爹也是学这个,才能早早识字,比别人更快一步。”   林清和忽悠起来简直不要太忽略事实了,事实就是,这个拼音,在林家只有他一个人会学会用。其他人,那都是天才,你见过天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衡量的吗。   林清和时常觉得他身边的天才含量过高,要不是他胎穿而来,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小孩在林槐夏和白琅月之间,怕不是早就生长为一个嫉妒别人天赋的自卑小孩了。   这么一说,胡宋明和柏季同两人都感兴趣了。   状元的家传绝学,能考上状元的基础功,还是适用于基础大众的方法。   柏季同在这一刻,突然就感觉让自己孙子过来上蒙学班,赚了。   林清和看着他们两感兴趣的眼神,脸上的自信满满,绝对不可能有人拒绝更好的学习方式,更好的教育模式。   他拿过柏先生手里的拼音教材,详细地为两人解说着拼音的读法用法。   拼音教材中包含了林清和自制的声母表和韵母表,每个声母韵母还举了好几个例子,甚至在旁边标注了用法。还结合了三字经和千字文,在这本拼音教材中。   “这么说来,每个字都有它的拼音,就像是我们之前会用切音来记住一个生僻字一样,拼音的运用,只要我们会读,就能认出这个字。”柏先生抚掌击节,赞叹拼音的出现和运用。   胡先生同感,不愧是林家人的家传绝学,他不由得想到,林府一定有一本全部标注了拼音的书本。   “不过,院长你这么拿出来,林先生同意了吗?”胡先生还是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这可是家传绝学啊,怎么会有人想不开拿出来给广大学子学习。   现在这个时代,大家敝帚自珍,只要一出现新的技术或者是知识,第一反应是传男不传女,传三代,慢慢累积财富,不可能拿出来免费给大家使用,就像是厨子手里的食谱,木匠手里制造打磨木材的技术。   胡先生叹息,“若是这些拼音和字能有一本书进行查阅就好了。”   “这个还真没有书,先生以后可以自己进行编纂。没事的,我问过我爹了,他说现在到了青山书院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不能让他和我娘的心血白费了,所以才让我拿出家传绝学,保住青山书院的地位。”林清和直接一个大忽悠过去,说的那叫一个真诚。   “林先生大义,林夫人大义!”柏先生发出深深的感慨,他自问是做不到像林启春这样深明大义的一个行为。   “林先生大义,林夫人大义,我等自愧不如。”胡先生自然也发出了像柏季同那样的感慨。   他也庆幸着,他让自己的孙子来到了青山书院上蒙学班,那样他是不是也可以想一下,林清和所描绘的美好场景里有他孙子的一份。   “两位先生不必多言,我们的紧要任务是把这两本教材学会学好,这样我们青山书院才会越发强大。”林清和赶紧阻止两位先生的感性氛围。   现在要紧的是学会拼音,他好快点培育新鲜的幼苗,然后拿出去,面对下一届招生才是,不然,这一届学子毕业后,他书院就没人了啊。   “好好好,我们必不负林先生所愿。”胡宋明和柏季同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说道。   “那好,我接着说了。”林清和又拿起手上的拼音教材。   “等等。”柏先生突然喊停,“院长可知道,最近的书院交流会即将开始了。”   -------------------- 第46章   柏季同也是刚刚想起的,这些天大大小小的改革一直占据着他的心神,他险些忘记了,定江县内部之间的书院还有一个定期的交流会。   “啊,是的,就在下个月了,每年的七月初七。”胡先生也想起来了。   书院交流大会,原来是这个玩意儿,林清和有幸参观过几次,只能说,好无聊,一点都不好玩,全是菜鸡互啄。   各个书院选定好各自的题目,放入筒中,摇匀,由各学院的代表学子上去抽签,最后按照顺序依次展开答题。   每年都大差不差,看过两次的林清和,觉得这个书院交流会,不太有用,且浪费时间。   但是,林清和看着面前两位面色凝重的先生,“这个书院交流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胡先生他们好像很看重这个书院交流会,可是以青山书院现在的实力,参加这个交流会不是找虐吗,先生和学子都被挖去其他书院了,大家什么水平,心里其实都有数。   “当然重要,这个书院交流会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招生的质量,书院名声好,学子质量高,百姓自然会送孩子来书院进学。”胡先生有些担心,语气满含忧愁。   现在剩下的学子水平最高的就是秀才,怎么有资格和之前他们培养的举人相比,这样下来,青山书院招来学子不仅没有基础,天赋还差,根本比不上其他书院,一年年下来,青山书院就被悄无声息地废了。   “如果不参加书院交流会,青山书院名声不显是小的,大的就是怕被其他书院联手操纵名声,让人以为青山书院因为学子和先生大量流失,直接关门大吉了。”柏先生同样说出了不参加书院交流会的坏处。   定江县大大小小书院和私塾加起来有十几家,青山书院如今也不知能不能比上有点实力的私塾。   “那这么说,还不能不参加了?”林清和有点头秃,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校联考呢,对啊,校联考,他怎么没想到呢。   林清和扬起兴奋的笑脸,喜滋滋地说道:“先生们,我们若是在书院交流会上的题目上出一个,书院联考,你们说,其他书院到时候该如何应对呢,而我们现在只要抓紧时间对学子们进行针对性加强训练,我相信,青山书院的学子一定不比其他书院的学子差!”   胡先生一下子就明白了林清和在打什么主意,“可是,这不就是提前透题给我们书院的学子吗,这等投机取巧的行为,不可取!”   “院长,你也不要急昏了头,这个事情我们慢慢来,现在才六月,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能想出其他办法出来应对书院交流。”柏先生显得平和一些,但也对林清和的想法表达出了隐晦的不赞同。   林清和不由得失笑,“先生们,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其他书院绝对不会让我们书院单独出题目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由几家名声大,权威性高的书院联合一起出题目。我们要做的是,对学子进行题海战术,让学子提早进入模拟考场中进行考核,增强胜算。”   “别忘记了,科举模拟考场建出来就是为了学子的科举。”林清和以这一句话中的心理战术作为结尾。   绝大部分学子对于科举考试中的考场是心含恐惧的,越是心理素质差的学子,在科举考场中的心理压力越大,出来的名次越是不好,甚至不如平时。   科举模拟考场可以说是青山书院一张最重要的底牌,至于剩下的,那就要交给各个先生们出的卷子了。   “院长的意思是,我们和其他书院打心理战?”柏先生闻言,笑意浮现眉梢。这个计策出的好,光明正大,输了也不丢人,还能把青山的特色打出去。   “好好好,这个题目,书院联考,妙极妙极。”胡先生话中带笑,赞许了这个计划。   见两位先生都对这个计划没有意见了,林清和赶紧把话题拉回了拼音教材和数学教材上面,他可是答应了秋大花她们,这次旬休后,蒙学班就可以开班了。   如果现在先生对启蒙教材都学不会,他还开什么班啊,光凭他一个人,他也支撑不了那么久。   林清和再次打开他心心念念的拼音教材,继续为先生们讲解起来。   先生们的时间不多,等下还要去吃午饭,下午还要接着对受惩罚的学子继续进行校考。   林清和也要跟着一块对学子进行校考。   时间一晃而过,拼音教材给柏先生讲解完了,还剩下一本数学,柏先生对它简直大为赞叹,这简直是算学偏科学子的福音。   简单快速,清晰明了,九九口诀表尤为出色。   柏先生打算把白相一起拉过来学习这新鲜的算学方法,白相可是非常痴迷于算学,这简单的计算方式,他一定很心动。   可惜明天柏季同先生就不在青山书院了,他要回去接孙子,还有孙女一块过来青山书院进学,这拼音认字和极简算学,可是林院长的家传绝学,学到就是赚到。   孙子孙女两个都来,总有一个脑瓜子聪明灵性的,他柏家的未来可就在这俩孩子身上了。   胡先生有同样的想法,在林清和教柏季同的时候,他也不甘落后,一块学,恨不得眼睛一看,知识就自动进入脑子。   明天他也一样回家去接孙子孙女过来,他想,既然柏先生都不介意送孙子过来了,那他除了孙子多送一个孙女过来,多增加一个机会,不过分吧。   林清和不清楚两位先生心里的小九九,他要是知道了,不得笑死,他非常希望大家都能识字读书,通过文字,认识世界的美好与残酷,不活在蒙昧无知之中。   杜晃几人只感觉下午的时间过得格外松快,先生们对他们的考核不如上午那么严格。   三位先生们围成一圈,低声讨论着拼音算学,不时发出奇怪的惊叹,连他们刷刷写完考核内容也不知道。   书院交流会?杜晃耳尖地听到了这个词汇,他不由嗤笑一声,若是以前的青山书院还有实力能参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只剩下三十个,哦,不,三十一个学子,几位东拼西凑的先生,青山书院怎么敢提起来的。   杜晃完全就是秉承着这个书院不让我痛快,虽然我不能反抗,但我也不能让书院好过的心思想着。   看来林槐夏给他的那三箭没有射到他脚上,失算了。   杜晃,一款欺软怕硬的刺头学渣。   不是杜晃说,在场的三个先生,他没一个带怕的,如果不是那个罗刹鬼的命令,他今天就回家了。   说到底,杜晃还是怕林槐夏。   林清和对杜晃这一类学子的教育方式,与林槐夏的方法不一样,他主打一个一视同仁,喜欢用夸赞的方法令刺头学子飘忽,再让他们接下最难的课业。   天色渐晚,出去上野外生存课的学子陆续回到寂静的书院之中,远远的,林清和就听到了不真切的嘈杂。   他扭过头,发现在隔间里面考核的学子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杜晃更加直接,趴在桌子上长睡不起。   林清和私下里有点对不起这几个学子,因为他为了尽快教会柏先生和胡先生,给这几个学子出了巨难的刑法题,想着学子应该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时间能拉长点。   没想到,他直接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还有学子们的存在,教先生的时候,那一个叫做一心一意。   林清和叫醒几位睡眼朦胧的学子,不忍心责备,只说了几句,以后要好好听先生们的话,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今天结束之后,学子们明天就放旬休假了。   再过三日,蒙学班即将开班。   林清和顾不上腹中饥饿,走向学子客舍内,寻找秋宜年,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回秋家村。林清和猜测,这个概率是比较大,但有可能秋宜年选择不回去。   很快,林清和在人影错乱的学子中,找到了秋宜年,快速询问他旬休的安排。   听闻秋宜年明天回去后,想要悄悄带着他娘和双胞胎妹妹趁夜逃跑,林清和大惊,这小子看着高冷沉稳,怎么胆子那么大,他一个成年人都不敢趁夜色,马车都没有就赶路。   估计没到下一个村子,路上林子里野兽就出来把他们一家几口当晚餐吃掉了。   “秋宜年,我明天派人跟着你回去,以欠债还钱的借口,当着村民的面,把你家搬空,再让你娘和妹妹以身抵债,直接拉来定江县。”林清和三言两语便把事情定下了。   真要让秋宜年按照他自己的想法那么干,林清和估计秋大花再也等不到她的哥哥了。   秋宜年闻言,泛红了眼眶,这几日他左思右想,净想着怎么让自己的娘亲和妹妹尽快从那吃人的村子里出来,他生怕他的妹妹在下一次的祭祀中没了命,不明不白的死去。   “多谢院长,此恩无以言谢,若来日宜年功成名就定让青山书院的名声响彻大光。”秋宜年伸手作揖,深深弯下腰,以行动表明了自己最深的谢意。   林清和连忙扶起他,“不用谢,不用谢,只要是个有良知的人就不应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青山书院的名声也不用你小孩子家家管,说不定到时候,青山书院就已经在你院长我手里,发扬光大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秋宜年还是将这份恩情放进了心里,以待来日。   林清和又和秋宜年约定好明天回秋家村的时间,才离开,去找下一个人,游承安。   --------------------   感谢在2024-06-11 03:48:44~2024-06-11 23:2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游承安此时在做什么呢,他正准备换衣洗漱,然后和自己的妹妹去书院小食堂一起吃饭。   林清和来的不凑巧,游承安已经去了小食堂,还是秋大花两人告诉他的。   想了想,林清和决定让今天晚上不回家吃了,他选择工作,去书院小食堂找游承安。   他真的不想天都黑了,还要去找正在吃饭的学子,商量明天怎么压榨,不不不,是怎么进行教学,这样显得他真的很黑心。   林清和也不想的啊,他的水泥坊还没规划好怎么建在哪里,人手要从林府哪里挤出来,还是出去外面招人,没什么头绪,叫人头秃,为什么小师弟现在不在这里呢。   林清和再一次想念了他那好用的工具人小师弟。   小师弟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快点回来吧,你的小师兄很需要你。   书院小食堂内来吃饭的学子不少,只是小食堂当初设计的时候,是按照容纳两三百人的空间进行规划,可以同一时间承受整个书院一起用饭。   然而,现在的小食堂也显示出了书院当前的清冷寂静,无他,学子与先生少了许多。   这样的情况下,负责小食堂差事的管事帮工们难免磨起了洋工,用心程度不比以前,好在前段时间林清和收拾了一顿邱诚,肃清了小食堂风气,小食堂才没有人心浮动,整日琢磨着其他事情。   林清和进入到小食堂内,环视一圈,游承安和他的妹妹正坐在小食堂的一角,吃着饭,时不时还在交谈着什么。   找到了,林清和弯起眉眼,转身去排队领取今晚的晚饭。   晚饭是简单的清炒时蔬和一道荤菜肉末茄子,一碗白米饭。林清和皱眉这未免也太素了,小食堂的采购费这么不经用?   古代的物价这么高,可是关于食物方面也没有这么离谱,到底是什么菜这么耗钱财?   林清和抱着这样不得其解的心思,走到了游承安兄妹俩的桌子边上,轻声问道:“游学子介不介意一块拼个桌?”   游承安顿觉惶恐,又马上安稳下来,心道,院长怕不是有什么事要和他说一下,想来应该是蒙学班开课的事情了。“不介意的,院长。”   “院长你好呀。”游语梦乖乖地跟在哥哥说完的话后面,向林清和打招呼,声音软软,语调绵绵。   “你好你好,几天不见,你们兄妹两状态好了不少。”林清和言笑自如落座,回应了游承安兄妹两个人的话,还夸了夸他们现在的状态。   游承安他们刚来的时候顶着风餐露宿,精神面貌肉眼可见的差,在书院度过了一段时间,整体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是好上了许多,语梦最近也学了不少字。”游承安状态放松了不少,他见林清和态度随和,又不以势压人,轻松自若,自然而然地,他也放下了一颗心。   “语梦这么厉害了。”林清和先是夸夸游语梦,转而将话题引到旬休结束后,蒙学班准备开课一事上。   “蒙学班的教材我已经整理好了,就差教会你和秋宜年了。对了,秋宜年和你一样是教导蒙学班的学子,相信你应该有所耳闻。”说着,林清和将视线移向正在埋头苦吃的游语梦身上。   游语梦和秋大花她们一起住,同一间房间,又都是小孩子,话都是瞒不住的,游语梦应该和她的哥哥说过了这件事。   游承安觉察到了林清和的目光快速瞄了一眼自家妹妹,意识到了院长了清晰明了他的消息来源是他的妹妹,事实也正是如此。   游承安早就在秋大花她们入住的第二天了解到了,秋宜年和他一样,会担任蒙学班的先生。恰恰因为这件事情,他进入到乙班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和秋宜年交上了朋友,野外求生更是选择绑定在一起行动。   “是的,我已经听语梦说过了,我也很惊讶,学子里竟然还有和我一样的,需要教蒙学班的蒙童。”游承安适当表示了他当时的心情,“只不过院长,现在秋宜年不在,这个事情一起说会不会比较好?”   “无事,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他这三日家里有事,明日你先开始,学会了你就教他。”林清和打得一手算盘,少教一个是一个。   他是过来撕伞的,又不是给古代学子遮风挡雨当伞的,当然是能少一个是一个。   游承安点点头,压力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   “那……院长,语梦能一起听嘛?”游语梦抬起一张吃得嘴唇油乎乎的小脸,好奇的问道。   她已经学会好多字了,能跟上院长先生的教学,她坚信。   “当然,一起听,都有份。”林清和笑开了花,“我这启蒙教材,和你们想象之中的三字经和千字文不一样,是我们林家的家传绝学,学好了,你们一个个出去都是断文识字的小天才。”   嘿嘿,这样的求学上进的学生,在多来几个,学会了统统可以拉出去,继续教下一波进学的学子,完全不亏。   林清和已经在幻想着,学子学成之后,就开始给他做基础班的老师,带出一个班就证明学好拼音合格,继续进入下一个阶段的学习。无成本,减少了请其他先生的开支,简直完美。   “家传绝学?”游承安脸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一副震惊我全家,以及院长是不是疯了的模样来回转换。   “真的吗?”游语梦则是喜出望外的神情,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清和,期待的小表情不言而喻。   兄妹两南辕北辙的表情逗笑了林清和。   “当然是真的,以后还要教给青山书院其他人,这个可是我们青山书院的秘密武器。”林清和笑呵呵地畅想未来。   林清和是一点都不怕泄露出去,而且希望人人识字。   “院长这……真的能教给我们吗,这可是你的家传绝学。”游承安真的很怕林院长夜里做梦会被祖宗追着打,这是什么不肖子孙,家传绝学能随便传出去。   “放轻松,这个事情你不用纠结只管好好学便是。”林清和笑意盈盈看着游承安兄妹两,像是看着书院未来的宝藏。   又和游承安聊了聊关于进入书院后的生活学习感受,对于书院有什么看法,哪里还需要改进之类的。   游承安当然没有直接回答林清和,他初来乍到,只待了短短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说出什么都不太合适,时间太短还没有什么感受。   看到游承安一脸为难的样子,林清和大笑几声,不为难小孩了。   晚饭在他们的谈话中悄然结束,林清和愉快地向游承安告别离开。   这时,一直在远处好奇观望的学子才慢慢走上前来,向游承安表示同情,平白被院长抓住聊了那么久,并且是晚饭时间。   游承安面对热情的同窗,笑笑不说话,保持了自己在同龄人中惯有的水准,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林清和在告别游承安后,没有急着离开书院,反而是走到学子院中,映着月色,挑选着哪个院子合适拿来当蒙学班的教室。   贡士,举人肯定是不合适的,一连多年,三个不同级别的院子向来是等级分明,连里面的摆放设施也不尽相同。   放在秀才院的甲班又怕现在的学子心理不平衡。   思来想去,林清和索性直接在秀才院的另一侧院子改成蒙学院,也就是所谓的公共基础班。   将来肯定是有很多需要从基础开始学习的蒙童,直接设立一个新的更加省事,而且放在秀才院旁边,方便一同管理。   林清和满意地看着原本是用来做隔断的空院子,露出了微笑。   打开院门,里面空荡荡的,仅有三间放着简单桌椅的空房间。庭院内的造景无一不充满勃勃生机的美感,符合林启春和木竹秋两人的审美。   这个院子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没有引来河流,营造小桥流水的意境。庭院四处开阔,唯有几处种植了芳香馥郁的茉莉,点点雪白相应成簇,是这座庭院的点睛之笔。   院内充斥着茉莉的清香,林清和做下决定,明日就让人来收拾这处院子,摆上桌椅,雕刻院牌。   考察完毕后,林清和打道回府。   晨光微曦,林清和早已站在林府门口,身旁跟着几个身材壮硕,冷肃凶横的男子,还有一辆早就在一旁等待的马车。   一道身影从书院中匆匆走出,身量清瘦,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来人正是秋宜年。   “学子来迟,院长久等了。”秋宜年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林清和告罪,以为自己来的太迟了,让一介院长等他。   林清和没那么矫情,“没有,你来得刚好,不说别的,吃早饭了吗,没吃车上有吃的,路上饿了渴了都能吃。”   他也刚来没一会,而且这是他家门口,站一会儿又不是什么大事。   “吃过了,这些大哥都是跟着我回秋家村吗?”秋宜年面色平稳,没有人知道他的手放在衣袖里不安地颤动着。   这些人看着就好凶,院长从哪里找来的,该不会真的哪家赌坊借来的打手吧?   “对啊,这些都是我们家的下人,平时不在林府,在林府别处产业做事,放心,这些大哥们一个能打三个,你回去不怕村里人欺负你,一定能平安带出你娘和妹妹。”林清和丝毫没有注意到秋宜年微变的眼神,自顾自地介绍身后的五大三粗的男子们。   林清和觉得差不多了,赶紧催促秋宜年他们赶紧上车出发,去秋家村。   临行前,秋宜年又再一次地谢过林清和。   林清和早就被这小子谢麻木了,见一回谢一次,这小子难道是触发了什么奇怪按钮的NPC。   -------------------- 第48章   奇奇怪怪的,林清和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书院院长该做的事情,就像是前世老师对学生一样,不然家访的意义的在哪里。   林清和勾起嘴角,往书院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不少一大早赶路回家的学子,这些学子的家都不在县里,在村里,在镇上。在县里的学子有的不是昨晚连夜回家,就是在学子客舍内睡到中午在回家。   林清和这么一想,有趣许多,看来古今的学子都差不多,苦学业久矣。   也不知道游承安兄妹两起来了没有,现在太阳刚刚升起不久,林清和只叹自己没有安排好时间,只好一个人脚步缓缓走向书院小食堂。   挺好,林启春当初设立小食堂的时候,是全天候开着的。   林清和打算吃完早饭,就去找林总管说说蒙学班院子的事情。   今天早上小食堂的早食是香葱小馄饨,只需要滴几滴香油,撒上一把新鲜翠绿的小葱叶,圆滚滚的小馄饨在汤里密密挨挨,挤在一块。   一口一个小馄饨,林清和香到不行,没想到,晚饭不怎么样,早饭倒是很美味。   林清和吃完了一碗小馄饨,最后满足地喝了一口汤,结束了早饭的时间。   他缓步走向林总管和木总管办事的房间,不知道今天他们有没有在书院。   木总管肯定是在的,他还在加班加点地督促模拟科举考场的建立,将功赎罪。   为了自己和孩子的未来,拼了。   至于林总管,他现在恨不得跟在林清和的背后。   争取少爷去哪,他去哪,问就是老爷问的太清楚了。   有些问题,林总管根本答不出来。搞得林总管有时间就偷偷摸摸跟在林清和的身后,其余时间是交给自己在书院内的心腹。   心酸打工人的一天。   两位总管办事的地方总是房门大开,方便书院里的管事下人们前来汇报。   林清和一样,进院门就能看见正对院门口的房间,房门打开,一览无遗。   林总管就坐在房间里,手里拿着账本正看着,一脸严肃。   林清和敲敲门口,林总管头也不抬,只说了声进。   看样子,很熟练,有人在他正忙的时候过来找他说事情。   “林伯伯,是我,现在有空吗?”林清和站在门口,满脸笑意。   林总管一听,是大少爷的声音,双眼一抬,身子自动就从椅子上起来了,“大少爷,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少爷直接叫下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少爷喊你伯伯,那尊敬你是府里的老人,兢兢业业付出,还是要切记自己的身份,不能因为一声伯伯就气焰嚣张。   “我自己一个人过来说也行,伯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有人跟在我身旁。”林清和无奈一笑,“这次过来是要和你说一声,蒙学班的位置我已经选好放在哪个院子了,你安排人手去收拾一下,放上案桌和笔墨纸砚。”   林清和无法改变其他人的态度,那就改变自己,努力让自己不在这个时代被同化。   “诶,好的好的。少爷是选在了哪个院子,我现在安排人去洒扫。”林海总管放下了手里的账本,走到林清和面前约一米处。   “在秀才院另一侧的院子,里面种着茉莉,空间开阔,适合蒙童学习。”林清和向林海解释清楚蒙学班的具体-位置。   “原来是那处,秀才院的学子经常用来举办诗会的院子啊。少爷眼光真不错,那里除了需要简单收拾,补上桌椅,其他就不需要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能收拾出来。”   林海思考了一会儿,“这件事情,我来跟进吧,之前听先生们说过,蒙学班好像是这几天旬休结束,少爷准备开了。”   说着,林海看向了林清和,想从他轻松愉悦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唉,少爷哪里都好就是太爱笑了,都看不出在想什么。林海总觉得自己这个总管做的有点失败,他明明就坐到了总管这个位置了,怎么一个小年轻在想什么都猜不出来。   林海曾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察言观色这项重要的技能。   “林伯伯消息还满灵通的嘛,蒙学班确实是这次学子旬休结束后就开班了。”林清和笑着赞许林总管,“啊,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还要再加上一块蒙学班的牌匾,加钱让木匠尽快做好。”   说实话,林清和是对这个从小就开始猜测他心思的林伯伯,心里是有点害怕的,什么人啊,整天想着猜测一个小孩子的心思。   曾经一度,林清和拒绝和林海接触,还是林启春和他掰开,碾碎了,说明白。他才愿意又接触林海。   家生子的存在,或者说他们生在林府,从小就被灌输了要对主子察言观色,尽心尽力伺候。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把事情安排好后,林清和出发去找游承安兄妹两了。   昨天晚上,游语梦吃完饭后,回来就很兴奋,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惹得秋大花和秋小湖十分好奇,“梦梦,你怎么那么开心啊?”   “因为明天我要和哥哥一起去听林院长的讲学。”游语梦激动地说道,眼睛一转,声音压低,朝秋大花她们招招手,小小声地说:“院长,他啊,要教给我们,他们家的家传绝学。”   “啊!”秋大花和秋小湖惊呼出声,第一时间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   四只眼睛里写完了大大的不敢相信。   “嘘!”游语梦用力嘘声,“小点声,不要让其他人听见。”她自己甚至都给自己捂上了嘴巴。   看得出来,三个小女孩都很兴奋。   这几天,游语梦有尝试教秋大花和秋小湖两个人识字,想象很美好,实践起来很痛苦。   到现在为止,秋大花和秋小湖只学会了她们的名字怎么写。   “可是,我们明天又不能一起学。”秋小湖放下了捂住嘴巴的手,失望地说道。   家传绝学听起来就很了不得的样子,她这样的人肯定学不了,明天她还是去找仙女姐姐吧,好久没有看见仙女姐姐了,好想她啊。   秋大花也挂起了同款表情,失望。   “我没和你们说清楚嘛,我和哥哥是提前学的,等蒙学班开班了,我们学的都是一样的,大家都能学院长的家传绝学,我是这么听到院长和哥哥说的。”游语梦一边回想着晚饭时,林清和怎么和哥哥说话的,一边凭借着记忆说出来。   “别担心,大不了,我明天学会了,我回来叫你们,我们一起学,肯定能学会这些可恶的字。”游语梦恶狠狠地挥着手臂说道。   秋大花和秋小湖这才高兴起来,“太好了,我们也能一起学,以后就能帮仙女姐姐拿书了。”   她们两个小小欢呼了一下。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秋大花和秋小湖,林槐夏知道了她们两个为什么能学会字,估计会很高兴吧。   毕竟已经学会了不是吗。   “梦梦能学,那我们应该也能学,明天我们要不要问一下院长,如果不行,我们就去找仙女姐姐。”秋大花提出了自己大胆的想法,既然游语梦能学,她们两个也可以。   秋大花期待地看向秋小湖和游语梦,眼神不言而喻。   “明天我们一起去问问院长吧。院长人很好的,大家都能学。”游语梦对林清和的印象非常好,在她眼里院长什么都好,脸好看,性子也随和,最最重要的是,院长还让她进学读书。   秋大花和秋小湖看着游语梦笃定的样子,心里悄悄放下一口气。   她们三个出身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完全不同。在读书识字这一方面上,秋大花和秋小湖一向以游语梦为首,游语梦说什么是什么。   三个小姑娘又小小声兴奋讨论了一阵,才意犹未尽地爬上-床,沉沉睡去。   林清和来找游承安的时间刚刚好,只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姑娘,各个才到的腰身。   林清和微笑着朝她们打招呼,态度和善友好,疏朗清和。   过了好一会儿,秋大花拉着秋小湖出来,期期艾艾地问道:“院长,我们两个能一起学吗?”   “可以学吗?”秋小湖跟着小声问。   “当然可以,大家一起学更加快乐。”林清和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事,又添上了一句,“跟不上游学子的进度,你们可不要哭鼻子啊。”   游语梦听到这句话,哼哼鼻子,“院长,哥哥可是学过字了,你不能拿他和我们一起比。”   这段时间,游语梦都熟悉了书院的环境,胆子大了不少,再加上她觉得林清和作为院长很亲切,人很好,才出声说这些话。   “可是这堂课是专门为你哥哥讲的,院长我只会越讲越快的哦。”林清和语气和缓,耐心地和三个小姑娘解释,“所以说,现在能学到多少,都算是你们的本事。”   “学不了那么多也没有关系,等你哥哥学好了,他会去蒙学班再从头开始教你们一次,保证你们个个都能学会,我们林家的家传绝学,好不好?”   三个小姑娘听完林清和一长串的解释,脑子晕乎乎的。   最后还是游语梦坚定地说道:“学,我还要学。院长说了学到的都是自己的,我先学,我就比别人多出时间学其他的。”   秋大花和秋小湖连忙附和,“我们也学,学会给仙女姐姐拿书!”   闻言,林清和顿时哭笑不得。   他怎么就给小四月招来了两个小迷妹。   “你们的仙女姐姐可不仅仅要的是一个能帮她拿书的人,她要的很多,你们努力多学一点。”这样以后才能长长久久待在小四月的身旁。林清和笑呵呵地鼓励。   -------------------- 第49章   “跟我来吧,今天争取一天之内讲完这些内容,我很看好你。”林清和回头看向游承安,熟练地画起了饼子。   游承安默默跟上,一路随着林清和来到了陌生的先生院内。   没错,林清和打算在先生院的大圆桌这里进行教学,空间又宽又大,有树荫遮挡,不时还有点小风吹过。   简直不要太爽。   林清和先让她们坐在圆桌边上等待,他进去拿四套笔墨纸砚,方便等下他说的时候,学子们有纸可以做笔记。   他的速度很快,一下就给游承安四人分发好了纸笔。在发给他们的同时,林清和心里还在想着,拼音教材和和数学教材好像要让书院的造纸帮忙印刷出几套出来。   林清和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快些开始整理教材的,教材的印刷好像有点来不及了,要不要让学子自己手动抄写,可是都是这么点大的孩子,会不会很容易抄错。   一时之间,林清和竟然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等讲完了之后再说吧,大不了两手抓。   林清和把自己内心的担忧抛之脑后,开始专心致志讲课。   刚开始听课的游语梦三个小姑娘接受良好,随着课程进度的加快,清亮的小眼神逐渐失去光亮,双眼无神。   太快了,太快了,原来院长真的没有骗她们,真的是给哥哥一个人开的小课堂。   课程进度虽然快,但游语梦三人也没有放弃,挥动着自己的小手,笔刷刷地舞动。   林清和好奇地瞟了一眼,咦,什么东西,好抽象啊。   看来大家遇上不会的东西,仍是下意识使用自己熟悉的记号,就是这个记号有点过于抽象了。   林清和是真的看不懂这左一朵小花,右一张嘴巴,这种稀奇古怪的记录方式。   好在,游承安是个实在的,拼音很快用自己的方式学会了,林清和略感欣慰。   上午的时间在林清和的讲解声中,快速度过。   在吃中午饭的时候,林清和还笑笑地问游语梦三人,“怎么样,下午还想继续跟着学习吗?”   游承安算是发现了院长的恶趣味,净喜欢逗小孩子,不止是小孩子,只要是正在读书认字的学子,他都喜欢逗,好像很喜欢看学子为学业苦恼的样子。   游承安默不作声,逗一逗妹妹而已,院长开心就好,只是逗了妹妹就不能再作弄他了。   他是如此真诚地希望着。   早上林清和带给他的折磨实在是过于痛苦了,以至于现在他的嘴巴都是麻木的。   游承安十分不情愿地想起,自己在三个小孩子面前,发出古古怪怪的声调,还要自己尝试拼出一个个不认识的生僻字。   说到生僻字,院长还骄傲上了,这些可都是他的珍藏。   游承安私以为,这些珍藏都是准备拿来为难人的。   游语梦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里有犹豫,有坚定,就是没有退缩。   “早上我们是没有听懂很多,下午我们不能算了,我们要继续!”游语梦代表其他两人,坚定地对林清和说道。   妹妹,祝你好运。游承安如是想。   林清和笑得清朗,“看好你们,吃完饭休息一下,下午我们继续。”   借着游承安他们中午休息的时间,林清和来到书院的造纸坊。   没错,造纸坊建在书院里面,自产自销,一度内部消化,有多余的产出才会运向白琅月的书铺。   造纸坊建立初衷首要就是为了满足青山书院的日常用纸量。   作为造纸坊真实的开发人,林清和要做什么事,轻轻松松搞定。   林清和很久没有到马场后面的造纸坊了,之前被林启春抓着去科考,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造纸坊的人了。   也很久没有进行一些新鲜有趣的开发了,不知道造纸坊的大师傅们有没有勇于创新,开发出不一样的纸张。   “少爷,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忙着书院的事情都忘记了我们从小跟着你长大的造纸坊了。”   林清和刚刚踏入造纸坊的地界,他小时候的书童就发出了幽怨的声音。   “别闹,本少爷什么时候忘记造纸坊了,那还不是你们的老爷禁止我进来,现在也没有解禁。”林清和无奈解释,“你小声些,别让人传到我爹的耳朵里,谁知道造纸坊里,哪个是他的小耳朵。”   事实正是如此,林启春早就明令禁止,谁也不许让林清和踏进造纸坊,除非林清和考上贡士。   现在嘛,林启春夫妻俩亲手把书院交给林清和做院长,哪有院长不能进书院的哪一个地方的。   “少爷您现在可是院长啊。”闻吉幽幽说道,“您做院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闻吉小时候作为白琅月和林清和的书童,经常被抛下,放在府里顶包,还好老爷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有惩罚他。   只是后来,被白琅月和林清和双双托付了一间造纸坊,年年被逼出新产品,闻吉一到每年汇报的时候就头痛。   为什么少爷你们去科考了还这么执着造纸坊啊!一年一个新产品,你怎么想的,师傅都要江郎才尽了。   每年闻吉都是哭唧唧地来,哭唧唧地走,每年的任务也都达标了,令林清和叹为观止。   白琅月的书铺一出新产品,银子哗哗地进口袋。   对了,闻吉还是书铺的掌柜。   “所以我来了。”林清和毫不在意闻吉幽怨的态度,相反他很习惯闻吉在他面前是这么一副表情。   “唉。”闻吉无奈叹了一口气,“少爷,今年还没到收新产品的时间,你来早了。”   不要再来任务了,真的做不完做不完,现在他都是求着师傅做新产品,再这样下去,他在造纸坊就完全没有威信可言了。   闻吉抬起头,眼含期盼。   “不是这件事,我想让造纸坊印一批新书出来。重新雕刻一个新的模板,急用,学子旬休结束就要。”林清和笑着否认了新产品的事情。   “那就好,急的话用少爷上次开发出来的活字,不是更快吗,怎么要雕刻的模具?”闻吉不理解林清和的要求。   在他看来,活字是一个非常便利的工具,尤其是在时间急促的情况下。   林清和闻言莞尔一笑,向闻吉展示出了他手中仅有的一本拼音教材,“其实早两天我就应该来造纸坊,我给忙忘记了,你看看,这个教材上的字符,活字根本没有,只能现刻。”   闻吉仔细看了看林清和手中的教材,奇怪的符号,完全不像一个字,怪不得少爷说要雕刻,活字确实来不及了,活字还要从无到有,重新烧制。   相比之下,雕刻确实快了不少。   “你先拿着,尽快做出来。”林清和将拼音教材递给闻吉,想了想继续说道:“还有一本算学教材,平常学子散学的时间,你到先生院那里找我,那本也要一块雕刻。”   一本就够呛了,这还来两本,闻吉苦着一张脸,“少爷,两天时间不太够啊。”   雕刻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这还是两本不同以往的教材,师傅手生,没个三两次还做不出来。   还要算上印刷,晾晒,集结成本的时间,那是相当急促啊。   林清和思考了一下,确实有点强人所难,“没事,尽快做出来就行,给师傅们多加点银钱,做完这一波,多放几天假让他们多休息休息。”   “少爷。”闻吉顶着一张苦兮兮的脸,“你忘记了吗,还要年度新产品要做,师傅们有假,根本用不了,还在专研新的纸。”   要不是有银子在师傅们面前吊着,他好话说着,哪来那么容易的事情啊,休假,想都不敢想。   闻吉平时都不回府上住了,天知道,这个造纸坊有多重要,配方又多,师傅也很重要。   “今年的新产品可以先放放,不着急,改成两年一次,新产品已经屯的够多了。”林清和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当初他就那么随口一说。   闻吉当真了,小小年纪领着一帮老师傅,硬是每年一次做出了新的产品,搞得他都不好意思说是开玩笑了。   果然能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优秀的。   “真的吗,少爷?”闻吉满脸不可置信,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终于到了这一天,少爷亲自开口减负了。   不等林清和再次开口,闻吉就拍着胸脯说道:“少爷,你放心,这次的任务保证圆满完成。新产品两年一次,两年一次,嘿嘿。”   看见闻吉这副模样,林清和心思又起来了,“要是造纸坊这次能在学子们休假结束回来之前做好,新产品三年一次,其他待遇不变。”   不知道这个饼子有没有用。   显然,有用。   闻吉呼吸一下就重了,急促,“好好好,我马上去和师傅们说这个好消息,保证完成任务。”   看看工作生活把孩子逼成什么模样了,一年一次新产品的压力真的那么大吗?   林清和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好吧,拼音的教材直接被闻吉拿走了。   连句再见都没有和他说。   笑话,那不叫压力大,那叫一个地狱,从年初头疼到年尾,也只有冷冰冰的银子能给他们安慰了。   林清和盘算着,什么时候给造纸坊开个会,长期处于极大压力下,大家精神可能不太良好,让他们出去公费玩玩。   闻吉要是知道,他就哭了。   少爷真的谢谢你啊,老爷知道你之前的想法,全部严格按照你的想法执行,我连找你诉诉苦都不行,老爷就在汇报现场看着,一句都不敢提一年一个新产品有压力。   老爷人很好,但造纸坊上真的轴。   -------------------- 第50章   下午还是老时间,老地点,相同的人物出现在先生院内。   这次轮到了数学,游承安四人看着林清和展示的汉字与阿拉伯数字的转换,一些必要的加减乘除的符号,耳朵听着林清和的阐述。   刚开始接收陌生的东西,转化起来一般来说,困难和不适应是会有的。   林清和讲得很轻松,甚至比上午讲拼音的时候轻松。因为这就是一些简单的小学数学,再多的,就是初中的知识了。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现在塞的已经足够多了,再多的,林清和想,等下一个阶段来临的时候,再解决,指不定,到时候,白相先生就琢磨出来了。   游承安接受的也很快,这可比上午的时候动自己的嘴巴,好多了。   算学,果然是一门非常适合他的学科,经院长这么一讲,算学,简单的很,根本不像之前他在家接受先生的讲学,晦涩难解。   游语梦三人还在照着游承安的笔记抄着,后续内容,她们听着半懂不懂。   年龄还小,大脑接收的信息量对比已经是少年人的游承安来说,要慢上很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要能学会,林清和一律很开心。   这些可都是未来宝贵的先生啊。   由于数学的讲解时间过得很快,游承安吸收的也很好,林清和看着时间差不多就放游承安他们回去了。   而他则留在先生院里,趁着有时间把数学教材再抄一本出来。   两天时间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以防万一,拼音教材和数学教材没能及时印刷出来,林清和在蒙学班院子的墙壁上,用毛笔写上了重点基础的知识。   四十八个拼音字母和一到十的数字转化,以及九九口诀。   字迹整齐一目了然,剩余的自然要留给新鲜出炉的先生进行教学了。   书院先生进来蒙学院的时候,惊呆了眼,怎么,家传绝学就这么不值钱,大剌剌地往外写。   这可把先生们心疼坏了。   蒙学班里除了游承安和秋宜年的妹妹之外,还有林府家生子的一些适龄儿童,以及书院先生们的孙子。   白相先生二十八岁,孩子已经大了,远在外府谋生,并不居住在定江县。   刘野先生假期时听说了这件事,跟着凑热闹,问了孙子们的意见,只有一个小孙女愿意跟着爷爷来书院念书。   不多不少,刚好够一个班的学子,差不多二十几个孩子。   蒙学班暂定上午算学,下午拼音,时间自由得紧。   今天开班第一天,书院里的先生们都齐了,来到了蒙学院内,看着第一次来到书院的蒙童们。   这些孩子,普遍在七八岁左右,大一点的如秋大花,有十岁了,小一点的孩子,只有六岁,还是刘野先生的孙女。   游语梦站在孩子们中间,脸上挂着与其他孩子,如出一辙的兴奋激动。   终于能像哥哥一样在书院念书了,我也有同窗了。   秀才院的学子们一会来到青山书院,不明所以,怎么秀才院旁多出来一个蒙学院,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一大早的,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跑进隔壁院子,他们还是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未免过于迅速了。   紧接着,院长,副院长,先生们也都跟着进去了。   胡宋明先生还特地过来叫了游承安和秋宜年过去,一起观礼。   这就更让其他学子好奇了。   难道这件事,他们两个人知道,瞒得死紧?   有好事的学子,偷偷摸摸跟在他们的身后,悄悄溜过去,趴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林院长正在对一群小萝卜头讲话,不同于以往,院长和先生们领着他们拜文宗词祖。   “你们好啊,我是青山书院的林院长。今天就是你们进入青山学子的第一天。在这里,你们将会迎来新的起点,从今天起,感受不一样的世界,或许你们现在还不能理解我的话。可当偶然的某一天,你们会想起今天入学的场景,就会意识到,这一天,是你们人生的转折点。”   “以后要和同窗们好好相处,尊敬先生,好好读书识字。”林清和简单说了两句,没有长长的一串词。   接下来柏先生就被林清和推到中间了,脸上还带着明显的错愕,无法,他只好开口介绍自己,“我是接下来教导你们的先生,柏季同。以后教你们拼音和算学,同样,教你们的还有你们的前辈,游承安和秋宜年。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游承安和秋宜年没料到,柏先生一下子就把他们两扯上了,一下子愣了神。   秋宜年沉稳些,拉着游承安上前一步,站在柏先生的旁边,直接对面前的小萝卜头们,结结实实鞠了一躬,“希望我们好好相处。”   站在一旁的林清和众人,当时就傻眼了,精彩,太精彩了。   不说林清和,柏季同都被他们俩吓了一跳,那能怎么办呢?   柏季同还不是得老老实实跟着一块,对这些字还没认全的孩子,鞠了一躬。   耻辱啊。   秋宜年也没料到啊,怎么柏先生也鞠躬了。   夹在他们中间的游承安,瑟瑟发抖,为什么,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爬墙的学子迫不及待将这个离谱的消息传到了秀才院之中,大家无心学习,只想一起吃瓜。   那叫一个快乐。   令人高兴的是,这群孩子懵懵懂懂跟着先生们,也鞠了一躬。   意外地,成了每年蒙学班开班的一次传统。   林清和微微笑着,看着面前相对鞠躬的师生,仿佛梦回前世。   好,他决定这个相互鞠躬的仪式,采了。   终于在林清和莫名感动,柏季同莫名尴尬,其他人一头雾水的情况下,结束了这次的蒙学开班。   柏季同无奈,看向其他憋笑的同僚们,“想笑就笑吧,平白忍得辛苦,不值当。”   “哈哈哈哈。”   在一片笑声中,秋宜年尴尬地像柏先生道歉,“柏先生,是学子失礼了,没经过什么场面,竟然害得先生……”   游承安此时还蒙着,可明显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乖乖向先生道歉,“柏先生,对不起,我们的错,还让你跟着丢脸了。”   柏季同无奈笑笑道:“不怪你们,我之前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画面,要怪就怪院长吧,哪次收新学子不是拜文宗词祖的,这次让他来了个不一样的。”   林槐夏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点点头,“确实,是新院长的责任,不应该是柏先生的责任。玩不一样的花样也就罢了,还不和我们通个气儿。”   一句话又在暗搓搓地点林清和。   林清和自然明白了林槐夏的意思,“哈哈,是我不对,我以为学子入学都这样,还要拜文宗词祖的吗?”   这就是林清和在这里不知道的领域了。归根纠结于,林启春小时候没带着他们做这些事情,而且他们三个人也不在书院进学,全是林启春小班教学,有新学子入学,那也不关他们的事啊。   “没事没事,游承安,秋宜年你们两个去先生内,找总管拿蒙童们的教材吧,这些教材书本都是外面没有的。你们各自拿一本,再有多的,你们就如数拿回先生院内给总管。”柏季同摇头,面不改色地打发游承安两人去拿教材。   原定的拼音教材和数学教材,造纸坊连夜点着蜡烛开工,终于在蒙学班早上准备开班的时候,赶上了。   两本教材,每本都有三十本的印刷本,本本都是造纸坊每一个人的心血,连闻吉都下场去印刷了。   每个人都被三年开发一次新产品,还有休假迷昏了眼,主要是三年一次的新产品。   一年一次真的令人受不了,不断开发,不断实验,不断失败,次次都压着临近期限交付新产品。   惨,真的惨。   交上教材之后,造纸坊的人在闻吉的通知下,连放三天假,回去睡了个爽。   熬了三天两夜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一群先生说说笑笑离开了蒙学院,只留下柏先生在这里坐镇大局,管教这群天真的,蒙昧的孩童。   游语梦拿到书的时候,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终于要开始了,我的书院生活。   哥哥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秋大花和秋小湖的心思来得简单些,她们终于能轻松认字了,同时,有一件事情,令她们十分高兴,那就是,秋大花的双胞胎妹妹也来了书院内。   这意味着,她们逃离了秋家村的掌控,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性命不受其他人干扰。   双胞胎的年龄刚刚好进蒙学班,初初到六岁。   蒙学班的事情告一段落。   林清和放松了一点心神,转而又想起,三天前,胡先生他们提起的书院交流会,七月份,快到了。   没有办法,林清和只好捡起现代九年义务教育的精髓,题海战术,只要做不死,就往死里做。   现在学子的进度基本上都能达到秀才水平,只是缺乏考场的锻炼。   林清和拉着一帮先生,商量着出什么样的题目比较好。   最后商定了,用以往每年历届的秀才考题中混合出题,甚至涉及一部分举人往上的考题。   这一个月的时间,就辛苦一点学子。   于是,青山书院的学子过上了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日子,中间剩下的日子,全在先生们的讲题声中度过。   秀才院的学子们每天往院子外一瞧,就看见蒙学院的后辈,玩的那叫一个开心,心里更加嫉妒了。   他们为什么要受这种苦啊!   刺头的学子为什么不敢出来捣乱,迫于林槐夏的淫-威之下,他们不得不认认真真搞学业。   罗刹鬼的名头可不是听着好听而已。   -------------------- 第51章   比他们还要苦的学子不是没有,他们难过的时候,就会去看看秋宜年和游承安这两个冤大头。   繁重的学业之余,还要抽空去蒙学班教学,要做的课业和考核一个都不能少。   也只有这样可怜的,微不足道的对比,令学子们感到安慰了。   这个六月,学子们明显感觉过得很快,时间几乎是从指缝间溜走,转瞬即逝。   近来定江县内,十分热闹,和学子们被学业压垮的样子不同,县内的百姓,可就指着书院交流会赚上一笔了。   想要相看的夫人们也会在这几天,暗中观察,哪个学子合心意,能做个好儿婿。   还有县外闻名而来的商人,书院先生们,做生意的做生意,挖墙脚的挖墙脚。   大家都在议论这次书院交流的头名会是哪一家书院,没有一个人会猜青山书院。   谁人不知,青山书院的先生和学子早已被挖空,四散进入定江县其他书院,剩下的学子和先生,听说都是其他学院不要的歪瓜裂枣。   所以说,这一次的头名,花落谁家,生死难料。   好在,青山书院的科举模拟考场已经在十天之前完工了。   学子们被林清和来了一手身临其境的模拟考试,还花了好大的一笔银钱请衙门里往常负责科举检查的衙役来负责考核的检查。   还真有些学子以为科举提前下场了。   林清和笑而不语,让林府的下人跟着衙役们学习如何应对科举检查,争取下次,他们青山书院自己能负责科举检查这一工作。   可惜,一次两次没有学到精髓,林清和接连请了三次,才摸清了科举检查的流程,以及一些灰色地带。   这仅仅可是一个县城而已。   很快,林清和第四次请了官府的衙役们,约定好时间过来再次负责检查学子。   衙役们自然是非常乐意,有外快可以赚,钱多事少,学子素质高,书院到账快。   林清和快要心疼死青山书院的财政了,差一点点,就要用自己的荷包出血了。   不行,必须要把这个小钱钱给赚回来。   书院财政吃紧,他搞事都不好搞,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林清和开动自己的小脑袋瓜子,立马就想想到了现有的夏日绝配,奶茶和冰棒。   两样都很好搞定,主要是硝石,他需要大量购买,不知道定江县有没有那么多。   如果没有,林清和决定直接坐船去对面,花个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医馆买。   再一次,林清和忘记了自己的水泥作坊,肥皂坊以及玻璃坊,高高兴兴开始制作奶茶和冰棒了。   花了那么一个下午的时间,林清和教会了胡莲莲怎么制作奶茶和冰棒,他久违地在夏天喝到了冰奶茶和甜甜的冰棒。   对于炎热的夏天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消暑利器。   林清和砸吧砸吧嘴,嘴巴还是有点寂寞啊,他真的好想念夜市的各种美食,想想就流口水。   之前说道,林启春为了照顾自己妻子的口味,所以林府的三餐饮食都以清淡为主。   林清和这一辈子被迫口味清淡,长这么大,愣是没有想起自己做点小烧烤出来,顶多自己在厨房调个辣味的酱汁,把白灼的青菜往酱里沾沾,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现在既然想起了,林清和决定把他知道的所有小烧烤,油炸,麻辣食品等都交给胡莲莲。   青山书院小食堂,冰棒三餐供应,冰奶茶中午供应,麻辣小烧烤夜晚供应,香飘十里,勾得学子心痒痒。   还好书院小食堂的位置在书院的中央,味道飘不出书院,不然,又会引来一大批人的注目。   学子这时庆幸了,还好书院小食堂他们交了束脩就能吃,不用额外再给银子。   对于沉浮在题海里的学子,没有什么是比新奇好吃的美食更能让人得到安慰了。   林清和的赚钱小手段,那可是对着书院交流会过来书院联考的学子和先生们。   指不定,有学子和先生会因为美食回来青山书院呢。   胡莲莲一边感到荣幸之极,一边累到飞起。   荣幸是因为她遇到了这么多没有遇到过的食谱方子,少爷居然这样相信她,毫无保留地教给她,一点也不藏私。   胡莲莲当场就流着眼泪发誓,她一定不会背叛。   累是因为这么多的食物都要她一个人进行调控,导致她不得不把她的妹妹一块叫来小食堂帮忙,帮她缓解压力,当然这也是问过了林清和的意见。   不过,胡莲莲还是觉得好累啊,这才不到一百人的量,她想象不出,书院联考那么多的先生和学子她要怎么做。   她的手都要做废了。   退无可退的情况下,胡莲莲去问了林槐夏的意见。   为什么不问林清和的意见,因为她不想林清和认为她没有能力,做不好交代下来的事情。   林槐夏给了胡莲莲一个建议,建议她适时地放权,在小厨房收点徒弟,主要的配方自己斟酌教给谁合适。   毕竟胡莲莲现在在小食堂,可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从一个厨房杂工,摇身一变,变成了书院的先生,连小食堂做掌勺的大师傅都没这待遇。   更别说,林清和这几天一直在教给她食谱方子,大大小小十几样。这些小食堂长着眼睛的人都盯着看呢。   眼红了不知多少人。   青山书院参加书院交流会的消息一出来,胡莲莲就在小食堂忙前忙后,一手抓起了小食堂的美食风潮。   胡莲莲焦头烂额的同时,小食堂的其他人蠢蠢欲动,就等着一个胡莲莲开口的机会。   经过林槐夏的建议和耐心解说,胡莲莲若有所思,谢过林槐夏后,回到了家和妹妹胡琳琳一起商量。   *   以江缘书院和县学为首的书院私塾,好几家有实力的书院私塾汇聚在县学内的偏厅内。   “听说,青山这一次也参加了书院交流会。”乔石坐在上首的位置,面无表情出声,虽是陈述句,可说出了疑问句的语气。   “青山书院去年摘得书院交流会的头名,说来也是这一次的书院交流会的举办者。”言下之意,我们这群书院还得等人青山书院邀请,下发帖子,才能知道什么时间,在哪里举办。   “有这规矩?”   “乔先生,有所不知,这书院交流会第一次的举办就是青山书院提倡的。往后,就是哪家书院夺得头名,就是哪家书院下次获得举办权,大家都十分积极。”名气,大大的名气,哪家书院不想要啊。   “但是这一次,就算是青山书院举办,我们也能一起把它踩在脚下,给青山一次机会又如何,迟早要关门大吉。”   “就是,乔先生,您也不瞧瞧,林启春的儿子,林清和是个什么货色,书院这么久了,名誉还是好坏参半,根本没法挽救青山的颓势。”   乔石沉默不语,他是县学从其他府,诚心诚意重金请回来的先生,并不清楚定江县书院以往的情况。   来定江县这一段时间,就只看见了,定江县所有的书院疯狂蚕食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全然不做反抗。   是以,乔先生才会认为,这一次的书院交流会是由县学发起,其他书院报名参加,哪里还能想到,有这样一层的缘由。   乔先生心下恼怒,按下不发,有一种被欺骗愚弄的感觉。   “那就按照以往的规矩,我们就等着青山书院的帖子。”说罢,乔石拂袖而去,不理会剩余书院私塾的人,表情如何,状态如何。   乔石明白,他来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利用了。   “怎么办,乔先生走了,书院交流会,我们还举行吗?”有位来自私塾的先生,看不清情况莽撞开口。   “你没听见乔先生说了什么话,当然是等着青山书院下帖子。”说罢,江缘书院的先生跟着这位先生一同离开了县学。   真是白费力气走来了县学,居然那么敏锐,直接让青山接下来,不肯由县学牵头举行交流会。   如果县学牵头举行,江缘书院在下面做什么不行,他们已经厌倦做定江县的千年老二了。   这次挖墙脚,江缘书院花了最大的力气,把有资质,有潜力的学子一网打尽,先生倒是收了几个,没多收,怕膈应。   没事,让青山书院举行吧,正好名正言顺获得头名,等明年顺利接手举行,名扬定江县。   剩下的书院私塾面面相觑,陆续离开位于定江县南的县学。   “什么?我们还要自己下请帖,组织宣传书院交流会?”林清和不可置信,“不是好几家书院一起做的吗?”   “青山书院在去年获得了头名,按照惯例,是我们举行没错。”胡先生解释,“往常我们得了头名都会有几家关系不错得书院一块过来帮忙,联合组织宣传。”   “现在院长你也知道,我们在定江县书院私塾中的名声,坏得很。”刘野先生摸着他的胡子,“为今之计,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放心放心,院长,这次的请帖,我们有根据你之前说的意见写上,书院联考。交流会就在我们青山书院举办。”胡先生笑着说道。   “院长脑子就是转的快,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还有这个想法,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收下请帖。”柏季同欣慰一笑。   “啊,这次的书院交流会已经要开始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这是白相,研究林清和最新发出的数学教材,已经忘记时间,无法自拔了。   林清和看着先生们互相讨论得有声有色,嘴巴蠕动着,心里想了一堆不好听的话,欲言又止,止言由欲。   -------------------- 第52章   最终无奈叹息,好吧,先生们皮一下也没什么,最近大家都辛苦了。   林清和这么想着,积极参与进讨论话题,“没几天了,要是在青山书院进行举办交流会,那我们青山可得把设施升级上来啊。”   “交流会不限百姓进入,还要留地方给百姓摆摊。为了加强巡逻,减少事故的发生,还要请衙役过来坐镇。多发点宣传单,免得百姓不知道书院可以进来摆摊观看。”   林清和掰着手指头细算,时间越来越少,头都大了。   这一回也要拜托造纸坊了。   “院长还有这个想法啊,不错不错,县里肯定有不少人想来一探究竟,往日成名已久的青山书院真面目。”柏季同赞同地拍拍手。   “人力物力要不少啊,青山书院全员出动可能都不够。”胡先生忧愁地算着账。   书院学子先生,县里的百姓,周围闻名而来的百姓商人,人流量不少。   “没事,到时候我喊林府的下人来帮忙。”林清和没多想,直接参选最优解,给林府的下人加班费。   林府下人便宜好用,还不用费心思去牙行招人。   “那就拜托院长了。”对于林清和提出来的帮忙,胡先生笑着接受了,往届的书院交流会他都有参与组织,明白这些需要花多少的时间精力在里面。   现在院长能够主动提出提供人力,胡先生是十分乐意的。   而且看院长这一副懵逼的样子,他就明白林启春根本没有跟他说过书院交流会的事情,可能都没有提起过。   “啊!那我岂不是不用把奶茶和冰棒白送给那些学子和先生了,我可以直接让胡莲莲带着小食堂的人在书院里面摆摊啊!”这样不仅是在学子中间闻名,还能惠及定江县各处,说不定还有酒楼或者是有眼力的商人会跟书院来买方子。   林清和越想越兴奋,认为这样的可行性很高,还能为书院的财政大大回血。   最最重要的是青山书院的名声又能起来了。   “唔……不错,小胡先生最近做出来的食物,味道确实不错,尤其是那个小烧烤,香香辣辣,令人上瘾。”刘野说着说着,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不单是刘野馋,他们书院的人都馋。   胡莲莲听到刘先生的夸奖,羞涩地笑了一下,“刘先生过奖了,都是院长教的,没有院长教的方子,我哪里能想到食物还能这么做。”   自从听从了林槐夏给她的建议,她在书院小食堂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也不怎么累了,和小食堂的人相处的极好。   现在让她负责在交流会当日摆摊,她是不怕的。   “既然没啥意见,七月初七摆摊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小胡先生。”林清和顺势下达任务。   胡莲莲朝林清和点了点头,眼里斗志昂扬,“必不负院长所托。”   她等着交流会那天,用她的手艺征服众人的味蕾。   胡莲莲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没说。”林槐夏开口,“我们应该请一些大夫来青山书院坐镇,以免交流会出现什么意外。”   林槐夏听他们说了老半天,也没见一个人说到有关于书院学子发生意外情况时怎么处理,要不要请大夫。   先生们皆是一愣,小当归也没想到,还有他的事情,他原本以为他就是过来走个过场的。   “啊,那我……请师父来摆个义诊?”小当归迟疑地说道。   师父会答应吗?   “不用,届时书院人多,我们请李大夫的平安药庐到书院内开义诊,费用由书院出了。”林清和思索片刻,决定让李大夫的平安药庐直接搬来书院内部。   考虑到交流会的人流量问题,单单是一两个大夫,情况紧急的时候,可能不够用。   “请李大夫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作为提出者,也是书院的副院长,林槐夏开口把这件事要了过来。   小当归歪着头,看了看他们,“我也问一下师父吧。”   他也是青山书院的一名教书先生,问一问师父而已,就当作为书院出一份力吧。   胡先生汇聚了一下当前的事项,根据个人意愿,分配到相应的先生手里。   所剩无几的时间里,青山书院的先生们连带着林清和忙了个底朝天。   请帖下了,传单印好了,宣传工作也了牙行专门的闲汉说了。   万事俱备,只待七月七。   说起来,有些好笑的一件事,青山书院派人去其他书院私塾下帖子的时候,胡先生都有些担心,要是他们不接受帖子,不来交流会怎么办。   林清和让他放心,根据胡先生的说法,定江县人人都知道,今年的举办方是青山书院,到底是读书人,都要脸皮,不会做出私自新开一个书院交流会的事情。   可惜,林清和没有料到人心叵测。   好在,以县学为首的其他书院私塾仍是接受了青山书院下的帖子,并回贴如约抵达。   林清和不知道他们怀着怎么样的小心思过来的,但是他已经想好对策了。   这一次的对决想必一定很有趣。   林清和还特地在青山书院的马场边上搭了一个大台子,做好了邀请其他书院上台的准备。   院内先生忙忙碌碌,学子欲生欲死,很快便来到了七月初七,这个万众瞩目的日子。   一大早,青山书院就徘徊了不少想要进来摆摊的百姓,负责开门的门童,开门的时候被大量的围观百姓吓了一跳。   他还是听从院长的吩咐提早一个时辰开书院门的,怎么那么多百姓在门口等待。   情况在门童呆愣的时间,僵住了。   一个挑着货物的大娘走上前,脸上挂着讨好的微笑,“小读书人,那什么书院交流会是不是在这个书院里面办,听说,我们都能进去摆摊卖货,是不是啊?”   门童看看大娘,又看看她身后明显虎视眈眈的人群,想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清楚,我去问问,大娘你等等。”   说完,手脚利索地把仅开了半角的大门合拢上,转头跑出吃奶的速度,院长,救命啊,胡先生救命啊,人好多啊!!!   胡先生被刺耳急促的童声惊到,在听完事情原委之后,派出了小食堂的人去引领外面一大早前来摆摊的百姓。   没办法,只有小食堂的人最熟悉摆摊的范围在哪个地方。   林府的下人还在林府侯着,等着林清和一起带过来,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有了小食堂人手的帮忙,门童总算不慌了,那么多百姓进去,没有人领着,他真怕出什么事。   开了门还是那个大娘的面孔,门童清清嗓子,“大娘跟着这位小哥走吧,他会带你去摆摊的地方。”   小门童机灵只开了书院的半扇门,为的就是让前来的百姓能够按照顺序进门。   大娘连声谢过门童,没有第一时间跟着食堂小哥走,而是朝后面大声说了一句话,“这里真是这次书院交流会举办的地方,青山书院能进!”   就在门童关门的时间里,大娘知道了这个书院的名字,青山。   有人嘲笑大娘不知好歹,竟然肖想进入书院内摆摊。   大娘刚才说的那句话就是为了反击刚才嘲笑她的人。   这句话出来之后,其他人也顾不上什么脸面,说了什么话了,纷纷跟在大娘身后,有序进到青山书院内。   百姓总是对读书人天生存在一种敬畏感,进了书院后,他们大气都不敢出,没有随意吵闹,大声说话,静悄悄地走着,就算是说话,也是小声地赞叹青山书院。   “乖乖,想不到俺大牛有朝一日也能进书院一次,啧啧,这书院真是说不出的好看,漂亮!”李大牛扛着自己的包袱,一路上左右张望着,一双眼那是怎么也看不够。   “那不是,谁能想到,青山书院这次能开放出来,给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摆摊,哪家书院能做到这个地步。那是进都进不去,路过还要被书院门童瞪一眼的程度。”瘦猴样的年轻男子轻轻搭上了李大牛的话,话里话外透露出了他知道不少内幕的样子。   张瘦猴知道点皮毛,因为他家就住在县城里,但不是在西南这个方向,在定江县的东边,远得很,只能听闻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   比如说,青山书院名声因为林清和败坏的事情,又因为家访的事情对青山书院好感倍增,还隐约听说了,青山书院准备教学子如何做官,超前其他书院一步。   其他人都是笑笑而过,但是张瘦猴不一样,他上工的铺子是左家,左家唯一的男丁就在青山书院进学,一点都没想着退学去其他书院进学。   这么一想,有钱老爷夫人都让唯一的命根子在青山,张瘦猴那是不止一点羡慕啊,他也想他孩子进青山书院进学。   正好这次书院交流会给了他机会,趁此机会,张瘦猴想问问书院还收不收学子了。   他隐约听左夫人说过,青山书院想搞什么一对一,因材施教,人越少越好。   问一问,万一成功了,从此就能脱离泥腿子的阶层,享清福了。   李大牛看了一眼张瘦猴,整洁干净,没有补丁的衣裳,不像是一早过来抢摆摊位置的人,放下了警惕的心思,“小兄弟说的是,这青山书院真不错,我要是有儿子,我就让他来了,可惜生了个女儿。”   张瘦猴笑笑不说话,没了说话的心思,只说了两句不错就结束了这次搭话。   厨房小哥领着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按照来人的顺序,安排摆摊的位置,越是前面的位置越好。   第一个进来的大娘笑花了脸,连忙放下挑着的货,在划给她的位置上好一阵忙活,无视了其他眼红的人。   进来摆摊的百姓不敢在书院里闹事,争摊位,一心只想着明天来的更早一点。   是的,书院交流会举办三天时间。   有些百姓注意到,小哥特意空了好几个摊位,没给前来的百姓百姓,但是也没人敢问为什么空着。   不一会儿,他们就知道原因了。   -------------------- 第53章   这些空摊位都是留给书院小食堂摆摊用的。   来青山书院的百姓随着太阳的升高,而逐渐增加,林清和请的衙役也到位了,在青山书院内四处巡视,并且加上了林府的下人一块帮忙在青山书院内帮忙。   “哼!居然让这些人进来摆摊,简直就是对文宗词祖的亵渎,不敬!”站在离青山书院不远处,一位身穿白衣的先生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的眼睛还盯着青山书院的正门,看着来来往往出入的百姓,心下就更加不得劲儿了。   书院是个什么地方,是这些人能进来的吗?   这些人正是江缘书院的教书先生,其中一位穿着黑衣的先生,像是他们的领头人,冷着一张脸,出口打断白衣先生的话,“方先生,慎言。”   “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去吧,青山书院想怎么堕落都是他们的事,不用管,不要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江缘书院又一教书先生开口。   方先生张口,神色愤懑,又闭上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黑衣先生的身后,一路走进青山书院。   门童接过江缘书院院长递过来的帖子,看了一眼,朝里招招手,“江缘书院到了,来个人领到院长那里。”   方先生瞪大了眼睛,什么,居然还是一个没名没份的书院下人来领他们进去,还要挨着这么多人!   青山书院到底有没有礼数,真是枉读圣贤书!   “院长请跟我来,我们院长在书院后面和县学的先生们聊着呢,就等着你们其他书院了。”出来的小哥长了一张小圆脸,笑呵呵的。   黑衣先生冷笑一声,“带你的路,不要说多余的话。”   县学的老匹夫,来的这般早,真是不怕别人不知道你县学挖了青山多少的人,好厚的脸皮。   顾院长在心里狠狠说了县学两句。   圆脸小哥表面笑呵呵地说了声好,实际上带着江缘书院走了最绕的那一条路,还让特地让他们带着学子,走到了书院小食堂摆摊的位置。   浓烈辛香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摆摊位置的上空,热辣滚烫的气息不断刺-激着来往行人的咽喉,咽下分泌旺盛的口水。   江缘书院一行人走的那是一个心烦意乱,心里不断对青山书院骂骂咧咧,举办个书院交流会,还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有哪家书院举办书院交流会不是在山清水秀,亭台楼榭的开阔之地,再不济也是安排在大酒楼里,安排在自家书院也就算了,还让人进来摆摊,白白毁了这么好的地方。   晦气!   圆脸小哥看着差不多了,遛够了江缘书院的人,这才将他们引到书院马场边上搭的台子。   江缘书院这一回带来的学子,不仅有他们自己原先培养的,还有趁青山书院名声扫地的时候挖来的青山学子。   这些原青山学子,看到终点是马场的时候,便明白了圆脸小哥带他们故意绕了路,走去摆摊的位置,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神情极为不自然。   江缘书院来的时候,林清和正在和县学的乔先生友好交流着关于模拟科举考场的事情。   主要是林清和向乔先生不断地夸夸自家书院的好东西,还热情地赠送了一杯冰的珍珠奶茶给县学一行人。   县学过来的时候,态度可好了,还让之前在青山书院的先生学子站在前面,客客气气的,一点也不看低现如今的青山书院。   只能说,多亏了乔先生,向之前在青山书院教书的先生问清楚了什么情况。   吓得乔先生出了一身的冷汗,前吏部侍郎开的书院,县令是怎么有胆子挖的,不要命了。   即使是带着一个前字,也并不代表林启春没有这个实力把定江县县令换掉。   乔先生只能庆幸自己是在县学成立之后,一切尘埃落地才来担任县学的教谕,也没有在定江县其他书院私塾的引导下,举办书院交流大会。   乔先生顺着林清和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江缘书院的顾院长,嘴上扯开一抹微笑,“顾院长,近来可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上次你给挖的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顾院长,好久不见啊,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在几年前,真是没有一点变化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清和在夸顾院长保养得体,养生有方。   明白人就会知道,林清和是在说江缘书院还是和之前一样,厚脸皮不择手段,争抢优质学子,截断好的教书先生。   关键是江缘书院得到了这些先生和学子,也不好好珍惜,每天书院的教学手段极其严苛,连教书先生都受不了,不要工钱,包袱一拎跑路了。   这件事当时还被县里的其他书院私塾嘲笑了许久,连县里的百姓都知道江缘书院严苛无比,身为先生都无法忍耐。   直到后来,江缘书院有学子中榜,才没有人把这件事再次拿出来说。   顾院长明显听懂了,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只能脸色如常地回答:“一切都好,这次书院交流会真是别出心裁啊,年轻人不愧是年轻人,今年这场还挺热闹。”   言外之意,林清和身为一个毛头小子,不尊重传统惯例,瞎搞,胡闹,不配与他们同台而坐。   “大家喜欢就好,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以后多办几次就熟悉了。”林清和夸奖照收,其余的,没听到。   “你爹呢,听说吐血了,身子养得怎么样了,这个时候应该来啊。”顾院长见林清和面不改色回话,转而提起林启春,企图让林启春出来主持书院交流会。   林清和摇头一笑,“顾院长,书院交流会这样繁重的事情怎敢劳烦一个病人呢,现在,家父已经把青山书院全权交给我和妹妹了。前段时间,家父还夸我们来着,槐夏,你说是不是?”   林槐夏自临时搭建的台子后面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男童女童,手上都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一节节竹杯。   “乔教谕,顾院长,你们好,我是青山书院的副院长林槐夏,家兄所言不错。”林槐夏落落大方朝众人问好行李,继而拍拍手,身后的童子们随声而动。   胖乎乎的小爪子拿着竹杯递给所有到此地的先生学子们,送完之后,就拎着空篮子回到了林槐夏的身后站着。   “这是青山书院的一点小特产,青竹绿珍珠奶茶,还请诸位品尝。”林槐夏一边说着,一边神色自如地落坐在林清和旁边的座位上。   一点也不见慌张。   反倒是江缘书院队伍里的方先生红了眼,一个女子,凭什么!他都没有坐到副院长的位置!   “好味道,这和林院长你送给我的珍珠奶茶又是别有一番风味。”乔教谕尝试喝了一口之后,赞叹道。   “以后可以常来我们书院的小食堂买,除了冰奶茶还有其他很多新奇的美食。”林清和笑眯眯推荐小食堂,“炸鸡,烧烤,麻辣小零食,每一样都很好吃,值得一试。”   顾院长把竹杯放在一旁,正色开口,“小林院长,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抽签筒摆上来,我们书院要放这次题目进去了。”   “这个是自然要有的,今年不同往日,书院交流会的方式,我决定变更为书院联考。”林清和指着这处建好的台子,“诸位见到这处的台子了吗,就是为了这次书院联考做的准备。”   “荒唐!十几年了,哪里是能轻易改变的,你不懂就要乱改,毛头小子!”方先生把手上的竹杯摔在地上,一脸不满,语气冷厉。   众人眉头一皱,目光全在方先生身上,林槐夏身后的小童也被吓到了,几个小孩子团在一起,汲取安全感。   方先生见此,态度更加不屑,“本来就是,好端端地,凭什么要其他书院陪你一起胡闹!”   “住口!”顾院长爽了,面上轻轻让方先生住口,语气几乎没什么变化,没有半分严厉。   “哈哈,顾院长,不要这么生气,你们听我说。”林清和态度依旧笑若春风,没有被方先生影响到半点,“所谓书院联考,就是我们这次参加书院交流会的书院私塾,出同样数量的学子参加,此次的题目也是由各家书院私塾带来的题目为准,每家一道题。”   “而我们的学子,就在此处台子开始考核,所有来参加交流会的人都能看到,无论他是读书人还是老百姓,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所有参加考核的学子都将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考试。”   “之后的卷子糊名,每家出一人批改,整理出所有学子的成绩,以学子成绩定书院名次高下。诸位意下如何?”   林清和的话基本把他们想说的话,想提出的问题堵死了。   而他们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从青山书院中夺取头名。   竟无一人理会刚才还在叫嚣的方先生。   众人沉默半晌,林家兄妹轻松随意,小声交流着新品奶茶的滋味,午饭吃什么。   “这个书院联考,县学参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乔教谕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顾院长看了一眼乔教谕,乔先生,随之开口,“江缘书院也参加,这次就让我看看青山还剩下些什么底气,竟然敢提出这等挑战。”   顾院长彻底撕下了脸皮,不朝林清和装长辈了,露出了獠牙。   “好说,现在还有好几家书院私塾的人还没来,等我们商定完一切之后,明日正式开始。”林清和对着顾院长突然恶劣的态度,早有预料。   挖青山书院墙角,可是这个穿着黑衣,人畜无害的顾院长带头。   青山书院,对这次书院联考,势在必得。   不然,青山学子这一个月在题海中沉浮的心酸,挑灯夜战,岂不是白费了。   -------------------- 第54章   林槐夏见事情被林清和解决的差不多了,带着几个小孩子就准备回去了。   她这次前来,是林清和说,有备无患,万一他被人攻击,言语嘲讽,一张嘴说不过来时,能有人帮忙。   林清和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那么顺利。   他想很有可能是县学的乔教谕和江缘书院的顾院长,两个人前后脚答应了。   看来,所有书院私塾都想接着这次机会,把青山书院彻底踩在脚底下。   但是,林清和可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这次的青山书院的桂冠他是不会轻易让给其他书院私塾的。   “那就先让你们青山在交流会上多享受一下,我们走。”顾院长冷哼一声,甩袖,带着一众先生学子离开了。   乔教谕脸色不算太好,江缘书院不仅没有给青山脸,连县学的脸面都没有放在眼里。   瞧那态度,乔教谕就能想到平时江缘书院在其他书院私塾的样子,定是趾高气昂,看不起任何人。   可想而知,江缘书院就算是挖到了青山绝大部分优秀的学子,也必定是教导不好。   林清和没有回话,他知道现在回怼也改变不了什么江缘书院的态度,还是用实力教江缘做人比较好。   并且,今天来的书院不止是江缘一家,逞一时气算什么,林清和还是秉承着明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光明正大获得胜利的念头,微笑面对江缘的挑衅。   “林院长,既然如此,我们县学也要回去重新商量一下此次的题目了,事关重大。”乔教谕客气地说道。   此子面对江缘书院的挑衅,还能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微笑面对,绝非常人,还做出了模拟科举考场的举措,且看明日考核,便能知晓,林清和到底有没有料在身上了。   “乔教谕,客气。只是小子还要招待接下来的书院私塾,不便相送。”林清和说着余光一瞟,不是还有小四月嘛,“那就让我们青山的副院长送送你吧。”   林槐夏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乔教谕,这边请。”林清和,等我回来,你就死定了。   秋大花几个小孩子呢看看林槐夏,又看看林清和,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跟着上去,一脸蒙圈。   林清和注意到秋大花她们迷茫无措的神情,“大花,你们留在这里,收一下空竹杯,副院长等下就回来了。”   林清和可不敢让她们几个小孩子跟着出去,交流会人那么多,就算有衙役和林府下人在书院中巡逻,他也很难保证不出任何事。   他只能把发生危险的情况降到最低。   秋大花看着林槐夏领着人远去的背影,点点头,招呼着几个小伙伴把县学和江缘书院喝空的竹杯收到空篮子里。   今天县学和江缘书院还是第一波来人,还有剩下十几家。   林清和也想出去逛逛书院自己组织起来的摆摊一条街,说不定还能淘到点什么好东西。   红薯玉米土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呢,有了炸鸡番茄酱,怎么能没有薯条,地瓜丸呢?   林清和叹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瘫在椅子上,看着一群小豆丁屁颠屁颠地收空竹杯,毫无形象可言。   不是他不想做,是秋大花阻止了他帮忙的行为,而且很郑重地跟林清和说:“林院长,今天仙女姐姐就是安排我们负责送这些好喝的竹杯奶,那空竹杯也理应我们负责拿回来,你不能让我们在仙女姐姐那里失信。”   小道理说得一套又一套的,林清和失笑收手,感概秋大花至今没有放弃仙女姐姐这个称呼,一时之间,他真的以为是小四月救了秋大花和秋小湖回来。   林槐夏领着其他书院过来的时候就眼尖地看见,自家兄长逗小孩的样子,“咳咳,院长,远山书院、启平私塾,安华私塾来了。”   林清和立马正襟危坐,让秋大花她们到一边去乖乖等着。   “各位先生好,我是青山书院现任院长,林清和,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林清和面子功夫做得极好。   要不是林槐夏及时提醒他,林清和该在其他书院面前留下了不稳重的形象。   “不会不会,林院长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院长的位置,年轻有为,年轻有为。”来的书院私塾都是个不出名的,平时不怎么参与定江县书院的纷争,对青山书院抱着平和友好的态度。   他们这些小书院小私塾没什么实力,青山书院名声臭的那会儿,没赶上落井下石,被挖墙角的时候,也没有实力跟实力强的书院竞争,就这么安安静静窝在角落里,看风向。   “没办法,家父身体不适,只好自不量力顶上来了,这不,连妹妹都一起来管理书院事务了。”林清和笑着回答,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   兄妹一同管理书院,闻所未闻,刚才林槐夏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们还不相信,现在林清和一说,就想到了林槐夏所言不虚,甚至还在书院内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   气氛静默。   “哈哈,林院长真个妙人也。”远山书院其中的一个先生出声解救了这令人尴尬的气息,文先生抚掌大笑,“不拘于凡夫俗子的墨守成规,妙也!”   这个回答角度,令林槐夏讶异,没料到,居然有书院先生敢在众人面前表达赞同女子参与书院教学的做法。   林清和笑意加深,明显比之前象征客气笑一下算了的笑容,真实了很多,“家父教得好,不是我说,我们林家出来的孩子都是个顶个的好,先生们还不知道吧,今年的新科状元白琅月就是家父教出来的,我们三个从小一起读书长大。”   这还是定江县人不知道的事情。   白琅月的籍贯不在定江县,平日也不太出门,必要的出门都是跟着林清和去一些读书人不会去的玩。   同时,白琅月得了状元的消息,不会传递到定江县,只会传递到他所在的户籍地,江城。   定江县对此一无所知,最多知道这届状元是江城人。   “真的吗,林先生果真名不虚传,没想这届状元都是他教出来的。”文先生感概,“世人皆知青山书院出了林院长你一人名落孙山,却不知新科状元也是出自于同一人门下。”   “那为什么,当时不用这个消息澄清有关于林先生的流言呢?”有学子好奇莽撞地问出这个问题。   哦豁,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准备坑亲儿子啊。林清和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家老头子有什么手段,区区流言谣言,定江县内,他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解决。   若是解决不了,简直愧对他前吏部侍郎的官位。   林清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林槐夏回答了,“人言可畏,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哈哈哈,世人皆醉我独醒。”启平私塾。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安华私塾。   “看来我们书院的学子还有得学。”文先生看了一眼自家书院的学子们。   “谬赞谬赞,有时候勇于问出口,远比沉默的大多数要好,远山书院不比青山书院差。”林清和谦虚回应,“先生,我们来说说此次书院交流会的比拼模式吧。”   林槐夏笑着给他们介绍这次书院交流会的新模式,林清和不时插上一句做补充。   文先生听完之后,心跳如雷,对于他们这些小书院小私塾来说,这些真真实实的书院私塾排名顺序放出去,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地方,总体来说,利大于弊。   往常交流会答题时永远只有有实力的书院学子出来当众答题,他们这些小书院过去单纯只能当个陪衬,毫无出头可言,若有极为优秀的学子,必然会被以江缘书院为首的书院私塾私下抢夺。   而今,青山书院提出的新模式,则令所有书院私塾都能当众答题,同时几乎没有作弊的可能性。   文先生他们又怕,真有成绩出来了,江缘书院那伙人,又来挖他们辛辛苦苦培养的学子。   看着他们三家为难又心动的样子,林清和适时说道:“还有时间,明天才正式开始,先生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说的是,几位先生也可以带着学子们在青山内随意逛逛,和我们书院的先生交流交流,探讨一下教学方式。”林槐夏的话就让文先生他们更加心动了。   青山书院的教学方式啊,他们这些做教书先生的谁不想知道啊。   哪个教书先生没有一颗想要教出状元的心。   林清和在旁边悄悄加了把火。   文先生立即决定在青山书院内逛逛再回去,如果能碰巧遇上青山书院的先生和学子就太好了。   三家书院离开后,林清和林槐夏相视一笑,计划成功。   青山书院的财政被林清和折腾得快没了,急需大量人流往摆摊区那里逛逛,增加书院收入。   那里不仅有书院小食堂的摊位,造纸坊也有一个,连学子听说后,也众筹了几个摊位出来。   闻吉表示,造纸坊也是书院的一员,那么有趣的活动,怎么能少了他们,让造纸的师傅们也出来摆摆摊,万一就能想出什么新产品的思路呢。   学子们则是,只要是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他们都很感兴趣,干劲十足。再说了,之前刑法课,他们又不是没有摆过,几个不怕死的学子问了问好说话的白先生,之后硬是堵到了忙到飞起的林清和。   林清和头疼得不行,大手一挥,给了他们三个摊位出来,想搞什么就去搞吧,不要再来堵他了,好多事情没做完呢。   不怎么地,这件事又被蒙学院的蒙童知道了,游承安和秋宜年还有柏先生一上课就被泪眼汪汪地求着给摊位。   柏先生和胡先生受不了自家孙子的苦苦哀求,转道就去和林清和说了。   给给给,都给了,放过我吧。   --------------------   感谢在2024-06-19 19:39:31~2024-06-20 23:1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月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很快新问题又出现了,蒙学院不知道要摆什么摊子,卖什么东西。   林清和正好在做交流会复检的时候,看见蒙学班的小豆丁们摆出来的物品,眼前一黑。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用过的口水巾、草做的小蚂蚱、咬过一口的点心,喝空了奶茶的竹杯等等,一看就是蒙学班众筹出来的。   摊主是游语梦以及全部的小豆丁,摊位都不够站了。   站在旁边等着检查的秀才院学子憋着笑,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没有半分作为前辈师兄的样子。   林清和无奈,他肯定不能让蒙学班的蒙童卖这些东西啊,想了一下愣是没想到什么能给他们卖的东西。   最后还是林槐夏提醒了他,家里老头子那里收了一箱子的儿童小玩具,正好可以拿出来给蒙学院的孩子们卖。   可是他们谁也没料到,玩具拿出来了,蒙学班不卖了,一个两个只想玩这些新奇的,从来没有见过的玩具。   只有秋大花几个抵制住了诱惑,跟在林槐夏后面求着做事。   秀才院的学子们,可耻地对这些小玩具也动心了,还有学子不惜打出卖惨牌,让心软的小蒙童交出了手里的玩具。   嗐,失策了,早知道他们也学蒙学院的蒙童了。出来摆摊的学子被林清和这一手操作秀翻了,他们也很想玩一下这些不同的儿童小玩具啊。   为什么院长会有一箱子玩具啊,每个都不一样,他们小时候为什么没有看见有这样的玩具,一定是爹娘担心他们玩物丧志,不给买。   可是他们长这么大,也没看见过,没玩过啊!   可恶,好不甘心啊,竟然输给了一群小崽子。   林清和对秀才院的学子卖的东西也很无语,但是总比蒙学院好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耽搁学业进度,就过去了。   接下来的书院私塾,都被林清和兄妹两联手忽悠去了摆摊区,以及去偶遇书院先生了。   还真让他们偶遇到了青山书院的学子,当然,在摆摊区卖字画的,不算。   张瘦猴也逛吃逛吃,逛到了蒙学院的位置,眼神火热地看着里面正在玩耍的小蒙童,羡慕得嘴角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两方狭路相逢,书院的先生率先捉住了张瘦猴,厉声呵斥,“什么人,居然敢来青山书院踩点?”   无他,实在是张瘦猴太偷偷摸摸了,扒在墙根边看着院里的小学子,眼神不时闪过精光。   “等等,等等,我是想来问问书院还收不收蒙童了!”张瘦猴扯开嗓子,嘶嚎着给自己辩解,“我一直没找到负责的先生,所以才来这里碰碰运气!”   书院交流会,青山书院仅有的人手全部安排去招待,巡逻,把控大局了,哪里有闲心思在秀才院和蒙学院看学子呢。   现下,蒙学院内只有秋宜年和游承安两人轮流换着看守蒙童,还要一边笔走龙蛇写课业。   听到院门口有吵闹的声音,立马起身,赶到门口查看。   只见几位先生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一侧,几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学子压着一个穿着下人服装样式的男子在地。   “发生了什么事?”秋宜年问道,游承安则站在一旁,不时回头往后看看蒙童。   “我只是来这里看看蒙童的读书环境,想问问青山书院还招不招蒙童,谁知道他们一群人就过来扑住我,压我在地上。”张瘦猴立刻开口为自己开脱莫须有的罪名。   “几位先生,先让人放开吧,好好说。”秋宜年以请求的目光看向文先生。   文先生挥挥手,几个学子马上从张瘦猴的身上起开。   “几位都先进来说话吧。”秋宜年侧身,让开位置,请他们入内。   游承安给了秋宜年一个眼神,秋宜年马上意会了。   秋宜年带着不速之客们入内,游承安即刻去到了先生院,企图抓住一个有空闲的先生,拉去招待客人。   幸运地是,游承安逮到了一个沉迷算学的白相先生。   火急火燎地,什么也没说就把人拉去蒙学院了。   平常走个十来分钟的路程,今天,短短几分钟,游承安就让白相先生到了蒙学院。   秋宜年立刻迎上前来说道:“白先生这几位是远山书院的先生和学子,还有这位张大哥,是来问蒙学院还要不要蒙童的。”   寥寥数语,秋宜年把刚才两方人马之间的冲突事件解释清楚了。   白相虽然懵逼,但逻辑思维依然在线给力,“蒙学的事情须得问问院长,张大哥,可以在蒙学院中四处看看。”   原本就坐立不安的张瘦猴,抱拳鞠了一躬,脚底抹油,一刻也不停离开了这个令他窒息的房间。   “原来是远山书院的文先生,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白相熟练地切换待客模式,抛给秋宜年一个眼神,“宜年,你带着几位远山学子到院里四处逛逛,让我们几个好好聊聊。”   秋宜年迅速带着远山学子出来,给先生们留空间。   游承安也跟着一块走了。   文先生看着学子们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少年人……”   对于其他书院私塾的突然造访,白相并没有感到意外,林清和早就在组建书院交流会时,告知他们,既然决定开放整个青山书院当作交流会的场地,势必会遇上其他书院的人,甚至是原来在青山书院教书的先生,以及进过学的学子。   拿出平常心,对待他们,多多介绍书院小食堂的美食,问到教学经验也不要吝啬,勇于分享交流,然后对青山新建的模拟科举考试院,大夸特夸。   要让其他书院认为,我们已经占据不败之地了。   白相嘴上夸着青山书院近来的改变,脑海中浮现出林清和在广玉兰树下,意气风发的样子。   白相先生不像柏季同先生教诗文的,一张嘴关键时刻天花乱坠。白相的说辞有些干巴巴的,寡淡无味,正因为如此,远山书院他们才相信青山书院分享给他们的经验有用又真实。   但白相仍觉得自己说的不好,带着远山书院的先生们,去到蒙学院的墙壁边上,讲了一些关于算学数字转变,简易加减乘除的例子。   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其他书院的来人观看。   青山书院的先生们都觉得想法不行,算学有迹可循,学了就学了。但是拼音事关重大,他们绝不会说出去半点。   就连书院里的蒙童和学子都再三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秀才院的学子身负重任的同时,还在学习蒙学班的新鲜知识,想死的心都有了。   远山只觉得青山书院这个举动深深打动了他们。   青山不愧是青山,不愧是当初提出书院交流会的书院,此等胸襟气魄实乃常人所不能极也。   决定等下回去就马上选出好苗子,定下考核题目,明日来青山书院,与别家书院私塾,一争高下。   白相先生也说累了,除了远山书院这一批人,他还接待了好几个不同书院私塾的先生,都是游承安或者是秋宜年,要么就是出去摆摊的学子带来的。   他可真是谢谢这些学子了,默默地在心里决定,以后的课业难度加倍,数量加倍。   白相先生也学坏了呢。   张瘦猴看着嘴巴干裂的白先生,想了想去买了一杯据说是青山院长精心开发出来的冰奶茶,送给白先生解渴。   嘿嘿,张瘦猴就是打着主意送给白先生的,他等了快一天了,院长都不出现,好歹要抓住眼前这个机会不是。   有了这些书院私塾的参与,林清和连夜让林府下人从学子院中搬来桌椅,整整齐齐排成几个纵列,每个桌椅的距离约莫在一米五左右。   耽搁了一天的书院交流会正式开始了。   定江县人闻风而动,当日青山书院的人流量达到了最大值,几乎人人都想看一下学子在考核时的样子。   这些被各家书院私塾精心挑上来做题的学子,面临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嘈杂环境下的议论,却还要专心致志面对各家书院私塾精心准备好的题目。   可以说是题目难度大,考场心理压力大,以及先生长辈过高期待带来的压力。   胡先生一瞧,考场内一小半几乎都是他教过的青山学子,脸色有点黑,想甩袖离开,又不能离开,他还在这里看着,防止有人不长眼作弊。   那出来的成绩,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不止是青山安排人在这里看着,但凡是参与了这次考核的书院私塾,全部安排了人手在这里盯着,防的不是自己书院的学子,而是盯着其他书院私塾的学子。   坐在四面开阔,谁人都能投来视线的考场中,众学子们心理压力不断地再给自己加码,除了青山书院的学子。   青山学子这一个月早已在先生们的题海战术下,锻炼得水火不侵,他们连正式的科考模拟都考了好几次了,怎么还会惧怕区区视线的干扰。   环境嘈杂总比全靠场笼罩着净房的臭味要好。   是的,他们丧心病狂的林院长,居然做了一次临近恭房号舍的模拟!   不能想了,一想就想YUE,秋宜年控制住自己脱缰的脑海思绪。他环顾周围,有好几个他十分眼熟的举人院学子,这些都是青山书院的学子。   秋宜年内心毫无波澜,那又怎么样呢,现在得到林院长家传绝学的人,是我们。   他提笔继续写下自己的时策问答。   此情此景,林清和十分不要脸,从书院有限的人手中挑了几个机灵的小伙子小姑娘,提着裹着小被子的木箱子,去考场周围买冰奶茶和冰棍。   -------------------- 第56章   气着谁了,他不说。   这多新鲜呐,更何况林清和卖得又又不贵,几乎是想沾点书院文气的人,都会给自己孩子买上一两杯。   人人都有从众心理,见着一个人买了,其他人也想着买上一杯给自己孩子尝尝。   更何况,林清和就是打着青山书院的名头让他们卖的。   天然的广告效应利器。   有个小子还贼机灵,屁颠颠地送给了正在做监考员的胡先生一杯。   胡先生瞅了一眼笑呵呵的圆脸小子,拿出银钱和他买了杯冰奶茶。   圆脸小子笑得更加情真意切了,给胡先生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向下一个下一个监考先生卖冰奶茶和冰棍。   哎哟,这一下可不得了,百姓购买冰奶茶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补了好几次货,都卖空了。   左丘栾飞快看了一眼正在喝冰奶茶的围观百姓,咽了咽口水,他也好想喝啊,这个破考试什么时候结束啊!   为什么偏偏选上了他来考试,不服,明明有比他更差的学子,为什么选了他!   林清和选学子的标准很奇怪,选五个前五名,选五个倒数。   这样一来,想赢的人拼命卷,不想来考试的人,也拼命卷。   拜托,哪个学渣谁想平白无故多考一场式啊,就算是为书院争光也不行。   只是最后五名而已,谁做不到啊,事实证明,总要有人做最后五名。   就这样,不管学业好的还是学业差的,都在卷,学习效率那是猛猛涨上来。   林清和简直笑开了花。   其他先生也不得不服了林清和这样一个促进学子内卷的机制。   五名恰恰好在学子的忍受范围之内。   林清和还是保有庆幸在这里面的,赌的就是学子还有点对学业的求知,以及学渣们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或者多考一次。   五名,用心一点就能脱离倒数的行列,自然而然地学渣开始内卷了。   日头逐渐升高,人群也逐渐增多。   七月份的天,逐渐临近中午,热度渐渐升高。   不少学子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后背的衣衫星星点点加深颜色。   林槐夏心细,见状就和林清和说起了这件事情,要不要给学子们也送点冰奶茶。   林清和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不送的好,江缘等与青山有隔阂的书院,可不就盯着他们看吗,万一,结果出来了,他们反水不认,说是青山作弊。   但学子在大太阳底下还要再待好几个时辰,中暑了也不行。   果然,第一次做书院联考还是有些不足的地方,临时搭建的场地,没想到遮阳的功能,幸好今天不下雨,要是下雨了,众人眼睛下的书院联考就成了一场笑话。   林清和思索了一下,让林槐夏附耳过来,小声嘱咐。   林槐夏眼前一亮,得了林清和的主意,就小跑着离开了考试场地。   这一行为引起了江缘书院顾院长的注意,他不怀好意地说道,“该不会是贵院副院长,不忍心看到自己书院的学子落败,才匆匆离开的吧?”   此话一出,书院人群里引起几声嬉笑。   其中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林清和微微一笑,“为了让书院联考的学子们能更加专注考核,我们副院长决定拿出一些青山储存的冰块给到学子,看来江缘书院的学子应该是不需要了。”   顾院长被他的话一噎,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那是自然,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点小小的燥热都无法忍住,将来科举下场,四天三夜,如何中榜!”   即使顾院长这么说,也依然抵挡不了其他书院私塾对林清和的惊诧。   天气炎热若有冰块进行降暑,自然是极好。   冰可是稀缺物,现在才七月初,远达不到夏季最炎热的时候。   青山书院可不谓不是大手笔,艳羡嫉妒的目光围绕在考核学子的身上。   “顾院长,身体是科考的本钱,但就算是身体强健的护卫长时间,好几个时辰在太阳底下站着晒,也会中暑的。”林清和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悠悠解释道。   “林院长,所言不虚。作为大夫,我们不提倡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晒。”李大夫坐在一张大夫专用的椅子上认证了林清和说的话。   好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话也没说错,该帮还是要帮的。   说实话,这书院交流会办的还真不错,往常只有十几个学子,你来我往,说些什么也听不懂,只能看着书院自己评价。   现在多好啊,统统在老百姓眼皮子底下考核,绝无作弊的可能性,还能在平常不能出入书院里四处逛狂,看看学子读书的环境,还能摆摊赚几个银钱。   也算是做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雅俗共赏。   顾院长听见李大夫的话,青着一张脸,紧紧闭着嘴,眼神暗沉。很恨在心里骂了一句,老东西!   林槐夏的速度很快,身后跟着一群书院小食堂的帮工,个个手里拿着一大盆冰,来往路上清凉无比,寒意阵阵。   还是做冰奶茶和冰棒的缘故,小食堂内囤积了大量的冰块,当然这些冰块都是不可食用的,还需要晒干回收里面的硝石。   帮工们手脚麻利地将冰盆围绕着考试场地的外围,再从身后抽出一把大大的扇子,轻轻左右摇摆,将冰块腾空而起的寒气送至考场内。   百姓们都惊呆了,他们哪里真正见过夏天用冰的人,都是在下人口中口口相传,才知道有富户,官宦,世家等有权优势有钱的人家,夏天用着冬天才有的冰解暑。   有百姓问了摇扇的帮工,“青山书院的冰给考核的学子用,要花多少银钱啊?”   那帮工也耿直,直愣愣地说道;“不知道,副院长让我们送来的,没说要钱。”   周围竖着耳朵听的百姓都惊呆了,什么这么多冰,不要钱,免费给来考核的学子用,青山真是财大气粗,一点都不像之前流言传说的样子,被挖空了先生学子,准备关门大吉。   那百姓又问了,“平常书院里,能经常用冰吗?”   帮工想了想最近小食堂里经常制作冰奶茶,冰棍。硝石制成的冰块四处可见,院长人也很好,还能带回去多的冰块。他答道:“最近经常用,学子一天三餐都能在书院的小食堂喝上冰奶茶和冰棍,晚上还有小烧烤啥的。”   夏天能免费提供给学子冰的书院,定江县还是头一回见。   站在这位帮工周围的百姓都静悄悄的一片,见帮工停下了嘴,追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没了啊。”那帮工专心摇着扇,随口答道,“学子先生们可忙了,平常除了吃饭也不来小食堂,我们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帮工不敢随便和百姓说,书院小食堂出了位教厨艺的女先生以及最近小食堂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虽然忙,但是不想任何人来多分这些好东西。   冰奶茶和冰棍,小烧烤啥的可不是天天都有多的带回去,再来多点人,分到手的都不够家里人多吃一口了。   有些心思活络的,如同张瘦猴一样,打算着要不要向书院里的人打听打听,收不收学子了,要不要帮工之类。   能在夏初就给学子用冰的书院诶,错过就没有了。   学子待遇都这么好,没道理在青山书院做下人的工钱待遇不行。   “要不我帮你摇扇,小哥你再说说呗。”有一个方脸大汉搓着手,憨厚地说。   帮工摇摇头,闭上嘴,啥话也不说了,他愣是愣了点,可也不傻啊。   “我说,我说,只要你们再买点冰奶茶和冰棍,我给你们说。”卖给胡先生冰奶茶的圆脸小哥在百姓身后快活地开嗓。   乌啦啦的一群人马上围着圆脸小哥。   帮工松了一口气,他嘴巴笨,怕被人套话。   当晚圆脸小哥当之无愧成为了书院小食堂的冰奶茶冰棍销冠,一点关于下人工钱待遇的消息没往外漏,全都在吹林院长的彩虹屁,说林院长做了什么,林副院长做了什么什么。   还把林槐夏一弓射三箭的事情大肆吹捧,夸林槐夏那是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学子们都很爱上她的课。   青山学子风评被害,出门上街被迫夸武学女罗刹。   有一说一,有了这些冰块,热日底下的学子好受了许多。   唯有江缘书院的那块,被林清和特别说道,顾院长为了锻炼江缘书院学子的心志和身体,所以拒绝了青山书院提供的冰块解暑。   林槐夏挥挥手,让帮工们撤到其他书院私塾的位置上了。   江缘书院的学子心态瞬间炸裂了,考试的状态都不好了,热又热,考试题目还难,环境又吵,还被平头百姓指指点点,好不容易来了点冰块,还被撤走了。   瞬间恨透了青山书院。   有帮工看见了江缘学子不服的眼神,立刻大声地说道:“书生,不是我们青山书院不给你们江缘书院提提供,是你们顾院长要考验你们的,特别说给我们林院长听的。”   哦豁,目标一下子就转到了自家院长的身上。   站在江缘学子外围,做监考的先生,神情不可置信,什么?这么热的天气下,院长居然让青山院长不提供冰块?   江缘书院的监考先生想得深一些,指不定是林院长想要提供冰块,顾院长不知情,出言讽刺青山学子,结果被压了一头。   监考先生可真是苦啊,看着精心挑选出来联考的学子,每一个的脸上都不好看,心下已经对这次书院联考,江缘书院是否能夺得第一失去了希望。   得了,还得回去好好安抚这群学子,特别是从青山书院挖来的学子。   -------------------- 第57章   林清和听到帮工在不远处大声喊的这么一段话,忍俊不禁,做得好,今天来捧冰摇扇的帮工都加钱,加钱。   昨天一天小食堂的营销收入完全能覆盖,定江县的百姓,商人阶层对于书院的兴趣还是很大的,有些人还特地跑去书院小食堂里去买学子平常吃的饭菜。   就连书院学子自己折腾出来的小破摊子,也靠着自己是青山学子的名头,卖出去了不少的书法字画,狠狠满足了学子的摆摊小梦想。   这些都是小头,真正的大头还是小食堂摆的那几个摊子,从早到晚,人流不息,胡莲莲的手都痛了,但还是带着小食堂的人手,拼命干。   也正是因为这个,青山书院除了财大气粗的名声,还多了一项美名,定江县书院里小食堂最好吃的那一个。   林清和是美了,顾院长的心可不美。   顾院长隐隐感到有些担心,挖来的学子会不会又跑回青山,不会的,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是县学先把青山的先生挖走,他们江缘才动的手。   而且,青山现在只有几个先生,那些学子不会这么不识好歹,跑回青山。   顾院长这么安慰着自己,心里好受了很多。   “呵呵,林院长你们书院里真是妙人频出啊!”乔教谕笑呵呵地说道,他看江缘书院的顾院长早就不顺眼了,顾院长不顺心他就顺心了,“之前林院长你说的科举模拟考场在哪里,我想见识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林清和自然是愿意的,他还打算每年让定江县来一次科举模拟,当然是其他书院私塾交钱的那种。   “林院长不若算上我等?”文先生顺势问道,昨天他可是听白先生说了,这个模拟考场,他们青山已经考了三次了,次次都请了官府衙役过来,力求一个真实。   林清和点点头,又对顾院长邀请,“顾院长,也一起来看看,如何,小子也想听听各位先生们的意见,看看还有哪些不足的地方?”   林清和说得那叫一个大气,其他书院私塾的先生们还真想不到,林清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居然能做到这样的态度。   其他人都看着顾院长,看好戏的神情不似作假。   面对林清和毫不掩饰的挑衅,顾院长青着一张脸,僵硬地回答,“既然是你小子热情相邀,老夫便应约前行,看看你这模拟科举考场,是否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   分明是顾院长自己想要去看,话一到嘴里又变了个味儿。   即便是在林清和摆了他一道的情况下,顾院长依旧在嘴上逞功夫,在年龄上占辈分,典型的就是,手段玩不过,感情讲不过,于是开始仗着年龄大倚老卖老,口头上占着便宜。   “各位先生们请往这边走,看得好了,以后可以带着学子来青山试试考核。”林清和风轻云淡一笑,不选择接着顾院长的话说下去。   给了他一次脸,还装上了,不要脸的老头子。   对比一下,林清和突然发现,还是自家老头子比较好。   林清和领着一群先生呼啦啦地往马场旁边的模拟考场上过去,留下林槐夏坐镇书院交流会的联考。   有些好奇的百姓也跟在林清和他们身后,进入了模拟科举考场。   原先他们还不知道这座没有挂牌匾的院落是用来干什么的,以为是给照顾马场的马夫住的,谁让隔壁就是马场,可不就这么认为嘛。   乔教谕文先生他们也想不到,这座没有挂牌匾的院落居然是模拟考场,他们明明这两天都来到了马场边上,却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这座院落。   林清和解释地说道:“考场建立好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忘记订制牌匾了,但学子考核又怠慢不得,索性就不做了。”   “对了,这里的大门口位置和长长的走廊,都是为了还原科举时,衙役检查学子有没有夹带所设立,走廊上挂着的烛火就是为了衙役能在黑暗中能更加清楚地检查学子。”   林清和清朗的嗓音在长而幽静的走廊里回响。   先生们暗自点点头,科举第一步检查的设计确实符合了,尤其是这个长廊,既保证了学子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浑身赤-裸,还能让衙役检查清楚学子。   走出长廊,有个宽阔的房间,摆放着几张案桌,椅子,什么装饰的山水书画都没有,极空,极净。   文先生环视一圈,“想必这里是考官休息的地方了,没有一个字,往外一看,就是学子的号舍,回廊曲折。”他是越看满意,心痒痒地想要在远山书院也搞一个。   但文先生思及远山书院只是一家小书院,平日里收到的束脩都拿来维持书院了,堪堪够用,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请匠人。   文先生无奈地和身边一个交情不错的私塾先生相视一笑,其中苦涩,两人皆明了。   “文先生说的是,要不是我多下场了几次科举,也不会知道,考官的房间这么素净,咱们接着往下走吧。”林清和带着先生们继续往下参观学子的号舍。   号舍的位置有好有坏,内里简陋的布置,残存的灰尘,以及院落中间刚刚割完的野草,弥漫着似干燥又似湿润的草木气息,光从表面上看,青山模拟科举考场就已经成功了。   顾院长轻轻抹了一下某间号舍内案桌上的浮灰,简直就像是科举开考,官府匆匆雇人,快速粗糙打扫了一遍。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以及后面几次下场的号舍,日光穿过号舍缝隙映出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顾院长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声林清和的巧思,模拟考场,他们这些教了这么久的人,怎么就没有想到。   以至于他科考落榜,不甘心地成为了一名先生,更是白手起家成为了一院之长,只为教出一个入朝为官的学子。   他承认他的教学手段是偏激了一点,但是好歹有效果不是。   跟在先生屁-股尾巴的百姓们,满脸稀奇,原来科举考场是这样子的,比他们认知中的考场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是却奇异的满足了百姓窥见读书人的另一面,仿佛与读书认字的距离也不那么遥远了。   就在林清和美滋滋地带着先生们参加他专门要人建立的模拟考场时,他的爹娘从家里杀出来了。   木竹秋还特地给林启春化了一个大病初愈的妆容,手里塞着一个暖炉,实际里面都塞满了冰,林启春还老心疼了,这冰,可不便宜。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林启春和木竹秋走得意外地艰难,无他,进入青山书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连多余的人手都不能安排给他这个前任院长。   木竹秋倒是觉得很有趣,万年不变的书院有了另外一番光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还来了不少的卖货郎,在书院里叫卖,也不怕这里是书院,畏手畏脚。   空气中散发着各式各样的味道,勾人蠢蠢欲动,满足空虚的五脏庙。   林启春夫妻俩还看见了眼熟的小食堂下人在原本清净的路上,热火朝天地摆摊。   他的心一下子就梗住了。   这个孽子,皮又痒了。   “夫君,我们小食堂卖的东西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我们排队买点吃。”木竹秋兴奋地眨眨眼,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了,上一次还是在过年迎春的时候。   出门寻找快乐,喜欢热闹,是绝大部分人的偏好。   林启春原本还有些不满的脸,瞬间变了一个样,“夫人想吃什么都行。”笑得一脸不要钱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排在队伍的后面,队伍前行的速度很快,因为小食堂出来摆摊都是提前准备好半成品的食物,要不就是付钱即拿的冰奶茶和冰棍。   “都有些什么,一个来上一份。”胡莲莲低着头忙活着手里的烤串,嘈杂的人群中听见了耳熟的声音,她循声望去。   啊!林院长的爹娘来了!完了!   胡莲莲下意识地忽略了林启春还是前任院长的事实。   还来了小食堂的摊子,林院长,危!!!   “别闹夫君,别听他的,小哥来几个好吃的招牌,还有前面那个客人要的冰奶茶和冰棍。”木竹秋瞪了一眼林启春,要这么多,什么时候能吃完。   林启春奉上讨好的微笑,“夫人说的是,小哥按照我夫人说的来办。”说着掏出了银钱。   付钱,这哪能啊,胡莲莲立刻抓了一个人来接手她的烤串,挤开了正要收银钱的小哥,热情地朝林启春夫妻俩说道:“林先生,林夫人,你们过来吃,不收钱,你们可是我们青山的第一任院长和副院长啊。”   胡莲莲并不清楚木竹秋到底在青山做什么事情,但按照林槐夏现在的职位说,肯定没问题,没看见木竹秋笑得更加好看了吗。   “在商言商,收下吧。”木竹秋笑着从林启春的手里拿出银钱,递到胡莲莲手里。   “不不不,院长知道了会不高兴的,隔壁摊子的学子过来吃,也没收钱的,没道理收副院长先生您的。”这给胡莲莲急得,连学子摆摊的事情都漏出来了。   林启春眼底一下子变了,木竹秋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手。   胡莲莲把钱塞回木竹秋的手里,快速地往后拿出冰奶茶和冰棍还有已经烤好的各种烤串,油炸小食,满满当当的,两只手都拿不下的那种。   胡莲莲还贴心地把这些小食都放在竹篮里,竹篮底侧还放了油纸,以防有油滴出,竹签斜插了好几根,盖了一层干净的白布在上面,走在路上可以边拿边吃。   目送完前任院长夫妻走后,胡莲莲松了一大口气,还好,没说什么,她叫了一个小工去送林启春两人来了书院的消息给院长或者是副院长。   -------------------- 第58章   胡莲莲只能祈求夫妻俩走得慢一些,好让消息提前到达。   她的脑子里还在复盘着刚才的话,突然想到,完了。她好像把学子摆摊的事情说出去了。   “哟,这还挺好喝的,夫君。”木竹秋并没有在意这是在人潮汹涌的摆摊区,捧着奶茶就喝上了。   “哼,还行吧,听说刚才那个小姑娘就是青山书院的厨艺先生,勉勉强强,手艺凑合。”林启春尝了一口裹满蘸料的烤串,焦香咸辣,肉汁满满,嚼劲十足,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下一口。   木竹秋瞥了一眼吃了一根又一根的林启春,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嘴硬,分明吃的就很欢乐,根本停不下来。   “我觉得手艺挺不错的,教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书生,绰绰有余。这奶茶怎么做的,尝不出腥味,绵绵丝滑入口,冰凉上瘾。”木竹秋对冰奶茶也是爱不释手。   “哼,算这孽子有眼光。”林启春说着又拿出了一根烤串。   两人边吃边逛,发现小食堂摆的摊子还不少,每个摊子上都围着不少咽口水的人。   “咦,不是说,有学子也在摆摊吗,怎么不见人?”木竹秋疑惑地看着两侧的摊位,不时来回扫视着。   林启春看了几眼,“估计不在这个区,林海说了,青山书院给他分了好几个区来摆摊,我们往其他的房向走走。”   青山摆摊学子,危!   就在杜晃喜滋滋地数着到手的银钱,林启春带着木竹秋走到了他的书画摊位上。   别看杜晃在秀才院是刺头,人家可是自由堕落成丙班刺头的,最后五名,大家卷卷卷,可不就把他自己卷起来了,秀才院中游排名,轻松拿捏,还带着几个小弟从林清和手里抠到了几个摊位。   这事他能吹一辈子。   阴影落下,杜晃笑着一张脸抬头,眼神惊恐。   靠,前任院长!   杜晃看着两张肖似现任院长,副院长的脸,不不不,应该是现任院长,副院长肖似他们。   什么情况,为什么前任院长来了?难不成是来逮在书院里乱搞的儿女?   这么一想,杜晃就不惊恐了,他笑呵呵地打招呼,向林启春两人问好,像极了无事献殷勤的黄鼠狼。   林启春作为官场老油条,教育场中的顶级先生,一眼就看出了杜晃的小心思。   “今天虽说是书院交流会,我记得青山是没有休息的例子,你怎么在这里摆摊?”林启春维持住自己作为一院之长的神态,平静地向杜晃发问。   是了,除了他们这些在摆摊的学子,蒙学院的蒙童能放假之外,剩下的学子林清和统统让他们在秀才院内好好看看这些日子以来做的题目,早日把学业进度卷上去。   秀才院现在可不对外展开,可以说是不仅是外面参加书院联考的学子受苦,连带着不参加的学子一样受苦。   杜晃对于他能拿到出来摆摊的资格,自豪又骄傲,少学了三天,我可真棒。   “院长,这可是您儿子答应让我们在这里摆摊。”杜晃眼睛一转,笑着回答了林启春的问题,而且反向推销了一波自己摊位上的书画作品。   他说的话,也极为漂亮,称林启春为院长,林清和为院长的儿子。   不敢不漂亮,这都是林槐夏训练出来的,杜晃的一张狗嘴算是治好了一半。   “行,我看看你这里摆了什么。”林启春看不明白林清和的书院交流会是什么路数,可他也不会在学子面前驳了林清和作为现任院长的面子。   但是避免不了的,林启春还是在心里偷偷骂自己的儿子,什么玩意儿,净瞎搞!   林启春和木竹秋在杜晃的摊子,仔细看了几眼,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幅不错的字画,风骨绝佳,看着不像是哪个大家的风格,细细品来,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就在林启春想要掏出钱付款的那一刻,突然想到,这个学子该不会是把家中珍藏的书画拿出贱卖吧。   又一个不心疼家中钱财,书画珍品的臭崽子。   杜晃看着林启春变来变去的脸色,心里直打鼓,这幅字画有什么问题吗?   木竹秋想也知道,林启春在想什么,无非是这副画的问题,她笑着对杜晃问道:“这位学子,你家中知道你拿出这些字画来摆摊贩卖吗?”   林启春也等着杜晃的回答。   两双眼睛专注地看着杜晃,等待他的回答。   杜晃心里没底,难道是院长看出了他仿别人的画,卖赝品的事情,要拿这件事情上他府上告状?   “学子家中是知道这件事情,爹娘都很支持我在书院交流会上摆摊。”当然,这些话都是假的,他爹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就算知道又怎么样,无非是回家被打一顿,值了。   林启春放松了神情,“看来尊上开明,小子福气不错。字画我要了。”   林启春爽快地掏钱付款。   杜晃麻利的收了银钱,“谢谢院长,我给您用一个上好的画匣装好。”爹娘开不开明只有他的屁-股知道怎么回事。   林启春挎着一个竹篮,背上背着一个画匣,跟着木竹秋离开了杜晃的摊位。   “大哥,你强啊,前任院长你都能骗过去,什么时候再挑战一下女罗刹?”一直站在后面整理书画架的学子,眼见林启春夫妻走远后,立马小跑到杜晃身边提议。   杜晃给了他小弟一锤子,什么玩意儿,说的什么混账话,“副院长的权威也是你能挑战的,下一次,你再敢说这种话出来,就不要跟在我身边。”   副院长的武力值,他早就找副院长身边的侍女打听清楚了,五六岁开始学的武,专门找的镖局武先生教,不是什么花架子出身,武先生都夸的天赋好。   用脑子稍微一想就知道,挑战这种事情,就是去送菜。   杜晃的小弟灰溜溜地开始整理一字摆开的摊子,什么话头也不敢说出口了。   距离林启春夫妻俩去往马场边上的考场,不足一百米,不足两分钟。   林清和,危!   此时的林清和已经带着书院私塾的先生们逛完了模拟科举考场,准备从后门的位置出来。   林槐夏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冰奶茶,眯着眼看着正在考试的学子,掐算着时间,差不多能回答完了,青山学子的速度没有这么慢。   她的视线往考场边边上一瞧,百姓们还是很有素质的,没有往考场边上挤着围观学子作答。   嗯?那是?林槐夏眯着眼睛,仔细盯着人群中熟悉的身影,怎么那么像,像她那卧病在床的爹,以及那个照顾生病爹的娘。   林槐夏逐渐起身,往那个方向望去。   “小姐,怎么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侍女出声问道。   林槐夏摇摇头,“没事。”目光触及她身后的蒙童们,“你绕个路,找条清净的,人少的,带他们会蒙学院,注意点,别少了任何人。”   侍女听从林槐夏的命令,带着依依不舍的秋大花等人离开了这处热闹非凡的场地。   林槐夏放下心,看着拥挤在人群里的那两个眼熟的身影,越来越近,她终于确定下来,是她的爹娘。   只不过,爹娘为什么会来这里,林槐夏稍稍思索,书院交流会,定江县难得的热闹活动,人人都想来,她爹娘还是青山书院的创始人,怎么可能不来。   林槐夏思绪一回来,蓦然那,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爹娘的主要目的,不是来看书院交流会办得怎么样的,而是专门来看他们兄妹俩的。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兄长,现在来着一大群书院先生,大吹特吹,模拟科举的号舍,书院小食堂出来摆摊,部分学子也出来摆摊,还搞出了什么家传绝学,更可怕的是,兄长将百姓引入了青山书院中。   每一项举措都在爹娘的生气点蹦跶。   而她,好像也不怎么无辜,没怎么办到爹娘的交待,要好好监督兄长,不让他在书院中乱来,可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林槐夏难得的,心里发虚,她不禁往模拟考场那边的院落看去,头一次这么期待自己的兄长快点出来。   幸运之神仿佛听见了林槐夏的祈祷,林清和带着一大群书院私塾先生从考场后方走出来,一群人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林槐夏又看看逐渐逼近的双亲,两者距离不是一般的大。   她的嘴角勾出艰难的弧度,哥哥你可要走快点啊,我这先替你顶着,你来了,我就解放了。   林启春木竹秋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了,抹了额间流下的汗,看看方向,直接朝着林槐夏呆着的棚子走去。   肉眼可见的,林启春让木竹秋精心刻画的大病初愈妆容,已经没了用武之地,全让汗水淌湿,汗巾擦了个遍,嘴唇也红艳艳的,都是吃烤串吃的。   就这样的一张脸,要是林槐夏不心虚,按照平常的理智,一早就发现了自家爹爹的不正常。   看到林启春过来了,首先动的不是林槐夏,而是一同待在棚子里的其他书院私塾的先生们,可见林启春的份量,在他们心目中还是一等一的重。   等到他们寒暄完,林槐夏就上前问候了,“爹,娘,来杯兄长开创的新方子吧,是个好喝的新饮子。”   林槐夏拿起了篮子多余的青竹绿珍珠奶茶,爹娘两人,人手一杯。   喝了我送的奶茶,就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骂我了哦。   林槐夏小心翼翼地递上奶茶,低着头,不敢看林启春夫妻俩,因此,错过最好的观察机会。   林启春冷哼一声,“算你有心了。”   “好孩子,辛苦你了,办这么大的交流会,费心了。”木竹秋笑着拍拍林槐夏的肩。   女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总要比男子多吃一些亏,小四月平时也不怎么跟她说这些事情。   “那孽子呢?”林启春问道。   林槐夏看着慢慢走进的考场范围的兄长,嘴角笑意加深。   -------------------- 第59章   “兄长带着其他书院私塾的先生,去看书院最近新建的模拟科举考场了。”林槐夏话刚落音,林清和的声音在嘈杂的人声中,清晰地传来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样的书院联考,大家若是觉得合适,以后可以经常举办,互相督促书院之间的教学质量进步。”   林启春的脸都黑了,还想经常举办,经常让这些人进来,他的青山成什么样了,书院是学子的进学的地方,成天搞这些有点没的,这孽子,还真没说错他,真真孽子一个!   “孽子,过来。”林启春的声音在林清和的耳边突然炸起。   林清和吓了一激灵,回头一看,正是自家老爹,他笑着说:“爹,你也来了,感觉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可不像林槐夏,不知道老头子装病的事情,他可是清楚得很,这一切都是老头子的骗局,反正他不怕。   林清和抬眼仔细一看,多日未见的老爹,哟呵,这红艳艳的唇色,看来没少吃小食堂出的小烤串,油炸小食以及麻辣小零食。   他又看了看,放在娘亲身边的竹篮,还真是没看错,真的是去小食堂。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美食虏获身心。   “好什么好,交流会有你这么举办?”林启春斥了林清和一句。   顾院长爽了,这个总是爱出风头的臭小子,总算有人可以治他了,天知道,他这两天怎么过的,尤其是刚刚,时不时被提起。   总的来说,如果要顾院长选择,他宁可面对林启春这个老对手,起码有迹可循,尊重双方的脸面,也不要选择林清和这个不按路数,出牌的臭小子。   “这不是举办得挺好的嘛,又能为书院开源节流,还能为书院打响知名度,还可为学子锻炼胆量,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啊。你说,对不对,娘亲?”林清和列举了好几项好处的同时,还不忘为自己拉上助力。   木竹秋点点头,确实,往常举办书院交流会总是会支出大量银钱,之后的一段时日,书院里的用度都被削减了一个度,还是造纸坊赚了银钱,用度才恢复正常。   面子都是虚的,里子实用才是真的好。   大四月想的这个法子就不错,交流会场地在书院之中,人人都在青山,人人都能看见青山,回去与人提起的时候,必然也是青山的所见所闻。   妙极。   “确实如此,夫君。”木竹秋嘴角含笑,满意地看着林清和。   林启春被自家夫人背刺一刀,脸色僵硬,回话也僵硬,“算孽子你做的差强人意。”   嘿,这个傲娇的老头子。   “话可不能这样说啊,这就是你太谦虚了,林先生,我看不是差强人意,是做得很好。”文先生和林启春也算是老相识了,交情浅浅,但不妨碍他吹一下林清和的彩虹屁,增加点印象分。   他的远山书院在定江县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出名的小书院,哪天被人挤垮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夸一夸话又不要钱,万一哪天有用呢。   听到文先生这么说,林启春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骂人都不好骂了,重重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林槐夏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爹和兄长不会在这种场合里,一言不合就吵起来,她不用挨骂和丢脸了。   林清和则是勾起了嘴角,说得好,他决定远山书院要是来青山书院参加模拟科举考场,他可以打个骨折,意思意思收点报名费。   “文先生,过誉了,家父的要求比较严格,这才造就了我们兄妹俩异于常人的优秀。”林清和说得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林启春他们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前头还在说谦虚的话,下一秒就往自己脸上贴金,太不要脸了。   林槐夏感受到其他人往自己身上扫视的目光,想要逃跑的脚蠢蠢欲动,真是太难了,偏偏让她摊上这样不靠谱的兄长。   上一秒你以为他可以撑起局面,下一秒啪啪打脸。   “确实优秀,优秀。”顾院长张口就是阴阳怪气地夸奖林家兄妹,“听闻林院长的儿子都把林府的家传绝学拿出来教导学子了,不知道,这等大义,我等书院是否可以一睹为快?”   林启春知道江缘书院开始说话就没好心,什么家传绝学,不知道,不清楚,不背锅。   “我们林家的家传绝学多了去了,不知顾院长说的是哪一个啊?”说的那是一个滴水不漏。   主要原因还是在林海总管,被林清和抓住了跟踪的小辫子,家传绝学的风声才没有透露到林启春那里,要不然,林启春早就杀到书院里,看看林清和编造出了什么样的林家家传绝学。   “林先生说笑了,家传绝学还能有这么多?”顾院长说的轻松,心里实则在滴血,多了去了,为什么他们顾家没有一本家传绝学,只能靠他自己打拼。   嫉妒羡慕充斥着顾院长的内心。   “爹,原来我教给蒙童打基础的,居然只是家传绝学的小小一角吗?”感谢老头子打的补丁,以后可以有更多的家传绝学出场了,林清和满意地微笑着。   林启春点完头,一看到林清和的笑,只觉得手痒痒,想打人。   三人短短几句话,把周围的人给干蒙了,原来真的是林家的家传绝学啊,之前还以为是年轻人刚上位为了稳固书院地位乱说的,没想到啊。   现在有了林启春的话,鉴定了林清和说得都是真的,他们可不彻底放下心了。   现在他们只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把林家打基础的家传绝学给搞到手,是不是可以送点小卧底来青山书院进学,学成之后,回自己的书院把所学的一切统统写下。   还是在努力一点,把剩下的先生给挖走?   林槐夏,林槐夏见势不对,趁着没什么注意她,直接溜走了,后面的情况不是她能解决的了,她也不想被拖下水,还是麻溜地去帮其他先生的忙,早点脱身是正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林清和觉得事情还是很好解决的,在后续的书院建设中,他早有想法把这些教出去,只有越来越多的人识字,无论是青山书院院报的发行,还是定江县的基础建设,都能顺利进行。   “诸位先生们不必感到可惜,这些基础的家传绝学只适合蒙童或者是刚接触识字的人学习,对于已经进学多年的学子多半是用不上了。诸位书院私塾中若是有蒙童,尽管可以来与青山做学子交流。”林清和一番话坦坦荡荡。   其他书院私塾的先生们还没见到这种不避讳人的阵仗,反倒是不好意思接茬了。   “县学可惜了,没有蒙童可以来青山,若是有机会,县学希望能与青山交流。”乔教谕惋惜一笑,肯定了林清和这个年轻人的想法,就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能走到什么地步。   门阀世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希望尚在萌芽时期的青山书院能茁壮成长。   其他有招收蒙童的书院私塾,神情舒展,绝大部分是小书院私塾,实力强的书院私塾根本不招蒙童,若是青山愿意提携,他们崛起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好说好说。”林清和笑得一脸春光灿烂。   众人围在林清和身边,彩虹屁吹了一堆又一堆。   林启春看不得这个画面,闷着一张脸,带着木竹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吃点好吃的,平复平复心情。   这孽子搞出来的新菜式,还是值得一吃,再买点,然后去蒙学院看看,什么家传绝学,他都不知道。   木竹秋笑而不语,父子俩的你来我往,又让她可以笑好一阵儿了。   前来参加的书院联考的学子,经过一天的考核,在一位青山学子的举手示意之下,胡先生前来收取了他的卷子。   这个学子就是宋离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太热了,其他一切都好说,就是太热了,有了冰只能减缓,但还是热,所以他只能专心下来,快速地把各个书院出的题目誊抄下来,然后略加思索,马上下笔。   不知道是不是热到了一定程度,宋离风下笔一气呵成,一个错字也没有,文思畅涌,简直如有神助。   待笔墨晾干之后,宋离风迫不及待地举手示意,他要交卷。   其他学子没想到,青山还有这样的操作,宋离风一身轻松地离开考场,他们可不就急了。   没料到,最后给他们压力的还有来自现场一同考核的学子。   “这,青山学子怎么提前交卷离开?”乔教谕不解。   “科举下场也提前交卷啊。”林清和直率地回答。   乔教谕也尝到了被噎住的味道。   一时无话。   随着宋离风的离去,剩下的学子略有骚动,其他书院私塾能被选来书院联考的,必定是他们院中的佼佼者,现在被宋离风抢先了第一人的风头,成绩现在没有出来,谁也不服谁。   尤其是那些从青山书院离开的学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宋离风之前可是从来没有在青山里冒出头。   大家只知道他长着一张面若好女的脸蛋,性子不好惹。   不多时,又有人离开了,不是青山的学子,但也可以说是青山的学子,对,就是被挖走的学子。   胡先生还是很欣慰的,在学子离开的两三个月里,没有落下学业进度,今天各家难度出得极高,还能提前离场,说明真的没有落下。   太阳渐渐落下。   最后一个学子顶着巨大的压力交上了自己的卷子,回首的那一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可见是个心里脆弱的。   胡先生将糊好的卷子,打乱顺序交给各个书院私塾商定好的先生们连夜批改。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书院联考的结果。   究竟是青山书院能站稳第一的宝座,还是江缘书院或者是县学能独占鳌头,剩余的书院私塾又是如何排位?   最关心排名顺序的无疑是江缘书院,能否在此次青山书院虚弱之时,光明正大拿到定江县书院第一的名头,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他们已经在第二的位置上待得太久了。   -------------------- 第60章   经过漫长一夜的等待,黎明初晓,源源不断的百姓又涌入了青山书院之中。   书院交流会一般举办三天,这是最后一天,平常百姓能够进去青山书院的日子了。以后有没有机会再次进入参观,希望渺茫,除非是来此进学。   因此,许多的百姓都本着,最后一次了,也该带家里的孩子来开开眼了。当然这些都是在村镇百姓的想法,定江县城的百姓早就带着孩子来了又来了。   他们还带着孩子去了青山书院的蒙童院前,看了蒙童们在庭院中玩耍着新奇玩具,不由得心生艳羡,回到家后闹着也要去青山书院读书认字。   林清和他们正在紧张地计算着学子们的排名,每有一张糊名的卷子撕开,先生们的表情变了又变,玩的就是心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无限漫长,又极其快速。   结果,在正午之前出来了。   青山书院的学子皆位列前茅,就算是倒数如左丘栾的成绩也比其他书院私塾的学子好上不少。   青山书院当之无疑的第一。   江缘书院以微弱的优势地保持住了第二的名头,县学屈居第三。   林清和明白,这次青山书院是占了题海战术,心理战术的优势,往年的书院交流会的题目被他们研究得明明白白,又加之出了一部分的举人题目,强度大,难度高。   顾院长带着牵强的微笑离开了青山书院,剩下的江缘书院先生学子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歇下了在青山逛一逛的心思,跟着离开了。   倒是其他书院私塾的人,从公布排名榜后兴高采烈地在青山内闲逛。   排名榜粘贴的位置在青山书院大门口边上的墙壁上,人来人往,只要是认字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大家的排名。   其他书院私塾的排名可能靠后,但有了这样一张排名出现在百姓面前可不一样了,大家都能看到他们书院的实力,不像以往,书院私塾的名字都不知道,想要招收学子还是靠学子之间的口口相传。   县学乔教谕的心情也是相当不错,县学初建,第一次在定江百姓面前出现,就取得了排名第三的成绩,证明了县学的实力不俗,若有学子想要进学,县学可以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有一席之地。   当属江缘书院顾院长心情最不高兴了,被老子压一头也就算了,还要被儿子压一头,传出去名声都不怎么样了。   世人只知状元姓甚名谁,又有谁知探花榜眼的大名。   同理,江缘书院,再一次的输了。   林清和可不知道顾院长怎么想的,在他的计划里,青山能获得前三都算赢了,谁知道学子那么给力,不仅第一个交卷,还得了头名。   林清和高兴坏了,决定给此次出战的学子一次免考的机会。   随着书院交流会的圆满结束,青山学子苦逼的考试月告一段落,重新回到了平常制定的考试周期。   谢天谢地,青山学子终于感受到了这样平常的考核周期,令人和善。还能上野外求生课,出去吸收新鲜自由的空气,缓解来自学业上的压力。   青山学子决定宣布野外求生课,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白月光。   尤其是平常考核的时候,还能抽出点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就比如,左丘栾在空闲时间,把自己的经营心得都小小地写上了半本。   一切都如林清和预想地那样,步上了正轨,而他也在着手建立着水泥坊。   林清和掐掐时间,小师弟差不多回来了。   一想到,小师弟回来,林清和就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可以轻松一半下来。   可惜,林清和千算万算下来,漏算了刘县令给白琅月留下了一个大烂摊子。   任谁都没有想到,今年的税收居然是刘县令自掏腰包填上空缺,他不敢私自在定江县内增加税收,就为了营造一个安居乐业的定江县,下次能平调或是升迁。   刘县令也是下了血本了,结果还是出了小舅子上街欺压民女的事情,判完案子,他就马山收拾行李,回光都吏部述职了,在等待的两三个月里,心情极为忐忑。   所以说,实际上的定江县已经是个财政赤字,发不出衙役工钱,正面临破产边缘的官府了。   如果,刘县令再晚点走,怕不是还要自掏腰包给衙役捕快们发工钱了。   难怪,林清和邀请衙役们来青山书院模拟科举下场时,那么积极。   再不积极就没米下锅吃饭了。   定江县的大家都很想念新的县令。   千呼万唤下,白琅月在七月十七的日子回来了定江县,还带来了林清和心心念念的新先生。   不过,白琅月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林府,转道先去了定江县衙门。   林清和此时还在欣慰地看着已经开始自主自发卷起来的学子了。   特别是秋宜年和游承安,他们两个人的时间原本就比别的学子少,为了不比别人差,已经开始在闲暇的时候,双人互相出题抽问了。   今天的林清和在青山没有课要讲,但不妨碍他去看学子在学海中挣扎,林清和觉着,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林清和的爱好是比较损人的,他看完之后,回去还把这些学子出糗的行径记在了本子之上,和其他先生们一同分享,以待下届家访或者是什么时候开家长会的时候,拿出来说说。   那场景应该蛮有趣的。   难得轻松愉悦的一天结束了,在林槐夏嫌弃的目光下,两人一起回了家。   林槐夏现在还记得那日,当着爹娘,一众先生面前,这个男人又开始吹,往自己脸上贴金,爹爹居然还给他打补丁,真是令人意外。   好在,晚上被骂了,不然,林槐夏真是会怀疑世界是否真实了。   刚刚进门,林清和就发现了家中气氛大不一样,来往的下人们行色匆匆,面上神色俨然。   连林清和都能发现的事情,林槐夏肯定也发现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开口。   “小师弟回来了。”这是林清和。   “家中有客人来访。”这是林槐夏。   “来一个。”林清和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林槐夏不甘示弱,“来,你给我代课,我去做水泥坊。”   水泥是两人共同研制出来的,水泥坊的建立也是兄妹两谁有空谁就去照看进度。   “好。”林清和的感觉十分强烈,每次小师弟从别处回来的时候,林府就会娘亲指挥得团团转。   每个人的神情像极了现在这个样子。   林清和对他能赢得这次口头上的比赛,信心十足。   两人走到正厅,揭晓答案的时刻就在现在。   一走进正厅,林清和发现果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师弟,笑了。   “小师弟,你可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林清和边说边走到白琅月身旁的椅子坐下。   “小师兄。”林槐夏朝白琅月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叫人通知我们一声。”实则心里懊悔,要为哥哥代课了,好烦。   “说什么混账话,好好说话。”林启春听见林清和这么黏黏糊糊跟白琅月说话,脸色都不好看了。   说实话,白琅月太久没有听到小师兄跟他这么说话,是有点想念。   毕竟,没有哪个人能像小师兄一样直率地把心中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   “好。”林清和嘴上说着好,但是连林启春的脸都不看,就是你说的你的,我看我的。   “小师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我给你写的信,你有没有带几个先生回来啊?”林清和看到小师弟后,才想起,好像,小师弟的回信,他忘记看了,也忘记回了。   都怪书院交流会,把他的时间都占完了,回家倒头就睡,早就忘记了看回信。   “你听听,说的什么话?”林启春听到了林清和的话,气得向木竹秋告状。   木竹秋拍拍林启春,“那么久才能见到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三从小一起长大,聚起来说话要什么分寸,你也别掺和了。”   林启春郁闷了,怎么娘子不和他站一边。   白琅月失笑,“小师兄,我回的信上都有,你怎么没给我回信啊?”   林清和尴尬,抓瞎,“小师弟,谁知道书院交流会这么忙,你的信我一拿到就想打开的,哪知道来事了,结果我给忘了。”   林清和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白琅月越来越失落的眼神,赶紧说道:“我今晚就看,马上给你回信。”   林槐夏这时幽幽来了一句,“这个回信,还是那个回信吗?”   林清和怒,“小四月,愿赌服输,不要迁怒。”   “你们又拿我的事来玩。”白琅月幽幽地来了一句,比林槐夏有过之无不及。   林清和急得都要冒汗了,嘴巴一个劲打瓢,“不,不是,哎,小师弟,你,你,听我说,小师弟。”   他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解释清楚情况,差点急得用手打自己不听话的嘴巴了。   “我看着小四月和琅月这么有默契,干脆你们俩直接成亲,了结我和你爹的两个心愿,我们夫妻俩死也值了。”木竹秋突然出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林启春眼前一亮,“这个好,娘子,这个好,怎么样,你们要不要成亲,青梅竹马又知根知底,成亲了还能一起住在林府,两全其美啊。”   林槐夏手上夹的菜都掉了,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简直惊呆了,这么可怕的想法娘怎么产生的。   回旋镖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扎在了她的身上。   林槐夏发誓,以后再也不挑拨他们师兄弟俩的关系了。   和白琅月成亲太可怕了,林槐夏听到这话,不亚于听见,和林清和成亲。   脑袋爆炸。   哪个好人家的妹妹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成亲啊!   -------------------- 第61章   林清和,白琅月两个人的表情也很好品。   不可置信,惊恐,来回交加。   你认真的吗,师娘?白琅月没料到,这么离谱的想法,自己的师娘居然敢提出来,师父还在一旁附和。   “爹娘,那我呢,我怎么办?”林清和问道,眼神包含期待。   “你?”林启春嫌弃,“你先科举下场拿个贡士回来,不求状元进士。   见在林启春这里要不到想要的答案,林清和转头向木竹秋询问,“娘亲?”   问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这个诡异的气氛,诡异的话题去掉,太可怕了。   林清和至始至终都没想过,他们两人能成一对,想想就不可能。   他还记他们两个小时候,明争暗斗,你争我夺,互相不服输。   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经常暗自比较,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上回书信那事。   “清和啊,你不成亲没关系,但,你不能拦着他们俩不成亲啊。”木竹秋笑呵呵地说道。   “娘,你这是在搞区别对待,双标啊,不能这样啊,我也是你养大的,怎么就成亲不成亲无所谓了。”林清和发动技能,开始耍无赖。   反正,在爹娘眼里,我还是个孩子,孩子撒撒娇,耍耍无赖,怎么了。   林清和,他理直气壮。   “怎么,”木竹秋没好气地瞪了林清和一眼,“你也嫁给琅月?”   这话说得,白琅月刷地一下就脸红了。   林清和一脸复杂,不是,小师弟,你脸红什么,我一个性取向为男的人都没脸红。   林槐夏顿时就笑起来了,“娘,我看行,百姓之间,娶不到妻子的时候就会找个男子,一起生活,我看挺好。”   “青梅竹马又知根知底,成亲了还能一起住在林府,两全其美啊。”原本属于林启春的一番话,林槐夏又将之还给了自家老爹。   叫他乱点鸳鸯谱,林槐夏解气地看着自家老爹。   “槐夏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林启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木竹秋也是被噎到说出不话,这下彻底明白了,林槐夏和白琅月两个人不可能。   连撮合白琅月和林清和两人的话,都被林槐夏拿着林启春的原话堵回来了。   “我还是等兄长考上贡士再说吧。”林槐夏夹起刚才掉落的菜,准备继续吃晚饭。   林清和不敢说话,怕了怕了,这火又烧到了他身上。   木竹秋维持住微笑,“琅月,你怎么说,想娶哪一个?”   好气,我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看看谁能尴尬过谁,这几个小崽子,我还不能治得了你们。   不是,娘,你还来,你来真的?   林槐夏和林清和目瞪口呆地看着木竹秋,这个话题就不能过去了吗?   白琅月看着师娘期待的目光,“其实。”他抿了抿唇,又看看其他人,最终目光停留在林清和的脸上,“小师兄就挺好。”   白琅月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其实,有时候退一步也挺好的。木竹秋牵强地笑着想,起码不会面对着这几个臭崽子。   林启春已经不想说话了,“二月,我们走吧,这饭就留给这些没良心的吃。”   夫妻俩离开的背影都写满了沧桑和受伤。   “哈哈哈哈。”三人的笑声从正厅传至走廊,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想不到小师弟也有学坏的一天,干得好。”林清和夸赞着白琅月的机智和演技。   林槐夏拿起旁边的茶杯,向白琅月遥遥一敬,“说得不错,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提前写信回来告知我们一声?”   白琅月倒是想给他们兄妹俩写信,关键是俩人都不给他回信,他还写什么信,有什么话当面直说。   剩下的时间不多,白琅月索性回来了再说,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今天刚回来,先去了衙门,看看情况,安顿好从光都过来的先生,然后才回来。”白琅月简洁地将情况说明,“我们基本上,属于是前后脚进的林府。”   林槐夏回了一句,“县衙情况如何,你能处理吗?”   林清和则是问道:“为什么把从光都带来的先生,带去县衙,这不相当于送进了县学的嘴巴里。”   林清和睨了一眼白琅月,“我们没回来之前,县学就在挖青山的墙角了,现在可怜巴巴的,只剩几个先生和为数不多的学子,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先生,小师弟,你为何那么狠的心。”   林清和说着说着戏精上身,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白琅月上身。   “小师兄只是暂住一晚,明日,等明日我就带你去县衙把先生们接去青山。”白琅月实在怕了小师兄这副作态,尤其在发生了师娘乱牵红线的事情之后。   此次去光都受封官职之前,白琅月心里还对着小师兄有点道不清说不明的心思,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现在又再度掀起波澜。   白琅月知晓此种感情不容于世,不容于情,小师兄要是知道了,林府上下想必不会像刚才一样,说说笑笑轻松的很。   他只能尽快把这种感情定义为许久没有见到小师兄导致的错觉,不愿深思其中的不同。   林槐夏见不得他们之间的腻歪样,“小师兄,县衙,县衙,不要只顾着你的小师兄,可怜可怜你的小师妹吧。”   林槐夏的话令林清和一激灵,他怎么忘了,爹娘,刚刚给他们点完鸳鸯谱,现在可不是对小师弟装疯卖傻的时候,万一真的被误会了,怎么办。   虽然他是想找人谈一场不耍流氓的恋爱,可也不能对小师弟出手啊,他早前就下定决心,孤寡一生了。   心中有鬼的白琅月连忙推开小师兄,“小师妹,县衙一点都不好,刘县令留下了个烂摊子。”完了,情急之下,把县衙的真实情况说出来了。   真是顾得了这头,忘了那头,有关于林清和的坏习惯学了个彻底。   林清和,林槐夏的神情立刻就变了,“什么情况,我记得刘县令走的时候,还给自家小舅子来了个大义灭亲,县衙邸报上今年的税收还超点上缴。”   “是这样吗?官府衙役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县衙的帐房先生是这么和我说,之前是刘县令从他的私库中发了两个月的俸禄,刘县令走后,官府已经欠了衙役们两个月的俸禄了。”白琅月一说起这个就幽怨极了,怎么回事,接到的述职报告和现实不一样。   “定江县这么穷了,还要县令从自己的私库里凑齐税收,发放俸禄?”林清和瞠目结舌,,他想过定江县虽然穷点,但是比其他的县应该会好很多,没想到只是面子好看。   白琅月默默看了一眼林家兄妹,来了致命一击,“这一块只有定江县最穷,没有所谓的面子。听说每一任县令都用这种方式凑齐甚至是超出税收,就为了下次去个好地方。”   什么,原来定江穷的名声一直有?   “那……为什么定江县舍得送孩子进学的人这么多,定江大大小小十几家书院私塾呢?”林清和彻底疑惑了,经济不好的地方,文风向来不盛,定江县为什么不一样。   “哥哥你忘记了,女帝强制要求的书院。”林槐夏来了一句,“并且,刚开始的时候,书院私塾是免费的,只是近来七八年才变成收束脩。”   “小师妹说的是,刚开始免费,底下百姓有些觉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这才送孩子进学,学了一两年就出来,找工都比以往容易,于是,定江县催生出十几家书院私塾。”白琅月接着林槐夏的话接着说道。   林清和一脸茫然,“为什么我没听说过免费进学?”那个时候的他在做什么。   “你被关在家里专心闭关准备科举下场,哪里像我们随心所欲。”林槐夏说的时候一脸嘲笑,菜鸡,两个字名明晃晃写在眼里。   想到封闭在院子里没日没夜地读书,林清和好气,算了,不跟两个天才比较,他是个正常人,正常人。   定江县的惨状摆在这里,林槐夏与林清和又不能不帮白琅月,只是不知道从哪个着手。   林清和想想,想要富先修路的定律,而且水泥的方子已经做出来了,水泥坊正在建立中,这时候,官府以服役的名头叫人来修路,人手应该是足够。   林槐夏一阵见血地指出,“赚不到钱,修路就是在水里头扔银子,不见水声响的那种。”   白琅月难得同意了林槐夏的想法,“委婉地说明,小师兄,想得太好了。”   林清和转念一想,不久就是银子嘛,这有什么难的,给县里富商约个餐,顺顺利利搞定。而且这一次,官府只需要出几个人手就可以了,剩下的工作,林清和准备交给学子来处理。   说好的做官经验这不就来了吗,当官的哪个不需要修路建水坝,提前实习了。   “银钱的事情好解决的很,我们县还是有不少富商的,忽悠一下他们,银子就到手了。”林清和这时笑出了清风明月的淡然。   “哥哥,你想出了什么法子,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交银子,而且还是一大笔银子。”林槐夏狐疑地看着林清和。   “小师兄有何高见?”白琅月不由得好奇,他想到了,只要是小师兄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功的时候。   好吧,也不是没有,是有的,科举念书的时候。   每次去到小师兄的院子里,小师兄的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林清和面对着两双求知的眼睛,微微一笑道,“两位,知道我们之前的家访有什么作用吗,现在它的作用就出来了。”   林槐夏不解,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   感谢在2024-06-26 16:49:28~2024-06-27 17:0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白琅月模模糊糊想到一些,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知道怎么串联起来。   “剩下的这些学子有好几个都是定江县的商人,虽然不是巨富,但也算是定江县有头有脸的商业人物。”林清和说道,“之前家访的时候,我有提过,青山书院现在的进学模式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员应该具备什么样的能力,同时,稍微地透露出了老头子在朝中还有为官的好友。”   “那又如何,和这次的修路有什么关系。”林槐夏一说完,就意识到了,能在为官期间修出一条合格的官路出来,那绝对是大大的一件政绩。   如何修路,怎么不算官员应该具备的能力之一。   白琅月眼睛亮起,“小师兄,你需要我怎么做,我全力配合。可是,光是几个学子,应该无力担负起修路的银子。”   “小师弟你说的没错,除了这一个,我还有一招,你说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了功德碑的诱惑。”林清和的声线极其诱惑,“每一个路过的百姓都能在这座碑上见到你的大名,就连不是定江县的人,只要是走官路,就不可能看不到。”   “说得我都有些心动,谁说女子的姓名就不能出现功德碑上面,我先捐个五百两。”林槐夏准备掏出自己积攒许久的银钱。   功德碑,一个令人心动的,长久伫立的声名传播器。   林槐夏平时不介意学子们叫她女罗刹,或者是罗刹鬼之类的称呼,过不了几年他们就会从青山离开,这个称呼也会随之消失。   这种名声也没有在意的必要,但是功德碑不一样啊,是好名声,是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好名声。,只要碑立得够久,她就存在。   “小四月,一言为定。”林清和笑得开心,朝白琅月说道,“小师弟,看,这不就来了第一笔银子,还是五百两,数目不小了。”   林清和也没有料想到,林槐夏居然有喜好名声的一面。   不过,林清和很高兴就是了。   白琅月挑眉一笑,“你们是不是又在拿我寻开心了?”小师妹有求名声的一天,笑话。   林槐夏瞥了白琅月一眼,“别理他,哥哥,继续说说功德碑,是不是什么信息都刻上的,光光一个名字,那也太敷衍了。”   她要求详细记载。   “当然,按照科举下场一样的记录方式。”林清和回答完了妹妹的问题,“小师弟,我要求的不多,到时候,你就在修路衙役名额中放出十几个出来就行,这些名额我给想做官的学子,提前去感受感受。”   实习的快乐,到时候就让学子们享受一下,林清和只求他们不要把做官的热情,轻易磨灭。   林清和笑了。   白琅月被他笑得汗毛竖起,小师兄,是不是有点过于可怕了。   林槐夏还沉浸在功德碑的美梦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吃饭,听到林清和这么说,立马开口,“哥哥,那我也要一个名额去修功德碑,不是,修路。”   林清和点点头,本来就需要一个先生管着出去实习的学子,小四月主动申请,减少了他需要解决的事情。   “小师弟啊,明天就是你第一天上任了吧,好好享受当官的日子,来之不易。”林清和笑意加深。   白琅月只觉得,小师兄的笑容好像还有对他的可怜,同情以及怜悯。   废话,上班狗,谁不同情,谁不怜悯,一睁眼就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做。   别说,白琅月还是一个县的县令了,想要整好这个县的基础建设和经济发展,同时并重教育事业,能回家睡觉就算是不错的了。   “哦,对了,明日记得带先生们来书院,这要是被县学扣下了,我会让你睡不着觉的。”林清和突然想到新先生的事情,一脸正色对白琅月说道。   “放心吧,小师兄,明天一早我过去就把先生们,亲自带过来,没有人会跟你抢,而且也抢不走。”白琅月轻笑一声。   这些先生都是皇帝陛下亲自挑选出来,在他出发那一天一道过来的,根本抢不走。   小师兄护食的样子难得一见的小孩子气。   林清和颔首,对小师弟展开了笑颜。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自身最近发生的事情,林槐夏一个劲的抱怨着,凭什么她一个大好青春的姑娘,被一群小崽子叫女罗刹,罗刹鬼。   明明她长得不差啊,大花小湖都喊她仙女姐姐来着。   酒足饭饱,话到尽兴,已是月华初上,三人离桌散去 。   天光大亮,又到了青山书院开课时。   今天略微有些不一样,只见青山书院门口打开,三十一位学子站在书院两侧,夹道等待,准备欢迎新来的先生们。   杜晃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双眼无神,满脸怨气,这个时候分明是他在案桌上补觉的日子。   左丘栾困顿着脸,睡眼惺忪,为什么蒙童不用早早地来院门口,为什么是他们,好想睡觉。   早起来往的百姓,每每有人经过就会好奇地看一看,青山书院又在搞什么名堂。   有些干脆就不走了,专门在青山书院不远处进行摆摊,实则是为了吃瓜后续。   继书院交流会结束之后,在青山书院附近摆摊,便成为了百姓之间不约而同的默契。   属于青山书院的街道,再一次被青山书院带起热闹的人气。   林清和其实不怎么想搞这些形式主义,耐不住胡先生他们听说,这是从光都特地请回来的先生之后,坚决要书院上下一致热烈欢迎,远道而来的先生们。   要不是林清和阻止了,胡先生他们怕不是还要薅蒙童起来,夹道欢迎。   至于,秀才院的学子们,林清和只能说对不住了,没有让你们人手一副欢迎用语,就不错了。   林清和也不知道为什么,胡先生他们会无师自通,这种花里胡哨的仪式,还不如让学子们多上两节课实在。   传道授业,达者为先。   胡先生这么激动的原因,就在这一点上。光都来的先生,学识肯定比他们好上很多,他再不把气氛炒热烈点,让新来的先生们感受到,学子们浓浓的向学之心,万一跑掉了怎么办。   定江县哪里还有教书先生来青山。   胡先生紧张地来回踱步,林清和见不得,索性转身到另一边,余光一瞥,远远地瞧见,小师弟带着七八位先生来了。   小师弟身上还是穿着一身常服,并没有穿着官袍前来。   林清和莞尔一笑,可算来了,再不来,他就要被胡先生紧张死了,转晕了。   “胡先生,他们来了。我小师弟带着呢。”林清和拉住了正在踱步的胡先生。   “哪里哪里。”胡先生左右张望,语气激动。   其他先生也张望着,想看看新先生从哪里来。   林清和给胡先生他们指了指,又让学子警醒些,新先生已经到不远处了。   林槐夏又给了睡眼朦胧的学子们一眼,“欢迎新先生,声音大声响亮有力。”   学子们的瞌睡虫一下子就飞走了,个个精神抖擞,目光清明望着前来的新先生。   林槐夏满意地笑了笑,缓步走向林清和的身边,准备迎接光都而来的新先生。   白琅月还未靠近林清和,就见学子们以声如洪钟,气冲霄汉的气势,喊出了胡先生原定的欢迎口号。   “经师易遇,人师难遇。青山学子在此恭迎新师入院!”   这些话,白琅月很难想象是小师兄说的话,想必是小师妹或者是其他先生出的主意。   要是小师兄来,理应不正经。   白琅月带来的先生们,心里爽了,面上也浮现出愉悦的神情。   无论何时,伸手不打笑脸人,能尊师重道,求知心切的学子,先生们都是心生欢喜。   更何况,青山学子还这么上道。   两方人马开始客气寒暄,主力是胡先生,林清和自愧不如,只能和自己的小师弟在小声的聊天。   秀才院的学子们在先生们全部都进去书院之后,在林槐夏的指挥下,从另一条路上回到了秀才院。   书院交流会之后,林清和花了一番大力气把书院的花花草草,重新修剪了一番。   没请人,他自己动手剪,还补上了一些花草,没办法总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结果就是现在新先生参观到的样子。   看起来还不错,但不能细究其中林清和补种的花草,重点还是林启春夫妻俩打的底子在。   夫妻俩的审美在光都来的先生们眼中也是一绝。   教的学子有向学之心,教书的环境也不错,被皇帝陛下一口气打包过来的前朝大臣们,放松了自己的心神,开始询问关于青山书院现在是如何教导学子的。   胡先生一愣,啊?不是,作为一位合格的教书先生,怎么教学子,不是心里有数吗,为什么开始问其他先生们的教导方式了?   但是,胡先生和其他先生们还是将林清和目前交给他们的教书方式,说给了新来的先生们听。   “教案?这倒是个有趣的方式,很适合刚开始不懂得怎么教导学子的新先生。”其中一位新先生笑呵呵说道。   “不错,在下以为,以现有的官员职位去专门培养某一类学子,新生官员的储蓄量就不用受到世家大族的牵制,就算这些学子不为官,也可以用这些知识谋生。”又一位先生从中说道。   “哈哈哈,不错,这个厨艺就很不错,若是人人都像这位小胡先生一样,不吝啬自己的手艺,用心教导,我们现在能吃到的美食,一定很多。”蓝衣先生眼睛眯着,似乎在想象着美食围绕的生活。   看来是一枚饕餮老客。   -------------------- 第63章   白琅月与林清和跟在人群末尾,听着先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青山书院的教育方式。   林清和嘴角挂着快活的笑意,有什么是听着别人当场夸自己还好的事情呢。   “小师弟,今天第一天上任,不用去县衙看着吗?”林清和侧过脸,笑意盈盈地看着白琅月。   七月初的日光,空气中荡漾的不知名花香,无一不牵动着白琅月的心绪。   白琅月怔愣了一下,勾唇笑道:“昨天我大致安排了一下,今天缺席半日无妨。”   紧接着,他转而问道:“小师兄,难懂你对我是过河拆桥,用完即扔,不愿让我在这里?”   林槐夏过来时,正好听见白琅月说这句话,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伸脚过去。   白琅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她不一样,她已经长大了,说不得这些肉麻兮兮的话了。   林清和蓦地睁大凤眼,“小师弟,我从昨天晚上就想说了,你这次从光都回来怎么变得这么,这么……”   “这么什么?”白琅月紧张地问道,难道是小师兄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啊,他明明就隐藏得很好,什么都没有和小师兄透露出去,难道是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出卖了他?   他紧紧盯着林清和红润的嘴巴,生怕从里面说出不好的话。   从此,他们一刀两断。   林清和吊足了小师弟的胃口,这才悠悠说道:“这么不要脸啊,是不是和光都里面为官的老头子学坏了,之前多说你两句,你就不行了。”   “现在,还会先发制人,学会反问了。”   白琅月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师兄,我长大了。”   “是的呢,长大了。”林槐夏的声音从一旁斜斜插入对话,“也不知道是谁,昨晚还跟着人回去,睡同一张床。”   这话在白琅月的点上,来回蹦跶,是林槐夏,没错。   果然,和这个小师妹还是不合气场,想反驳,想吵架。   “小师兄……”白琅月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清和,“小师妹又开始了。”   林槐夏冷哼一声,装可怜,真不像个男人,又是跟哥哥学的,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林清和头痛,这两个人确定是长大了吗,为什么还在这么幼稚地吵架,前面还有一群先生能听到的。   林清和揉揉眉心,决定转移话题,“我们来说说和其他书院私塾,有关于蒙童交流的计划吧,昨天遇到柏先生的时候,他又催我了。”   不止是柏先生在催他,这几天他还收到了好几封来自其他书院私塾的来信,远山书院比较激动,他们书院三个先生同时发出了书信。   为的就是,蒙学基础这件事,大家都在惦念着林家的家传绝学。   “这个事啊,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我还要帮你代课,又要去水泥坊监工,没空。”林槐夏淡然拒绝,一人身兼三职,不好过。   就这,刚说完就被白琅月暗暗瞪了一眼,居然拒绝了小师兄的提议,不是好妹妹。   林清和直呼,“小四月,就一节课,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帮他代完所有课程,他的良心,还是存在的。   “至于,没空,喊你亲亲的小师弟。”林槐夏眼尖地瞧见了白琅月暗自瞪她的那一眼,狗脾气上来了,白琅月惹的祸,林清和来背,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清和就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又开始暗搓搓吵架了。   林清和无奈,“槐夏,琅月,你们俩悄摸吵架,我又是那个背锅的人了?”   林槐夏和白琅月同时看向他,“当然不是,都是这个家伙的错!”   两人齐声的话语惊动到了,前方讨论的先生们。   面对十几双疑惑的眼睛,林清和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我们就是讨论了一下,正准备要和其他书院私塾开展的蒙学交流活动,产生了一点点小小的分歧,没事,先生们,你们讨论什么继续讨论。”   作为一院之长,林清和感到尴尬,这是什么见鬼抓包场面。   像极了上课讲小话被老师抓起来点名的样子。   他还要掩护着两个队友的脸面,编造合适的借口。   “蒙学,还需要学院私塾之间做交流,不是有本启蒙书籍就能开始讲学了?”一位新先生疑惑地问道。   从未听闻蒙童之间还需要互相交流。   柏先生一听这话,有点上脸,辩解道:“此言差矣,这位先生。我们青山书院教导蒙童的方法可是林院长的家传绝学,自从用了这种方法进行教学,蒙童的识字数量,一天天上涨。”   “对,更为可贵的是,这是一种速成扎实的基础教学方法。”胡先生在一旁进行添补,“林家三子,个个皆是从小用此种方法进行启蒙,现如今,不说入朝为官,可也是文采斐然,常人所不能及也。”   “还有非常简易的算学换算之法,七八岁的稚童学起来毫不费力,就连头痛算学许久的学子也能够平常面对算学了。”白先生加了一把火进去。   七八位气质不凡的新先生都盯着林家三个人看。   新科状元确确实实是林启春培养出来的,想必他的一双儿女应该更上他的心。   林清和被两位先生的话夸得老脸一红,目光竟有些闪躲。   哎呀,哎呀,我的先生们哎,牛皮吹大了。   “林院长之心胸,吾等佩服。”新先生中的一位,看似是领头人的先生赞赏,“只是不知这蒙童交流,我等是否能一同参与?”   “当然可以,如果先生们愿意一起学习,我们林家的家传绝学基础篇就更加好了。”林清和笑若春风,言谈自若地邀请新先生们进入拼音算数的大家庭。   多了这么多的有生力量,想必青山下次招生,一定能有充足的师资力量足以应付大量的新学子。   百里康温和一笑,还真是只小狐狸,狡猾。“如此便多谢林院长了。”   百里康下意识地感觉,林清和心里应该对他们的身份有些怀疑,但是没有找到什么破绽。百里康自信,林清和是绝无可能认出他们是前朝廷官员,除非是林启春亲临青山书院。   他们一行八人,全部是当今陛下秘密传唤,布置的任务。白琅月只知道他们是光都书院私塾的先生,并不清楚,他们曾经是前朝官员,女帝麾下。   皇帝甚至还留了一手,安排了暗卫潜伏在青山书院的附近,若不是百里康作为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还不知晓暗卫人数。   白琅月仅仅只是知道一个暗卫的联系方式,但,这又是百里康所不知道的事情了。   关于他们每人的动向,随着暗卫传来的观察日记,当今陛下虽远在光都,但一清二楚。   “好说好说,还不知这位先生的尊姓大名,擅长教哪一个科的学业?”林清和猛然想到,他辛苦写信求来的先生是啥样的资质,他还不清楚。   林清和由衷希望,这些先生都是稀有的真心人才,最好是能有一技之长的专业技术人才。   胡先生他们领着新先生们的路才走到一半,先生院还没踏进,林院长就提前把进度拉快了,他们都还没有介绍完,林启春精心打造的书院,青山曾经又培养出什么样的学子。   辉煌的历史不再,院长也没能给他们展现的机会,纷纷投以幽怨的目光。   林清和厚脸皮,当作没看到,笑吟吟地看着八位新先,大家全部站着,一起自我介绍多好。   百里康率先反应过来,表面还是温温润润的,“在下百里康,擅长刑法断案。”按图索骥,观察细致入微,前典狱司长。   “在下米和宜,年轻时擅长策问,现在年纪大了,脑子不灵活,没什么擅长的,倒是知道一点微末小技,平时可以教学子一些木工活。”米和宜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根拐杖,面色平静地说,根本不在意,说出自己只能教木工活的事情。   胡先生眼神一下变了,这个老先生,居然是教学子木工活,光都竟然也有书院专门教学子这些杂事?   他不禁思考,难道院长之前的做法真的是从光都得到的灵感,才敢这么笃定地先后招收了厨艺先生和医药先生,为的就是赶上光都的大书院吗?   林清和眼神“叮”地亮了,技术型人才,这不就来了,年纪有些大,没事,安排几个年轻力壮的学子,他看上次到先生院写检讨的学子不错,可以安排上。   “不知米先生对修路一道的木工器具有什么研究,能不能提供更加省力的运输工具出来,减轻前来服徭役百姓的运输压力?”林清和语速很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清和对此很关心。   白琅月暗自含笑,昨天刚说完的修路事宜,今天小师兄就给他担忧了,一直记挂在心里,还想着要更好用的运输器具。   米和宜稍加思索,“并未研究过。”他在宫里是制作新型武器,数十年如一日地维护保养弓箭器具。   可惜,太平盛世,哪来的机会。   林清和不气馁,“农业工具呢,有涉及过吗?”   米和宜摇头,他一个专门做武器的,哪里回去捣鼓这些玩意儿。   林清和不甘心,继续问道:“米先生,擅长做的木工活是什么?”   林槐夏默默勾起嘴唇,抬起袖子掩藏自己的笑容。   “弓箭的制作维护保养。”米和宜这一回答得飞快。   林清和有点失望,不过,这也算是个武器维修保养的课程,能上。   林槐夏听到米先生的回答,眼前一亮,这位米先生和她的武学课,相得益彰。   下一位新先生又将会有什么擅长的科目呢?   -------------------- 第64章   青山书院的先生们投以期待的目光。   他们在心里猜测着各位新先生擅长的方向是什么。   猜对了,便在心里为自己默默欢呼。   林清和对里面最难忘的是一位擅长种植的黑瘦先生,闵乡。   他简直高兴极了,他不知道小师弟是从哪里找来的先生,实用性极高。   林清和拍拍白琅月的肩旁,“小师弟,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宝藏先生,各有所长,五花八门,居然没有一个重复的。”   教琴棋书画的课外兴趣班型先生,许平怀先生。   炼丹观星测字看风水的神秘型先生,关僧先生。   擅长经商致富的富贵金灿灿型先生,钱多多先生。   修路筑水坝建房子,能工巧匠型先生,安学民先生。   最稀奇的是有一位女先生,花半凡,擅长教学子打理家业,调和家中矛盾。   里面最平平无奇的先生居然是擅长弓箭维修保养的米和宜先生。   林清和只觉得自己在捡宝藏,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捡不完。   新先生,嘿嘿,快乐。   林槐夏对仅有的一位女先生,所教导的内容十分感兴趣,这正是她目前急需知道的内容,如何让自己的爹娘不再催成亲。   牵红线,错得离谱。   胡先生他们越听越觉得震惊,光都学子需要学的东西这么多,怪不得,每年中榜人数只有光都最多,原来如此。   白琅月保持着微笑,陛下找的先生,有点东西,小师兄一定能把他们的才能发挥到极致。   很快,林清和就带着青山的人向百里康他们逐一介绍。   介绍到林槐夏作为副院长,身兼武先生一职时,胡先生他们挺挺胸膛。   那什么,他们也有女先生,还不止一个,要不是胡莲莲因为双手劳累过度需要休息,今天也能出现在这里。   还有一个医学小先生,用人不拘一格,不比光都书院的多样性差。   幸好有林院长,不然,青山书院的脸就丢大了。   接下来,他们还带着新先生参观了学子院中的四个院,驻足停留看了学子们自学温书的氛围,蒙学院稚嫩的书声琅琅。   百里康等新先生还在好奇,为什么会有十几岁的少年在教导蒙童,林清和就给出了答案,让新先生不用去猜想。   此后,林清和还提出了,若是这两位学子做的不错,或许可以增加秀才院学子参与教导蒙童的名额,推出青山书院的学分制。   又带着先生们去了青山书院特别建立模拟科举考场。   林清和得到了一句巧思的夸奖。   毕竟没有哪一个书院私塾愿意花大价钱做这件事情。   出钱出力还不讨好。   由于有了足够的师资力量,胡先生的课表又需要重新排一次,合理规划八位新先生的讲学时间和讲学地点。   林清和快乐地结束了刑法课的讲学,将之交给了百里康先生,专心致志地搞起了水泥坊和修路招商的事宜。   八位新先生的院舍被胡先生安排在了他们先生住的那一片区域。   一通安排下来之后,时间已过去了大半,临近正午,索性带着百里康等人去了书院小食堂,品尝新鲜出炉的青山书院特-供美食。   这些前朝官员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认为书院小食堂的饭菜好吃不到哪里去。   衙门所有的小食堂千年如一日的难吃,他们平常上值的时候,全是遣人出去酒楼中买回来。   然而,书院小食堂的近期新推出的食物,浓香霸道,酸辣爽口,闻一闻,口水就在嘴巴里自动分泌了,十分适合苦夏吃不下饭的人群。   没错,林清和又研究出了黄豆的几种新吃法,豆皮、豆筋、千张、腐竹。无论是煎炒烹炸,还是红油凉拌,豆制品都能满足。   目前,小食堂最受欢迎的还是冰奶茶等冰凉解暑饮食,其次是红油凉拌的豆皮豆筋。   百里康八人对书院小食堂的食物还算满意,比起酒楼里的饭食还是稍差了一点,主要在火候不到位。   他们大致满意了定江县青山书院的教学环境,绝对不是为了书院小食堂才选择留下来。   花半凡先生对小食堂的奶茶特别钟意,半点奶腥味都尝不出,只有醇厚的奶味和茶味融为一体,配着冰凉爽滑的口感,味美畅神。   又听闻,小食堂晚食还有特别提供的麻辣小烧烤之类的新奇食物,都是新先生们在光都闻所未闻的美食。   经过中午一餐饱食,不禁让他们惦记起了小食堂的晚饭。   吃完饭后,白琅月告别了小师兄,依依不舍地去了县衙当值。   新先生的到来也给学子们来了一个新鲜话题讨论。   一心向学,求上进的好学子则是想到了未来丰富多彩的不同科目课程,内心火热。   秋宜年和游承安完全不这么想,虽然他们学业不差,但大量的考核,讲学,为蒙童讲学占据了他们的时间精力,现在的课业都是他们两个人互帮互助完成。   经不起先生们的一点风浪。   新先生的到来,他们一下就想到了这其中背后代表着的沉重课业。   如果新先生们的课业布置方式如同院长大人一样令人出其不意,无法互帮互助完成,那离猝死也不远了。   两人心有戚戚,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一致认为这样下去不行。   要不,去和院长申请一下,蒙童教学少上几节?   秋宜年和游承安决定一同前往先生院,去寻找林清和,申请减少几节课。   如若不然,他们中午晚上的时间都要贡献给先生们留下的课业了。   倒霉的是,两个人在踏进先生院子的那一刻,齐刷刷的十几双眼睛都盯着他们两个。   压力骤升,脊背发凉。   “秋学子,游学子所为何事前来?”一道天籁拯救了他们,正是林清和。   两人赶紧走到林清和的身边,不在门口杵着当门神。   “林院长好,各位先生们好。”两人秉承着礼节向一众教书先生们问好。   所有人都等待着两位学子。   两人对望一眼,眼神坚定,“林院长,我们两个商量一下,觉得小师弟,小师妹们成天只有拼音识字和算学两个科目,有点少了,想着新的先生们来了,蒙童院或许可以多增添一些课程。”   游承安眼睛微圆,里面的讶异和震惊流露,不是,兄弟,你说什么,课少了?我们不就是来减课的吗?   秋宜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向林清和说道,“琴棋书画这些从小培养最佳,还能像院长之前说的一样,多试几样才知道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方向。”   林清和笑了,“诸位先生以为如何?”   其他先生们也笑了,尤其是新来的先生,目光看着秋宜年,像是看着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   “这位秋学子说的是。光都之中,稍有家底的人家皆是自小培养,老夫看蒙学院的蒙童们,年纪正正好。”百里康笑着说道。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这两个小鬼来先生打的什么主意。   游承安心转神思,想到了秋宜年的用意,目光闪烁,秋宜年这招高啊,多来几位先生授课,他们两个的授课时间,不就变少了吗。   不愧是他,表面看着一副正人君子,心这么脏。   游承安帮着打补丁,像林清和保证,“院长,我们秀才院什么时候才能听几位新先生的讲学?”迫不及待的小表情,期盼的小眼神,向往地看着这群先生们。   呦呵,这个学子也不错,能带起来。百里康摸着胡子想道。   游承安一来表达秀才院学子们的求学心切,二来可以知道什么开始地狱一样的学习生活。   原来的四位先生,林院长两位,调节身心的美味小食堂厨艺课,困难辨认常见药草的医学课,最后八个不知名的课程,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游承安非常希望,新先生的课程可以像副院长她们三个一样进行合并。   细算下来,一共十六门科目。   面对着两位学子期盼的目光,林清和仔细思考了一下,“罢了,原本打算是与其他书院私塾进行蒙童交流之后,才对两个院的学子重新进行排课,既然你们现在提出来了,过两日就先让秀才院的学子提前上吧,蒙学院等交流结束之后开始。”   话刚落音,林槐夏努力维持着淡然的表情,余光不断看向周围的先生们,发现他们眼含笑意,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就知道了,在场的大家都是资深的人精,怎么会不清楚,两个十几岁少年人的心思呢。   游承安看了一眼秋宜年,秋宜年也看了他一眼,最后两人一起看向林清和,即使心如刀绞也要坚强面对。   他们努力挤出尊敬的微笑,“真是太好了,很期待先生们带来的新科目,一定会很有趣。”   林清和仍不打打算放过他们,语调悠悠,“对了,蒙学交流会你们两个可不能缺席,现在基本都是你们两个教导蒙童。”   “在交流会期间,你们要和其他书院私塾的先生们好好交流,新来的先生们不时也会到场,一起听一下。”   秋宜年和游承安,面上挂着牵强的笑容,心里万念俱灰。   “同时,你们不要忘记对自己学业的上心,一定要和其他学子保持一致学业进度。”林清和的话语犹如恶魔低语。   靠,早知道,就不来了!!!   游承安和秋宜年带着林清和的好心叮嘱,回到了秀才院。   并且向同窗们宣布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有人欢喜有人忧。   待两人看不见身影后,先生院中才发出阵阵抑制不住的畅快笑声。   初出茅庐的学子可真好玩,心里想了什么,脸上,眼睛里看得一清二楚。   --------------------   感谢在2024-06-30 04:44:09~2024-06-30 19:1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072364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八位新先生的课程时间地点,在胡先生的调和安排之下,确定好了。   在秀才院学子们幽怨的眼神之下,林清和特地将新的排课表誊抄了一张新的,用米糊贴在了秀才院乙班和丙班中间,两个班的学子来往走动,每一个路过的学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新的课程在两天之后,如约而至,秋宜年和承安一边忙着蒙学交流事宜,被林清和指使得团团转,一边认命地上着陌生的新课程。   一天高强度的生活下来,两人回到学子客舍的时候,身子虚软,脑袋发昏,可是,还不能睡,还有一天上课之后,积攒下来的课业没有完成。   不仅是两人的状况如此,其他学子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现在只是初期上课,以后未来还将继续,好一点的学子,可能科举下场中榜,入朝为官,差一点的学子,也许会在青山书院学那么个四五年。   没办法,每一位新先生的讲学都很“有趣”,留下来的课业各有千秋,相比之前胡先生他们的授课,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也只有林院长的课业能和新先生与之比较。   遇见花半凡先生前来讲学的时,学子们已经在林槐夏和胡莲莲两个人的手中,学乖了不少,心下不爽为什么要学习女子才学的掌家之道,但面子上还得过去。   学子们谁也不知道,新来的花先生究竟有什么新招数。   可是,他们很快就在一个平凡的,普通的日子见识到了。   那是在小食堂发生的,两个学子因为最后一条烤鱼大打出手,被制止后依旧不服气地瞪着对方。   只见花先生对着两位闹事的学子,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相互友好地坐在一起分享美味的烤鱼了。   三言两语的功夫,竟然令上一秒还在怒视的两人和好如初。   那会不会也有三言两语的功夫,令他们之间的关系水深火热,变化不断?   恐怖如斯,不能细想。   花先生的一张嘴,也成了学子们之间的不可说。   谁知道,哪天你就成了众矢之的。   从这件事情中,青山书院的学子深刻地认识到了,对于青山书院的先生们,尤其是女先生们,一定不要惹,不小心冒犯到了,一定要立刻道歉。   学子们就奇了怪了,为什么院长能找到这么多深藏不漏的先生。   尤其是关僧先生,徒手生火,脚踩油锅,面不改色,神秘值拉满。   每个学子都很想学关僧先生的这一手。   可惜的是,关僧先生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只说,要的是最有悟性的学子,只要有人将他悬赏的要求做到,他就收为入室弟子。   杜晃很是心动,要是他学会了这些,他还能怕了林槐夏不成。   是的,杜晃一直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企图在林槐夏面前找回面子,获得林槐夏的肯定。   对于关先生的悬赏,只要有空余的时间,他都在研究,如何让纸做的鱼儿在水中自由灵活地游动,如同活了一般。   这个要求难倒了不少学子,许多学子在经过一定次数的尝试之后,就放弃了成为关先生的入室弟子。   只有杜晃还在坚持着,强撑着一口气。   林清和当然是知道,这个悬赏的答案,林槐夏不相信,林清和只说等他两天。   两天后,林清和在先生院中,当场放下纸鱼进入提前准备好的水中,果然无需推动,纸鱼身姿灵活,在水中自由游动。   关僧大惊,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林清和是怎么知道的。   林清和保留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关先生,你用了什么方法我就用了什么方法。还希望关先生能对学子们多多上心,多讲点,免得出门在外,被其他道家术士骗了,堕了你的名头。”   关先生一怔,立马知道了林清和隐藏在话下的意思。   之后的讲学中,关先生收敛了不少性子,而,林清和觉得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装神弄鬼的个性 ,他一想,这样也不错,学子以后遇到了就能自行分辨。   *   蒙童交流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来到,远山书院等早早地就来了青山书院,带着不少的蒙童。   路上叽叽喳喳的童言稚语,看着就像出来玩的,一点都不像来参加严肃的交流会。   林清和很有意思,带人在青山书院等候的时候,叫了几个小蒙童,跟在他身后,一起在书院门口,咬着包子。   主打一个轻松自由。   远远地,林清和就看见远山书院的文先生带着一群小萝卜头过来,好几个不同颜色的学子袍,还有几位先生随身跟在蒙童们的左右。   林清和拍拍手,又回头检查有没有没吃完的小蒙童。   很好,都没有。   文先生大老远朝林清和开会挥手,没办法,文先生是真开心。   家传绝学是真的,蒙童交流也是真的。   机会都已经递到手上了,当然要抓紧。   培养好的优质学子被江缘书院强走了,现在他们借着蒙童交流这事,直接站在青山书院这一边,说不定,江缘书院他们会收敛一点。   起码不敢再那么嚣张。   文先生看见林清和都是带着青山的蒙童出来迎接,还有犹豫的内心,瞬间平定了,看来青山书院真的不会对他们这些小书院,小私塾藏拙。   来迎接的人都是蒙童院的小学子,诚心是很高的了。   两方寒暄过后,林清和带着远山书院、安华私塾,启平私塾等小书院私塾的先生学子进入青山之中。   一众先生学子来到了蒙学院的院门口,朗朗书声从中传来。   今天来青山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处处充满着清幽静谧的高雅,与热闹的书院交流会全然不同。   听着整齐稚嫩的童音,文先生不由得疑惑,“我观青山的蒙学院刚成立不久,为什么蒙童朗诵的三字经这么流利了?”   林清和不居功,笑着夸奖主要负责蒙学院教学的柏先生和两位学子,“我可不敢居功,是负责教导蒙学院先生的功劳,没有他们,我还指不定开不成这个蒙学院。”   真相如此,自从他给出两本基础教材后,蒙学院的教学活动,他就没怎么管过了,上心的都是柏先生和秋宜年以及游承安三人。   有时候,胡先生也会例行问一下,蒙学院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白相先生还会抽空给蒙童们上一两节算学课。   相比之下,林清和就显得没有良心许多,真真印证了林槐夏的话,事情想做就做,顾头不顾尾。   文先生依旧觉得林清和谦虚了,若是没有他的大度慷慨,蒙童们可能至今还在艰辛地认字,头疼地数着手指算数。   小孩子也就算了,你说一个学了好几年算学的人,算数时还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指辅助,闹得笑话还挺多。   “林院长,客气了。只是不知蒙童交流该如何进行啊?”文先生问道。   林清和想得简单,让蒙学院的蒙童和这些新来的小蒙童们一起在一起上一天的课,至于跟来的先生们,就在走廊外安排几张桌椅,在外头听课。   晚上走的时候,带上青山特有的两本教材,有问题随时来青山书院进行询问。   于是,林清和就把自己提前想好的安排计划和文先生说了。   这样从未见过的,深入的交流会,令文先生惊讶,青山真不怕自己的底蕴都被人学去了。   林清和早就让秋宜年他们两个提前安排好了桌椅在走廊外,坐在椅子上,往里头一瞧,清清楚楚。   青山书院专门做学子进学的课室时,窗做得尤其宽大,打开时,四面透风,夏季尤为凉爽。   走廊宽阔,亭子也是做大了一个号,就是为了方便学子辩学,开诗会,吃饭饮酒等活动。   林清和让坐在上首的柏先生出来一下,和远山书院私塾的几位互相介绍,交待柏先生要好好照顾前来交流的先生蒙童们。   蒙童们也很好奇为什么新来的蒙童们还没有进来,和他们坐在一起读书。   柏先生三人早早就反复告诉蒙学院的蒙童们,有一场专属于他们的交流会,到时候要他们一人照顾一个做客的蒙童。   秋大花瘪瘪嘴,她一点都不希望有这个交流会,照顾小孩子什么的,好麻烦。   她娘亲不在家的时候,她就照顾着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十分清楚,年纪小的孩子不好带。   秋大花真诚地恳求着,希望来一个大孩子,最好和她一样大,这样她就能带着她一起玩。   柏先生领着前来旁听的蒙童们,进入课室内。   林清和也让跟着他一起来迎接的蒙童挨个从后门进去了。   秋大花看着鱼贯而入的蒙童,没有一个女孩子,清一色全是男孩。   她就知道,她的梦想破灭了。   文先生几位先生坐在了走廊外的椅子,靠着课室大开的窗户,往里一看,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也撅着脖子,脑袋抬起高高的,一双黑眼睛看向坐在窗外的先生们。   “先生好,你们也和我们一样要认拼音嘛?”糯叽叽,软绵绵的小奶腔从窗里头飘出来,黑眼睛扑闪不停。   文先生几人都看呆了,怎么还有小蒙童敢和先生在读书期间搭腔呢?   文先生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对里面的小蒙童颔首,“对,今天我们和你们一起听讲学,去吃饭。”   黑眼睛的小蒙童刚想说什么,柏先生就示意让蒙童们停下朗诵。   “肃静,接下来,我们欢迎前来交流的蒙童。”   坐在台下的小蒙童立刻啪啪鼓掌,给足了柏先生排面。   “好,我们按照案桌的顺序,依次一对一欢迎。”柏先生的话一说完。   靠近门口的蒙童噌地一下来到柏先生前面,拉着最靠近柏先生的那位蒙童,回到自己的座位。   柏先生张口,下一位蒙童也噌地一下,跑得飞快接走了自己的一日限定同座。   他无奈看了一眼,他还没说完话……   林清和无声地笑了笑,对着文先生告别,“文先生,我们午饭小食堂见。”   随后利落离开。   课室内接限定同座的活动还未结束,秋大花数着相对应的数字,看到了自己的同座,眼神傲傲的,看着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还是个男孩,秋大花盯着他,想换人。   安海注意到了有个女孩子一直看着他,他面皮薄,只能紧紧抿着嘴,心里很不高兴,为什么她也能来进学,他妹妹他都带不进书院内。   --------------------   感谢在2024-06-30 19:10:01~2024-07-01 01:0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07236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很快就轮到了秋大花上去,她一点也不像其他急切兴奋的蒙童,迈着慢悠悠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安海。   安海都要讨厌死了这种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了,但他只能在原地呆着不动,因为其他人都是等着他们来接的。   安海他觉得自己不能破坏规则。   但是,秋大花未免也太慢了,看着一点都不欢迎他一起听讲学。   哼!要不是听说这里有神奇的,速成认字方法,他才不会跟着先生来这里!   他决定自己等下一句话都不要和秋大花说了。   两个人都在见到双方的第一面,单方面下定,这个人很讨厌,不要和对方说的心。   终于,秋大花带着安海回到了她的案桌。   秋大花一想到,还要和这个人分享自己的课本,两个人挨在一起读书认字,学拼音,学算学,玩玩具,心里就很不舒服。   中午的时候还要带着他一起吃午饭,给他吃好吃的,喝好喝的,还要一起去见仙女姐姐。   一张小脸幽怨。   秋大花走在后头,见安海站在她案桌边不动,张嘴催促,“你快点进去坐,我要坐外面。”   秋大花的案桌靠墙,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两个小椅子,非常适合蒙童的身高和角度,都是林管家精心安排木匠赶工出来。   安海回头看看秋大花,还有周围放在他们身上的好奇眼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了。   安海屈辱着走进里面的小椅子坐下,哪有男子坐里面的位置,好气!   秋大花也不开心,鼓着脸颊,把拼音课本推到两人中间,“喏,这是我们今天要学的内容,非常简单。”   安海一瞧,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下面还有字,有一些字他认识,有一些他不认识,语气梆硬,“这是什么符号?”   连个你,哎,喂,请啥的都没说。   “拼音,林院长的家传绝学。”秋大花骄傲地挺起胸膛,“你肯定没见过,你们就是来这里学这个和算学。”   安海被秋大花说得脸色更加难看了,没法反驳,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被先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和青山书院的蒙童交好,做好朋友。   如今,安海只能憋屈地说道:“对,我叫安海,你叫什么,能不能教教学,我学东西很快的。”   他想了想,拿出一句平时夸妹妹的话,打算敷衍一下秋大花,“你一看就很聪明,长得又可爱,一定很擅长拼音和算学。”   秋大花紧绷的脸绷不住了,放松了神色,“我不如语梦,但是我会尽力教你。”嘿嘿,头一回有人夸她聪明诶,虽然是从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的,但是还是好高兴啊。   秋大花将课本翻到第一页,“我叫秋大花,这是第一页,有一个汇总的拼音表,学会这个表,好多字都可以读出来了。”   “好厉害啊。”安海语气带着点激动,有起有伏,“想出这个的人好厉害。”   秋大花心里舒服了,算这小子识相,觉得院长他们很了不起。   没学拼音之前,秋大花觉得每一个字都很像,她根本分辨不出来,现在有了拼音的辅助,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认字什么的,小意思,算数也是小事一件。   虽然比不上游语梦,但是比起之前大字不认识几个,已经很好了。   “那是肯定很厉害的,你今天要认真学呀,万一你回去就不能学了,多可惜啊,这可是我们院长的家传绝学。”秋大花再一次强调说道。   安海认真回了一声,“你现在教教我吧,好不好?”   安海拿出了对付自己妹妹的语调同秋大花说话,他发现,秋大花吃软不吃硬,于是使出了怀柔政策。   他打算学会了就拿回去教给他妹妹。   秋大花点点头,“现在是我们的晨间朗诵时间,你跟着我一起读吧。”   周围的同窗们早已稀稀拉拉开始拼读,还有一些就如同秋大花和安海之前一样聊着天,相互了解。   柏先生有意让蒙童一起先相互认识,随后再继续晨间朗诵,所以当课室内的三十个蒙童,陆续被领走,他也走出了课室。   和文先生一起,在窗外看着小声交流的学子,欣然笑着。   这样别开生面的交流,文先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往他们的交流,大抵是先生出题,学子闷头做就是了,学子与学子之间充满了竞争,友好相处的气氛是不可能在交流会期间出现的。   因为人人都想争第一的名次,即使是先生之间的交流还是保留着自己的方法,只说些皮毛罢了。   柏先生看着文先生他们伸长了脖子往窗里看,想竭力看到蒙童们的启蒙书,就知道自己忘记把林院长嘱咐的教材给他们了。   他连忙领着文先生他们走到蒙学院的墙边,上边刻着拼音表和九九乘法口诀表,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文先生一走到这,立刻就明白了,当初白先生跟他们说的,真的是林先生的家传绝学,一点都没有骗他们的成分。   白先生介绍给他们的时候,一点水分都没有掺进去,和柏先生现在说的是一模一样。   文先生不禁为当时的自己感到羞愧,居然在怀疑白先生的人品。   柏先生细细为他们讲解着拼音的要点,和算学数字的转换。   时间一不留神,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刻。   柏先生带着文先生一行人准备离开蒙学院,发现,蒙童们还在两两组队,一排排走出去。   柏先生舍不下脸皮挤在蒙童之间出去,稍稍放慢了脚步,看到了蒙童最后面跟着的是游承安。   他计算着步伐,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能遇到游承安。他想,在前头领路的一定是秋宜年。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在秀才院的两个班出名了,蒙童的看家护院。   蒙童吃饭也要让两个人一起带着去。   说来还是林清和的锅,发现蒙童中午不去书院小食堂吃饭,在路上玩过了时间,还有的直接玩到先生院那边的院落了。   导致蒙童下午饿着肚子上课,闹人得很。   原本他想让小食堂来人带着一起去,没想到蒙童不买账,直接去了秀才院喊秋宜年和游承安。   被同窗们好一阵笑话。   秋宜年,游承安表示,真的服了,谢谢我的好院长,好妹妹。   柏先生快走两步,“承安,等下吃完饭,你带着文先生几位和蒙童们一块回来休息,我回先生院那拿几本教材。”   游承安看着柏先生身后的几位先生,眨眼颔首。   原来柏先生是忘记了准备好交流会的教材。   文先生好奇了,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年轻的先生,“柏先生,这位是?”   柏先生哈哈笑了两声,炫学子的时候到了,“这是我们秀才院的学子,同时也在担任着蒙学院的先生,平时都是他们两个人教得比较多,学业也没落下。”   文先生羡慕地看着柏先生,“平时学业还能兼顾上啊,真是英才辈出。”   他是真的很羡慕了,又能教书又能自己学业不落下。   “不敢不敢,还是先生教得好,学子平时还是注重学业比较多。”游承安一阵推拒,打死也不能承认,要是真应下了,来更多的课怎么办。   现在他和秋宜年都是,你去教书,我听讲学,听完以后晚上互相教导。   尤其是现在,科目更加多了,晚上互相教的学识大大增加,点灯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们已经开始睡不够了。   卷不动了啊,先生。   柏先生一目了然,“他们只是暂时来顶替一阵先生,蒙学院建立之初,先生人手不够,只能从学子中间挑选。未来蒙学院还继不继续用秀才院的学子任教,我们院长还在考虑当中。”   柏先生一个秃噜嘴,差点把林清和未来对蒙学院的计划说出去了。   游承安眼睛一亮,随后又想到,如果没有这个教书先生的差事,他的妹妹还能在这里继续念书吗,难道又要回去?   想到这,游承安心里一紧,决定晚上回去给表叔写封信,放下所谓的自尊,接受表叔的帮助也没什么不好。   文先生眼神恋恋不舍从游承安身上离开,心中感慨,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学子都在别人的书院之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青山小食堂,食物的香气飘渺无形,不断引诱着鼻子的翕动,胃部的蠕动。   来到这里的学子先生们唯一关心的就是小食堂今天吃什么。   青山小食堂午食特-供:甜辣炸猪肉,香辣炸鸡,青竹绿珍珠奶茶。   每一样看着就很好吃。   柏先生竭力向文先生推荐甜辣炸猪肉,甜中带辣的口感让柏先生欲罢不能,每次只要有这道菜,柏先生必须拿上两碗才能吃个尽兴。   足见柏先生的真爱了。   文先生他们把今日午食特-供的三样食物全拿了,还在柏先生的推荐下又拿了经典的凉拌豆筋豆皮,酸辣爽口,闻着就分泌口水。   蒙童们还有一道所有人都没有的菜品,蛋奶羹。   秋小湖特别喜欢拌在饭里一起吃,香香的,甜甜的,每一次都会吃光光,一点都不浪费。   这是林清和在小食堂内特别添加给蒙童的营养品,其他人想吃也不是不可以,和小食堂的帮忙分菜的帮工说一声,就会拿给你了。   一餐丰盛程度直逼普通人家的年夜饭。   文先生羡慕啊,口水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他还是问道,“柏先生,青山平时的伙食都是这样的标准?”   要不,他把远山并入青山吧,他不当院长了,在青山做个养老先生也不错,无论是吃的还是住的,青山书院都能满足。   --------------------   感谢在2024-07-01 01:01:48~2024-07-01 23:3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072364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柏先生一笑,“哪能啊,之前书院人多,小食堂不是这个标准。后来人走了一大半,林院长也没有把小食堂的份例减少,小胡先生又在林院长的教导下研发了很多新菜品,小食堂才有现在的伙食标准。”   听到柏先生这么一长串的解释,文先生心里好受了不少,不是一直是这个水平就好,他真怕带来的蒙童全被这些美食拐跑了。   “现在的伙食标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后学子先生多了,或许会有所减少。”柏先生猜测道。   林清和不会告诉这些先生的是,书院交流会上,小食堂的美食捞金能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林清和也没有想到,县城里的人那么舍得在青山书院里买吃的。   光是那三天的收入,小食堂三个月买菜的钱都不用愁了,大大减缓了书院的财政危机。   还有造纸坊便宜卖了的宣纸,信笺什么的,一些小书院私塾看到了就清空摊位,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模样。   造纸坊的利润也不少。   “哈哈,柏先生无需多言,我们吃菜吃菜。”说的越多,文先生的心就越痛。   他不知道其他书院私塾如何,他知道现在不趁热吃掉这些菜,他很有可能就要吃凉的了。   他也很馋这些一看就很美味的菜式。   柏先生点头,同时筷子已经伸向了他期待已久的甜辣炸猪肉,入口的瞬间,满足了!   其他人也是吃得话都说不上了。   文先生狠狠动了一个想了许久的念头,能不能偷偷挖个厨子回去给远山书院。   真是太好吃了,他嘴巴里的滋味自从书院交流会结束的那天开始,就非常的空虚寂寞。   今天一吃青山的小食堂,终于得到了满足。   文先生想,他应该是对青山小食堂上瘾了。   这该如何是好,真愁人。   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林清和才姗姗来迟,捧着饭食,挤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文先生,你们今天早上感觉此次的蒙童交流会如何?”林清和问了一嘴,心虚,明明答应了文先生他们中午一起来吃饭的,结果忙着水泥坊的事情给忘记了。   水泥坊的位置,他今天早上和林槐夏以及白琅月一起商讨了许久,最终决定将水泥坊的位置放在定江县靠川江的下游位置,材料易得,交通便利,同时易于开发同类产品,玻璃坊。   只是离青山书院有些远,但是,只要水泥路一建成,快马跑二十分钟就到了。   文先生几位没空回答林清和的问题,都在埋头干饭。   游承安坐在这里瑟瑟发抖,为什么今天轮到他守后面,都是先生和院长,压力好大,还要经历院长发问,无人回答的尴尬经历。   游承安全程低头扒饭,连带着他身边的蒙童也少见地安安静静吃饭,一点不闹腾,问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林清和索性算了,等吃完饭了随便聊两句,问问感觉,合适的话,下次还这么搞。   下午的话,还有秋宜年,游承安两个人的讲学,百里康几位感兴趣的新先生也都会去瞧瞧。   他已经让秋宜年两个人提前做好准备和彩排过了,下午的讲学效果应该不错。   实在不行,还有柏先生在窗外救场,不怕。   午饭接近尾声,林清和的问题终于有人回答了。   “非常不错,青山诚心诚意,只是不知道,我们能交流什么给青山蒙童呢?”文先生斟酌着回答。   林清和还真没想到,对方需要交流一些什么给青山,一时之间竟有些愣住了。   啊,这?   他原本想着分享拼音识字法,就是为了这个世界再多一些识字的人,不再蒙昧。   这并不是一笔交易。   林清和看着目光微颤的文先生,轻轻一笑,“文先生,若说交流些什么,蒙童之间的交流便足矣。我们这些做先生的,唯一要做的便是如何教导他们。”   “今日蒙童们交流的内容,也欢迎各位先生来学习,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如何教导学子,若是还有疑问,青山书院随时欢迎先生们的询问。”   林清和的话令桌上的先生们沉默,谁也没说话。   小食堂午食的美味还在唇齿之间残留,鼻翼尖浮动着令人安心的食物烟火气,耳边是学子们的絮絮低语。   “林院长之胸襟,我等远不能及也。”文先生在这一刻真正感受到了林清和对于知识的毫不吝啬。   书院交流会开了这么久,真的有交流起来吗?   不过是乌合之众的五十步笑百步,相互炫耀,相互吞食罢了。   又有谁能真正愿意让其他家书院私塾的学子进入到自家书院学习上一段时日呢?   相比之下,青山书院的一日蒙童交流,包含的内容实在太多了。   文先生久违地感受到了自己当初建立远山书院时的那种凌云壮志,那种想要改变贫民百姓命运的雄心壮志。   林清和这话听白琅月说得太多了,已经产生了免疫,下意识付之一笑,“我,一个平平无奇的书院院长,当然不能让学子过于享受。我当初怎么被老头子折磨的,现在当然也要折磨老头子收的学子啊,哪能让他们这么舒服,不然,我的苦,谁知道哇!”   话就这么一顺嘴,不过脑,诶,全说出来了。   其他先生听完个个瞠目结舌,原来是这么朴实的原因吗?   一个被科举折磨疯了的人,放出来折磨书院的学子了。   就,说不上谁可怜了。   一席话说得淋漓尽致,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游承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劲爆的消息。   天杀的,原来林院长总是与众不同的课业是跟前任院长学的,源源不断增加的科目也一样,还有什么模拟科举。   指不定,他现在当蒙童的先生,教蒙童启蒙,也是这么来的。游承安出神地想着。   原来林院长在他这么大的年纪也在一边学习,一边教蒙童。   游承安真的很好奇,当时被教的蒙童到底是谁。   坐在游承安旁边的蒙童还在全神贯注对付着蛋奶羹,林清和说了什么话,统统没听见。   当然,最最震惊的,无疑是柏季同先生。   这是他从未设想的道路。   这一刻,他想起了林清和提起做家访活动时的那个眼神,那些暗含的话语。   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早有预兆。   林清和说完就意识到,完了,自己好像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   他非常乐观地想,冤有头债有主,他现在搞出来的一切,全是老头子的锅,做得再多,别人都会认为,老头子曾经对他做过。   天然的防护罩,最佳的背黑锅人选。   反正老头子又不在这里,吐血了,还在家里养病,青山还不是随便他怎么搞。   林清和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爹小时候教我的手段,花样可多了。包括但不限于,孤身一人走暗巷,出门在外摆摊子,人没点大野外烤兔子,巧手插秧刺绣不耽搁,泅水骑马驾车样样通。”   这些他都会,还做得不错。   反正没人知道到底是不是老头子叫他做的。   林清和只庆幸一件事情,那就是林槐夏不在这里。   忽悠人的感觉真快乐,没看见先生们的眼神都变了。   哦,还有一个“小先生”游承安,眼里的恐惧都要漫出了。   是想到了以后在青山书院快乐的日子吗,嘻嘻。   所有先生在此刻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没想到啊没想到,林启春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对待自己的孩子这么舍得下手,背地里偷偷卷他们,怪不得他门下没有一个废物,最差的就是他儿子这样,做书院院长。   真是叫人可耻!   柏先生嘴唇微微颤抖,“辛苦你了,清和。”   他原以为,林启春是为了照顾故人之子才会让自己的儿女陪同在林府上自己教导,结果是这样,林家的书香世家,竟然是这样的书香世家。   他脑子混乱,还在消化着这个消息。   “不辛苦,现在有了书院这些可爱的学子,我一点都不辛苦,相反,我很快乐,觉得一切都有了意义。”林清和真情实感地回望柏先生。   游承安就坐在柏先生旁边,脸色苍白,他觉得他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   原来这个院长这么不正经,还他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惊艳!   他不能独自消化这个消息,他决定要分享给自己的好朋友,秋宜年,还有他的好同窗们。   他们现在坐的位置由于有很多先生和蒙童,秀才院的学子基本绕着走,绕着坐。   基本上,他们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带,谈话内容只有他们能听到。   之后的内容可想而知,从这一届的秀才院开始流传出,现任的院长不过是一个被科举折磨疯的疯子,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折磨他们的学业。   不长的午饭时间,结束了。   游承安听从柏先生的吩咐,将其他书院私塾的先生和蒙童一同领回蒙学院。   回去的路上,大家安安静静,只有蒙童们叽叽喳喳和新交的朋友谈论着今天中午美味的食物。   游承安心如死灰,向往常一样,凭借着本能做好了往日的安排。   然后,如同游魂一般找到了自己的好兄弟,开始述说今天中午,有关于桌尾的故事。   秋宜年越听越心凉,原来书院以后还要做这么多的事情吗?   现在的课程已经足够让他们两个手忙脚乱了,再多来一点,命都给书院了。   看来,林院长曾经和他们说的家访,就是一切源头的开始。   首先获得爹娘的许可,他们在书院里是以做官为目标的科举,所以,书院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爹娘都会视而不见,甚至大加赞许。   其次,书院的要求越来越多,但书院收取的束脩没有变化,学子根本没有办法和爹娘诉说,爹娘还会觉得占了大便宜。   最后,隐隐有小道消息传出来,家访好像又一次开始了,但是这一次是随机保密进行,也就是说,秀才院的大家,战战兢兢的学业生活又开始了。   秋宜年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安慰自己,安慰自己这个直面第一现场的好兄弟。   --------------------   感谢在2024-07-01 23:32:47~2024-07-04 00:0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爱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他沉默了一会儿,干涩着嗓子说道,“走,趁现在,先生们和师弟们在休息玩耍,我们去隔壁交换一下最新的消息,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只有一句,他不想学刺绣。   秀才院。   两个班的学子齐聚一堂,坐在中间的廊庭的长椅上,手捧一杯冰的青竹绿珍珠奶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游承安已经不想再说一次了,他心好累。   秋宜年无法,只能自己上了,将游承安得到的消息,全部重复跟同窗们说了一遍。   青竹绿珍珠奶茶顿时不香了。   “什么?什么?”   “不会吧?”   “他也有今天?”   “原来如此,一切都变天了!”   “等等,你们先听我说,我从洒扫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此话一出,乱糟糟的声音被压下。   杜晃深吸一口气,“我们又要有家访了。”   宋离风晃晃身子,满眼不可置信,什么?!   他的反应是绝大部分学子的反应,晴天霹雳。   一次的家访就让他们瞬间多了这么多科目,需要学习,问就是当官技能。   有哪一个官需要懂这么多的东西啊,不都是交给手下的人去处理吗?   有时候真的很怀疑,青山是不是在折磨他们。   这第二次的家访会带来什么,没有学子知道。   寂静一片的庭院中,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吗,我叫我爹娘去府外玩几天。”   “对啊,什么时候?”   有这个想法的学子不在少数,目光精亮地盯着杜晃。   “随机,秘密。”杜晃一脸魂飞天外的表情。   “完蛋了!”   此处的完蛋并不是家访的完蛋了,而是学子的完蛋了。   秀才院的大家都很无助。   “不是,院长受罪为什么我们也得跟着受罪啊,我们就不能一起去找院长说说,别来了。”   游承安听见这句话,幽幽地来了一句,“我吃过的苦,必须让老头子书院的学子一一尝试,才不枉我受过的罪。”   话刚落音,大家的情绪更加萎靡了。   好狠毒一男的,没想到,最狠的居然是他们的院长。   说起来,不管是女罗刹还是蛇头冲击,一开始不都是林院长自作主张下决定才会来到青山吗。   该死,他们怎么现在才发现,真是瞎了他们的眼。   罪魁祸首天天在教他们刑法呢。   “现在,我们只能早做准备了,往死里学,参加下次科考,离开这座的书院吧。”   “是啊,青山书院有四个院,不,五个院,考过上进士,我们就能出去了。”   “什么?青山有贡士院?!”   “来这家书院就是冲着能培养出贡士,怎么你爹娘没和你说?”   “我们当初选择这个书院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怎么可能做到呢?”   “还记得前朝刑部尚书的事迹吗?”   “对啊,我们可以走那条道!特殊人才的特科!”   “想想,我还是选择走科举吧,我没有什么特别远超常人的技能。”   不少学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都很不坚定。   因为他们明白,现在的他们顶多只有秀才的水平,未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要挣扎在青山书院之中,接受着来自林清和的一次又一次不同的新鲜尝试。   就这样他们沉默地聚在一起思考着自己未来的人生。   休息时间在爆炸性的消息中结束了,下午的讲学准备开始。   秋宜年离开秀才院准备去蒙学院讲学,原本游承安是要留下来听讲学的,但是今天是特殊情况,他也只能跟着一块去隔壁,辅助秋宜年。   秀才院的其他学子看着离开的两人。   学子中突然有人说了一句,“惨还是他们惨啊,又要讲学,又要听讲学,晚上还要回去找先生或者是同窗补习。”   “是啊,希望我们不要像他们一样,既要又要。”真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要操心蒙童的讲学,听说还额外学了怎么做教案。   话刚落音,说出这句话的学子,立刻被周围的学子退开三丈远,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你闭嘴,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已经有人替我们了,你说出来干什么,快撤回,撤回这句话!”   声音歇斯底里,充满了崩溃后的又一次的破防。   乌鸦嘴,不要,滚开!   啊,这真是一场值得深思的对话。   秋宜年两人来到蒙学院,蒙童们已经两两坐好在椅子上,等待着先生的到来,没有任何人讲小话。   游承安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先生们都坐在窗外看着呢,谁敢上课的时候说话。   秋宜年抿抿唇,看了一眼坐在走廊外的先生们,只一眼,他就发现了,这里面不止有其他书院私塾的先生,还有青山书院新来的先生。   他捏了捏手里的拼音教材,心下稍稍安定,又看见柏先生站在一侧,眼含微笑地看着他。   秋宜年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蒙学班。   一堂早已上过了的课,重新再来一次,被秋宜年讲得深入浅出,时不时还点上几名蒙童进行提问,回答问题。   尤其,特别的是,秋宜年大胆地点了其他书院私塾的蒙童。   这个幸运儿就是安海。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安海顺利地回答出了秋宜年的问题,证明了秋宜年这一套来自于林清和教学方式的适用性。   教案的可行性极高。   就这样,在其他先生的见证下,秋宜年顺利的完成了这一节拼音识字教学。   在宣布下课休息的时候,秋宜年感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平时都是自己在案桌下听先生们讲学,今日顺序颠倒,竟叫他有些隐隐的兴奋和紧张。   他和游承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刻钟之后,便是游承安的算学课了。   秋宜年刚踏出课室,一群先生呼啦啦地朝他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了很多的问题。   诸如,为什么这个音为什么这么念,为什么组合起来就是另外一个音。   而且先生们手上都拿着一本青山书院出品的拼音教材,哦,还有一本在底下的算学教材。   接下来的算学课亦然,游承安努力忽视掉先生们的视线,聚精会神地专注眼前的讲学。   他们毫无保留地上完了今天的蒙学交流课。   对于先生们的问题,他们尽量一一进行解答。   问到最后,柏先生还向其他先生分享了教案如何制作。   今天的蒙学交流可谓是让其他书院私塾见识到了青山书院的不凡之处。   单单是拼音识字这一项就足以让人眼红了,这要是放出去,门阀世家大概会无所不用其极将拼音识字法消失于民间。   太多的东西尚处于萌发状态就被世家扼杀了。   书院私塾之所以有现在的繁盛,女帝功不可没。   在文先生离开之前,问了柏先生这样一个问题。   他问,“你觉得午时林院长所说的话一定是真的吗?”   柏先生笑而不答,说起了另外一句话,“定江太小,不能让他停留,大光亦不能。”   文先生顿时明白了柏先生的意思,抬脚离去,带着一群不足腰部的小萝卜头,在夕阳的暮色中,放声高歌,“艳艳桃李何生花,而今与我共陋室,轻轻数行语,片言皆师恩,皆师恩!”   夕阳沉沉,深红色的天空,细鳞般密布的云朵,从里透出深红泛金的光泽,烟红色的薄纱逶迤绵延,披盖了离开的先生与蒙童们一路。   送别回来的柏先生正巧遇到了关僧先生,两人闲聊寒暄几句。   关僧先生抬头望向天空说道:“看来明天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很适合晒被褥和衣裳。”   柏先生也看向天空中如鳞片般,深浅不一的红色云朵,“是极,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晚饭后,绝大数的先生和学子已经回寝休息了。   学子们多数是在赶今天先生们留下来的课业,先生们忙碌着明天上课要做的教案。   灯火烛影摇曳,朦胧提笔的身影映在窗纸之上。   百里康提笔写上一封密信,准备总结初来青山书院的事件与感慨。   他下笔极快,不假思索,笔走龙蛇。   在密信之中,百里康提到了林清和不拘一格采用人才的大胆,格格不入的书院教育理念和制度,与其他书院私塾交流时倾尽所有,以及开创了拼音认字法和简易算学。   信中末尾,百里康向皇帝请求,能不能让其中一个暗卫学习青山书院的拼音认字和简易算数,并向大光推广。   无他,这两样学识极大降低了平民百姓认字的门槛。   百里康将密信交给暗卫时,还塞给了暗卫一杯冰奶茶,路上喝。   当官的职业病在这一刻流露无疑。   暗卫默不作声,接受了百里康的好意,塞入怀中,与其他暗卫交接后,匆匆赶往光都。   皇帝接到加急而来的暗卫密信,展信一读,案桌上还放着一个竹节杯,杯壁外凝着细细密密的水珠。   皇帝看完之后,大笑两声,“百里康这个老狐狸,上行下贿的毛病还没改。”   暗卫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皇帝的进一步命令。   皇帝低头沉思,送暗卫去青山书院偷学是不是不太好,转念一想,皇帝决定以进学的名头送去青山,交束脩进学。   不多,送个二十个正在接受训练的十几岁暗卫吧,目标太大,要不少点,十几个,在塞个皇子皇女进去?   “这样,你去暗卫所挑十几个年纪合适去进学考科举的小暗卫,在青山书院广收学子的时候混进去,选好了今晚就出发,带上两个皇子皇女。”皇帝片刻后,敲着案桌说道。   “皇子带光宁,改为宁广入学,皇女带光瑶,改为宁瑶入学。”两位皇裔年龄不过七八岁,养在皇后宫中。   “悄悄地,不要惊动皇后,秘密带给百里康。”皇帝下完命令后,暗卫马上消失不见。   皇帝这才拿起桌上冰冷的冰奶茶,摆驾去皇后宫中。   --------------------   感谢在2024-07-04 00:02:37~2024-07-05 12: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07236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佛曰-苦、猫猫爱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林清和尚不知道自己曾经困恼的招收学子问题,已经有人悄悄替他解决了一小半。   从光都而来的特殊学子即将涌入他的青山,只待八月暑退。   他还在忙碌着水泥坊的招工事宜,在白琅月的帮助下,他优先选择了县衙中在职小吏经济困难者,在从县衙曾有的资料中,就近以官府招工的名义,挑选了百姓中贫困人家。   不仅为白琅月在县衙中刷了一波好感度,还让水泥坊逐渐步入正轨。   在水泥坊可以自主生产水泥的时候,林清和终于放下心,准备开始第二次随机家访,也就是林槐夏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修路功德碑。   林槐夏的武学课程没有能替她,只能站在青山书院门口,不甘心地看着林清和去游说学子的长辈。   秉承着熟人好办事的原则,林清和首先来到左丘栾的府上,打算先和左夫人先说道说道。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左府的下人很是热情客气,速度极快地将林清和引领至会客的偏厅。   左夫人对于林清和的到来十分讶异,她前不久听说,青山还在忙碌着蒙童交流的事情,按理来说,林清和现在应该没有空再次进行家访。   既然,林院长亲自上门,无论出于家访还是其他的目的,左夫人都有必要见上一面。   如果是家访,那就更好了。左夫人心想。   林清和喝着左府下人送上来的茶,余光瞟见左夫人的身影,快速饮完口中的茶,放下茶杯,起身向左夫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左夫人,近来可安好?”   “一切安好,林院长请坐。”左夫人回以得体的笑容,在椅子上坐好后,正色问道:“林院长前来所为何事?”   “其一是家访,其二是一件功德碑。”林清和没有卖关子,直接向左夫人道明了来意。   左夫人面色讶然,她没有想到林清和这一次没有绕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林清和微微一笑,“左夫人,在左学子休旬假的时间里,不知有没有感受到,左学子身上的改变?”   他决定还是以家访为切入点,逐渐引入修路功德碑这件事情中,方便拿到招商的银子。   左夫人回忆自己儿子在旬休回来所做的种种事迹,很难说,没有青山书院的功劳。   左丘栾居然亲自给她做了一次晚食,味道居然还不错,其中的兔子还是儿子亲手打的。   在给她算帐的时候,算得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快了,还教给一种全新的记账方式,也是从青山中学来的。   之前的书院交流会中,她的儿子还代表了青山书院参加,她瞬间就觉得有指望了。   总总行为细想下来,左夫人认为就算自己的儿子以后当不了官,也能在她百年后有能力一个人活得很好。   “确实,栾儿成长了很多,一回来就会帮着我-操持府上内务,还帮着巡视家里产业。”左夫人脸上的笑容都现得真切了许多。   那可不,左丘栾的愿望就是继承家业,发展左家的商业版图,他能不积极嘛。   再加上,新来的钱多多先生,花半凡先生,两位先生留下的课业都是关于商业和内务的,为了尽快完成课业,他也得在家里就开始实践啊。   秀才院多少学子指望着他的内务管理经验。   “看来左学子在家中的时候,依旧没有懈怠,很好。学会如何御下可是一件长久的功课,左学子能融会贯通,在左府中使用,很好。”林清和一连夸了两次很好,左夫人眼睛都开始亮了。   左夫人开始尝试开口问林清和,“林院长,您看,栾儿有没有可能在为官一途上有所建树啊?”   “只要左学子在青山书院中,勤奋刻苦学习先生们所教导的学识,假以时日,未必不成。眼下就即将有一个好机会,能提前进入官府之中,感受官场氛围。”林清和神秘地说道。   左夫人心念神转,脑中突然划过一个近来大热的消息,新上任的县令是林启春的徒弟,自小和林家兄妹一起长大。   她平静的内心顿时激动了,青山还真有本事,居然真的有办法。   左夫人抬起茶盏,按捺住想要立即开口的心情,喝完之后,“林院长不妨细说,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功德碑?”   左夫人没有直接问林清和,他是不是和县衙官府建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聪明人无需多言,只需按照步骤,了解清楚即可。   “这就关系到,我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了,功德碑。”林清和说道,“这个功德碑,是修路功德碑,修建的地点已经选好了,就在县城门外的官路边上,只要进入定江县的人,都能看见出资修路的善人有哪些。”   出资?左夫人抓住了重点,“不知这个功德碑所需银两几何?修路这么大一件事,光是一个左府,耗尽家财都不可能做到。”   “实不相瞒,青山书院为学子争取在官府中的事情便是修路一事。”林清和眼见着左夫人脸色开始不对劲,淡定说下去,“修路,自然是官府承担大部分,剩下一小部分的空余才是书院为学子争取来的机会。”   “当官的,有哪一个不会修路,左夫人,做好了可是一件实打实的政绩。”   左夫人的脸色变来变去,好不精彩,“林院长,不知官府这次修路的预算是多少?”   难道是借着修路的由头,让我等商户一同出资,将修路的银钱全出了?一个县的路,几万两银子扔进去都不见听个响。   左夫人看向林清和的目光都不对了。   “这次县衙修路只限定江县城之内,官府预算有限,书院争取了三万两银子的空余,届时官府会优先修建青山书院周边的街道。”林清和直接将总的预算说出来了。   对,总的预算,水泥坊材料易得,人工只要跟得上来,量大价优,比起之前老办法修路挖路来得快多了。   他还能做出几个在修路期间方便使用的工具,减轻人力负担。   三万两已经是林清和算尽了一切得出的修路预算。   学子们只要参与进来,了解如何修建一条道路,了解修路中各司其职的官员小吏百姓,了解修路时的所思所闻所感。   一切的结果,终有一天能看到。   三万两,还好。左夫人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林院长还是有点理智在。   “既然是为了栾儿,功德碑我便出个五千两。”左夫人打算出钱买名额,也不知道林院长去了几家学子府上,五千两,咬咬牙,左府出得起。   既然是官府,名额应该少,五千两足够比其他家多了。   “等等,左夫人,一家出多少银子书院这边是固定的。”林清和连忙阻止了左夫人的豪掷千金的行为,“书院是根据学子府上的意愿,若是愿意出资的人多,根据总人数,大家一起根据三万两平分,不是说,左夫人现在出多少就是多少,要给其他学子府上一个机会。”   林清和不愿意青山书院中出现,书院与官府勾结,迫使学子出资修路的传闻,还是大家一起平分比较好。   左夫人当即脸色就僵硬了,“怎么,林院长,这不是优秀学子独有的吗?”   “左夫人青山书院现在的每一位学子都很优秀。”林清和笑若春风,“若是左夫人方便,可否帮林某人一个忙,下个请帖给同在青山进学的商户人家?”   “还请左夫人帮忙从中,让其他人也了解一下这件事情。在下先谢过左夫人。”   林清和一个小连招,把左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左夫人当即决定,五千两她出定了,其他人就平分,再苦不能苦孩子。   白状元现在就在定江县做县令,以后未必不能做临川府的知府。   “当然可以,林院长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左夫人笑着说道,至于心里打算怎么做,林院长就管不着了。   林清和嘴角翘起一个微笑,“若是左夫人和其他人商量好后,便来青山书院寻在下登记出资银两几何,在下会如数交到官府手中。”   此次的谈话结束之后,左夫人迅速给好几家有在青山书院内进学的商户下了请帖,至于有竞争关系的,谁理他。   左府偏厅内。   “诸位应该都有接到来自自家孩子的传信吧?”左夫人在上首位置,沉稳有度。   “来信是说青山书院第二次家访的事情,这和今天左夫人你要商定的事情有何关系?”来人是杜府的主事人,杜晃的爹。   “自然是有关,这件事是林院长亲自托付与我。”左夫人先扯了林清和的面,又继续说道:“你们可知新来的县令是谁?”   “左夫人,谁不知道,白县令是林先生的徒弟,这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白县令是个有魄力的人,一来就准备干件大事,修路。”左夫人平静地扔下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在场的人神色皆变,修路,这可是一件大工程啊。   每次县里有什么大动作,第一个遭难的是平头百姓,第二个是他们这些商户。   愁呐。   左夫人静静欣赏了一下,众人的神情变化,缓缓开口,“这次官府预算充足,新上任的白县令又是个年轻人,想要干番大事业,定是不会贪墨修路银钱。林院长借着这个机会,想让书院的学子进到官府学习如何修路。”   “好事啊!青山书院还真是没有骗我们,修路是做官一定要知道的!”宋离风的爹喜形于色。   “想必,是有条件进行交换,对吧,左夫人?”有一人按下浮动的心思,面色俨然。   左夫人赞许地看了一眼那人,“说的没错,林院长向白县令要了一些名额,这些名额都是给书院学子的,能不能要到就看我们的了。”   “说吧,银子要出多少?”杜父一口气不带喘,直奔主题。   “林院长争取了两万五千两的修路银子,按照林院长的意思是,人数多少平等出资,谁也不许多出。”左夫人笑意盈盈,“我们这八九个人,正好能一起平分,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林院长还说了一件事,我们出资后,还会修建一个功德碑,放在县城门口外面,受人敬仰。”   此话一出,原本心里还有些不愿意的人,心里动了。   功德碑上的名字一换,换成自家商铺的名字,岂不是赚翻了。   -------------------- 第70章   “可以可以,什么将这些修路的银钱进行捐款啊?”杜父问道。   “若是诸位无异,准备好银钱,我们明日就一起去青山书院找林院长,当面清点。”左夫人心情畅快,林院长交待她的事情完成了,而且,她从中还多出了一个深刻印象给白县令。   一场不为人知的小商谈,悄无声息地结束在了左府的偏厅之中。   在定江县知道的时候,这场商谈的结果已经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定江县的格局。   青山书院。   “好像最近没有先生长时间不在书院内,每天都能看见啊,第二次家访的消息是真的吗?”秀才院午间休息的学子疑惑地问道。   “不可能让新来的先生去吧?”   “这几天有人看见女罗刹吗?”人群中有人幽幽来了一句。   寂然无声。   林槐夏其实是去看水泥坊了,并且和白琅月来了两局武学交流,没来得及书院,让学子们误会了,真是一口好大的黑锅。   “不一定吧?林院长不是也没有看见吗?”   正说着,左丘栾惊慌失措地跑进秀才院,“我,我,我看见,我娘了!”   “什么?!”   左丘栾粗喘着气,“我娘带着八九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看方向好像是朝我们院来了,怎么办啊?”   他彷徨无助的目光向同窗四散。   “哈哈哈,左丘栾,哈哈哈哈,不会吧,这个年纪你还怕你娘,哈哈哈哈!”杜晃嘲笑道。   “别说了,你爹也在里面,你别不信,你爹是不是长着一对招风耳!”左丘栾不服气地反驳回去,换做以前,左丘栾是不敢这么做的,现在,他变了,杜晃同样也变了。   杜晃见他说的理直气壮,他爹确实长着一双招风耳,心不由得虚了,硬撑着说道:“八九个人,那不止我爹呢,还有谁的爹也来了。”   话刚落音,还在廊亭边坐着的学子,影都没留,直接跑进课室里,开始肝今天上午先生留下的课业了。   谁要坐在院门打开的廊亭,等着自家爹娘来抓自己啊。   谁能想到第二次家访这么劲爆,请爹娘来书院,怎么,他们是上辈子欠了青山书院多少银两,这辈子要被这么折磨心态。   一个美丽的误会又产生了呢。   左丘栾见状也进了课室内,徒留杜晃一人在廊亭站着。   “不是,你们动作这么快,算了,我也进去写课业。”杜晃惊讶,杜晃不满,杜晃委屈,杜晃屈服。   杜晃一人孤零零地走在最后,收了同窗们的尾。   秋大花追着不慎抛出蒙学院的竹藤球,一路跑到了秀才院门前,发现中午休息时间的师兄们,此刻不在廊亭内聊天,晒太阳。   秋大花疑惑,难道科目增多以后,师兄们都没有休息时间了,中午还要忙着写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   好惨,秋大花捧着竹藤球回了蒙学院,从花影树间,她看到了门童领着一行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女,不知道要去哪里。   门童引着左夫人来到了林清和所在的先生院里。   林清和看到左夫人带着一群人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会儿,速度这么快?   “林院长,废话不多说,我带着愿意出资的人来了,讲好了大家平分,不多不少,没有任何争议。”左夫人笑容意味深长。   “在下多谢左夫人帮忙了,诸位请坐,请坐。”林清和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到广玉兰树下的大圆桌。   唯有此处,够大,能容下这么多人同时落座。   左夫人摆摆手,“我就不坐了,等下我还有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修路的捐款,我就放在信封中给林院长了,就不当面清点了,我信得过林院长。”   林清和拿着左夫人塞过来的信封,有些懵逼,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不是还要当面清点吗,怎么就要走了?   杜父见状,心中啧了一声,精明,肯定不止大家说的数,当面清点岂不是会暴露,还好他留了一手,当面清点就拿出固定的数,有人要是不打算当面清点,他就拿出一万两的信封。   两手准备,哪个情况都不怕。   “左夫人,不耽搁这一会儿。”林清和尝试挽留,准备打开左夫人塞给他信封。   “诶,不急,林院长。”左夫人嘴上说着不急,手上按住了林清和打开的动作,“我是真有要事,真不能留下了。”   留下就东窗事发了。   左夫人说完匆匆离开,走得飞快,一口气儿就到了院门口,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杜父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把一万两的信封塞给林清和,匆匆忙忙,有样学样地跑了。   剩下的都是精明的生意人,哪里能不明白,左夫人和杜父,两个人捐出去的银钱怕是和大家商量好的都不一样。   少还好说,怕就是多了。   他们也不寒喧了,纷纷把手上装着银票的信封塞给林清和就走了。   走在最后的一人,在心里痛骂左夫人等人不仗义,一点做生意人的诚信都没有。   刚端着茶水出来的门童,广玉兰树下空空荡荡,只有林院长一人拿着八九个信封站在原地。   “院长,茶水还需要端上吗?”门童木楞楞地问道。   “端上来吧,我喝一口,压压惊。”林清和将手上所有的信封放在桌子上,心累地说道。   门童倒了一杯茶给林清和,退下了,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书院大门口。   林清和将茶水一饮而尽,随手拿了一封,颤颤巍巍地打开,他是真怕,凑不够银子啊。   谁能想到,左夫人带头来了这么一出。   下次还是走常规手段,他是真怕自己辛苦多年攒下的小钱钱全给扔进修路里。   林清和一狠心,打开了信封,银票拿出来,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巨大的惊喜围绕着林清和,他连忙将信封转过来,上面写着一个杜。   信封里还有一张信纸,林清和展开一阅。   哦,原来是杜晃那小子的爹啊,没想到这么精明,居然还在信封里真的留信了。   留捐款的善人名头居然要换成了自家商铺的名字,真是一个天才的想法,超前的赞助商。   林清和自己都没想到这个想法,居然被一个古人提前想出来了。   嗯,他现在也是个古人,青山书院是不是也能可以这样做呢?   第一个从捐款到实际修路的书院诶!   有了这一万两打底,林清和也不慌了,心态超轻松,不慌不忙快乐地拆剩下的信封。   林清和拆完就发现了,他事先拿捏的心理果然没错,若是直接说愿意给多少就多少,收到的捐款可能就很少,大多人心里可能也是不情愿的。   换成一个具体的数目,固定的名额,肉眼可见的利。方案是大家平分,有实力想吃大头的人当然不愿意了,这不,林清和拆开的每一个信封内,都要比平分的数额多出不少。   最少的那个,也有三千两。   到底,还是自己当老板比较赚钱。   林清和清点了一下银票的总数,总共五万七千两,差不多是原定的两倍捐款。   修路,稳了。   林清和还没有结束这个工作,既然左夫人他们这么诚心诚意,那他自然真心相待,准备回信给每一位学子家长,询问功德碑上要留刻什么信息。   结束得差不多了之后,将捐款的银票随身带着,准备出发去找白琅月小师弟,商量什么时候开工。   定江县县衙。   林清和一路畅通无阻,显然来的次数不少,已经到了推门就进的程度了。   “林院长,您来了,县令在厢房内。”衙门内的文书小吏走动时,看见了林清和殷勤地问候,还向他表明了白琅月现在在哪个地方。   他们现在的俸禄可有一半以上都是林府垫付的,朝廷的俸禄发放今年又拖了,白县令走马上任,仅仅带回了他们一半的俸禄。   有些富裕的县基本不用等朝廷发放俸禄,县里的财政基本能覆盖他们的俸禄,一年下来,还能将朝廷拖欠的俸禄当成存款,等年末时,俸禄基本发放完毕,又有银钱过一个富裕的年。   定江县的衙役日常眼红川江对面的川江县,奈何定江实在不给力。   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收到完整的俸禄,养活一家老小,谁能不对林清和客气呢。   林清和随口说了一声谢谢,走过仪门,进入衙门专门办公的坊内,找到属于白琅月办公的厢房。   “小师弟,我来了。”林清和先是在门外喊了一声,才推开门。   白光大片涌入有些昏暗的厢房内,映亮了坐在椅子上俯首案牍的白琅月。   白琅月抬首望向门口,不适地眯眼遮挡住明亮的光线,他的小师兄逆着光,一步步从容走进他的领域。   “小师兄?”白琅月低哑着嗓子,茫然地回应着林清和。   林清和看着小师弟一副尚未清醒的模样,失笑道:“你是处理政务,脑子都丢了吧,吃过午饭了吗?”   林清和随意拉开一张椅子,拖到白琅月案桌对面坐下,含笑望着他。   白琅月双手揉揉太阳穴,闭着眼,缓解处理了一天政务的脑子。   “没有,小师兄,脑子好胀。”白琅月动作不停,依旧闭着眼,嗓音哑哑。   林清和环视厢房内部,果不其然,发现了桌子上放着的食盒,走过去一打开,饭菜早已凉透。   他想了想,倒了一杯茶水给小师弟润润嗓子。   “喏,喝点茶润润嗓子,等下小师兄带你去吃好吃的。”林清和将茶水递给白琅月,示意小师弟尽快喝掉。   “唔,小师兄帮我揉揉。”白琅月一手拿过茶水,另一只手还在不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在林清和眼里看来,他的小师弟才上班没几天就被工作吸干了精气,成为了一条废狗,瘫在原地不能动弹的那种。   “好好好,小师兄帮你按按脑袋。”林清和走到白琅月的身后,伸手帮他揉按太阳穴。   白琅月被林清和揉得昏昏欲睡,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靠去。   他模糊地想到,爱慕一个人,果然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尤其是在疲惫的时候,更加依恋小师兄了。   -------------------- 第71章   林清和揉得手都酸了,也没见小师弟喊停,想想这个初入社会的小伙子,一来就要接手一个县,累是肯定的,忍忍,再给他多揉一会儿。   于是,林清和又自我暗示给他的小师弟按了一会儿。   这一会儿就是小半个时辰。   林清和的手是真的累了,低头一看白琅月,居然靠着他的手睡着了,还用脸颊蹭了蹭。   林清和深吸一口气,直男也不能这么撩人。   这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弟,不能想,不能想,罪过,罪过。   林清和努力抑制自己心里的想法,准备叫白琅月醒过来,目光触及到白琅月纤长的眼睫时,下意识地,林清和放开了白琅月。   白琅月因此醒来,“小师兄,我是睡着了吗?”   “对啊,走吧,别睡了,带你去吃好吃的。”林清和若无其事地说道,嘴角扬起笑意,“公务什么时候都有,哪有做完的一天,先去吃饭吧。”   “好,吃什么,小师兄?”白琅月猝不及防从椅子站起。   林清和只觉得眼前昏暗,小师弟有这么高,需要他半抬着头看他的脸?   一瞬间,林清和终于有了实感,白琅月好像已经比他高,身材比他宽厚了。   他还在呆楞着出神,白琅月疑惑地问道:“小师兄,怎么了?”   林清和摇摇头,“没事没事,只是没想到,小师弟你比我高了,平常没怎么注意,现在突然这么近距离,吓我一跳。”   “我们走吧,我们去小食堂吃,胡莲莲真是个好厨子,我给出配方之后没多久,她居然就做出了我想吃的味道,真好吃,小师弟你一定会喜欢的。”林清和率先走出厢房。   白琅月紧随其后。   夏日明亮炙热的午后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蝉鸣声声不绝。   两人决定不骑马,选择驾车去书院,下午的太阳热得很。   要是书院交流会在七月中现在开始,林清和说什么都不会举办,下午的时间太热了。   到了书院之后,两人直奔青山小食堂。   过来首先就拿了两杯冰奶茶开始吨吨吨,然后才让小食堂正在准备的晚食中,提前送上一份给他们俩。   好不容易缓过来,林清和眯起眼满足地说道:“夏天不能没有冰奶茶,或许我应该让小食堂一部人手出去,当街贩卖冰奶茶,好好挣上一笔小钱钱。”   白琅月感受着嘴里丝滑香甜的味道,清凉冰爽,是不能没有它,“算我一份。”   林清和讶异,腮帮子里还含着绿珍珠没嚼,“你不是县令了吗,为什么还要搞小商贩?”   “小师兄想做的事情我都想做。”白琅月说得直白,桃花眼儿也不眨地看着林清和。   林清和干笑两声,“行啊,小师弟,到时候我叫你。现在不用那么认真,我们一件一件来,先把修路做好。”   “说到修路,你带来的先生里面居然有一个擅长教学子如何修路筑水坝,正好空出一条街道给安学民先生教导学子们修路,练练手啥。”   “对了对了,差点忘记了,这是今天中午书院里学子的长辈送过来的修路捐款银票和名单,我计算过银两了,足够了。”   白琅月拿着林清和递过来的银票和名单,十分惊讶,“小师兄,你刚才就拿着五万七千两的银票在街上招摇?”   小师兄又不会武,揣着大把的银票上街去衙门,真是走运。   “对啊,不然怎么拿给你。”林清和说得理直气壮,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有时候对小师兄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这世道哪有小师兄想得那么好。   白琅月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小师兄你应该多带几个人一起去衙门,将银票送给我,而不是一个人就来了。”   “最起码,带上小师妹,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林清和被说得心虚,眼睛余光一瞄,就看见小食堂的帮工端着菜上来,展颜笑道:“小师弟,菜来了,菜来了,我们吃饭,不说这些了,吃完以后,我们去找安学民先生。”   “下次小师兄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小师妹和师父师娘了。”白琅月眸色变深,认真地说道。   林清和一见小师弟脸色变了,立马乖巧点头,他不想被全家批斗。   等端菜上来的帮工走近,林清和才发现是最近沉迷厨房无法自拔的胡莲莲。   他惊奇地问道,“你怎么有空来,你不在研究新方子吗?”   自从胡莲莲被他时不时就塞几个新方子,胡莲莲野外求生课一结束,立马就在厨房住下了,一直在研究,怎么才能做出想要的味道。   “院长,我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明天应该能在食堂上新菜了。”胡莲莲恭敬地说道。   于她而言,林清和对她的培养和恩情,无异于大半个师傅,在她的心里,胡莲莲早就认为,她是要为林清和养老送终的。   “又要有口福啦,小胡先生真敬业,有空也教点家常菜给学子,总不能一直吃烤肉,上火。”林清和笑眯眯地说道。   “好的,院长,我会挑几道合适的菜,在小食堂里教他们。”胡莲莲认真地回答。   “小师弟,我和你说,这就是做出冰奶茶的小胡先生,手艺可好了,以后不知道嫁给谁,便宜他了。”林清和刚开始还是正常地介绍,后面就开始打趣了。   小师兄主动谈及成亲的话题,令白琅月一愣,他不自觉地看向胡莲莲,眼神意味不明。   胡莲莲她还没想过这件事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院长,我不成亲嫁人,我要向副院长一样,一直在青山教厨艺。”   林清和有些意外,“可以啊,只要你愿意就行。”   胡莲莲立刻谢过林清和,然后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清和可惜地看着胡莲莲离开,他还想和她说一下,刚才和小师弟说到的冰奶茶零售,看看小食堂有没有空搞起来。   “小师兄,很喜欢刚才那个女子吗?”白琅月声音涩然,眼中暗含着期待的光芒。   林清和放下筷子,挠挠脸,“不喜欢啊,她才多大啊,就比秀才院的学子大个两三岁,太小了。”   奇怪,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小师弟红鸾心动了?胡莲莲长得好像也不错。   白琅月顿时放平心态,就听见小师兄在问他,“难道小师弟你对小胡先生动心了,看不出来啊,你喜欢厨艺好的。”   白琅月连忙摇头,“没有,小师兄,我现在不考虑那些情爱之事,快别打趣我了。”   林清和大笑两声,“因为小师弟少见地问了女子。”   “小师兄,你再说,我就向师父师娘去求娶你!”白琅月恼羞成怒,竟然直接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林清和立马停下了大笑,凤眸含笑,“小师弟,我发现自从你从光都回来之后,脸皮变厚了不少,居然敢拿这种话来调侃小师兄我了。最好,你是有本事直接提亲,不然,我继续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清脆爽朗的笑声环绕在白琅月的耳边。   白琅月却因为林清和的话语悄然红了耳根。   最后还是林清和自己笑得腮帮子痛才停下来。   白琅月早已无视他,恢复正常吃饭了。   两人吃完后,顺道去先生院找了安学民先生。   目前,安先生的讲学还没有陷入瓶颈期,还在理论知识的部分中前行。   可,安先生看着同僚们花样百出的讲学手段,他这里就现得朴实无华,平平无奇了。   学子每天不是在认路的路上就是在辨别土质,水质的路上。   连教学最为普遍琴棋书画的许平怀也比他会搞花活,居然喊会的学子帮他轮流授课,每个学子负责教会多少人,课业考核通过。   听得他一愣又一愣的,安学民合理怀疑,许平怀那个老小子一定是看见蒙学院的那两个学子教书,才起的想法。   许平怀现在可轻松了,一人教四门,他只用负责考核,小日子不要太潇洒了。   哪里像他走山访水,带回一堆不同的土和水,就为了给学子辨认土质和水质。   他苦啊。   先生院。   “院长你们是说,定江县准备修路了,让学子们一人负责一段,由我做总体规划?”安学民反问道,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多少年了,他,安学民,终于又可以修路了!   林清和白琅月同时点头。   “放心,安先生修路的银两充足,时间又未到十月农忙,衙门可以招到足够的力夫来修路。”白琅月开口向安学民先生阐述,官府是有条件可以进行修路这项工程。   “修路范围多大,修路期间学子还要不要继续在青山进学?修路可是一件长期工程,学子能做好吗?”安学民忧心忡忡地问道。   “暂定定江县县城,在做修路前期准备时还是要继续进学,修路一旦开始就先暂停书院的其他讲学。至于先生们,还是要在修路期间分别负责一到两个学子。当然安先生您是这次修路的灵魂人物,缺谁都不能少了您。”林清和一张嘴叭叭叭,直接把青山书院所有人都安排好了。   “而且,我们做了一个新的修路材料出来,对于修路的工期来说,大大缩减,不会耽误学子的进学,而且,针对这次修路实践,还能让他们深入了解平民百姓的生活,做出的时政策问,会更加言之有物,不浮于纸面。”   听到林清和说有新材料能缩短工期,安学民眼睛都瞪大了,这小子莫不是在坑我,“修路的新料子?从未听说过还有能缩减工期的料子,你给我看看。”   “今天不早了,水泥坊在定江县川江下游位置,过去的时间需要不少,明日带安先生过去看看。现在水泥已经在源源不断地生产了。”林清和笑呵呵解释。   安学民怎么说呢,心里是不相信的,能减短工期的新材料,那之前几十年他修的路岂不是白干,“那老夫便等明天。”   林清和看到了安先生脸上的质疑,苦笑一声,他现在只苦于没有水泥在手,证明自己。   他看了一眼同样没有解决办法的白琅月,“好,不打扰先生了,我明日再来带着安先生过去瞧瞧。”   -------------------- 第72章   安学民颔首,走去小食堂用膳,心想着,这会儿功夫不知道还有没有绿豆味的冰棒了,最近小食堂这个口味的冰棒没得快。   林清和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回去得时候和林槐夏说一下,明天去水泥坊之前,来青山书院把安先生一块带走,让安先生看看水泥。   白琅月除了修路这件事之外,同时还在处理着定江县其他的公务,每天能分出来的时间不多。   但是白琅月最近已经差不多处理完了,所以今天下午才能和林清和出来,不用管剩下的公务。   再过几日的功夫,他就能全心全意投入到修路这件政务之中。   虽说,修路的规划现在是说交给安先生了,但,白琅月还要负责总体的人员调度,尽力合理安排人手到修路之中,并且留出合适的职位给学子顶替一段时间。   林清和修路的捐款给了白琅月,修路的专家也介绍给了小师弟,他打算明天就把修路实习这件事情和先生们说一下,然后通知学子。   *   第二天一早,林槐夏原本想直接去水泥坊盯着,想起了昨晚亲哥交待给她的事情,再加上,她最近好像是有几天没有去书院了,还怪想念的。   林槐夏骑着马哒哒两下,书院就到了,马直接拴在门口,让门童看着,等一下她就出来了。   路上早起的学子遇到林槐夏这么早在书院中行走,惊讶地看着她,恭敬地向林槐夏问好。   猜想着女罗刹为什么一大早就来了书院,今天没有武学课啊?   等林槐夏走了,他都没发现,还在思考着为什么会来书院。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来讲学的先生一脸凝重,还没开始讲学,气压就低到不行。   众学子在下面瑟瑟发抖,上一次的家访突袭和现在也没有隔多长时间啊。   “在这里呢,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大家想听哪一个?”许平怀先生笑着说,和他周身的低气压极其不相符。   可恶,为什么他是上午开始讲学授课,还要做这个宣布消息的坏先生。最让他不服的是,凭什么,第一次青山书院大型闭院活动居然是帮定江县修路?!   真是离谱,从来没听过哪个县要学子修路,疯了吧。   直觉告诉齐华清,无论是哪个消息,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好消息里,不知道埋着什么样的坑。   这熟悉的不妙感觉,一直环绕着他。   “看来你们是不选择啊,先生我呀,其实也不是很想说这两个消息,因为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个坏消息。”许平怀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了,和他现在的低气压相符了。   下面的学子升起了好奇心,怎么连先生都觉得不好,真的是两个坏消息吗?   “许先生,我们先听坏消息。”齐华清颤颤巍巍地说出声,其他学子敬佩地看着他。   许平怀看了一眼齐华清,这个学子,棋学得不错,那就坏消息先说吧。   “未来有一段时间我和其他先生都不能给你们讲学了,书院要闭院一段时间。”许平怀满脸幽怨地说道。   怎么会,这分明是好消息啊,许先生怎么这么奇怪?   许先生能不动就不动的性子,这不是好消息吗?   可以旬休了啊!   学子们的眼睛瞬间就爆发出晶亮的视线。   他们挺直腰身准备听接下来的好消息。   “轮到好消息了,你们准备能进官府学习如何修路了,怎么样院长对你们够意思吧,他是真的有在把你们往当官那一挂培养。”许平怀心有戚戚地说道,“不过,还要等一段时间,等你们安先生把定江县如何修路的图纸规划出来,你们就可以出发修路了。”   “别担心,先生们会把你们进行分组,一个先生带一两个学子负责修路事宜。”许平怀继续补充道。   晴天霹雳,劈得他们两眼空空,脑子发懵。   难怪,难怪,许先生说不用讲学是坏消息,懒懒散散的许先生连自己的授课都要薅学子用,修路,一听就是身体劳累的苦力活,许先生真没骗他自己啊。   两个坏消息,麻木了。   齐华清已经学会了预判青山书院时不时的抽风,现在的抽风,他是没有想到的。   居然真的有书院可以送他们到当地官府手中做事实践,还是修路这样的政绩。   实际上,没有一个学子能真正的高兴,现在他们只差埋在案桌上哭了。   他们现在真真羡慕蒙学院的小屁孩,真幸福,一天就两三节授课。   杜晃神游天外,该不会上次说的第二次家访,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书院还真是下了一个大招,不知道他们家出了多少钱在修路上。   不得不说,杜晃的感觉是对的,他们家还真出了不少银两。   “不过,大家不用太高兴了,还有一段时间才去修路。先完成今天的授课,今天轮到琴了,那几个学子赶紧出来教,我先躺躺独自消化一下这个难过又悲伤的坏消息。”许平怀捏着自己手中的扇子,满脸悲伤地说道。   坐在下面的学子欲哭无泪,是我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两个坏消息才对!!!   修路是他们这些还在进学的学子需要做的吗?   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他们了。   不管怎么样,在安先生还没有规划好修路路线,他们还有些许的空闲时间让他们消化。   今天的琴声情绪丰沛,令躺在一旁的许先生分外满意。   他不禁说道:“要是你们平时学琴的时候,情绪也能这么饱满就好了。”   正在学琴的学子们更加悲切了,怎么现在许先生还想着怎么让他们练琴更加动听呢。   他们好歹还是个人,能听见许先生的话,不是只会弹琴的木头。   还有更加意外的消息等着他们。   安先生被林槐夏接走,去水泥坊考核回来之后,就在他的位置上写写画画了一整天,饭还是许先生叫小食堂的帮工送过去的。   林清和看到安先生如此激动勤奋规划路线的时候,满意地笑了笑,就在他准备去做他的衍生产品时,被安先生叫住了。   “林院长,等等,我有事要说。”安先生不复以往的沉稳模样,腆着一张脸说道,“我今天同副院长一块去水泥坊看了,新材料非常好,林院长你们兄妹两果真是天纵之才,居然能发明这样好的材料来修路。”   林清和听着安先生一顿夸夸彩虹屁,坐等下文,不得不说,安先生吹的彩虹屁比小师弟差多了。   安学民搓搓手,眼含期待,“要不,我们青山书院先闭院,让学子们先进行修路的实践工程?”   嘿,这是职业病当场发作了呀,怪不得一从水泥坊回来就猛画定江县规划图,真是对水泥馋到不行了,居然直接让新手的学子们登台上场了。   林清和赶忙安抚安先生,“安先生,不着急,不着急,现在县里都还没找到人手去做力夫,我们先闭院也没有办法直接去修路啊,再说了,学子对修路这些内容还一窍不通,到时候遇到什么事,还不是天天要去烦着你。”   林清和眼看着安先生的脸色有松动,继续安抚说,“我们先让学子们好好了解我们定江县哪里需要修路,怎么修路,怎么安排人手调度,一个学子负责修一段路同时动工,那速度还是很快的。”   安学民想到今早在水泥坊看到的材料,心又动了,恨不得马上就将定江县这寒碜的官道重新修一遍,还想着修到定江县之外去。   但是,他想一想事实,现在确实是什么都还在筹备当中,只能歇下心思,盘算着怎么将青山书院的学子尽快速成,成为一个合格的修路大师。   林清和心惊胆战等着安先生的回答,他真是怕安先生现在就想开始修路,刚才疯狂上头画规划图的时候,他原本是看着挺开心的,现在,呵呵,不这么觉得了。   这火始终是烧到了他的身上。   安先生看了一眼微笑劝解的林清和,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林院长,行吧,我们等县里招到足够的服役百姓,再开始。”   林清和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看来安先生心怀百姓,不知安先生在做教书先生之前是不是在工部作事,造福一方百姓呢?”   林清和按照自己的现代思维,随口猜测安学民的职业。   安学民刹时,心都要停止跳动了,怎么突然被发现了,是不是他效率太高了,太心急着修路了,不像个正常的教书先生。   安学民干笑道,“家学渊源,家学渊源,林院长。”   “哦,原来是这样啊,安先生,怪不得安先生一副修路很熟练的样子,原来是家里人有修路经验啊。之前是和令尊一起修过路,筑过水坝,建过房子吗?”林清和一脸好奇地问道。   终于给他碰见个正常的世代相传的手艺人了,多问点,以后争取让安先生的儿子也来青山书院当教书先生,最好能搞起一个建筑学院,给朝廷培养基建人才。   多多把大光的基础设施搞起来,出门方便你我他,在军事上也能比其他国家更快地输送粮食和武器装备。   安学民点点头,然后语速极快地说道,“是的是的,林院长这县里招徭役,肯定很快就能找齐。我每天都来讲一次学,让学子早早了解如何修路,怎么样啊?”   安学民感受到了自己后背划过的汗珠,已经在汗流浃背了,已经在尽力转移话题了,就看林清和顺不顺着他的话题过去了。   千万不要在深究他教书之前做什么了。   万一,林院长真要看出点什么,陛下交给他们的秘密任务岂不是暴露了。   轮到安学民紧张地看着林清和的反应了。   -------------------- 第73章   林清和丝毫不知道安学民先生心里在想点什么,他心里还打着安先生儿子的主意,准备给青山书院搞个建筑学院,不行的话,搞个古代版的工科也行。   他如愿顺着安学民先生的话讲下去,“没想到,安先生居然这么慷慨,不吝啬自己的学识,乐于分享并教给学子们,当然能多上一节课。”   林清和小嘴一张一合,答应了安先生的请求,只苦了秀才院的学子们,每天还要多上一堂课。   就是不知道学子们会不会在背后蛐蛐林清和这个罪魁祸首。   安学民眼见着这个话题算是平安过去了,顺着往下问,“我是不是还得找一下胡先生安排,通知学子们这个好消息?”   好消息?林清和突然想笑,“嗯,对,是得向胡先生说一下,让他通知学子们这个好消息。”   林清和估计学子们想杀心都起了。   只不过,不是他学,不是他上课,还不是授课,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果然还是做个院长好,现在都不用上课了,只管着处理大局方向,为书院找资源,找钱就行了。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秀才院的学子们也过上了天天上修路课的日子。   今天终于要结束了,因为县里已经招到了足够服役的百姓来做力夫。   这一次的徭役不同于定江县往日的徭役,是属于官府出面招工,有银子有粮食吃的差事。   官府的衙役一开始上门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百姓还是不相信的,可是一听说是修县里的路,心就放下了一半,修县里的路,起码不会累死。   有百姓好奇为什么要修县里的路,大着胆子询问前来的衙役,“大人,这县里的路不是好着吗嘛,为什么要修?”   “大人说要修就修,问那么多干什么,你们家出哪一个人,快点报上姓名,磨磨唧唧干什么,我还要去下一家。”   那人战战兢兢,将自己的二儿子的姓名报了上去。   衙役跨出他们家的时候,还不干不净来了一句,“有银钱拿,还包三餐,还能回家睡,这么好的差事居然想着推脱不干,要不是县令大人要求从今年的徭役里挑,老子早就让自家人上去干了,轮得到这些没见识的人!”   “就是,真不知道新来的县令大人怎么想的,居然从今年的徭役里选。”   “不说了,赶紧去下一家,县令催得厉害,说马上就要开工了。”   “对对,那修路的图画得可真好看,不知道修完后的定江县是不是也是这么好看。”   两位衙役走远,听不见声音后,那百姓才露出头,放下了自己的心,看来这个修路真是个好差事。   青山书院。   “咳咳,今天就不用听老头子我的讲学了。”安先生站在课室前方说道。   宋离风瞬间就激动了,这每天多上一堂课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真好啊!再不结束,他真的会因为睡不够死掉的。   秋宜年则想着真好,今天可以早点学完其他落下的课,早点睡觉了。   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是绝大多数学子的想法,只有游承安可惜地想,这么快乐的摸鱼讲学就要结束了。   游承安觉得安先生讲的修路理论知识似乎都蛮容易的,辨认土质水质也是轻轻松松,结合安先生讲的内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了。   他遗憾地看了一眼安先生。   “但是呢,今天你们要结合我以往讲过的学识,总结出一份自己的修路笔记出来。因为,我们明天开始就要闭院去进行修路了。”安先生兴奋地说道。   这几天除了上课他就往水泥坊跑,见识到了水泥的多样性功能,不仅能修路,还能抹墙面,建房子。   他深入了解之后,越发觉得林家兄妹能发明出这种新材料,对大光来说,简直说是神迹也不为过。   而且,明天就能正式开始修路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检测一下学子这段时间以来的进学成果。   看看学子们有没有用心学习,尽量采用一好一差两两搭配修路,这样稳妥不容易出事,如果大家都学得很好,那自然是最好的。   什么?这居然真的要他们去修路?齐华清懵逼了,他以为只是安先生和林院长为了多增加一堂课,随口说的,真没预料到,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完了,他没有好好听讲学,而且辨认土质和水质的时候都是胡乱说的。   怎么办?齐华清头秃了,现在还要写修路总结,他会什么啊,真的能修出一条好路吗?   安先生忽视下面学子的哀嚎,“开始吧,这节课时间结束后,交上来给我,这将是你们这个科目的重要考核成绩之一。”   齐华清心如死灰趴在在案桌上,怎么办,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这个修路总结要怎么写才能让先生满意呢?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就要去修路了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修出来的路真的能让百姓安全地走在上面吗?   和齐华清有着同样想法的学子不在少数,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学了短短一段时间,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们去修路,肯定有先生在一旁看着他们啊,他们应该就是去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   但事关课业考核,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写下去。   一堂课的时间很快就在学子们的奋笔疾书中过去了。   安先生先是收完了学子们的修路笔记,然后又说了一件事,“各位学子,我相信你们已经从其他先生的口中,事先听说了这个消息,那就是你们修路的时候会有书院的先生带着你们。”   “一个先生可能带着一个学子或者是两个学子,那么两个学子是怎么分配的呢,那就是看你们今天提交上来的修路课业如何了。”   说完,安先生神秘一笑,又继续说道,“放心,无论如何,这个路,我们青山书院是修定了,想想看我们书院可是历史上第一个以书院身份就开始修路的。”   “这么一想是不是激动了许多,我在做学子的时候可没有你们这么好的条件,哪有书院尽心尽力给我们找官府的门路,提前让学子感受当官是什么滋味呢,你们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学会享受和感恩呐。”   想想还真是,哪有学子有这个条件呢,青山还真是很对得起他们交的高昂束脩。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学子来说,只要不是在课室里进学,一切都是很美好的,尤其是,青山书院这一群已经被逼到了底线的富家纨绔子弟。   他们已经忍了很久了,要不是求助家里,爹娘当作没有看到一样,还断了他们的念想,连一直随身的书童都被叫回去了,他们怎么可能愿意一直在书院里任由林清和揉捏呢。   不就是修路嘛,只要是能出去放风的机会,连去了很多次的河枝庙,他们不还是高高兴兴地骑着马就出去上野外求生课了。   去辨认那些奇奇怪怪的草药和野菜,去练射箭、射野兔、射蛇、射鸟雀,射大雁,射一切会动的东西。   杜晃想着,反正他已经听完了安学民先生的修路学,每次的随堂考核他也做了,对不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有先生,不怕。   嘿嘿,终于可以出去了,天天呆在书院里学习,他都要变成书本上的一个个字了,活得还不如蒙学院的蒙童。   想当初,秀才院也和现在的蒙学院一样,就上午下午两三堂课,别提多舒服了。现在,从早学到晚,院长还丧心病狂搞出了一天八堂课,密密麻麻的课程表,还好一堂课就三刻钟。   “行了,你们看一下书,我现在去隔壁班收一下他们的修路课业,最迟今天最后一堂课就能告诉你们分组和各自负责的先生了。”安先生说完后就去了隔壁。   安先生走后,课室内学子顿时嘈杂起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在说话,交流的话题全是关于书院闭院出去修路的事情。   秋宜年倒是有点担心,就怕只是秀才院一个院子闭院,蒙学院还要继续进学,那他岂不是分成八瓣都不够用了。   随即,秋宜年就把这个令人忧心的想法告诉了游承安。   游承安无奈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下,说道:“要是等下没有柏先生分配到学子,应该是说明蒙学院不闭院,还要继续进学,要是有,就说明是青山书院全部闭馆,就是不知道,蒙学院的蒙童能在修路上,做什么差事了。”   游承安是半点都不相信,林院长会放过蒙学院的,就算是不在修路上安排差事,也会想办法让蒙学院的蒙童动起来,不会闲着的。   左丘栾听着两位同窗的话,瞪大了眼睛,林院长应该不会如此无耻吧,他认为蒙学院应该会放旬假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毕竟修路哪有蒙童的身影出现过。   呵呵,要是胡先生知道左丘栾天真的想法,一定会给左丘栾一个大大的白眼,想想青山书院现在的离奇发展,就知道他们的林院长做不做得出来了。   而现在,安先生分配好学子后,将带有学子的签子投入筒中,笑眯眯地等着其余先生来抽签。   连平常忙碌到不行的胡莲莲也出现在了先生院内,等着抽签,以及不足十岁的小当归。   胡先生以谴责的目光看着林清和,怎么回事,居然让秦归真的来了,还要带着两个比他还大的学子去修路,简直就是毫无人性,真的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书院院长会对教书先生手下留情,即使这个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   林清和被看得心虚,这不是修路还是要点专业的医护人员在场看着嘛,不然有百姓在修路的时候中暑了,受伤了怎么办,紧急情况的时候去医馆也来不及了,所以他干脆就让小当归来了。   然后,他发现他的良心痛了一下,然后真香了,小当归在青山书院真好用,李大夫还会无条件出点小当归的师兄出来一起做义诊,就是他的医学知识已经被师徒俩见缝插针地掏空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叫到人出来了。   “我先来抽吧,第一个手气好点。”林清和受不了胡先生指责的目光,率先出来抽签。   林清和往抽签筒里随意拿出一个纸团,在其他先生好奇的目光中缓缓展开。   --------------------   感谢在2024-07-07 20:51:40~2024-07-09 22:4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看小说的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是两个林清和不太眼熟的名字。   蒋川,黎惊雪。   “哈哈,林院长运气真不好,居然抽中了两个学子,两个学子可是少数啊。”安先生调侃地笑道。   胡先生舒心了,看来这次修路林院长过得应该也不是很好,起码不会整天跑去折腾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了。   胡先生怎么会知道的呢,还是林槐夏回来上武学的时候,不小心和胡莲莲说漏了嘴,胡莲莲又是个没防备心的小姑娘,稍微套套话,整个先生院的先生连小当归都知道了,院长在不务正业,又在捣鼓新东西了。   “两个学子多好啊,即使我不在,遇到困难还能有商有量地解决。”林清和的心态相当好。   安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两个学子的水平都很一般,一好一差匹配完了之后,就剩他们两个单出来了,索性就放在一起。   相当于遇到问题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样,不会就是不会,大眼瞪小眼。   不得不说,这也是幸运的一种,幸运地抽到了两个水平相当的学子。   下一个抽签的人是林槐夏,她十分淡定地抽出了一个纸团,也是两个人。   游承安和杜晃。   看到这个眼熟的名字,林槐夏嘴唇微勾,心情不错。   “啊,是这个学子啊,这个学子不错,相当有天分。”安先生看着林槐夏的抽签结果。   “谁?杜晃还是游承安?”林槐夏微笑着问道。   不知怎的,安先生感觉林槐夏的微笑有些冷,错觉吧,“当然是游承安,天分高还会教蒙童,哪里像杜晃这个不认真听讲学的学子,沉迷于关僧的神神道道,偏偏还没学清楚,成天瞎搞一通。”   林槐夏心里舒服了,“这两个学子还真是两个极端,没事我会好好教导杜晃的。”   这回到关僧心里不舒服了,“怎么,我这观星测字的,怎么惹到你了,有本事别让我看修路的天气。”   其余先生都很平静地看着两人,一点都不在意他们两个人的吵嘴,都吵了十几年了,就这,一点都不值得劝架。   可是青山书院原本的先生不知道,他们八位先生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同僚了啊,首先最着急的还是胡宋明先生。   “两位先生有话好好说,我们教的都是宝贵的知识和手艺,都是一样值得尊敬,都是同僚同僚,互相理解理解。”   “是是是,胡先生说得没错,是我失言,修路动工的日子,老关你多上上心。”安先生讨好地朝关僧笑了笑。   关僧轻哼一声,“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你知道的,老安。”   安学民点点头。   胡先生见两人的争吵小事化了,轻轻吐了一口气,转头就看见自家年轻的院长上蹿下跳,左右围观各个先生们的抽签结果。   诶,这邪火一下子就起来了,怎么这个院长半点不操心先生们之间的和谐友爱。   胡先生忍了忍,想想这不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才强忍了下来,然后伸手去抽签。   抽签完的结果,大家大体是比较满意的,除了许平怀这个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大懒虫。   许平怀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他一个做秘密任务的教书先生,居然有一天还要去修路,还是修官道,离了个大谱。   他当初接受这个秘密任务,就是为了当教书先生的悠闲生活,怎么就上了贼船呢?   许平怀怎么也想不透。   “蒙学院的蒙童作何安排,修路时长不短,不能一直放假啊。”胡先生忧心忡忡地向林清和问道。   林清和对于蒙学院的想法,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安排,以及闭院期间书院的下人要怎么安排。   林清和当然是选择将所有人都打包安排进修路的队伍中,力求不落下书院的任何一个人。   林槐夏见林清和久久低头沉思不语,嘴角还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就知道自己的兄长又在想搞个大的了。   她咳咳一声,“别想了,各位先生还在等着你的回答,怎么安排蒙学院的蒙童,他们就丁点大,能做什么?”   林清和一笑,他还真想入神了,没注意到他想的时间太久了,“蒙学院刚开始的时候就先跟在小当归的身边,从分发解暑的薄荷水,金银花水开始做起吧。等他们熟悉修路之后,我有个秘密的小课业让他们做。”   “秘密的小任务,是指什么?”林槐夏顺着林清和的话问道。   其他先生也很好奇,蒙童们还能执行什么秘密的小任务。   林清和看着周围人疑惑的目光,神秘一笑,“就让我先保持这个秘密,等蒙童们完成的时候,你们一定会很惊喜。”   既然心里有了成算,林清和接下来就和先生们说了修路时的各种注意事项。   待先生们各自离去找自己抽到的学子后,林清和也去秀才院中找到了这次带领的两个学子。   秀才院的学子们看到书院所有的先生都来到了秀才院,就知道,分组的事宜已经全部落实到位了。   学子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有期待有害怕。   这里面心跳得最厉害的莫过于杜晃了,他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林槐夏,心里不断念叨着,千万不要是这个女罗刹,家访在她的手里已经是很可怕的事情了,修路千万别再是她的手下了。   学武之人,五官敏锐,林槐夏一踏进秀才院就知道,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一直在盯着她了,抬眼一看,果不其然,就是杜晃,一个蠢蠢欲动,三天不敲打就总想篡位的家伙。   林槐夏首先找到了游承安,跟游承安仔细讲解了这次修路时,属于他们的修路范围职责等等,讲解得差不多了,周围的先生也全部找到了自己负责的学子,只剩下杜晃一人独自站在原地,两眼空空,双眼茫然。   杜晃看着眼前的状况,不解,怎么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硬着头皮想去找安先生问个清楚,还没走到安先生面前就听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叫着他的名字。   杜晃听着身后传来的嗓音,别人可能觉得是黄莺出谷都不为过,可在杜晃听来,无异于地狱传来的低语。   他两眼一闭,一个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死在了半空中。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转身认命地走向那个他该去的地方。   “林先生,我来了。”杜晃的声音比平常低了好几度,谁都能清楚地知道,杜晃的心灰意冷。   “怎么这么慢,下次分组的时候,记得直接过来,游承安都听完修路事宜了。”林槐夏似真似假地说了两句杜晃。   没关系,林槐夏会惩罚每一个不尊重人,嘴贱不改的学子。   杜晃脸色灰白,听到林槐夏这么说,急忙说道:“我请游承安再说一次就好了,不麻烦副院长,副院长您有什么要忙的就去忙吧,我这点小事,可以自己处理,不耽误您的时间。”   “哦,是吗?我可听说了,在修路这一门上,你可是半点没有上心,反倒是对关先生提出来的问题很有兴趣,想要成为关先生的徒弟啊。”林槐夏微笑着问杜晃,一脸温温柔柔的样子。   杜晃冷汗直流,大脑快速转动,嘴巴不自觉地解释着,“没有没有,修路这件事我也很认真地听讲学了,绝对没有在修路这一门讲学上,思考关先生出的题目。副院长您放心好了,修路这么大一件事,事关定江县的百姓,我一定会做好的,您放心,在您的带领指导下,我和游承安一定会是所有同窗之中修得最快最好的那一组。”   杜晃说得口干舌燥,双眼为了表示真诚,一直直视着林槐夏的眼睛,连自己的声音不知不觉一直在加大,都一无所知。   整个秀才院就听着杜晃一人在表决心。   你小子,好哇!居然在修路实践上偷偷给先生下军令状!   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是这种人,连女罗刹都这么谄媚!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学子们纷纷咬牙切齿看着一脸圣人模样的杜晃,不要脸,连这要比!   安先生听到杜晃最后的话,心里老早就开始不舒服了,怎么就不是他,那必须是他最快最好啊!   安先生用眼神暗示着自己抽到的学子,秋宜年,快,你小子,说两句好听的。   秋宜年接收到了安先生的眼神,没办法,只好冷着一张脸,“修路一事,为国为民,利国利民,学子不敢说一定是最快最好,但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负先生所愿,书院所托,定江百姓之期!”   好!安先生赞赏地看着秋宜年,这小子看着虽冷,但也长了一张巧言善辩的嘴。   其他学子们的眼神又看向了秋宜年,眼神不住地控诉。   你小子也开始了,是吧?又开始卷了,是吧?不顾同窗死活了,是吧?   紧接着不知道是哪个学子开始大声表达自己坚定修路的心念,可能是接收到了带队先生的眼神示意,也有可能是不满杜晃和秋宜年两人的背刺。   随后而来的就是学子们此起彼伏,充满热血的誓言。   林清和笑了,哟,真不错,还会自发自足地开始内卷了,他怎么能不在这上边,再加上点好彩头呢。   等待学子声息渐平之后,林清和清清嗓子,“看来学子们对于修路这个活动都很有热情啊,为了应和学子们的竞争意识,也因为这是青山书院第一次和官府合作的书院学子实习活动。   “所以,这一次的修路实习实践活动,我们就采取和往常课业考核排名模式,一分前后,一决雌雄,看哪个组合能独占鳌头吧。”   话刚落音,先生们眼神之间竟也有火花四溅。   好胜心,竞争欲,刻在人类心底欲望的第一等。   完了,事情已经开始走向不可控制的方向,院长未免也太乱来了,作为始作俑者的杜晃生无可恋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 第75章   林清和笑得一派清风朗月,谁又能知道,他实际上非常喜欢这样的场景呢。   林清和也没想到,真的有学子开始撕自己的伞。   他乐呵呵地看向杜晃,发现他本人已经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了。   林清和更加欢乐了,视线触及林槐夏,嘴角扩大笑意,小四月,厉害了哇!   蒋川和黎惊雪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看着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院长,心里直发毛。   前路生死未卜。   又是一天以彩霞漫天,金灿朝阳开始。   青山书院一行人以林清和为首,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向了川江下游,水泥坊的位置。   经由白琅月和林清和的共同决定,先修建出一条由水泥坊直达青山书院的道路,然后在修向衙门,由此辐射向整个定江县。   一路跟着衙役前来服徭役的百姓,看着渐渐走到了定江县的边缘,神情开始变得惊,人群中也开始隐隐约约有些嘈杂。   一个瘦瘦的黑脸汉子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前边领路的衙役,“大,大人,不是说是修县里的路吗,咱们这都要出县城了。”   那衙役斜睨了黑脸汉子一眼,不屑地说道:“你看我们出去了吗,赶紧走,别废话!”   黑脸汉子顿时缩了回去,不敢再多问些什么,连带着其他人也安静了不少。   服役的百姓气氛莫名沉重了许多了,在黎明前的微光中默默前行。   走至水泥坊前方不足十米之时,衙役便让百姓在原地停留休息,此时已是朝阳初升,天光大亮,四周荒野看得一清二楚。   很难想象,这也是定江县的县城范围之内,竟然如此荒凉寥落,野草丛生。   不多时,白琅月也骑着马来到了水泥坊,和衙役们一起汇合了。   白琅月打量了一圈前来服徭役的百姓,大部分都是家中身强力壮的男人,可是也有老弱病残混杂其中。   或许是觉察到了白琅月不满意的眼神,其中一个衙役上前来低声解释,“白大人,这些来服徭役的百姓已经比往年好上许多,大半都是青壮,少部分才是老弱。往年都是一半一半,今年是听说官府管饭给银子,才来的那么多青壮。”   白琅月此时初初为官,可幼时在未曾得到林启春救助之时,也曾和野狗抢食,睡过墙角破庙桥洞。   他可太明白饿肚子的感受了。   百姓苍生,求的无非是一屋一饭一平安。   白琅月抬手,“无碍,修路分组一事,你们可曾分配好,青山书院的学子马上就要到了。”   “已经安排好了。”衙役恭敬地回答道,面上出现犹豫的神情,“白大人,真的要一群什么也不懂的书院学子来修路?”   修路往常都是由官府向上申请工部官员,得到允许之后,工部派人往下到地方官府,组织官府成熟老练的衙役,分工进行修路。   而现在,工部下派的官员没有,也不知白大人有没有进行申请,居然就任由一个教书先生,还是教人修路的先生进行组织,虽然是看着有模有样的,但是青山学子怎么也凑进来了。   真叫人不放心。   白琅月点头,看了一眼满脸担心的衙役,解释道:“安先生虽说是一介教书先生,但是从光都而来,家世渊缘,非你我可说,只管听安先生说的做。”皇帝陛下派来的先生,白琅月不敢小看。   他甚至在回来的路上猜测过,八位先生之前的身份,先生们可能是还没有熟练隐藏好自己之前的身份,或者说,有些先生根本没想着隐藏,直接就让他猜到了。   这八位先生,之前的身份无一不是朝廷官员,就连花半凡一介女子,都是从皇宫中出来的高阶女官。   就算不是官员,那也是皇帝从民间找出来的人才,白琅月一个也不敢轻看。   衙役闻言,立刻领会了白琅月的含义,白琅月简直就是明示了他们,这位安先生的身份不一般,叫他们收敛这点,配合安先生的修路政务。   “是,谨遵大人吩咐。”衙役的态度瞬间恭敬不少。   光都里来的人,一定和当官的有关系,连白大人都得客客气气对待。   “不是说分好组了吗,现在按照分好组的人来,林院长他们快来了。”白琅月侧耳倾听,地面隐隐有些震动,立即就想到了小师兄估计快到了。   “是,大人。”随后,衙役就往身后走去,和同僚们诉说白琅月的要求。   原本安静的人群又开始因为分组嘈杂起来。   白琅月看了一眼衙役们吆喝百姓分组的场景,转而又看向了来路。   前方人影绰绰,隐约可看见小师兄模糊的身影,白琅月唇角泛起笑意,真好,又看见小师兄了,不枉他连夜把县里的政务全部处理干净了。   在衙役们分好每个人所要带队的百姓之时,林清和带着青山书院一众先生学子也到了水泥坊。   “小师兄,你来了。”白琅月没忍住,含着笑意上前和林清和说话。   “小师弟,辛苦了。”林清和朝白琅月笑着说道,伸手想拍拍他的肩旁,又看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忽然意识到,他的小师弟,现在是个一县之长,不能当众拍小师弟的肩膀,太不尊重小师弟的威严了。   林清和的手转道,双手弯腰,握住了白琅月的一只手,“白大人,我带着安先生过来了,你看看我们怎么安排人现在。”林清和脑子转得连倒装句都出来了,可见他的心急。   众目睽睽之下,白琅月被林清和握住了手,还是比较谄媚的那种握手方式,吓得白琅月以为自己的小师兄不正常了,连忙开口说道,“小,”   他余光一转,看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两个的动作,心如电转,立刻明白了小师兄不正常的举动,马上改口,“林院长,不用客气,还得仰仗安先生和学子们,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最后这两句快快起身,白琅月说得真情实意,不惜上手强制让林清和站直。   白琅月在众人不注意的角落里,偷偷向林清和投了一个委屈的小眼神,怎么没有事先提醒。   林清和温柔地笑着安抚了一眼白琅月。   不巧,又被林槐夏捕捉到了。   林槐夏:很好,回去就和娘亲说,两个哥哥打算一起成亲了。   在安先生熟练地指挥之下,每个人都站在了自己应有的位置之上。   每个组合团队之中,有衙役小吏、前来服徭役的百姓、先生、学子,青山书院里的下人也在其中。   安先生安排学子和下人进入衙役分好的组时,林清和不知何时又开始和白琅月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听完小师兄交待给自己的所有内容之后,白琅月点点头,笑着应和,“小师兄。”   林清和一瞪眼,“怎么说话,好好称呼,白大人。”   “好吧,林院长,你说的方法很好,确实有助于提高修路的效率,只不过,这些方法只能提高先生和学子的效率,对于百姓和衙役们来说,增加粮食布匹和银钱奖赏更为有吸引力。”   林清和忍不住上手给白琅月来了一个脑瓜蹦,“你刚才没听我说明白吗,最后终结果的时候整个团队都会有奖励,奖励中包含了你说的那些东西,而且,每日的进度竞争之中,也会以特别饭菜的方式激励百姓。”   “如此说来,我们林院长招募来的五万七千两可以包含在内?”白琅月提出了致命一击,确实,按照林清和所说的方式,花费的银两将大大增加,五万七千两可经不住消耗。   林清和一时哑口无言,确实,这么搞,五万七千两怎么样都兜不住额外的奖励消耗,到最后,可能路都没有修完,修路的银子就会花光了。   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差点被小师弟坑到了,修路的伙食可不能这么算,尤其是伙食标准不能够对标青山书院,要是对标青山书院,迟早吃垮了。   现在嘛,只能苦苦学子们的嘴巴,早日修完路,早日将嘴巴解放回书院享受美食。   林清和没好气看了一眼白琅月,“差点没被你带进沟里去,是不是开始欺负我成天在书院里教书,不去闲逛不知道菜价了。”   白琅月低低闷笑,“还是没有骗到小师兄,小师兄还是这么厉害。”   “叫什么小师兄,不是你小师兄,官场无师兄弟,白大人,等下你要记得和百姓们说说,怎么修路法。”林清和原本还有些怜惜小师弟接连着几天没有回家吃完睡觉。   现在,这种感情怎么会在他身上发生,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咳咳,白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啊?”安学民安排好人手之后,看着他们两个活泼生动的表情,一看就是真情流露,没有掺半点虚情假意。   林清和立马站直,后退了了半步,和白琅月拉开了距离,“白大人,什么时候开始?”   白琅月温情的神色收回,脸色淡漠,“马上开始了,安先生。”   林清和看着神情冷漠严肃的白琅月,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面子上还挺能装。   白琅月上前一步,准备开始他的表演,“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不过一事,那就是为了定江县的官道。这个官道不仅是我们自己每日要走,连修建也是我们亲手做起,可谓是意义重大,我相信,定江百姓每走的一步路中,肯定会有人感叹,这样舒适方便的路为什么不能到处都有。”   此话说得对面前来服徭役的百姓心情激荡,心胸生出一股豪情。   “今天,定江县的路也将重新修缮或是直接修建新路,这对于定江县的每一个百姓都将是意义非凡的一件事。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年修路特别的一件事,那就是有青山书院先生学子的加入到修路的队伍之中。”   百姓眼底不由得出现质疑的神色,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这里做什么,指挥修路,新来的县太爷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他们的目光看着站在前方的学子和先生们,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小孩和女人,就更加不相信了。   “青山书院的安先生会作为这次的修路的总领,学子们会作为这次修路的监官指挥之一,青山书院的先生会对学子起到一个监管作用,他们提出的每一点都要认真执行。”   原来是来管着他们修路了,并不是亲身上手去修路,只凭他们这么些人,这路得修到什么时候,学子们还不如回书院进学去。   白白浪费这些好时候,还白费了束脩。   听闻,青山书院的束脩可不便宜啊。   “分组成为小队的原因,是采用了学子在书院中竞争排名的方法,提高修路的速度。就比如此刻,手上拿着修路第一队的两位学子,对修路一事干劲满满,他们的队名寄予了对自己的厚望。”   话语一停顿,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那两个手持牌匾大小的宣纸,展示自己队名的学子。   那两位学子正是杜晃和游承安。   学子们的眼神不对了,卧-槽,你们俩小子,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搞这种花里胡哨的的花招了,还有没有同窗情谊了。   又是杜晃你小子,居心何在,良心何在啊?   学子们再一次又受到了各自先生们的眼神拷问,看看人家学子,你们怎么就不会来点事儿。   林槐夏刷地展开扇子,遮挡在自己的半张脸前,深藏功与名。   既然兄长来帮她添了一次火,她自然也不吝啬回报回去。   站在他们身后的百姓和衙役小吏们,眼神崇敬,不愧是读书人,瞧瞧这觉悟。   修路第一队!   他们的决心在这一刻也冉冉升起。   “当然,做得好的,修路结束的时候,前三名小队的全体成员会依次得到奖励,这些具体的奖励稍后会整理成纸,发放到每队的先生手中。”   哦豁,这下子,没有决心的人也开始变得有决心了,特别是,林槐夏所在的那个队伍,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   毕竟他们可是“修路第一”队。   于是乎,林槐夏和杜晃,游承安两人顺利融入了修路的队伍之中。   “现在开始按照安先生的安排修路。”   对面的人群嗡鸣声渐起,似乎在热烈探讨着白琅月刚才所说的奖励。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修路不把命搭进去就算好的了,现在还有奖励。   -------------------- 第76章   白琅月在说完之后,下意识走向了林清和,与林清和一起走到了他所在的队伍之中。   白琅月看着意味不明微笑着的林清和,和刚才好像在热烈讨论的学子和小吏们,以及不时交头接耳的百姓。   “咳咳,本官就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好好执行安先生的指挥。林院长,你来一下,刚才的奖励要求,还需要和你再商议一下学子们的。”   林清和交待一声蒋川和黎惊雪便和白琅月走远了。   留下蒋川和黎惊雪大眼瞪小眼,此时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展修路。   “额……”   “你先说!”   “你先说!”   蒋川和黎惊雪同时说道。   在他们身后的衙役小吏乙级百姓们,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个,等待着他们的下一步命令。   黎惊雪抹抹脸,“我们先去安先生安排好给我们的路段,看看情况。”   “对对对,我们赶紧走,别的同窗们都快走完了。”蒋川赶紧说道,努力不让黎惊雪的话掉到地上。   现在就他们两个是一队的,他还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   黎惊雪看看将川,又看看其他人,用力抿了一下唇,“诸位也跟着我们一起过来吧。”   蒋川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他们两个学子组合就能通过课业考核一事,还需要衙役小吏和百姓们的帮助,刚开始是一定要和衙役小吏们打好关系的时候。   还好有黎惊雪出声,要不然修路的时候,就被下绊子了。   蒋川赶紧笑笑道,“我们一块过去吧。”   剩余的人才开始动作,学子走在前头,衙役小吏中间,百姓坠在最后的位置,边上还有两个小吏时不时挥着鞭子。   蒋川和黎惊雪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现象,他们现在只关注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属于他们的修路地段。   每个队伍现阶段所分到的修路范围还是比较短的,只能说安先生对这些初次修路的学子们,还是留了个心眼,先让他们尝试一小段路,检验合格,才开始分派大范围的长路段。   每个队伍分到的路都是相同的距离,前后不过二十米,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能将前置工作准备下来。   到了所属自己的位置之后,许平怀很安心地开始摆烂了,掏出了自己准备的折叠型小马扎,坐在一旁有树荫的草地上,打开了一本书,悠闲地看了起来。   宋离风叫那个气啊,怎么回事啊,许先生你就不来两句话,马上开始休息了。   宋离风面色灰败,他早该预料到的,许先生平时讲学都想着学子给他代课,让学子自给自足,更不要提,修路还不是他的本职。   宋离风不好说什么,只好深吸一口气,冷着一张脸,开始和他未来一个月两个月的同僚们自我介绍。   他十分清楚,刚开始的时候,性子不能太软了,不然就会被这一群看着软弱可欺,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见血地一点点蚕食干净。   至于,小当归和胡莲莲带队的学子们,他们的心情大抵也是和宋离风一般,出门在外全靠自己挣,半点指望不上先生们。   一个不足十岁,还要一手挑起处理紧急医疗情况的重任,另一只手还要管着蒙学院的蒙童分发解暑药水的工作。   学子们只能远远瞧着他们秦归小先生的身影,在临时支起的药摊棚中忙碌,周围还围着一群和他差不多高的蒙童。   另一个先生,需要看顾着修路队伍上上下下好几百人的伙食,根本没空看他们,只能闲的时候,过来给他们队伍塞点好吃的。   花半凡先生倒是有能力,但也只是略提点了几句自己的学子,怎们处理队伍内的关系,就撤走了,步伐袅娜地来到了许平怀先生旁边,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块素色的布,铺开落座。   先生们的做法其实都大差不差,主打一个话不多说,全凭学子们折腾。   唯一忧心的可能也只有安学民一个人了。   此刻的他心情却没有那么美好,他正在痛骂着秋宜年,学的什么东西,他是这么教的吗,修路怎么开始都忘记了吗。   站在一旁的衙役小吏不敢说任何话,活生生的工部官员。   他们现在可算是知道了白大人为什么要请这位先生过来了,这哪一点比不上工部来的大人,连骂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总之,声音之大,方圆五百里内的生物可能都听见了。   学子们战战兢兢,竖起耳朵听骂,努力地从中寻找出,修路的第一步该怎么办,第二步又怎么做。   远一些的学子没听到这一幕,只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开工。   有一位学子非常地聪明,算到了自己稀烂的修路知识,直接把安先生讲学时,他记下的笔记带来了。   可惜,笔记一塌糊涂,稀烂,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得懂他的笔记,解释给其他同窗听时,自己本人都不确定到底对不对。   齐华清捧着自己的修路笔记,欲哭无泪。   还好学子里面左丘栾的修路学得还不错,根据齐华清稀烂的笔记推断出了修路之初,首先要干什么。   剩余学子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修路晚上的时候能回学子客舍中睡觉,不然他们也拿不到平时里记下的笔记。   修路,就在这么一场混乱不安之中开场了。   “行了,白大人,你带我来得足够远了,别人听不见我们两个人说什么了。”林清河调侃地向走在前方的白琅月说道。   白琅月转过身,一张清俊的脸上冷漠严肃早已不见踪影,桃花眼可怜兮兮地凝视着林清和,“小师兄好狠的心,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对我?”   林清和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这一套可是他玩剩下的,他笑着说道,“小师弟,刚才什么场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小师弟还是太年轻了,小孩子心态,分不清什么场合做什么事情。林清和在心里默默想道。   林清和看着白琅月委屈巴巴的表情,心中叹了一口气,痛骂了自己一句,语气软化了不少,“小师弟,你现在当官了,虽然我们在工作场合不能这么称呼,但是回到了家里,我们还是可以一样称呼。”   白琅月还是黯淡着眼神,桃花眼无精打采。   林清和几乎是用上了幼时诱哄白琅月的口吻,“只要不是在处理公务时,随便你怎么喊。”   说实话,林清和还是不忍心看到白琅月这样。   白琅月眼睛微微一亮,“真的吗?”   “真的。”林清和无奈说道。   小师弟平时看不惯他的生活是真的,主动帮他收拾也是真的。他犯懒的时候,求求小师弟一下就答应了,更加是真的。   这样好的小师弟,他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白琅月嘴角挂起愉悦的微笑,“小师兄,我们到处去看看吧,赏赏景,很久没有看过了。”   “不行,小师弟,水泥坊还等着我去放货呢。”林清和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白琅月的请求,“走吧,和我一起过来,你初次来时匆忙,还没有看到水泥的功效。”   对方拒绝了你的邀请,并向你发出了一个新的工作邀约。   白琅月的笑意顿住,情绪未明,下一秒又笑了起来,“行,小师兄,我们过去。”   山不来就我,我便向山去。   林清和狐疑看了一眼白琅月,他刚才还准备好了,要和小师弟来回拉扯一番,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嗯,走吧,不能叫小师兄了,要喊林院长。”   “嗯,林院长。”   林清和只觉得耳侧滚烫,小师弟温热带着花香的气息袭来,低沉悦耳的嗓音在他耳边萦绕不止。   林清和心跳陡然急速加剧,脚下一蹦就离了白琅月三步远,结结巴巴地质问,“小小。小师弟,白,白琅月,说话就说话,你离我那么近做,做什么,干什么?”   他捂着自己的耳朵,头一回庆幸,长发的好处,看不见烫红的耳朵。   他紧张地盯着白琅月接下来的举动。   谁知,白琅月轻轻一笑,那笑容竟然莫名地恶劣,“小师兄,不是你叫我喊的吗?我当然是在小小地报复一下你不答应我的要求啊。”   理直气壮,幼稚的小屁孩一个。   林清和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恢复正常,原来是这样,一口气卡在他的胸中。   他没好气地说道:“小师弟,过了啊,过了啊。”   白琅月继续无辜地说道:“可是小师兄平时在求我的时候,也会做一些亲密的举动,表达我们之间的深厚情谊啊。”   回旋镖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小师弟扔回来了。   林清和强颜欢笑,“小师弟,你开心就好。我们走吧,时间来不及了。”靠,原来不是没长大,是全身的心眼都用在他的身上了,可恶,失策了!   说罢,抬脚离去。   白琅月唇角绽放出微笑。   两人均是个高腿长的主,回去的路两人又没有进行任何闲聊,自然是速度加倍的快,很快就到了水泥坊。   一路途径的学子都没来得及向白琅月和林清和问好,就这么瞧着他们俩一前一后走进了水泥坊之中。   只是怎么是林院长在前,白县令在后呢?   真是奇怪。   有个胆大的直接上前拦住了两人,其他人还在好奇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居然敢直接拦县太爷和林院长的路。   哦,是安先生啊,没事了,做事做事。   “怎么了,安先生?”林清和停下脚步问道。   白琅月也跟着停下来,眉眼皆含笑,如同林清和一般。   安学民踌躇了一会儿,看了一眼白琅月,“林院长,这个水泥什么时候调过来?”   “马上了,现在就是去水泥坊调材料,安先生要一起吗?”林清和指着前方的水泥坊。   安先生舒心一笑,“不用,尽快到位就行,现在安排给学子的是练手,路程很短,很快就会用上水泥。”   林清和看了一眼安先生后方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学子们,好像在等着安先生回去,林清和熟悉极了,这不就是有难题等着问老师的场景吗。   “安先生放心,水泥很快就到位了,我观学子们现在好像有事找你。”林清和的目光越过安先生,看着焦躁不安的学子们。   安先生顺着林清和的目光,往身后一看,哟,这还不是一两个学子聚在一起,是七八个。   安先生眼前一黑,还是得得体地对林清和说告辞。   紧接着,安先生转身瞬间,直接就黑了脸。   学的什么东西。   林清和施施然朝不远处的学子们一笑,以秋宜年为首的一群学子莫名寒颤,迎面而来的是安先生越来越近的面容。   一步,两步……   --------------------   感谢在2024-07-11 01:45:45~2024-07-13 12:2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斋念佛方式 67瓶;24072364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秋宜年看着越来近的安先生,心中忐忑不安,手心发汗,他刚才已经被安先生骂了一次了,现下估计还要被骂一次。   秋宜年看了一眼围在他身边的同窗,心中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想到自己怎么没有像齐华清一样拿着修路笔记过来,不过,自己好像没有那玩意儿。   不如说,秀才院的绝大部分学子是没有一本完整的修路笔记,都是平时零零碎碎根据自己认为重要的或者是无法理解的内容,才会记下笔记。   极少数的学子才会有完整的笔记这种东西,一般是学子对该科真的无法理解,就会开启记笔记的模式,先生说什么,记下什么。   还有一类会记完整笔记的学子,大概是闲着无聊的课业极好的学子,这类学子向来稀少。   现在同窗们修路之初就遇到了问题,没人能提出解决方法,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进行,可不就一窝蜂跑来问秋宜年或者是安先生。   主要是安先生,以后说不定就是秋宜年了。   先生可怕的表情有几个学子能看承受几次,最后还不是苦了这次修路会一直跟着安先生的秋宜年。   安先生终于走到了他们身边,沉声开口,“何事,为何挤挤挨挨如同鸡仔一般,半点读书人风仪都无。”   学子们立马挺直了腰身,神情期期艾艾,目光闪烁地看着秋宜年和安先生,没人回答。   安学民视线看了一圈学子们,定格在了秋宜年的身上,“秋宜年,你来说,因何事聚集,修路的事情谁在指挥,给我个合适的理由。”   安学民简直要被这群学子气炸了,交上来的修路总结课业一塌糊涂就算了,现在是问了一遍,不长脑子,要来第二遍,修路的事情也不管不顾了,直接扔下,也不知有没有交待好衙役或者谁。   秋宜年无法,他已经被夹在中间无法脱身了,面色沉静地回答,“同窗们在修路一事上有问题,需要向先生求解,事先我们已经自行讨论过了,但是无法说服对方这就是对的。”   学子们眼前一亮,高啊,兄弟。   听完秋宜年说的话,安先生的脸色才好一些,语气缓和了不少,“现在来说说你们的问题和结论。”   幸好,学子们来问之前是真的有想过怎么处理当前棘手的情况,纷纷说出自己当前遇到的问题。   “安先生,我被分到的土质和其他同窗的很不一样,正正在一小块沼泽上,我检查了周围的地形和溪流,发现一直有溪水流入,学子认为能不能转道拐个弯修路?”倒霉催的学子正是齐华清。   此刻他正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望向安先生,沼泽修路的知识,他完全没有印象,问了各位同窗们,皆言,先生好像说了又好像没有说。   安先生看了一眼齐华清,“等下我和你去看看,秋宜年你也有问题?”   秋宜年摇摇头,看到了安先生冷冷的眼神,心道不好,连忙说道:“安先生我这就回去继续安排后面的事情怎么做。”   说完,秋宜年麻溜地跑了。   安先生哪里都很好,就是对修路这件事情过于认真了。   齐华清还在期盼地看着安先生。   安先生却道,“其他人的问题说一下。”   其他学子一一道来自己的问题,遇到了什么无法处理的事情。   安先生脸色尚可,这些学子在问的时候,还会将自己思考的不成熟解决方案拿出来,让他评论一番,手段虽然稚嫩,但未尝不可。   他肯定了其中的一些处理方案,另外的则引导着学子想到了怎么处理。   安先生处理学子问题的速度很快,很快学子就散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齐华清一个人站在原地。   “先生?”齐华清看着同窗们一个个接连二三得到答案后都走了,只有他自己还留在了这里,委屈巴巴地看着。   “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地。”安先生淡淡说道,无视了齐华清的委屈的神色。   修路,可不是一件小事。   齐华清这才喜笑颜开,原来不是安先生故意无视他,而是要跟着他去实际的地方看看具体情况。   齐华清又想到了刚才也有一个同窗问到了地形,怎么安先生没有让那个学子留下一块去看呢。   或许是齐华清疑惑的神情太明显了,安先生动了恻隐之心,张嘴解释道:“刚才那位学子的地就在不远处,这附近的地形都是一样,唯独你那处特殊。”   “若非必要,自然是直道更加方便快捷。”   齐华清嘿嘿一笑,“原来如此,多谢先生解惑。”   他脑子比不上自家姐妹转得快,但还是能听得懂安先生的话。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齐华清的地段。   小吏和力役们站在一旁愁眉苦脸,窃窃私语,怎么就分到了路的末尾,还是一块沼泽地,也不知道齐学子能不能求得解决方法。   明显地,有几个力役脸上愁苦的神色比旁人更加深,看来之前是有过修建的经验。   看到齐华清一脸笑颜地领来了安先生,漂浮不定的心思放下了一些。   看不出来,这齐学子还是有点本事在的,居然真的请到了修路的总指挥大人来了。   齐华清跟着安先生在附近转了几圈,听着安先生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判断地形和水文的方法和小技巧。   齐华清当时恨不得自己手上有笔有纸,立马能记下来,静待以后反复观看。   可惜,他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先生嘴巴快速一张一合,说完了。   安先生看完之后,又来到了排在齐华清路段之前的那个学子边上,仔细观察起来。   搞得宋离风很是紧张,让正在动工的小吏和力役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是怎么了,齐华清?”宋离风紧张地问道。   齐华清苦笑道,“这不是我这里的路都是沼泽吗,找先生看看怎么修,我是半点不懂如何处理。”   宋离风了然,看看齐华清的沼泽地,其实他在吩咐动工的时候,就在想要不要配合齐华清改道了,修过去就是沼泽,安先生当时讲述的时候也比较含糊,总是一句话,看当时的地质和水文决定如何处理这条路的修建方案。   这根本就是说了没说一样。   安先生现在甚至跳下了力役们刚挖出来的坑,齐华清和宋离风也跟着跳了下去,观察情况,这哪里是修路,这分明是他们的课业成绩。   他们可是听说了,林院长好像要搞什么留级,过不了的讲学下次就是和蒙童们一起听了。   绝对不要,丢脸死了。   齐华清和宋离风看着安先生蹲在坑底抓起了一把土,细细揉捏分散,沉吟片刻,“宋离风你这里开始就做拐弯斜着挖过去,避开这处。修完路之后,挖出的土全部填从沼泽边缘填起。”   宋离风的脸白了片刻,按照安先生的说法,要是他直接开挖,不用到齐华清那里,从这里不远就是沼泽底层的边缘。   “谨遵先生吩咐,”宋离风恭敬地回答。   “上去后,给我划一下你们的路段该怎么修建,从这里开始是什么样的走向。”安先生站起身,理所当然地向学子们说道。   齐华清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难道路段的修建方向不是先生规定吗,现在怎么是他们?   宋离风倒是想得清楚,现在是刚开始让他们练手,以后真实修路了,还不知道遇到什么情况,现在有安先生在一旁看着,该知足了,又是一堂免费的讲学。   齐华清懵懵地跟着两人离开坑底,完蛋了,他该怎么办。   在安先生的眼皮子底下,宋离风定定心神,观察了周围的大致地形,选择了地面土质较为干燥的一方过去,方向大致上离定江县的中心偏差不大。   宋离风拿了两根树枝,一根树枝插在已经开挖了的原地,另一根插在了先生规定距离的终点,中间用一根细麻绳连接。   安先生点点头,“不错,基本将沼泽范围排除了。以后……”要不要跟着老夫修路?   安先生还没说完便住口了,还是等这些学子修完路之后,看看有没有意愿,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宋离风疑惑地看着安先生,以后?以后什么?难道是要?   宋离风不敢细想,修路诶。   “没什么,继续,齐华清到你了。”安先生看向神游天外的齐华清。   齐华清一个激灵,回神了,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和细麻绳,汗涔涔的。   “还在原地做什么?”安先生问道。   齐华清赶紧行动,将细麻绳的一端绑在了原先宋离风插下的第二根树枝上,牵着绳儿走出原地三四步后,茫然无措地看向周围。   下一步是要做什么来着,好像是分辨土质。   齐华清左右看看,好像没有什么差别,试探着往左边走了几步,然后小心瞄了几眼安先生,很好,没有表情。   呜呜,这是什么鬼表情,他看不出来啊!   宋离风无奈扶额,他已经往右边去了,齐华清怎么还往左边走,是不是有什么大病,那么大的眼睛是不是不好使啊。   属于齐华清队伍的小吏简直没眼看了,他都看出来该往哪里去了,怎么这个学子好像笨笨的,不知道该往哪里修啊?   力役们想的就简单多了,只要不修沼泽地的路,修哪里不是修,可是,齐学子这……怎么往沼泽地这边来了?   读书人还不知道怎么修路,以后考科举中榜当官了,为难的岂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   齐华清看着小吏和力役们惊恐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他,好像选错边了……   他僵硬着转过头,看到了气势汹汹过来的安先生,正撸起袖子,准备过来。   吾命休矣……   -------------------- 第78章   宋离风一脸惨不忍睹地扭过头,齐华清好惨一男的。   不怪安先生生那么大的气,安先生已经带着他们看了一圈了,还给齐华清说了判断的小技巧,就这,宋离风还是没有听到的。   结果,宋离风正确判断了接下来的路线,而齐华清只会争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茫然地向沼泽地走过去。   安学民肺都要气炸了,看修路总结的时候,没见得齐华清这么垃圾啊,要不然齐华清是怎么一个人成团的。   “齐华清!”安先生撸起了袖子,“其娘之,你给我滚过来!”   哦豁,安先生骂人了。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吃瓜,反正现在也没啥事,就先前排吃吃瓜。   齐华清抖了抖身子,讨好地朝安先生笑笑,“这就过来,这就过来。”   一路小跑地跑到安学民跟前,低着头乖乖挨骂。   “刚才我说了什么,你全都没听见吗!耳朵用来干什么的!被吃掉了吗!”安学民咆哮大吼着,比起之前骂秋宜年的样子,有过之无不及。   齐华清颤颤巍巍地小声回答。“听到了先生,沼泽一地不宜修建道路,一般选择避开沼泽地,避开时需认真辨别沼泽地范围,尽量选择土质干燥的方向进行修建。如若避不开沼泽地,应尽快找到坚硬巨石或是砂石投入其中,或是差使力役进入沼泽地挖出淤泥,用巨木与砂石建造基底。”   安学民深吸了一口气,“你这不是能回答出来,刚才在干什么,梦游吗!”   “不是的,先生,我分不出哪一边土质更为干燥。”齐华清辩解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安学民炸了,扯着嗓子吼道:“你他娘的,看清楚,你往哪走,这么一大片沼泽地,你的招子是不想要了吗!”   齐华清身子轻颤,攥紧了双手。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选好路线!”安先生沉沉盯着齐华清,脸色漆黑无比。   娘的,这就是林院长说的,理论全对,实践全废的天选之子,可是修路总结上也没有全对啊。   好久没有体验到这种肺被气炸的感受了,上一次还是修建两府之间的官路直道的时候,和他年轻时收的老三,一模一样,气炸他了。   别说是齐华清被吓到了,其他人也被吓到了,连自己的学子都能当庭广众之下,不给面子直接训斥,那他们这些人,要是犯错了,岂不是要喜提臭骂,鞭打,滚蛋一条龙?   吃瓜的心情也没了,眼睛直直看着齐华清拿着树枝和细麻绳走向另一侧,心脏急速跳动。   千万选对了路线,别被在骂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挨骂,是两个队的人在陪你挨骂。   倒数第三的学子战战兢兢地看着安先生,同时不忘和力役们一起挖路,埋头苦干,拼了,万一要是安先生路过的时候也来他这里说上一嘴呢。   这一次的路线,齐华清终于选对了,还完美地接上了之前百姓们踩踏出来的小路。   安先生黑着脸点头,冷哼一声,“这不是会吗,下一个,路的宽距,继续。”   宋离风一听后背都开始发麻了,还是颠颠地根据安先生之前选定的宽距,在这处用树枝和细麻绳划拉出来了。   安先生嗯了一声,宋离风这才离开位置,和他的队伍们站在了一起,远离了安先生,他才能感受到一丝自由的气息。   宋离风结束的时候,齐华清也选定了位置,就是不知道安先生会不会满意,在原地游移不定。   “干什么呢,选个位置能把你吃了!”安先生怒吼着,“选好了就放下,那么多人在太阳底下陪你一个人耗着,就为这么一段短短的路,以后修路的时候怎么办,百姓田里的庄稼能等你吗!”   齐华清手一哆嗦,立马插-进去了选定好的位置。   安先生上前一看,“这不是挺好,为什么非要惹先生生气,开工吧。”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天分在身上,不是个废柴。   齐华清听到安先生夸自己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奇地看着安先生。   之后又被安先生尚在漆黑的脸色中吓回来了,连连硬撑,“好的,先生,马上开工,开工。”   安先生满意地离开了路段末尾,打算时不时来看看这个学子有没有出什么事,回去的路上还重点看了各个学子的情况,发现没有一个像是齐华清一样,心里的那股气儿,终于消下去不少。   齐华清苦哈哈地宣布开工,跟着力役们一同体会了挖路搬土运石头等一系列的活动。   齐华清也不想做这些体力活,这不是有先生看着,手里握着安先生交待下来的考核表。   课业考核,我恨你!   日头渐渐升高,热意上升,源源不断的汗水浸湿了后背。   杜晃心里暗骂着,到底是谁,想出了那么损的主意,修路还有考核,还要做这做那的。   正想着,游承安催促着他赶紧把土挑出来,送到齐华清那边的沼泽地里。   杜晃一咬牙,和别的力役一样,挑起了一担土,起身的瞬间,差点没起来。   重得要命!杜晃咬咬牙,硬着头皮把担子挑起来了。   可他没走两步路,就受不了了,松下了担子。   一个身材干瘪,满脸沧桑的力役,小心翼翼地出声,“杜学子,匀点到老汉的筐里吧,刚开始挑一整担,肩旁要不了两天就会烂了。”   于铁看着杜晃,就想到了自己在学堂读书认字的小孙孙,他实在想不到,书院的学子居然也要出来修路,还是和他们一样要干体力活。   杜晃看了一眼于铁,又看看坐在一旁撑着伞的林槐夏,咬咬牙,“谢谢老翁,我可以的,下次我少挑点,多谢好意。”   林槐夏听见了杜晃的话,嘴角轻轻一笑,看样子,嘴臭的毛病好了不少,起码没有看不起人,随意口出狂言。   于铁哎哎两声,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杜晃这么客气地感谢他。   杜晃一咬牙,直接挑起两筐土,心里憋着一口气,直直把土挑走了。   “于老汉,人读书人是你能攀得上的嘛,别热脸贴人冷屁-股了,赶紧走吧。”同来的力役中有一人不冷不热地说道。   于铁没说什么,直接挑起装满土的担子走到沼泽地那处。   小当归一早就开始熬制的薄荷水和金银花水,此时已经微微温热,刚好可以送去给正在忙活的力役衙役小吏和先生学子们。   蒙童们推着一辆辆合适他们身量的小推车,两两组合,踏上了分发解暑药水的路。   秋大花她们严格按照自己认领的学子队伍们,进行分发解暑药水的工作。   秋大花和游语梦组成一队,推着她们的小推车来到了秋宜年的队伍前。   小推车不大,是林清和根据蒙童们的身量做出来的,之前在书院交流会的时候,蒙童们闹着要出来摆摊的时,林清和偷摸着叫家里的工匠做的。   谁知道,林清和的蒙童奶茶小分队还没有开始,就直接蒙童就直接被他做的玩具迷了魂。   林清和也忙,小推车就这么忘在了工匠那,关键是工匠还做了不少。他正愁着不知道拿这些小推车怎么办,修路的事情就来了。   “哥哥,我来了,你要薄荷水还是金银花水?”秋大花愉快地问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秋宜年没想到秋大花她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分发解暑药水,“要薄荷水。”   秋大花手脚麻利地从小推车中拿出了一个竹节杯,杯身上还有一片小叶子的标志,“给哥哥,喝完之后拿去秦先生那里放着就行,那里有一个回收的大木桶。”   游语梦也没落下,手里拿了好几个,脆生生地喊道:“有没有人要水啊,送水了。”   呼啦啦一群人喉咙冒烟的力役围上了,碍于秋宜年还在前面站着,没人敢靠太近。   “排队排队,一个个来,不要围着。”秋大花从秋宜年身前走开,朝他身后的人喊道。   没人理会秋大花的话语,眼神看着秋宜年。   秋大花的眼神也看向了秋宜年,“排队啊,你们看着我哥哥干什么?”   游语梦咬唇,她知道为什么,以前家里的下人总是不听她的话,兄长一来就会听兄长的话。   “你们是不知道怎么排队吗,过来站在秋学子的身后,不然就别来这里站着,回去继续干活。”游语梦端起之前在家里兄长教训下人的架子,目光锐利。   “哥哥,你拿完水就回去干活,不要在这里挡路了,这些叔叔伯伯都不好上前来排队了。”秋大花催促着说道。   秋宜年无奈,站在了一旁,看着她们两个小姑娘。   游语梦看着不动的人群,实在无语,厉声喝道,“过来排队领水!”   诶,这味一下就有了上位者发号施令的味道。   人群中立马有人踌躇上前领水,游语梦也不问要什么水了,拿到哪个是哪个。   秋大花刚才被游语梦的语气吓到了,刚开始也是在默默送水,后面就恢复了活泼大胆的本性,开始问要薄荷水还是金银花水了。   游语梦瞅了秋大花一眼,没说话,反正是分两队领取,不耽误分发工作。   秋宜年看着两个小姑娘没有什么大问题,看着她们分发完小推车里的解暑药水,就离开了。   林清和既然敢安排蒙童们进行分发解暑药水的工作,肯定是有方法保证她们的安全。   他特别叮嘱了蒙童们在学子或者是先生的旁边进行分发,不能随便在其他人的身边进行分发。   他不是信不过白琅月,他是信不过他手底下的人心,毕竟白琅月初来县衙,对于里面的人与事,做不到万无一失。   秋宜年看到了巡视回来的安先生,默默走上前去,送出了朝自家妹妹多要的金银花水,递给安先生。   安学民接过秋宜年递来的金银花水,一口饮下,总算是清爽许多,这小子,还算懂点事,知道对先生好。   不像是路过的其他学子,没有一个递上一杯水的,果然还是自己抽到的学子贴心。   安学民欣慰地看着神色平静的秋宜年。   --------------------   感谢在2024-07-13 14:41:45~2024-07-13 18:4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无殇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无殇 4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时间差不多到中午了,属于食物的美妙气息传来,勾得人心蠢蠢欲动。   胡莲莲抓起了修路伙食的重任,显然她将这个重任履行得很好,即使是简单的菜色都做得有滋有味,引人垂涎。   力役们在衙役的命令下纷纷停止修路,有序地排成一队队走向吃饭的地方。   学子和先生们也不例外,排在力役和衙役们的中间。   极少数的几个衙役想仗着自己的身份排在最前面,不按照队伍前来的先后顺序,直接被学子点出来,灰溜溜地走到了队伍的末尾。   有些力役看到这一幕,神思复杂,撇过头去。   今天的菜色不比在青山书院内吃得好,水平下降了不止一星半点,学子们毫不在意,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肚子已经打鼓很久了。   反倒是小吏和力役们眼巴巴地看着锅里油滋滋的菜,肉眼可见的肉,欣喜不已。   徭役居然能吃得那么好,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之前来服徭役,吃的就是咸菜配馒头,多的一碗清水。   林清和没做什么,只是做到了没有克扣修路的银钱,每一文都用在了前来修路的百姓身上,无论是力役还是小吏。   于铁拿到自己的午食,碗是从青山书院内拿来的素白莲花大瓷碗,里面盛了满满的干饭和一荤一素。   肉眼可见的菜和肉丝,在白亮的碗里堆叠,泛着油光。   于铁吃着吃着就想起了家里的婆娘,她还没吃到这么油水充足的饭菜,家里这些年都在供小孙孙上学堂,哪里的油水吃进肚子里头。   于铁一边想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菜进嘴里,吃完后,嘴巴一抹,将碗送到了收碗处。   他放下的时候,眼神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老汉还是头一回用白瓷的碗吃饭嘞。   收碗的下人一看,笑了,“老汉,不用舍不得,晚上还能继续用,只要没人故意偷藏摔碎,这碗是够的。”   于铁收回了手,稍有局促地问道:“请问这位管事大人,这儿还缺人洗碗刷碟吗?”   那下人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变了,转过头左看右看,见大家都在专心吃饭聊条,才对于铁说道,“老汉别胡说,我不是什么管事大人,老汉随口叫一声便是,这里确实需要点洗碗刷碟的帮工。”   下人愿意告诉老汉无非是老汉叫到了他心坎里,哪有下人不愿意高升成管事的,还有就是人确实多,餐餐要用,挤不出人手去干这个活。   “好好,谢谢,谢谢,我叫我老婆子过来试试。”于铁笑了,深深的皱纹舒展,眉宇之间的愁苦好像消失了一些。   收碗的那人上下扫视了于老汉一眼,“要手脚麻利的,过来试试,如果没过,包一餐饭就回去吧。”   他说的这些,是小食堂里众所周知的事情,每次的结尾都是帮工们洗碗收拾。   这次来的帮工不全,小食堂里有好些帮工听说是修路的活,就直接选休假不来了,等着书院重新开院。   于铁再次谢谢下人,准备转身去找杜学子帮帮忙。   “诶,老汉等等,我去问问,要几个人,别着急走。”那下人想了想,找谁不是找,多找几个,他们就不用既要做这也要做那了,累得要死。   于铁顺从地等在原地,看着下人急匆匆地找胡莲莲说这件事。   不一会儿,那人就带着一脸笑意回来了,“要三四个手脚麻利,不占便宜,不闹事的妇人。”   “诶诶,谢谢谢谢。”于铁嘴笨,只能一个劲地道谢,说不出别的。   下人摆摆手,“快去吧。”   于铁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光是这饭菜,白来这干活也是值得的。   他抓紧时间想快点找到杜晃,还避开了别人问询的目光。   发生在收碗处的事情,在力役里悄悄传开了,都在说于老头耍心机,巴结人。   杜晃填完自己的五脏庙,只觉得嘴巴发腻,想去找个小师弟要杯薄荷水,解解腻。恰巧碰见了一心想找自己的于铁。   他耐下自己的性子,“老翁,何事寻在下?”问的那是彬彬有礼,如若春风。   “老汉是想找杜学子写封信回去,报报平安。能不能麻烦杜学子写写?”于铁问得拘谨,一双浑浊的眼睛期盼地凝视着杜晃。   写信啊,没纸没笔的,写什么信,报什么平安,杜晃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烦,刚想开口拒绝,余光瞟见林槐夏好像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他赶紧换了一句话,“老翁,不着急,明日在写,在下今日没带笔墨,明日帮老翁写。”   于铁连连道谢,搞得杜晃有点尴尬,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一直在朝他拜谢,别人看过来的视线着实让他不好受。   杜晃一番劝说,终于把兴奋又激动的于铁劝走了,换做是往常,他直接一走了之,哪里还会站这里,让人看笑话。   “这老汉不是今天早上说要帮你那一个吗,找你什么事?”游承安好奇地问道。   杜晃在游承安面前没什么好装的了,直接说道:“他让我帮忙写信,报平安。这都什么事啊!”   游承安点点头,若有所思,“写信报平安挺好的,说明一切平安,还有人惦念。”他忽然话锋一转,“要不,我也给表叔写点书院趣事,看看他对我们学子来修路是个什么看法?”   杜晃讶异,“写给表叔?为什么?”   游承安一笑,“我表叔是今年的进士,让他看看作为书院学子也是不容易的,多要点银两,买点吃的补身体。从今天看来修路可不轻松。”   一番话说得杜晃都心动了,今天中午吃的都是什么啊,要不是他实在饿极了,哪里吃得下这些饭菜,又油又腻。   不如,他也写封信,讲讲?   “今晚回去我就写。”杜晃下定决心,好歹卖卖惨,看在他这么惨的份上,说不定他爹就愿意让他从青山书院离开了。   游承安看着杜晃眼睛转啊转的,就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坏主意,他来的时间尚短,但也知道了杜晃的大名。   坚持不懈地挑衅,坚持不懈地从副院长这里找骂,真的就,蛮一言难尽的。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们就走吧。”游承安朝杜晃打着眼色,副院长来了。   杜晃一脸不解,游承安是眼睛有什么毛病吗,抽疯了?   他一手挥开了游承安伸过来的手,“眼睛不好使了就去看病,在我这里眨什么,我还想再休息休息。”   游承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救不了这个没眼色的家伙了。   “你们在这里啊,力役已经回去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林槐夏轻轻柔柔的嗓音从杜晃的身后传来。   杜晃下意识挂起假笑,刹那间明白了刚才游承安的神色,我真该死。   “副院长,我们正要回去呢。”游承安正色回答,毫无心虚之感。   杜晃转身,“是的,副院长。”   “嗯?”林槐夏轻挑起眉尖,“我刚才怎么听到你们在谈论写信呢?”   游承安和杜晃相互对视一眼,杜晃比较心虚,所以他先开口了,“我这不是和承安聊起力役们从定江县里的各个地方过来,要不要帮队里家远的力役们,偶尔写点信,说说修路的情况。”   游承安没说话,怕多说多错,沉默地等着林槐夏的反应。   “嗯,这倒是一个加强队伍团结一心,我们尽快融入的方法,不错。”林槐夏细细思索,认为这个想法还不错。   杜晃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现他这是为了写信给家里诉苦的。   “行了,回去吧,安先生说进度太慢了,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把分给你们的路修好,让你们多想点方法,提高修路效率。”林槐夏掠过了杜晃眼底里的心虚,放过了他。   游承安颔首,杜晃撇撇嘴,谁想啊,反正他不想。   “这也是我的意思,我的队伍,必须是第一。”林槐夏冷着声音对他们两个说道,冷凝的视线尤其在杜晃的身上停留了,“听见了吗,杜晃。”   杜晃咽咽口水,“听见了,副院长。”   林槐夏领着两个学子从吃饭的营地离开,匆匆走向修路的地段。   万事开头难,有了上午的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许多,所幸,个个学子之间距离比较近,有什么难题,一起商量,总能解决。   数米长的地基已经打好,水泥坊的水泥早已在安先生的催促下,分发到了学子的手中。   学子们对这个粉末状的水泥,都不陌生,安先生在讲学时,对这种新型的材料,那是大夸特夸,用法讲解得十分详尽。   学子们拿到手之后,看着地基差不多了,就开始指挥力役们将水和泥,按照合适的比例进行混合,混合后的水泥呈糊糊状,在地基上进行涂抹,最后使用两个成人合抱那么大的巨木进行碾压,使得水泥涂抹的地面更加坚实。   由于使用了巨木滚动碾压,水泥路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细微的树木主枝干留下的树纹,晒干后,显得十分奇异。   这条路就像是自然形成了。   完成后,学子们还不能走,还要等待着安先生的检查。   秋宜年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他的每一步都是在安先生的监督下进行,稍有不对,安先生的怒吼就来了。   安先生一路细细检查,并没有因为前面的学子做得好,就对后面的学子放松心神。   他特别地在意后面的学子,尤其是齐华清,那个不成器的,不知如何了。   就在安先生边检查边思索,要不要给齐华清配一个不错的学子时,变故陡然发生。   等待着的学子们不住地往前面热闹的场景看去。   --------------------   感谢在2024-07-13 18:40:11~2024-07-16 11:4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拆cp的都天打雷劈 13瓶;磕我CP超甜 10瓶;晓 5瓶;9An 2瓶;桃之夭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前面安先生检查好的路段,被围观的人群们动手了。   嘻嘻哈哈,偷偷摸摸地由学子带头,用自个儿的手指头在树纹的水泥路边,悄悄按下自己的手指印,胆子大的,还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画上了自己的大作。   监管学子的先生们也不管,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想要自己下场搞点啥。   安先生是怎么发现的呢?   有个学子胆特肥,偷偷说服了一个蒙童,脱了鞋子,往上留了个小脚印。   其他人有样学样,特别是蒙童们,被林清和私下里叮嘱了要好好向秀才院的学子们学习,修路期间每天一篇的观察日记,不能少。   于是乎,尚未凝固的水泥路上,隔得不远就会有个小脚印和小手印,名字和画什么的。   就这么舞到了安先生的眼皮子底下。   刚检查完的新鲜路,转头就被画上了。安先生一回头的功夫,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安先生声音暗含着谁都能听出来的怒气,“这路修出来是给你们玩耍的吗?”   林槐夏看了一眼,印记基本上都在路的边角,不会影响到正常的行驶,应该是学子们修完路了,憋不住了开始耍起来了。   “没人回答吗?”安学民的脸色愈发难看,事情都快结束了,居然还能闹出这种乱子。   以前修路的时候可没人敢在他的面前,对修好的路动手。   “你来说!”安学民随手指了一个学子,目光阴沉。   平时可以随意,但是对于修路一事,安学民绝不允许学子们,在这里以玩闹之心行事。   被安学民指到的学子正好是黎惊雪。   蒋川扭头看着黎惊雪,眼神庆幸又不安。   黎惊雪看着周围同窗们眼中的希冀,抬头看向怒火冲天的安先生,头一回想到,救命了林院长,你怎么不在这里。   “还不快说!”安先生看着黎惊雪。   黎惊雪给自己在心里鼓气,脑中快速地组织好了语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我等学子听从安先生的教导,头一回修出路,心中未免激荡又有豪情,能以学子的身份进行这等利国利民的大事,想着留下点属于自己的印记和安先生您的痕迹。”   黎惊雪记得,有个学子还将安先生的名字留在了路边,名字周围还被蒙童画上了一朵朵小花。   他继续说道,“安先生,这段时日,您对我们的教学,您对修路一事的上心,我等是有目共睹,您绝对不止修了一条路,我们只是想和您在同一条路上留下些什么,好教后人知晓,我等学子是安先生您修路学上的学生啊!”   一番话说得安先生神色渐软,林槐夏嘴角含笑,看来这个学子的口才不输兄长,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林槐夏翩然开口,“安先生看来学子们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不然,我们去看看?”   安先生态度软化,正愁没人给台阶下,闻言板着一张脸,“带路。”   黎惊雪领着安先生来到了写着名字的印记前,很明显是学子用细瘦的树枝写出来的,风骨嶙峋,与旁边童稚的花朵格格不入。   学子们看着安先生沉默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尤其是一时玩心大起写下安先生名字的学子。   下一次,他再也不手贱了。   ……   “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对修好的路动手,听明白没有?”安先生眼神锐利,从学子们的脸上一一划过。   黎惊雪脸上一松,“是,先生。”   安先生拂袖离去,转脸的瞬间是高兴的,下一秒便恢复如初。   让看见安先生变脸的学子,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一回没有学子敢对剩下的路动手了,安先生顺利完成了对学子们的检查,就连齐华清也得到了安先生的几分好脸色。   鉴于学子们刚才的手贱行为,安先生决定让学子们统统留下,在这里守着水泥路一晚上,驱赶夜晚误入的野物,作为惩罚。   他原本是想让小吏和力役们在这里进行看守的,谁让学子们不好好听话。   安先生只给了学子们一个时辰的空闲时间,让学子们回青山书院。   至于他就留在这里,指挥着力役们将水泥路用枯黄的植物茎叶遮盖,抵挡夜晚水雾的侵蚀。   白琅月和林清和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在休息了,有一眼没一眼地盯着水泥路。   “林院长,你们这是?”安先生看着林清和身后车架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树枝和树苗。   林清和一脸累惨了的表情,“白县令觉得光光修一条路,没什么难度,顺便想让学子在路边种点树,以待来日夏日暑长时,定江百姓行走也能有余荫遮蔽。”   白琅月微微一笑,“这还不是之前听了小,林院长的想法,还是林院长好。”   林清和郁郁,难道这个活就不能承包给学子们,非要拉着他一起去荒郊野岭里找。   上午分发完水泥之后,林清和就被白琅月软硬兼施地推上了找合适栽种在道路两边的树木。   林清和还想着看看学子们修路时的狼狈模样,高兴一下,惦念一下以前自己下工地,修机器辛劳的实习生活。   结果自己被奴役了。   林清和不想理白琅月了,拖着自己虚软的腿,到林槐夏身旁坐下了。   安学民头一回看见林清和疲惫不堪的样子,有些惊讶,嘴上还是夸着,“好想法。”这下闵先生也有活干了,再搞多点。   安学民觉得自己也学坏了,看不得其他同僚们悠闲悠哉地在树荫下,一坐就是一天,半点事情也不管,这里特别指许平怀。   白琅月眉眼含笑,“小师兄好。”说罢就走向了林清和那处,早就将上午林清和交代给他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安学民摇摇头,看来陛下看人的眼光不太行,白县令过于重情,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真的?”林清和兴奋地问着林槐夏学子们今天发生的趣事。   林槐夏也了林清和一眼,“喏,你看,要不然我们现在怎么在这里。”   林槐夏属实没预料,怎么也有她一份要在这里过夜,她想回去明天带蒙童们过来,和胡莲莲,小当归换一换。   林清和一看还真是,秀才院的学子都在这里了。   不远处的学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和笔,在快速记着什么。   唯一让人看着不和谐的则是杜晃,坐在了一张桌椅上,正在侧耳倾听着于铁说些什么。   “那,是怎么回事?”林清和问道。   “杜晃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所以我就让他帮着力役们写写信,报报平安。”林槐夏说得特别平静,眼神里还有未消散的兴奋光芒。   林清和看见白琅月过来了,挪挪位置,随口道,“你看着就行,悠着点,也看看其他有意思的学子吧。”   林槐夏撇撇嘴,嫌弃地说道,“呵,他顶多是鸡肋,还不如秋大花她们俩好玩,要不是你让蒙童们搞什么暗中观察,我就把人叫过来教导了。”   嘴甜贴心还崇拜她,让做什么做什么,比杜晃这个隔三岔五就要上手打一顿的学子好多了,有时候,林槐夏嫌手累了,直接就让身边的侍女上手。   林清和想想算了,反正林槐夏比他靠谱,想怎么搞怎么搞,怎么也不会搞出大事,“随你。”   “小师兄,你来了。”林槐夏抬头,看见了白琅月走过来的身影,“今天晚上不回去?”   白琅月视线转向林清和,“看小师兄回不回去。”   “当然回去,爬了一天的荒山野岭,我脏。”林清和双手抬起,看看自己的袖子,灾难现场。   林槐夏看看白琅月,又看看无知无觉的林清和,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时候回去小师兄?”白琅月靠着林清和坐下,距离不过一掌。   “你安排……”林清和侧头,眼前是小师弟放大的桃花眼,温热的呼吸交缠,下意识地,林清和往后一仰。   “小心。”白琅月身后搂住了林清和的腰,却也扎扎实实地被林清和带进了林槐夏的腿上,白琅月本人也躺在了林清和的胸膛上。   砰砰砰!砰砰砰!   入耳是小师兄急促有力的心跳声,模糊的是小师妹被压住腿脚的惨叫声。   “小师弟,你快点起来,我快呼吸不过来了。”林清和羞恼地伸手推着白琅月的脑袋,快压死他了,吃什么长大的,那么重。   白琅月回过神,连忙从林清和的身上起来,眼珠子胡乱转动着。   白琅月一离开,林清和立马从林槐夏的腿上离开,大口喘着气。   林槐夏揉揉自己的腿,视线环绕一周,周围暗自偷笑的学子,立刻皮紧了,继续自己的修路笔记。   林槐夏起身默默远离了两个不清不白的师兄。   “你去哪,小四月?”林清和急急询问,眼神里的不舍,一眼看尽。   林槐夏冷漠脸,“我去看看杜晃怎么写信的。”说完,头也不回去地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地方。   杜晃很高兴,难得女罗刹有吃瘪的时候,原本有些不耐烦的情绪,也下来了,“继续,下面想说什么。”   于铁张张嘴,眼神看向杜晃的身后,不确定地说道:“小姐……副院长大人好?”   杜晃惊恐,咽了一口口水,缓慢地扭头向后看去,是一张清雅仙丽的脸蛋,他小心地说道,“副院长好,您怎么来了?”   林槐夏点点头,“老伯好,写信呢?”   于铁局促看向了杜晃,杜晃低下头默默写着刚才于铁想交待的话。   “是嘞,副院长,我想让我家婆娘也来修路这儿帮把手。”于铁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槐夏。   林槐夏看着于铁不安的模样,对杜晃说道,“好好写,写得直白一些。”   林槐夏站的位置正是杜晃右后侧,视线往下一扫,就看见了杜晃书写的内容,对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来说,可能有些会理解困难。   杜晃不明所以,还不够直白吗?   林槐夏有被气到,“你给老伯念念,他能知道你在写什么,就不用重来,若是不明白……”   -------------------- 第81章   杜晃把自己写的内容念给于铁听,念完之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于铁,很好理解,对不对。   这真的是他说的话吗,于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是这些话,一点也听不懂。   于铁不敢看杜晃期待的神情,嗫嚅地说道:“我听不懂,杜学子。”   杜晃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能听不懂呢,是不是在玩他?   林槐夏敲了一下杜晃的脑袋,“重新写,老伯怎么说,你怎么写。不要把你写文章的习惯带上来,他们不认得几个字。”   杜晃脑子一阵疼痛,心中不免有些委屈,帮忙写信怎么还有这么多限制,不是写出来就好了,该传达的他都传达了,至于听的人懂不懂,关他什么事。   他都花自己的时间来写信了,还没收笔墨银钱呢。   杜晃眼中的不服气,林槐夏看在眼里,“你起来,我来给老伯写,好好看着怎么做。”   于铁眼神饱含歉意地望向杜晃,“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老伯,没事,且先等等。”林槐夏轻飘飘看了一眼不服气的杜晃,她已经习惯了,杜晃本来就是一副别人说不得的样子。   林槐夏重新拿了一张信纸出来,提笔一气呵成。   她根据杜晃写的内容重新写了一封,直白,口语化,让人一听就懂。   林槐夏搁下笔,“来,杜晃你给老伯念念。”   杜晃拿起墨迹未干的信纸,念了起来。   “哎对对对,我就是想这么对我家婆娘说,没有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懂的话。”于铁拍手惊喜地说道,“谢谢副院长,我家婆娘这回一定能知道怎么回事。”   杜晃看着于铁的反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刚才自己写的信,寄回去大概没什么用,他有些尴尬。   别的不说,就单是写文章这个功夫,他在班里还是佼佼者,怎么写封信就让人看不懂了。   杜晃自尊心受挫,蔫巴地坐下,摊开林槐夏写好的信,等着墨迹干透装封。   信装好之后,于铁连连谢过杜晃和林槐夏,欢天喜地地将信拿走了。   刚才于铁在,林槐夏不好再说杜晃些什么,待人走后,她才开口,“杜晃,你想了这么久,知道自己刚才犯了什么错误吗?”   杜晃摇摇头,他什么也没想到,他一门心思地认为,自己写的信毫无问题,文采甚至可以说得上一个好字。   “我记得,你的调查问卷里,表明自己一定是要中举当上官的。而现在,百姓在你的面前,你写下的字,却不能让他们明白你的意思,这还是出自老伯自己的口。可想而知,为官之后,你颁布的政令,百姓不一定能懂。”林槐夏言尽于此。   她已经将这个事情说得很明白了。   杜晃语塞,当官是当官,怎么真的就接触到百姓,“我观白大人也没怎么和百姓打交道。”   “你知道今日白县令去哪里了吗?”林槐夏问道。   杜晃摇摇头,他今天一整天都在修路上,浑身脏兮兮的,不是挖土就是运土,要么就是拌水泥,抹水泥,哪来的功夫关心县令大人在做什么,总之,县令没有在修路就是了。   “白大人今天去砍树了,身体力行,和百姓一起。”林槐夏语气淡淡,“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回事,要不然这辈子你都别想从青山结束学业了。”   林槐夏觉得自己已经点得很明白了,说完话,一眼都给杜晃离开了。   游承安离林槐夏他们两个站得不远,两人谈话细碎的声音,可以听得很清楚,他完全明白林槐夏在说些什么。   他在原地感慨半天,青山书院是真的有在教学子怎么当一个官,就连和百姓怎么沟通交流,令政令通顺畅达都想到了。   游承安走过去,拍拍杜晃的肩膀,“杜晃,你可真是得了一个大便宜,居然真的让副院长把你放在心上教导了,这个待遇已经不亚于教书先生收的弟子了。”   他是真的羡慕,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也有机会让副院长教他怎么做。   谁料到,杜晃泪眼汪汪地回头,“女罗刹想让我一辈子在青山书院,完了。”   游承安青筋暴起,就这,杜晃还想当官,吃屁啊!   他直接给杜晃来了一个暴栗,“你也不看看于翁认识几个字,估计一个字都不认识,想想也知道他家中没几个人识字,你写信不给人写得直白通透,写给跟花一样,你觉得你写的信有用吗!”   游承安真服了,他在秋宜年身边感受到的是格格不入,在杜晃身边感受的还是格格不入。   “你……”游承安神色复杂地看着杜晃。   杜晃一脸茫然,心神还在林槐夏留给他的话里,太爆炸了,炸得他脑子轰轰的。   “还是别做官了,继承家业挺好的。”游承安如是说。   什么,不行,当不了官,这不就如了女罗刹的愿,他一辈子走不出青山,要受她的折磨。透心凉,杜晃立马支楞起来了,“哈哈哈,我懂了,明白了。”   游承安一阵无语,终于回神了。   *   闵先生看见林清和他们带回来的树枝树苗,种植的心蠢蠢欲动。   这不,林清和经过尴尬的连环压之后,就来到了闵乡的跟前,也就是装着树枝树苗的板车前。   白琅月为了多装点,特意选了板车。   闵乡笑呵呵地,不等林清和问,就先说了起来,“林院长你来的正好,这些树枝树苗,我看了都是今天刚出土的吧,趁着还新鲜,今晚我们就种下,这样种下的树,成活高。”   林清和能说什么,话都递到这里,“闵先生看着办就好,学子随便用。”   “衙役小吏和力役们也能配合。”白琅月的声音从林清和身后传来。   林清和神情一滞,转而神情舒展,“我可听说了,闵先生可是农学上的一把好手,也不知道白大人怎么找的,找的每一个先生都很合我的心意,也很符合青山书院的发展。”   白琅月和闵乡被林清和说得不安,主要是闵乡不安。   “那在下这就招呼学子开工了。”闵乡说着就抬脚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学子属实有点惨,白天修路,晚上种树,老黄牛也没这么干的。   学子们不情愿的声音到处都是,反倒是小吏和力役们已经很熟练了,安静地在闵先生面前听候指令。   “小师兄喜欢就好。”白琅月言笑晏晏,“小师兄,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林清和摸摸自己的肚子,好饿,真的好饿,砍了一天的树,谁懂啊。   “走吧,明天再来。”林清和看了一眼学子们有序地在领取树苗,仍是有些不放心,“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林清和没等白琅月回答,一溜烟地就跑远了,直直跑到了林槐夏面前,两兄妹简短地说了两句。   林清和交待完之后,就和白琅月骑着马回去了。   马是林槐夏倾情提供的快速交通工具。   宋离风板着一张俏脸,什么仇,什么怨,要来青山进学,刨土种树的这一刻,他是真想离开青山书院了,搞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不愿意舒舒服服地在课室内听讲学,非要往外跑,好了,现在天天在外面,七月的天,只想回冰凉舒爽的课室。   “哎哎哎,小离风别把树种歪了,立直点。”许先生还在旁边指指点点,说完还喝了一口蒙童分发的薄荷水。   宋离风不想说话,只想快点按照闵先生所教的步骤,种完他手上的两棵树。   好在,树苗和树枝都比较小,即使是这条新修的路,每人到手一两棵,隔个两三米栽种,板车上还剩下很多。   闵先生特意找了小吏要了一块厚粗布将树苗树枝盖上。   活不算多,对于力役们来说,随手就来,不费什么功夫,就是苦了没什么经验的学子。   就算是闵先生在课室上讲过,但那也是理论居多,究其原因,闵先生还没有在青山书院中找到合适的地方进行教学。   毕竟地要开垦,水源要近,方便灌溉。   青山书院地是有的,就是靠近水源的地方不多,在找不到地儿,闵先生都打算在学子院有水源的地方进行开垦了。   学子们到底还是凭借着年轻,有一把子力气,还有点理论知识,把手上仅有的两颗独苗苗种下了。   照例,闵先生像安先生一样一一检查过去了。   不得不说,学子们学起农学的时候不怎么样,动起手来到底还是可以的,在怎么地,这树就是歪了一点而已。   夜幕降临,今夜无月,繁星璀璨,银河如瀑。   关僧难得兴起,与他带着的学子讲起了观星的学识,还穿插了不少有趣的小故事,讲了不少关于天上神仙的趣闻轶事。   令周围的小吏和力役们也竖起耳朵,入迷地听了起来,还吸引了不少对关先生感兴趣的学子,尤其是杜晃,他到现在还没有放弃。   白天繁重沉闷的生活不足以让人们放弃精神上的追求,美好有趣的故事往往是令人着迷的。   “关先生,荧惑星的仙君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还有人来救他吗?”齐华清蠢萌地询问出声。   其他人也很好奇,在星光的照耀下,期待地看着飘渺出尘的关僧。   关僧悠然一笑,“自然是掌管人间火焰,鸟雀虫蚁,每到十月巡行天下。”   “这位荧惑星君好厉害啊,不仅能避厄救灾,还能百疾无忧。”齐华清赞叹道。   “不错,记下了荧惑星君。”关僧笑眯眯地说道,“那你来说说,今晚的星象都有些什么,明日的天气如何?”   猝不及防,齐华清脸都裂了,什么,这难道不是夜间美好小时光吗,怎么还来了提问,他要怎么回答。   周遭学子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新鲜的水泥路,就是不看关先生和齐华清。   没错,死道友不死贫道。   --------------------   感谢在2024-07-16 20:29:45~2024-07-16 22:3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之夭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齐华清没办法,只能看着天上的星星,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问就是头皮发麻,在快乐的时候来上这么一手,记忆很难不深刻。   齐华清有理由怀疑,关僧先生跟着林院长学坏了。   学子们已经深深地认识到了,青山的一切改变都离不开林清和,之前的林启春顶多算个诱因,现在的先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跟着林院长之前的教学方式吗,学坏了。   见缝插针地来上这么一出,随机吓死一个青山学子。   关僧含笑看向齐华清,“看来你只是修路没有天分,观星一途上还算不错,明天会有一场雨。”   齐华清都懵了,其他学子也懵了,随便乱说,也能得分,要不,他们也来?   “关先生,你也考考我?”杜晃期待地看向关先生,主打一个贼心不死。   关僧勾唇一笑,“杜晃,你就不用了,天赋这件事情,强求不来。好好替百姓们写写信,说不定还点前途。”   杜晃嬉皮笑脸,关先生已经不是第一次拒绝他了,他习惯了,还能顺着关先生的话来点事,“关先生觉得我在写信这条路上有前途?”   “看来今天副院长对你说的话,你还是没有懂,悟性真差,不收。就算你破解了纸鱼在水中灵活游动也不收。”关僧三言两语熄灭了一个学子对观星的热爱。   杜晃的脸色难看,他就这么没有悟性,以至于关先生这么说他?   “我之一途,其一不说天赋卓绝,起码有个正常的水平,我就收了。可惜,你不是,甚至是秀才院的大半学子都不是。其二便是悟性和努力,正常的水平加上正常悟性,可以出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术士。而你们,悟性不足,单单一道纸鱼入水,这些时日没有一个学子能破解。”   “所以我说,青山书院的学子在我之一途上,大多数都是垃圾。”关僧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对青山学子的看法。   杜晃心里好受了,垃圾的不是我一个人就成,反正大家都很垃圾就行了。   齐华清:啊?啊!啊?!   齐华清感觉刚刚被关先生夸过的自己,好像被攻击了。   世界是个巨大的颠倒伦常,齐华清莫名地想到。   看着学子们如遭雷击的表情,关僧没有兴致聊下去了,“行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学子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真是身体疲惫,心灵饱受打击的一天,真是充实得过分了。   翌日。   吃过早食后,安先生就迫不及待地掀开遮挡物,用手按压着水泥,坚硬。   紧接着,安先生又拿了一根木棍进行敲打,梆梆梆的闷响,证明水泥路已经完全修建完成了。   果然,林院长说的不假,夏日七月份的热意正适宜,三到四个时辰就干透了,往后车马行驶,运载大宗粮食货运都能承受。   安先生让学子们将枯黄的植物茎叶统统撤走,然后让学子们过来领定江县城修路的分布图。   经此一役,安先生对学子们的能力,大概都有些底了。   但是安先生不打算按照他们的能力进行分配,这样或许有些残忍,但,真实的官场,哪来的能力适配,还是尽早适应。   安先生将他早早准备好的规划图纸,打乱顺序,遵循青山书院的抽签模式,让学子们提前感受一波命运的无情。   齐华清看着同窗们接二连三地上前取走安先生手中的修路图纸,强行按下自己心中的不安,他安慰着自己,不会的,没有这么倒霉,一定能拿到没有那么难的区域。   他跟在宋离风的身后,拿走了最后一张规划图,小心翼翼地展开。   太好了,是修书院那边的路,齐华清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忧愁的神情云消雾散。   宋离风看了一眼,酸了,“你小子可以啊,居然拿到了修书院那边的路,来回方便了。”   齐华清捏着自己的规划图纸,“离风,你别打趣我了,我怕的是安先生每天回去休息的路上,都要检查一番我的进度。”   宋离风一想也是,瞧着安先生对修路的谨慎和认真的态度,不知道来回的路上齐华清要被说多少次。   “你呢,在哪?”齐华清好奇地看向宋离风手中折叠好的规划图。   “巧了不是,我在西北角。看看我们能不能在一起?”宋离风抖开规划图,齐华清连忙接上。   他们俩仔细看着规划图的路线,他们两个还真有一条主干道连接在一起。   其余学子看到他们的行为也聚过来。   不多时,一幅由学子拼凑起来的定江县官道规划图就在众学子面前徐徐展现。   游承安兴奋地晃着秋宜年的手臂,“嘿,没想到我们俩还能有一起的时候。”   秋宜年看着同窗们一起同心协力拼起来的图,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冷不丁来了一句,“先别急着高兴,你们看,我们这次的修路图纸好像完全是随机的,安先生并没有按照我们的修路能力进行分配。”   此话一出,左丘栾笑意僵在脸上,他的修路图上正好囊括了他家,可以说,修路期间,他完全就是在家门口修路,还能回家休息。   现在秋宜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学子们的目光聚焦在秋宜年身上。   “虽然说定江县城的路修建得不错,但是不错的范围仅限于西边的有钱人家。其他的路,你们只要留心观察就会发现,破破烂烂的,和一些村镇没什么区别,还有些地方巷子复杂,房屋错乱。”秋宜年凝神看着简陋的规划图纸。   “你们看。”秋宜年指着图纸的某一处,“就比如这一张,线路看着很简单,对吧,实际去过实地的人就知道,这里面的道路不止这样,安先生给我们规划图纸只有主干道,一些街道小巷完全没有。”   学子们的脸色瞬间苍白,慌慌张张地看向秋宜年或是安先生。   “秋学子说的没错,老夫只给了你们大体主体的修路图纸,一些具体的街道小巷还是要看你们自己,从一条街道开始学会怎么规划线路。”安先生拍拍秋宜年的肩旁,嗯,不错,考虑一下可以收为弟子了。   蒋川和黎惊雪相视苦笑,着实没想到,先生还能在这里开始实践教学。   “安先生,我们怎么知道自己规划的合不合适,万一,我们搞砸了怎么办?”游承安发问,目光坚定。   齐华清羡慕地看着游承安,他在安先生面前根本毫无开口的能力,主要是安先生一说到修路的时候太可怕了。   “当然是在开始修路之前要把你们的规划方案交上来,确定合适之后才能正式开工。对了还要附带为什么这样规划,如何修建这条路的具体方案。”安先生头一回感觉到林清和教给他们的教学方式真的很不错。   尤其是这个实践教学方式的推出,学子们的修路实习一结束,这些学子只要去工部就能上手,还能说出个四五六出来。   学子们如丧考妣,丧丧地拿走了属于自己的规划图,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林清和早就让白琅月准备好了,让衙役们在定江县城的各处插上学子们队伍的名字,没有的就插上学子的大名,让百姓们一目了然究竟是谁在这里修路。   定江县的百姓听闻县衙联合青山书院修路开始就很好奇了,什么样的路要和一个书院修建,为什么还没有见到人开始修路服徭役。   说来排名公布的方式也有些搞笑在的。   书院交流会的排名单从青山书院的外墙上撕下了,换上了修路大赛的名头上去,上面写着学子们队伍的名字,没有的则用学子的名字代替。   评比的每一项都很有意思,里程最长、总时间完工最快、每日完工最快、质量最好、创新性最好,最受百姓期待的一条路。   这些消息学子们还是从三三两两围观的百姓口中得知的。   左丘栾听到的时候一脸懵逼,什么什么,书院外墙上还写上了他们队伍的大名,他好恨啊,为什么当初闲省事,直接让钱先生做了决定。   我要好多好多银子,好羞耻啊!   他期期艾艾地看向自己的带队先生,钱多多先生,差点没被他脖子上戴着的金项链晃瞎眼,“钱先生,这是真的吗,评比有这么多项,为什么没有人告知我们?”   钱多多一甩手中的金丝折扇,碎金光芒熠熠生辉,“林院长想法古灵精怪,我们想不到是很正常的,只可惜这等新材料我居然不能让他交出来,让我拿去做生意,我就心很痛,可惜了,这绝对是奇货可居,能卖出天价,可惜了啊可惜……”   左丘栾看着钱先生又陷入了买卖水泥的美梦之中,头一回觉得,做生意好像也不怎么好,钱先生已经疯魔了。   他的问题注定是得不到回答了,也有另外一个可能,钱先生本人也没得到院长的告知,属于一起坑了他们。   左丘栾叹了一口气,“钱先生那我先继续忙着了。”说完,他进入到了队伍之中,开始忙忙碌碌。   他就算心里怎么不舒服,也只能无视来回行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但是这可把左母心疼坏了,原来她儿子是真的要修路。   由于学子们的修路队伍一下子就遍布全县城,蒙童们的派水任务变重,一天要来回好几趟。   可以说是学子们要修多久的路,他们就要送多久的水,还好,饭不用他们送,直接是由小食堂分配下人在每个学子的队伍中,原地开干。   游语梦和秋大花一如既往地来回推着小推车,在街道上送水去给她们负责的各个学子们。   这些路她们两个是越走越熟了,闭着眼睛也没出错。   游语梦时不时停下在她自带的小本本上写写画画,用的一支细细的碳条,大小刚好能够让她握住,画出她想要的路线。   没错,游语梦正在画她走过的每一条路。   秋大花不明所以,只是在两人走累的时候静静看着游语梦的动作。   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梦梦,你也想修路吗?”   --------------------   感谢在2024-07-16 22:33:41~2024-07-19 21:5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飘零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想是想,可是我这样的小身板推车都费劲,还是做点能做的,比如说,我哥哥拜托我画的路线图,挺有意思的,花花你要不要也来画一下。”游语梦热心地邀请秋大花一起来加入这个秘密的小行动。   秋大花摇摇头,拒绝了游语梦的邀请,“不要,白天送水,晚上回书院了还要继续听一堂讲学,还要写今天发生了什么,听说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去做那件院长要我们做的事情了,我想先快乐一下。”   “行啊,趁现在歇歇脚的功夫,你不写点观察日志?”游语梦真诚地提出建议,“这样一来,回去听完讲学,就能吃饭休息了。”   秋大花一拍手,“对啊,还是梦梦你的脑筋好使,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人。”然后秋大花拿出了随手放在小推车暗格里的观察日志本和碳条。   “不是大家族……”游语梦无力地解释着,她看着秋大花自顾自地开始书写,声音逐渐微弱,算了,已经解释好几次了,秋大花她们都不听。   游语梦也开始认真回忆并画起了这片街道的地形图,规划路线。   她真的很喜欢在纸上画出自己走过的路,这让她回想起了跟着兄长一起从家里来到定江县。   无数次,她在荒郊野岭的荒道中想着,要是能有一条安全又干净的路直达定江县就好了,这样兄长就不用那么累,既要照顾她又要专心辨别方向,还要避开野兽找到食物,供两人的温饱。   她在那时候真心实意地想着有一条这样的官道。   听说书院和官府要一起修路的时候,她还兴奋了好半天,她还瞒着讲学的安先生悄悄去听了好几堂课,晚上兄长回来的时候,还缠着兄长给她讲讲怎么修路。   在知道修路用的是一种院长研究出来的新材料,她既觉得新奇又觉得不可思议,修路还能有新材料吗,这也太神奇了吧。   最后在安先生检验学子能力的试验中,她亲眼看见了新材料带来的震撼,水火不侵,不染半点尘土。   游语梦眼睛看得亮极了,她想到,要是大光所有的路都是这样的就好了。   一枚小小的种子在她心中埋下。   于是,兄长来找她帮忙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来自兄长的请求。   游语梦入迷地画着自己的规划图,她手上的这一个已经差不多快要完成了,她还在旁边写下了为什么要这样规划,怎么修路等等。   有些字不会写,还能用拼音代替,反正哥哥能看懂就行了。   秋大花看看天上的太阳,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催促着不舍地合上小本本的游语梦,赶紧出发,再不出发今天的派发任务就要迟到了。   过去的地方正好是游承安和杜晃所在的修路工地。   修路时没有一般时的尘土飞扬,原因在于他们现在修建的道路属于再次修建,只要将地基稍稍加固就能直接浇筑水泥,平摊至平滑,开工起来速度快极了。   他们两人的“修路第一队”这几天天天是每日完工最快的队伍,高居榜首。   游承安和杜晃被林槐夏盯着,力求做到最好。   杜晃觉得林槐夏简直是丧心病狂,一边让他们两个轮流看着修路队伍,一边去开拓街道小巷的支线。   他们算好的了,可怜的是齐华清,不仅天天要面对脾气日渐暴躁的安先生,还要面对时不时来骚扰他修路的其他书院私塾学子。   那场面谁见了不说一声惨,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心态爆炸了都,换做是杜晃,他能直接上去来两拳。   游承安不可避免被杜晃焦躁的心绪影响到,毕竟他们两个人是同一个队伍。   主干道的路已经快要修建完毕了,连接其余街道小巷的路线规划图还没有做出来,他也开始心焦了。   每天不是在画图的路上,就是在走街串巷的路上,脑子里不断推敲出最合适的路线规划图。   以至于,游语梦给他展示她画出的路线规划图时,游承安欣喜若狂,让妹妹给他讲讲怎么规划,怎么开始修路。   游承安不同寻常的动静引来了同样焦躁不安的杜晃,两人挤在游语梦面前,听着游语梦的思路。   “什么,你还画了第二套规划图?”杜晃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个子矮矮的游语梦,“我一个方案都没有画出来,你居然画了两个,你还是不是人?”   杜晃破防了,游承安同款脸,他们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几天急得都上火嘴长泡了,结果,人家送水路上就画出来了。   游承安麻木地问道:“语梦,还有其他的吗?”   游语梦不知道哥哥们为什么表情都这么奇怪,她乖巧地回答,“去送水的其他街道我也画了一点,画这些路线图很难吗?”   游语梦抬头看着游承安麻木的脸,表情疑惑,这不是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情吗,走过的路,会忘记吗?   “很难。”游承安麻了,秋宜年厉害就算了,怎么只听了几堂讲学的妹妹也这么厉害。   经过这几天的走街串巷,他可算是知道了画好一张修路规划图是多么厉害的事情,不得不承认,画出了定江县县城路线规划图的安先生,真的很厉害。   游语梦高兴地笑了,“能帮到兄长的忙就太好了。”   “这两幅图纸,你先留在这里,我先描画出来,再还给你。”游承安拿着游语梦的小本本说道。   “可以拆开的,我来。”游语梦脸上写满了高兴,小手一伸就拿回了自己的小本本,拆开了游承安需要的那两张图纸。   秋大花也给力役们派发完了金银花水和薄荷水,她还留了一杯冰冰的,甜滋滋的金银花水给林槐夏。   林槐夏笑眯眯地谢过秋大花,照例问了她最近的情况,今天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林清和已经和她通过气了,这些蒙童们的观察日志,将来可是青山书院出院报的一个重要内容,修路时发生的趣事,想必有很多人想要看的吧。   秋大花屁颠颠地递上了自己的观察日志,略微羞涩地低下头,拽着自己的衣角,“我的字不好看,不要笑话我呀,仙女姐姐。”   秋大花还是习惯于称呼林槐夏为仙女姐姐,林槐夏和林清和两个人纠正了她们两个人许久都没有纠正过来,就随便她们叫了。   可能是月色过于温柔,那晚的林槐夏正好契合了氤氲的氛围。   林槐夏安抚地摸摸秋大花的脑袋,一手打开了秋大花的观察日志。   她看着秋大花写下的童言稚语,嘴角忍不住浮现出笑容,“花花,你写得可真不错,很有意思,我很期待你写完的那一天。”   满满的学子黑历史,大花从哪里知道那么多的,她在这看一天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趣事。   秋大花嘿嘿笑了起来,“仙女姐姐喜欢就好,我以后多多地写来给你看。”   “好啊。”林槐夏又摸了摸秋大花的小脑袋,“好了,你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不然就太热了,你们去的时候记得戴好帽子。”   秋大花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和她心爱的仙女姐姐说了再见。   林槐夏看着两个小姑娘推着小推车走远,干脆利落地从椅子上起身,来到了游承安两个人的身边,出其不意地问道,“规划图解决了?”   感谢林清和,林槐夏对于学子的学业敏锐程度直线上升,学子稍有和平时不同的举动,林槐夏就觉察出来。   林槐夏从两人中间用手指捻起了两张图纸,一看就不是游承安他们两人的字迹,小巧圆润,还有拼音注在其中。   林槐夏眼瞎了才看不见。   游承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希望被两根素白的手指拈起,他赶紧撞撞杜晃,兄弟这不是发呆的时候,说句话啊,平时不是很能说吗。   杜晃魂都没了,还被游承安撞,他能说什么,说这是游承安妹妹给他们上了堂课画出来的?   林槐夏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逡巡,“这是谁画的?”   游承安现在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林槐夏的威势,硬着头皮说道,“回副院长,这是舍妹所作,不知有何问题?”   林槐夏看着游承安,轻轻一笑,“问题?问题可大了,你们怎么连个蒙童都不如,听说已经有学子向安先生上交路线规划图的方案了,你们呢?”   “女,副院长,我们这不是想着法子提高效率吗,所以用尽一切方法,你看,我们连蒙童都请来了,效果是不是很好?”杜晃终于回神了,打蛇上棍,厚着脸皮美化了两人的行为。   “嗯嗯,对,两套方案呢,我们刚才都听了,两套的规划都很适合,只差交给安先生了。”游承安期待地看着林槐夏,杜晃出声后,他压力骤减,他真不敢想象没有杜晃在,他一个人是什么场景。   林槐夏看着他们两个人,没说话。   游承安感觉那股压力又回来了,额头上不知不觉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杜晃屏住呼吸,等待着林槐夏的回答。   “图纸我就收走了,再给你们两天时间,尽快交出来一个方案,交给我。”林槐夏看着两人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你们跟着我,去见安先生,现场回答。”   “那……修路怎么办?”游承安咽了咽口水。   林槐夏将手上的图纸折好,不在意地说道:“这不是有衙役吗,他们原本的职责就是监管力役修路,我们只是不在一天而已,出不来事。”   “是,副院长,我们这就拿着纸和碳条出去,尽快交出方案。”杜晃马不停蹄地说道,拉着游承安拿上需要的物品就急吼吼地出发了。   废话,能一块出来画图总比一个人出来乱窜好,画路线规划图,他实在是没头绪。   前两回出来,实不相瞒,杜晃回家吃饭睡觉了,修路真不是人干的活。   他终于懂了,他爹对他的恨铁不成钢。   他以后能干嘛啊,杜晃忧愁地想。   -------------------- 第84章   说是不可能对游承安说的,这件事他要烂在肚子里。杜晃抓着游承安的手臂,脚步疾驰,飞快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幸运的是,在游承安的带领下,杜晃还真的画出了不少的路线。   两天的日子过得飞快,游承安和杜晃踩着点将两人绞尽脑汁的路线规划图交给了林槐夏。   林槐夏带着他们来到了安先生所在的修路地段。   林槐夏没有过多的寒暄,把三张规划图纸递给了安先生。   没错,三张,林槐夏将游语梦画的两张规划图一起交给了安先生。   安先生看着三张图纸,稍显惊讶,“没想到,你们速度还挺快,居然出了三个方案。”   游承安苦笑一声,杜晃看着前方修路的力役们,没有应答。   “安先生,觉得如何,哪一个最合适?”林槐夏只问进度,心下大概明白选定的规划路线会是哪一张。   安先生一看,瞳孔睁大,首先就被第一张的字迹惊到了,这根本不是他们两人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字迹,就算是画图,上面也不应该有拼音的存在。   安先生手一顿,往后翻了两张,发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图纸,大概明白了,这才是眼前两个学子交上来的图纸。   他抬眼,视线在三人的身上绕了一圈,各有各的不同。   安先生没有多问什么,选出了一张合适的路线规划图,“就按照这个来。不过,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游承安和杜晃的眼神瞬间放在了林槐夏的身上,其眼神不言而喻。   看着安先生质问的神色,林槐夏眼也不眨回答道,“看来我们的选择一致,都认为这个方案不错。”   安先生眼神示意继续,他想听听林槐夏怎么为这两个学子做辩解。   实际上,林槐夏根本不需要辩解。   “这是游语梦画的,画了两张,上面的想法还挺有趣。还想到根据每条街道的不同,在未干的水泥路上画出不同的画。哦,游语梦是我们的蒙学院的蒙童,也是游承安的妹妹。”林槐夏直接将规划图方案的制作者说出来了。   安先生登时脸红了,眼神一转,开口就是训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还比不上一个只听了几堂课的蒙童,看看你们两规划的什么玩意,这能走吗?”   游承安和杜晃老老实实挨骂,这个确实不能反驳,因为他们两个也知道自己规划得很垃圾。   安学民骂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行了,你们两个把方案拿回去,重新改改,然后拿过来,同时修路的进度不能落下,滚吧。”   游承安和杜晃拿着路线规划图灰溜溜地走回去了。   林槐夏还留在原地明显和安先生有事情要说。   “安先生你们队伍的修路进度如何?”林槐夏明显留下来刺探情况了,当然,她可是准备要拿第一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要修改图纸就忘记了这次来的目的。   对于秋宜年的进度,安学民是很满意的,心神放松,“宜年不错,稳扎稳打,最新的路线规划图也通过了。”   林槐夏顺着安先生的话又问了几句,深感这一趟没有来错,安先生队伍的进度与她们队伍不相上下。   林槐夏还实地走了一圈了,发现了秋宜年一个别出新意的创新点,在每一个分叉路口,秋宜年都在路上写上了某某街道,某某巷子往这走。   林槐夏忍不住咂舌,这个做法对于第一次来的人和方向感不好的人,可太友好了,不知道秋宜年怎么想到的。   她想想秋大花,顿时明白了秋宜年这么做的用意,大概是想定江县下的村镇百姓来到县城时,能有一些帮助吧。   很好,这个想法采纳了,只是不能和秋宜年一样写在路上。   林槐夏从安先生那处离开后,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出发去到了各个学子负责的地段。   特别是林清和那里,林槐夏直奔。   林槐夏过去一看,只有两个学子苦哈哈地在原地对着纸面画图,与他们两人相反的则是干得热火朝天的力役。   林槐夏一下子没整明白,怎么反差如此之大。   林槐夏走进一看了,每个力役所做的工作都不一样,手上拿的工具也不一样,怪模怪样的。她瞬间明白了这是兄长的手笔。   能做出这些工具的人,除了自家兄长,没有其他人了。   “你们院长呢?”林槐夏走向蒋川和黎惊雪疑惑地问道,“还有这些工具是怎么回事?”   黎惊雪放下笔,“副院长好,这些工具是在院长的指导下完成的,闵先生看到的时候还抢了几个走,别看样子奇怪,对于修路来说,真的省时又方便。”   “林院长去了水泥坊那处,我们的水泥不够用了。”蒋川恭敬地回答林槐夏的另一个问题。   两人心里十分疑惑,为什么副院长会来他们这里。   “副院长前来所为何事?”蒋川问出自己心中的谜团。   “既然他不在,我晚上回去和他说也一样。”林槐夏轻轻带过这个问题,“力役们为何如此有干劲?”   这也是林槐夏所疑惑地,她队伍里的力役,不说干劲满满,但也是能认真把交代下去的今日任务好好完成的,就算如此,也没有达到蒋川他们队伍里这样热火朝天,就像为自己家修路建房子一样。   黎惊雪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带微笑的林槐夏,没有选择回答,倒是蒋川心中无防备,嘴巴一骨碌就说出了为什么。   原来是这样,林槐夏看着路旁边方形小石碑,不得不承认,兄长真是好手段,就这样轻易地将人心笼络住了,还推出了不费劲的新工具。   黎惊雪看着神情不变,甚至还笑得更加温柔的林槐夏,毛骨悚然,上武学课的回忆又来攻击他了。   “副院长,要不要带点工具回去试试,好用可以再来拿点,我们队伍里有会制作的工匠。”蒋川憨憨地笑着,一心一意为林槐夏着想。   黎惊雪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是什么猪队友啊,这是他们两个人课业考核成绩得分的关键点,全被你小子透露出去了,等着垫底吧。   林槐夏的眼神看向不说话的黎惊雪,“那就多谢你们的好意了。”   黎惊雪一惊,嘴角下意识带起笑容,“没问题,等下就安排力役为副院长送过去。”   林槐夏点点头,又去了其他学子那。   黎惊雪长吐一口气,看着还在憨笑的蒋川,狠狠拍了他的手臂,“你说那么多干什么,还要不要比赛了,想想我们的课业成绩,最后几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小任务,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去做白工啊!”   蒋川只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被同窗好友打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黎惊雪更气了,这个傻子!气死他了!等院长回来一定要狠狠地告状!   林槐夏逛了一天,还真给她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做法。   左丘栾直接为自己做广告,每隔五六米必有一个方碑,某某商铺离此地还有多少距离,给周围店家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左丘栾紧紧记住了娘亲的忠告,不在路上随便接受,他现在指不定在路上被店家围住不给走了。   还是钱先生给解了围,嘀嘀咕咕和店家们不知道商量了什么,店家们心满意足地走了。   齐华清的做法简单粗暴,哪个书院私塾的学子在哪天来骂他了,他就等他们走了,偷摸写上某某书院某某学子在哪日辱骂了修路的力役。   耻辱柱上钉得死死的。   随着修路进度的提升,已经有很多个学子喜得提名了,小吏和力役们心里也舒服不少,谁能忍受别人天天来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修路不好。   其他书院私塾的学子反手告自家先生和院长,然后,先生和院长喜得提名。   齐华清狠狠地在定江县的西南角出名了。   反倒是宋离风开辟了不一样的赛道,刻石雕,刻的是女帝在民间时期探案破案的小故事,惹得周遭的小孩子们天天过来追进度。   不止是孩子,连百姓们路过都时不时来看上两眼,指点一下宋离风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连林槐夏自己都有点看入迷了,好奇之余还问了一下,后面的情节。   宋离风在受欢迎这一点上,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学子。   这么一想,林槐夏觉得自己的学子都弱爆了。   论学子还是别人家的比较好。   是时候回去鞭策游承安和杜晃了,让他们听听其他学子的做法。   斗转星移,一连好几日,游承安和杜晃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了,又有安先生的夺命连环催又有副院长的虎视眈眈想创新。   游承安实在是没办法了,拉着杜晃一实地考察的名义出来躲一阵。   杜晃也是一样,真的想不到了,有新意有创意的想法,同窗们早就开始动手做了,他们现在才开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想法来自于哪里。   “要不,我们去找一下我妹妹,说不定会有点好方法。”游承安抹了把脸,高压之下,他也绷不住了,他发誓再有下一次抽签分组,他一定要求神拜佛,坚决不要再来副院长这里了。   锻炼是有的,进步是有的,可是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杜晃同意了,原本他想了个好方法,就是给店家宣传,谁知道,左丘栾那小子已经做下了,干得有声有色,还在钱先生的指导下,赚到银子给他们队伍添油水了。   杜晃那叫一个恨啊,为什么不提前和罗刹鬼说,叫你不敢说,叫你不敢说。想着想着,杜晃的手不受控制地打自己的嘴巴了。、   游承安大惊,“不至于,不至于。”   你疯了,我可怎么办啊,等我们修完路,你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千万别让我一个人承受这负担,我还有妹妹要养啊!   -------------------- 第85章   游语梦和秋大花每天派发的行径路线一般都是固定的,游承安又是游语梦的兄长,轻而易举地就在这个时间段找到了她。   游语梦听完兄长的烦恼之后,无辜地说道,“这个为什么不好想,不是想一想就有了吗?”   游承安揉揉太阳穴,“语梦,你说一些出来吧,我和杜晃真的想不出来了,每想出来一个就被副院长否决一个。”   杜晃苦笑,指着自己的脑袋,“从未想到自己的脑袋如此空荡。”   游语梦看着兄长如此苦恼的样子,“好呀,其他人师兄们有自己的想法,无非是他们已经决定好自己想要的百姓是哪一类。齐师兄很明显就是针对了书院学子,左师兄就是自家生意可能还有一些合作的店家。”   游承安眼前一亮,他真是着急忙慌地灯下黑了,又瞬间黯淡下来,现在说这些岂不是有些晚了,好的想法主意都已经被实施了。   杜晃倒是有些想法,“游师妹是说,我们可以针对某一人群来专门定制方案,确实是个好办法,游师妹喜欢什么?”   怪不得杜晃是商家子呢,脑筋就是转得快,孩子之间的想法不一样啊,孩子也是最能产出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啊,问小孩子准没错。   游语梦笑了起来,“我喜欢鱼,好看的鱼,杜师兄你们是准备做一个有关于鱼的路吗,那一定很有意思。”   游承安一听,鱼的路,有关于鱼的主题的路,那是不是也可以有梅兰竹菊的路,或者是其他的路,只要和这个物品相关都能进入这条路,就像是所有买卖都在定江县西边一样。   游承安和杜晃,游语梦细细讲了自己的想法,最后还是决定采用游语梦的鱼主题,童稚有趣,最能吸引小孩子的目光,鱼的造型还能随意摆放,还能在空余的地方做出一个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三人一致认为这个想法非常不错,实现起来也比较容易。   游承安还拿出来了之前游语梦画出的路线图,决定在上面选点,放置鱼的水泥摆件或是其他能做成鱼的形状的东西。   几人完工之后,杜晃神采飞扬,眉飞色舞,“这样子,,女罗刹一定能满意了,不再催着我们了。”   “女罗刹?”游语梦疑惑,“是副院长吗?”   游承安制止了杜晃开口的行为,对着游语梦说道,“不是,这是你杜师兄心中的梦魇,他想这个想到梦魇了,别理他。”   游语梦点点头,“哥哥没什么事,我继续忙了,花花快要忙不过来了。”   游承安点头,看着游语梦去到了小推车边忙活,这才放开了捂住杜晃的手,“走吧,我们回去交差。”   杜晃心情好,没和游承安计较,乐呵呵地拿起自己的东西就和他一起回去了。   果然,林槐夏听完之后,当即给了他们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不过还是结合了一下近日对其他学子的观察,加入了一些。   比如说,写在水泥路上的方向,林槐夏直接让游承安和杜晃记下,该换成一尊锦鲤或是其他的鱼类标明某处方向。   别的不说,光是这个鱼主题,就很令林槐夏对杜晃两人感到惊讶了,出去一趟居然想出了好创意。   最后,林槐夏还说道,“对于参与这次修路的人,在每一座鱼的背后都写上他们的名字籍贯,说明他们参与了修路,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了,作为一个惊喜给他们吧。”   游承安疑惑地看着神情淡然的林槐夏,按下心中的疑惑,做了为什么不说。   杜晃一样,不明所以,但依旧按照林槐夏所说的处理。   就这么,林槐夏的修路第一队开始建设了起了定江县第一个特色主题的区域,做到后面游承安他们也不局限于鱼类了,只要是水生生物都能做上一个。   在给小孩子做的小型主题乐园里,大家更是发挥出了自己的想象力,神话生物做了一圈出来,其成果,足叫林槐夏惊艳。   修路如火如荼开展时,林清和终于做出了自己想要的第一款肥皂。   为什么搞了这么久,难点在于油,如何大量获取廉价食用油。幸运的是,林清和研究美食的时候,林府的田庄种了很多豆子,给了他很多试错的空间。   还好,大豆的出油量不差,水泥坊又储存了大量的草木灰,结合一些其他的便宜材料,诸如,野花之类的植物,林清和做出了自己合心意的肥皂。   林清和喜滋滋地将成品递给白琅月,“喏,这是最终的成品,无论是造价还是使用感受,或是质量上都没有问题,你再试试。”   白琅月看着眼中扑棱着星星的林清和,含笑接过了质地莹润的浅绿色肥皂,“小师兄做的哪有什么不好的,之前做的几款也不差,一样适合百姓们用。”   “你快试试,觉得不错,我们两个就来谈谈这个合作,看看怎么推销出去,给定江县赚大把的银子,拿来修路出行搞基础建设。”   好吧,小师兄嘴里又说出了他听不懂的话,白琅月无奈,只好拿起手中浅绿色的肥皂开始试用。   浅绿色的肥皂是林清和私心做出的植物系肥皂,只需要一些野草野花作为辅助材料进行融合,就可以得出一块带着植物清香的肥皂了。   比起白色无味的肥皂好起来太多了。   白琅月听话地用完之后,抬起自己的指尖,耸动鼻翼,一股好闻的植物清香扑鼻而来,确实不错,比得上他有时候给小师兄衣物用的熏香了。   “怎么样?”林清和期待的看着白白琅月的眼睛,“合适吗?”   白琅月放下手,“怎么会不合适呢,小师兄做的每一个都很好,这个尤为合适。看来我们得说说怎么处理这个肥皂了。”   林清和只想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便利,最好能和前世一样,交通便捷,出门满地都是好吃的好玩的,不怎么在意这些利益上的分配。   他想了想,“看你吧,你也知道,我做这些生意不太擅长,连书铺都是你在管。”   白琅月怎么舍得让他的小师兄吃亏,他们可是一家人,“那就交给我吧,小师兄,你一定不会吃亏的。”   林清和无所谓地点点头,“嗯嗯,好,只要我有大把的银子入库,然后用来建设书院就好了。这个肥皂还能做点什么样式出来呢,那可有太多了,好难选啊……”   白琅月哭笑不得,“小师兄,你就不怕我坑你吗,怎么如此之爽快,你不怕我变了?”   “咦?”林清和抬头凝望着小师弟,“你变了吗?”   白琅月呼吸一窒。   “你没变啊,快点去干活啊,不要用这些话来逃避干活啊,就算是你当了县令也不行,我还是一样是你的小师兄,知道不?”林清和叭叭了一堆。   见白琅月还没有动,不是吧,林清和一想,肯定是小师弟觉得活多了,立马决定卖惨,“小师弟啊,我不是不想帮你啊,你看我,修路的事情管着,蒙童的事情看着,肥皂研制着,还要想着琉璃怎么做出来。”   “买肥皂这件小事,你就代劳了吧。”   白琅月看着小师兄明显不想管售卖的事情,摇了摇头,“好吧,小师兄,但是等下你要和我一起讨论契约,不然你就自己卖。”   “好,什么时候开始?”林清和都不用思考的,直接就答应了白琅月的要求。   契约可以很快讨论出结果,但是推销售卖可就难了,杂七杂八一堆事情,林清和经历过一次就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白琅月视线环绕周遭一圈,选定了一个位置坐下,提笔就是写,商用契约分几种,和官府合作的也有。   白琅月丝毫不作犹豫,写了最好的一个合作契约,写完之后,让林清和过来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林清和仔细看着契约上的内容,“你这不是吃亏了吗,怎么能给我这么大的分成。一般来说,像我这样的契约,不就是卖方子吗,完全可以一次性买卖,怎么变成这样的契约了,上面查起来真的不会说吗?”   白琅月笑了,“小师兄,你还说我单纯,这些契约都是合理合法的,是之前女帝的制定的律法,其他人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小师兄还想不明白吗?”   一听这话,林清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这不就是官员不想百姓商户知道,不宣布不隐瞒,就这么让它慢慢沉寂下去,无人知晓,就算使用了,也是为自己谋求福利,哪里还有百姓什么事。   “但是,四六分这也太夸张了?”林清和知道是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小师兄你在仔细看看呢。”白琅月憋笑。   林清和瞄了一眼小师弟,定心凝神,一看,果然发现了不对劲,什么叫做每半年至少做出一个新肥皂的方子,还要在官府经营出现问题时,及时发现。   林林总总下来,有坑的地方还不少,总的来说,这是一份利大于弊的契约。林清和忍了又忍,将契约揉成团,扔到白琅月的身上,“滚,重新写!”   白琅月拿下纸团,难得正色,“小师兄,你真要将着肥皂交给官府经营?”   他担心的是,肥皂有朝一日也会变成百姓不知道的东西。   “你在担心什么,要不然不交给官府,你自己来也行,不过这样就太累了。”林清和不知道为什么小师弟会这么说。   “太累也不好,要不就叫县里几个商户,大家一起讨论讨论,我直接把方子都卖给他们,我拿个一成利就行了,只是百姓在刚开始的时候可能用不上。”林清和抛着手中的浅绿色肥皂又说。   白琅月眼中浮现笑意,小师兄果然还是心疼他劳累的,想一想解决方法又出来了,“那官府就在定江县这里卖,其他地方就交给其余商户进行售卖。”   有官府参与进去,其余商户也不至于胃口大了之后反咬一口小师兄,还能起到威慑作用,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师兄想事情还是过于理想化了。   -------------------- 第86章   定江县的百姓还真的想不到,青山书院的学子居然真的和县衙达成合作修路了,青山书院还搞出了什么修路大赛,对此,大部分百姓的态度是抱有怀疑和不信任。   这些学子身娇肉贵的,真的能将定江县的路重新翻修吗,还是说,县城的路要遭学子们的毒手,新来的白县令只是借着修路的名头向商户敛财。   随着修路进度逐渐加快,学子们在县城四处开花,定江县的百姓们才确定,青山书院的学子真的是在和官府进行合作,指导衙役小吏和力役们如何铺出更好的道路。   老杨头所在的巷子也铺上了清爽干净的水泥路,不管是出去上工还是回家的路上,少了很多的尘土,下雨天的泥泞更是不见踪影。   他屋门前脏了只管拿水一冲,保管干干净净的,一点痕迹都不留,全部顺着留出小水沟出去了,老杨头心情别提多美了。   他还试图和其中一个搅拌水泥的力役打好关系,送点好东西,向他买点水泥往家里铺上一条水泥路,下雨天的时候,顺着道儿一走,脚底板一点不脏泥,婆娘也不用骂他到处走,不爱惜鞋子了。   力役哪能瞧得上他那点东西,在修路队里吃的可比老杨头心疼送出的东西好多了。   可惜了,力役告诉他水泥都是有定额的,根本给不了。   老杨头砸吧嘴,看了看正在忙活的力役们,时间还有那么久,他不着急,慢慢打听,总归有人漏点出来。   时间不等人,老杨头等到他们这条巷子铺好了路,都没能和力役们打好关系,要到一点水泥,还把自家院门外墙贡献出去了,给领队的学子画了条好大的鱼,看着可气派了。   慢慢地,老杨头发现他们这一片或多或少,都放了点鱼在路上或者是墙上,路的交叉口还放着一座两人高的龟型石碑,上面写着各个巷子街道的方向。   不止是老杨头一个人眼馋这个修路好物水泥,连出资修路的商户们都是疯狂心动,这个东西好哇,能卖不少钱呢,还能修建宅子,就是颜色丑了点,灰黑灰黑的。   但是,商户们没能堵到林清和,反倒是见到了几次白琅月,冷汗直冒,他们怎就忘记了,这路可是官府主导修建的。   水泥方子很有可能早就是官府的了。   白琅月正好也是要抽时间去找他们,撞到门上了,没理由不把他们留下来,商量一下肥皂的事情。   无论是百姓还是商户,碍于官府的权威,他们都是能避则避,尽量少与县衙接触。   县令找上他们,无非就是那么两件事,一为钱,二为粮。   白琅月也不与他们费口舌,直接就将买卖肥皂一事说了,左夫人是个有远见,精明人物,伸手直接就拿起契约查看。   即便是县令想压着她做事,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接受,最后的结果大不了是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结果。   仔细一看,肥皂这件事还真是大有可为,样品白琅月也带来了,顺手让他们试用。   左夫人闻着清浅的植物芳香,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种花香,好像是荷花香,又像是清凉的薄荷。   白琅月还和他们讲解了肥皂的功效,洁面美肤,洗衣服都可以,林清和还做了不少不同类型的肥皂,就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想法,左夫人用过肥皂之后,就决定要与白琅月进行合作了,对的,白琅月。   白琅月并没有使用官府的名义来进行商讨,只是与商户们签订的时候,特别的说明了,让他们去别的府,别的县进行售卖。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定江县是留给县令自己的,就算不是他的,也是林清和的,这毕竟是林清和想出来的方子。   左夫人想,这个肥皂一点不比他们平常使用的澡豆差,还多出了不少的别的效果,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澡豆做的。   事关利益,众人不好和白琅月争,只能他们内部之间讨论肥皂的售卖范围,哪一个人负责哪一个地方,价格相差不要太大之类的问题。   一旁的白琅月在他们签订好商契后,看了一会儿他们的唇枪舌剑,商定好明日就把肥皂的方子拿来,届时一手交钱已收货。   水泥他们拿不到方子,肥皂他们还能拿不到吗,别说是肥皂了,青山书院小食堂的方子他们一个也不嫌少,林清和想卖,他们绝对第一个出手。   谁让书院交流会的时候,小食堂的味道太好了,勾得他们现在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想去吃还没有门路,谁都知道青山书院上上下下都在忙着修路。   倒是左丘栾会不时带点薄荷水奶茶之类的回家,给左夫人尝尝。   定江县县城的修路很快就结束了,于铁带着他婆娘和几个儿媳却还不想回家,原因有二,头一个,挣钱了,第二个,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那就是修路大赛的前三名奖励。   于铁认为他所在的队伍一定能得到第一名,获得奖励。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修路修得这么舒服,有肉吃,活干得轻松,热的时候还有娃子来送水,还和他说什么采访,要把内容写给先生看。   哟,可把他高兴得,一连说了好多的话,连他年轻时娶亲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还重点说了修路干得是不错,就是修路的花样多了点,哪有修路做鱼儿的模型,石雕啥的。   可是于铁修完路,带着家人回到他修建的区域,诶,那感觉,好像真的和别处不一样,至于是什么感觉,大字不识一个的于铁也说不出什么。   他还特意领着人看了他做的石雕,是一个类似于锦鲤的石雕,做的时候,于铁就想着锦鲤好啊,老天眷顾着,又幸运又保富贵,吃穿不愁,平平安安,一定要保佑着他的大孙子啊。   于铁观察着锦鲤石雕,马上就觉察出不对了,上面怎么还刻着一行小字呢,是谁!   他求着街边的路人,看看哪个识字,能不能帮他看看石雕上的字是什么。   要是不好的话,于铁可就找杜学子去闹了,为什么找杜学子呢,究其原因就是杜晃帮他写信了,平日还把队伍里小吏与力役们的关系处理得妥帖稳当。   在于铁心里,杜学子小小年纪,是个能人。   被拉来的路人一看,承光三年七月廿十五日临川府定江县三石镇于家村人士于铁于此修路刻锦鲤石雕。   嚯!路人惊了,怎么石雕上还有这些,修路还能这样,这也太好了。   修路这些日子,他们没少看力役们吃好喝好,光着膀子修路干活,还在做额外的活,他们当时怎么说来着,没有白吃的饭。   现在看来,他们当初被拉去修路过的日子那可过得太苦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于铁的内心,街也不想逛了,东西也不想买了,直奔青山书院门口。   于铁过来的时候,他们修路第一队都在青山书院那条街道上,还有很多这次一起修路的力役和小吏们,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议论着,修路大赛的结果。   修路第一队的成员们看到于铁就将他招呼过去了。   于铁一心想和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就和他们说了,引起其他队伍的关注。   “什么,你们做的雕像上居然有你们的名字,老子拼劲全力才有三个刻名字的方碑!”这个大概就是蒋川和黎惊雪队伍的人了。   “你们还能刻名字,我们都没有!”   “刻名字,什么?”   “我有,刻下的第一天我就悄摸去看了,真好看,嘿嘿。”   力役们纷纷惊呼这个消息,有的队伍有,有的队伍没有,脸上的神情各异。   就在众人议论不休的时候,林清和带着学子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叠红纸。   百姓这就知道了,修路大赛的结果出来了。   林清和看着人群中有不少脸熟的面孔,眉目清朗,带着三分笑意,指挥着学子们粘贴着红纸,覆盖住了之前的修路排名。   红纸黑字,排在第一个的便是林槐夏带领的修路第一队,不枉林槐夏到处偷师,吸取别处队伍的精华,不断鞭策杜晃和游承安两人,加紧时间赶进度,同时保障好修路的质量。   其实安先生也没能想到,头名居然出现在他们队伍之中,私以为,宋离风那一队搞石雕,浮雕,女帝小故事的才是第一名。   无他,安学民本身就是女帝的官员。宋离风此举,不说是赢得了他的心,更是赢得了广大先生的心。   可能也许,还有远在光都皇帝的心。   第二名就是宋离风的队伍,女帝探案小故事大获成功,有一家的小孩实在喜欢还央求着爹娘把自家的内外墙垣也刻上女帝的小故事。   第三名意想不到的是秋宜年的队伍,凭借着过硬的道路质量取胜,可能还有两块刻满了队伍所有人名字的石碑,一块放在修路的开始,一块放在了修路结束的末尾。   也许正是秋宜年独一份的真心,一开始就把所有人放在了心上,小吏力役们也不可能认认真真地将道路修建得这么好,这么快速,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只比杜晃和蒋川的队伍慢了一步。   蒋川和黎惊雪惜败第四名,但他们也很满足了,起码在修路课业上获得了不错的成绩,不像是排在末尾的学子,也许还要面临着二次修路的可能性。   反倒是左丘栾和钱先生,修路没有倒贴一份钱,还赚了不少,队伍所在的区域到处都是各种商铺贩卖物品的石雕,石雕上还刻着在哪里。   这也没谁了。   最后,林清和还宣布了一个特别的奖项。   -------------------- 第87章   那就是书院边境捍卫奖。   台下轰然大笑,齐华清捂着脸,千万别,他承受不住这等褒奖。   书院学子所有人都知道,修路期间,齐华清的经历,这个奖他拿着所有人都愿意。   并且,齐华清的修路是最麻烦的,所有人都可以直接对道路动手,而他,因为青山书院的道路只有这一条,所以,齐华清是一半一半修的,在时间上就比别的队伍要慢上许多。   齐华清还是无可奈何接受了这个奖项,好歹毒的奖啊,他不想说半句话了,好在还有奖励的银两能安慰他的心。   虽然他个人只有三十两,甚至媲美了第一名的奖励,可是一想到,这是自己得罪了定江县除了青山书院外所有学子先生得来的,他就好想哭啊。   三十两,不行,好歹再多给点。   热闹的宣布会结束了,于铁也在宣布的同时拿到了自己的奖励,是修路时工钱的三倍多,于铁笑开了花,大孙子未来两年的束脩不用愁了。   人群散去,空中飘荡的声音还在笑着,说着要去看看看看县城其他地方的道路,是不是也都很有趣,找找刻有名字的石雕,水泥路之类。   林槐夏令游承安和杜晃留下的惊喜远不止名字那么简单,更多还要百姓们细心发现了。   同样的设计,学子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青山书院的修路实践活动结束了,可是定江县的修路并没有结束,白琅月看见了效果拔群的水泥路,同时定江县的路比往常干净了不少,决定重新发起徭役,以县城为中心向四周发散。   林清和也很支持他的行为,想要富先修路,路都没修好,肥皂怎么卖出去。   肥皂坊在林清和与白琅月的联手下逐渐成型,其余得到了方子的商户也不甘落后,一同在白琅月选定好的区域共同建立起了肥皂坊。   风云涌动间,定江县的人力不够用了,白琅月连关押在牢狱里的犯人都拉出来修路了,哪里能让犯人去做肥皂,享福呢。   街上的乞丐和乞儿在修路期间,白琅月也按着人收到了官府的慈幼院中,此时,肥皂坊缺人正好用上。   外界的纷纷扰扰与难得宁静祥和的青山书院无关了。   修路结束后,青山学子得到的是三天的假期,学子们痛痛快快玩了个爽,甚至还结伴去各自修路的区域互相点评。   甚至还有学子得到了百姓们的馈赠,宋离风拿着五六岁小孩子塞过来的糕点哭笑不得,没想到,还来了一个在线催更女帝小故事的小孩。   其他的学子也不比他差多少,吃的喝的用的,多少都来了点,塞给他们东西的大部分是藏在主干街道里的巷子住户。   居住在枝干道里的百姓所走的道路,并不是主干道的青砖石板路,而是踩到干硬的黄土路,每到下雨天,鞋子上不可避免会沾上黏糊的土块。   水泥路的修建则给他们带来了和青砖石板路一样的便利,下雨天提拿重物时,一点不用担心滑倒。   三天休息时间一晃而过,林清和险些还没有回过神,他还在和白琅月忙着官府要怎么售卖肥皂,其他相关的店家已经忙着抓紧时间加大力度制作肥皂了。   他们商量过后,还是选择按照商契内容上的所作,以官府的名义进行廉价贩卖,至于白琅月和林清和签订的那份契约,本就是为了安抚所签订,实际上白琅月本人想不想卖都行。   收假回来的第一天,林清和就来到了蒙学院,收上了他布置下去的秘密任务,修路观察日志与修路人物采访。   游承安和秋宜年看到林清和在他们面前收着小本本的时候,脸都裂了,不至于,院长真不至于,他们修路的时候是什么德性,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吗,怎么现在还要从师弟师妹的角度出发。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林清和拿着一叠小本本走远,心里说不上的难受,你说难受吧,又不知道为什么难受,不难受吧,又确确实实看见了下一次即将来临的预兆。   林清和才不会管他们两个的心情,他只知道,他青山学院的院报就要从这叠小本本中出来了,剩下的,说个大概交给先生学子们,一定能干得不错。   从光都而来的八位先生们,约莫都一点写邸报的功底吧,林清和猜想,其他人暂且不说,许平怀先生看着就很有经验的样子。   此等重任,让我先看看蒙童们交上来的课业再说。   林清和翻开最上面的一个小本本开始看,嘴角愉悦地弯起。   林槐夏见状,也跟着一块看起来,别说,还挺有意思的,小孩子的想法嘛,天真可爱,还想着以后可以一起跟着去师兄们去修路。   看到尽兴处,林清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可跟他平常的性情不符。   林槐夏疑惑望去,“怎么,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了,给我也瞧瞧。”   林槐夏看到了林清和眼角的泪花,站起来就要拿过他手中的本子,被林清和一拦,“你等等,我先看完后,你再看。”   林槐夏不满地看了兄长一眼,“你快点。”   林清和不再理会林槐夏,只看着秋小湖本子上的内容,这也太搞笑了吧,自从他来到这里就没有看过这么沙雕的内容了,这到底是故作搞笑,还是天然懵懂。   林清和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沙雕好像也很有意思啊。   看来秋小湖是一个天生有灵气的孩子,可能这个灵气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是致命一击了,尤其是看她采访的问题,还有后续,怎么想怎么尴尬无厘头,让人捧腹大笑。   林清和看完后,就把秋小湖的本本给到了林槐夏,眉梢飞扬,“这是一本一定不能错过的修路趣事,非常的有意思。”   他已经决定把秋小湖写的内容全部添加到院报上,让大家一起来乐呵乐呵,精彩内容绝对不能错过。   林槐夏终于拿到了兄长手中的小本本,她打开后,目光顿时被吸引住了。   兄长说得对,确实很有意思。   看完全部的内容之后,林清和还是觉得秋小湖的观察日志和采访最有意思。   他的右手边已经筛选出了一叠符合的院报的内容,左手边的作为补充。   林槐夏狐疑地看着林清和心情很好地拿出一张宽大的宣纸写写画画,“哥哥,你又想做什么?”   哥哥现在不是在和小师兄忙着肥皂坊的事情吗,为什么现在好像又准备做点什么事情的样子。   林清和眼睛亮亮地,“没什么,给书院内做几次院报,效果好的话,就弄成一个特色,还能把院报卖出去,让其他书院私塾看看我们学子的实力。”   林槐夏无奈扶额,她已经能想到兄长想要干什么了,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谁家书院院报,第一次出院报蒙童就上来的,哪个不是精挑细选。   简直胡闹。   “哥哥你的想法很好,但是,蒙童真的可以吗?”林槐夏指着桌子上的小本本。   林清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感觉蒙童写的有意思极了,他早已厌倦了现有的小说,不是风流才子就是千金报恩,一水的套路,一水的不切实际,还不如白琅月给他搜罗的山水游志。   “当然可以,全新的文学流派。”林清和漫不经心地看了林槐夏一眼,“再说了,你不是也看得很高兴嘛,来,一起去造纸坊给说说。”   林槐夏被林清和的话噎到了,确实,她笑得也很开心,没想到,蒙童们还挺敢写的。   这里特别指秋大花,通篇都是对林槐夏的彩虹屁,再怎么林槐夏也不能看着兄长把秋大花对她的彩虹屁印上去。   林槐夏内心焦躁,跟上了林清和的步伐,内容上还是看着点兄长,千万别过分了,对学子还是好一点,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走到半路,林清和被胡先生拦住了,胡先生黑着一张脸,脸色臭臭的,任凭谁被坑去修路修了一个半月,面对罪魁祸首脸色还能好的。   林清和停下脚步,困惑地看着胡宋明先生,为什么不说话,“胡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胡先生看着林清和还敢懵懂,心里火直烧,闷声闷气地说道,“院长,现下八月下旬,临近九月,书院私塾要开始找学子了。”   林清和转头看向林槐夏,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林槐夏也看着林清和。   胡先生看着两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眉眼官司,立刻联想到了他讲学时,提问学子的场景。   “林院长,上点心,我们青山可就指着这次招生了。”胡先生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道,哎哟,他这暴脾气,全为这小子忍了又忍。   “这样啊,那就按照之前的形式过招生就行了,我很看好你的,胡先生。”林清和气定神闲地说道。   “嗯?”胡先生狐疑地看着林清和,这次居然不搞什么幺蛾子了?   林槐夏笑了,这不是有更好的事情吸引住了兄长的注意力,招生这件事可不就放到一边了。   “胡先生,忙不过来?那我来也一样。”林清和想到之前繁重的修路生活,胡先生年纪大了,难免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修养。   胡先生登时好了,“不忙不忙,一点都不忙,交给我,完全可以,没有问题。”   林清和不放心地看着胡先生离开的背影,对林槐夏说道,“胡先生真的可以吗,他刚刚过来的时候,脸色好像很不好啊。”   林槐夏懒散一笑,“爹爹没把你打死,算你好运,你还想着胡先生给你好脸色,这次的招生你就别插手了,让胡先生来。”   说到林启春,林清和内心顿时就有了一个好主意,青山书院第一次院报怎么能没有开山院长呢,必须要有,名字一定要写得大大的,美名必须远扬。   -------------------- 第88章   在林清和钻进书院造纸坊的时候,十几位暗卫和两位皇裔早已在定江县等候多时了。   要不是暗卫拘着他们,他们恨不得天天出去看青山书院的学子,怎么花样百出地修路,那可太有意思了。   好不容易,现在到了八月底,终于不用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带着,光宁和光瑶别提有多高兴了,数着日子等待青山书院招生。   一般书院招生的时间都大差不差,蒙童一年有三次入学的机会,第一次是在正月,第二次是夏末秋初,也就是现在八月底的时候,第三次是十一月初,冬日来临,一切农事结束。   光宁和光瑶就是趁着蒙童第二次入学机会,进入青山书院进学。   至于剩下的暗卫年龄都在十四岁以上,与蒙童不同,他们的招生日期是在秋收结束之后,半大小子在农忙的时候可以顶得上一个成年人了,书院私塾在农忙时期,不仅不能招生,还要放上一个月的农忙假。   张瘦猴也盯着这次青山书院蒙童招生的机会,他比其他人快上一步,从白先生那里得知了,近日青山书院将会进行蒙童招生。   江缘书院之类的几家大书院,包括县学,都是没有蒙童招生。   可想而知,排在百姓心中的第一位无疑是,一些有口皆碑的小书院私塾,比如说,远山书院。   青山书院并不是百姓心中的首选。   借着由书院交流会的影响,百姓也只知道,蒙童学习结束之后,更进一步,选青山那是准没错的,可是蒙童,青山,没听说过啊。   类似于像张瘦猴一样,敢于进入蒙学院的还是少数人群,可以说,蒙童宣传很不到位了。   得到林清和首肯的胡先生,早早选定好了一个好日子,八月三十一日,开始招生。   八月三十一日,宜出行,开业,求学。   在这一天,百里康带着两位化名为宁广和宁瑶的皇裔进入到了青山书院,其余的暗卫们还在定江县中静待等候。   胡先生也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会是百里康,他看着百里康身后两个粉雕玉琢,眉眼精致的小孩,不由得开口,“百里先生,这真不是你从别人家偷来的小孩,看着真不像你的孙子孙女,长得太好看了。”   无他,两个小孩眉眼之间半分不像百里康。   光瑶扑哧一笑,“百里爷爷确实不是我们的爷爷,是爹爹让我们过来和百里爷爷读书认字的,胡爷爷,我和兄长能来青山吗?”   口齿伶俐的一番话令胡先生惊到了,这样清楚的表达,叙事逻辑,竟然是由一个七岁小女孩落落大方,不怕生地说出来。   看来是个好苗子啊,胡先生慈祥地看着他们两个小孩,“当然可以,你们百里爷爷会带你们过去的。”   百里康想了一堆话,看着两个皇子皇女的脸又憋回去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当然可以,胡先生。”   百里康说完就带着光宁和光瑶离开了。   胡先生继续等待着下一位蒙童上门。   “百里先生,我们来了青山是不是也能推着小推车,给人送水,还能做那个什么采访?”光宁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可是眼馋了许久蒙童们的小推车。   他在皇宫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新奇的玩具,实在是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推上一推。   “对呀,我们能不能也推一推哇?”光瑶跟着兄长一起眨巴着眼睛问道。   自从来到这里,他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青山书院的学子去修路了,有时候,他们还会偷偷带着暗卫跟着蒙童去派发解暑药水的路线走一段,有意思极了。   光瑶最感兴趣的是,那个在休憩时画路线规划图的女孩子,她的图居然真的被安先生采纳了。好厉害。   他们两个是一定要在青山书院进学的,所以在第一时间百里先生就带着他们将入学手续办理好了,剩余的时间才是他们闲逛青山书院的美好时光。   许平怀在课室内躺着呢,就看见百里康带着皇子皇女从他面前经过,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是真的吗?皇子皇女也来青山了,陛下舍得下那么大的本钱?   他原以为陛下顶多派几个暗卫混入青山,没想到,儿子女儿都派出来了。   秀才院的学子看到许先生不同往日悠闲地躺在躺椅上,而是直起上半身望向门外,他们也好奇地望向门外。   原来是百里先生带着俩个漂亮小孩从门前经过,陌生面孔,一看就是准备来进学的。   众学子不禁为新来的蒙童感到怜惜,他们也是看着修路期间蒙童们被无情压榨,他们其中不少人还被师弟师妹们做什么采访,说是要交给院长,连游承安和秋宜年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青山书院的招生在秀才院的学子们看来,心情是复杂的,既期待又不不期待。   光宁和光瑶终于来到了心心念念的蒙学院,一进来首先就看到了,林清和被劫持的两箱兴奋得眼睛都亮了不少,拉着百里先生就过去了。   百里康念在这是皇子皇女的份上,毫无抵抗力地就被拉过去了。   此时,蒙学院的蒙童正在上着课,加之蒙童们的个头矮矮,根本看不到窗外的画面,这就给了光宁和光瑶玩了爽。   百里康这时后悔了,应该先带他们两个逛逛书院内部,然后再去交束脩,现在倒好,便宜了光宁和光瑶无顾忌地在这里玩耍。   蒙童们一堂课结束,出来就看见了百里先生带着两个陌生的小孩,在这里玩他们院的玩具。   胆子大点的蒙童就直接上前询问百里先生了。   百里康稳如老狗,忽悠着蒙童,这两个是他们新来的同窗,要好好相处。   正好,胡先生此时带着张瘦猴和他的儿子来到了蒙学院,百里康内心小小地愧疚了一下,忽悠小孩的行为。   有了新面孔,蒙童们又呼啦啦地围在了胡先生旁边,吓得张眠缩在了张瘦猴的身后,不敢看向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蒙童。   借着这个机会,百里康带着两个恋恋不舍的皇裔,从这两箱玩具里离开,跟在胡先生后,听着解说。   蒙学院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随后,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了先生院,张瘦猴从未来到过这里,书院交流会期间,先生院一直属于是不开放的区域,就算无意间来到了这里的百姓,也会被指引着离开。   张瘦猴紧张地随着胡先生进入,连带着张眠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反观光宁和光瑶随意闲适,十分平常,一点也不为进入闲雅的先生院忐忑不安。   张瘦猴心下明了,这两个小孩出身不是寻常人家,而且和院里的先生有交情,指不定就是这位先生的孙子来进学。   他心中更是火热,连教书先生家的孩子都来青山进学了,这不就说明,青山书院实力强硬,教书先生都心甘情愿送自己的孩子来这里进学。   教书先生是什么人啊,在张瘦猴心里,教书先生就是读书人,一脉传承的书香世家,他们都认为好,那这个书院一定好。   以前青山书院也没有招过蒙童,但胡先生还是遵循着惯例,让三个小孩一个个上前来问话。   这个问话不是像要秀才院的学子那般严苛,需要校考学子的学识。   胡先生放松了标准,只问了些基础的,姓甚名谁,可否识过字之类。   光宁和光瑶轻而易举地就通过了胡先生的问话,在两个人看来,胡先生就是简简单单问了他们几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张眠躲在他爹的背后,咽咽口水,紧张得手心冒汗。   胡先生面对这些小东西,可比面对秀才院的学子好多了,脸上都挂着笑容。   张瘦猴扒拉着儿子,将张眠推到了胡先生的面前。   张眠低着头,眼神怯怯,小声地回答着胡先生的问题。   张瘦猴强忍着说话的欲望,直直看着张眠,想着要不替儿子回答算了,急死他了。平常在家的时候可机灵了,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畏畏缩缩的,万一胡先生不要他儿子可怎么办。   张瘦猴不是没有问过其他书院私塾,人家要的孩子都是挑的机灵有天赋,能说得出一两句有学识的话。   张眠被问完话后,脚步急促回到了张瘦猴的身边,陌生高大严肃的环境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还有些害怕。   他也没想到他爹让他来青山书院啊,孩子圈里都传遍了,青山书院的蒙童不仅白天要满大街地送水,搞什么采访,晚上回去还要点灯进学,一点都不能落下学业。   至于大一点的学子就更惨了,要去修路。私下里,张眠认为能带领着好多大人修路的学子,威风极了,他以后也想这么威风,但是他不想晚上还要读书识字。   张瘦猴紧张地看着胡先生的表情,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胡先生的嘴唇,只等着胡先生的一个结果,就不枉费他书院交流会的时候,为柏先生鞍前马后了。   胡先生看着三个孩子,略微沉吟,都收下了。   没什么好异议的,这年头,只要书院私塾能收,百姓个个都是欢天喜地的。   胡先生有自己的考量,青山还是学子太少了,有蒙童作为储备力量,想来以后也能有保障,他实在是被前几个月的学子大退学搞得怕了。   张瘦猴自然是惊喜连连,将准备好的束脩交给胡先生,在交出去的那一刻,张瘦猴还是有些心痛的,青山书院哪里都好就是束脩有些小贵。   束脩这个话题,林清和与胡先生他们据理力争,蒙童和秀才不一样,这才将束脩降到了三两银子,然而这对一般百姓来说,还是贵了。   胡先生拜托了百里先生,让他把三个新鲜出炉的蒙童带去学子客舍,没错,青山书院不同于其他书院私塾,蒙童一样也是在青山住宿,按规定休假。   一来避免了路上花费的时间精力,还能降低被拐卖的危险,二来,蒙童也大大减少了来自家庭带来的不良影响。   林清和争取尽量让学子们从小种下一颗怜悯百姓的心。   --------------------   感谢在2024-07-23 20:04:39~2024-07-25 14:2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我我还能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高昂的束脩还是让定江县大部分百姓望而却步,青山书院这次蒙童的招生勉勉强强只招够了一个班的学子。   胡先生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满意,林清和觉得还好,起码有一个班了,是时候让其他空闲的学子来教导他们的小师弟,小师妹了。   青山书院的第一次院报,林清和不负自己的辛苦,做出了一版与现在格格不入的院报,其大胆新意,说是离经叛道也不为过。   头版头条说的就是林启春这个开山院长,由林清和这个好大儿操刀,洋洋洒洒写了通篇的马屁文学,还在里面掺杂了不少他的丰功伟绩,向学子们证明,真的不是他不做人,而是第一届院长不做人,才导致他不做人,源头不在他身上,在已经退休的老院长身上。   且不说,林启春知道了这个院报是什么想掐死这个儿子的心情,秀才院的学子们看到了院报,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啊。   当初采访的时候,师弟师妹们也没有说,他们随口说出的话能公之于众啊,当时他们只是觉得,万一院长看到了他们的心酸,能好心点放他们一马呢?   同样是科举读书人,何必为难人呢?   院报一出,天都塌了。   游承安也觉得天塌了,院报青山书院人手一份,谁都知道他们修路第一队的路线规划图,是自己的妹妹画的了,脸都丢光了。   杜晃脸皮厚,本身在学子里属于是不好惹的人,没谁敢舞到他面前,先生就例外了。   安先生逮着这件事,一说就是好几天,喷得他们无地自容,连他们的师妹都不如。   惹得众学子不得不正视游语梦这个对手,定江县可不止县城里的路要修,有消息灵通的学子已经从自己的隐秘渠道得知,白县令准备要往外修路了。   瑟瑟发抖,这路,好像修不完了。   安先生已经决定要将游语梦收为弟子了,游承安在辨别土质和水质上的天赋好像也不错,他还在考虑。   游承安此时是不知道的,他还在处于第一阶段尴尬闪躲,可能再过几天,他就熟练了,开始炫妹反驳了,谁让他们没有一个好妹妹帮忙了。   除此之外,秋小湖写的内容也十分不错,稚气可爱,角度和他们所有人修路时的感觉都不一样,看着就让人会心一笑,有意思极了。   秋小湖采访的人也有很多,林清和想可能是为了凑字数,毕竟秋小湖的观察日志,字数比采访少很多。   蒙童之中,还有游语梦的观察日志也上报了,她的风格非常明显,林清和直接将她画的路线规划图印上了,还有一些游语梦的个人见解。   还有一些林清和认为有意思的也一一印刷上去了,包括不限于学子们修路时的糗事,还有学子们随口说下的一些小建议,小吏力役们的故事。   就这么一张风格迥异的院报,在青山书院学子中间讨论了许久。   秀才院的学子认为这些都是他们的黑历史,不应该传出去,于是默契地隐藏了这张院报,并贿赂了蒙童不许外泄院报,就算林清和在贴在了墙上又如何。   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林清和的扩散程度,不出三天,院报已经通过书院的杂役们流露出去了。   学子们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次旬休的时候了,距离院报传出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只能说,一切都晚了。   这也让学子们深刻认识到了院报的重要性。   第一次院报发布,大获成功。   林清和心情很好地在书院里溜达,看着学子们拿着院报或是愁眉苦脸,或是咬牙切齿,或是哈哈大笑。   算算时间,学子们也该休息好了,新的一波美好传统应该来临。   林清和盘算着应该怎么分配任务给这些学子,已知有三,教导新蒙童拼音算数,出城修路,进入肥皂坊实习。   第一个能保证学子们的学业不被落下,后面两个就很难说了,毕竟,青山书院是一家书院,这些锻炼学子能力的实践活动才是其次的。   巡回科考分县试和院试,县试在每年的二月份,院试在每年的四月份,紧接着便是两年后的乡试。   时间还有,林清和算着时间,想想还是不要选择了,直接全都要了,每一个都磨练到位了,这样学子写出来的文章,才会言之有物,不显虚浮。   众位先生听完林清和的想法之后,不免为学子们一丝不忍,可也只是一丝而已,尔后,出谋划策想办法让学子的书院生活过得更加精彩些。   胡先生在内的四位先生,听着以百里先生为首的八位先生畅所欲言,突然就发现,好像这八位先生和林清和的想法差不多,甚至还要疯狂。   就连胡莲莲和小当归也被吸引住了,纷纷开口。   “要不,来点学子给小食堂这里,上次院长你不是说,要把小食堂开出书院,让定江县的百姓有时间也尝一尝吗,学子过来正好可以帮忙。”这是胡莲莲,她已经不是从前不敢表达自己想法的人了。   她还想着青山的小食堂能名扬天下,在县城里打开知名度必不可少。   上次书院交流会的反响不错,现在她出门逛街找食材的时候,都会遇上曾经的食客,前来询问能不能进书院内的小食堂用食,要不就是小食堂的房子呢卖不卖之类的话。   胡莲莲当然不敢轻易回答,只能笑着回绝,说明了情况。   “我也看中了几个学子,能不能来药庐帮帮忙,我亲自带着。”小当归认真地说道,这几个月,好像掏空了林院长的存货了,帮师父带点药童回去,也不错。   这当然不止是小当归的想法,还有李大夫自己的想法在里面,有天赋的徒弟他哪里会嫌少。   这个想法,林清和要是知道了,巴不得让李大夫过来亲自挑选,要是能在青山书院留下来任教就更好了。   胡先生觉得他们简直有些不可理喻,这样对学子真的好吗,学子不应该以学业为重吗?   他觉得有必要和林启春说一下林清和的胡作非为。   柏先生倒是觉得青山书院这样又活过来了,在定江县的名声也恢复了。   面对胡先生的质疑,林清和笑眯眯地说道,“胡先生,最近学子们的考试成绩,你有关注吗,尤其是策问这一块。”   胡先生冷哼一声,“我还能不知道,学子们在墨义帖经上退步了不少,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竟然退步到如此地步,想必策问与其他科也一样退步了不少。”   林清和没有说话,含笑示意刘先生说话。   刘先生开口解释,笑容满面,“胡先生,你这可就错了,在策问上,学子们扎实了不少,实践活动确实能帮助到学子认识民间疾苦。”   “嗯,对,学子们的算学比往常都好了很多,修路时记工钱用到不少,不错。”白先生目光微亮,显然也为学子的进步高兴。   林清和适时说道,“胡先生,墨义帖经不过是考验学子的记忆力,学子们的底子还在,再经过一两次的考试,肯定很快就能熟记于心。”   考试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让学子们快速记起科举内容。   胡先生点点头,“可以,但是学子的学业还是不能放松,我们青山是书院,重点还是学子的学业。”   “这是当然。”林清和嘴角翘起,“我们书院的目标是建立起一座综合性的书院,需要实践的方向不少,现在我们还是要大胆进行尝试。”   “无论是厨艺还是医药,想要的实践活动学子都会有的。可惜,我们青山的学子还是太少了,要是多一点,我们就可以尝试进行分院专业教学某一个方向了。”   “再过一年,某以为院长的心愿就能实现了。”百里康中肯地评价,出了水泥修路这样的一件事,私以为陛下会再加派人手前来青山书院。   “承先生吉言,那么我们就先试行让秀才院的学子们对新来的蒙童进行教学,每个学子轮流来,,最好是能有一份具体的教案先行,之后就是修路和肥皂了。”林清和轻描淡写地说出决定学子未来水深火热生活的话。   安先生开行地笑了,“修路好哇,我还能再来!”   许平怀无语问苍天,救命,好好在课室内煮茶弹琴下棋不香嘛。   新的计划紧跟在院报之后,学子们经历了两场常规的考试,猛然得知噩耗,真情实意地破防了。   蒋川摊在案桌上,看着黎惊雪头也不抬地修正墨义帖经的错误,“惊雪,你说院长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我们去教导新来的蒙童,拼音我还没怎么明白呢。”   “教就教了,想这么多,巡回科考明年二月就开始了,现在九月份了,半年时间一定好好准备,争取一口气考到秀才,两年后再战举人,早点脱离青山这个是非之地。”黎惊雪想得很明白,打不过就加入,要不就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快点离开。   蒋川一想,对啊,佑着时间还不如用心学习,为了不再受这份苦,路,他是修怕了,苦,真的太累了。   力役们还觉得今年的修路轻松了,过来修路享福了,蒋川想象不到力役们平常辛苦的样子,他现在就觉得有苦有泪了,真不知道百姓们怎么撑过来的。   游承安和秋宜年松了一口气,教导蒙童啊,他们有经验不怕,还是和其他同窗们轮流来,爽啊!   对于这两个人来说,还是院报来得冲击力大一点,游承安现在已经进入到了第二阶段了,开始炫耀自己的妹妹。   其他学子表示,真是无耻至极,脸皮厚过城墙。   可是,他们又不得不求着游承安帮忙补一下拼音,他们的院长大人不允许代课!   不就是命嘛,给!   -------------------- 第90章   光宁和光瑶同样也没有想到,青山书院居然这么生猛,第一堂课就是他们的师兄给他们上的,他们如果有什么事,报告的对象就是柏先生。   蒙学院的另一个班,给他们上课的都是正经的先生,强烈的对比令光宁和光瑶有些不舒服,他们可是皇子皇女诶,怎么能让连先生都不是的学子来教呢。   熟话说得好,敢于质疑,面对不公就成功了一半。   “柏先生,为什么你不来给我们讲学呢,为什么是秀才的师兄来给我们讲学呢,难道我们新来的蒙童不能上点师兄们不会的科吗?”光宁昂着小脑袋,理直气壮地询问柏先生。   “柏先生,我们的待遇是不是不能和先来的同窗们一样啊?”光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小可怜的模样,真真是让人心疼极了。   这可把柏先生心疼坏了,连忙说道,“当然不会,你们师兄只是教你们拼音和算学,其余的内容,当你们学会了拼音和算学之后,就能开始学习了。”   “真的吗,没有骗我们吧?”光宁怀疑地看着柏先生,拉着光瑶的手。   只要柏先生出现一点不对,他马上去找百里大人,还有其他大人。他堂堂一个皇子,规格怎么能这么低级。   “肯定的,院长都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暂时的。”柏先生目光柔和地看着两个漂亮精致的小孩,“你们只要学会了拼音和算学,秀才院的师兄们就结束了他们的教学任务,你们也能开始学习新东西了,就像你们的同窗一样。”   光瑶和光宁有礼貌地谢过了柏先生之后,告辞了。   他们依然不死心,又去找了百里先生,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只能默默地回去蒙学院了。   光瑶和光宁的行为,秀才院的学子们当然是不知道的,他们依旧兢兢业业地和拼音做搏斗,争取不让自己在师弟师妹面前出丑。   林清和本人也没做什么,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在下次放农忙假之前可以让学子的爹娘来青山观摩观摩。   学子们自觉忍辱负重,和林清和再三交锋,终于得到了今年不让长辈来青山的回应。   林清和顺势提出农忙假回去的时候,需要交上一篇有关农忙的文章上来,印刷在院报上。   左丘栾长呼一口气,只要娘亲不要再来青山,三篇都能搞定,只要撑过这一个月,教一次小师弟小师妹拼音,他就有一整个月的时间可以休息了。   九月份开始便是南方农忙的日子,花生和水稻等作物差不多都是九月份前后成熟。   让林清和觉得最可惜的是,青山书院现在的农家子较少,对于下次收上来的文章质量堪忧。   林清和这个举动最高兴的就是闵乡先生了,书院内适合开垦的地方较少,现在让学子们写写有关地里的那点事,闵先生还能探探学子们的底。   闵先生的农业种植课,直到现在出身富贵的学子们还是处在半懂不懂的状态,农家出身的学子还是能听得懂。   他已经向林清和申请种植地的事情很久了,但是每次挑好了地方,总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说,这里占道了,那里不近水源等等,还有修路实践活动这样的意外发生。   闵先生趁着学子们三天的旬休,可算在书院里找了一块好位置,造纸坊的下游位置,马场略上的范围,正好有一块合适的土地。   近水源,不占道,马儿也踩不到,就是有点废学子的脚力。   闵先生想,或许可以让学子们骑着马过来劳作。   闵先生已经在思考着九月份适合种植什么样的作物了,刚开始,还是以易成熟,收获快的果蔬为基础,不易打击学子们的积极性。   这不,学子们自己听着讲学,还轮着去给蒙童教学,现在还被闵先生惦记上了。   说是惦记也不对,更像是正常的教学活动。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九月已经过半了。   杜晃看着完全开垦出来的黄土地,他的同窗们正在将开垦好的土地堆成一陇一陇的长条。早已准备好的种子多种多样,有菘菜,白萝卜,豆角以及苦瓜和辣椒等。   辣椒是林清和倾情提供,他还想让白琅月在修路的时候让衙役们好好宣传一下他的辣椒,最好能让百姓们看到辣椒的价值,他可以回收。   要不然,他名下田庄产出的辣椒该不够用了,小食堂现在每天消耗的辣椒都是他往年的存货,扩大辣椒种植范围,势在必行,如果可以,还能种上一些他收集来的西瓜菠萝就更好了。   水果自由指日可待。   杜晃突然用力踹了一脚他刚垒起的土堆,什么糟心玩意儿,他一个富家少爷,怎么就沦落到自己拿着农具下地种菜了。   “杜晃,你干什么,我还想快点回去写课业,洗漱安寝会周公。你发什么疯?”黎惊雪半点不惯着杜晃,在这里的同窗大半都是家里的少爷,还不是得乖乖听先生的话下地干活。   杜晃憋着一肚子火气没地发泄,上次寄回家的信,他爹给他回了,全是赞美青山书院的话,一点不带关心儿子,还要他好好在青山书院进学,争取早日考取功名,加官进爵。   “没干什么,脚抽筋。”杜晃闷声回答,黎惊雪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不像。   “继续。”真是倒八辈子霉跟这个混世魔王在同一组下地,闵先生还要连算课业成绩,啧!黎惊雪不爽地顶了顶口腔内侧,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他们发生的这一幕,在绝大部分的同窗上不同时段也上演着,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忍耐度。   闵先生对于学子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心里大概都有个数,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愿意下地干活,自从调到农事官这个官位上以后,他才静下心来专研农学一道。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闵乡不强求学子们能做得有多好,只求他们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在九月中旬,不仅有闵先生的下地干活,还有林清和新发的第二期院报,继承了第一期离经叛道,各抒己见的风格。   非常有意思的是,林清和在这其中还匿名写了一篇短小的连载小说,引起了先生和学子们的好奇,究竟是谁当有这等神鬼之言,瑰丽想象。   第二期院报出来的正是时候,安抚了学子们躁动不安的内心。   看到的时候,学子们还惊喜了一会儿,青山居然愿意让学子看话本子小说,好像根本不怕他们沉迷,玩物丧志。   这要是换在其他书院内,学子们不被臭骂一顿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光明正大地看小说。   林槐夏的第一反应就是兄长,学子们的时间现在都被各个先生们塞满了,哪里还有时间写话本子。   林清和直接承认了,但是要求林槐夏进行保密,他可不想被人知道。   林槐夏转头就告诉了白琅月,没有半分的兄妹情谊。   白琅月呵呵冷笑两声,当场直奔林清和处进行质问,“这就是小师兄你所谓的忙?忙着写小说,我看这倒是很好,本县令征用了,从今天开始,林院长出任定江县的喉舌,发行属于定江县的定江县报。”   一般只有富裕的州府才会有府报,州报,可那也是限量发行。   “定江县哪来的县报,小师弟?”林清和试图拒绝增加的工作。   “我说有,它就有。”白琅月狞笑着,“小师兄,我,县令,懂?”   看着被工作折磨得浑身冒黑气,眼下青黑的小师弟,林清和心虚了,也对,小师弟这么忙,我还让他负责定江县肥皂售卖,好像也太没良心了。   “懂懂懂,小师弟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林清和抽了抽自己的双手,愣是没抽动。   良心备受折磨的林清和答应了小师弟离谱的要求,他如果不答应,小师弟今天晚上就应该睡在他门口面前了。   这样一来,林清和就不能享受一段悠闲的快乐时光了,要开始苦逼地筹备定江县的造纸坊了。   不对啊,林清和想,造纸坊筹备起来是简单,难的是稿子,怎么才能有源源不断的稿子来。   林清和转念一想,这不是有学子吗,让学子在农忙的时候多写两篇,修路的感想也写写,蒙童那里还有一叠稿子,都能用上。   以后学子旬休的时候还能出去采风,写稿子,供给定江县报,学子们的长辈看见学子的稿子能供给官府,还不乐疯了,完全是三赢的局面,简直完美啊!   林清和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给学子又增加了一项“快乐”的小型游学活动。   白琅月看着神情变来变去的小师兄,脸上的笑容的弧度还越来越大,就知道小师兄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小师兄能多多来县衙,他就心满意足了。   “小师弟,我说你啊,能放开了吗?”林清和心念神动,所有的思绪都归拢回了脑海深处,眼睛看着自己被白琅月紧握的双手。   嗯,小师弟怎么握上瘾了,不好,不好。   白琅月顺着林清和的视线,脸皮抽动,放开了自己的手。   小师兄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自从,白琅月明白了自己对林清和的心意,白琅月克制过,揣测过,躲避过,可,最后烦恼的只是自己一个人。   白琅月索性放任了自己的感情,毕竟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的。   他看着没心没肺的小师兄,烦恼的只有他一个人,是不太过分了。   “小师兄,明日你就能来县衙筹备了,至于学子们,小师妹和其他先生们也能照顾得很好。”白琅月云淡风轻地说出了令林清和毛骨悚然的话。   “不能晚两天?”林清和尝试和白琅月商量,他后悔了,怎么能轻易答应,他好好做一个书院院长,不爽吗,现在怎么还被迫要去上班了?   白琅月微笑着,“小师兄的院报看着就很不错呢。”   -------------------- 第91章   林清和哭唧唧,含泪应下,美好的生活终究是离他远去了。   白琅月满意一笑。   九月的下旬,学子们莫名觉得少了点什么,平静无波的书院生活令他们感到不安,仿佛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不其然,消失了许久的林院长出现了,带来了一个震惊他们全家的消息。   “什么,要我们给官府的县报写稿子?”   “不,重点是,我们定江县什么时候有县报了,这玩意儿不是府或者是一些大州才有的吗?”   “农忙的稿能不能用?”   “我去,兄弟你可以啊,一稿两用,我也要!”   ……   学子们议论了好一会儿才停息,林清和继续向学子透露消息,“县报是九月下旬成立的,白大人对我们青山书院寄予厚望,你们可不要令大人失望。”   “不仅是我们青山供稿,还有县学和其他书院私塾,都是你们的对手,所以,为了青山的荣誉,加油!”   这个主意,还是白琅月给他出的,不能光盯着青山一个书院的学子薅羊毛,其他书院私塾也要一起薅。   采纳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林清和手上,定江县的造纸坊还是他一手建设。   “还有其他书院,那我必须要好好写了!”齐华清握紧拳头,修路时遭受到的白眼,他还清楚地记得。   杜晃臭着一张脸,怎么说,这熟悉的感觉让他找到了往日的感受,仔细想想,他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兴奋。   这一定是被训练出来了。   其余学子差不多一样的表情,震惊过后,只剩下早有预料的淡定感。   林院长久了没有给他们找一些新鲜的事情做,他们居然还有点不习惯岁月安好的书院生活。   “不是,你们这就平常地接受了,没有什么异议?”蒋川摸不着头脑,连杜晃这个刺头都异常地平静,这样显得他真的激动啊。   “自从有了修路这一件事,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出来,连其他的先生都被院长带坏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课业都布置下来了。”黎惊雪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对,我们还是担心一下这十几门课的课业如何完成吧。”宋离风淡淡地说道,一手拿着他记录下来的课业,一手挑着自己需要的书籍,准备带回家,能完成的课业要尽早完成。   现在好几位先生没有布置假期的课业,得尽早做准备。   每位先生都认为一个月假期的时间很长,所以布置起课业来毫不手软,以至于,所有先生加起来的课业连秋宜年这个好好学子都承受不住了。   秋宜年已经开始在临近放假的最后两三天写假期的课业了,求生欲可以说是很强了。   林清和布置完课业,拍拍屁-股走了,白琅月一直催着他教会官营造纸坊的工匠,现在工匠们的造纸工艺还不熟练,他外援都找了好几个,全是从闻吉那里叫过来帮忙。   林清和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县衙造纸坊,有时候白琅月忙不过来,肥皂坊的事情也来找他处理。   有时候,人太厉害也不行,林清和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   九月三十一日,秀才院的学子放假了,包袱书箱收拾得飞快。   蒙童们羡慕地看着师兄们离开书院,他们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旬休呢,现在每日还要继续进学。   师兄们有一个月的假期可把他们羡慕坏了。   光宁和光瑶心心念念的先生授课开始了。   先生们一开始看着这些小萝卜头,还有些不习惯,看着没有他们的师兄皮实,教学上还有点心软的成分在。   随着日子一长,再天真可爱的小脸在先生们面前也没有用了。   光宁和光瑶这才发觉,师兄们对他们真的是很温柔,很体贴,还会问他们有没有听懂。先生们则是心硬如铁,对他们的苦苦哀求,一点都看不见。   苦,真的太苦了,在皇宫里听太傅讲学都没有这么密集。   对,密集,书院内所有的先生都来到了蒙学院,每天讲学的节奏完全按照了隔壁秀才院。   基础打得好的蒙童,比如游语梦,如同海绵一般吸收着十几个先生们教导的知识,一点都不觉得累和苦。   基础差一些的蒙童,学得欲哭无泪,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库库学,闭上眼睛,梦里都是先生在给他们讲学。   休假的学子也不见得好到那里去,齐华清回到家后,直接在他的书房住下了,头也不抬地在书房内赶课业。   为什么这么赶,还不是有相当一部分的课业要出门采风才能完成,他现在不抓紧时间做完,谁知道采风的时间需要多久,万一需要的时间太长,他剩下的课业要怎么连夜点灯赶完。   关先生的观星课业,他天天晚上看星象,冥思苦想,然后刷刷开写,至于写了什么,不知道。   齐华清的变化,齐家人自然是看在了眼里,只觉得齐华清现在和他远在临川府的兄长也差不了多少,青山书院有点东西在,竟然能把一个只会吃喝玩乐,学业稀烂的纨绔改造成功了。   至于花先生交待下来的课业,齐华清真是毫无头绪,他怎么知道作为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要怎么处理人际关系!   齐华清不得不向他的堂妹齐希月探讨探讨,好完成课业,谁让他没有亲姐妹,唉,有堂的也不错了。   想想左丘栾,独苗苗一个,在花先生的课上,他们一样勉勉强强吊车尾,好在有人陪。   齐华清越发觉得在突破自己的底线和下限,什么鬼课业,想要找花先生理性讨论一番吧,自己没那胆气,只能含泪咽下苦果。   一想到,不止自己一个人做些课业,还有二十几个同窗陪着,心情诡异地有些平静下来了。   自己的不会做固然心痛,但同窗要是成功完成课业了,那才叫可怕。   齐希月看着齐华清花样繁多的课业,连内宅管理都有,心思微动,“小堂兄,你说青山书院会不会招女学子?”   由于课业探讨的关系,齐华清和齐希月两人一向疏远的关系,变得亲密了。   齐华清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不招,青山书院已经有了,我还教了。”   齐华清说的是,他教了最新一个月进入青山书院的蒙童,居然还轮了两次,他何德何能啊!   因为他平翘舌不分,拼音折磨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小堂兄,那你说……”齐希月欲言未尽。   齐华清顿时大惊,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上下打量着齐希月,仿佛从未见过她一样,“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要是我现在能离开青山,我高低得在县里最好的酒楼开上两桌庆祝庆祝。”   青山书院,怎么能有人想不开要进去呢?齐华清大为不解。   齐希月无语,这是什么堂兄,“有就行,其他的你别管了。”   看来青山书院五花八门的讲学没有把小堂兄缺心眼的毛病纠正。   齐华清无言,算了,不识好人心,想来就来,来到就能见识到青山的可怕之处了,现在说得再多都没有用,还是做课业吧。   他转念一想,齐希月来了也好,以后花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他再也不用抓耳挠腮那么久了,还能她自己亲身体会一下青山书院的厉害。   齐华清思及此,心情莫名畅快极了,好哇,终于有人能尝到他的苦了。   他哪里知道,齐希月在未来的一个月内,缠上他了,专门看着他做课业,还跟着他出门采风。   齐华清不是一个人出门采风,他还约了一圈在县城熟悉的同窗,左丘栾、杜晃、宋离风、游承安,黎惊雪几位。   秋宜年没能约出来,他对农忙深有体会,在林清和布置下来的那一天夜晚,他就已经将文章的雏形写出来了。秋宜年现在的重点是做钱先生的课业,出门去摆摊换点做生意的心得。   眼看着蹭秋宜年是无缘了,齐华清只好带着一个小尾巴出门赴约了。   齐希月的心情显然极好,能和齐华清一起出去游玩。   他们几个约好在县城门口见面,在晨光微曦,露水沾满野草的早晨出发。   一出城门,他们就看见了伫立在城门口右侧高大的功德碑,上面刻满了修路捐款的善人名字。   “白银一万两,临川府定江县梧桐巷杜氏商行捐赠,商行商铺位于……”左丘栾看着功德碑一字一句地念叨着,眼神不住地往杜晃那边飘去,你小子,行啊,家里居然还有这种传播商行的手段,连商行具体-位置在哪里都刻上了。   左丘栾逐渐停下念叨,专心找着自家的名字,他娘给他说了,他们家也捐了大笔的银子修路,有五千两呢!   想到娘亲肉痛的眼神,左丘栾也心疼了,那可是五千两啊,就为了送他去修路,他拿来做个什么生意不比他去修路强。   捐赠的名单不长,左丘栾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娘亲的名字,只能说,和其他人一样平平无奇,远不如杜晃家那般。   这一瞬间,左丘栾把杜晃视作了自己经商路上最大的对手。   正常人哪里能想得到用功德碑打招牌这种事啊!   杜晃只觉得尴尬,面上无光,“左丘栾,别念了,赶紧出发,课业要紧!”   左丘栾的目光从高大的功德碑上收回,“行,我们走。”无所畏惧,反正功德碑的用法他是清楚了,如果有下一次还有功德碑,他一定不会放过。   黎惊雪看着他们两人的眼神,一言难尽。   “诶,你们看出县城的官道是用水泥修的,可是我记得我们没有人修出县城啊?”宋离风惊奇地望向地面。   刚才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功德碑上,还真是没有注意到地面的变化。   况且他们几个正当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记忆力没有问题。   这路,究竟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呢?   -------------------- 第92章   这说起来是白琅月的锅,他想着县城里的路是修好了,县城城门口的路必须得修一下,不然,门口的功德碑放着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因此,在修功德碑的时候,顺手把城门口的官道一块修了,一直修到现在也没有结束。   在力役们放回家的情况下,剩余的官道都是由县衙的衙役和小吏们一起修建,所以这就造成了县衙人手紧缺,白琅月处理政务,怨气加身。   齐华清他们一路顺着已经修好的官道往前,别说,水泥路就是好走,马蹄声声清脆,跟在身后时也没有尘土飞扬,空气清新美好。   既然是出来采风,齐华清等人也不着急,骑着马在官道上慢悠悠地走着,欣赏着难得的夏日景色。   此时出城门的人也很多,因着农忙时节,城里有地的人家倾巢出动,推着板车和农具,在这其中的齐华清等人格格不入,而进入县城的百姓寥寥无几。   “修路?”游承安耳尖,听见了百姓人群中的耳语,他的声音也被一众同窗好友听见了,抬眼看着他。   游承安努努嘴,眼神往下,暗示他们听听百姓的声音。   这也是采风的一种形式。   好在,大家经历了书院内的各种组队模式,对彼此有默契,明白了游承安此时的暗示,皆沉默不语,凝心静气听起了百姓们的低声交谈。   “这路修得好啊,板车推得又轻又快,一点不费劲。今年拉新粮回来能松快点了。”   “是啊,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可是为我们做了件大好事啊,真想这条路能一直修到田边。”   “美得你,现在就不错了。”   “听说这修路的材料是从林家新建的什么水泥坊弄出来的,真的?”   “青山学子还真的一起修路了,他们修路开始我就看着。”   “谁能想到呢,你看,骑着马的是不是青山学子?”   “一群十几岁的小毛头,还真让他们做成了,以后他们当官,百姓就有福了。”   “我家门口前就是,之前修路哪有我们这些小巷子的事情。”   “诶诶,他们怎么骑着马速度越来越快了,是不是听见什么了?”   左丘栾耳根通红,但还是忍住了看向说话的百姓,保持住了自己的风姿。   原来修路的时候,百姓真的有把他们记住,还在心里感谢他们。   杜晃是个厚脸皮地,他不仅听,他还搭着话头说了两句。   其余脸皮薄的同窗早就越骑越远了。   在远离了出城农忙的百姓之后,宋离风脸皮发烫,扯着缰绳,“他们是怎么好意思在里面听那么久?”   “可能是想要点成就感和肯定。”黎惊雪慢慢说道,眼神没有往宋离风那里看,而是将视线放到了路的尽头更远处,依稀有劳作的人影在晃动。   齐希月静静地在齐华清的身后,听着他们随口的谈论,小声地问着齐华清,“我们今天要去哪里?”   齐华清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在今天出行的队伍里只是一个小渣渣,起到一个联络的作用,具体还是要看大佬们怎么做。   齐希月无语凝噎,你约人出来采风做课业,你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有你这样的?   “我们今天要去哪里采风做课业?”齐华清直接就问了,一点不带婉转。   齐希月再次无语,她的小堂兄在这里好像是个挂件儿。   “随意走走。”游承安骑着马来到他们中间,“其实刚才和出城收割作物的百姓一起走最好,但……”   未说完的话,他们懂得都懂。   宋离风和黎惊雪点点头,“先随意看看,去最近的镇子或者村子。”   “但?但什么?”齐华清困惑,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吗?   齐希月懒得理她缺心眼的堂兄,她都知道为什么了,想想就知道了。   几人在原地闲聊了几句有关于课业的话题,等待着左丘栾和杜晃跟上。   齐希月发现了,她小堂兄在这场谈话里,只有谈论一些神神叨叨的课业最活跃,其他人也会认真听着,还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   看来小堂兄也不是一无是处。   “杜晃,你再不过来,关先生的课业我们就说完了。”黎惊雪幽幽地望着后面春风满面的两人。   “什么?齐华清你说慢一点,再说一遍,关先生的课业我只能靠你了。”杜晃顿时大惊失色,策马上前,一点不等旁边的左丘栾。   “你等等我啊,杜晃!”左丘栾挥动马鞭,赶上杜晃。   大家一起约出来,不就是为了完成课业吗,怎么你们不守约,提前讲上了。   “呵呵,还不是你们沉迷吹捧,想来课业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很简单吧。”宋离风看着迎头赶上的两人,笔下的动作也没有停。   游承安对他们的影响没有像秋宜年一样,大约是缺少了一点高冷的氛围,“别说了,拿笔出来,趁现在有空,大家说说各自擅长的课业。”   齐希月算是看出来了,美曰其名采风,实则聚众写课业,从人群中出来以后,他们嘴里不是课业就是先生。   “齐家妹妹,你帮忙看一下路,就沿着官道一直下去,有什么情况就喊一声。”游承安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向齐希月说话。   “谁是你妹妹,你妹妹不是游语梦嘛,别来找我妹妹,游承安!”齐华清炸毛,他又想起了被安先生拿游语梦支配他们的日子,惨,太惨了。   面对着同窗们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游承安讪讪,手动拉上了自己的嘴巴,明白自己犯了众怒。   古有父债子偿,今有兄替妹还,游承安也算是第一人了。   齐希月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没说什么,可是还是听游承安的话,帮他们看起了道路情况,以防万一。   谁让他们现在都在说着先生们布置下来的课业,几个人轮流讲课业上不明白的地方,其他人就出谋划策,提出自己的见解,争取一起把致死量的课业解决。   有了齐希月的帮助,齐华清他们全情投入在课业的海洋中,骑着马做课业,还没有摔死,独一份了。   齐希月原以为他们出来采风会很有意思,未曾想纯粹是出来一起做课业的,她边注意着路况,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郁郁青青的灌木和树木。   远处挖土的吆喝声渐渐传入齐希月的耳朵,她的视线也转移到了前方的路上,灰黑色的水泥路还有不到百米,变成了干硬的黄土官道。   是齐希月出城游玩时熟悉的官道,马车经过时会有轻浮的黄尘扬起。   “小堂兄,前面有人在修路。”齐希月开口提醒,拉着缰绳转头看向后面并排而行的几人,“你们分开点,并排过不去。”   修路?什么修路?   齐希月一嗓子给他们从课业的海洋中干醒了,修路这两个关键词还残存在他们的脑海里,他们全部抬起头,看着前方熟悉而又陌生的修路工地。   熟悉的衙役小吏身影,熟悉的工具,熟悉的麻袋水泥。   这里面应激反应最严重的是齐华清,他修路期间可是备受折磨,他紧紧盯着修路那儿,喃喃自语,“你们说,安先生,会不会这里?”   “你闭嘴!”其余人怒目而视,异口同声地说道。   安先生在这里主持修路,他们几个人今天怕不是离不开这里了,还采什么风,索性在这里发疯算了。   “要不,我们……”冲?宋离风向他们几人传递着消息。   “这不好吧?”左丘栾眼含忧愁,“要是被安先生发现怎么办?”   “还是听宋离风的。”杜晃拍板决定,一顿骂和顿顿骂,他还是分得清的,安先生路过一次修路现场骂一次,他们可是有眼看到天天挨骂的齐华清。   齐希月看着速度越来越慢的几人,互相挤眉弄眼,打着眼色,不明所以,不就是分开走,有这么难吗?   就在她还在疑惑的时候,几人同时策马狂奔,一个接着一个,耳畔还传来了她小堂兄未消散的声音。   “希月,快跟上,我们在前面见!”   齐希月一阵气短,这些人什么毛病,简直和她小堂兄一个样子,出门在外不说照顾一下她这个弱女子,使唤她就算了,还直接把她抛下了。   齐希月对青山学子的滤镜,啪地一下就碎了一地。   她满腹怨气骑着马,盯着他们几人的背影,迅速赶上。   马匹快速掠过黄土官道,不出意外地尘土飞扬,惹得几个衙役小吏骂了几句。   安先生果然如他们几个所想在修官道。   安先生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几人远去的背影,冷哼着拂袖,面色冷然,“这几个小崽子,别以为没有修路实践就治不了你们,我已经向院长提交接下来有关于水坝的教案了。”   其实远不止教案上的水坝,安先生仍想着将学子再扔进修路队伍里,再一次感受修路。   “阿啾!阿啾!”齐华清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背后发凉,感觉足够远之后,才停下,看向背后,找寻齐希月的身影。   他还是相信自己妹妹的实力,能够跟上他们,只是他怎么觉得背后依旧凉凉的,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惦记他。   齐希月追上来后,看着面带讨好的齐华清,发了今天的第一次火,“哼,小堂兄,你以后有关于内宅的课业不要再来找我帮忙了!”   话刚落音,引起了其余同窗们的好奇,特别是游承安。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靠妹妹啊,华清你小子的课业也是靠着妹妹完成啊!”游承安意味深长地看着齐华清。   “我就说,你每次回来的时候,花先生的课业做得都不错,和你平时的水平一点都不像,原来如此!”左丘栾目光闪烁,眼神不言而喻。   “你们别添乱了,想想关先生的课业。”齐华清低声说道,“希月,是我不好,但是刚才我们要是不跑快点,今天你就要乖乖回家,我们几个就要留下来修路了,哪里有时间去采风完成课业。”   齐华清的威胁对杜晃等人还是很有用的,纷纷为他开解。   “是啊,妹妹,你都不知道,我们修路的时候,又苦又累,忙起来的时候都是睡在街上,我们是真不想修了。”   “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真的,华清没有必要骗你。”   ……   --------------------   感谢在2024-07-27 22:13:18~2024-07-28 22:3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宰举刀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几人的轮番劝说,齐希月逐渐软化了自己的态度,清清嗓子,“行吧,你们可不能再丢下我,自己先跑了。”   “肯定的肯定的。”齐华清讨好地说道,“我们现在继续走吧。”   齐希月点点头,行吧,她也不是那种看不清情况的人,见好就收,一点点小毛病,又真诚地道歉了,那就原谅他们继续吧。   经此一遭,齐希月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三石镇于家村是距离定江县县城最近的几个村子之一,游承安来青山书院之前的必经之路。   到了于家村,几人翻身下马,牵着马在进入村子内。   只见此时的于家村,家家闭户,不见人影,唯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嗯?于家村怎么那么冷清,之前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人烟稀少啊。”杜晃狐疑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农忙时节,大抵都去田里了,我们现在怎么做?”齐华清总算说了句合适的话。   在刚才来的路上,齐希月已经听见了,他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写有关于农忙和百姓的文章,她思量了一会儿,出声建议,“不如在此处找一处农家,给些银钱,让他们带我们去他们的地里看看?”   “不错,这也是我出门时所想,只是不知有哪一家现在肯帮这个忙?”游承安牵着马,一路向前,四处观察着有哪一家是开着门。   杜晃一听,自己表现的机会不就来了,之前他帮于老伯写了几次家书,还被热情邀约前来做客,现在时间正好。   “可以,这里有一户人家我曾帮他写过信,之前来过一次,跟我走吧。”杜晃得意洋洋地走在所有人的面前,领着路。   其余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有认识的人,那就好办了。   杜晃敲开于铁的家门,打开门口的是一个不到他们腰高的男童。   杜晃一愣,随后问道:“你家大人在吗?”他没认出这是于铁的哪个孙子,上次来的时候待的时间不长。   男童惊喜地看着杜晃一行人,往门口大喊,“是杜学子来了,娘!”   上一次这个好看的大哥哥来了之后,他们家难得吃了几次好吃的,一想到上次油水充足的肉菜,于致悦舔了舔嘴唇。   经过林槐夏有意的针对,修路的艰苦,杜晃成功瘦身,衣服下全是梆梆硬的腱子肉,脸部的线条清晰可见,从一个胖子变成了一个潇洒俊朗的少年郎。   杜父两月没见杜晃,差点认不出自己的亲儿子。   简陋的泥瓦房里匆匆走出来一个女人,面目熟悉,宋离风一看,这不是在他们修路队里分菜的大娘嘛。   宋离风疑惑地看着杜晃。   游承安倒是知道为什么,轻声为他们解释了疑惑。原来杜晃为于铁写信,写信的内容就是喊家里的人去修路队里当差。   来人是于铁的大媳妇,裴孤兰,是村里教书先生的女儿。   裴孤兰一看是杜晃,再看他的身后,全是青山书院的学子,不好怠慢,在众人面前一福,“好久不见,杜学子,宋学子。”   宋离风没有想到,裴孤兰居然还记得他,修路队那么多人,修到最后大家的形象都是灰头土脸,看不太出差距。   杜晃神色如常,“好久不见,不知于老伯今日可在?”   裴孤兰不知道青山学子前来所为何事,依旧是依言回答,“家翁今日还在地头里忙活,今日恐怕无法招待各位学子。”   锅里做好的饭菜还等着她送到地里,时间不等人,就怕老天爷下雨,地里的庄稼就全毁了。   杜晃神情愉悦,“那正好,夫人何时去,我们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农忙。”   “这?”裴孤兰有些为难,这些学子虽然能修路,但是收庄稼,会吗?算了,有爹在,大不了给个一分地让他们自己玩玩。就当报恩了。   这么想着,裴孤兰殷勤一笑,“各位学子进屋里喝杯水,稍作等待,我装好饭菜就行。”   杜晃等人自是不可,进入了这座简陋的泥瓦房内。   于致悦拿来了家里最好的碗,一个个摆在他们面前,凉凉的水清澈见底。   齐希月未曾想,进到这个简陋的泥瓦房内,还挺大的,里面收拾得也挺干净,没什么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看着灰褐色碗底沉淀的小颗粒,齐希月到底还是喝不下这碗水。   杜晃不是第一次来了,谢过了于致悦拿起来就喝,游承安等人一样喝了不少的水。   裴孤兰拿着一个大大的木制食盒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其中的齐希月,她刚才没有注意到,原来学子里面还有一个姑娘在。   她笑着说,“原来青山书院还有女学子,刚才没好好打招呼,现在看见了,长得这么水灵呢。”   齐希月嘴唇微张,看着裴孤兰,一时之间竟然说不上什么话,只能看向正在逗小孩的堂兄。   “看来夫人已经做好准备了,各位,我们出发吧。”宋离风看了一眼呆愣的齐希月,出言解围。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原先看着还挺机灵的,怎么现在看着和齐华清也差不离,不愧是兄妹吗?   几人出门后,翻身上马,于致悦羡慕崇拜地看着几人,连齐希月也被他看得火热。   左丘栾笑呵呵地伸手邀请于致悦上马,可惜他太矮了,还是齐华清下马将于致悦抱上去给左丘栾接着。   齐希月看着独留一人在下面的裴孤兰,踏马走到她身边,“夫人请上来吧,我们骑马过去能快一点。”   “娘,快上来啊,我们一起骑大马!”于致悦的眼睛亮亮的,兴奋得不得了,热情地叫着自己的娘亲上马。   裴孤兰看着齐希月,眉目之间没有一丝不耐和厌恶,咬咬牙就上了,身姿狼狈,齐希月在她身边帮着她。   食盒被杜晃拿在手上,这群人里就数他的马术最好,食盒在他手上完全不是问题。   裴孤兰还是第一次骑马,她双手紧紧拽着齐希月的衣角,神情掩饰不住的兴奋,她用着略微颤抖的声音告诉齐希月怎么去田里。   骑马,裴孤兰从未想过,她一直认为这是男子的事情,现在,全家,不,就算是全村子,她肯定是第一个骑上马的女人。   这样的认知让她常年平稳的心态飘飘然,她从未觉得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路这么短。   “诶,你们看!那不是于老头家的大媳妇吗,她怎么跟着人骑在马上!”正吃着午食的汉子无意间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大场面。   他的一嗓子不仅叫起了他身边的人,还有隔壁田里正在劳作的于家村村民。   “还真是!”   “这几人看着就不一般!”   “跟在兰子旁边的,是不是个女娃?”   “哟,还真是,这可真稀奇,大家小姐和村妇一起骑马!”   “这几个俊俏的小郎君怎地来了老于家,没听说老于有这样富贵的亲戚啊!”   ……   这些都影响不到距离遥远的几人,裴孤兰也不会在时间紧急的路上随意和村民搭话。   于铁远远地就看见几匹马向他这个方向过来,没有在意,以为只是路过的商人或者是镖局的人,继续低头干活。   谁让他们于家村是进入定江县的必经之路,连三石镇都没有他们这样好的位置。   “吁……”杜晃拉着缰绳,将马停下,利落下马,食盒稳稳当当半点没撒。   于致悦下马之后从杜晃手里接过食盒,摇摇晃晃地跑到一棵树下,放好,当即转身大喊,“爷爷,奶奶,爹爹,二伯,小叔,上来吃饭啦!”   裴孤兰不好意思地朝齐希月笑笑,“这孩子不像他大哥稳重,莽莽撞撞的。”   齐希月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宽慰,然后跟在齐华清后面去把马放好。   于铁一看居然是杜晃和游承安领着学子过来了,心情瞬间激动了,自从上一次杜晃过来之后,他就想着怎么维护好这段关系。   不求别的,就为了有困难的时候能有个出路。   杜晃和游承安将他们的事情和于铁说了之后,于铁立刻表示,要不要一起下地干活,就像是修路一样,体验所有的差事。   杜晃听完之后,目光微沉,躲过了修路,还得躲过下地干活?   倒是游承安稍加思索,答应了于铁提出的建议,眼睛看着不如自己去做一遍,写出来的文章应该更加真实饱满。   杜晃拉着游承安过来,几个同窗围成一圈,商量着怎么采风。   游承安坚定自己的实践派,因为他考虑到青山现在的教学方式逐渐偏向学子的动手能力,从实践中总结的能力。   杜晃修路修得吐了,坚决不肯下地干活。以两人为首,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方案。   待于铁他们吃完饭之后,分了几把农具给游承安和齐华清以及黎惊雪。   齐希月也跟着拿了一把,虽然她是很想跟着杜晃他们随处观看,但仔细思考,还是游承安的采风方式更加靠谱一点。   于铁听从裴孤兰的意见给他们几个学子分了一小块地,还让自己的大孙子过去教他们怎么收割,学子们放一处,比他这个老头子教要好。   长时间的弯腰低头劳作,令几个刚刚上手的新手十分不适,连汗水都是火-辣辣地从额头上流下来,眼睛酸涩。   游承安站起来,用袖子胡乱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庞,看向于铁的大孙子,于致和,和他们书院的蒙童稍微大上一些,小手唰唰地,不带停,比他们几个人的动作快多了。   于铁分给他们的这块地,主力居然是个小孩子,游承安哭笑不得。   他将视线往外移,于致悦看守他们的马匹,不时上手摸摸前面的马腿,幸福的不得了。   杜晃几人的身影在金黄色的稻田里忽隐忽现,看着在和村民们交谈。   --------------------   感谢在2024-07-28 22:36:50~2024-07-29 16:2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宰举刀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看着进展不错的样子,游承安放下心,这样两种不同的采风方式,结束之后进行交流,一定能碰撞出不同的火花。   令人惊奇的是,齐希月作为他们之中的唯一一个女性,居然没有喊苦喊累,连齐华清都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这么一小块地,他们几个收割了很长时间,杜晃他们几个回来以后,游承安他们还在收割,秉承着同窗情谊,杜晃几个下去帮忙了。   直至暮色四合,游承安他们终于在杜晃几个的帮助下收割完了。   小小的一块地,甚至比不上于铁他们收割的那一块,用了很长的一段的时间。   游承安顾不上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浑身酸痛,从地里上来之后就躺在温热的草地上休息。   于致和比他们小了好几岁,现在还在忙活着把割下的稻谷叠好,一把把放在板车上。   齐华清看不过眼,一把扯过正在忙活的于致和,“休息休息,别干了。”   于致和扯开齐华清的手,一板一眼地回答,“我爷爷他们还在干,时间还早,我得多干点,万一晚上下雨了。”   齐华清一噎,这看着怎么那么像秋宜年那小子,冷冷淡淡,“你不累吗?”   “累,但是不能不做。”于致和将稻谷放好,又出发去拿下一把。   齐华清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自己的同窗们,“你们说,这小子是不是疯了,累了还不休息?”   齐希月没说话,强撑着自己虚脱的身子起来,下去帮忙了。   就小堂兄这样的,农忙的文章可能得个丙下吧。   看着齐希月动了,宋离风也跟着下去了,总不能全让姑娘和小孩做了吧。   游承安也动了,剩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唯独留着齐华清。   “唉,不是,你们……”齐华清急得抓耳挠腮,欻地一下也起来了,“等等我啊!”   宋离风感觉一个人来回一趟趟跑,又慢又没有效率,直接指挥几人站成一排,隔着几米的距离,在一段短短的距离内来回传递。   这个方法一出来,可算是加快了效率,田里的稻谷很快装上了车。   月上中天,即使不点灯,田地里依旧伸手可见五指,游承安几人又饿又累,他们看着周围地里还有不少村民在收割着。   “于致和,他们现在怎么还不走?”杜晃看着不远处晃动的人影,眯着眼睛问道。   “抢收,如果下雨了,这一年的辛劳就白干了。”于致和一点也不和他们客气,让游承安几人把防水的粗布盖上装满稻谷的板车。   宋离风,黎惊雪几人他们此刻在月光下,终于体会到了闵先生所说的,一粥一饭来之不易,每一粒米中都饱含了时间和汗水。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宋离风嘴角干涩,喉咙冒烟,今天早上带来的水已经被他们喝光了。   “回去?”于致和奇怪地看向宋离风,仿佛他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我们家的地多,不回去,在地里守着睡。”   “不吃饭,不洗澡?”齐希月气息不稳,瞪大了眼睛问,她现在是又饿又累,只想沐浴之后躺在床上狠狠睡上一觉。   “我娘她们回去煮饭做菜,等下就带过来了,放心吧。”于致和认真地说道,“爷爷交待了一定要照顾好你们,放心,有饭吃的,等下给你们铺睡觉的干草。”   寂静无言是月光下的主旋律。   齐希月放弃了,顾不上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瘫坐在地上,靠着板车,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已死,勿扰,有事请烧香。   游承安几人相顾无言,失策了……   “有人带弓箭了吗?”杜晃问道,“我去射两只兔子,填填肚子,都饿了吧。”   杜晃打破了月华下的寂静。   “我带了,在我马上,你去拿吧。”游承安指着自己的马,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不去了,累了,没力气。”   “我跟你去,多射几只。”宋离风从地上爬起来,“我也带了弓箭。”   原本是为了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防护自身用,未曾想,是这样的防护。   “你们去,小心点,别跑远了。”黎惊雪懒散地说道,“我们这有小孩有妹妹,晚上危险,不能留下她们两。”   杜晃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骑上马,和宋离风驶入浓重的月色之中。   “什么你妹妹,是我的妹妹!”齐华清已经坚持自己的底线,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就是惦记着希月做花先生课业的能力。   今天一说到花先生课业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一直徘徊在希月的身上。   黎惊雪没理会哇之乱叫的齐华清,眼神一瞟,看见了一直看向杜晃他们离开方向的于致和,饶有兴致地问道,“于致和,你想不想骑马射箭?”   于致和转头看向黎惊雪,一张严肃认真的小脸终于有了点小孩样,“想,你会教我?”   游承安和左丘栾哈哈一笑,“他就算了,武学课倒数,不能误人子弟,离开的那两个才是头名,身手厉害得紧哦。”   “对对,他们的身手是我们副院长认证过,比黎惊雪好多了。”   “喂喂,有没有点同窗情谊,于致和你别听他们乱说,我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黎惊雪手忙脚乱地朝于致和解释。   “哈哈,对,他就是身手很烂。”齐华清不遗余力地嘲笑着黎惊雪。   齐希月闭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沉沉陷入黑甜的睡梦。   *   “希月,醒醒,起来吃哥哥烤的兔子。”齐华清一手拿着烤得流油的焦香兔子,一边叫醒陷入睡梦的齐希月。   齐希月睁开迷蒙的双眼,口中不自觉分泌出唾液,香味勾引着她饥饿的味蕾,“烤兔子在哪里,我要吃。”   紧接着,她的手里就被塞了一根木棍,手上一重,香气扑面而来,齐希月一下子就醒神了,好香!她定睛一看,真的是烤兔子!   她又看看不远处橘黄的火光,于家人和哥哥的同窗们坐在一起,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只兔子在烤,香味弥漫在清凉的空气中。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   “快吃吧,温度正好,吃慢了冷了就不好吃了。”齐华清的手上还有另外一个已经烤好的兔子,脸上的神情也是喜滋滋的,“没想到啊,他们运气还挺好,找到了一窝兔子,直接端了,还有好多没有烤,吃不够还有!”   “我亲手烤的,他们想让我烤,我都不愿意呢!快尝尝,我可是尽得小胡先生的真传!”齐华清期待的看着齐希月。   齐希月啊呜一大口,狠狠地咬下去,眼睛一亮,好好吃,入口一瞬间,鲜,滑,嫩,汁水四溢,好吃到小堂兄在一旁唧唧歪歪求她带带课业都没听到。   今天可她累惨了,手上都磨出水泡了,她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做过这些,即便是在家里不受宠,也从来没有这般狼狈。   吃饱之后,齐希月满足地仰躺在草地上,望着高高悬挂在浓郁湛蓝夜色中的明月,微风拂动,齐希月好像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她独自做下决定,回去之后,她一定要上青山书院。   齐华清总感觉自己的妹妹不一样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挠挠自己的脑袋,总有一天能知道,现在他不知道,可能是时机未到。   一夜好眠,朝阳初升,游承安抬起袖子,透亮的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见了睡得横七竖八的同窗们,齐希月靠在板车的位置,被他们护得很好。   于致悦给他们的马挨个喂着水,小小身子和高大的马形成巨大的反差。   于铁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他的儿子儿媳们收割下一片田地了。   游承安叫醒他的同窗们,心中喟叹,此次出行的辛苦远不能及农户为了收获粮食的辛勤,如此体验,文章心中自有成。   几人醒来的动静惊动到了正在看马儿的于致悦,他颠颠地跑过来,“你们醒了,吃早食吗?”   游承安摇摇头,问了于致悦几个问题,问他们家往年的收成如何,田地里有什么困难之类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游承安几人昨晚已经问了一次于老伯。   这次,游承安是想从孩子的口中得知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或许是游承安认为,于铁会有心隐瞒他们的情况。   于致悦安安分分地回答了游承安的问题,结束之后,他睁着无辜的眼眸问道,“哥哥你们是准备回去了,下次还来玩吗?”   玩?齐华清在一旁脸都裂了,小孩,你说这是玩,累死了!!!   游承安笑眯眯地说道,“或许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也说不定,希望你和你哥哥能一起来青山书院进学。”   他看着于致悦懵懂的眼神,真诚地说道,“因为这真的是一座很好的书院。”   黎惊雪和宋离风相视一笑,确实是一座“很好”的书院。   “别忽悠啦,束脩很贵,赶紧上马。”齐华清有点良心,但不多。   游承安的眼神从于致悦身上离开,意味不明看了骑在马上的齐华清,这小子,真会破坏气氛。   齐希月是真服了这个小堂兄,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这一群同窗中立足的,难道是单靠着那什么神神叨叨的观星测风水的课业?   左丘栾塞了几两银子在食盒里,嘱咐于致悦将食盒第一时间交给他的爷爷,别让其他人拿了。   他们几个在这里胡乱割了人家的地,粮食应该收少了,刚才他还看见于致和一个人,提着一个小挎篮在昨天他们收割的地里,不断弯腰伸手捡起地上遗漏的稻谷。   以他的目力还能看清于致和脸颊上淌下的汗水,估计捡了好一会了。   于致悦看着他们马上就要走了,急急地喊着,“爷爷!快来啊!哥哥他们要骑着大马走啦!”   杜晃听不得这些,在清脆尖利的童声中,扬鞭策马奔腾,远远地将他们抛下。   “我们走啦,下次再来,小心嗓子。”齐华清低头对于致悦说了一句,也跟着出发了。   少年骑马纵晴空,嬉笑怒骂皆肆然,像风一样流动穿过挎着篮子的于致和。   -------------------- 第95章   林清和很忧愁,这些肥皂为什么就是销量这么少,为什么肥皂坊又来到他的手上,明明他就是一个只会教书,看乐子的柔弱院长。   “唉……”林清和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真的很奇怪啊,其他老板的肥皂生意做得就很好,尤其是杜老板赚得盆满钵满,还请他们加入肥皂大军的商户吃了顿好的。   其他老板也不差,轮流请,就他们定江县,一直扩散不出去,要把他气死了。   仓库里成堆的肥皂该怎么办哟,愁死他了。   找小师弟是不可能找的,再找小师弟,估计又要被压在那里帮忙处理政务。   林清和难得趁着白琅月在忙,没时间看他,趁空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清醒清醒自己的脑子。   这不就走到了秋宜年的小摊子上。   看着自来熟的院长张口就问这小木雕怎么卖的时候,秋宜年千年不动的脸是裂的。   院长这时候不是在县衙里,据说是在做什么和青山院报一样的东西,忙得脚不沾地嘛,为什么这么悠闲地出来逛街了。   秋宜年不动声色地回答,“院长不多,就五文钱,专门给小孩子玩的,院长怎么有空来这里?”   难道是暗中巡街看学子有没有认真做课业?秋宜年这么一想,还真是很有可能,毕竟林院长也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了。   听说某次旬休的时候,林院长就出现在某个学子的府上,差点没把那个同窗吓个半死。   现在很有可能就轮到他了。   “五文钱?木雕很费时间,怎么只卖五文钱?”林清和把玩着触手极为光滑的木制小猫咪,“书院课业这么忙,你怎么还有时间刻木雕?”   秋宜年低垂着眼,看着小摊子上形式各样的动物小木雕,“时间,只要想总会有。五文钱能卖一个巴掌大的小木雕算是不错了,都是穷苦百姓,平常也卖不上什么价。”   一闪而过的灵光紧紧抓住了林清和,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定江县内肥皂的销量不好,他太想当然了,周围接触到的都是这个时代的有钱人,平时入手的银两也是百姓的几倍。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定江县内终归是贫穷的百姓居多,他的肥皂定价直接将他的客户人群拒之门外,这样他的肥皂销量能起来才怪。   并且,百姓们对于肥皂的需求并不是必须的,他们还有澡豆和皂角可以使用,这些在野外收集,或者是自家若是种植了,肥皂自然是没有用处了。   但是,县城的百姓还是习惯和依赖于购买胰子,澡豆等使用,价格也便宜。   杜老板他们的销售地区和销售人群和他完全不一样啊,他们全都是在州和府售卖,相对来说,有钱人多一些,销量自然好。   想通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林清和眉宇间的郁色消散了,神情轻松愉悦,“你现在是在做钱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具体讲讲。”   哎呀呀,又能看学子出来自我实践了,真快乐,好久没有看见学子了,真是太想念了。   秋宜年可太熟悉林院长现在这副模样了,全然的看好戏,秋宜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院长是这个样子的,连带着院里的先生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钱先生让我们自己在休假的一个月赚到一两银子。”秋宜年眼神发虚,不敢看向林院长,他除了刻木雕,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不借助外力赚到一两银子的方法。   林清和来了兴趣,抛着手上的小猫咪,“那你还差多少?”   一两银子,还真不少呢!   面对院长饶有兴致的目光,秋宜年定定心神,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虚,“一两。”   可能好学生对师长都有些胆气,可换成表现不好的时候,多多少少是没底的。   林清和差点没接住手里的小猫咪木雕,用怀疑的眼神看向秋宜年,什么,这都半个月了,一文钱也没有赚到,这孩子,看来对经商是真没有天赋。   他看了周围的环境,全是卖菜和卖山货的小摊子,就秋宜年一个卖木雕的,地点也没有选对,真没天赋。   林清和怜爱地看着秋宜年,老天爷给了读书聪明的脑子,总会拿走一些东西,“小猫咪我很喜欢,这只狼雕得也不错,我要了,十文钱一起?”   林清和准备掏钱出来付账,就听见秋宜年幽幽地说道,“一共是十五文,狼要十文钱,价格不一样,院长。”   林清和掏钱的动作一顿,嘿,这小子,不能是没天赋,坑起熟人来那是一套套的。   “十五文,给。”林清和把钱递给秋宜年,“等等,你想不想把钱先生的课业完成?院长这里有个好主意。”   秋宜年把钱收好,狐疑地看着院长,理智上一直在说不要相信院长的话,一定有坑!感情上持相反的意见,是院长啊,那没有问题的,院长可是青山书院的人,也是先生,一定不会坑自己的学生。   两种想法来回拉扯着秋宜年,最终败在了一句想不想钱先生的课业上。   林清和微笑着看着秋宜年变来变去的神情,觉得有意思极了,含笑的凤眼笑成了狡诈的狐狸眼。   嘿嘿,学子有空呢,还有商业实践作业呢,卖肥皂的事情交给他们,一定很有意思吧,学子们还能自负盈亏赚够课业的银两,想想就是共赢的局面。   学子们既完成了课业,又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得到了一两银子,钱先生布置下去的课业也得到了回馈,肥皂又得到了推广,何乐而不为呢。   就是这个农忙的时间点令人头疼,那有什么办法呢,方法总比困难多。   “院长,您说,什么好主意。”秋宜年诚心发问,只剩半个月的时间,他其他的课业都做得七七八八了,唯独钱先生的课业,毫无进展。   这条街上,人来人往,只有他每天一文钱都见不着。   “这里不方便说话,你先收拾东西,跟我走。”林清和看着隔壁两个摊主身姿倾斜,竖着耳朵偷听,人声嘈杂,想来也是个谈话的好场地。   秋宜年默默收拾好自己的木雕,跟着林清和一路回到了县衙内。   秋宜年还是第一次来县衙,虽然说是从后门的小门口进的,院长看着就很熟练。   林清和带着秋宜年快快乐乐地打开自己专用的办公房间,僵住了,为什么小师弟会在这里,他今天不是特别忙吗,忙着核对往年的税收和今年应该收百姓多少的税收。   账本不是特别特别多吗,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院长,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秋宜年看着定在门口的林清和,疑惑地问道。   林清和僵硬地转过脸,牵强地笑道,“没什么,进来吧,正好白大人也在,你们可以熟悉熟悉。”   秋宜年脸色随之一僵,难道院长是在上值途中偷偷溜出来的,现在回来被县令大人逮到了。   他要怎么办,装不知道好了。   “小师兄,你还不进来吗?”白琅月满含怨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叫醒了两个装睡的人。   林清和揉揉自己的脸颊,展开一个如若春风的微笑,“小师弟,我回来啦,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小四月我都没有想到给她买呢,就买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秋宜年跟着林清和走进房间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案桌上的白县令,身旁还站着两个衙役低头不说话。   古里古怪的气氛随着林清和的到来被打破,两个衙役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林院长回来得快,不然白大人就要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了。   林清和无视了白琅月怨气比鬼深的脸色,笑嘻嘻地拿出了两个小木雕,一只小猫咪,一只狼。   “小师兄你忘记了你答应我的事吗?”白琅月丝毫不客气直接把两个小木雕都拿在手上把玩,眼底泛着一圈红,面色困倦。   “没有的事,我只是出去找一下解决方法,你看,方法这不就来了。”林清和笑呵呵地对白琅月解释,“还是秋学子提醒了我,老百姓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我们的方法应该是农村包围城市。”   注意到其他人不解的表情,林清和意识到自己说差了,神情不变地为自己找补,“那就是薄利多销的策略,走百姓物美价廉,物有所值的路线。总而言之,我们现在的肥皂定价太高了,铺面的位置也不行,来往的都是有钱人。”   “而且,定江县的有钱人都在做肥皂生意,根本用不着买我们的,他们自己就能消化。我们这些天走错道了。”   林清和慢条斯理的解释下来,其余人恍然大悟,感情他们是灯下黑了。   唯有秋宜年不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是要他去卖肥皂吗,这回又逃脱不了被院长坑的结局吗?   白琅月神情好些了,挑眉看着林清和身后的秋宜年,“小师兄,学子能做些什么?”   是啊,我能做什么呢?秋宜年想到。   林清和眼睛一转,莞尔一笑,“能做的可多了,比如说在肥皂上刻字,还能出去卖货,完成课业。”   “院长的意思是让我去做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秋宜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些什么,继修路之后开始当卖货郎了,什么玩意儿?   秋宜年心态炸裂,“只有我一个?”决不能只有我一个。   “当然不止是你一个,肥皂坊那里堆积了好多货,肯定需要多多的卖货郎。”林清和笑着说道。   听到林清和这么说,秋宜年心态稍稳,问道。“其他学子什么时候一起来?”   “其他学子?”林清和云淡风轻地回答,“只有你一个哦。”如同恶魔在秋宜年耳边低语。   秋宜年万年不变的神情有了变化,咬牙切齿地提议,“院长,我觉得可以有。”   -------------------- 第96章   一个人是不可能一个人的!   林清和欣然接受了秋宜年的提议,并让秋宜年自行联系自愿贩卖肥皂的队伍。   秋宜年了解完肥皂的详情之后,林清和就让其中一位衙役送他离开了。   回头一看,小师弟已经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林清和给白琅月披了一件他从家里带过来的披风,小声地和另一位衙役说道,“先出去吧,别打扰你家大人休息。”   “林院长,你说说白大人,他已经熬了三个晚上了。”衙役苦着一张脸小声抱怨,“我们下边的人也得跟着转,我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林清和神情微动,未撤离的手指被温热的手掌抓住,接下来就听见了小师弟低沉暗哑的嗓音,“今天秋收税收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你去通知大家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可以先回去了,休假两天。”   衙役面上大喜,“多谢白大人,我这就去通知兄弟们。”说完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我们吵醒你了?”林清和将手从白琅月的手掌中抽出来,“怎么不多睡会儿,不是很久没有睡好了吗?”   白琅月摇摇头,“不睡了,本来就是想过来和小师兄说说县报的事情,结果听了一脑袋的肥皂坊。”他五指摩挲着身上的披风,想象着刚才温热的触感。   小师兄好像一点都没有觉察出来,怎么办,人都绑在身边了,都是该死的政务,根本做不完,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小师兄还不来看他。   林清和挑眉一笑,“小师弟,工作呢,上值呢,都是这样子的。更何况你身为一方的父母官,百姓的吃喝拉撒都是你来管,你忙是正常的,放宽心,你现在刚来,以后给自己培养几个好用的下属,你就轻松了。”   白琅月看着眉眼弯弯,笑得一脸开心的小师兄,丧气地说道,“我又不像小师兄,是书院的院长,什么事情都有先生来帮忙,再不济还有学子。你看我这里,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去培养好用的下属。”   “小师兄,你莫要说笑了,等任期结束我就辞官,这县令爱谁谁。”白琅月考状元的初心无非就是看父母的案件档案,可不是真的要做官。   林清和一想白琅月的情况,还真是,一上任就要处理上任县令留下来的烂摊子,现在还要给官府搞创收,不然定江县税收的口子谁来补,定江县官府的俸禄谁来发。   “还有你,小师兄,你还给我找事情做,修路,肥皂坊,哪样不要时间精力。”白琅月一边脸颊趴在案桌上,一边用眼神控诉着小师兄。   “小师兄,你好狠的心。”可能是近来处理的公务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白琅月的控制力下降,在属下面前的冷脸,此刻都是闹脾气的控诉。   林清和心虚,他哪里知道县令有这么多活要做,只好摸摸小师弟的脑袋,“小师弟,你这不是有两天的休假了,公务忙完了吧?”   “没有。”白琅月闷闷地说道,“小师兄你帮帮我。”   林清和的心都化了,上一次小师弟撒娇还是在信里,“我帮你把肥皂坊做大做强,绝对不会让官府没有俸禄发。修路那里安先生就先借给你,什么时候修完路,什么时候回来教学子,有必要的话,连学子也一起去修路。”   白琅月眼前一亮,忽又暗下,“小师兄答应得这么爽快,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事后又不认了?”   原来小师兄吃软不吃硬啊,上次果然是太过急躁了。   “当然不会,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字画押。”林清和仔细盯着白琅月的脸,真瘦了好多,下颔线锋利而明显,趴在案桌上一点腮边肉都没有。   白琅月灿然一笑,脸上的疲惫消去了一些,“签字画押就不用了,我相信小师兄。”   “既然如此,我们回家吃饭休息吧,两日后再来。”林清和心疼地看着白琅月没了怨气下的模样,苍白疲惫,眼周青黑,“回去娘一定会说我的,怪我没把你照顾好。”   白琅月从善如流,顺着林清和的话起身,下一秒靠伏在林清和的肩旁上,“小师兄,我有点头晕。”   林清和没了白琅月靠下来的心惊,慌乱地问道,“你今天吃饭了吗?”   是不是没有吃饭造成的低血糖,又好几天没睡了。   白琅月含糊地应了一声,靠在了林清和的颈间,嘴角悄悄勾起。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林清和的脖子,林清和忽略掉那点不适,在袖子里掏来掏去,终于找出了一块糕点,塞进白琅月的嘴里。   这块绿豆糕他记得好像是几天前塞进来的,应该能吃,情况紧急,先救救急。   “小师弟多少吃点,吃了就不晕了。”林清和拿的是绿豆糕,里面的糖分可以让低血糖的人稍有好转。   白琅月差点没被噎死,喉咙干涩,虚弱地说道,“水……”   林清和连忙扶着白琅月去拿茶水,喂给白琅月喝。   一通折腾下来,白琅月不虚也给林清和整虚了,整个人软软地靠在林清和身上,有气无力地。   果然,小师兄还是你小师兄,小师兄连自己衣物都整理不清的人,不能指望他照顾人。   但,结局还是美好的,今晚能和小师兄一起回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秋宜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隐瞒下来自愿两个字,先将家在定江县的学子一网打尽,至于其他家在县外的学子就不操心了,遇到了再说。   有什么借口不是能当场就编出来。   秋宜年新鲜年少的良心就这样被林清和污染了。   第二天一早,秋宜年就拿着写好的信往家在定江县的学子,一人投了一封,静候佳音。   杜晃几人回来的时候,不约而同接到了秋宜年的来信。   秋宜年用的借口很好,一起在青山书院门口聚起,院长有新鲜的课业布置给他们。   对同窗抱有真诚信任,毫无戒心的学子们纷纷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到达了。   秋宜年清点好了人数,惊喜地发现,人数居然还不少,他走到所有人的前面,神情严肃地宣布,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心虚,就如同往常一般。   “同窗们,院长昨日交待我们一件事,我们有关于商业的实践活动开始了,今天我们就要去官府的肥皂坊接受实践,贩卖肥皂,谁卖得最多谁就是头名,至于最后的几名,院长没说什么。”   同窗们讨论声就没停下来过,秋宜年充耳不闻,径直往肥皂坊的走去,也不理会剩下的同窗们是什么想法。   此刻,不做解释,认命往前走才是最正确的。   至少,不能让他一个人。   秋宜年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对不起了,同窗们。   左丘栾早就赚到了一两银子,心里没有任何压力就接受了秋宜年所说的话,一点也没觉察到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有了左丘栾的带头,剩下的同窗也跟着走了,只是嘴里多少抱怨着院长的不按常理出牌。   秋宜年心中一喜,神情肃然,淡定地解答着来自于同窗们的问题。   游承安心中还是有些怀疑,源自于昨日回来,他没有听闻书院中任何一人讲起这件事,而且先生们好像也没有随口聊到。   但是看着同窗们都跟着秋宜年走了,并且,秋宜年和他一起当同窗又当同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游承安心底的那点怀疑直接被他自己按灭了,同时十分自责地唾弃了自己两句,怎么可以怀疑秋宜年呢,他们可是有着和其他同窗不一样的交情,秋宜年骗谁都不会骗他。   “宜年,这个肥皂怎么卖啊,我们像之前的修路一样,分区卖吗,只限在县城吗,还是说可以去其他地方卖?”游承安的一连串问题,直接给秋宜年预判到了。   秋宜年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走街串巷,当卖货郎,连夜制定了本次商业活动的具体细则,还想了不少同窗们会问出来的问题。   游承安就问了这么一个他制定规则时遇到的问题。   秋宜年不动声色地回答:“当然需要分区,我们都是卖一样的东西,肥皂。我们都是竞争对手,这些肥皂能否卖出去,可是代表着我们平时商业上的水平。”   其他学子瞬间警惕起来,对啊,卖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同窗们现在都是竞争对手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在课业成绩上,每一个关键点都不容失败。   杜晃早有小道消息听说,林院长好像要搞什么学分制,学分积攒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从青山书院中毕业,这是什么神仙路,不用辛辛苦苦科考,也不需要天赋过人的特殊技能。   杜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隐瞒下来,摩拳擦掌面对每一次的课业,争取早日积攒起学分,鬼知道这个学分制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实行了。   院长,这个人啊,可是鬼得很,每次都是出其不意,就像这次的商业实践活动,居然只让秋宜年一个学子来宣布,连远在县城之外的学子都没有参加。   他主意已定,准备征战县城之外的区域,毕竟他爹最近就在卖肥皂,不好在他眼皮子底下去卖肥皂,不能和自家抢生意啊。   “你说了半天,我们怎么进肥皂,成本算谁的?”杜晃不耐烦地打断秋宜年正在给别的同窗解释的话。   杜晃的问题也是大部分学子的问题。   秋宜年眼里划过一丝不快,音色正常,“既然是课业,肯定是我们自己独自完成,成本算自己的,我们只需要卖出一两银子即可及格。如果想独占鳌头,自然是多多益善。”   “院长说了肥皂坊会给我们成本价,现在哪位同窗身上没有带银子就回去取,我们肥皂坊见。”   “我看,我们还是先去肥皂坊看看,再决定进多少的货,这样不至于拿钱的时候心里没有底。”左丘栾回想着钱先生讲学时的教导,提议道。   任何一样物品都有其售卖的价格,若要作为交易的商品,那就要先行仔细观察商品的特性,做好准备。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钱先生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   --------------------   感谢在2024-07-30 16:41:38~2024-07-31 23:4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经过一顿折腾,秋宜年总算有惊无险地将自己好不容易忽悠来的同窗带到了肥皂坊中。   林清和已经给肥皂坊的管事打过招呼了,若是有青山学子前来进货,只管给肥皂的成本价就行了。   管事看着面前的十几人,差点昏过去,林院长不是说,不是说,可能只有几个学子吗?!!   肥皂成本低廉,但都按照成本价给学子们,肥皂坊这段时间就是打水漂,做善事!   不行,绝对不行!他必须要提价,林院长要是怪罪下来,他……他还是找人问问林院长或者是白县令吧。   他不是害怕,他是从心。   管事好水好茶地招待着这群富贵子弟,读书人,等待着下人跑腿回来。   秋宜年看着情况向管事询问肥皂价格的事情,他要求的也不多,就让他有情有义的同窗们知道肥皂的涨幅区间就行了。   管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还好总算有一个问题他能回答了。   秋宜年过去问的时候,同窗们密切关注着,手上的动作都放慢了。   秋宜年看着好笑,“麻烦管事说大声些,我们人多,事关课业,要听仔细些。”   游承安脸皮薄,面上立刻就飞上薄薄的两片红云。   杜晃无所畏惧,还跟着说了一句,“对,管事还是说大声些,我们人多,怕听得不清楚。”   管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十几个不像学子,像纨绔的富家子弟嘛,他见多了。   稍稍安定,管事保持了良好的职业素养,拍拍手,下人们将准备好的肥皂样品送到学子们的面前,“各位学子,请看,这就是我们肥皂坊的肥皂,诸位可以先行试用,看看我们官府名下的肥皂和县里其他家的肥皂有什么不一样。”   有些学子根本不知道肥皂到底是什么,只知道院长和官府又给他们联手来了一个实践活动。   但是左丘栾和杜晃他们这些富家公子哥清楚啊,不仅清楚这半个月的旬休,他们还天天用上了。   就在学子们试用的时候,管家在一旁解说着,“我们的肥皂精选各种植物草本,含有洁肤保湿美白的功效,连药庐的李大夫都夸肥皂出得好,可以说是真正的药皂也不为过。”   管事属实有点夸大了,但是做生意嘛,哪有不夸自己产品好的,管事就是稍微夸大了亿点点。   再说了,他们下一个产品就是和李大夫所在的药庐达成共识,专门做一些特殊功效的药皂出来,怎么不算真正的药皂呢?   “肥皂在我们这里分为三档,上中下。上等的肥皂花式多样,可订制,成本价相对应也高,卖出去的价格浮动在十两银子之间。”   嚯,还有这么贵的肥皂!黎惊雪还没有用过呢,他在家用的就是他们试用的这种,带着点淡淡的植物清香,使用过后,皮肤冰凉清爽,夏日用来沐浴,最是消暑不过。   “中等的肥皂花样不多,都是系列出品,由青山书院的许先生出手。售卖价格一两银子上下可浮动。”   杜晃嗤笑,齐华清更是当场直接嚷嚷出来了,“管事,你确定说的是许平怀许先生?”   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管事,其余学子不甘落后,眼神也十分明显地不相信。   许先生一个连教学都要学子上场的大懒鬼,怎么可能尽职尽责在肥皂坊里做花样?   很明显这就是个打着青山书院名头的谎言。   既然说到这个,管事那可就不虚了,理直气壮地说道,“就是青山书院的许平怀先生,做的花样还不错呢,我们可是给了银子的,一个月来一次,钱多事少!”   齐华清讪讪,神情有些尴尬,“一个月一次啊……”怪不得许先生会愿意,是他,他也干啊。   黎惊雪赶打岔,“管事,我们现在用的是哪个等级,感觉不错啊,哈哈哈……”   “对,我们都没用过这么好用的胰子。”   “怎么想出来的,感觉以前都白用了。”   齐华清感激地看向出言解围的同窗们。   管事得意一笑,“下等,用的是下等,效果不错吧!”   学子们纷纷点头赞叹,确实不错,日常的洗漱完全够用了。   “价格几何,成本多少,管事?”有学子出言问道。   管事脸色一变,面带忧愁,“下等我们卖二十文钱,成年男子手掌大小。诸位你们说,这是不是非常便宜,物美价廉了,可惜啊,卖出的寥寥无几,铺头的租金都赚不来。”   管事当场卖惨,因为他知道,这些学子都是过来进货的,肥皂一经卖出,得到的银钱就能付租金和他的工钱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县穷成这样,居然连一块上等的肥皂都卖不出去,就算是定江县有一部分富商参与肥皂售卖,那也不至于啊。   管事幽怨了许久,什么县令居然将广阔富有前景的市场给了富商,一点不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最好的位置,导致他一来就是冷冷清清。   在定江县卖还不如去川江对面的元江县卖,可是,早就被杜老爷包圆了,他是一点渣渣都吃不上。   “二十文?”秋宜年皱着眉头,这个价格,他宁愿自己辛苦一点去野外找点澡豆和皂角用,再不济,就用几文钱去买一把。   二十文,对他来说,太贵了。   秋宜年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和一样穷苦的百姓们,他们必然也是不愿意买的。   “不知肥皂坊的铺子在哪?”左丘栾问道,一听这个价,他就知道,肥皂坊的定价贵了,他家中经营船运,在临江府的各县来往,坐船的百姓即使是做最远的那一趟也不过三十文。   最短的距离就是去川江对面的元江县那趟,只要三文钱。   管事眼尖地看见跑腿的下人回来了,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了,“就在书院附近,县令给了个便宜价。”   左丘栾不知道管事怎么想的,他只知道,这个管事,做得不行,位置选在书院附近还不如选在西市那边,起码有点人。   书院那有什么,有的只是日日在书院内苦读的学子,哪有什么时间出来,日常用品都是家里归置好,出来也只会买笔墨纸砚和书籍。   在钱先生的悉心教导下,左丘栾和一众学子的商业意识蹭蹭上涨,哦,除了实在不开窍的秋宜年,半个月一文钱不进账。   学子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辛苦。   管事见着跑腿回来的下人,来到了门口前,招招手,让人直接过来。   管事不好意思地朝秋宜年他们笑笑,“各位学子请稍等。”   下人在管事耳边轻声低语。   管事听完后心神俱荡,精明的神情也维持不住了,“林院长真的这么说,直接按照成本价加两文钱给学子们进货?”   下人唯唯诺诺称是。   管事看了一眼学子们,他早该预料到的,都是青山书院出来的人,林院长还能亏得了自己带出来的崽子。   林院长他明明能按成本价白送给学子的,他还给肥皂坊赚了每块两文钱,算有良心了,有良心了……   管事眼一闭,挥了挥手,下人立刻退下。   “诸位学子,你们的进货价是六文钱,售卖价格为十五文到二十五文。”管事看着这群年轻稚嫩的脸庞,“切记不能低于或高于这个价格,不然肥皂坊解释不清楚。”   学子们秒懂,这就是钱先生说的市场价格和行业潜规则吧。   管事真的很怕学子们便宜卖出去,打乱了先前县令和各个富商们约好的前期价格,还有他们布置下的局。   秋宜年的眉头皱得死紧,难怪说做生意的都是暴利行业,利润果然丰厚。   管事看着其中的一些学子神情明显不对,开口解释道:“诸位学子别多想了,肥皂坊现在刚刚起步,有些贵是正常的,等定江县的肥皂遍布大光时,百姓们人人都能用得上一两文一大块的好用肥皂了。”   管事估计着时间大概用不了多久,肥皂就应该降价了,他把价格卖得这么贵,只是想吃点早期无人知晓的红利。   再说了,林院长和白县令根本没想着将肥皂的方子隐瞒。   肥皂遍地开花的日子真不远。   杜晃也没想到自家老头居然赚得这么多,这么爽,怪不得最近红光满面,对他的态度老好了,一直叫他跟着林院长好好学,感情是从这里获得了利益。   杜晃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就起来了,直接头一个跟管事进了一两银子的肥皂,不多也就一百六十七块肥皂。   杜晃直接用下摆兜,等着他的同窗们。   有林清和给他们的关照,进货价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支毛笔的钱,能出得起。   有了杜晃的打头,其余学子也跟着进了一些,但都没有像杜晃一样直接一两银子下去,进了一百多块。   按理来说,他们只要卖一百块左右的肥皂就能赚到一两银子了。   待学子们进好货,三三两两还不离去,就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售卖这些肥皂。   秋宜年看着自己用着下摆兜的肥皂,任重道远,姑且先听听同窗们的意见吧。   “诸位,如何,合作平分?”秋宜年沉稳地开口,“还是单打独斗?”   有了秋宜年这个学神开口,他们这支肥皂小分队算是有了主心骨,领头人在。   左丘栾略作思考,“县里其实上等和中等的人群已经被包揽了,我,杜晃,宋离风还有好几家其实都已经用上肥皂了,不是从肥皂坊买的,就是自家造自家用。”   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看见秋宜年和其他同窗肯定的眼神,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针对的是没有听说过,和见过肥皂的百姓们。”   “可是,即便是最低的十五文对百姓来说还不如皂角划算。”秋宜年冷酷地说出事实。   “是的,没有人在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用十五文去买一个洗漱用的肥皂。”游承安附和,他早已明白,一文钱有一文钱的用处。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有什么好的想法?”齐华清眼神晶亮地看着左丘栾,他们这群人中,得钱先生夸奖最多的就是左丘栾了。   左丘栾家里还是做船运的,家学渊源,找他准没错。   所有人的眼神都放在左丘栾的身上,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买肥皂的钱可都是从他们自己的小金库里出的,是绝对不能赔本!!!   -------------------- 第98章   左丘栾将自己兴奋而激动的情绪按下来,声音微微颤抖,“你们就不想百姓人人用得起肥皂吗?”   他的眼睛明亮闪烁,洋溢着一股非同寻常的炽热,“我们不在县城里卖,这里的市场已经很小了,又有同窗和我们抢,我们大胆一点,去镇上,去村里。”   钱先生有言,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抓住先机,是头猪都能暴富。   这个想法倒是和杜晃不约而同了。   杜晃点点头,“怎么样百姓人人用得起呢?”   左丘栾故作神秘,“这个先不急,这里人多嘴杂的,我怕别的同窗听到。我们回去说。”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们队伍里的黎惊雪一开始就偷偷溜出去,偷听别的队伍了。   齐华清一听,赶紧叫回了黎惊雪,一起回去商量对策。   林清和此时还不知道,他的无心之举,直接令青山学子在此后钱先生布置的独自创业课业中,多了一个小小的漏洞。   学子们靠卖肥皂得到了创业的第一桶金,创业失败了继续回来卖肥皂积累资金。   谁能说这不是一个轮回呢。   左府,左丘栾书房内。   秋宜年难得眉目舒展,一副愉悦的模样,其他学子同样是一脸喜色的样子,嘴里不断称赞着左丘栾的主意。   “妙也,妙也!”黎惊雪惊奇地看着左丘栾,“看不出来,原来你真有做生意的天赋,我还以为是钱先生说大了。”   “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能想出这么精妙的主意,堪称绝妙。”游承安把玩着切成同样大小的肥皂块。   “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切成等量大小,每块起码能切出二十块,厚度可观,卖个一文钱一块不成问题。”宋离风仔细打量着切割后的肥皂块。   “还少了些噱头,诸位。”左丘栾拿着一块肥皂块笔走龙蛇,刻了一个好字。   秋宜年喟然,比不过,真比不过。   “各位同窗们,此时不行,何时行,我们来决定先去哪一个镇,哪一个村吧。”齐华清喜滋滋地说道,眉眼笑得都看不见了。   抱到粗大腿了,真好!   经过众人的商量后,一致决定先去于家村,毕竟熟悉的地方办起事情来得心应手。   秋宜年和游承安在临行前还为他们的马车添补了一些针线头花,麦芽糖之类的小物件,像一个真正卖货郎的存货。   两天不到的时间,杜晃又带着他的同窗们来到了于家村,这一回不同的是,他来到这里是卖货的,而不是做客的。   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于家村的村民刚收完地里的粮食,正在村里收拾,脱粒晾晒。   秋宜年拿出一个铃铛,众人不解,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之前我住在秋家村的时候,每次有卖货郎过来,他都会带着一把铃铛,只要摇一摇,村里的人都知道卖货郎来了。”   齐华清一喜,“那我们就不用挨家挨户上门了,直接摇一摇,村民就全来了。”   秋宜年嘴角微微一翘,手腕摆动,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在于家村的上空盘旋。   裴孤兰正忙活着手里的事,听到熟悉的铃铛声,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进她的屋里,从一个小地缝里掏出十几文钱,然后快速出门,走到村头。   她过去的时候没有看到熟悉的卖货郎,反而看到了一群被村民围住的马车,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她脚步踌躇,一时拿捏不住,到底要不要过去。   然后,她就看见前两日来到她家地里割稻谷的杜学子,站在马车上,大声说道:“不要急,一个个来,人人都有,不用怕,什么都有,不会没货的,我们这么大的马车,里面都是货!”   哎呀,真的是他们,那可要回去告诉公公!裴孤兰想着,马上转身回去找于铁了。   杜晃喊完话,心里没底,除了肥皂,哪样存货都不够。   他哪里想到,离县城这么近的村子居然连针线都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县城里买。   杜晃却是忘记了,他每一次过来不是骑马就是坐马车,哪里能想得到走路需要的时间可比这多多了。   杜晃维持着秩序,左丘栾笑呵呵地接待村民,主力推荐他们的肥皂,还让宋离风和黎惊雪他们打着下手,给村民看使用肥皂的效果。   此时正是收割完稻谷休息的间隙,他们全家老小的衣物说不上好洗,可是皂角和澡豆在附近已经被提前看好的人家全部摘空了。   换下来的脏衣裳洗得够呛,还有很多是没有洗的,手指泡得发皱脱力,堪堪一半,没过两日又要重新洗刷堆积如山的衣物。   宋离风和黎惊雪展示出来的效果让常年洗衣服的大娘和小媳妇们看呆了眼。   就这,齐华清在旁边还进补,“各位姐姐们,这肥皂不仅洗衣裳干净,它还能洗脸沐浴,用完整个人都是香香的,好闻的不得了,味道清新又干净。”   “不怕各位姐姐们笑话,这些都是我们青山书院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姐姐们还可以挨个试用,看看效果。”左丘栾的话一骨碌脱口而出。   惊到了同来卖货的其他学子,连杜晃这个厚脸皮的都脸红了。   秋宜年真觉得商业上要是左丘栾,是一大憾事。反正他是不会对着一个明显是大娘的女性称呼为姐姐的,良心他还有一点。   谁能厚脸皮得过他,若是早一年看到左丘栾这个害羞腼腆的少年郎,谁知道他会变成一个张口就来,巧舌如簧的学子(商业版)。   “哎呀!这叫什么话,我都能当你们的娘亲了,叫什么姐姐,来给我试试。”站在最前面的大娘笑得褶子舒展,嘴角翘到飞起,显然乐开花了,伸手向宋离风和黎惊雪讨要肥皂试用。   宋离风赶紧将一块刻有好字的肥皂递给大娘,黎惊雪端着水盆往大娘那里走去。   失策,没有拿足够多的板凳出来,导致他只能端着水盆和宋离风轮流来演示。   大娘拿到后,细细端详,浅绿色的肥皂触手温润,在太阳光底下青翠欲滴如同春日田埂边疯长的青绿。   “哟!这上面还刻着字啊,书生这是什么字?”大娘顿时小心翼翼地捧着块状的肥皂,显露出有字的那一面。   大娘的话一出来,其他人也跟着看着她黄黑色的手心上的肥皂,认真辨别着上面是什么字。   “还真是!”   “好像是一个好字,有个女,有个子。”出声的显然是认得几个字。   大娘的眼神看向宋离风,宋离风点点头,“对,姐姐好眼力,是个好字,这些肥皂上还刻有其他字,不止一个好字,都是我们自己刻上去的。”   说对的小媳妇小脸通红,眼睛亮晶晶的,嘴里还在谦虚着,“这字还是我家那口子教我的。”   惹来一阵嬉笑。   “对的,这些字都是我们几个想到什么字就刻什么字,姐姐们可以在洗之前描下来,给家里的孩子认认。”左丘栾小嘴跟抹了蜜一样,说出的话一套又一套的。   事关孩子,一文钱还能买一个字回去认,还能洗衣服,洗脸沐浴。   不得不说,光是一个字,就足以让在此地有孩子的女性动心了。   “书生,你把水盆放下吧,大娘蹲下来试用。”拿着肥皂的大娘看黎惊雪已经能青筋暴起,力竭的模样,心头一软,她家大郎也是这般大。   黎惊雪感激地看了一眼大娘,动作干脆利落直接将水盆放下,不溅一滴水出来。   再多说两句,他就要洒了。手指痛,撑不住了。   大娘在身后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下,开始试用这块肥皂,大娘心里还有点不舍,这字儿等下洗洗说不定就没了。   清澈可见的盆底,随着大娘手掌的进入,不断揉搓肥皂起泡,白色带着点绿的泡沫漂浮在水面,大娘的神情看起来很舒适。   “怎么样,怎么样?”身后的人七嘴八舌地问道。   “手感咋样啊,你倒是说说啊!”   大娘低头认真洗着自己的手,白色泡沫中除了自带的绿色,还浮起了黄黑色的泡沫。   “感觉还不错,等等这就洗好了。”话毕,大娘将手从水中拿出,原本黄黑色的手掌变成了黄色,指甲缝隙中藏匿的污垢消失不见。   大娘将手放到鼻子面前闻闻,还有一股植物的清香,抬头看向好奇的众人,“闻着还怪香的,书生,我要十块。”省着点用能用好久呢,刚才听着好像还能拿来洗脸沐浴。   那感情好哇,五块拿来洗衣服,两块给儿媳妇,一块自留,还有一块给嫁出门的小女儿,最后一块备用。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哪一个女子不想把自己打理干净整洁。   大娘抓紧时间从荷包里掏出十文钱塞给宋离风。宋离风直接就愣着了,什么时候他成了收银子的了,这不是游承安那小子的活吗?   左丘栾机灵着,拿着一张他们写废的草纸数了十块包好直接递给了大娘。   刚成亲的小媳妇看着那效果仗着身子灵活,直接挤到了最前面,眼睛在左丘栾他们布置好的方桌面前四处观看,不过三秒直接定下了要什么。   “要这两个朵头花,还有这条红头绳,再来几块碎布头,还要四块肥皂,就这四块。”小媳妇的手指不断在方桌的上空点来点去,竟是连价钱都不问了。   左丘栾毕竟是第一次自己出来做伙计的活,动作生疏,还好有他的好同窗们,齐华清和秋宜年他们跟着一块用废纸打包。   几人合力快速地把小媳妇要的东西包装好了,小媳妇一句多少文,直接把他们干懵了,没人算钱。   关键是还是秋宜年不动如山,气定神闲地开口,保住了青山学子的清誉。   “不多,十五文。”   “这么多才十五文,小书生你们可真不会做生意。”小媳妇笑眯眯掏出钱,跟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身后的人在小媳妇转身的瞬间涌上来,每个人都在说话,挤在一块,闹哄哄的。   甚至有人试图直接上手拿,游承安眼尖看到后,快速捏着垫在底下的布把所有货物包上,就这,还是被摸了几样东西。   杜晃看着底下乱成一团的场景,地沉丹田,怒吼,“都给老子停下,一个个排队来!”说着,抽了一下马,飞身骑上。   “嘶嘶!”马匹受惊,扬起上半身,连接的马车震震。   围上的人群一瞬间退后好几步,面色惊恐地看着骑在马上的杜晃。   -------------------- 第99章   “现在可以一个个上来买东西了?”杜晃阴沉地说道,目光一一扫过惊恐的众人。   其中一人点点头,咽了咽口水,看来这些小书生不好惹啊。   有个胆子小的,想直接跑了不买了,眼神一接触到杜晃,又看看他身下高大的骏马,默默藏在人群最末尾。   好像离开也不行了。   一穿藏蓝深色的大娘颤颤巍巍地在杜晃极具压迫的眼神下排在了第一位,看着眼前笑呵呵的左丘栾,顿感其就是救苦救难菩萨下的金童,好感倍增,“金,小书生,我要磨剪刀,再来两块肥皂和麦芽糖。”   左丘栾笑容一僵,什么,磨剪刀,没人说卖肥皂还要做这个啊。   秋宜年憋笑,主动伸手拿过了大娘手上生锈的剪刀,“我来,你们打包好大娘要的东西。”   左丘栾如蒙大赦,齐华清松了一口气和左丘栾快速打包。   游承安负责算钱收钱,宋离风和黎惊雪看着有没有人在下手偷东西,负责安保,必要时和他们一起打包算钱。   杜晃,坐镇,就好。   大娘这一关就顺利过去了,剩下的人陆陆续续地在他们的合作之下,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杜学子,你们来了,怎么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这是先生布置的新课业?”于铁喜形于色,看着杜晃没几米远就开始打招呼。   上次他们来采风的时候,不仅帮他们收割稻谷,晚上还打了好多只兔子,一起吃了顿饱饱的肉,至今还在回味着烤兔诱人的味道,走的时候,还给他们在食盒中留了几两银子。   于铁心情美极了,这说明学子们念旧情,也没把他这个平头小老百姓抛之脑后。   排队买肥皂的村民惊讶极了,他们哪里知道这群看着就不好欺负的年轻富家子弟,青山书院学子和村里的于老头认识。   于老头说起来在于家村是个破落户了,于老头年轻时还好,后来遇见了那场洪水,家底都没了,被冲了一干二净,原本就穷,现在就更穷了。   要不然这次突然的修路能找上于老头。   于老头还托人拿信回来叫自家人一块去修路。当时村里人都不看好,说他是黑了心肝叫人去垫背。   直到村里有人去县里才知道修路徭役吃那么好,还有工钱可以拿。   消息传回来这可叫他们红了眼,没想到,惊喜还在后面,还真给于老头攀扯上了青山书院的学子。   算上这次,来了三回了。   排队的人是什么心思,杜晃他们不清楚,但看着于老头带着他的大儿媳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就知道于老头是来关照他们生意了。   杜晃翻身下马,走到于老头面前打招呼,好歹是认识的长辈,杜晃不好意思骑在马上。   裴孤兰被打发去排队买需要的物品,手上的竹篮在公公的暗示塞给了杜晃。   “这些没什么,就是家里地头种出的一点菜和粮食,味道新鲜着,杜学子不要客气拿回去吃。”于铁搓着手,笑眯眯对杜晃说道。   杜晃掀开盖着的粗布,新鲜水灵,就像于铁说的,都是不怎么值钱的蔬菜。   他想想收下了,“谢谢老伯,于老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卖肥皂?”   于铁看着杜晃收下,嘴角咧得更大了,“我大儿媳过来的时候看见你了,跑回去叫我。肥皂是什么?”   杜晃心下了然,和于铁详细说了肥皂是什么。   于铁听得心头火热,嘴唇嗫嚅,“不知……杜学子你们还要不要人打下手,我家三个汉子,个顶个的干活好手。”   于铁可惜了,修路的时候没有叫儿子们去干活修路,没能让杜晃直观看到他的三个好儿子。   杜晃摇摇头,“不用了,这是我们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不能叫外人帮忙。肥皂想卖倒是可以去肥皂坊那里进货,就在水泥坊旁边。”   于铁心思蠢蠢欲动,他已经跟着杜晃他们吃到一次肉了,这次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还能这么干?”   杜晃笑了一声,“肥皂坊的管事还在头疼怎么卖出去呢,县城里也有卖,元江县卖疯了,就是我们这地界穷,没什么人买。”   “我同窗想了个好主意把肥皂拆开来卖,于老伯买回去的时候好好用用就知道,值不值了。”   于铁连连点头,裴孤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纸包。   “杜学子等下来家里吃个便饭?”于铁期期艾艾地看着杜晃,一大早出来学子们现在应该都饿了,不知道有没有带吃的,来家里吃个午饭正好。   “看情况,去就提前和你说,老伯。”杜晃看着裴孤兰回来了,又看向越来越长的队伍。   于铁点头,顺着杜晃的视线看到了越来越多的村民过来,意识到了现在不是闲聊的好时机,和杜晃告别了。   果不其然,杜晃回去后,就被左丘栾拉着一块打包肥皂。   黎惊雪和宋离风也在打包着肥皂,村民要的什么都不多,唯独这个肥皂要的多,他们的手指都要打包抽筋了。   真不知道,小小的一个于家村怎么有那么多村民要肥皂的。   一要就是五六块,他们已经成熟练的打包工啦。   看着越来越长的队伍,日头逐渐偏离,他们几个连脚都踏不出一步,有字的肥皂基本都被卖出去了,没字的肥皂,游承安和秋宜年在现场现刻。   齐华清肚子打鼓,手上的动作越来越不耐,“你们于家村怎么那么多人啊,是不是换着人来买肥皂啊!”   他面前的是个穿闷青色,三十上下的媳妇,听到这话,疑惑地反问,“我们不是于家村的啊,我们是下边的三石镇,听到这里有好货就赶过来了。”   齐华清眼前一黑,到底是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三石镇那是下午要去的地方,怎么现在全部上来了!   他的手啊,要抽了!!!   左丘栾也没想到,会有现在的结果,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应该太用力,他的手指也好痛啊!   随之存货的告罄,他们终于脱离了打包的苦海。   黎惊雪臭着一张脸,十指微微颤抖,向正在排队的村民告知已经没有肥皂了,三天之后才有下一批货,要不就自己去县城里买。   黎惊雪这个倒霉蛋,猜拳输了,负责善后。   杜晃笑得毫无良心,一点同窗情谊都没有。   人群散去,几人三下五除二,把摆在下面的小方桌放进了马车里。   杜晃等人就在马车中数起了今天的收获。   由于数额巨大,几人分成了好几堆分开数。   “一千文……两千文……三千文,我这总共三千文,你们呢?”游承安数着分到自己手中的铜板。   “两千五百四十七文。”   ……   “最后相加起的总数是十四两五百文。”秋宜年在同窗们期待的目光下说出了最后的数字。   “耶!太好了,钱先生的作业有着落了!”这听着也是一个商业苦手,齐华清靠在马车壁上,兴高采烈地说道。   “别说了,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了,你们有什么吃的吗?”宋离风有气无力地伸出手讨要可以吃的食物。   游承安看向存放麦芽糖那一格,空空如也,“一点吃的都没有。”   左丘栾在马车的暗箱里左右摸索,摸了一手灰出来,“没有,我们回去书院吃吧,好久没有吃到小胡先生做的红烧肉了,浓油赤酱,一口下去,香甜软糯,好吃得不得了。”   “不要描述得这么具体!快回去吧,吃什么都行,我好饿啊!”齐华清哀嚎着捂着自己不断鸣叫的肚子。   秋宜年还好,有点理智,“现在回去书院小食堂不开门。”   杜晃一下子就想到了于老伯,“走,我带你们去于老伯家吃饭,不知道有没有,大概率有的。”   他们这里的动静一直没有停过,于老伯应该知道他们没有吃午饭。   杜晃这么想着,驾着马车就往他已经走过两次的路驶去。   他也饿得慌,前胸贴后背,他们这一群正是能吃的时候,全是半大小子,有一个无底洞的胃。   到了,开门的是于致和,看到他们半点惊讶也没有,张口就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们去吃,马车有他照顾。   杜晃直接把马鞭一扔,目标准确,直接落在了于致和的怀里,眼前经过的大长腿不断,给他造成了几秒钟的昏暗,而后,迎来明亮炙热的光线。   好多,好长的腿。于致和呆愣愣地抱着怀着的马鞭。   他爹过来撸了一下于致和的脑袋,拿走了他怀中的马鞭,将马车赶到院门前槐树下的阴凉处。   于致和见状,转身回院中打了桶水,拎过去给马喝。   于致悦看见了,哒哒哒地跑去牛棚那处,从牛的嘴下勇夺草料,抱了满满一大捆给马吃。身后跟着一串家中的小尾巴。   嘿嘿嘿,又能摸大马啦!   杜晃几人吃得头也不抬,于铁是专门拿出了家里的白面招待他们。   几个媳妇也不说什么,远的不说,说近的,前两天她们还收到了学子们留下的三两银子。   一顿饭而已,不值得拉脸把这群财神爷送走。   她们几个全部试用了裴孤兰带回来的肥皂,洗完脸后,脸上润润的,白净了不少,和身上是两个颜色。   还用来洗衣服了,搓上肥皂,再用洗衣板和手搓一搓,一点不费劲就把衣服洗好了,手上还香香的。   公公回来的时候还跟她们说了肥皂坊的事情,指不定她们的男人也能去干这么赚钱的生意,肯定要好好招待这群财神爷。   她们吃完饭后还趁着公公不注意,又跑去村口看了,好多的人,仔细瞧瞧里面还有三石镇上的人过来买肥皂的。   学子们动都不带动的,一直在卖,她们看得眼热,恨不得是自己在卖肥皂。   公公还说了,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卖。   可恶,生意真好!   现在就看公公怎么和学子们聊肥皂了。   -------------------- 第100章   学子们吃得心满意足,虽然饭菜不像书院小食堂或者是家里那般精致可口,但是量大管饱,好下饭。   有一个算一个,吃得肚溜圆。   秋宜年有点形象包袱在,没有像他的同窗们摊在椅子上,小口喝着水。   于铁看着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杜学子你们吃得怎么样,还要不要加饭菜?”   杜晃摇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两碎银,“给,于老伯,是我们在此叨扰了,这是饭钱。”   于铁连忙拒绝,“使不得使不得,上次你们来就留下了三两银子,还打了兔子,可不能再给银子了,折煞我了。”   “三两银子?我没留啊?”杜晃疑惑地看着同窗们。   其余人眼睛里俱是疑惑,倒是齐华清好像想起了点什么,嘴里喃喃自语,“怪不得,她回去找我要银子当零花。”   游承安扯扯齐华清的袖子,狐疑地看着他,“是你?”他怎么就不相信呢。   “是我妹妹,希月。”齐华清小声地回道。   果然,游承安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他认识的齐华清就不像这种人。   杜晃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从善如流收回了递出去的一两碎银,“那行,谢谢于老伯了。”   于铁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下次要是想吃就再来,老伯这里,学子你们随便来就是,饭菜管饱,管饱。”   “杜学子你刚才说的肥皂坊,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真的可以去进货卖?上次修路的水泥不就管得严,谁也不能拿吗?”   于铁问得小心,还结合了修路时发生的事情。   杜晃眼皮一撩,刺头的感觉又出来了,游承安知道他要开始犯浑了,赶在杜晃之前开口,“于老伯有所不知,定江县的路都没修完,水泥坊其实也是书院和官府合作,水泥产量一直刚刚够修路用,当然是紧着官府修路来。”   “至于肥皂坊,那就是官府大力发展定江县的特色产品了,您有所不知,县里有几家商户都参与进来了,肥皂在定江县外卖得火热。独独我们定江县一点没动静,您要是想卖肥皂,一定要赶早去进货,不然可就晚了。”   于铁听得认真,手指不断来回揉搓着,“不知道这个进货,一块肥皂怎么卖?”   他们家底薄,又供着一个读书人,虽说是蒙童,那也要不少的银子啊。肥皂便宜还好说,要是贵了,那就没办法了。   “于老伯,你放心吧,便宜着呢,一块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肥皂在县城卖二十文,我们是取巧了,切成了一块切成了二十小块,还不小,一文钱一块卖,利润可观。”左丘栾眼含笑意,将肥皂售卖拆开了说。   他们是一次课业,一次商业实践活动,可是对于老伯来说,应该能吃上一顿有菜有肉的饭。   左丘栾已经决定再卖一次就收手,实在话,吃完饭后,他打量着于老伯的家,比他家下人住的房子还要简陋。   即便如此,于老伯招待他们的时候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粮食。   这点,杜晃深有感触,他单独第一次来的时候,于致悦几个小孩看着他吃饭,馋得流口水了。   于铁又就着买卖肥皂的话题和学子们多聊了几句,看见其中有学子昏昏欲睡的困倦神情,就此打住了话题。   其实问的也差不多了,杜晃甚至让于铁去肥皂坊进货的时候,报上他的名字,速度快到秋宜年都来不及阻止就说完了。   一行人换着赶车回到了县城,马车上约定好了三天之后再下一次卖肥皂,不见不散,各回各家。   *   近来这段时间可谓是定江县书院的震荡期,青山书院的书院交流会和修路实践活动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接连而来的小书院私塾抱团进入青山书院的蒙童交流也是他们意想不到的,还有旬休时到处都能看见青山学子活跃的身影。   无论是摆摊卖货,还是百姓当街口口相传的青山院报,无一不令其他书院私塾们感到措不及防。   可是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且不说书院交流会上青山书院花样百出的揽客手段,是哪家清贵的书院私塾能做出来的事,将读书人的清净地变成喧闹的街头市井,简直有辱斯文!   修路更加不可能了,有哪个读书人不上进学业要去和小吏们一起去修路,还和力役们混在一起!   倒是传遍大街小巷的院报大有可为的地方,就是造纸坊难了一点,他们光是维持书院正常运营就很难了,就算有余钱去做院报,那也得不偿失。   就在此时,林清和那小子居然从官府那处传来了需要其他书院供稿给定江县报的消息,这可把他们给乐坏了,可,仔细想来,又惊觉不对。   县衙什么时候和青山书院如此亲密了,县里什么时候有钱能做县报了,现在还向他们征集县报需要的稿子?   这一切都要打上一个问号,林清和真的有那么好心。   远山书院为首的几个小书院私塾们倒是热情得很,就算是农忙时节也传信到各个学子家中,让他们多写一篇文章上来,连书院里的先生们都拿起了笔写上了一两篇,以备不时之需。   “兀那小儿,居然连新来的县令都与他勾结在一起,居然把县报如此大的事情交给一个不识数的年轻人!”江缘书院的院长愤恨不平,拍着桌子,眼里激射出两道嫉妒的光芒。   让县学来操持这份院报都比林清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来得好。   顾院长不满地看着院里的教书先生们,这里既有原先青山书院的教书先生还有江缘书院本身的先生,更有顾院长从四处各地收集而来的教书先生。   先生们面面相觑,眼中皆是不可置信,定江县什么时候要有院报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院长,为何不将那小子从县报的位置上拉下来,让我等共同管理?”其中一位先生没什么见识,不清楚官场如何运营院报,自然是有话就说。   “哼!要是能那么简单就好了!”顾院长冷哼一声,冷冷看向那名先生,“你们知不知道,此次的县令是林启春那厮的关门弟子,和林清和那小子一同学习长大,其中情谊自然非比寻常,又岂能是我等能撼动的!”   那名教书先生被顾院长说得脸红,讷讷不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室内寂静,呼吸声清晰可闻。   顾院长眯着眼看着窗外清翠修长的绿竹,“为今之计,只有向县报供稿才行,那岂不是太令那小子猖狂了,不行,还是得供稿才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坐下的教书先生沉默不言,全都静心听着顾院长的话,江缘书院早已成为对方的一言堂,更何况这座书院还是对方一手创办建立的。   再也不会有人比顾院长更加关心江缘书院的发展了。   “既然如此,院长我等就让学子们好好准备这次县报,争取在这次的县报中出彩亮相。”离顾院长最近的一位教书先生摇着一把素白的折扇,沉吟说出对策。   顾院长颔首回顾,“上次不过是那小子的有心算无心,这次定叫那小子好看,让他看看究竟谁才是定江县的书院魁首。”   中有一人迟疑,面带犹豫,“可是,最后的定稿还是林清和决定,我们可以吗?”   顾院长拂袖,“自然,县报事关重大,面对整个定江县当然是慎而重之,那小子自然不会做这等砸招牌的事情,尽管投。”   与林启春明争暗斗数十载,他自是清楚不过林启春的为人,林启春还不屑于在正事上耍小心机,他教出来的两个离经叛道弟子,人品上不会太差。   当然了,他不是对林清和放心,他是对自己视为老对头的林启春放心。   教书育人一道,品性不洁之人如何能长远。   顾院长挥挥手,底下的先生们意会,陆续离开。   造成江缘书院的罪魁祸首当然不知道他产生了这么多的影响,他还在和他的小师弟掰扯着县报以后能不能交给家里不事生产的老头子。   林清和难得歇一会儿,回家时却被林启春这糟老头子一顿好骂,林清和知道,底下的人又来告他的小状了,不用说,肯定是林总管,除了他没有谁了。   林清和看着坐上上首的林启春事事不操心,面红齿白,精神满面,肉眼可看地还胖了几分,心里的气儿,瞬间冒出来了,咕噜咕噜地在冒着坏水。   安安静静地挨了老头子一顿说之后,甩着自个的大长腿,跟风火轮似地,飞到了白琅月身边,在小师弟身边嘀嘀咕咕地商量。   林启春愕然看着林清和飞快的身影,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儿子不顶嘴,乖乖挨骂,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小师兄……县报你才做了一半,第一次县报都没有发出去……”白琅月的心情是复杂的,眼神是一言难尽的,他合起手上的折子跃跃欲试,“人至少……不应该……”   林清和打着哈哈,“小师弟,你看现在老头子已经恢复得不错了,他现在光是听说书院的转变都受不了,难说亲眼看见旧疾会不会复发,来县衙管县报,又对专业,又可以让老头子远离书院学子,一举两得啊!”   林清和眼巴巴地看着白琅月,眼里全部写着,快答应啊,快答应啊,不能让我一个人承受。   小师兄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白琅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多情的桃花眼潋滟多情,泛起波澜,白琅月扬起一抹微笑。   “小师兄,我有什么好处呢?”   语气亲昵,一如既往,却令林清和寒毛自尾椎骨炸起。   --------------------   感谢在2024-08-02 23:23:49~2024-08-05 16:2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自从修路那时候开始,林清和就感觉到了小师弟有时候怪怪的,有时候又很正常,奇怪的时候就像现在,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偏偏感觉不对。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使得林清和头皮发麻,他将手背在身后,左手拇指和食指细细摸着自己的右手腕,缓解这莫名的感觉,面上依旧是惯有的嬉皮笑脸,“小师弟,我们两个都这么熟了,怎么还要说好处呢,我的不就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我的。”   看着眼前人眉飞色舞的无赖样,白琅月早该料到,他和小师兄从小到大的哪一样东西没有合在一起用的,就连贴身侍从都没能进入的院子,他不也不能出入如常。   白琅月心里又有点不甘心,这样岂不是什么都没有变,一切如常,小师兄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这样真的好吗?   白琅月和林槐夏从小就跟在林清和的屁-股身后长大,林槐夏自七岁起就不与他们睡在一个院里,更多的时间是白琅月和林清和亲密无间地待在一块。   直到林清和死活考不上,白琅月才被林启春勒令从林清和的院子里搬出来。   两人相处的时间比真正的亲兄妹还要久,白琅月自然而然地沾染到了林清和的习性,好的与不好的。   白琅月心念转动间,忽然想到了师母屡次提及的婚事,笑若春风,“小师兄,这可说不准,师母前段时间还在催着我们的婚事,若是成亲了,我们名下的产业不分也得分了。”   危机感还在林清和身上蔓延,脑海里的小雷达嗒嗒嗒地闪个不停,他干笑了一声,“小师弟,你看上什么尽管拿去。”   他瞥了一眼白琅月的神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补上了一句,“小师弟,你成亲了指不定我还没有成亲呢,放心放心。”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是会笑的,白琅月笑得灿烂极了,说的是这个事情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师兄。”产业是我的,家是我的,人也是我的!你答应了的小师兄……   林清和心下一松,总算没有了那股渗人的冷感,真奇怪,明明是个大热天。   他暂且按下心里的疑惑,“那行,小师弟我明日就带老头子过来,接手县报的事务。老头子才四十五,正是当打之年,不是颐养天年,退什么休,养什么老!”   白琅月摆摆手,无奈扶额,他单知道小师兄随性而为,没想到这么随性,多少年了,他应该也习惯了。   可恶,一点都习惯不了,甚至有点乐见其成看着师父进入这个火坑。   白琅月想想自己好像也被小师兄近墨者黑,热衷于看乐子了。   林清和美美在案桌上写下交接事宜,他想念鲜活有趣的学子,枯燥无味的县报哪里比得上书院有意思。   再说了农忙收假结束,他还要准备收前来报名秀才院的学子,很忙的好不好,院报啊,找时机扔给院里的先生就好了,找谁呢?   林清和边写边呵呵直笑,美得不得了。   白琅月政务折子也不想看了,踱步走到林清和身侧,观看纸上的内容,边询问道,“小师兄在想什么,这么高兴,琅月想一块听听。”   林清和手腕一滞,笔尖停顿,黑色的墨迹顺着笔尖逐渐变大变深,小师弟什么来到了他身边,“你怎么跟只猫似的,一点声儿没出。喏,就这,看吧。”   白琅月挨着林清和坐下,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令人眷恋,目光看着纸面上飘洒思然的字迹,“小师兄的字又好上了几分,看来平日里没少练。”   书院事务繁杂,就算他是院长也要常常动笔写字,长时间写下来可不就又好了几分,可以说,长时间伏案工作的文人,基本都有一手好字。   白琅月凝视着小师兄笔下的字迹,细看内容,“小师兄,你这是要把师父忙得晕头转向啊,县报还要分这么多种?”   林清和看着自己写出关于县报的未来规划,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一点也不多。你看,这部分官府发布重要通知,官府最近处理的案件,官府对于修路的规划,哪一点能少的。”   白琅月看着林清和指着的地方,官府政事一览,下边还细分了好几项,几乎是涵盖了县衙的方方面面。   不止是政事一览,还有民生民声,奇闻异事,话本传奇等等。   林清和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他稍稍筛选,将前世网络中的种种分类塞入县报当中,恨不得一张县报中可以看出定江县种种状况。   “如此一来,县报的内容量太多了,小吏一天或许只能念个一两次,做不到解答疑惑的职责。小师兄不若将县衙的政务与其他内容分开,做成两个版本。一是类似于官府的邸报,二是有关于民间的一切。”   “小师弟好想法,那这样就辛苦老头子了,哈哈哈。”林清和毫不客气地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反正不是他做,他现在把规划做得尽量详细些,老头子就不会来书院烦他啦!   白琅月思量着林清和写下的县报规划,“应该不会,师父毕竟已经做朝廷命官了,这些年又一直开着书院教书,县报对于师父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   林清和笑意一顿,继而更加猖狂了,“没事,我会让他忙到停不下来的,我可以继续分版报,每个有每个的不同,再说了民间记者他往哪里找,还不是要他自己培养,哈哈哈哈!”   县报如果决定分版,每个版报各有不同,得到的信息的渠道难易不同,难度大的版报可能一期的内容都凑不够,这个时候,记者的出现就很有必要了。   记者现在有没有都不知道呢,之前修路的时候,蒙童就客串了一把记者的职责。可是,县衙造纸坊没有,这个时候就要负责任去肩负起这个重任了。   “记者?是什么?”白琅月疑惑地问道。   林清和一愣,对,现在还没有记者这个职业,他抿抿嘴,“约莫是探子一类收集情报的人吧,但是,是光明正大的去采访百姓,不是晚上趴在百姓的墙头听八卦。”   白琅月嘴角弧度扩大,“小师兄可真有意思,探子还能这么用。”   林清和将笔放下,正色道:“我原本是想让学子担负起这个重任的,走访-民间,聆听民心民意,了解人生百态,我们青山书院的学子终究是富贵人家太多,即便是做官了也不会设身处地地帮造福百姓。”   “更重要的是,学子这么好用的人才,哪里都能用,听话又便宜,呃……不是,是胜在听话又省事。”   白琅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师兄,拍拍他的肩膀,“青山学子在修路时的表现确实很不错,秋学子在肥皂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继承了小师兄惯有的狡诈。”   前几天的时候,他已经从手底下的肥皂坊管事那里听说了,秋学子不仅把青山学子有一个算一个的拉进了卖货郎的大坑,还介绍了一户百姓来肥皂坊进货。   可喜可贺的是,管事笑着一张脸前来报喜的,肥皂坊仓库里堆积的肥皂在学子们的努力下卖出去了不少。   现在即便是在县城里,也能隐隐感受到肥皂的美名流传。   林清和高高挑眉,“青山学子这么优秀,要不要等明年他们考到了秀才,就过来县衙里给你们打打下手,让你们轻松轻松。”   林清和凤眼里全是笑意,主打一个阳谋。   嘛,这也不负学子长辈家中的要求,提前了解官场,过个瘾。   白琅月向来是在林清和面前撑不起那一身的官威,他分明知道小师兄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很优秀,那就来,小师兄推荐过来的学子总不会错的。”   且不说,这一届的青山学子确实吃苦耐劳,被扔去修路都没说什么。   林清和满意一笑,“好,我这就把县报的规划在整理整理,然后去说服老头子,整日憋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一双凤眼笑得狡诈如狐。   白琅月几乎要被这样的小师兄迷住了眼,一刻也不停地看着他。   林清和丝毫没有察觉,拿起笔来就是笔走龙蛇,库库写,时不时和白琅月聊上几句。   时间慢慢过去,白琅月今日的政务也逐渐在这种气氛下完成。   霞光万丈,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还在讨论着怎么样才能将林启春骗到县衙里打白工。   晚饭时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话题打开了,话里话外都是县报的艰难,搞不懂。   但是能做出来就是一件大好的政绩。   林启春看着两个人长大,看他们说的话就知道他们两个打着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请他过去帮忙做县报吗,这有何难。   可是他就是不主动说出口,就让这两个小崽子干着急。   木竹秋和林槐夏看清了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边看一边下饭,言语间的刀光剑影,颇为有趣。   林清和菜没吃两口,全在游说林启春了,看着老头子拿乔样,转头来了一句,“娘,要不你来帮帮我和琅月吧,反正现在老头子康复了,娘在家里一定很无聊,出来玩玩也不错啊。”   林启春眼神陡然锐利,你小子,撬我墙角?   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行!   白琅月注意到了林启春的眼神变化,立马跟上林清和的节奏,“是啊,师娘,你年轻的时候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比起师父丝毫不让,要是你愿意来那就太好了。”   看到木竹秋意动的神情,林启春气急,“二月,别理会这两个小崽子!”   -------------------- 第102章   白琅月与林清和相视一笑,成了。   最后,林启春还是在两人的联手下失去了抵抗,因为他最大的软肋就是他妻子,他可以受苦受累,他妻子不行。   县报一听就是从无到有的事项,此前,定江县从未有过县报。   这份政务一看就很麻烦。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许多,饭桌上林清和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希望青山书院开始招女学子,还希望木竹秋可以直接进入青山书院来帮忙,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像之前在幕后批改课业。   林启春秒懂林清和的想法,这是要把他和他妻子分开啊!   “不行,凭什么我们两夫妻不能一起在县衙做县报!”林启春拿着筷子拍桌,气势凛然。   林清和无语了好一会儿,看着老头子恋爱脑的发言,扭头就对林槐夏说道,“小四月,若是农忙后有姑娘来青山书院入学,你可得顶上,不要恋爱脑。”   林槐夏细嚼慢咽嘴里的食物,淡定点头,对这个安排没有任何疑问。   事实上,林槐夏十分乐意青山书院里能多出一些女学子,男学子还是太多了,又不好管教。   再就是,女子学院现在也只有光都有,若是青山能起来,那必定是好事一件。   女子的束缚当然是越少越好。   青山目前来说,名气还是太小,局限于临川府内,能在招生上做文章那必定是极好的。   “恋爱脑?”木竹秋发出困惑的疑问,“是为何意?”   恋爱,爱恋,她是知晓,可加上一个脑字,令她大为不解。   白琅月放下筷子,饮着茶,目光同样好奇。   林启春直白得多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从小到大一堆稀奇古怪的话,专门拿来噎他,说什么都是有理有据,自成体系,他纠正了许久都纠正不过来,索性听之任之。   林清和笑吟吟地解释,“错了,这对于爹来说可是一个褒义词,夸爹来着,说明爹心里面全是娘亲,想的也都是娘亲。”   林清和的脸皮还是太厚了,调侃到爹娘头上了。   木竹秋似嗔非笑,睨了林启春一眼,仿佛在说,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说到长辈头上来了。   林槐夏不可置信地看着胆大包天的兄长,看来最近青山书院放假,兄长过得太滋润了,连最起码的警惕心都没有了,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白琅月被茶水呛到了,一直在不停地咳嗽。   林清和连忙拍拍小师弟的背部,缓解他的痛苦。   至于林启春,林启春被夸得飘飘欲仙,连自己的关门弟子被呛到了都不关心,只含情脉脉凝视着他的妻子,木竹秋。   情意绵绵。   林槐夏左看右看,深感自己不配坐在这里,起身离开。   “小师兄,我,我吃饱了,走吧。”白琅月被林清和的话刺-激得不清,平复之后就向林清和提出回去的请求。   白琅月原以为,小师兄是不懂情爱之事,一心沉溺于书院学子教学之中,没想到,小师兄比他通透了解。   他不解,并大为震惊,小师兄究竟是什么时候了解到这些情爱之事,难道是在他们科考结束的时候。   是了,小师兄因着科考去了好几次光都,他只和小师兄去了一次,谁知有没有人带着小师兄寻花问柳,眠花宿柳倚红偎翠。   白琅月想着眼里细碎的微光有些黯然。   林清和一把扶起白琅月,一口气差点没站稳,吃一样长大的,这小子怎么比他还高还沉,“能走吗?”小师兄我呀,扶不动了。   “唔……不能……”低沉暗哑,温热的气息均匀吐出,白琅月整个身子挂在林清和身上,软绵绵的一条。   林清和只觉得压力加倍,紧咬着牙,扶着小师弟回房间。   为什么呛到茶还有这个绵软无力的功效,是加了什么酒在里面吗,这怕不是喝的酒吧?   根植于骨子里的习惯,他又不能不管小师弟,还能怎么办,受着呗!   *   林启春还是舍不得夫人来到县衙,开展一无所有的县报工作,他冷着一张脸跟在林清和,白琅月两个人身后,一路来到了官府,准备开始他人生中的第三份正经工作,县报负责人。   林清和心情就好,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在案桌上翻找着自己这几天写下的县报规划。   白琅月坐在他对面的案桌上,处理着昨晚他下值后,下属放在他案桌上的折子,累积了足足有半个手臂那么高。   林清和一张张按照顺序摆放,和林启春说明了是什么样的想法。   林启春越听越心惊,这是还是一份简单的县报吗?这简直就是把定江县所有的情况公之于众,只要识字就能了解定江县的所有情况。   尤其是关于林清和提出的官府政务透明化,将官府每次支出与收入的情况公示在报,根本就是在胡闹!   有哪一个官府会将账本公示给百姓看!   这里还有什么百姓的家长里短,不入流的八卦事迹,这些难道也能登报?   让其他县的百姓看到,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了!   最终,林启春抖着林清和给的一小叠县报规划,神情复杂,“你怎么想的,清和,光是这个账务透明化被有心之人看到就能把你弄死!”   小打小闹不让其他人知道可以,一旦流传出去,不知引起朝廷多少动荡。   林启春思考的方式显然和林清和他们这种初入朝廷的青瓜蛋子不同,这一份县报如果是完全按照林清和的规划发展,那绝对是一个不亚于水泥的爆炸□□物。   “爹,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就是了,装什么深沉?”林清和看着林启春纠结复杂的神色,使用了一招激将法。   小师弟已经处理了好几本公务折子了,爹怎么还在这里自我纠结。   林启春将县报规划放在案桌上,指着它们问道,“你可知你的想法有多危险,万一要是被门阀世家,大点的官员知道,这些东西能要了咱家的命!”   白琅月笔尖停顿,眼神瞬间锋利看向林启春,“何解?”   “爹,你不要想太多了,县报的开支比你想象得要少,如果他们想要我们的命,我估量着他们也不敢拿!”林清和清凌凌的目光,一眼望到底。   “你可知造纸坊和印刷坊在大光数量稀少?”林启春质问。   “知道,如此简单的技术,稍加专研就能清楚,大光的门阀世家还藏着掖着,怪叫人好笑的。”林清和可是知道白琅月是带着皇帝的秘密任务回来,他是一点不相信,皇帝不会安排几个暗卫在白琅月的身边看着他。   林清和在赌,皇帝的目光一直凝视着这里,他能不知道那八位先生来自哪里吗,自然是来自于朝廷啊!   所以他大胆将自己所知的东西一一开发,就是仗着有底牌,此时不行动何时行动!   “爹,这几个月你头一次出门,有空去青山书院看看我们新来的先生,估量估量水平,说不定还能见到旧友。”林清和话题突然调转,倒叫林启春一愣。   “爹,要不你先去看看,县报我先接着干。”林清和拿起了案桌上的县报规划。   他心里嘀咕着,今日看来还是得处理这些勾勾缠缠的工作了,希望从光都而来的八位先生里有爹眼熟的人吧。   林启春被林清和说得一愣一愣的,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话,难道真的是他远离官场太久了,不知现在的格局了?   林启春晃晃脑袋,怎么可能,可是他心里分明被触动了。   青山新来的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让清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让他去看看,难道真的有他的旧识在这里面,但是他怎么不知道。   怀抱着这样的怀疑,林启春匆匆出发往青山书院走去。   “师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师兄,难道说,你做的县报会让我们遭受灭顶之灾?”白琅月无心公务,执拗地看向林清和。   林清和微微一笑,“小师弟,你带了什么回来,你不知道吗?这有什么好担心,陛下难道不会为我们开路,县报如果做得好了,这将是获取民心的利器,不亚于水泥。”   白琅月被林清和点醒,对啊,他回来的时候带着是陛下的秘密任务,不然,他会任由小师兄对官府插手吗?   他带回来的八位先生,他早知身份不一般,还有暗卫在,他们的性命,怎么会有危险?   白琅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竟是连日来的政务将我的脑袋弄晕了,没有想到这一遭,还是小师兄清醒。”   “只是,八位先生真的会有师父认识的人在吗?”白琅月不禁忧虑。   “认不认识不知道,应该会有眼熟的人在吧,毕竟他们身上的气质不一样,你看胡先生他们能有这八位先生久经官场的风范吗?”林清和心中大概有八成的把握。   他笃定,爹一定会回来继续帮他干活,连带着娘的那一份。   不等白琅月细想,林清和苦着一张脸,絮絮叨叨,“看来今天我又要牛马了,真不想上值啊!”   林清和气定神闲的一番话使得白琅月紧绷的心神放松,“牛马?小师兄想说辛勤劳作吗?”   结合小师兄的前言后语,表情神态,大约是这个意思?   牛马,真是个有意思的表达方式。   “对啊,堪比老黄牛,小师弟啊,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年纪轻轻居然当牛又做马,三天不睡连轴转,眼周青黑,我是受不了,小师弟你啊,劳逸结合不香吗?”林清和语重心长地说道。   白琅月居然没有办法反驳,可耻地沉默开始工作了。   今天也要争取按点下值!!!   --------------------   姗姗来迟的一章,小红花断了QAQ感谢在2024-08-06 23:28:35~2024-08-08 00:1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林启春在去青山书院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怎么那个兔崽子说的话这么令人牙痒痒,他的旧友来了青山书院怎么可能不来找他呢?   林启春脑中浮现出许多年轻时候遇到的好友,不断想象着,到底是哪个好友来了,是那个意气风发,挥毫落笔成锦绣篇章的江乐生,还是随口成诗的席鹿,抑或是文武双全的傅文宣?   他想象了许多人,终究不如自己的亲眼见证。   在路过林府的时候,林启春脚步停滞,二月应该也很想见见。   他们夫妻二人,年少相识的友人大多数是一致才情相投的文人墨客,官场好友。   林启春打定主意,回府邀请木竹秋一同前往青山书院。   自从书院交流会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去过书院内看看学子,就连交流会时也多是与其他书院私塾的先生们见面交流。   青山新来的先生,说真的还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就连林清和在家中也不怎么提及新来的先生们。   极大的好奇心在夫妻二人的心中腾起,最重要还是旧识老友的诱惑。   二人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青山的先生院中,发现里面的案桌位置变动颇多,且风格各异。   两人只见一个陌生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胡先生正埋头写着什么。   林启春左手握拳放在唇下,喉咙微咳。   胡先生刹时抬首,眼中闪过惊喜的笑意,“院长,你来了!许久未见,身体可大好?”   “你说什么话,那小子不是活蹦乱跳得紧,天天给我们找事做,身体怎么可能有事?胡先生你莫不是吃错药了吧?”   调笑的嗓音莫名令林启春耳熟,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木竹秋,接着对胡先生说道,“一切安好,许久未来书院,今日得闲,携妻一同前来,不知另外一位先生是?”   林启春和木竹秋眼含期待看着逐渐转身的身影,面容一点点展现。   “哈哈,好久不见,启春,竹秋……”百里康神情僵硬,语调极为不自然,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林启春和木竹秋来了!!!   林启春可是前吏部侍郎,他眼熟好多官员,不提他们之间的交情还很深,差点就成为了亲家,为什么没有一个暗卫来告诉他林启春夫妻俩来了书院!   胡先生一愣,没听说过院长和光都来的教书先生有交情啊,平日里也没听百里先生说过。   “是啊,大概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康兄,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林启春说得殷勤恳切,笑得意味深长。   “胡先生,吓到了吧,在没有成立书院之前,年轻时候,我们几位可是老相识了。”木竹秋抿唇微笑着,眼里闪动着怀念的光芒。   胡宋明心下明了,院长他们这是要点空间聊聊,“正好,我事情忙得差不多了,院长你们聊着,我去看看蒙童,他们最近学得不错,就是贪玩了点。”   说罢,胡先生利落起身走出了先生院。   百里康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胡宋明离开了,气氛一再沉默。   林启春对待他们这些官场老油条,可不同于自己的儿子和关门弟子少了许多防备心和弯弯绕绕,他往前一步,木竹秋立刻转身关了先生院的门。   “呵呵,林兄你们夫妻俩还是这么有默契,十年如一日啊!”百里康干笑着说道。   当年林启春急流勇退,远走光都,他是极力反对的。   “康兄,为何叫得如此生疏,是启春的名字不好听,还是竹秋的名字不好念?”林启春脚步悠悠,刻意缓下等着妻子,“算了,你还是不要念二月的名字了,还是叫木姑娘比较好。”   呵,妻奴!   “启春,启春,这不是许久未见,生疏了不少,勿怪勿怪。”百里康脸上挂着牵强的笑意,心跳一点点加速。   木竹秋跟上了林启春的步伐,俩个人落座在百里康对面的案桌,两张笑意盈盈的脸直勾勾地看着百里康。   “康兄,什么时候来定江县,还到了青山当教书先生,为何不告知我们一声,让我们夫妻俩为你接风洗尘一番呐?”林启春的视线在百里康的脸上逡巡着,想找出百里康微小的神情变化。   百里康苦笑一声,深知此事不可善了,当初林启春年少成名,女帝亲点的吏部侍郎,官场里的笑面狐狸,差不多年纪的他还只是小小的七品官员,升迁时还是林启春经手。   就连他的夫人,木竹秋,一位奇女子,深得女帝赏识,在木竹秋的连番拒绝之下,才没有和他们同在官场为官。   可惜后来,二人早早离场,举家迁离光都。   经年翻转,音讯渺茫。   “启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百里康知道林启春的手段,迟早都要说出事情真相,还不如让他少受点折磨,直接告知,“你可知你的弟子给陛下带来了怎样的希望,一个面对世家釜底抽薪的方法。”   一瞬间,林启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林清和,县报,修路,拼音,风格迥异的教学方式。   那个孽子!!!   “什么?”木竹秋脱口而出,紧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百里康看到他们两人的神情,叹了一口气,“二位想到了,对吧。我和其他七位同僚就是为此而来,青山书院便是一个尝试。”   “实际上,我也隐瞒不了你们。”百里康自嘲一笑,“坦白跟你们说了,青山书院之后的路就是培育官场各种需要的人才,我们八位先生是当今陛下精心挑选,跟着白县令来定江县,隐瞒了所有人。”   林启春神思摇动,和木竹秋对视一眼,玩大了……兜不住……   百里康说到这,左右看看,凑近身来,细声细气地说道,“还有暗卫和两位皇裔也来了。”   林启春瞳孔蓦然扩大,陛下似乎不同于心思慎重的女帝,那孽子的话怎么说来着,玩的就是心跳。   跳死他得了!   造孽啊!   上辈子到底欠了这倒霉孩子多少债,这辈子这么折腾他!   晚节不保,晚节不保!!!   木竹秋赶紧拍拍两人的胸口,顺顺气,“到底是百里先生稳重,看来我是不得不来亲自来教一教这些青山学子了。”   陛下看重青山书院,势必不会让他们遭受世家门阀的围堵追击,如今看来,清和的做法是没错的,高调有用,能拿出越来越多的技艺和人才,才能让陛下不得不派人来保护青山。   “不敢当不敢当,虎父无犬子,小林院长才是叫人耳目一新,教学方式别具一格,学子们原本虚浮的风格变得凝实许多,这原本是需要许多时间去游学经历,沉淀。”百里康喟然。   理论与实践相互结合,走进百姓,酿就华章,科举中榜,造福一方。   “小林院长将这个时间缩短了许多了,照这样下去,学子们中榜之后就可以直接为官了,毕竟他们已经有了经验。”   林启春没有说话,木竹秋亦然。   半晌,林启春大笑一声,“二月,康兄,一同延续女帝盛世吧!”   木竹秋眼中异彩连连,随声附和,“同行,不枉人世一遭!”   百里康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他们,风采动人,少年意气,“同行!”   随后,百里康引着林启春两人见了剩下的七位先生,一同畅谈。   结果如林清和所愿,林启春和木竹秋两人,一人来到了县衙做县报,一人去了书院当起了教书先生。   贩卖肥皂的任务超额完成,秋宜年前来汇报时,看见了林启春吓了一跳,前任院长不是卧病在床,身体不好,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秋宜年暗自猜想,该不会是院长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才叫前任院长来到了县衙这里做县报,这就是什么样的神奇话术?   林清和悠闲地听着学子的汇报,不时地在肥皂坊报上来的账本上计算着数额,很好,这个月的肥皂销量实现零突破。   林清和有些好奇,秋宜年到底坑害了多少学子一起当卖货郎,卖肥皂,于是顺着好奇心就问出口了。   秋宜年沉默了一秒,“所有在县城内的学子都加入了,还有一些一些在乡下卖货时碰上了,也跟着一起卖了。”   林清和端得是明月风清,“怎么样,我的这个方法好用吧,赚了多少银子,绝对超过了一两银子。”   为在村镇的无辜学子默哀。   “咔擦!”   是林启春手中的笔断了。   “青山学子现在怎么当起卖货郎了,清和?”林启春面容和蔼,笑意十足,不看他手中折断的毛笔,一定是父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林清和眼神一抛,秋宜年可恨自己的秒懂,“林先生,这是教我们商业的钱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农忙假期间,每个学子赚取一两银子。”   林清和无辜地看着林启春,看吧,这里没我的事,不仅没有,我还帮忙出主意了。我可是青山好院长啊。   白琅月忙中抬眼一看,不禁为这样的小师兄可爱到了。   林启春语塞,“赚了多少?”   孽子,等我了解青山最近情况,看我怎么治你!   “二两银子,远超钱先生的标准。林先生不必介怀,这次卖肥皂相当于一次和同窗们的游学经历了,很有意思。”秋宜年解下自己的荷包,向眼前的三人展示着自己卖肥皂所得的二两银子。   这还是秋宜年一行人抬着重重的钱箱去钱庄兑换轻便的银子。   他们几人,人均二两银子。   卖肥皂目前来说,暴利。   林启春眼眸闪过一丝讶异,十几岁的年纪,凭自己的本事赚到了二两银子,钱先生,好本事!   “唔,少了点,你们没去几次吧?”林清和猜想。   肥皂卖得这么好,学子们应该都完成了课业要求,可是按照他对院里几位卷王的了解,金额应该不止这个数才是。   “去了两次,第二次是带着村民一起。”秋宜年沉稳解释,收起了自己的荷包,“钱先生教导,课业即为课业,不与民争利,点到为止。”   林启春哑然无声,视线转回被自己折断的毛笔,换了支新的。   这孩子,思想觉悟真高。林清和合上账本,发出了灵魂质问,“课业都做完了吗?”   --------------------   秋宜年:天理何在QAQ   连夜怒更八月八日一章 第104章   江缘书院的顾院长拿着院里学子们写好的稿子去到县衙的时候,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面孔。   这是把定江县县衙当成了自己的家吗,林清和那个臭小子也就算了,怎么你这个装模做样的老狐狸也在这里,不是吐血卧病在家修养吗?   顾院长捏紧手里的稿纸,面上依然热情地微笑着,“许久未见,林院长,不,林先生,身体还抱恙否?”   林启春执笔抬眼,看见了站在门扉阴凉处的顾院长,勾唇扬眉,“如今已是大好,顾院长是来交稿,快快请进。”   话是这么说的,林启春仍旧坐在案桌边,纹丝不动。   顾院长波澜不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并没有像林清和那个臭小子不按套路出牌,花样百出。   林启春接过顾院长递过来的稿纸,放在一边,随口说道,“顾院长既然已经送到了,那就请回吧,县报事务繁忙,恕不接待。”   这么怎么能行,顾院长还等着县报的结果出来。   顾院长脸色黑沉,“结果如何得知,何时能晓?”   林启春指着他脚边的一摞稿纸,云淡风轻地解释,“这是所有投递而来的稿纸,或许会分好几期县报发行。”   这几日陆陆续续赶来县衙县报处的书院私塾络绎不绝,包括了县学,县学可以说是第一个来到了县报这里交稿。   林启春当时别提多蒙了,他打算着先出官府的县报,至于林清和提出的其他板块,他想等这一版稳定后,再决定发行。   未曾想,林清和给了他一个措不及防的意外,令他不得不双-开两个版报。   林启春现在已经麻木了,他甚至专门给书院私塾交来的稿纸空出了脚边的一块地。   顾院长咽下这口气,“敬候佳音了,林先生,或许还应该说一声,恭喜林撰议。”   撰议,大光官职中主管邸报审稿,过稿,排版的官位,一般是由文采出众,熟悉朝廷大小事的官吏主任。   在大光,撰议是个不出众,繁忙,没有油水可以捞,避之不及的官位。   “嗯,谢过顾院长,等十月中第一期县报应该出了,江缘书院需要订购吗?”林启春完全没有生气,淡定地推销起了第一期县报。   顾院长深知这点言语上的交锋是动不了林启春半分的,他只是说出来,膈应一下林启春。   “若是有江缘书院学子过稿在其中,某订购。”顾院长回了一句,眼睛动也不动,直视着林启春。   订购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有江缘书院学子的文章,让江缘书院在定江县及其他地方打出名声,就是不知这个县报最远能到达哪里。   林启春焉不知他想的什么,四两拨千斤回了几句,打发顾院长离开了这里。   如今这间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是白琅月给他安排重新安排的县报处,要是底下的造纸坊来找他,可以直接来这里。   林启春看着逐渐成型的县报,是他熟悉的邸报排版,满满当当贴的都是定江县县衙最近处理的政务,干净清楚的税收和支出账务,以及近日朝廷发生的大事。   换做是其他人可能不理解这般用意,但林启春,一个人生经历丰富,狡诈如狐的人,自然是清楚这样做的好处。   这件事做出来利大于弊,必要时,或许还能启发出一些官场敏锐的人才。   至于,书院私塾递交过来的稿纸,林启春揉揉发胀的额角,长吐了一口气。   孽子,还真是给他添了个大-麻烦,也不是不可以处理,就是稍微有些麻烦。   随着农忙假的倒计时,官营肥皂坊的名声在定江县里越来越大,但铺面仍旧人烟稀少,有时一天可能不会进去两三个人。   百姓们反倒是常常从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手中买一文钱的肥皂,省着点用可以用一个月,比直接买一整块巴掌大的肥皂来得划算。   有些消息灵通的商人,已经循着味儿来到了定江县。   肥皂的名声以定江县为中心四处扩散,热热闹闹地在临川府上层迅速流行,并有一路飞速扩散出府的趋势。   县衙的修路队在农忙期间修出了一条直达隔壁县的最近道路。   对肥皂方子产生兴趣的商人,长途跋涉踏入定江县的地界时,明显感觉到了平日里颠簸的官道变得平滑顺直,对臀部格外友好。   刘财旺一瞬间怀疑现在到了定江县县城,但他撩开帘子一看,荒郊野外,一看就不是县城。   他目光一扫底下的官道,忍不住咂舌,什么时候贫困的定江县修得起这么好的官道了,用的还是上等大块整齐的石料。   马车轱辘轱辘一直往前,一个时辰后,他终于来到了县城。   据可靠消息,肥皂是由一个书院院长做出来的,还是临川府内名声不小的书院,青山。   管他呢,刘财旺没有其他商人喜欢好名声的毛病,只要有利益,只有钱赚,和谁不是合作。   等他落地的那一刻,刘财旺目之所至,灰黑的石板路在县城里四通八达。   定江县该不会真的靠卖肥皂发了吧,这么奢侈的路全铺上了?不不不,肥皂才卖了多久,不到两个月,绝无可能。   凭借着这样一条路,刘财旺收起了轻视之心,打算好好和这个书院院长谈谈合作。   在定江县最好的客栈休息好之后,刘财旺带人立即去往青山书院,打算早日洽谈,早日赚钱。   在街上行走之时,他视线习惯性地四处查看,观看周遭铺面的买卖,心中掐算着这种买卖的利润有多少。   “卖肥皂啦,一文钱一块的学子肥皂!”   刘财旺耳朵清晰地捕捉到了名为肥皂的关键词。   多少,他说多少,一文钱一块?!   刘财旺如遭雷击,心跳急速加剧,一文钱一块,这盈利空间,无本买卖,无本买卖!!!   刘财旺赶紧找到那个卖货郎,准备买下他身上所有的肥皂。   浅绿色的肥皂整整齐齐码在卖货郎的木箱里,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清香。   刘财旺惊喜又贪婪地买下了所有的肥皂,让随身的下人带回客栈内。   直到见到林清和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与林清和洽谈。   肥皂方子还是林清和本人的,之前白琅月和左夫人一行商户商谈时,所谈论的是,贩卖肥皂的独家范围。   像定江县就是官府名下官营肥皂坊的地界,川江对岸富裕的元江县则是杜老爷的范围,其他商户也各有各的选择,并不交叉。   一定程度上隔绝了恶性竞争,确保每人都是独家出售,价格在一致保持在统一范围。   如果是根据林清和本人提供的方子上,做出的新产品则不受限于价格范围的限制。   林清和听完刘财旺的来意之后,心下微微遗憾,他原以为第一个来的会是元江县的商户,没想到会是千里迢迢赶来的外乡人。   还是小看了商户保密的能力,看来大家都是想多多赚钱。   林清和看在刘财旺还算诚恳的份上,一一道出了条件,同时说明了这就是签订商契的底线。   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就离开。   刘财旺考虑了两天,舍不得肥皂带来的巨大利润,和林清和签订了商契。   在定江县县衙内签订商契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了解到,林院长还是定江县官营肥皂坊的负责人。   换而言之,此人和官府有关系,肥皂方子和朝廷有关系,四舍五入,肥皂方子是官府罩着的。   最后,刘财旺厚着脸皮跟林清和要了一封县令的亲笔信。   有大腿不抱,是傻子。   林清和漫不经心将信和签定好的商契交到刘财旺的手中时,刘财旺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县令的亲笔信,没有交任何好处费,花额外的银子,连进城也是分文不收。   一瞬间,刘财旺对定江县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然后,他问出了他来到这里最大的困惑,这条又宽又大,舒适又平稳的路,到底是怎么修的?   林清和轻描淡写地和刘财旺阐述了这几个月以来青山书院所作出的贡献,尤其着重说明了青山学子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原来如此,县城门外的功德碑是这样来的。”刘财旺感慨,“林院长不知,修路的新材料,水泥方子是否能卖?”图穷匕见。   林清和自然是不可能出售,水泥一出,哪里还有他玩的份,当然是拒绝了。   林清和还亲切地给刘财旺画了饼,指不定他哪天就卖了,希望刘老板年年来定江看看。   不得不说,刘财旺被林清和这个直钩子钓到了。   朴实无华,教人惦记。   林清和处理完意外的商业往来后,脑中灵光一闪,县城里的经济该搞起来了。   农忙结束,百姓闲暇,正是定江县大肆基础建设的时候,林清和想到小师弟一直孜孜不倦地叫县里空闲的人手去修路,百姓们又多了一条赚钱的路。   学子们已经有过了修路初体验,不好再叫学子再去,如果安先生觉得其中个别学子特别有天分,非要一块带着磨练,那就另说。   说来还是青山书院的学子不够多,连分学院专精都不够,他还想带几个富有创造力,动手能力强的学子,做几辆自行车和弩箭玩玩。   林清和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农忙还有几天,是时候招下一批秀才院的学子了。   他的案桌上散乱摆放着林启春塞过来的稿纸,同样放着一张宽大的宣纸,粗细不一的线条形成了一个个长方形。   脚边是林启春同款一摞稿纸,只是稍微凌乱,让白琅月看不习惯。   --------------------   感谢在2024-08-08 02:53:04~2024-08-09 23:5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十一是被选中的暗卫,他足够年轻,足够有天赋,在暗卫的训练中足够优秀,所以,他被选中跟着两位皇裔来到了大光中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   这个小县城,贫穷,不富裕,百姓堪堪温饱,古怪的是,此处的文风浓厚,连书院私塾都比别处多。   然而,这个县它贫穷。   十一怀疑,根本没有没有那么多百姓会去书院私塾进学,到时候,他们十几个暗卫要怎么解释,小小的一个县城怎么有那么多的学子。   明明连饭都吃不饱。   他搞不明白上位者的想法,他只需要执行就好。   为了这一次进学,他们已经在这个贫穷乏味的县城里待了将近两个月,训练之余,他还会在高高的屋沿阴影处,观察着青山学子的行为,先生们的表情。   其中,最让十一搞不明白的人是这座书院的院长,怎么能笑着说出来这么可怕的话,不愧是重点保护人物。   而现在,带着他逛书院的就是林院长,十一乖乖地跟着林清和身后,默默地听着林清和的讲解。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萧拾意?”林清和含笑看着十一,眼睛发亮。   今天来青山的学子眼光不错,都是好苗子,长长就能割了。   之前的学子还能以老带新,传承青山传统美德。   十一摇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交钱,入学。”眼中漠然,没什么光芒。   林清和用扇子抵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十一,呵呵笑了,“那就跟我来吧,小十一。”唇齿间暗含深意。   “是萧拾意,林院长。”十一强调。   林清和没有回答,他早该意识到的,蒙学院来的那俩精雕玉琢小孩,不是一般人,现在不就来了人手。   平时没有注意,林清和现在看着十一的脸就立刻回忆起了,百里先生和其他七位先生经常出入出入蒙学院。   时间线还是从蒙学院招新后,林清和稍微动动脑筋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无非是百里先生看见了青山书院的实力以及将来发展的潜力,写信给皇帝,让陛下给几个适龄的学子来青山进学。   有一点令林清和不明白,怎么就来了两个身世不凡的小娃娃,陛下,玩得这么大吗,还是孩子太多,多试总没错?   无论皇帝是出于什么考量,既然交束脩进了青山书院,那就在青山书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搞有的没的。   林清和带着十一路过了秀才院,热热闹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书院还有这个活动?宜年你怎么没有写信告诉我,原来十里八乡闻名的学子肥皂就是你们搞出来的名堂。”   “秋宜年好哇你!我问了钱先生,他说根本没有这个活动,你是不是骗我们?”   “可是院长明显知道这件事啊!怎么会有假?”   “秋宜年你给个解释?”   ……   林清和风轻云淡一笑,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他很期待接下来秋宜年怎么解释这件事。   十一没有在意耳边传来的话,他人生中第一个暗卫任务就是成功在青山书院进学,完美融入学子之中。   十月份的招生季,青山书院的名声在定江县中完美扭转,连带着周遭的风评也好了不少。   因此,青山书院的十月招生格外忙碌,林清和这个院长都要出来接待进入秀才院的学子,蒙童居然也招收了一个新的班。   但类似于举人这种学子,没有。   不过,林清和也不算招,举人意味着这个学子的思维已经定势了,很难在转变思维,或许还会因为青山书院别具一格的教学方式,愤怒地觉得受到了侮辱,激进地退学。   这无疑又给青山书院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林清和领着十一来到帐房处,准备交束脩,碰巧遇见了林槐夏引着一个小姑娘在交束脩。   身旁并无长辈在侧,林清和懒得理,认为这应该也是保护的人手之一。   既然连皇女都放出来了,保护的暗卫很难没有女的。   林清和猜错了,很快他就知道了,因为林槐夏朝小姑娘说了句什么,就往他这里过来了。   林槐夏显而易见地想和兄长单独谈谈,所以两人院子僻静的一角说起了话。   林清和了解到了事情首尾,脸上淡定的笑容,终于不淡定了,扬起畅快的眉眼,“我们青山书院的目标是综合性书院,怎么能没有女子呢,来了就好好学。”   “她的家人?”林槐夏轻蹙眉尖,一时失了决断。   “那就来了再说,女子亦可当官,出入将相,百无禁忌,只要她坚持。”林清和见识过平等的世界,也在这个朝代留下些属于前世的痕迹。   十月里的蝉鸣稀疏,天高云远,树影摇曳,风轻轻撩动林槐夏的发梢。   林槐夏眉间舒展,“是我着相了,交了束脩,青山一定会负责到底。”   她想到怎么面对接下来的麻烦了。   两人又讨论了有关于女子客舍院服一类的问题。   两人回到帐房处时,十一和齐希月意外地站在了一处,帐房面前不少的新学子排着队交束脩。   看见林槐夏回来之后,齐希月眼中绽放出忐忑不安的光芒,期待的欣喜和恐惧并存,她下意识地侧脸看向十一。   通过观察十一,齐希月能感觉出来,十一估计是一个像她一样偷偷跑出来的。   怎么得出来,十一身边根本没有长辈,神情淡漠,束脩都是数着从荷包里点出来。   齐希月误会了,十一的银子都是有数的,不能乱花,多给了他就少了,管着他们的暗卫头子会问清楚银子的去处。   林槐夏向齐希月安抚一笑,“接下来跟着我,先不领院服,我们先去客舍。”   兄长已经和她商量清楚了女子客舍的位置,平日里讲学怎么处理,她一定会处理得明明白白。   齐希月跟着林槐夏办理完所有的手续之后,叫住了林槐夏,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副院长,我真的能在青山书院安稳地进学?”语气的不安在空荡荡的客舍内飘移不定。   “交了束脩,谁也无法阻止你在青山进学。”林槐夏说得笃定又自信。   齐希月一时静默,期待地凝视着林槐夏。   “就算是你双亲来了也不行,只要你愿意,一直在青山书院交束脩进学。”林槐夏随意说道,从容不迫,“进学时间长久,你会想明白自己想做什么。”   “青山对女学子的名额有限制吗?”齐希月定定地问道。   “青山欢迎任何人来进学,没有限制。”林槐夏说完,顿了一下,“你的行李还没带来吧,青山书院现在不允许带书童过来,提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齐希月眉眼弯弯,朝林槐夏道谢。   她现在可以把自己小姐妹叫过来进学了。   林槐夏步履匆匆离开了女子客舍,这是离男子客舍相反的方向,距离遥远。   原本这一块地是属于之前先生们居住的院子,现在分给了女学子,为的就是把男女学子隔开。   今天花先生讲着学,新进的女学子只能让林槐夏一个人带着办理。   可惜,十月一的上午只有齐希月一人悄悄趁着晨光微曦之际来到了书院门口,嗯,还有十一,被暗卫头子第一个推出来混进青山。   女学子虽然只有齐希月一人,但男学子不少,十一之后全是男学子来青山书院。   胡先生不打算挑肥拣瘦,只要想来,束脩足够就能进,导致林清和等男性先生一批批带人,林槐夏无所事事的局面。   他们也不敢叫林槐夏帮忙,毕竟花先生今日一早的课,胡莲莲看顾着小食堂,只有林槐夏一人空闲。   万一来了女学子,林清和等人不方便带着去女子客舍。   讲学休息的间隙,林清和去秀才院收了他布置下来的课业,在学子们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潇洒离去。   对的,秋宜年把锅全都甩在了林清和的身上,就算同窗们知道他是幕后黑手又如何,没有证据,官营肥皂坊给的进货价还是林清和一口应下的。   他一个人怎么能做到呢,所以,他只是个无辜的,受到胁迫的学子而已啊。   事到如今,林清和依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个黑锅,他只感慨于学子们交上来的课业又快又多。   新一期的院报和县报之学子报的稿子充足了。   林清和早已把排版做好,只差学子们收假回来的稿子。   林清和拿着稿子的时候,心情不爽,县报兜兜转转怎么还粘在了他手上一部分,都怪老头子老了,新知识那是一点接受不了。   民间八卦闲谈之类的娱乐报在林启春看来,那是一点不正经,林清和交接得一点不顺利。   正经的官府县报林启春还在慢慢悠悠地做着,学子报直接扔给了林清和做第一版。   林清和估计还要和老头子来回拉扯几回,县报的事情才能从他手上完全脱离出去。   正好,林清和青山院报和学子报一起印刷,先在定江县的读书人之中流行起来,让学子们熟悉报纸,进而产生强烈的投稿念头。   匿名写故事小说传奇还不是手到擒来,更别说,林清和已经在青山院报上给学子们打了一个样。   林清和看看先生院里花期长久的广玉兰,应该在先生院门口设立一个匿名投稿箱了,不然学子们在书院里怎么匿名投稿?   还能让新学子看看旧学子的风采,熟悉青山书院不同于其他书院私塾的学习氛围。   林清和脚步加快,从属于自己的案桌上拿走了当期院报的排版,直接去到了书院内的造纸坊,计划今天下午将第二期院报印刷出来。   他已经等不及学子们看到第二期院报的表情了,至于学子报什么的,等等老头子,一块出版,效果更佳。   绝对不是他想偷懒不干活。   --------------------   感谢在2024-08-09 23:54:29~2024-08-10 23:5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饿、哒宰举刀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不行!男子与女子怎可同堂进学,莫说共处一室,就是八岁之后亦无共同念书识字的道理!”这话自然是出自胡先生的口中。   今天是招生结束的日子,两天之后,新招收的学子就会正式入学,在青山书院中留下,度过一年的时光。   头疼的是,今年青山书院招收了八个女学子,出身于定江县富户之中就有六个,且瞒着家中出来求学。   另外两个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事情已经闹上了青山门口,起因是其中一位女学子离家时动静太大,被家中长辈发现,包袱款款一路从家里驾马纵街,直奔青山书院。   嫩黄色的衣裙猎猎,惊动街上无数百姓,府中下人奋力追赶,最终停留在了青山大门。   林清和漫不经心翻看着学子的稿纸,指尖摩挲着纸面,“胡先生,淡定淡定,蒙学院女蒙童天天见面,你还去讲学了,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吗?”   “胡先生,既然她们来了,安心进学便是,无非是来的动静大了些。”林槐夏坐在一旁与花先生对弈。   “啪嗒。”黑棋落下。   花半凡收回素白指尖,轻捻下一枚黑子准备,“初次入学,难免激动,作为先生,应当包容。”   “呵呵,花先生说的是,胡先生激动了,不符合我们青山最新的宗旨啊。”百里康手里握着一本邢律,笑应着花先生的话。   “胡先生,好几个月了,是时候习惯了。”刘先生看得分明,新来的先生不是什么寻常之辈,青山书院的改革道路本就是以林家子的心意变动。   作为先生,不应是阻拦者,而是同行者,才对。   胡先生眼睛一瞪,闷声道:“现在怎么给学子长辈一个交代,人还在青山门口等着。”名声不要了。   林清和放下稿纸,气定神闲地说道,“我去,各位先生等着讲学,学子保证一个不落地在安心在青山念书,一个也不会退学。”   林槐夏见状,匆匆在花先生落下黑子后,放下白子,将自己置入必死的境地,快速了结残局。   她歉然对着花先生一笑,“还望花先生见谅,下次与我接着对弈。”   “我赢了,下次还找你。”花先生将黑白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收入棋盒,温婉怡人。   林槐夏明白花先生的言下之意,笑着跟上了兄长的步伐。   “哎哟,又要写教案了,烦死了,那小子怎么想出来的招,折磨先生。”许平怀懒散地躺在一把摇椅上,满脸郁闷,“要是能把教案也给学子写就好了,课都是他们教的。”   安先生嗤笑,没开口怼许先生,他正赶着写教案,尽早写完让闵先生给他代课,近来修路的工程热火朝天。   白县令在农忙结束之后,快速地招到了足够的人手,基本是就近招徭役,百姓人人修的都是自家村口的路,三餐在家中解决,工钱给的足。   相信等到过年,定江县连接各个村镇的水泥路就全部通路竣工了。   这个关键时间当然是少不了灵魂人物,安先生的指挥。   要不是学子们还要进学,准备明年的巡回科考,安先生就该薅着学子领队一起把水泥路修遍定江县了。   闵先生虽然是专精农学,可是他对修道疏通水路等工程也是知晓一二,教懵懂的学子绰绰有余了。   安先生一点都不慌闵先生会坑他,他们三,还有米和宜先生,可是老实人之组合,半点不像百里先生那群心黑的官油子。   林槐夏快步跟上林清和,好奇地问,“哥哥,你有什么方法?”   她想象不到,用什么借口来堵住绵里藏针的后宅夫人。   “唔……不好说,见招拆招。”林清和说是这么说,脸上神情一派轻松,没有看见任何紧张,犹豫不安的端倪。   林槐夏顿觉语塞,慢下了脚步。   林清和见她慢下步伐,轻瞥一眼,淡淡道,“小四月,你站在那就是一个有力的借口,快点,不然青山风波又起。”   林槐夏不知兄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步履匆匆来到了青山书院门口待客的一个亭子中。   树林影身,青翠苍郁,木色的亭子中落座着两位夫人,身后站立着几名穿着青灰色和蓝黑色衣裙衣裙的侍女。   两位夫人轻摇着手中的丝扇,相对而坐,视线并不在对方身上,面色肃穆。   林清和求助地看向林槐夏,小声问道,“小四月,那两位夫人是?”   就知道不该指望着兄长,不靠谱!林槐夏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轻声给不靠谱的兄长解说。   “蓝黑色衣裙侍女身前坐着的是这次长街纵马女学子,云摘星的娘亲,云夫人。她对面的是齐希月的娘亲,齐夫人。齐希月是主持这次青山进学的领头人。”   自打女学子进入青山内,林槐夏格外关注她们。   女学子们叽叽喳喳藏不住话,言谈之间稍加注意,林槐夏就清楚了她们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齐希月在农忙期间跟着她兄长出门,见识了青山的教学方式,心生好感,隔天在玩得好的小姑娘中间说了,想要去青山进学的目标。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对外界好奇心正浓的时候,这下勾着了,几个小姑娘这不就安排上了。   还派了齐希月打头阵,试探青山书院是否招收女学子,有无后顾之忧。   偏偏最后一人云摘星,没赶上时候,闹出动静,潇洒了一把。   林清和点点头,嘴角挂上清浅的笑意,昂首阔步向前,朗声道,“齐夫人好,云夫人好,我是青山书院的院长,姓林。”   “许久未见齐夫人,云夫人,身体安康。”林槐夏按着之前跟在木竹秋身边的规矩给两位夫人问好。   两位夫人面色稍霁,云夫人等不了,率先开口,“好久不见了,当初的小娃娃也都长大了,当上书院院长和副院长了,差点以为见不到两位院长了。”   语气嘲弄,犀利。   齐夫人神情不对,不断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后,是否还有人,“闲话免谈,喊希月出来,我自会在府上教导,青山还是男学子居多。”   齐夫人显然知道些什么,但与云夫人目的一致,都是来要人回去的。   “青山书院我高攀不起,我家闺女性子不好,带回去免得坏了青山的规矩。”云夫人直视着林槐夏和林清和。   两位夫人话里话外都是为了青山书院好,为了自家孩子好,软刀子磨人,一刀又一刀。   林清和上前一步,目光柔和淡然,“不知两位夫人可知女子学院?”   齐夫人比云夫人好点,她会时不时出来巡视自己的商铺,见闻比云夫人一个深居后院的夫人多。   云夫人还迷茫着,齐夫人就开口了,“这又和青山有什么关系,青山有吗?”   女子学院向来是光都特有,年轻时候,哪个女子不想去光都的女子学院进修。   “青山有,不仅有,还有一位从光都女子学院出身的女先生。”其中未尽之意令齐夫人呼吸急促,林清和视线一转,落在云夫人身上。   “听闻云夫人的女儿有一身不俗的驾马技艺,来到青山未尝不能更近一步,将来面对夫家时,也有底牌。”   林清和瞎猫撞上死耗子,云夫人真的只有一个女儿,不然,云摘星怎么可能会骑马,还骑得不错,即便是在躲避下人追捕时,未曾伤到一人。   足见云夫人对唯一一个女儿的疼爱之心。   齐夫人眸中爆发出晶亮的光芒,再次向林清和求证,“林院长,此话可当真?”   当初从女子学院出来的女学子,出身即便微寒,最差也是进入宫中当女官,高的更是嫁入了帝王家。   林清和颔首,花先生可不就是从女子学院出来的女学子。   云夫人一时之间不明白,当前的气氛为什么突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女子学院?还有专门为女子开设的学院,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等林清和开口,齐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女子学院是女帝一手建立起来,之前在各个繁华的府州皆有,时人皆以女儿进入女子学院为荣,可惜,终归是出身富贵的女子入学居多,现在也只剩下了光都有。”   “若是能进入女子学院,不说嫁入高门,当一个女官也是绰绰有余。”   云夫人神情变化极快,她突然想到了木竹秋,那个一直和她们格格不入的女人,一心和林院长专注于青山书院。   云夫人口吻涩然,“木夫人,我是说,你们的娘亲出自女子学院?”   齐夫人愕然看向云夫人,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知道?   云夫人其实是在不经意间在花草影后,听到了林家母女的对话,不过,转头就忘了。   怎么会有女子学院,痴人说笑。   林槐夏点头,“不仅是家母,最近从光都来的一位女先生也是女子学院出身。”   齐夫人的目光在林槐夏身上打转,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林槐夏不着急着嫁出去了。   --------------------   感谢在2024-08-10 23:50:55~2024-08-11 23:5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星 10瓶;哒宰举刀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希月,现在怎么办,我娘亲和你娘亲上书院了,现在就在门口等着说法,我们会不会被抓回去吧,我好不容易找着空挡偷溜出来,哪里知道被下人看见了,追了一路。”云摘星懊恼地转来转去。   聚集在她客舍内的娇娇女娥或多或少脸上都带着忧虑的神色。   云家管的严,时常有下人守着门,这和云夫人从小的言传身教离不开关系,尽量约束着云摘星的行为。   云夫人深以为一位合格的大家闺秀就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偏偏她生出来的女儿,云摘星是个不省心的性子,常常和她使性子,甜言蜜语哄着她,别说云老爷也喜欢这个小女儿。   这个可是云老爷四十岁才盼到的小棉袄。   “无妨,摘星,我们会如愿在青山进学。”齐希月眼中闪烁着必胜的光芒,“你们也不是,不用着急,我们悄悄躲着人,去大门看看。”   其余人有了主心骨,神情一定,跟着齐希月,避着人,来到了书园门口的庭院处。   幸好,此处庭院树木高大,庭院深深,正好能挡住她们的身形,不过须得分散开来,不能躲在一处。   花丛掩映恰巧掩盖住她们无意间露出的裙角。   齐希月虽在众位姐妹中说得信誓旦旦,十分把握,可她心中仍有悬悬欲坠,不到实地的预感,大概是没有亲眼看见,心里没底。   说到底,齐希月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她和云摘星躲在一处,俩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眼神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几人,声音模模糊糊传过来,听得不甚清楚。   “齐夫人,如何,还需要让齐学子归家否?”林清和笑意朗朗,下一秒视线就转向了疑虑重重的云夫人。   云夫人从未有过如此艰难的抉择,她看着齐夫人难掩激动的模样,就知道进学准没错,只是,老爷那……可怎么办?   齐夫人想到自己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今天还是因为云夫人说起这件事,难免联想到了前几日希月求到她跟前说要去青山进学才答应。   齐夫人第一时间询问了齐希月为什么不去找齐大夫人,反而来找她这个二夫人,她心里明白,她的妯娌大嫂常伴青灯,根本不会见底下任何一个人。   小丫头倔强着眼,强定着颤抖的声音,“为了自己,为了生存。”   齐夫人的心,刹时间,动了,然后放下茶盏,答应了。   小丫头还拉上了好几个玩得好的小姑娘,一起来了青山,云摘星就是其中一个,惹出了乱子,她不得不跟着云夫人一块来到了青山。   未曾料到,小小的一个青山书院卧虎藏龙,居然有女子学院出身的女先生,这不比家里好。   可惜,少了一个女儿。   “既然书院方面觉得没有问题,我自然是答应。”齐夫人看向紧咬下唇的云夫人,调笑一声,“我的好妹妹啊,摘星丫头得了女先生的教导,以后好着呢,你就放下心吧!”   “我是担心老爷那……”云夫人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转变了口风的齐夫人,“摘星年纪到了,相看又是一件头疼麻烦事。”   说到相看,在场的两位单身人士僵住身子,默默互看一看。   林清和不紧不慢说道,“学子有男有女,一块听讲学,未必找不到合适的正缘。”   林槐夏稳住了自己端庄的表情,差点没下意识地回怼兄长,你在说什么不要脸的话。   面对两位夫人的眼神,林槐夏赶紧找补,“当然,还是以学业为重,若是学业不合格的学子,青山书院是会清退的。”   青山可是正经进学的地方,不要给我搞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哥哥!   齐夫人又对云夫人说了几句,云夫人心神一松,糊里糊涂地从青山出来了。   气势汹汹地上门要说法,结尾匆匆。   云夫人行至半道,脑子猛然清醒,怎么就着了他们几人的道,齐夫人好像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说话,而是陪着她过去。   云夫人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回去跟云老爷说说怎么办。   齐夫人得了这么一个好消息,为了自家的发展,当然是抓紧时间回去跟当家人说起这件事,若是能再塞几个女学子进青山就好了。   齐希月和云摘星看到夫人们走了之后,相视一笑,拉着手就跑回了客舍内。   这可苦了胡先生,招生刚结束还没到两日的时间,他又要重新安排一次,不过这一次来的都是女学子,没几个,大部分是齐家人,还有几个是齐夫人娘家来的女儿家。   合着上次一起的女学子,共招收了二十位女学子,男学子也有六十人,远超林清和的想象。   林清和哪里懂,这个朝代对女帝的崇拜。   无论怎么说,青山书院是得益的一方。   新学子因着女学子的招生问题,推迟了三日开始讲学,所以提前来到青山书院的男学子竟然意外地发现,青山书院居然有女学子,听前辈的说法,以后他们还会一起听着讲学。   这下,男学子不就兴奋了,卯足了劲在讲学开始前,对着女学子们献殷勤。   不过这些统统被无视了。   倒是杜晃对着新来的男学子们,没什么好感,整日在书院里乱逛,也不好好温书,怎么在开学测试中取得好成绩。   宋离风得知杜晃这个想法,第一反应是杜晃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刺头了。   黎惊雪呵呵直笑,笑过之后,提醒秀才院里的各个同窗们,一定不要提醒新学子各种事情。   蒋川率先答应,他还在耿耿于怀休假时,左丘栾他们几个同窗卖肥皂卖到他家门口,喊着他出来一起卖肥皂。   新学子凭什么能得到好心的提醒,一个消息也别想从他口中知道。   天知道,他刚从田里收完稻谷回来,累得要死,出来挑水怎么就能遇见同窗卖肥皂?!   自从上了青山进学,同窗们越来越颠了。   格格不入的他,好弱小,好可怜。   不得不说,旧学子预判了林清和的下一步动作,开学测试,青山传统美德。   农忙假回来的学子已经考完了,哭晕在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里,空出来的科举模拟考场正好给新学子做开学测试,摸摸底,给各位学子们分分班。   考完开学测试,然后问卷调查家访一个流程走下来,新学子们应该能切身体会到青山的美妙之处。   新学子们分成男女两列,懵懵懂懂地跟着林清和走到了离马场边上不远处的科举模拟考场。   不同于周遭兴奋的学子,身为暗卫的十一一眼就知道了林清和想玩什么把戏。   两个可能,一个是去马场看看骑射能力,另一个是去科举模拟考场,准备考试。   十一难得有点慌,不知道科举模拟考场要考什么,无非是科举那一套,怕就怕林清和想考各个不同先生的十八般武艺。   最终新学子们在考场院门前停下了脚步,细碎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齐希月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考场,科举模拟考场,书院交流会时她有所耳闻,但是没有进去过。   “这是要做什么,希月你知道吗?”云摘星低声询问着齐希月。   “可能要考试,测试一下我们的学识?”齐希月舔舔干涩的唇缝。   话刚落音,引起了云摘星的不安。   她们怎么可能考过男学子啊,学的东西都不一样。   随着队伍的不断前进,齐希月和云摘星来到了林清和的面前。   林清和发着造纸坊里最新做出来的墨炭笔,是他拿出理论数据,催着造纸坊做出来的,还借用了水泥坊的风箱,提高了温度,这才匆忙在最后的时限完成了。   林清和为了这个墨炭笔已经督促了造纸坊两年的时间,在不成功,他就要亲自上手做了。   按着两个男学子一个女学子的顺序,林清和发了笔,让他们一个接一个走进身后幽长的隧道中。   新学子们毕竟是第一次,胡先生和花先生简单地搜了学子们的身,说了不许夹带,不许作弊一类的考场规则。   胡先生非常同意林清和为新学子来一次摸底测试的想法,还赞同了以成绩来分班的结论。   基础不同怎么能一起上课呢?   关于这点,林清和但笑不语。   “怎么样,怎么样,新学子们是不是第一天就被带进去考试了?”杜晃兴奋地问着身旁的人。   左丘栾无语,不是我说,大哥,你没看到我们站在同一个位置吗,我看不看得到,你不是一清二楚。   “已经进去了,院长笑眯眯地,可坏了。”宋离风顺口说道。   “啧!要不是我让秋宜年和游承安他们进去先生院里看过,怎么知道他们今天开学测试,听说卷子还贼难,是不是啊,秋兄,游兄?”杜晃转头看向站在一块的两人。   游承安可疑地沉默了,那张试卷就是他现在看了,也很难说他能做出来,实在是太杂了,涵盖了他们现在所学的全部内容,他只能祝师弟师妹们好运。   “是,就怕先生们一时兴起,拿这份卷子给我们做。”秋宜年淡淡说道。   “啪!”凌空的鞭子啪啪作响。   杜晃下意识转头,完了,新学子的好戏刚看完,轮到他们的好戏了。   杜晃拉着左丘栾,左丘栾不明所以,顺着杜晃的视线。   林槐夏踏马前来,鞭子在空中甩出漂亮的鞭花,左丘栾魂都飞了,下意识拉着下一个人。   林槐夏微笑着,感情她给的自由时间是这么度过。   直到最后一个学子转身,林槐夏才缓缓出声。   --------------------   感谢在2024-08-11 23:55:14~2024-08-12 23:3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我我还能吃 2瓶;哒宰举刀微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怎么你们也要一起去做卷子吗?”   成排的学子整齐地摇摇头,不不不,卷子和他们没关系。   “那还不练起来!”林槐夏猛然喝出声。   学子们心一颤,身子一挺,脚不由自主地飞快迈开,去练马的练马,去射箭的射箭,一秒都不带停的。   杜晃心里发苦,他怎么就吃了熊心豹子胆跟着同窗们站在马场边,看师弟师妹们的乐子,还是女罗刹的武学课。   且不论杜晃内心如何懊悔,他们这一顿惩罚是避免不了的了。   十一拿到分发的卷子后,满脑子的疑惑,这些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全是要他填的籍贯,认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错,林清和再次升级了调查问卷,打算一开始就从调查问卷开始测试,做完上交调查问卷后才能开始真正的模拟测试。   由花先生这个心理大家判卷,林清和只是稍稍一提点,花先生无师自通这些有关于人类心理的文字游戏。   至于没有通过的新学子,那只能遗憾地再来一次啦。   虽然疑惑,十一还是按照头子给他准备的身世户籍一一填写,至于其他的,他也人认真真地照着心里的想法写了,很是简短。   同一时间,齐希月看到这份特殊的卷子,松了一口气,写自己的事情那岂不是很简单,这有什么难的。   墨炭笔齐希月使用得不太习惯,写字的手势下意识用了毛笔的手法,像她一样的学子不在少数。   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沙沙作响,考场寂静,唯有清风拂过耳畔。   调查问卷作答的时间很快过去,齐希月忐忑不安地交上,在等待下一场试卷的空闲时间,她好奇地观望着她所在的简陋号舍。   空间不大,站她一个女子还余下些空间,能容纳她转身,侧躺,难以想象一个成年男子在这狭小的号舍内怎么呆个三天三夜。   齐希月这次分到的号舍位置很好,既不是靠近考官的前排,也不是在末尾,更不是在贴有恭房位置的号舍。   听说,青山书院是会真的模拟出恭房的环境给学子体验。   齐希月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几步一停,她猜想应该是下一场的试卷来了,果不其然,号舍的小窗口递来了一份崭新的考卷。   她伸出手,拿到了这份正式的考卷,而后,放在破旧不平的案桌上,准备开始作答。   “扣扣。”   齐希月转头看向声源处,小窗口那还有一份,她小心接过,发现上面是空白的上好宣纸。   她表情惊讶,难道这是书院提供的草稿纸?她翻翻手中的宣纸,没有一个字迹,果真是。   青山居然这么舍得?   齐希月甩开脑中杂乱的思绪,眼前重要的是这场模拟考,她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   青山,她进定了。   翻开卷子的一瞬间,齐希月坚定的神色有了一丝破碎,手中翻页的速度不断加快,视线扫过卷面的内容。   怎么这份试卷什么内容都有,而且出的题目样式千奇百怪,是印刷错了吗?那又如何,且先看着。   齐希月打算细看内容,看看情况。   时间过了内心的点,齐希月毫不犹豫直接下笔这份内容丰富的考卷。   面对这样一份奇怪的考卷,有人欢喜,有人忧。   燕宣属于忧的其中之一,他看到有女子入学时顿感不妙,眼见着被院长带来科举模拟考场,他心中自是浮现出欢喜。   去年他可是下场过一次县试,成功拿到了童生的名号,可惜后面参与的巡回科考落榜了,没能拿到秀才的称号。   定江县内,不足十五考上童生的少年郎少之又少,但,他,燕宣是其中一个。   所以在看到这么一份调查问卷和奇怪卷子的时候,燕宣的第一反应不是好好作答,而是直接示意巡游的考官,问出自己的疑问,语气客气,难以掩盖其中的傲气。   燕宣自认为比他们都高出一份,而且比青山秀才院中正在进学的学子更胜几分。   童生就是他的依仗。   林清和看着眼前面容倨傲的少年,猜想,这孩子一定缺少社会的毒打,一看就是正宗的少爷命。   “卷子没出问题,认真做便是,青山与其他书院私塾不一样。”林清和没有正面回答燕宣的问题,直接行使了考官的权力,让不服气的燕宣回去做试卷。   燕宣气急,青山本就不是他想要进的书院,他想要去的江缘书院,奈何父亲大人一定要他来这里进学。   既然卷子没出问题,燕宣心里虽然气,但还是拿出了自己全部本事,认真对待这次奇怪的模拟测试,力争第一,决不让其他人夺得这次的头名。   日头升高,逐渐走向正中,胡莲莲带着人专门送来了午食。   午食依旧是从小窗口递进来的,不过齐希月沉浸在做题当中,没有注意到放在小窗口旁的午饭。   待到她从题海中出来时,饭菜微凉,齐希月摸摸自己的肚子,将案桌上的考卷和草稿纸放在一边,然后才拿起碗筷吃起了饭。   齐希月将饭吃得一干二净,从怀里拿出了手帕细致地抹干净嘴,将碗筷从小窗口中递出去,等待下人的收拾。   小憩片刻,齐希月又开始投身进题海之中。   一天的开学测试,林清和看得尽兴,也写得尽兴,他就着新学子们抓耳挠腮的表情,兴致盎然地写起了下一期院报上的匿名连载小说。   林清和走在院里,现在还时不时听见学子们在讨论小说的内容,神情兴奋伴随着激动的手舞足蹈。   灵感来得突然,林清和下笔如有神,一连写了两期的内容,刚好考试时间到了。   本次的考试完全参照县试,时间给足了一天。   作为院里的先生,试卷收集好,吃完晚饭马上开始了批改试卷。   结果出人意料,第一名不是胜券在握的燕宣,也不是运气爆棚的齐希月,而是平平无奇的萧拾意,十一。   进来的少年暗卫成绩遥遥在前,几乎占据了前排的名额,暗卫头子表示很满意,这样才能分到最好的班级,接受最快最新的教育,让陛下满意。   暗卫是什么成分,什么身手,林清和心知肚明,并且,这份考卷的内容对暗卫出身的少年十分有利。   燕宣和齐希月代表的几类人群几乎是没什么胜算,排名基本在暗卫的后面。   燕宣看着排名成绩,眼中怒火中烧,他怎么就不如这个萧拾意了,他分明是这次所有学子中的唯一一个童生!   他愤恨地看向萧拾意,下次他绝对不会输给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   灼热的视线令敏感的十一目光精准地看向了燕宣,瘦瘦弱弱,战斗力不足一只大鹅,没有威胁,过。   十一一秒评定燕宣的危险等级,一秒收回目光,退出了观看成绩的人群,回到了同样面表无情的同伴身旁。   燕宣被十一轻飘飘的目光气得跳脚,什么意思,这小子不把我放在眼里?!很好,我记住你了,萧拾意!   齐希月愉悦地看着自己排名,没有倒数第一,也没有倒数第二,其他姐妹的成绩也不错,很大概率能分到一个班。   她转身就和云摘星她们一起叽叽喳喳,幻想美好的书院生活。   齐华清路过时,看了一眼兴奋激动的师弟师妹们,摇摇头,你们以为这是结束吗,不,这是开始,很大可能这份排名还决定了你们未来的课业繁重程度。   他一想到以后有人要一一尝过他们经历过的坑和苦,就忍不住冒出傻乎乎的笑容,真好。   先生院中,林清和正在和百里先生等人辩说为什么选用随机分班的模式,而不是用开学摸底测试的排名来分班。   “既然选择抽签分班,为什么还要如此隆重用到模拟考试院?”百里先生讥笑道,站在他身后的先生面上的神情如出一辙。   林清和磨磨后槽牙,什么原因你心里不清楚吗,这么分暗卫全在一个班,生怕别人看不出不对劲,是吧?   林槐夏大概猜到一些,她仔细观察过这次新来的学子,因为有女学子的存在,她格外关注,因此,猜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班级平均一些比较好,互帮互助,友好学习,毕竟我们这是新型书院啊,百里先生。”林清和笑吟吟地解说,“怎么能够因为排名分班做出对学子不好的事情呢?”   “兄长,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用排名分班没什么问题,激发大家的好胜心。”林槐夏淡淡说道。   许平怀一喜,躺在摇椅上扬声道,“你看,还是副院长有理。”   下一秒,许平怀就不觉得有理了。   “一个班的冰块脸多好玩啊,我上武学,莲莲上厨艺,小当归上草药一定非常轻松简单,比起其他学子简直不要太好了。”林槐夏放下手中的签筒,拿起了新学子们的调查问卷一一查看。   百里先生一行人脸色一变,暗卫站在一起的氛围实在是太明显了,连林槐夏都觉察到了,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光顾着陛下的任务,想着占据最好的位置了。   林清和给了自家妹妹一个眼神,看着百里先生们突变的神色,心中暗爽不已,我已经给了你们面子了,是你们不要的啊。   “一个性子在一起确实不妥,还是院长想得周到,就按着院长的做法,诸位觉得如何?”花先生语气清缓柔和,接下了林槐夏的话。   “对,男女学子的比例要均匀些,分开抽签就不错。”刘先生摸着他的胡子,一手批改昨日留下的课业。   有了这两人的话,林清和不扭捏,从林槐夏那拿起签筒,“既然如此,诸位先生可以开始抽签了。”   -------------------- 第109章   分班的名单在摸底测试的名单之后出来,前后时辰不过两刻钟。   齐希月还以为会按照考试成绩作为分班的依据,没想到是随机的,每个班的女学子在六到八人人左右。   男学子的人数则是固定的二十人,比起秀才院现在一个班十五人左右的班级多出了一倍。   齐希月还幸运地发现,她和她的好朋友云摘星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这大大安定了她悬空的心绪。   跟随着仆从的指引,新学子们来到了他们未来一年主要学习的院子,秀才院。   课室分布的位置正好在旧学子班级的对面,坐在靠窗的学子们能轻而易举地看见对方在做什么。   先生们早已坐在课室内等待着新学子们的到来。   齐希月和云摘星默契地选择坐在相邻的位置,其他女学子见状纷纷在她们附近散落相邻而坐,与课室内的男学子形成两两分明的画面。   眼看着新学子陆续到位,柏先生拿起手中的花名册开始点名。   柏先生不巧是新学子开课的第一人,同样的还有百里先生和花先生,承担起了引导新学子尽早了解适应青山书院的环境。   点完名之后,柏先生开始了正式的宣讲,“首先,欢迎各位选择青山书院进学,你们也是青山书院第一次的尝试,男女一同进学,希望大家以后好好进学,共同进步。”   “我们青山历史已有二十多年,之前涌现出不少的学子都进入了朝堂,作为一名官员在大光各个地方造福一方百姓。然而现在,我们青山有了一个新的转变,那就是更加丰富多样的科目,必要时还会有实践活动令学子亲身体验一番。”   话音刚落,一名学子立刻出声,“先生,我们该不会还要去修路吧,女学子身娇体弱地怎么可能受得了。”   笑声瞬即填满了整个课室,齐希月脸色涨红,心底不断反驳着这个说法,羞耻感,落差感,愤懑的情绪混在一处,仿佛有人拿着一根棍子在她心中不断搅弄着。   她一定,绝不会,在这嘲弄的笑声中失败!   “就怕我们女学子没有倒下,你们男学子就已经承受不住,准备躺下了。”一道清月的嗓音在笑声中格外清晰,正是云摘星。   “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帝不一样吃得了苦,在民间闯荡许久,从各个皇裔中脱颖而出,君临天下。”   此话一出,倒叫男学子们停下了笑声。   方才说话的男学子,还在小声嘀咕,“那可是女帝啊……”是你们这些女学子能比得上吗?   “女帝也是女的,你娘也是女的还不是生下了你,没有你娘,哪来的你。”云摘星一脸淡定,说得有理有据。   “你……”男学子脸色通红,说不出话,硬硬甩下一句,“不可理喻。”   云摘星对着齐希月一笑,左眼轻轻一眨,“赢了,小月。”   “咳咳,回归正题,在青山书院实践活动不在少数,大多数是先生们布置下来的课业,也有强制要求的书院实践活动,比方说,修路就是其中之一,莫说是女子,连书院中的蒙童也要参与其中。”柏先生解说道。   他看着讲桌下的男女学子,心中生出一股忧愁,看来书院热闹起来了,只希望胡先生处理事情不要有失偏颇,不然学子们该闹翻天了。   刚才的口角已然初见端倪。   林清和必然是不会让学子们有时间做这些无聊的口角斗争。身处书院,当然是以书院中的学业和实践成绩作为一切评比标准。   学得不好,一切都是废话,菜就多练。   林清和将现在的三个班级用数字分为一班,二班,三班。由原先的乙班和丙班学子,带领着新学子学习书院的拼音和数学。   杜晃他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这么不是有先生吗,他们还要不要正常进行上课了,难道他们的学业不重要吗?   一时间,乙班和丙班内幽怨的气息久久不散。   对此,林清和表示,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既然他们先前已经有了经验,那就干脆再教一次,教学成果计入个人课业成绩。   既然能计入课业成绩中,意味着他们的课业就会少一次,何乐而不为呢?   成绩最好的肯定是常年教蒙童的游承安和秋宜年,上次教蒙童的教案还能接着用,有了经验还不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搞定。   燕宣看着讲桌上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学子,心态破防了,怎么回事,这个书院,第一次正式的上课怎么还要学子来教,不能忍?!   “为什么是你来讲学,不是先生,我要教书先生来教导,你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人,怎么配来教我!”燕宣站直身子,满脸怒火,气势汹汹。   哎哟,我好怕怕哦。秋宜年面表无情地想道。   他拿起放在讲桌上的花名册,低着头看着册子,“燕宣,燕师弟是吧,不想听可以出去,第一堂随堂课业成绩为零。”   秋宜年抬头看着神情不可思议的燕宣,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抬动,“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想去哪就去哪,下堂讲学再回来。”   燕宣难以置信,这个学子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他不怕他告诉先生们吗?   “你就不怕我告诉先生和院长吗?”燕宣气鼓鼓地瞪着巍然不动的秋宜年。   其他学子相互交流着眼神,被秋宜年的大胆举动吓到了。   齐希月淡淡浮现出一个笑容,这个学子她认识,是上次和小堂兄一起出去割到的同窗,现在是她的师兄了。   “随意,现在开始讲课,学完之后有考核,没有通过的学子明天接着找我考核。”秋宜年说完之后,不再理会站着的燕宣,自顾自地开始讲学。   燕宣看着秋宜年将他彻底无视,怒火中烧却又无从释放,只能涨红着脸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极了。   最后还是坐在他相邻位置的同窗扯了扯他的衣角,趁着秋宜年不注意,小声地喊燕宣坐下来。   带着这种心情,燕宣当然是没有学好,他还想着下课后,拉着秋宜年去找先生要个说法。   秋宜年如了燕宣的意,跟着他去先生院,反正最后吃亏的不是他。   两人一路来到了先生院,一进院门,就看见了站在广玉兰树下的林清和,正坐在大圆桌边上写写画画。   燕宣一看是院长,那就更好了啊,直接拉着秋宜年走过去。   “林院长好。”燕宣和秋宜年拱手问好。   “唔,你们好,来找我有什么事?”林清和从纸堆中抬首望向他们两个。   燕宣迫不及待地开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统统说了个遍,添加了许多个人的想法,还特意点明了自己童生的身份,对秋宜年这个没有功名的学子十分不屑。   林清和听完后,神色不变,“秋学子,你也说说怎么回事。”   秋宜年说得简练,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没有对燕宣有过多的评价。   林清和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无非是燕宣看不起秋宜年,看不起同窗的任何一个学子,因为他自认为青山书院中,没有任何一个学子比他更厉害,不接受任何来自青山学子的教导。   燕宣眼神得意地看向秋宜年,这下,你要倒大霉了吧!   秋宜年低眉敛首,目光发散,心思半点不在这里。   燕宣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就在此时,他又听见了林清和说话。   “就这点事吗,是我让你们的师兄们给你们讲学的,尊师重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看来燕学子的墨义帖经没有理解透彻。”   燕宣血色凉透,苍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清和。   “还有什么事,一块说。”林清和看燕宣多半是闲的,刚才柏先生回来的时候,还说了今后书院不太平,会热热闹闹的。   现在马上就有事情来了,林清和想着,下次要不他就坐在他的案桌那,不要坐在这里了,太容易被学子抓到了。   燕宣哪里还不懂,秋宜年是按照院长的吩咐行事,院长还在这点他。   匆匆告别院长,燕宣几乎是落荒而逃。   燕宣走后,秋宜年不多留,马上回去了,他今天还有蒙学院的课。   林清和摸摸自己的下巴,新学子看来好像不太听话的样子,怎么办?   多半是闲的,林清和愉快地决定等下就去和乙班丙班的学子们说道说道,暗示一下,课业的多寡。   低头时又看见了纸上用墨炭笔画着的玻璃,旁边还标注着步骤,温度,样式,林林总总画了好几页。   林清和突然长吐了一口气,他什么时候才能有合格的学子,将定江县的基础建设尽快做出来,然后将好多,更加好的想法做出来。   学子们的进度还是太慢了,果然还是对他们太温柔了,休假回来之后让他们一直学习理论知识。   新学子的进度一样加快步伐,让他们早日赶上秋宜年他们的进度吧。   然后就可以带着学子们开发玻璃厂了。   新学子们还不知道,因为燕宣的这一出,导致他们一下子多出了不少的科目需要一同学习。   原先齐希月还是听着齐华清说,会让她们把拼音和简易算学学会,之后才开始学其他的内容。   所以,第二天站在讲桌上的是先生之后,她愣住了,怎么回事,为什么是先生来上课,难道是小堂兄骗了她?   胡先生第一时间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据说是有新学子到院长前面说,没有先生授课,他觉得现在的课程太简单了,没有挑战性,所以院长,接受了他的建议,将书院内所有课程一线排开,全部安排上。   胡先生说的时候,燕宣僵硬了身体。   -------------------- 第110章   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新学子们都在内心狠狠唾骂着这个出建议的同窗。   无他,青山书院的科目实在是太多了,一开始就上强度,几乎是每堂课都有随堂测验,出来的成绩占了期末考的一部分,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齐希月学得苦不堪言,她的小姐妹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每晚客舍内的灯火透出窗纱照亮了整个客舍。   管理客舍的王老头一天能被叫去添加蜡烛好几次,蜡烛的库存那是夸夸往下掉,王老头不得不向木总管提前说出需要紧急购买蜡烛,不然学子就该断顿了。   木总管却有些不敢相信,书院每次采购的量都足以满足学子和先生的使用,还有富余的给下人使用,这还没到半个月怎么就用完了?   王老头苦着一张脸,晚上的时候硬是拉着木总管来到学子的客舍内。   看,这就是我们青山学子,三更半夜了,还在努力完成课业,一点不敢停下,子时能安寝的学子是少数中的少数存在。   “木总管,不是我老王偷拿蜡烛,着实是这些学子太能学了,还有学子整夜整夜点着蜡烛,就为了完成关先生布置下来的什么课业,夜观天象,还有什么其他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那我也看了,我的个乖乖啊!十几门的课业,实在是太多,太可怕了。”   木总管被王老头拉到了男学子客舍内的一角,客舍的每一个房间里面都散发着明亮的烛光,每个映在窗纱上的影子无一不是认真拿着笔,伏案在写作。   不远处一座四处开阔的亭子,站着几个学子提着灯笼,抬首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不时还在纸上画着些什么。   “亭子那些也是为了完成课业的学子,木总管,这蜡烛能不能提前采购一些回来,新学子的份量这个月还没算上,以前库存的蜡烛还剩下几根了。”王老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脸色如常的木总管。   木总管点点头,转头又去了女子客舍那边,同样的灯火通明。   幸好蒙学院的蒙童没有像他们的师兄师姐一样夙兴夜寐,辛勤奋斗完成繁重的课业。   木总管一琢磨,不行啊,以前姑爷在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怎么少爷一来,学子的刻苦程度直线上升,这样下去,不说蜡烛,学子的身体该熬坏了。   事情汇报到林清和的面前时,林清和是不知所措的,没人告诉他学子都学会熬夜了啊?   “院长,你看这……”木总管为难地看着林清和。   你别看我啊,先生们布置的课业找先生们啊,找我有理了?林清和在心里悄悄吐槽。   “这事挺好解决的,让学子们每晚按时睡觉就行了,晚上让王老头去巡寝。”林清和笑呵呵地说道,“学子们现在才十几岁,确实需要好好睡觉,不然以后该长不高了,我可不希望百姓提起我们青山学子,第一印象就是小矮子。”   “好了,课业过重的事情,我会和先生们商量一下,不需要每一次讲学都布置课业,木伯伯费心了。”   木总管看着林清和信誓旦旦的样子,放心离开了。   蜡烛他还得要亲自跑一趟,没办法这是半月中旬又多加了量,不知道蜡烛坊那里还有没有货。   林清和掐算着新学子们进来的时间,大概也有一个月了,第一次理论与实践的大型活动也差不多开始了,还有老学子们的活动也不能落下。   得把学子们拉出来放放风,没看见都学魔怔了。新学子可以扔去给安先生修路,一个月了理论知识学得绰绰有余,跟在安先生旁边放个那么一两星期打磨打磨,还有闵先生,官道两侧的树还没有种完,之前种的那些还需要再去看看。   又一个还能去肥皂坊,卖卖肥皂,现在定江县来了不少的生面孔,全部是奔着肥皂来的,新学子出去卖还能碰上个冤大头。   又及,最好的实践活动,可以去县报处,帮林启春开启新板块,当个民间记者,为县报添砖加瓦,贡献书院的一份力量。   至于老油条的旧学子,不要客气,就来跟着他一手建立起玻璃厂吧。   林清和在心中敲定主意,立刻找先生召开了最新会议。   “林院长,你的步子会不会有些迈得太大了,让正在准备巡回科考的学子去参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玻璃厂?”百里先生质问道。   实在是林清和出乎意料,新学子刚刚适应青山书院的环境,又让学子们出去参与什么实践活动,还让旧学子们从安心的环境中创立什么鬼的玻璃厂,这合适吗?   “新学子们刚来一个月,再怎么也没有学会吧,初初入门,怎么能从实践中获取经验?”刘先生摸着他的胡子,眉宇间化不开的忧愁。   刚进来的小崽子们,策问写得一塌糊涂,练都没练好,怎么就出去实践了,有效果吗,能和之前一样吗?   “我倒认为林院长的意见不错,一个月的进学时间可为说是比较充足了,新学子们又不是蒙童需要我们一步步去引导,一个月正是一个好时机,能将最新学习的内容用于实践活动中。”花先生喝着茶淡淡来了一句。   “是啊是啊,总不能让新学子们跟着老学子抢同一块菜地吧,林院长,书院里哪里还有合适的地方耕种,学子们能种的东西都种完了,新的种子没地种。”闵先生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书院的地他想不出在哪里开发了。   “额……闵先生这个……”林清和头大,他哪里想到,会议上他还能被追着要土地耕种,闵先生见一次说一次,不忘初心,他怕了,“等这次实践活动回来,我看看书院哪里合适,拨一个院子给你作为农学院,里面你想怎么弄怎么弄,就当做是提前了。”   闵先生大笑,“好好好,终于有我自己的地盘了!”说完,还不忘得意地看向好友们。   先生们沉默一瞬,立马七嘴八舌地开口。   “林院长,你可能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也要!”小当归清脆的童声立刻响起,他的医学课怎么能少了,指不定他的徒弟都要从这些学子里面找。   小当归小小年纪,这就惦记上了找徒弟,没办法,还是学子套路多,一口一个小秦先生,秦先生,教教我。   小当归的心可不就飘了,他还是个孩子呢,这都面对了好几个月的糖衣炮弹,今天才沦陷。   “还有我我我,我也要一个院子,专门教学子们做菜,天天蹭小食堂的厨房,不好意思了。”胡莲莲紧跟在小当归的后面说道,连手都举起来了。   ……   “好了,好了,都会有的,以后每个科目一个院子的日子都会有的,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学子,让学子们学有所成,学有所用。”林清和扯着嗓子,不顾风度地在院子里大喊。   “那行啊,我教的科目注重实践,院长你可要第一时间给我院子,不然我可不干了。”闵先生抖抖自己的两个衣袖,站得板板正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林清和。   “别忘了,我的武学,马场的东西还不够教的,新来的学子天赋都不错,骑马射箭比起之前的学子好上太多了,院长,什么时候再找一个武学先生啊,不然,我就没办法教下去了。”林槐夏意有所指地看着嘴里还在说些什么的先生们,最后的视线落在自家兄长上。   林清和松了一口气,感谢你,我的妹子,来得及时,不然这群先生该吵翻天了。   百里先生没想到话题能歪成这样,但是,他也很想要一个单独的刑法学院啊!   他转念一想,暗卫们还是突出了,身手就不能收敛点,现在被发现了吧,现在还要找一个新的武学先生,找谁能不露出破绽,果然还是暗卫头子来当武学先生比较合适。   “槐夏,你这个,我再看看琅月那里有没有合适的捕快能担任的,不着急啊。”林清和擦擦头上的汗,“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讨论讨论玻璃厂。”   “院长,不用担心,我认识一个武学先生,身手好得很,最近来信还在问我有没有轻松的差事,武学先生这件事交给我就行。”百里先生胸有成竹地说道,还挥了挥手上的信纸。   啧!谁还不知道谁啊,老狐狸!关先生嘴毒,看着百里康正经骗人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只怕这个武学先生还有个别的什么身份。   “行,那就劳烦百里先生了。”林清和淡然一笑,转头看向关先生,“关先生玻璃厂的选址就拜托你了,修路的时候,听说你让学子用观测风水的方式规划路线图,效果还得到了安先生的夸奖。”   “手到擒来,小事而已。”关先生轻笑一声,“学子中除了一个齐华清天赋不错之外,新学子还有一两个不错的学子,这次能拿来用用吗?”   关僧动了心思,他的师兄弟们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收了好几个有天赋的弟子,他还没收到。   他打算这次机会再看看,若是真的不错,就收了作为弟子。   林清和一言难尽地看着关先生,怎么回事,这人怎么比他还周扒皮,新学子的主意都打上了。   “你高兴就好,但是敲定好的新学子实践活动不能少啊。”林清和定定看着关僧,这些先生比胡先生他们难搞多了。   关僧无所谓耸耸肩。   “那我们接着来说接下来怎么分工,尽量让每一个科目都参与其中。”   -------------------- 第111章   齐华清原本就指望着这个月的旬休回去好好休息,安慰一下自己在书院受到的苦楚,好好睡个三天三夜,哪里能想得到又一次的实践活动开始了。   连他刚进入学一个月的堂妹,齐希月,都要走他们曾经的老路,修路的修路,卖肥皂的卖肥皂,还要带着蒙童们一起出去实践,美曰其名,采风。   齐华清心想,哎呀,原来他们是妥妥的第一代实验品,什么实践都是他们第一个出动,就比如这次的玻璃厂,院长说了,他们要从零开始建厂,参与的每个学子按出贡献程度拿成绩和玻璃厂的分红。   哪里有这种好事啊,齐华清已经不是当初缺心眼的齐华清了,一眼就看出来了,院长,他这是想着白白薅他们学子的羊毛啊!   与同窗们说了之后,同窗们非但没有奇怪,反而一副面色如常,波澜不惊的模样,哪怕是天真的小少爷左丘栾,也是风轻云淡一笑道:“钱先生说这个玻璃厂很挣钱的,要我多多出力,找准自己的位置,不要辱没了师门。”   齐华清大惊,“什么?!你小子居然有师父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是真没想到啊,左丘栾这个天真单纯的小少爷被钱先生收了,当初他们可是一样被人骗得找不到裤子,你小子怎么就弯道超车了!   一股浓浓的羡慕嫉妒恨从他的眼中升起,他怎么就没有一个先生慧眼识英才守塔做徒弟呢?   不久,齐华清就没情绪了,他被关先生单独安排和几个新学子一起行动,根据风水星象的知识要为玻璃厂选址了。   面对着关先生似笑非笑的表情,委以的重任,齐华清何止是没有情绪,简直麻木了。   什么鬼?!玻璃厂的位置要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刚入学的崽去安排,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能耐有这么大?!   于是,他哭唧唧地找到了小分队的大腿,秋宜年,游承安,嚎得惊天泣鬼神。   “怎么办啊,我可怎么办啊,我路都修不好,我怎么选址,怎么维持住稳重睿智的师兄形象,救命啊宜年,承安!”   秋宜年面不改色,甚至狠心地撕开了抱住他大腿的齐华清,力求不要和游承安大腿贴大腿。   抱大腿就抱大腿,哪有这样一起抱两个人的大腿,肉贴肉的,多不自在。   游承安摸摸齐华清的肩膀,“你起来,大家都是同窗,肯定会帮你的,再说了,你们是关先生亲自点的种子选手小队,不要跌份,退一万步说,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也一样要去找合适的选址。”   游承安好说好歹,终于将齐华清劝着不要真的在抱大腿了。   这时,黎惊雪突然来了一句,“关先生会不会动了收徒的心思,不然怎么特地点你们几个出来,你在关先生的星象课上,一向遥遥领先。”   齐华清原地满血复活,大手一挥,“兄弟们,我决定了,夜色就是我最好的保护色,幸运色,不就是一个选址,我-干了!”   这可是关先生诶,他有可能要收我为徒弟诶,神秘莫测,可观鬼神的关先生诶,这要收了他做徒弟,他,齐华清,赚大发了!   杜晃首先第一个不服气,“绝无可能,关先生只是闲来无事随手点了几个人!”   杜晃属于是破大防了,他现在还没有把纸鱼的秘密破解,还在孜孜不倦地钻研关先生的每一次讲学内容,和他的努力成正比的是他稀烂的课业成绩。   好一把辛酸泪!   “我就不信,我比不过你!”杜晃气急败坏地说道,说完转身就出门找他的小分队去选址了。   齐华清不甘示弱,对着屋内几人说了一声,就去找师弟师妹了。   “谢了惊雪,我的大腿差点被齐华清抱出汗。”游承安笑眯眯对黎惊雪道谢。   “不用,确实有这个可能,听说齐华清他们几个是关先生亲自挑选出来后,我们剩下的这些学子是院长随机从签筒里面分配的。”黎惊雪认真地解释,还说了点小道消息。   “这样也好,我们还可以借着选址的名头在县城和村镇周边闲逛两三天,看看我们可怜的师弟师妹们,怎么修路卖肥皂,打听百姓的八卦做我们没做过的民间小记者。”宋离风闲闲翻开自己做的笔记,努力复习。   “不错,我们等下就出发。”秋宜年若有所思地说道,第一天,应该有很多乐子可以看。   于是,秋宜年,游承安,黎惊雪,宋离风这一小分队打着玻璃厂选址的旗号,悠闲地骑着书院内的马,赶到了吃瓜的第一现场。   面对面吃瓜,快乐加倍。   “你看看,那个是不是师弟师妹里很傲气的那个燕师弟,他居然在灰头土脸地修路?!”黎惊雪凭借着傲人的视力,一眼看到了修路队伍中格格不入的白嫩小生,燕宣。   燕宣满腹怨气,青山是不是一个进学的书院,是不是一个正经的书院,短短一个月,怎么就把我弄来了修路,要不是身边有书院的教书先生跟着,不然,真的以为被卖来修路了。   “小书生,你不行啊,比不上你师兄们啊,他们当初什么都做过,干得还很不错,有些比我们都好,你要努力一点啊!”队伍里其中一个汉子看燕宣手上无力的动作,心不甘情不愿的神情,立刻就想起了青山书院先生的叮嘱,快快对燕宣进行精神鼓励。   燕宣此人,最听不得别人比他好,就算是修路,但也是青山科目中的一门,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比他好,越发努力卖力干活。   看到这一幕的游承安一行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当初没这么好骗吧?”黎惊雪默默出声。   “我肯定是没有,我就一个人,花先生说了两句教我怎么处理和力役们的关系,就没说什么了。”宋离风下意识反驳。   剩余的三人不约而同冒出了同一个想法,“就是花先生才是最危险的,一张嘴说得你心甘情愿去做事,你还要千恩万谢。”   看着同窗好友们明显不相信的眼神,宋离风继续说道,“看看师弟师妹们的动作标不标准,比起我们当初差多了吧?”   哦,开始转移话题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小可怜。   “嗯,确实,还得是安先生在这里。”秋宜年盯着燕宣的动作,“闵先生修路还是差点,种植才是他的老本行。”   “听说,安先生现在已经快修到定江县的边缘了,那里好像有个什么村子,姓秋。宜年和你一个姓。”游承安细细想着。   “安先生速度这么快?”黎惊雪好奇地继续问。   还没等游承安回答,一道特属于先生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你们几个小崽子在这里做什么,不好好去干-你们的实践,满大路乱逛什么?”   “当然是看师弟师妹们有没有好好受到鞭策啦!”宋离风快言快语下意识就接上了话,“我们不都是知道了,怎么还问啊?”   宋离风一回头,转眼就看到了胡先生在身后,骑着马,脸上阴晴不定。   阴恻恻的声音就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   哦豁,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四人双腿一夹马肚,策动缰绳,马儿嘶鸣,惊起修路队伍,伴随着胡先生气急败坏的训斥,遥遥地留下一句,消散在燕宣等人的耳朵里。   “师弟师妹加油啊,修路事关课业成绩,不要掉以轻心,胡先生就交给你们安抚了!”   “你们几个给我停下来,停下来!”   “回到书院有你们好瞧的,快停下!”   “停下来!!!”   留给胡先生的,只有几人潇洒快意的背影。   “真好啊,我们什么时候也能这样。”这样看着下一届的师弟师妹们苦哈哈地修路。   “别想了,现在的路快修完了。”   “小书生,路没了还有水渠,多着呢!”   “这样啊……”又可以了,支楞起来了。   ……   “你们刚才看见胡先生的脸色没,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游承安从胸膛中发出畅快的笑声。   “会不会不太好啊,我们这么气胡先生。”宋离风话虽这么说,眉梢流露出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笑得春风满面。   “放心放心,我敢保证,像我们一样偷偷跑去看师弟师妹的还有好几拨,胡先生受累了。”黎惊雪笑嘻嘻地揪着路边比人还高的野草。   “接下来去哪?看看种树还是卖肥皂,还是小秦先生那熬草药,小胡先生那抡大锅?”秋宜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给出了好几个方向。   “啊,师弟师妹怎么还包煮饭炒菜啊?”黎惊雪笑得不行。“比我们还丰富,我们当初可没有这福分。”   “我的意思是,能吃吗?哈哈哈哈!”游承安爆笑如雷了。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师弟师妹怎么做的,试吃一下,别到时候,心里不知数,建玻璃厂的时候就苦了。”宋离风眼含戏谑。   “这点倒是没想到,院长很有可能这样做,我们从无到有建立一个玻璃厂,做饭的人手要么是我们同窗,要么就是师弟师妹,过去先探探底。”秋宜年想得深远。   几人一致决定去小胡先生特设的营地,路上还碰见了闵先生,他带着师弟师妹们在官道的两边种树。   十一月的南方,秋老虎还没有走,空气微微燥热,在重体力的工作下,每个人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口干舌燥。   几人路过的时候,向闵先生有礼貌地打招呼,眼神含着同情与怜悯,主要是怜悯,看着一众师弟师妹。   齐希月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手,把手上的树苗扔到几个人的脸上。   什么眼神,过来落井下石,不要太明显好不好!   -------------------- 第112章   齐希月看着秋宜年一行人骑马离开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木苗,可恶,等她种完树,她就去看这几个人的热闹。   听说,他们要做什么玻璃厂,玻璃是什么,难道是琉璃的一种?琉璃,真的能做出来吗?   幸好,和齐希月分到同一个小分队的还有云摘星,两个小姐妹种完一轮树下来,诉不完的苦,手都长茧了。   想想还有好几个没有轮完的实践活动,齐希月那叫一个欲哭无泪,怎么也没想到,进学第一个月是种菜种树。   种菜是在青山书院中进行,闵先生的第一堂课就是教她们如何种菜,所以,齐希月被分到种树的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没有马上分到去卖肥皂。   “希月,别看了,我们还有好长一段官道没有种,快点吧。”云摘星催促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好友,挖坑的动作不停。   齐希月回神,把树苗放进云摘星挖好的深坑内,稳稳立住,让云摘星把土再填回来。   *   秋宜年一行人没有停留在此地太久,简单和闵先生打完招呼后,看了几眼师弟师妹就离开了。   向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胡莲莲的地盘,营地厨房。   到了地方,来往忙忙碌碌,乱中有序的居然是杂役和蒙童们,新学子们手足无措地跟在他们的身后,脸上茫然的神情可见一斑。   游承安看见了游语梦,和秋宜年他们说了一声,翻身下马,去找游语梦。   进入营地之后,游承安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游语梦。   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比她大的少年,木着一张脸,呆愣愣的。   “语梦,你在干什么呢,怎么忙起营地的伙食了?”游承安皱着眉,视线转到十一身上,“还有,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语梦一个人忙着做事,这小子一点都不动手干活,是不是在欺负语梦?   “啊,是兄长啊,院长说我们上次课业完成的很好,这次可以帮小胡先生和小秦先生打下手了。”游语梦的眼睛亮晶晶,语气兴奋,神情激动。   好好玩啊,还能自己动手做好吃的,还能带着一个专属的小帮手,做出来的菜还可以吃,升级版过家家真好玩。   “这是十一哥哥,小胡先生专门分给我做小帮手的。”游语梦说的超大声,十一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静静站在游语梦身后。   游承安眉心跳动,“帮你什么了?”   “烧火!”十一回答,理直气壮。   游语梦与有荣焉点头,“十一哥哥烧火烧得可好了,还能帮我颠勺,可厉害了。”   游语梦人小,力气也小,站在灶台上颠不动勺,还好有十一。   游承安闭眼揉揉眉心,复又开眼,什么玩意儿,院长真能玩。   游语梦还在叽叽喳喳说着话,说着她们蒙童班有好多个同窗都在跟着小胡先生学厨艺,还有一部分人跟着小秦先生去辨认药草,跟着闵先生去学如何把菜种得更好。   每个人好像都有了自己的目标去奋斗,她也想去安先生身边跟着学修路,她都好久没有看见安先生了。   话又说回来,小胡先生分给她的十一哥哥力气好大,就是厨艺不怎么开窍。   游承安听着游语梦分享最新的生活,眼神中浮起一抹笑意,“现在还不着急,语梦你多看看其他先生的课,好好学一段时间,你们现在还有一些没有学到的科目,慢慢来,不着急慌忙地选定一门科目。”   “嗯!”游语梦脸蛋红扑扑地,“哥哥,我继续忙了。”   “再见,游师兄。”十一扔下一句话,跟着游语梦的小碎步离开了。   游承安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小蒙童们,越发感到有一股兴兴向荣的气息在这里蔓延。   就是跟在蒙童身后的呆头鹅,有点碍眼。   游承安放宽心,安慰安慰自己,妹妹已经长大了,在青山里被先生们教导得很好,现在都可以带小帮手了,做兄长的,要学会放手。   他看着妹妹小小的背影如鱼儿般进入了大海中,悄无声息地融入,转身离去,走到马旁边,等着秋宜年他们回来。   没过多久,三人陆续回来,周身气息意外地柔和。   “还是小师弟小师妹们好啊,做得的菜香香的,小鱼仔好好吃。”黎惊雪舔舔嘴角,刚才他去的露天灶房那处,碰巧一个蒙童小师弟在油煎小鱼仔,香得不得了。   可谓是尽得小胡先生的真传。   “我怎么没注意到,早知道就不去溪边看热闹了,真的那么好吃吗?”宋离风懊恼,追问着黎惊雪。   黎惊雪眯着眼点头,还在回味着小鱼仔的味道,“可惜,不能多拿,小师弟只给了我一条,回味无穷,要是小师弟给我们做饭就好了。”   “美梦别做了,我刚才去问了小胡先生,这次的伙食是我们自己做。”秋宜年打破了黎惊雪的幻想,“我们这次的实践活动是和师弟师妹们分开进行,齐华清他们那组小分队是关先生特别嘱咐。”   “卧-槽!齐华清走大运了,我也想拜入关先生门下,神鬼莫测的手法,想想就刺-激,便宜那小子了。”宋离风一脸羡慕。   “难道不是该担心一下我们未来的嘴巴吗,我们两个班,哪一个厨艺好,小食堂厨房的锅都破了一个。”黎惊雪心有戚戚。   他们两个班,凑不一个巴掌的好厨艺。   游承安沉默了,秋宜年也沉默了,他们的厨艺是不错,但是,他们两个不想颠勺好几个月啊!   面对宋离风和黎惊雪可怜兮兮的目光,游承安撇过头,利落翻身上马,秋宜年也不甘落后上马,将沉默的拒绝贯彻到底。   看戏看戏,谁知道这个戏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拒绝,拒绝。   就在齐华清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努力寻找玻璃厂选址的同时,林清和终于成功做出了第一块正方形的玻璃,微微泛绿,内里清净无泡,在太阳光底下通透无比。   林清和将这块刚做好的正方形玻璃包好,兴冲冲地找小师弟分享。   正方形的玻璃包裹在黑灰色的布内,白琅月在林清和鼓励的眼神下打开了黑布。   林清和瞳孔微缩,好大一块琉璃,还是这么好的形状,小师兄从哪里得到的。   “小师弟怎么样,这块玻璃好不好,我做的!”林清和眼神发亮,期待地看着白琅月。   好久没有做这些东西,手都生了,现在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自行车要是手生做不出来怎么办?   “小师兄做的?好厉害啊。”白琅月小心翼翼拿出正方形玻璃,宽度长度和白琅月的小手臂差不多。   白琅月把玻璃双手拿起,放到自己的眼前,与林清和笑意盈盈的脸相隔,清晰无比。   林清和看着白琅月如此认真,脚步一跨,恰恰与白琅月相距不过二十厘米,中间隔着一块清透微绿的玻璃。   白琅月喉咙上下滑动,眼睛瞳孔放大,定定看着林清和靠近的脸。   好近。   “当然,琅月,清楚吗?”林清和笑着问道,手指覆上玻璃的另一侧,与白琅月的指尖微微触碰,触感似有若无,勾人心弦。   白琅月僵硬地点头,“小师兄怎么做出来的?”   林清和手指轻轻敲击玻璃,五指修长,舒展摆动,迷惑了白琅月的视线。   “就这样做出来的呗!”林清和收回手指,歪着脑袋对白琅月说道,“你说用这个玻璃替代窗纱,白日里屋内是不是会亮堂堂的?”   白琅月放下玻璃,舒展手指,“还能做琉璃摆件,饰品。玻璃清透无暇还带着点颜色,应该是与琉璃同出一处,小师兄,琉璃能做出来吗?”   “琉璃?可以,它们两个的主要材料差不多,琉璃无非是多加点金属氧化物,我觉得还是玻璃比较好,能做窗户,还能做温室,冬天也能种菜种瓜。”林清和盯着案桌上的玻璃,嘴巴不断碎碎念着。   “小师兄,你究竟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出来的,连无色琉璃都做出来了,这个是不是又要给学子们锻炼,难道衙门的岗位开放的还不够多?”白琅月喟叹,目光沉沉。   林清和原本还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见白琅月眼神一变,又像那日在水泥坊外的模样,立马缩回了视线,扭头看向窗外,“当然不够,实践岗位哪有嫌多的,以后学子多了,小小一个县衙门是够的。”   “无碍,来多少收多少,县衙里认字的人不多,我还想要点学子教教底下的捕快。”白琅月收回越界的试探。   识字的衙役和小吏不多,有时候他有些公务很难布置下去。   “说定了,不知道学子们找玻璃厂的选址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醒目点,直接选在水泥坊旁边,靠近川江,原材料和交通都比较方便。”林清和掰着手指头,算着时间。   “别着急,小师兄,关先生选出来的学子有点东西,,你会如愿的。”白琅月拍拍林清和的肩膀。   林清和身子瞬间紧绷又放松,放轻松,这是正常接触,“你怎么知道?”   难道小师弟对风水也略有涉及,以前怎么没有看到?   林清和狐疑地看着表情单纯无辜的白琅月。   -------------------- 第113章   白琅月微微一笑,“小师兄,别忘了,关先生他们可是我带回来的。”   林清和一愣,对啊,他们都是小师弟招聘回来的,消息自然互通有无。   “唔,小师兄你注意到了吗,县城最近来了很多找差事的百姓,在大街上晃荡。肥皂坊那儿缺人手已经报到我这里了,水泥坊的产量没跟上,一直在缺,安先生一直跟我要水泥。”白琅月眼神一转,来到了林清和身上,“小师兄,你帮帮我。”   林清和心虚地笑了一下,最近他都在埋头搞玻璃,两耳不闻窗外事,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之前说好了帮白琅月管理肥皂坊,直接给扔到了后脑勺,还把水泥坊的事物一块丢到了他的手上。   “秋收不是刚结束吗,百姓当然闲下来了,有了人产量就会上来,县里的美食经济可以慢慢做起来,之前也有商人陆陆续续来这里讨要肥皂方子,县里的客栈,驿站不能太寒碜。”林清和深感时间不够。   “小师兄,你这是答应了?”白琅月笑着说道。   林清和点头,“肥皂坊的活轻松些,来的人肯定不少,水泥坊也要人。我会尽快处理,放心,小师兄不给你拖后腿。”   “嗯,我相信小师兄,过一日,村镇下面就来县城里交粮了,可有的忙活,小师兄借我几个算学好的学子,点点数,盘盘账,不会耽搁你建玻璃厂的进度。”白琅月一想到后面的事情,他就头大。   为什么县衙里面的衙役小吏识字的人少,会写字算数的人更少。手底下的人还要忙着处理县里其他事情,能抽调出来的人手不足一二。   要是小师兄不借学子,他一个县令就要亲自去县里的粮仓门口一个个盘点登记了。   “玻璃厂的选址还没影呢,我也急不来,学子的事情好说,不行我就坐粮仓门口给你登记入库。”林清和想也没想就把事情揽去。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林清和还被白琅月磨着给一起处理县里的公务。   林清和抵不过白琅月布下的言语陷阱,一脚踩进处理公务的大坑。   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只要你做了,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工作等着你做。林清和算是亲身体验到了这句话,这就跟考科举一样,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满大街乱逛的选址学子大军中间又少了一个小分队,林清和随机抓取,抓到了秋宜年和游承安他们四人。   一行四人,就这么骑着马,被林清和亲自送到了县城粮仓门口处。   林清和送过去的时候,百姓已经陆续推着堆满新粮的板车,来到了粮仓门口,沉默地排成长长一条黑色的队伍。   此刻薄雾未消,林清和眼里的困意还清晰可见,他已经好久没有起这么早了,如果不是为了答应好的承诺,他现在应该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弥补这一段时间研究玻璃,琉璃熬的夜。   林清和放下手,早知道他就不去炫了,后悔了。   看守粮仓的衙役透过早晨的雾气,看见林清和一行人朦胧的身影,吹了一夜冷风麻木僵硬的脸带上了喜色,殷勤地将桌椅摆开,上面还放着笔墨纸砚。   白大人果然可靠,真的叫来了学子帮忙,哟,这还有林院长呢,稳了稳了。   衙役想到白琅月下命令时冰冷的神色,赶紧走过去,“林院长,来早了来早了,还未到交班收粮时间,,吃过早点没?”   林清和见人三分笑,“客气客气,已经吃过了,来早点百姓就能回去得早点。”   衙役嘿嘿笑着,“那就好那就好,东西我已经备齐了,看看还缺什么,我马上准备。”   林清和带着游承安四人过去,“毕竟是你们四人干活,来看看还缺些什么,早点说。”   黎惊雪醒来得晚,早点也没有好好吃,揣了两个小食堂做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叫走了。   他走的顺序在秋宜年身后,落座的位置也在秋宜年的边上,看着桌上备好的纸墨笔砚什么都不缺,就跟林清和说了一声,准备吃包子。   包子咬下去的瞬间,诱人的油脂香味霸道地在空气四处放浪,侵入呼吸之间。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黎惊雪见状,加快了干饭的速度。   “嘿嘿,这包子还怪香的,林院长你们在哪买的,下值之后我也去买。”衙役不好意思地朝临林清和问道。   显然,衙役的问题也是周围受到诱惑百姓的问题。   娘嘞,这包子,太香了吧!   排队的位置不自觉地向林清和他们靠近了几厘米。   “书院小食堂里做的,不是买的。”林清和挺挺胸膛,对,就是我们青山小食堂特-供,外面想买也没有。   衙役显然想到了书院交流时的盛况,“青山什么时候再开一次书院交流会啊,林院长,上次吃的烧烤什么的没有吃够啊,有没有打算开放小食堂,让我们外面的人进去吃一两次?”   那时吃完天天想,时间久了好一点,但是现在一闻香味又被勾起来了,着实是心痒难耐。   你说这,好吃的怎么在一座书院里面,不是在外面开酒楼客栈,能天天吃到,太可惜了。   “小食堂人手不够,如果够了,应该会出来开一个。”林清和觉得这位衙役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之前卖冰棍的时候他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奈何人手太少。   唉,如果青山一开始不是个逼格高的科举书院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想招收什么学子就招收什么学子,开一个青山职业技术学院。   专门让学子们学习各种技术,学成就能用,就像韭菜,一茬又一茬投入到定江县的基础建设当中。   白日上值的衙役来了,和夜晚的衙役交接后,便打开了粮仓。   林清和好奇地望了进去,空空如也,不过,地面居然是水泥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铺的。   衙役们打开门之后,从仓库内拿出了专门收粮的麻布袋,每一个袋子能装的重量一致,还有四个专门工具,呈漏斗状,但尖锐的接口处特意延长了长度,末端还有一个刚刚好的盖子。   收到够数的粮食就会用盖子将接口合上,剩余的粮食就会让百姓自行带回去,这样的情况往往甚少发生。   衙役将一块长而宽的木板放在秋宜年四人前方一米处,接着将漏洞工具的架子分别放在四人的面前,最后放上了漏斗。   林清和饶有兴致地看着衙役的动作,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收粮的场景,他们家中往往是将粮食装袋后直接称重,经过官府的检验后直接送入官府的粮仓。   “开始收粮,前面四个上来装袋。”衙役出声喊人。   百姓闻声而动,推着板车沉默乖巧地来到衙役的面前,搬着装满粮食的袋子,一袋袋堆积在木板上。   “姓名,哪个村子的粮?”秋宜年看着前任留下的字迹,询问面前的黑瘦干巴的老汉。   “于家村,于壮铁,是于家村的村长,代表于家村来交今年的粮收。”于壮铁回答得清晰有条理,双眼精亮,快速觑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衙役,小心地问了一句,“官爷,怎么今年登记的人是个半大小子?”   秋宜年正在登记于家村的信息,没回答。   衙役面色凶狠,“什么半大小子,那是我们大人从青山书院请来的学子,专门为我们登记的,瞎打听什么,赶紧弄!”   于壮铁讪讪,立马指挥着带来的壮年汉子倒粮装新袋。   “不碍事,衙役大哥,之前我和同窗们去于家村卖过肥皂,村民很热情。”秋宜年出声解围。   “哎呀,还有这事,你们还去了下面卖肥皂,卖得怎么样?”衙役一听,收回了凶狠的神情,笑眯眯地问道。   “卖完了,于村长这袋够了,下一袋。以后说不定师弟师妹们还要去卖肥皂。”秋宜年记着数,看着情况。   “是嘞,小书生,这几天还真有学子来我们那又开始卖肥皂了,就是没像你们之前一样,带那么多的东西来卖,只有肥皂,肥皂好啊,一文钱一个。”于壮铁笑呵呵地回答。   刚才小书生那么一说,今年的新粮说不定还有剩的回去。   衙役看看袋子,还差一个手掌的长度没有装满,嘴巴想说点什么,又看看站在一旁监督的林清和,闭上了嘴巴。   见衙役没有阻止,于壮铁麻溜地换上一个新袋子,叫身边的汉子赶紧封袋,将过好的新粮放在空的板车上,准备装完之后推着板车进粮仓内放好。   但是其他衙役没有这个衙役这么醒目,游承安说了换袋子之后,马上就叫唤开了。   “游学子,袋子还没装满呢,不合规矩吧?”   “根据律法规定,离封口有一掌的长度即可,装到袋口无法封口。”游承安说得理直气壮,目光锐利地看向衙役。   “我们之前都是装满的,从来没有装不满的袋子,游学子。”   林清和瞧见他们起了口角,问清楚了情况,含笑的一张脸收回了笑意,莫名有些冰冷。   “按律法收,这里的情况我会和白大人说清楚。”林清和淡淡说道。   那衙役看着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自己,心里发虚,心底又有声音,不断在说着,历来如此,即便是交到了府里,还不是一样要被克扣,要被说上交的粮食不够,到那时还不是一样,收到袋口处,我没错,没错!   “林院长,要是不收到袋口处,府里怕是不好交待,怪罪下来,白大人难责其纠,丢了官位。”衙役振振有词,笃定的眼神,一点都不虚。   “林院长,你不过是一介书院院长,县里的事情还是少粘手为妙。”   -------------------- 第114章   看着衙役理直气壮的样子,林清和心里有了数,连新粮也要层层克扣,怪不得,新帝登基没过几年,某些人就蹦跶出来了。   这完全是在试探新帝好不好糊弄,现在看来底下的人认为皇帝是一个好糊弄的,一个小小的县城在州府的暗示施压下,不知道进行了多久。   就是,这些新粮,到底进了谁的口袋呢?   林清和是一万个不相信,新粮会在皇帝的粮仓里好好呆着。   “原来是府里的人授意你这么做,律法规定是收这么多的量,多出来的新粮莫不是进了你们的口袋,以权谋私,鱼肉乡里?”林清和自带一派闲云野鹤,不爱世俗钱财的气质,说出的话令周遭的百姓忍不住生疑。   于壮铁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手上的动作开始放慢,等一个结果。   看着周围百姓怀疑的眼神,那衙役受到质疑,顶不住压力,情绪管理不到家,“林院长,请慎言!这是府里的规定,我一个小小的衙役怎么可能贪粮!”   “我这也是为了白大人好,要是新粮收不齐,上面怪罪下来,丢了官位,这对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不好,何必呢!”   “再说了,万一到时候再收一次新粮,可就不止这点了。”   林清和最讨厌这种人,打着为你好的称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口口声声要这么做,不这么做就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大家,末尾还要来一句似真似假的威胁。   林清和简直气笑了,“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另外三位衙役也清楚?都不按照律法行事?”   常恒三人可没有这么拎不清,林院长是谁啊,是白县令从小一起长大,穿同一条裤子,吃同一碗饭的,他们这些衙役有眼睛,平常看得清。   白大人平时怎么对他们的,怎么对林院长的,林院长没来之前,白县令就是一无情的工作机器,说一不二,三两下就把县里乱七八糟的公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只要林院长一来县衙,白大人跟笑得不要钱似的,可想而知,其中情谊深厚。   要不然平时一个冷脸的人能给你好脸色,理都不理你。   “当然没有,白大人特地吩咐了,听林院长和学子的。”常恒连忙说道。   “对对对,你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白大人不是那种官,当然是按照律法行事。”   至于新粮送到临川府后,有什么情况,白大人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衙役能插手的。   要常恒说呢,这人纯属自己找抽呢。   叶开成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常恒等人,“你,你们……不可理喻!”   都是衙役帮帮他怎么了,他们分明是同一个战线的人。   “既然如此,这位衙役,你今天回去休息一下,好好看看大光律法里怎么写,看清楚想明白了,再来。”林清和淡淡说道。   “至于你的岗位,我会和你们县令说一声,派个别的衙役过来。”   “好!林院长早该这样了!”于壮铁惊喜出声,林院长维护的是他们老百姓的利益啊!   上一次收粮的时候,不仅要装到封口处,还要冒尖,然后衙役拿铲子铲平,冒出的尖尖就是衙役的辛苦费。   多收了不知道多好。   “你们好得很呐,我就等着府里怪罪下来,看你们还行不行了!”叶开成眼神凶狠地看向林清和,甩手离开。   面对着百姓对他的窃窃私语,叶开成直接一个抽刀,满脸凶横,“看什么看,老子等着你们再收一次新粮!”   叶开成所到之处,百姓眼神怪异。   “行了,你们继续,按照律法行事即可,我现在去和你们县令说一声。”林清和看着叶开成嚣张离去的背影,眉头皱起。   “好嘞,林院长,我给你牵马过来,骑马去县衙快一点。”常恒麻溜地跑过去对面牵马过来,引来其他两位衙役的小眼神。   可把你小子显着了。   “谢谢林院长,今年我们能有余粮过个好年了。”于壮铁说得真心实意,如果还是像上一任县令一样收那么多新粮,他们今年就该吃不饱了。   “是啊,多谢林院长,你们书院和县衙联合修的新官道推着板车一点都不费劲,老好走了。”站在常恒身边的何家村村长,何盛紧跟着感谢。   “嗯嗯,推着那么多的新粮,一点不怕翻车,好走极了,不知道水泥什么时候卖,俺想买点水泥铺院子晒粮呢!”   “想什么呢,我们县里想买都买不到,白大人说了,要把定江县里的路都修通了,才会放出来卖。”其中一位衙役说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听说修路都是最近招村民去修,还有工钱拿,修自家村子路,又算今年的徭役,美得你们!”另一位翻了个白眼,多好啊,他想再去修都没有位置了,他可是修路的熟练工了,这些村民能修好吗?   游承安听得美滋滋的,他们是不是开创了先河,官道修到村了,富裕的人口大县都没能做到,他们居然做到了。   秋宜年脸上不显,默默地将腰背挺得更直,认真做着记录。   “林院长,你们书院还要学子不?”于壮铁大着胆子问道。   林清和看得正乐呵,“看情况,今年可能还会收一批。”   于壮铁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林院长,马来了。”常恒牵着马来了,是一匹色泽漆黑的黑马,皮毛光滑有泽,被养得很不错。   “谢谢。”林清和走过去道谢,翻身上马,又对着秋宜年几个人嘱咐,“好好工作,以后这些你们做官以后的宝贵财富。”   黎惊雪一言难尽,要不是想快点从青山出去,他是不可能来这里做这个实践活动,他做个纨绔不好吗,快乐自由又潇洒,他已经做够了牛马,谁知道当官那么累。   但是吧,这件事又是真的,前两天他还看见白县令去街上抽查商户的经营情况和账本,核对商税有没有交错。   宋离风无可奈何地翻页开始写下一行,事情已经这样了,在挣扎下去,伤害的是自己,自从女装走上大街之后,他,无所畏惧。   望着秋宜年四人默契一致点头,林清和放心策马离去,队伍原本小声谈论的声音瞬间变大。   “啊,那就是青山书院的院长啊,水泥路就是他们书院搞出来的,怎么就没有修到我们村子呢,听说靠近县交界的村子都修到了。”   “水泥路修到了我们下一个村子了,听说是水泥产量不够,领队的衙役正抱怨。”   “水泥坊在哪呢,招不招人?”   “肥皂坊旁边,肥皂坊也要人,不过,要求是女性,怎么就招男的,男的干活多快啊!”   “有吗,我怎么没听说,我家那块还是近肥皂坊的,没见管事出来说要人,哪来的消息?”   ……   林清和骑马速度很快,很快就来到了队伍的末尾,赶往县衙。   白琅月正专心对着县里的商税,忽然听见推门的声音,头也没抬,冷冷说道,“出去,关上门!”   “哟,好大的官威啊,白大人。”   “小师兄,你怎么来了?”白琅月下意识转变了语气,柔和了许多,“今日不是去看新粮怎么收吗?”   “还不是你的好下属,新粮收取的量超过了律法规定,还说什么即便是交粮上去了,府里也会怪罪下来,到时候又要重新收一次,还要惩罚到你身上,小心府里让你丢官位。”说到这,林清和轻飘飘看了一眼白琅月。   “白大人,你的好下属,这不就有一个吗?”   阴阳怪气极了。   白琅月看着阴阳怪气的小师兄,突然觉得可爱极了,嘴角翘起,“小师兄,想怎么做?”   林清和睨了白琅月一眼,“你还笑,倒一下你脑子里的水,定江县都要多收粮去满足州府的胃口,你心里没点数?”   “这不是有小师兄嘛。”白琅月合上令他心烦意乱的的商税账本,一双桃花眼,满满的信赖。   “你可长点心吧。”林清和无语了,“衙役我已经叫他回去看律法了,剩下的你打算怎么处理,新粮这样送过去,一定会被临川府追问。”   “不管,小师兄不是知道有人会替定江县解决吗,说不定还有人下来查案。”白琅月提醒。   林清和真是被气得忘记了,皇帝的暗卫还在这里看着白琅月,盯着青山书院的一举一动。   “被气蒙了。”林清和尴尬地用食指摸摸自己的脸颊,“小师弟,冬天要是没事,就把县衙里的衙役小吏什么,聚起来读书认字,讲讲律法,不能作为官员还不懂法。”   “说出去多吓人啊!”林清和提出了一个十分歹毒的主意,“年终你去临川府,被其他县的人笑话怎么办,状元底下的人手居然不识字。”   林清和灵活使用了激将法。   “我知道了,小师兄,不生气了?”白琅月笑呵呵地问到,“小师兄这个建议说得真好,只是县衙没有教书先生,这可怎么办啊?”   林清和听到小师弟说到,不生气了?的时候,脸上一热,下一秒想说点什么,又被林清和剩下的话阻止。   “当然是来青山,青山有这么多的学子,哪一个都能教。”林清和不假思索地回答,又想到,刚才于家村村长问他的话,想了想,决定一块办了。   “小师兄真好。”白琅月笑得心满意足,果然,小师兄,对他最好了,要是能更好一点就更好了。   林清和此时还在想着,青山职业技术学院的可行性,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慈幼院的人多不多,还在肥皂坊干着?”林清和念头又想到了慈幼院的小羊毛。   “多,基本都去了肥皂坊那,剩下的都是小孩子由几个妇人看着。”白琅月了然于心,“小师兄怎么说起了慈幼院?”   “想干票大的。”林清和眼神发亮。   -------------------- 第115章   干票大的?什么意思?白琅月不解,歪着脑袋看向林清和,“小师兄,难道你忘记了玻璃厂的建造?玻璃厂要成熟的运作起来,学子们还要学会如何制作玻璃和琉璃,他们都是新手,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   白琅月说学子是新手,是客气话了,那分明是什么都不会,来年三四月还有县试和巡回科考,怎么平衡?   林清和脸色一僵,随即尴尬起来,呵呵,忘记了,玻璃厂还在选址,准备开工。   林清和思索了一会儿,马上又镇定起来,“你忘记了吗,还有新学子啊,新学子的实践周期比第一届学子要短,冬日无事可做的时候,正好可以来一波季节性冬日学院,主讲识字和算数,和技专业性的技术,比如,厨艺,木工等。”   说完,林清和又翘起了尾巴,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天衣无缝,眼神得意地看向白琅月,“怎么样,不会有冲突了吧,争取在来年春天来临之际把定江县县衙的识字率提高,再进一步,县城里的百姓一起来听更加好。”   “毕竟之前女帝已经有过一次革新。”   白琅月怔愣地看着林清和,眼中为他的小师兄自带滤镜,小师兄这个样子,真让人心荡神驰,为之追随。   白琅月缓缓勾出一抹笑容,“小师兄的计划可行性很高,我手下就交给你了,准备开始的时候告知我一声,我让衙役们准备好。”   且不提,五大三粗的衙役们听到这这个噩耗是怎样的心不甘情不愿,慈幼院的鳏夫寡孤独,老弱妇孺倒是十分开心,能识字算数,找差事的时候又多了几分别人没有的胜算。   林清和高兴地应下了这件事,将它列为待做事项。   新学子的人手要是不够了,还有蒙童呢,不说算数,他们的拼音比起某些学子还好上几分。   *   玻璃厂的选址已经被学子们陆续提交上来,由关先生统一考核。   得出的结果很喜人,齐华清一行人的选址被选中了,不枉费齐华清天天晚上避着巡逻的捕快,带着师弟师妹们到处夜观天象,根据星象的显示,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还让师弟师妹们测算了几个地址的风水,选出了三个最为合适的位置。   关僧看过位置之后,评价水流徐徐,行人汲汲,则气聚。很适合玻璃厂建立在此处。   齐华清选定的三个位置恰巧都在水泥厂的附近,只是被关先生选中的这个位置,旁边还由一条川江的支流蜿蜒而下。   玻璃厂的位置恰好在川江和支流的夹角位置,两面临水,极为方便取材,而且与水泥厂和肥皂厂临近。   林清和看着一家独大的肥皂厂早早扩建了地盘,心下准备向小师弟提议,将这一片地区改为工业区,搭配建立一些住宿区和商业区。   这片地区和定江县的小码头相隔不远,现在已然有百姓挑着担子,推着摊子在来时的管道上停留,卖吃卖喝。   肥皂坊的建立着实让一些百姓尝到了勤劳致富的滋味。   选好地址后,学子们熟练地按照闵先生建房时的分组开始干活,然而,学子们很快就抓瞎了,乱成一团。   究其缘故,没有一份合格的玻璃厂建造手册,开头第一步是知道怎么做,可是没人想到在选址的时候,顺便将规划图纸制作出来,导致混乱。   闵先生和钱先生就这么老神在在地看着学子们抓瞎,说什么呢,该说的讲学的时候已经说完了,现在就看着学子们的组织能力和协作能力如何了。   林清和看着有些学子开始光明正大地摸鱼,等待另一波学子争完,安排任务。   嚯,这些学子明显得到了他的真传啊!   林清和双眼发亮地看着摸鱼的学子,打算将他们几个吸纳进制作玻璃琉璃的小组中,作为手艺师傅重点培养。   杜晃无形中感到一股恶寒,感觉好像被什人盯上了。他丢开手中的杂草,走到秋宜年等人的面前,“你们讨论了老半天,讨论怎么做没有,院长和先生们一直在看着我们,难道我们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坐着,看着你们几个讨论?”   面子上多不好看啊,可是要一起讨论,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秋宜年看向无所事事的杜晃,又看看周围杂草丛生的选址地,“你们没事干的就把地上的杂草拔掉,清理地面,然后去借点建房子的工具,我们再讨论讨论。”   “行,你们尽快。”杜晃干脆利落,回身招呼着没事干的人跟他走,去干活。   秋宜年有一瞬间的无语,那么大个的玻璃厂不得要时间好好商量怎么画图纸,规划地基,合理分布布局吗,怎么可能短时间出结果。   早知道,选址的时候就拉几个人把玻璃厂的图纸先画好了,现在没有成算,地基不知道怎么开,材料不知道买多少。秋宜年懊恼地想着。   看到秋宜年神情懊恼,游承安知道好友的强迫症发作了,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但是好胜心并不比其他人少,更何况秋宜年还常年霸榜第一。   “没事,我们一步一步来,选址不也花了好几天。”游承安宽慰着好友。   “嗯,我们继续。”秋宜年回过神,朝游承安一笑。   林清和看到学子们陆续动作,除杂草的除杂草,借工具的去借工具,不再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   又过了一会儿,秋宜年带着人过来,林清和惊诧地看着秋宜年,“你们找我?”他装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秋宜年找他做什么。   “院长好,玻璃厂的玻璃,您还未和我们说怎么制作,工具又需要购买些什么?”秋宜年抓住重点,开门见山就和林清和说了要求。   林清和眉目舒展,带着清朗的笑意,“好说好说,既然如此,我点几个学子跟我走。”   不愧是百里先生那个老狐狸看中的人选,短短十几分钟就将事情安排妥当,现在来找玻璃厂的核心制作技术了。   秋宜年一秒显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瞬间又平静,“院长请便。”   他没料到,院长居然这么好说话,一点都没有拒绝他的请求,还准备带人去买制作工具和带人怎么制作玻璃和琉璃。   这个……秋宜年心转神动,难不成,这一波正中了院长的心怀?   林清和摆摆手,从来的人中挑走了将川,又去了正在处理杂草的学子那,挑了几个合心意的学子,杜晃赫然在列。   秋宜年没有思考太久,脚步一转,走到了钱先生面前,请钱先生带着他们买材料,杀杀价什么的。   钱先生伸伸懒腰,“终于轮到我出马了,小子,眼光不错。”   秋宜年直接推了左丘栾出去,让他领着人跟着钱先生出去,反正他俩是师徒,又是一把杀价的好手。   可怜左丘栾一个慷慨大方的好性子被钱先生改造成了一个爱杀价的吝啬鬼。   左丘栾:该省省,该花花。   最后,秋宜年来到了闵先生的前面,掏出了手中的玻璃厂图纸,递到了闵先生的手里。   “还望闵先生瞧瞧,图纸可合适?”秋宜年问得小心翼翼,黎惊雪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临时画的,他能不紧张吗?   闵乡认真看着线条清晰的图纸,“把这两处地方换换位置,整体来说不错,符合朝廷的规制。”   黎惊雪吐了一口气,还好,讲学时认真听了,画的时候心中有数。   “好的好的,闵先生我马上改改。”黎惊雪忙不迭宜地接过闵先生手中的图纸。   闵先生看着黎惊雪,点点头,“继续努力,黎惊雪。”   黎惊雪手一僵,闵先生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他平时不是不点全名吗?   还好没什么问题,幸好闵先生不像安先生一样暴躁。   “谨遵先生意。”黎惊雪恭敬回复,退后一步回到了秋宜年的身后。   “行了,你们忙,玻璃厂建造期间我负责相应的一切事物,若有差池,我会出面。”闵先生挥手让他们离去,站在树下老神在在地监工。   秋宜年利落带人离开。   杜晃,蒋川等人在林清和的手上就没有那么爽快了,林清和将他们带回了林府,他的院子内。   杜晃还没见到这么凌乱的院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若说林清和的院子外是美轮美奂的江南园景,那么他的院子内就是一座类似废弃的工坊。   正常的工坊都比眼前这座院子好上三分。   下一秒,杜晃等人就没这个闲工夫嫌弃了,因为他们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林槐夏。   怎么回事,不是说副院长去县报处那里监督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学子们挤出一个笑容,笑对林槐夏。   “你还在?”林清和疑惑地看着林槐夏从他的书房里出来。   “嗯,爹说县报处那不用我,我就回来继续做琉璃了。”林槐夏淡淡地说道,视线扫向林清和的身后,“怎么,他们就是你挑的好苗子?”准备收入门下?   林清和边招呼着杜晃他们进来,边回答林槐夏的问题,“嗯,动手能力不错,越挫越勇,还有点创新的脑子。”   “那你也不能把我选中的人挑走啊,兄长?”林槐夏笑吟吟地说道,视线在杜晃的身上打了个圈。   见到林槐夏如此明显的行为,将川及其他学子默契地远离了杜晃,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带。   林清和顺着林槐夏的视线看去,哦,是杜晃啊,那个被妹妹调教的学子,确实不该挑,脑子有点轴,一个纸鱼那么久都没有破除。   “随你,既然你没事,那就来一起教他们怎么做琉璃和玻璃,兄妹齐心,其利断金。”林清和大手一挥。   杜晃脸色一白,真的,我当初就不该那么嘴贱,真想回去揍死自己。   林槐夏心情好极了。   -------------------- 第116章   在大光,翡翠玉石琉璃一向备受王侯将相,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的青睐,因其稀缺,华美,所蕴含的象征。   翡翠玉石在大光的地域中有可以开采的矿藏,然而,琉璃确是从西域海外中传来的物件,大光之中往往稀少,会制作的手艺师傅少之又少。   这类匠人不是在皇宫便是在哪一个世家贵族当中,民间少有。   当林清和提出玻璃厂想法的那一刻,先生们皆以为这是类似于水泥的一种新物品,会给百姓,大光带来益处,无人询问玻璃具体为何物。   林清和仅仅和白琅月详细的谈过,白琅月并不感到惊讶。   在他看来小师兄什么都会,玻璃琉璃小师兄简单想想,动手制作,出成果的时间不会太短,而且,每一次琢磨出来的东西都大有用处。   更何况玻璃一听就和琉璃差不多,琉璃还是已有的东西,小师兄一定能做出来。   白琅月对林清和的盲目自信已经到一定程度了。   话又说回来了,正因为琉璃的稀缺和技艺的不流通,正好造就了林清和可以将琉璃与玻璃以及肥皂作为定江县的特产,大力发展定江县的经济,为更多的百姓提供就业岗位,提高定江县百姓的生活水平和幸福感。   而学子可以在这其中参与到定江县的建设,了解当地的民生情况,不再是在书院中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比其他书院的学子多了更多的经验。   江缘等书院躁动不安地看着,青山书院在定江县中隔一两个月就全书院联合县衙开展实践活动,并且卓有成效。   他们的心,动摇了,眼红了,但无人出面,因为顾及着来年的县试和巡回科考,两者相较,人们常常倾向于保持固有的,可见的回报方式。   顾院长他们坐得住,县学的乔教谕可坐不住了,修路赶不上趟,县报处敞开了怀抱,可是,他拉不下这张脸和白县令说啊。   恰好此时,第一期的县报出来了,一份县报整整六张,一同发放。   乔教谕拿到手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县报正中央的官府联合青山书院一同修路,顺着往下看,内容详实,写了修路的前因后果,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当前修路的进度又如何,修路的善款详细支出。   最近的秋收情况如何,商税几何,重点表扬了以左家为首的几家商户,今年商税创了新的高度。   还有大光中近段时间发生的大事,颁布的一些最新的政策。以及定江县县衙官营商铺和田庄的产出和支出情况,几乎是将定江县的账本公之于众。   乔教谕看完前两张,心中泛起惊涛骇浪,白大人锐意进取,在位以来所作所为实乃胆大包天,与官场格格不入,唉……官是好官,就是不知道坚持到什么时候,也许就像流星一闪而逝。   乔教谕接着往下看,县报版面一改,右上角还有一行字,定江县民生报,内容基本上讲的都是定江县百姓的家长里短,谁家人口太多准备分家,婆媳关系不和,哪家夫妻和和美美,又有哪家出了个混子,哪家的牲畜养得特别好之类的八卦小故事。   乔教谕看得津津有味,这些百姓小事也不知是怎么得来的,一个个写得有意思极了,他看向故事的末尾。   采访记者:青山学子,蒋川。   乔教谕一时之间愣了,怎么青山学子还能投这个,大家不都是投文章吗,怎么你偏偏不走寻常路。   乔教谕又翻翻这两张民生报,大部分内容都是青山学子所写,里面还有青山蒙童的文章,他刹时无语怔愣。   最后,乔教谕的手翻开了最后两张,一看右上角,定江县学子报,版面又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三种不同的报,版面都是不一样的风格,令人一眼就能辨清。   乔教谕快速翻看着学子报上的文章,花团锦簇,内容虚浮,千篇一律,毫无灵魂,还比不上青山蒙童写的民生小八卦,蒙童在里面还提出了行之有效的小建议。   乔教谕站在原地,手执薄薄的六张县报,重若千金。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乔教谕最后还是决定找个时间和白琅月谈谈县学今后的发展,他白琅月毕竟是县令,县学可是在县衙底下开设的书院,总不能总是和青山书院合作,他们自己人一点便宜占不到吧。   在江缘等书院私塾固执己见的时候,乔教谕已经开始偷摸着为县学的发展考虑了。   学子前期写文章虚浮,千篇一律是一个十分常见的问题,一般是通过游学和自己的见闻积累经验,将之容于文章之中。   现在,处于发展革新的定江县就是一个好去处,参与其中得到的经验对于灵通的学子来说,是一件好处多多的事情。   林清和不知道他的同行们这么多戏,他现在快被气炸了,这些学子怎么就听不懂他讲的东西呢,明明那么简单。   他坚决不承认是他教学水平垃圾,他教林槐夏一点就通,现在都能自己动手自行设计琉璃样式,玻璃样式了。   蒋川等人站在原地战战兢兢,隔行如隔山啊院长,他们之前没接触过这些匠人的手艺,自然是什么都不懂。   杜晃就更加胆战心惊了,他们这些学子分成两拨,他一个人跟着林槐夏,蒋川几人跟着好脾气的林清和。   杜晃羡慕地看着蒋川几人,真好,他想换换。   林清和在原地转了个圈,平复自己的心情,安慰自己,自古以来,辅导孩子课业都不容易,君不见,现代父母辅导小学生写作业,被气得送进了医院,他算好的了,起码没有被送进医院救治。   “行了,我再说一次,我们从简单的开始,槐夏你也一块过来,我讲不到的地方,你给他们做补充。”林清和选择和林槐夏一起教导,不再分开进行教学。   林槐夏没有意见,带着杜晃就过去了。   杜晃如蒙大赦,一溜烟跑进了蒋川几人中间,他也不好过啊。   林清和一边进行讲解,林槐夏一边拿着工具在他们面前进行演示。   烧得通红呈橘红色的琉璃材料在林槐夏的手中乖乖巧巧,随着她的动作任意变化着形状,林清和语调轻缓柔和,不疾不徐。   最后在林槐夏手中成型的是一株开得正盛的广玉兰花。   “这使用的是自由成型法,通过剪子,镊子,钳子等工具对可塑态的玻璃直接制作,形成工艺品。”林清和详细地解说着,“除此之外,还有吹制,拉制和压制。”   紧接着林槐夏又把林清和说的这三种玻璃制作方法一起演示了个遍。   剩余的琉璃,林清和计划着等杜晃几个学子学会了玻璃的制作再开始。   琉璃比玻璃的制作稍微复杂一些,要经过二十多道的程序,花费十多天的时间,不像玻璃在他的院子内都有成品的材料可供练习。   玻璃与琉璃的制作工艺上,有好几个类似的步骤,学会了如何制作玻璃,琉璃也会变得轻而易举。   林清和看着学子们笨拙的动作,只觉得任重而道远。   多多练习,以后还要靠他们几个教其他的学子。   于是,林清和开口了,“杜晃,蒋川你们几个要赶紧学会啊,你们的同窗还要靠你们教,玻璃厂的未来就靠你们传承技艺。”   杜晃没有蒋川他们几个表面功夫做得好,神情变化之大,脱口而出,“什么,我们还要教其他人?”   惹来林槐夏冷冷一瞥,杜晃赶紧收好了表情,和蒋川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林清和一笑,“你们也不用那么紧张,还记得之前说过的做官的途径吗,特科也是其中的一种。琉璃和玻璃在大光中相当的稀缺,价值高昂,可以为大光创造出许多财富。”   林清和提出了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杜晃嗤之以鼻,没听说过匠人也能当大官的,顶多是在工部底下当下七品小官,人人可使唤。   可是蒋川心动啊,他一个贫家子,学会了这个,不说当官,单是学会这个手艺,他这辈子吃穿不愁,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   价值连城的琉璃,哪个百姓没听说过。   青山书院是真教真东西啊!   “学子一定好好学,必不负院长所托。”蒋川坚定地说道,双眸晶亮,唾手可得的光明未来。   杜晃觉得蒋川简直鬼迷心窍,玻璃是不是琉璃都说不定,当然这些话,杜晃是不可能当面说出来的,他只能在心里腹诽。   “好,继续练习,争取早日学会,在玻璃厂建好之前学成。”林清和轻描淡写地为学子们定下了期限。   话刚落音,蒋川等人马上开始行动,练习着玻璃如何制作。   林清和不时地提点着他们制作时的动作和小技巧,林槐夏还在沉迷着开发各种不同样式的玻璃制品。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玻璃厂落成的时刻。   青山学子们的心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吃在玻璃厂,住也在玻璃厂,没日没夜地赶工。   不赶不行啊,慢悠悠地来,他们就没有时间去温书复习科举了。   院长好歹毒的心呐,为什么挑了这个时间来建立玻璃厂。   家住在府里的那个学子根本没有时间回去,整个人都麻木了,青山书院为什么会变成这种鬼样子,明明之前还是很正常的,现在,呵呵……   玻璃厂还有杜晃等人的一部分贡献,在林清和与林槐夏两兄妹的每日督促之下,他们的制作手艺飞快熟练。   然后麻溜地回到玻璃厂的建筑工地上帮忙,大家一起群策群力终于建立好了。   众学子高兴之际,在林清和的提醒下,杜晃几个当初去学习玻璃和琉璃技艺的学子,终于想起了还要教其他同窗们怎么做玻璃和琉璃。   顿时,两眼一黑,苍天负我!   --------------------   感谢在2024-08-20 21:47:56~2024-08-21 16:0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才离 10瓶;星晨、猫猫爱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还没来得及黑完,又听见院长在一旁说道:“别忘记了,玻璃厂还要招工,学子们尽快安排好玻璃厂一应事宜,早点温书才是。”   林清和自认为说得体贴又稳当,还相当体谅学子的处境。   学子们可不这么认为了,自觉得天塌地陷,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青山,从这里逃离出去,真的要到殿试那一步才行吗?   学子们深切地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他们真的怀疑,林院长在白嫖他们的苦力,在县试将近的时候建设玻璃厂。   林清和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一二想法呢,他轻而易举地就从学子们的脸上看出来了他们的想法。   林清和心想,这才哪到哪啊,玻璃厂好歹还是他们自己建立,自己当老板的地界,要真的放出去别的商业企业实习,他这群天真又可爱的学子还不被外面的豺狼虎豹吃干抹尽了。   “咳咳,县报第一期送来我们青山了,等下你们去闵先生那里领取,一人一份。”林清和最后才说了点令学子们开心的事。   “院长,那我们的院报第三期出来了吗?快一个月过去了。”杜晃心里不舒服,自然也不想罪魁祸首舒服,在线催更院报第三期。   堪堪说完,黎惊雪立刻接上,“是啊,院长,我还在想着院报上那篇匿名的小说后续呢,也不知是哪个同窗写的,惹得我时时刻刻牵挂着。”   “我也是,院长你多催催啊,院报第三期快出来吧,县报都出来了。”   “对啊,一个月没见,心里想得紧。”   ……   杜晃暗含得意地看向林清和,哼哼,我可是仔细调查过了,院报上的匿名小说都不是同窗们写的,各个先生们也试探过了,不是,那一定就是院长了。   叫你催我们,这下轮到你了吧。   要说杜晃第一怕的人是林槐夏,那第二怕的人就是林清和了,整天笑眯眯的,完完全全的笑面虎一只。   林清和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突然烧到了自己头上,神色巍然不动,还带着平常的笑意,“可以,等你们将玻璃厂步入上正轨,回到书院之后,院报第三期就发行。”   林清和的视线从杜晃,黎惊雪等人的身上掠过,他怎么可能会如他们的意,当然是要狠狠拿捏啊。   学子们瞬间哑火,直奔闵先生前面,领取新鲜出炉的县报。   笑话,留在那里继续被院长坑害吗,他们才没那么傻。   还是闵先生好哇,玻璃厂建造期间帮了他们好多,一点都不像钱先生要出钱才肯干活,林院长撒手不管。   学子们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闵先生,领取着县报。   闵先生,就,挺奇怪的,这群学子,难道是他真的老了,看不懂学子们在想什么,一会儿一个样。   林清和不得不为学子们的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感到惊奇,他还没放大招,一个两个的,怎么就跑到闵先生那边领县报了,他还想多和学子们聊两句,可惜了。   心情正好的林清一万个想不到,有人对他的实践活动项目蠢蠢欲动,已经找上了白琅月开始诉苦了。   县衙内。   “乔教谕,你是说,想让县学的学子参与进县衙目前与青山书院合作的项目中?”白琅月语气淡淡,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乔教谕。   乔教谕望着坐在上首位置的白琅月,心中发寒,他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顶着白琅月的压力,“县学的学子不比青山书院的学子差,为什么县学不能和县衙合作呢,更何况县学还是在县衙名下。”   “县学能给我带来什么?是提供水泥路的方子还是别的什么政绩?”白琅月直指问题本质,目光似剑,看透了乔教谕的心。   “这……这……县学又不是其他别的什么书院……这也是为了县里好,多出点杰出的学子都是政绩。”乔教谕一惊,面色苍白,吞吞吐吐。   白琅月是真的刚刚开始做官吗,为什么一眼就看穿了我想做什么,乔教谕暗自心惊,心中对白琅月的惧怕越发深厚。   “说不出,做不到,那就出去。”白琅月收回视线,准备继续处理公务。   乔教谕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无非是看着青山书院除了学子学业成绩之外,居然还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还帮县里做出了政绩,眼红了,上赶着分一口,要么就是想走青山的路子,让青山无路可走。   乔教谕被白琅月毫不留情的态度刺到,惧于白琅月的威势,讪讪离去。   他站在县衙内,久久不动,灵光刹那来到。   乔教谕打算直接找上林清和,不能和县衙合作,那和青山合作也是一样的,他咬咬牙,立即离开了县衙,找上了林清和。   “乔教谕,你想参与到青山书院中特有的实践活动?”林清和语气古怪地反问着。   林清和第一时间不是乔教谕来找他,而是他想不到是县学第一个来找他,他估算是应该是远山书院私塾这一类亲近青山的书院,第一个来找他才对。   怎么会是县学呢?   乔教谕苦笑着,“这还不是为了学子,县学的学子其他的都还好说,就是策问文章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点不到实处,这样下去,秋闱春闱怎么能中榜?”   哦,原来是体验生活啊,林清和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笑吟吟地对乔教谕说道,“青山书院中可以合作的项目比较少,大多是又苦又累的实践活动,县学的学子能不能坚持到底呢?”   乔教谕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县学的学子不挑,修路卖肥皂什么都行,能与百姓有接触最好不过。”   原来是冲着水泥和肥皂的方子来的,肥皂可以,但是水泥是万万不可。   林清和眼中笑意渐深,“修路县学的学子还没有学过,这个就算了。”   “这……”乔教谕迟疑,犹豫,“肥皂呢,还有县报处的什么记者?”   “卖肥皂可以,直接去肥皂坊那里进货就是,不拘是什么人,肥皂坊的管事都会答应进货。县报处的记者么,要经过培训,这个我可以带你去我爹那,县报处现在已经归他管了。”林清和语调缓缓,边观察着乔教谕的表情。   “多谢林院长,这可算解了我的一桩心事。”乔教谕愁苦的眉眼消散,“县学我也是今年刚刚接手,不太了解个中情况,听说县学内还有青山以前的先生,实在是让人看笑话了。”   说起来,乔教谕还是让上任县令给坑了,脸上无光,刚刚建立起的县学各有各的乱,他处理不过来,导致一年一次的游学没有顺利举行,这是他的失责。   眼看着新一年的县试和巡回科考在三四个月之后,他急得嘴上长泡,学子没有游学经历,这文章读起来都比别人差一截。   这不,他就盯上了实践活动搞得红红火火的青山。   水泥肥皂这些东西,他说不心动都是假的,然而和白琅月谈完之后,慑于白琅月的威势,他就知道,这些是他不能动的。   人比人气死人,白琅月才来多久就将县里的权势归拢于手中,他来的时间比白琅月多出了一倍,还困于县学与其他书院的繁杂事物中。   “乔教谕客气了,只要学子们能有进步,我们做先生的,又有什么不能做到呢。”林清和微笑着,“怕就怕县学的学子不能坚持下去,到时候可就有劳乔教谕多看看学子们了。”   林清和想着白来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还能让之前离开的青山学子感受一下青山的关怀,多好啊,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青山的怀中。   “怎么能这么说呢,县学又不是林院长的责任,能带带县学的学子就不错了,还敢闹脾气,不想实践,我看他们是想受罚了。”乔教谕怒目圆睁。   “林院长,这些实践活动最好能和青山学子一样的强度,尽管下狠手,不需要顾及他们的脸面。”   看来乔教谕是真的发了狠心,想要保住这一份差事。   林清和笑着点头,“有了乔教谕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县学,林清和不太清楚里面的制度如何,但是,乔教谕不同,他在朝廷的书院体制中呆了很长时间。   每一座县学,府学,州学每年都有相应的升学指标,也就是中榜多少人的指标,若是没有达到,那么你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这份差事也不用干了。   定江县的县学今年刚建立,春闱秋闱中榜的指标就没有达到,还好是成立的第一年,可以酌情留下,但是下一次可没有这样好的事情了。   明年虽然没有春闱秋闱,但有巡回科考,中秀才的指标还悬在头顶上。   林清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为了缓解青山学子们的情绪,他给学子们带来了新的迫害者。   所以,林清和面对乔教谕的态度就放晴了,“走,乔教谕,我们去县报处,看看我爹,还有没有空余的位置要人做记者。”   “诶诶好。”乔教谕一听,是真情实意地在感谢林清和了。   有情有义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哈,答应了就马上动手去帮忙做了,立刻就带着他去见人了,比起某些有权有势的年轻人,未免也好上太多了吧。   你说,两个人都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乔教谕颠颠地和林清和并排走到县报处,路上聊了一路的县学学子情况,可把乔教谕美得。   你说,人和人……啧啧。   林清和不费什么力气就将县学了解得透透的,还想好了怎么分配这些不知情的小绵羊。   来到县报处,林清和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和林启春说得一清二楚。   林启春听林清和说完,瞬间明白了眼前两人各怀鬼胎,他悠悠在椅子上坐下,还叫他们也一起坐下,好商量事情。   “县报处确实需要大量的记者去乡间走访,和百姓打成一片,了解真实的民间情况,来为我们的民生报提供真实可靠的投稿文章。”林启春实话实说,“学子报目前后两期都不需要再次供稿了,上一次定江县内各个书院私塾一次性投了大量的文章,还没有用完。”   “爹,你看,我们青山书院目前正忙着玻璃厂的建设,其余新学子还在各处实践,没有什么空,县学来得及时,可解县报处的燃眉之急。”林清和适时开口,免了乔教谕的烦恼。   乔教谕紧跟着接上,“林先生,我也不敢托大,县学的学子有不少还是可靠的,能相信他们的实力,您只管教便是。”   乔教谕这么一说,林启春便想到了,当初好像是县学抢了绝大数的青山学子。   林启春勾起了一抹微笑,“没事,尽管来便是,我这还有几名熟悉的青山学子,到时候让他们带带县学的学子,只要舍得吃苦,经过一段时间,策问文章的水平自然水涨船高。”   要不说,他们俩怎么是父子呢,连坑人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尽想着坑坑之前的学子了。   乔教谕听到林启春的话,脸上神色不自然了起来,嗐,到底是为了学子的策问。   乔教谕硬着头皮向林启春道谢。   会谈过后,乔教谕再一次地向林清和道谢,如果不是有林清和的帮忙,他现在还在抓瞎,不知道该怎么提升学子策问的水平。   林清和目送乔教谕离开,转身回到了林启春那,笑着说道:“怎么样,爹,县学的学子来了之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滚。”林启春看不上林清和得意洋洋,翘尾巴的模样,直接喊他滚。   “嘿嘿,爹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县学的学子那么多,我们轮流来,我那也缺几个人去卖肥皂,还准备教教慈幼院的孩子,可缺人手了。”林清和早就看透了林启春,一副不要脸皮的样子。   “安排好了之后,把人给我带过来,你知道怎么做。”林启春无视了林清和混不吝的样子,心中小小出了一口恶气。   青山书院危难之际,学子和先生大批被挖走,林启春说不难受,谁相信呐,如今县学求到了他跟前,他心里能不爽嘛。   “知道了,老头子,县学之前的青山学子给你优先安排到县报处,让你亲自检查一下学业。”林清和还不知道老头子想的是什么,张口就替他安排了以后。   可怜哟,可怜哟。林清和在心里叹息着以前青山学子的命运,老头子的手段比他可厉害多了。   他还只是让他们干干苦力活,亲自体验一下广大底层百姓的日常生活,老头子就不一样了,花样贼多,不敢说,不敢回忆。   林清和小小打了个寒颤。   林启春看林清和那没出息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那些事,糟心地说道:“快走,快走,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留在这里碍眼,县学来帮忙的事情我会和琅月说的,不用你,赶紧走。”   林清和快快走人,心情愉悦,又来了一批鲜嫩的学子,真好。   县学。   乔教谕回去后,不假思索地就将与青山书院的合作说了出来,不顾其他先生的反对,直接决定了县学未来一段时间的安排。   “我知道你们不满此次的安排,若是不那么做,来年县学怕是做不成。”乔教谕苦笑,“你们可知,我第一时间找的是谁,是我们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堂下的教书先生们面面相觑,尤其是之前在青山书院任教过的教书先生,他们知道,白琅月这是不满意县学挖人,也是不满被挖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被挖走了。   “也罢,就按着乔教谕说的这么做吧。”其中一个教书先生说道。   “这样做,对我们都有好处,学子的问题也能解决,县学的未来也不必担忧。”   我们的差事也不必担心丢掉。   乔教谕挥挥手,让先生们通知学子们这个消息,准备准备去青山书院听从安排实践。   却不知道,这件事在学子当中产生了极大的波澜。   “李兄,你们怎么看先生们这次说的游学实践?”劳文成转身向身后的一名长身玉立的学子问道。   “不怎么看,游学在哪里不是游学。”李晌心不在焉地回答。   李晌之前是青山书院中的一名学子,在青山书院流言满天飞的时候,果断选择退出青山书院,转到了更有潜力的县学,至于为什么不去江缘书院,只能说是看不上那边的教学风格。   可是,李晌来到了县学之后,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县学教书先生的讲学水平良莠不齐,所收的学子大多只有童生水平,还不如留在青山书院内。   李晌想着,要不要趁着这次实践活动回到青山书院内。   “但是游学哪有这样的,在大街上修路,旬休的时候我去看了,青山书院的学子每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和力役们混在一起,一点不像个读书人。”劳文成鄙夷地说到。   “之前我们去游学,哪次不是灰头土脸,别说你忘记了在青山书院游学的日子。”李晌不耐烦地说道,“出门在外,连只兔子都抓不到,这样的游学你很喜欢吗?”   “看不出来,你们青山以前游学这么寒碜啊,还好没去青山,我在远山去游学的时候,不说马车舒适,连干粮也备得足足的,路上一点饿不着。”另一个学子插话道。   “你懂什么,青山书院的游学就是为了锻炼我们独自出门在外的能力,你们远山这样游学,想必遇上不少次劫财的事情吧?”劳文成立刻反唇相讥,他自己可以说青山的坏话,但别人,不可以。   那学子被劳文成说得尴尬又失利,确实,他们远山出去游学的时候,被劫了好几次财,命大回来了。   “别吵了你们,还不赶紧想想乔教谕真的要把我们扔去修路摆摊卖肥皂,怎么办才好,你们难道想别的书院私塾看我们县学的笑话吗?”   “笑话就笑话,你们不是早就在背后笑话我们好多次了吗,笑就笑,又不会掉块肉,也不会影响我的文章水平,爱说就说。”劳文成怒视着那名说话的学子。   “说得不错,我看的时候还挺意思的,反正已经有学子当第一批,第二批了,我们去实践,其他人说不上什么。”   “先生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呗,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李晌只觉得耳边叽叽喳喳地,烦人得不行,索性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出门找清净,思索着未来。   县学里闹翻了天,教书先生们安抚着学子们沸反盈天的情绪,乔教谕只好按着学子们的心意,愿意来就来,不愿意的就放假回去自己学。   县学在实践的时候,全天关闭,先生也不在书院内。乔教谕这么说之后,大部分的学子都安静下来了,愿意听从安排去和青山学子实践。   少部分学子犟,自顾自地回家温书了,心中还在唾弃着县学的堕落行为,身为读书人,怎么能和底层的三教九流混在一处。   实在是有失-身份,有失-身份。   乔教谕没有办法,只好顾着大部分的学子,剩下不愿意听从安排的学子就由着去了。   林清和没过两天就看到了乔教谕带着学子来了青山书院。   看着乔教谕身后的学子,林清和弯起了双眼,还以为来的不多,没想到乔教谕还有点能耐,县学大部分学子都来了。   “林院长,学子们都来了,你看着怎么安排就安排,我没有意见。”乔教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清和没有推辞,直接点了几个眼熟的青山学子,劳文成和李晌就在其中。   “这几个去县报处,先学学。”林清和对乔教谕说道。   乔教谕狐疑地问道:“怎么就几个学子,县报处不是需要挺多记者吗?”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乔教谕,实践的地方很多,学子们要公平地轮着来,以免造成学子的心理不平衡,不患寡而患不均。”林清和意味深长地说道。   真实理由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林清和的本质就是想让县学的学子们一一尝试各种青山学子的各种实践。   只要你进了青山的大门,那就不虚此行,满满地给安排上一个实践流程。   撕伞的快乐,你们是想象不到的。林清和喜滋滋地想道。   乔教谕恍然大悟,深以为然,“还是林院长想得周到,是老夫狭隘了。”   林清和继续分拣着学子,态度大方自然,就是脸上的笑容让学子们感到一阵恶寒。   学子们此时还想不到是林清和带来的感觉,待到日后回想起这一天,他们才发现,领着他们来的乔教谕都被忽悠瘸了,更别说那时尚且年轻稚嫩的他们。   --------------------   感谢在2024-08-21 16:08:44~2024-08-22 16:1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魏yyd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十一当初在暗中观看的时候,觉得无所谓,直到自己身在其中的时候,才发觉,青山学子们没有把林清和撕了,算他林清和好运。   十一满腹怨气地结束了在营地厨房的生涯,又去种了树,写了观察日记,采访手稿,天知道,这些对于一个只会暗中观察的新手暗卫,有多么的难受。   他根本不想说话交流,可惜,带着他的游语梦热心得很,可能是头一次有了带小帮手,实际是带徒弟的新鲜感。   今天终于结束了在游语梦身边的日子,重新分配了队伍,十一现在有多庆幸,等下就有多萎靡。   十一看着眼前三个分外眼熟的蒙童,想着自己是不是需要在旬休的时候,脱离队伍去最近的庙宇中拜拜。   他的运气太衰了……   “十一哥哥,我们又是同一组哦,不过我没有当过小记者,我们一起努力啊!”游语梦呲着一口小白牙,笑眯眯地朝十一说道。   太好了,她个子小小,力气小小,采访百姓的时候有十一哥哥在,她就不用担心安危了。   “还有我们,我们也没有做过!”光瑶兴奋地说道,来到青山书院真的是太好玩了,做了好多以前她在宫中不能做的事情。   实在是太好玩了!   “嗯嗯,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好像听大花小湖她们说,可以满定江县游玩!”光宁的眼睛也亮亮的,里面充满了兴奋激动,还有一丝迫不及待。   十一头疼,十一无语,十一烦躁。   “你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我都还什么都没有听说过呢。”齐华月含笑看着三个小萝卜头。   十一沉默不语。   “那当然,我人缘可好了。”光瑶双手叉腰,昂着圆润的小下巴,得意地说道。   “我们走吧,别让院长的爹爹等着急了。”光瑶小手一挥,走在几人的面前。   光宁立刻跟上,在光瑶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游语梦不甘落后,也走到了光瑶的另一边,开启新话题。   齐华月笑笑跟了上去,十一殿后。   除了明面上县报处的实践活动,十一还有一个暗中的任务,那就是所有进入青山书院暗卫的首要目标,保护两位皇裔的安全。   十一真的累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撞到了两位皇裔,还是县报处这样四处采风的实践活动。   希望到时候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十一在心中求神拜佛。   来到了县报处,十一等人乖巧地等着林启春安排任务。   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嗓音,是林院长,十一木着一张脸想道。   凭借着十一优越的耳力,他清晰地听见了林院长似乎在和什么人起了争执。   “小师兄,你为什么要答应和县学合作,难道你不知道乔教谕是什么心思吗?”白琅月口吻略焦急。   “我知道,他什么心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学子的教育问题,县学的学子也是定江县的一部分,光靠青山书院一家书院,无法将综合性书院的目标完成。”林清和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师弟,你仔细想想,青山书院这次收到的学子有多少,其他书院私塾又有多少,学子的生源数量太少,书院的门槛又高,合作无疑是将青山独特的教学方式传播出去,吸引更多的书院私塾和青山合作,到时候……”   白琅月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一句话,“不愧是小师兄。”这挖墙脚的方式,未免也太独特了。   “行啦,小师弟不用太担心了,关于书院我心中自有决断,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培养多多的人才。”林清和拍拍白琅月的背。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似乎已经走远了。   十一再也听不到后面的话,他还在想着,林清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刻钟后,林清和带着几个学子推门而入,“爹,我来了。”   林启春轻抬眼皮,“人带来了就行,你该忙什么忙什么,走吧。”   林清和笑吟吟地应了一句,又转身对身后的学子说道,“你们是老熟人了,我就不过多介绍了,好好听从安排便是。”   林清和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劳文成身在其中,只想跪求林清和别走,他是在林清和没有回来的时候离开青山的,面对林启春,他自然是有愧。   “你们几个过来一起坐下,看看资料,培训等下开始。”林启春没有看劳文成他们,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劳文成等人呆愣了一会儿,你挤我,我挤你,没人走过去坐下。   还是李晌率先按林启春的指示坐下,翻看资料,其他人才一起坐下。   齐华月敏锐地感知到自从县学几人来到这里之后,气氛莫名滞涩,出神间,她想到了,之前青山书院被其他书院私塾大肆挖墙脚。   这些学子莫不是之前被挖走的青山学子?齐华月眼漏好奇,盯着对面的几人瞧个不停,又看看波澜不惊的林启春。   真是,太刺-激了。   可惜没人能分享,要是摘星在这里就好了。齐华月想着。   殊不知,劳文成等人也在心里嘀咕着他们。   怎么这里还有蒙童和女子,青山真是越来越回去了,竟然招来了女子和蒙童,定江县哪家书院私塾会收女学子,荒唐!蒙童有点格调的书院私塾都不会自己培养,只会等着蒙童上门面试入学。   劳文成眼神不经意和齐华月对上,秋水含眸,不胜芳华,劳文成脸色一红。   该,该不会是美人计吧?   等他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齐华月已经和十一小声地讨论起来了,两人的身姿靠得有些近,衣衫交叠。   劳文成气急,嘀咕地了一句,“有伤风化!”   李晌抬眸,看着劳文成的神情,上面还残留着些嫉恨,顺着视线过去,是十一和齐华月。   李晌心下明了,无非是劳文成自恋的性子又发作了,许是对面的女子好奇看了几眼他们,被劳文成撞见了,又误以为这女子对他有意。   “看完了吗?”上头传来林启春的声音,“看来你们去了县学,连怎么静心进学都忘记了,还谈什么科考?”   劳文成脸色苍白,这说的,明明就是在点他。   李晌等人也不好受,目光交汇间,神色复杂。   “罢了,如今你们算不上青山学子,我也不好多说。”林启春目光晦涩,意味不明,“跟着十一和齐华月他们出去完成实践,实践任务具体要求,由他们告知。”   劳文成等人脸色一变,居然是两个队伍合在一起,这岂不是……辱了他们的面子。   “院,院长,这恐怕不妥?”劳文成硬着头皮说道,他是真的不想和女子蒙童走在一块,丢脸,还不如让他去挖土修路。   林启春不惯着他们,冷冷道:“不想去就滚会县学。”   “这……这……”劳文成讷讷。   看着氛围不对,齐华月没有对林启春告辞,无声地领着自己同窗和蒙童们出去。   李晌见着对面的人走出门口,扯了扯劳文成的衣袖,对林启春说道:“院长,我等先行告退,县报处的实践活动任务,我等会好好完成。”   林启春颔首,李晌松了口气,连忙退出屋内,跟上了齐华月她们。   齐华月拧着眉,看着聚成两拨的学子们,若是全都要一起去,人数太多了,看着不像去访问,倒像是找事的。   于是,她转身和十一商量,“萧拾意,要不我们分成两队,分别带着他们去采访怎么样?”   十一无所谓,刚想点头,却又突然停止了,“宁广和宁瑶跟着我,你带着游语梦。”   “不行,十一哥哥,你们都没有采访经验,我才是你们之中唯一有经验的人。”游语梦忍不住说道,“县学的是师兄们就跟在我们身后,看一两次采访熟悉流程之后,两两分组去采访就行啦!”   “语梦好厉害,我要跟你一起。”光瑶握住游语梦的手,摇了摇。   “我也要,我也要。”光宁不甘落后。   齐华月哑然,没想到有意见的是游语梦,但是,游语梦说的实话。   她们之中唯一有经验的人确实是游语梦,现在她们只不过是看了林启春发下来的资料,还没有什么经验,找谁找什么样的人,属实没经验。   十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异样,他也有经验,但是他们的经验不一样。   两两组队这个方法不错,到时候,他就带着两个皇裔,随便逛逛,他在暗中观察记录一下,他们三人的采访就完成了。   “我没意见。”十一回答。   “噗嗤,真是笑死人了,居然听任小儿的话!”劳文成不屑地嘲笑道。   还不等齐华月说话,李晌就先开口,让劳文成闭嘴。   劳文成被李晌说了几句,闷着一张脸不说话。   “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们无理了,不知道县报处的实践活动任务是什么?”李晌有礼地进行询问。   态度比起劳文成好上太多。   齐华月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县报处的实践任务在刚才发的资料里面也有,任务是在县报处期间采访到三篇稿子即可。”   劳文成不忿地想要开口,就被站在一旁的学子制止了,李晌负责开口,“那就烦请几位带我们学习一下如何采访了。”   齐华月半弯着腰,询问游语梦,“语梦,你来做决定,要不要带上他们。”   “梦梦,不要带上他们!”光瑶立刻说道,“他们嘴巴坏坏,眼睛也坏坏的!”   “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光宁附和着光瑶,小眼神怒怼劳文成。   游语梦沉思片刻。   李晌等人的心也被高高吊起,要不是不愿意的话,他们怎么完成任务?   他们夹在县学和青山中间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 第119章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下,游语梦说出了一个令她自己满意的答案。   “当然是要一起啊,我们都要好好完成实践活动,不能比其他同窗差。”游语梦坚定地说道。   她可是常年占据她们班课业第一的优秀小孩,绝对不能在这里折戟沉沙!   光瑶和光宁看着游语梦深沉的样子,眼中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梦梦好厉害啊,居然可以带这么多人,还是比她们大了好几岁的师兄师姐,好厉害!   李晌等人的心落到实处,“谢谢这位小师妹,不计前嫌接纳了我们。”   游语梦给了李晌一个可爱的笑脸,“我们现在出发,去找合适的采访-民生大小事吧。”   十一默默跟在光宁和光瑶的附近,确保她们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丝毫不理会试图和他谈话的李晌等人。   劳文成恶狠狠地盯着十一的后背,磨了磨牙,说什么话都不接,要么就是敷衍带过,这摆明了就是拒绝和他们交流,让一介女子和小儿主导,算什么男子!   李晌真的无语死了,要不是劳文成是他好友,他们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他说不得给劳文成梆梆两拳,真能找事!   “啪!”   劳文成被打得一个趔趄,回头怒视,到底是谁?   一个眼神就对上了面表无情的李晌,突然的心虚涌上了劳文成的心间。   “别逼逼了,今天你已经发够疯了,等下乖乖听话,不要乱说话,不然……”李晌神情淡漠地进行了一些日常只属于他和劳文成的友好交流。   劳文成郁闷地点点头,可恶啊可恶,青山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齐华月见状愉悦地勾起嘴角,低头看了看在路上也不停在聊天的三小只,不禁对等下的采访之旅更加期待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行采访。   只见游语梦带着他们在县城的大街小巷中随处游走,玩得不亦乐乎。   齐华月还没有不耐烦,劳文成反倒是不耐烦起来,“采访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今天就光陪着这几个小鬼在大街上玩了,喂,你们靠不靠谱啊!”   劳文成停在原地,向前面的齐华月和十一喊道。   李晌面色不虞望向劳文成,一个没看住,嘴巴又开始作妖了。   游语梦转身,歪着头看向劳文成,“这位师兄,采访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啊,我们得想好要采访什么人,采访什么事才行啊。”   这下连县学另外的几位学子表情都不好了,眼神幽怨。   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劳文成一噎,神情可见的不好。   “你们也没有问啊,我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问呢。”游语梦说得半点不心虚,“我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问,我就什么时候开始跟你们说采访对象是谁呢。”   游语梦笑容甜甜。   齐华月处变不惊,“梦梦,那我们的采访对象是谁呢?”啧,居然让县学的刺头抢先了一步,为什么没想到呢。   “当然是刚才我们一路看过来的摊贩老板啦!”游语梦喜滋滋地答道,她可是玩乐正事两不误,采访都进行了两次了。   这些师兄师姐竟然一点没有看出来,被小看了呢。   光宁兴奋地举手,“我,我,我刚才已经在梦梦的指导下进行一次采访了。”   光宁说着,挺挺自己的小胸脯,那小模样可骄傲了。   “哼,下次就该轮到我了。”光瑶哼哼唧唧地说道,下次她绝对不会输了,这次算是她让的。   “什么?”齐华月惊讶出声,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一直在看着这三个小孩啊,为什么她会不知道,奇了怪了。   三小只的发言不仅是齐华月十分惊讶。连李晌等人也十分诧异。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还是在他们好几个人的眼皮子底下,难道是他们三个有什么特殊的交流方式,所以他们几人才不知道的。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采访这件事,除了光明正大地道明来意,还可以暗访啊,就像是正常的顾客那样询问,买东西,很多老板都会愿意跟我们多聊几句的哦。”游语梦笑得一脸狡黠。   齐华月等人看着三小只手上买的草扎小玩具以及吃的喝的,皆后退了一步。   小小年纪用心居然如此“机智”。   开辟新赛道了,梦。   十一倒是觉得这样挺不错的,起码比光明正大的时候,消息来源快,也更容易得到真实的情况。   有了这一出,十一很看好这个小女孩。   不错,有做暗卫的潜质。   “没错没错,把我们想要的采访主题想好,然后对准目标人群,进行精准的提问,就能得到一个好的采访稿啦!”光瑶已经明悟了暗访的精髓,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嗯嗯嗯,我的采访已经做好了哦,就是草能做出什么的东西,刚才的大叔人好好,给我说了好几个不重样的东西。”光宁激动地说出了自己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任务,“我还有两篇就完成了!”   齐华月目光幽怨地看着游语梦,“梦梦,为什么没有我……”   “因为华月姐姐没有来一起买啊。”游语梦说得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华月姐姐会对这些玩具感兴趣,我还以为华月姐姐会对其他东西更加感兴趣。”   齐华月看着游语梦手中的木雕小狗,好吧,她确实已经过了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的年纪。   “小师妹,你是说,可以从我们感兴趣的方面入手,作为采访主题。”李晌兴致勃勃地对游语梦发问,“比如,我对毛笔感兴趣,我就可以去书铺中问一下最近有关于买毛笔发生的事情,对不对?”   游语梦想了一会儿,点头,“对,但是这件事要是有趣的,吸引人的,真实的。”   李晌一反往日烦躁的状态,态度极为友好地对游语梦进行了道谢。   “不过,你们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说你们是县报处的实习记者,过来进行采访。”游语梦补充道,“但是,这对于我们这样的年纪,大人都不会承认我们是县报处的记者,所以我就带着瑶瑶她们进行暗访,态度好,见效快。”   “你啊你,鬼精灵。”齐华月好气又好笑地在空中点点游语梦,并未碰到游语梦半分。   游语梦抱着木雕小狗,状似害羞,“其实还有一个好方法,效果好,见效快,就是不太真实,会被分到八卦一栏中。”   劳文成被吊起了好奇心,“你说的方法是什么?”   十一有种莫名的直觉,一定是他经常干的老本行。   果不其然,游语梦说出了一个令其他正统学子十分不齿的方法。   “去各个小巷中的人家中听墙角,或者和几个大娘混好点,蹲在她们旁边玩也能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游语梦笑容纯真。   劳文成恨自己的嘴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脏了,脏了。   游语梦纯真的小表情很快又郁闷下来,“不过大娘她们不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听,说到关键的地方,老是让我们去别处玩。”   “梦梦,你为什么没有跟着她们偷听啊?”光瑶眸光湛湛,意识不到自己问出了一个合格的小孩问不出的问题。   “当然去了,不然我怎么会又那么多的存货,嘻嘻。”游语梦笑得跟小狐狸一样。   青山,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一个纯真的小孩子被你教成这样?劳文成等人不禁发问。   十一觉得游语梦更加有潜力了,听说她记线路的能力也很好,现在拐到暗卫队伍里,进行武力训练,以后一定是个优秀的探子!   “对了,如果你们没有采访到足够的内容,去偷听墙角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不要被发现,写稿子的时候,一定要模糊时间地点人名,一定不能暴露真实情况,因为你们没有得到别人的允许。”   “如果不幸被发现了,一定要认真地解释,必要时带到县报处,不然会被打得很惨的,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游语梦最后一段话说得深沉,令李晌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怎么会那么没实力,找不到采访内容,去偷听别人的墙角。”劳文成坚定地说道,顿了一下,又不那么坚定地说道,“就算采访不到,我也不至于去偷听,我写自家的八卦!”   李晌:!!!   其他学子:???!   齐华月:哈!院长的既视感怎么回事?!   游语梦星星眼:原来还有这种方法。   光宁光瑶:学到了学到了。   十一:关我什么事。   劳文成双亲及其亲戚祖宗:谢谢你啊,扬了我老劳家的名声。   “劳兄,不至于。”李晌按住了劳文成的肩膀。   “李兄,你不信我!”劳文成的眼神有些委屈。   “走走走,跟我去买毛笔,上次你不是说想要和我买一样的狼毫吗,我答应了,我们现在就去买,买两支。”李晌半拖半拽地把劳文成带走了。   他还不忘跟游语梦等人打招呼离开,约好时间,明天见。   其余县学学子没一会儿也跟着一块离开了。   齐华月愣是没把一个学子留住,问问情况,她怎么感觉这个被强行拖走的学子,家中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瑶瑶,我好好奇哦。”游语梦郁闷出声,半蹲在齐华月的裙摆边。   “我也是,真的不能偷偷跟这个说话不好听的师兄回家吗,我也想听墙角。”光瑶揪着齐华月的裙角,皱巴巴地揉在白嫩嫩的小手里。   “我们为什么不能跟上去啊?”光宁好奇地问,他手上为了融入这个小环境,也跟着揪着齐华月的裙角。   “我说你们三个,该放手了吧。”齐华月的嗓音在她们的头顶响起。   一级危险警告!   -------------------- 第120章   与此同时,玻璃厂内亦是热闹不断。   “还招人吗?”齐华清弱弱地在一片静默中发言。   杜晃的脸色很不好,“招什么人,钱都没有了。”   “对,院长实在是太过分了,连玻璃厂的建设基金快用完了,才让闵先生告诉我们。”左丘栾气呼呼地一手拍在结实的枣红色桌面上。   玻璃厂建设基金这件事,他们是最近准备招工的时候发现的,那时,闵先生手里拿着一个钱袋子,轻飘飘的,告知他们这是玻璃厂最后的使用资金。   在还没打开钱袋子的时候,秋宜年等人的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认为里面是一张银票。   结果令人大失所望,钱袋子里里面只倒出了十几枚铜板。   好在,他们只是准备招工,并没有实践行为,这才没有发生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   之前他们这些学子出主意,想回家找点银子投在玻璃厂,被闵先生否决了。   “这是青山书院的实践活动,不能找家里帮忙。”闵先生老神在在地说道。   这才造成目前静默的场景。   游承安脑子转得快,转而询问闵先生,“我们之前做钱先生课业赚到的银钱可以投进去吗?”   闵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是杯水车薪啊。”左丘栾面色愁苦,这几天他趁着全员培训玻璃琉璃制作技艺,出门去牙行看了现在的招工价钱。   不便宜。   “唉,玻璃厂建得太大了。”宋离风叹了口气。   秋宜年没出声,他在想着玻璃厂到底是青山书院的还是他们这一届独有的。   又有人稀稀拉拉说了几句,不多时,学子们都安静下来了,各自沉思着。   秋宜年看着周围的同窗们,心下叹气,好像这次他们都没有问清楚玻璃厂的归属,着急忙慌地听从院长的指挥就来了,就像玻璃厂的规划图,没有一个人想到提前规划。   “闵先生,不知玻璃厂是算我们这些学子合作独有还是学子与书院所有,抑或是书院独有呢?”秋宜年思索后,问出了他目前最想问出的问题。   这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现在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吗,不是先生叫我们怎么就怎么做,怎么牵扯到玻璃厂的归属上了?   所有学子都摸不着秋宜年的心思,除了左丘栾。   钱先生看着他们困惑的模样,又看看左丘栾不动声色的样子,心想这个弟子还真没有收错,值了。   左丘栾当时有心想告知秋宜年等人,然而,同窗们的所有心思放在了玻璃厂的建立上,无人可听。   “玻璃琉璃的制作方法是林院长的,资金是书院出的,你们是负责建立经营的,因此,这是一家三方合作的玻璃厂,自然是有你们的一份。”闵先生答道。   “哈哈哈,要是你们不问,那么就是青山书院独有。出门在外还是长点心眼吧,各位学子们。”钱先生嗓音带着笑意,“不要傻乎乎地干完所有的活之后才问,自己的工钱有没有了。”   学子群中嗡地一声炸起,充斥着吐槽林清和的声音。   秋宜年垂下眼睫,在眼窝洒下小片的阴影,“如此说来,我们是可以对玻璃厂做出任意决定的,对吗,闵先生?”   “这个得分情况,宜年,重大决策需要我们一起做决定通过,不能私自决定。”左丘栾抢先回答。   “我的小徒弟说的对,林院长开创了一个新型的合作模式,我对此十分感兴趣,研究了一番,发现还不错,可以运用到实际当中。”钱先生笑眯眯地说道。   闵先生不作回应,只看着,商业上的事情,钱多多比较擅长。   “我们就是那个被试验的大冤种。”游承安顺滑无阻接上了钱先生接下来的话,眼神幽幽地看着两位先生。   钱先生双手一摊,目光澄澈,“皆大欢喜,你们还有一份独立于家以外的收入来源。难道你们不想有多多的银子,快乐生活吗?”   一众学子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谁不希望自己发大财,多多来钱。   银子买不来一切,但是没有银子万万不行,只要有银子可以解决生活中绝大部分的烦恼。   学子们经过一番商量,决定听从秋宜年的意见,先把手艺练上,做出的成品先给钱先生过过眼,看看哪种比较好,多做点,攒够存货,然后空出两个月的时间温书科举。   至于售卖,那便交给钱先生负责。   学子们嘀嘀咕咕好一阵,消停下来了,散开各自去做事。   左丘栾被杜晃和秋宜年两人夹在中间,一起去练习去了。   不幸的是,林清和似乎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时间掐得刚刚好,在学子们做出了足够的玻璃琉璃之后。   秋宜年等人接到了玻璃厂的第一个订单,来自于他们的林院长。   那就是去给县衙新建的房子安装玻璃。   这个新建的房子是在他们玻璃厂建立不久之后,在林清和的建议之下,由官府招工出资建立起的一座学堂。   旨在教导县衙内的不识字衙役小吏尽早学会识字算数,熟读大光律法,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同时,也为慈幼院开放。   秋宜年等人还没有实行他们的计划,就被林清和裹挟着前进,来到了定江县的政务中心,县衙。   新建的学堂在县衙不足百米之处,慈幼院也在附近,距离不远,十分便捷。   白日之下的学堂宽敞明亮,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林清和叫匠人特地留出来宽大窗口,其制式和青山书院内的课室一模一样。   连学堂外一圈地方都奢侈地用了水泥铺成地面,一尘不染的干净。   学子们运送着宽大的玻璃,来到学堂面前,小心翼翼地放下易碎的玻璃。   周围有闲暇的百姓围观,小孩子的数量却是多了一些。   “好了,各位,今天是我们青山书院玻璃厂的第一个单子,一定要好好将玻璃安装上,避免出现意外。”林清和对青山学子们说道,“只要干好了这一单,不愁我们未来没有订单。”   林清和的视线环视学子们一圈,“那么,我们开始。”   学子们听从林清和的指挥,将大小略有差异的玻璃安装到空荡荡的窗框上。   新学堂的窗框,林清和特意让木匠做的向内外推的窗框架,中间的留白尽量保持一致,让玻璃的大小符合窗框。   玻璃的安装也容易,但需要一些小技巧,林清和把诀窍告诉了正在安装的学子们。   很快,学子们根据这个小诀窍将六扇窗框都装上了清透无暇,微微泛绿的玻璃。   林清和让学子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在里面感受光线的明暗变化。   宋离风身上正好有一本书,他没有靠近光线明亮的窗口处,就站在了原地,他依然清晰地看见了书上的字体。   宋离风眼睛一亮,收起书,快步走出学堂,来到林清和面前,“院长,我们书院能不能也换上这种玻璃?”   林清和含笑看着宋离风,“你们烧制的量怕是不够青山书院全部换上。”   宋离风后悔,转眼又问,“院长我们能自己买点回去,装在自己的书房吗?”   “你们自己商量着来,目前状况下,玻璃琉璃十分紧俏,看你们自己,毕竟玻璃厂交给了你们运营,我只管大方向上没有问题即可。”林清和爽快放权,让学子们大展拳脚。   林清和现在想的是怎么拐人来县衙建立的新学堂教学。   宋离风得到了回答,有礼貌地向林清和告退,紧接着就跟秋宜年他们在新学堂里聊了天。   周围的百姓眼看着玻璃已经安装好了,眼热地想要过来看一看,可,看着学子们在里面没有离开,只能徘徊在原地,远远看着。   “哈哈哈,我先到了,我先来来采访!”清脆欢快的童声在空气中震动,林清和看去,一个粉红色的小炮弹朝他冲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光瑶的眼睛亮亮的,笑容软软甜甜,“林院长,林院长,我来采访你了,你们在干什么啊?身后的亮亮的是琉璃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琉璃啊?怎么做到的啊?”   “林院长还有我,我也想问,你们什么时候建的房子,干什么用的?”光宁紧跟着光瑶的步伐,来到了林清和的面前。   游语梦,齐华月,十一三人前后跟着一块站定在林清和的面前。   林清和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几人,怎么来到了他面前采访。   “你们这么多的问题,让院长怎么回答啊,一个个来。”游语梦颇有章法叫停了光宁和光瑶的行为。   “院长好。”齐华月和十一同时说道。   “你们好,你们是一队轮到了,一起来采访的?”林清和疑惑。   “是的,院长,大家都很好奇新建的屋子是什么用途。”齐华月开口回答,眼神不经意在周围晃荡了一圈。   林清和看了一眼周围,哟,围观的百姓还真不少,估计是得了建房工人的消息,都来看看这新学堂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个房子是官府修建来读书识字的,不仅是县衙里的人能来,慈幼院的人能来,只要是定江县的百姓想听,都可以过来学。”林清和将新学堂的用处说得一清二楚,“最重要的是,这个新学堂不收取任何束脩。”   周围竖起耳朵听的百姓,倒吸了了一口气,惊定不疑。   怎么可能有学堂不收取任何束脩,又是县衙开的,一定是骗人的!   光瑶得了一个问题的答案,声音脆脆,“为什么学堂窗户的琉璃这么大块啊?”   -------------------- 第121章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采光,保护好我们的眼睛,方便读书认字。”林清和一本正经地回答光瑶的问题。   光瑶脑子灵光,从小见识多广,一下子就明白了林清和的回答有些偏离,昂着脖子又问了一次,“院长院长,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琉璃这么大块,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不止是光瑶一个人好奇,周遭的人都很好奇怎么做到的。   林清和神秘一笑,“这些不是琉璃,是玻璃。采用了我们青山玻璃厂最新研制出来的技术,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玻璃,可以用来安装县衙新学堂的窗户。”   十一眼神微微一动,最新的技术?   “院长院长,我们能不能进去看一看啊?”光瑶兴奋地问道,她老早就想摸摸窗户上的玻璃了,她在宫里都没有见过这么平整大块的琉璃。   “院长可以吗?”光宁问着,一手抱住了林清和的大腿。   游语梦眼睛发亮地看着林清和,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   林清和无奈,“去吧去吧,别弄脏了就行。”   光宁瞬间撒手,林清和也没了被抱住大腿的感觉。   “宁广,你怎么敢抱院长的大腿啊,好厉害啊!”游语梦的惊叹声从林清和的背后传来。   齐华月脚步一顿,表情尴尬。   这是什么感觉,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偏偏有一种羞耻感。   “你们两个等等,十一,齐华月。”林清和出声叫住想要跟着游语梦三人离开的两人。   齐华月脚步僵硬转身回到林清和身前,十一默不作声。   林清和看着表情显然是不情愿的两人,挑眉说道,“采访还没结束,你们两个身为师兄师姐,要留下来收尾,继续采访没有采访完的问题啊。”   啧!这个院长又要搞什么,十一腹诽。他看的时候是很开心的,现在轮到他了,个中滋味好像不太好。   “院长,你怎么想到要开发这种玻璃?”齐华月挑了个问题开头,“研制这种玻璃,你用了多长的时间?”   “想到就开发了,时间好像也没多久,就在你们刚进青山书院的时候研发的吧。”林清和负手而立,说得风轻云淡,一点不谈研发过程中的灰头土脸。   齐华月看着林清和,神情一言难尽,想要相信,但林清和不给她相信的机会。   十一这两个月的时间都在为青山书院的学业做奋斗,保护监视林清和的任务早就转移到身手更好的暗卫上了。   有了水泥路在前,十一自然而然地就相信了林清和说的话,“为什么我们没有到玻璃厂实践?”   十一的眼睛是很好看的形状,眼神清凌凌的,仔细看的时候又觉得深不见底。   林清和笑着解释,“玻璃厂是这个月才刚开始建立起来,你们还没有上到这部分科目,而且,建房子的这部分讲学是原本是由安先生负责的,但是他被调去负责修路了,短时间内回不来,所以暂时由闵先生代替,闵先生的讲学安排得也很密集,总的来说,你们的学业不可避免地进度慢了。”   十一颔首,“我们这些学子什么时候有机会去玻璃厂实践一下?”   话刚落音,齐华月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十一,这个人没毛病吧,目前的学业已经很重了,怎么还要继续主动添加实践任务,是现在的实践活动满足不了他了吗?   齐华月想到了女学子中好像也有两三个像萧拾意一样,人狠话不多的类型,每天就是埋头苦学,课业成绩名列前茅,连副院长都赞赏有加。   就是花先生不太满意,可能是这几个女学子不擅长花先生教导的内容。   林清和眼中光华流转,兴致满满,“说不准,你们刚来没多久,基础还需要在学学,玻璃厂可能得等下次实践了。”   齐华月松了口气,还好,她是过来学习的没错,但是不是找罪受的。   十一没什么表情。   “不过,随着县衙新学堂的开展,你们又多了一项新的实践活动。”林清和的凤眼笑成了一双狐狸眼,其中的狡诈不用多说,在场的所有人都体会到了。   终究是没逃过,齐华月脸色一变,周身气息萎靡不振。   十一直接开口,“是什么?”   “啊,这个么,你们的师兄经验丰富,到时候你们多问问你们师兄就行。”林清和语气九拐十八弯,“老本行了,教拼音教算学,简单得很。”   “噗嗤,哈哈哈哈!”   林清和侧过头看去,是齐华清,杜晃等人笑作一团。   林清和没理他们,继续说道,“没错,新学堂的先生就是你们了,只要教这个冬季,如果不是你们的师兄要准备科举下场,我也不至于挑你们这些新手。写采访的时候,要多多写点有关于新学堂的事情。”   齐华月垂头丧气地回了两句,转脸瞪了好几眼她的小堂兄。   林清和又和他们两个说了好些关于新学堂的事情,并嘱咐他们要在民生报上,好好宣传一下新学堂。   随着新学堂窗户的安装完毕,林清和最后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就领着学子们离开了新学堂。   游语梦一行人也拿到了足够的采访内容。   最不舍的还是光宁和光瑶,游语梦三人,恋恋不舍地盯着新学堂的玻璃。   齐华月只说了一句,日后还要来这里教学,三人就迅速远离了新学堂。   *   第二期的县报内容丰富,让县城里的百姓目不暇接。   定江县内的客栈酒楼稀少,规模也不大,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增添新生意。   这不,有间小酒楼特地找了个识字的说书先生,在说书之余,新添了一项,念定江县的县报。   刚开始的时候,名声不显,随着第一期县报的反复传播,慢慢地有了点声色。   定江县就这么点大,酒楼客栈的数量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谁家有什么新鲜手段,一下就看出来了。   因此,第二期县报发行的时候,定江县内,凡是做酒楼客栈占点大的地,都招了个识字的人,用来念县报。   不念不行啊,不念人都跑去其他家了,本来就没什么人,不念就更没人了,更别说,现在是十一二月的月份,往来行商少之又少。   别说肥皂,肥皂现在对面的元江县卖得更好,许多行商都误以为元江县才是发源地,足见左夫人几人口风紧,想要的也多。   望江楼便是第一家首先开启宣讲县报的小酒楼。   望江楼占地不大,因着修建了三层高,站在三楼一眼就能看见不远处的川江,将定江县一览无遗。这两样算是望江楼的一大特色。   望江楼的东家如今笑眯眯地看着到点就往他店里跑的百姓,也不拘有钱没钱,光是这个人气,就比别家好。   即便是别家酒楼客栈也开始县报了,又如何,第一家始终是特殊的。云临江笑着看下面坐得密密麻麻的百姓。   好在他生了个好女儿,县报第二期一出来,他就新鲜赶上了趟,不用求着县衙的门路,也不用等着高价买学子的县报,女儿就直接送来了酒楼。   他还是第一家念县报第二期的酒楼。   云临江站在三楼,笑容满面地看着楼下看台。   此时,说书先生已经说到了县报的第二张末尾,正好讲到了县衙新学堂的报道。   “县衙新学堂本意是为了方便县衙中不识字和算数的衙役进行学习和提升,为了更好地对百姓讲解定江县内下发的政令。白县令感念定江县内仍有大批不识字的百姓,因此,特别告知新学堂来者不拒,分文不收。县衙新学堂建立于……花费……占地……”   说书先生念完这一段话之后,根据经验留了一些时间给台下的百姓反应讨论,顺便喝点茶水,润润干涸的嗓子。   “这是真的吗?比上篇停下的肥皂坊招工更加离奇,官府就真的那么好,不会我们一进去就要按着不交钱不给出来吧?”有人怀疑。   “嗨呀!这还能有假,我跟你们说,肥皂坊早就开始招人了,就在秋收交粮那会儿,精着呢!刚开始只要些妇人,消息瞒得紧紧的。县报第二期这会儿出来,好位置早就被人占了。”   “我媳妇儿就去肥皂坊,待遇真不错,一个月的工钱能有七八十文!”说话的男子骄傲极了。   “这么说肥皂坊比新学堂好啊,不说了,我去肥皂坊那里看看。”   “别啊老兄,先听完县报啊,再说了,县令都要衙役强制去的新学堂识字念书,一看就比肥皂坊好啊!”   “对啊!学会了字,去哪都有人要,说不定还能捞个小管事当当!”   “就这些?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关心水泥坊的事情,我想进水泥坊当差啊,这一看以后就不缺吃喝!”   说起这个,百姓的话题又转了转。   “刚才说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翻年开春就能修完定江县内所有的村镇,这路好走了,行商来得就更勤了。”   “谁说不是呢,明明我们才是学子肥皂的发源地,行商却全都去到了对面的元江县,真气人!”   “我们做肥皂也不差啊,进去干个两三个月,今年能过个肥年!”   “啪!”惊堂木声响,台下声响瞬间停止。   “接下来细讲民生报,看看我们这个月,定江县内又出了什么啼笑皆非的趣事儿!”说书先生清清嗓,做了个预告。   说书先生翻页一看,映入眼帘又是关于新学堂的内容。   “可巧,民生报的开头又与刚刚县报官报的对上了,还是县衙新学堂的内容。是我们的熟人所写,青山蒙童,游语梦。”   说书先生一目十行,“县衙新学堂,院长说让我们去当教书先生……”   -------------------- 第122章   就在县报第二期席卷定江县上下之时,青山学子也迎来了十一月份实践活动的尾声。   按照惯例,林清和在实践活动结束的时候,给学子们放了七天的假期。   饱受折磨的学子们刹那间精神饱满,收拾行囊踏上归家的道路。   放假是放假了,左丘栾的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他那么大一个玻璃厂的运行可怎么办啊,要人手没人手,说好的找钱先生负责买卖也没有了下文。   左丘栾心不在焉地拎着自己的书箱回家,完全没有注意到县城内多了许多百姓,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尤其是他家所在的方位,人来人往,街边摆摊的小贩多了许多。   然而,左丘栾的心神仍然放在了玻璃厂,看不见定江县在青山书院和官府的联手合作上改变了多少,其中说不得还有他的一份力。   回到了家,左丘栾的书箱立刻有殷勤的书童过来接手。   左丘栾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左府,恍若隔世,明明才一个月没有回家。   他熟门熟路走到了左夫人常在的书房内,推开门就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左夫人低头算着这个月的收益,眼皮子一下都没抬,“回来了,过来帮我核算一下这个月肥皂的收益。”   “好嘞,娘亲。”左丘栾下意识开口答应,并熟练地拿起其中一本账本,翻开后进行核算。   待到乌金西沉,烛火摇曳,左丘栾从案桌的账本中回首,伸了个懒腰,这才意识到,心中的空落落早已不见踪影,唯有这熟悉的,该死的,诡异的压榨感。   平时在书院的实践活动中,左丘栾已经和账本打交道打得够多了,回来找娘亲的第一时间怎么还是核算账本?   左丘栾不解,有些委屈地看向他的娘亲,“娘,我刚回来,怎么就使唤我-干活?”   左夫人合上最后一本账本,“这是十一月份我们家肥皂坊的收益,算好之后,明天要给工人发月钱,你回来得正好,明天帮我去肥皂坊发月钱。”   左丘栾瘪着嘴,满脸的不情愿,“娘,我刚回来。”   实践活动刚结束,给他一天休息不为过吧,怎么一回家就当上了老黄牛。   “哼!”左夫人从椅子上起来,看着左丘栾,眼神锋利,一眼就看透了左丘栾在想什么,“我难道不知道你在青山书院干什么,起来,明天去肥皂坊那,和我们的合作伙伴一起发放银钱。”   左丘栾脸上的表情瞬间慌乱,又被他强行镇定下来,“娘,我这不是还要去县试,回来了我就好好温书。”   在青山书院安排的实践活动中,左丘栾吃尽了算账本的苦头,管理人手时的无奈,以及独自一人完成钱先生布置下来日常摆摊的艰难前行。   经过这些事情,左丘栾才明白,自己当初在调查问卷上写下的帮忙做生意时的心境是多么的可笑,他有过退缩,有过迷茫,在这条路上摇晃前行,幸好,还有一恩师指引他的方向。   但是,退一万步来说,左丘栾他,不是一个铁人啊,他也需要休息的哇!   左丘栾的眼神幽怨无比地盯着左夫人,见自个的娘亲不为所动,磨磨蹭蹭地说道,“好吧,娘亲,明天什么时候去?”   算了,就当作是提前掌管家业,为娘亲解忧。   “嗯,明日酉时出发。今晚你早点休息,既然已经被钱先生收下做徒弟了,就应当勤学苦练,多多尽心。”左夫人领着左丘栾从书房内到正厅用膳,路上还在不停叮嘱。   “钱先生的身份不简单,他的一些生意经在我听来都新鲜得很,你多长点心,跟钱先生好好学,科举下场能中就中,不中我们就继续在青山书院进学。”   “娘看出来了,青山所图甚大。现在你多多结交友人也不错,以后走什么路就由你自己决定。”   左夫人最后一句话说得轻柔无比,左丘栾一愣,心像是被泡在一汪温热的泉水之中,暖暖的。   明日酉时,左丘栾准时到达了肥皂坊,意外看到了林清和。   左丘栾一个激灵,原来他们几家的肥皂生意都是和院长合作的,肥皂说不定就是院长一手开发出来的。   左夫人将发月钱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左丘栾,自己本人没有来到肥皂坊。   来早了的合作伙伴,如,杜老爷等人,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左夫人居然派了他们家的独苗苗过来发钱,杜老爷又看看不远处的林清和,顿时明白了左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心里那个恨呐,怎么就没有把他家的那个崽拎出来。   “院长好。”左丘栾走到林清和身边问好。   林清和困顿的神情,转而一笑,“你也好,休假了怎么不在家休息,来这了?”   林清和是来帮白琅月的忙,一起给肥皂坊的工人发放工钱。这个提议是杜老爷等一起的生意伙伴提出来的,图的就是一个喜庆,毕竟肥皂坊的肥皂生意一路红火。   “帮家里的忙。院长怎么也来了?”左丘栾腼腆地回答。   “我也是帮家里的忙。”林清和想到了白琅月安稳的睡脸,嘴角勾出深深的弧度。   “啊?”左丘栾疑惑地出声,“我记得院长家里好像没有参与肥皂坊的生意啊。”   林清和含笑回道,“唔,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有一点关系的。肥皂坊的建立是由定江县官府一一手建立的,之后陆续增加了合作伙伴,所以你们家的肥皂坊也在官营肥皂坊的附近。”   左丘栾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肥皂坊都建立在了一处地方,而且周围好像大多是工坊,是特意隔开,专门建立的一个区域吗?”   “没错,学得不错。所有的工坊聚起在一起,一是为了方便管理,二是为了招工方便。集中在此处,来往百姓变多,有了人气,自然而然地,定江县能提供的岗位就会变多,百姓的出路就会多一条道。”林清和细细说着。   左丘栾若有所思,“原来一个选址居然有这么多的讲究,做生意竟然能让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好,我竟也亲眼看见了。”   林清和拍拍左丘栾的肩膀,“开始了,做好准备。”   大概是为了造势,杜老爷等人将所有肥皂坊的人都集中在一起,每家肥皂坊的人跟着管事排成一条条长长的队伍。   叫名字,核对人的事不用左丘栾他们做,他们单单负责拿铜钱给肥皂坊的工人。   “张春春,张春春在不在?”管事的嗓门大,声若洪钟。   “李小萍!”又一个管事声起。   “于芳芳!”   被叫到的人脸上又惊又喜,被下面的管事催促着上台领工钱。   张春春局促地在身上的衣服抹抹手,坐在左丘栾旁边的管事笑着说,“别紧张,领自己的工钱,这是左家肥皂坊的少东家,今天特地来给你们发工钱的。”   “欸,谢谢少东家。谢谢少东家。”张春春眼睛快速瞟了一眼左丘栾的年轻稚嫩的面孔,想起来在家劳作的大儿子,和少东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远。   张春春领到工钱的喜悦被心头的酸涩冲淡。   “等等,张夫人。”左丘栾下意识开口,叫住了张春春。   “少东家?”张春春转身,面上笑意盈盈,只是那笑,左丘栾莫名不舒服。   “最近县衙那处开了个新学堂,不收钱,再过七天就开课了,你有空去看一下,认识字了,说得以后还能在肥皂坊里当个管事。”左丘栾看着笑容满面的张春春,绞尽脑汁说出了话。   张春春僵硬着一张笑脸,麻木地回应了左丘栾剩下的话,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县衙新学堂的事情,最近她也听工友们说了这件事,大家的反应都是骗人。   可,万一呢,毕竟是少东家亲口说的话,又是青山书院的学子,县衙的新学堂还是青山建的。   “少东家,这?”管事疑惑地看着左丘栾的行事,摸不清现在的少东家,未来的当家人想做什么。   左丘栾按捺住心中的兴奋,眼眸晶亮,“管事,以后多多在肥皂坊内宣传县衙新学堂,最好能让坊里的工人来新学堂识字。”   管事只是一个管事,自然是东家怎么说,那就怎么办。   隔得不远的是林清和在发放银钱,左丘栾看着长身玉立,嘴角含笑的林院长,又看到回到人群中的张春春,被羡慕的人群包围,心中忽然生出无限的豪情。   “我们继续,管事。”左丘栾笑着说道,鼓足了干劲。   饶是左丘栾发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发完,可他依旧没有觉得累,他甚至在发完了他家肥皂坊的工钱,来到了林清和的身边帮着一块发。   左丘栾口中说出的话依然没有变,鼓励肥皂坊的女工们七天后去县衙的新学堂。   林清和反倒是哭笑不得,这个学子未免太努力了一些,这么卖力给新学堂做宣发。   他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他改变教育方式的理念之一吗。   林清和由衷地高兴,现在已经有一个火种在冉冉升起,不吝啬于知识的扩散,技艺的传承。   林清和与左丘栾其乐融融的场景激起了杜老爷的好奇,他找了空,看了眼他们俩的行为,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   左夫人还真是教了一个好儿子出来,居然这么能讨林院长的欢心,在发工钱的时候,一个个和女工们说去县衙的新学堂识字。   杜老爷马不停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发工钱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还和肥皂坊里的管事们说,这几天多多宣传,不,要每隔一段时间就督促工人们去县衙新学堂识字。   决不能,让他左家一人独享这功劳。   -------------------- 第123章   杜老爷的小动作很快就被隔壁几家肥皂坊发现了。   原本快速的发钱队伍,竟变得缓慢起来,直到下午时分才完成了发放工钱。   这样做的效果显而易见的好。   新学堂开课的第一天,周围密密麻麻围了不少人。   这个新学堂的教书先生安排,林清和就慎重多了,百姓之中,有好有坏,对于先生的安排,首先还是让身负特殊身份的学子第一个来比较好,再安排个先生在一旁看着。   蒙童则暂时丧失了出门实践当小先生的权利,和秋宜年他们一样开启了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上课节奏。   难得的,左丘栾开始怀念在玻璃厂的快活日子。   然而,当小先生也不是由着齐华月她们的意愿,而是,林清和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根据学子们的进学和课业情况,让先生们自行安排谁来。   独独第一个,林清和使用了院长的权利,直接挑了萧拾意。   面对先生们的疑问,林清和只淡淡说了一句,“第一个,自然是奔着镇场子去的。自身有武力值最好,女学子前两个去教学,也先挑着身手好的学子,免得被欺负了。”   于是,十一便顶着万众瞩目的光芒来到了新学堂的讲堂上。   十一麻木着一张脸,究竟是为什么,哪一点,他被教学先生注意到了,把他从学子里第一个提出来,当众教县里的其他人。   他望向新学堂里拥挤的人群,每张案桌上基本坐着三个人,还好,新学堂被建得宽大明亮,比一般的课室要大很多。   不然,容不下这一二百人。   新学堂第一天开课,林清和带着林槐夏来了,但是没有进去,只在窗口外望着,这样的人还不少,有些人还对着透明的玻璃上下其手。   林清和脸都裂了,准备课程结束之后让衙役们拿点废纸糊上,不然,再多上两节课,新安装上的玻璃就要失踪了。   十一还在里面站着,一比一还原他从秋宜年一众师兄们学来的拼音,其声如玉石相击。   “平时没注意,十一还有一把好嗓子。你说这样平和的场面还有多久会打破?”林清和与林槐夏闲聊着,目光从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好几张面熟的脸孔。   嗯,好像是其他书院私塾啊。   “马上了,这个十一身手好得紧,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林槐夏随意回了一句,视线掠过课室里的人群,转而又回到了外面。   真是两种不同的场景,里面的基本是男性带着家中儿子前来,极少数怀中是女儿。而,课室外的人群却是男女对半分。   说起来,还是男性居多。   “怎么没有看到慈幼院的孩子过来?”林槐夏又看了几眼,没看到兄长口中的慈幼院孩童。   “嗯?”林清和狐疑,仔细一看还真是,没有看到任何慈幼院的人来到此处,他想了想,估摸着说道,“也许是第一次,没有赶上,明天后天就来了。”   他的视线在拥挤的人群中绕了一圈,说道,“现在只是新学堂的刚开始的热闹,过两天就应该没什么人来了。”   林槐夏一想,说的也是,定江县太小,出了什么新鲜事的事情,能翻来覆去说到下次新鲜事出现为止。   林槐夏正想开口回复,却被课室里一道暴怒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臭小子!你说什么,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我想干什么干什么,轮得到你来说!”嗓音暴怒,案桌被拍得梆梆响。   其余在座的人群中,有衙役有小吏,这些都是被白琅月逼来的,压根不想管事,新学堂没有先生教了,最好。   剩下的则是看好戏,凑热闹的百姓。   人皆是趋利避害的物种,那人看着不好惹,说的话也不好惹。   林清和饶有兴致地看着十一,想看看他是怎么处理这件事。   “哥哥。”林槐夏眉宇之间有些担心,萧拾意才多少岁,半大的少年,怎么处理?   “没事。”林清和安抚林槐夏,小声地说道,“你仔细想想他的名字,十一,这小子和几位先生是来自一处,放心。”   说到百里先生他们,林槐夏悟了,眉间的忧愁转瞬消散。   两人的重心又放回了课室内发生的一切。   那人依旧十分嚣张,态度恶劣,“你这个毛头小子,上来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你真的是青山出来的吗,莫不是冒名顶替?来啊,诸位,随我去把这小子捉了,拿到县令大人面前,说不得还奖赏!”   十一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听着这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叭叭半天,感情是来挑事情的。   他的目力很好,环视课室一周,什么样的表情都有,哦,他还看到了站在窗外的院长和副院长。   他的目光回到尖嘴猴腮男的脸上,眼睛清凌凌的,冷冷说道,“聒噪!扰乱讲学秩序,该打!”   随着十一的话,他随手从台上的桌子上拿了一粒石子,弹射而出。   “哎呦!我的脑袋,我的脑袋!”尖嘴猴腮男惨叫着抱着自己的脑袋,伏在案桌上,直不起腰。   十一漠然说道,“再有下次,直接驱逐新学堂,半步不得踏入!”   台下众人咽了咽口水,神情惊定不疑,目光又敬又怕,青山到底教出了什么样的学子,这般厉害,说打就打,一点不带含糊。   连同站在窗户边上的人群都惊呆了。   身处其中的捕快更是目瞪口呆,青山书院还教这个,身手这么厉害!   在这个尚文不尚武的朝代风气下,十一这一手惊艳了多少人的目光。   尖嘴猴腮男缓过劲儿了,畏惧地看着年轻稚嫩,只能当他儿子的十一,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我不对,萧先生,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十一看着他,目光清透,虽知他不是诚心道歉,但为了课堂的进度,他选择了翻过这页,继续讲学,“没有下次,本次讲学结束后十分钟,随机进行挑人起来回答,回答不出来下次来的时候,便站着听讲学,若是再答不出来,就站到课室后排。”   “听到没?”   “听到了萧先生!”声音如浪翻滚,在课室内嗡嗡作响。   林清和得意朝林槐夏扬眉,“你看,这不就处理得很好,有了十一的带头打样,想必后面的讲学也会顺利进行。”   “未必。”林槐夏说道,“里面的人绝大数是男子,若是女子来教学,风波又起。”   林清和一笑,“这个我也想到了,现在这里没我们的事了,回去说。”   林槐夏跟上林清和离开,路上的行人很少,看着来往的方向,估计全是去新学堂瞧热闹去了。   “哥哥,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女学子之中还有人隐藏?”林槐夏迫不及待地找林清和印证自己的想法。   “小四月果然是玲珑心窍,没错,说不定,现在还有传说中的暗卫在盯着我们的梢。”林清和感叹于林槐夏的敏锐,目光意味不明朝周围看去。   林槐夏困惑了,她怎么感觉不出来呢?   “都说是暗卫了,你感觉不出来是正常的,轻易被觉察出来的能叫暗卫吗?”林清和目不斜视,一路向前回青山书院。   林槐夏左看看右看看,街上也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会不会乔装打扮成了做买卖的百姓?   林槐夏脑洞大爆发,一路上都在怀疑哪个百姓是暗卫。   藏身于树梢之中的暗卫,听着兄妹俩的话,嘴角抽搐。   “消停一下,跟我商量一下,能不能从新学堂中吸纳新的学子,这个学子不同于书院之中想要科举下场的学子,而是学会某一个技能,例如,厨艺,学会了就能出师,还能宣扬一波美食文化。”   “给定江县多传播点好吃的,出门在外都能吃到,还能给百姓创收,给定江县安上一个美食县的名头,这不比肥皂县好听多了。”   林清和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计划,林槐夏的心思还在不见踪影的暗卫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兄长的话。   “束脩什么的,我们要怎么收呢,总不能免费教学,这个不利于青山书院的扬名啊。槐夏你有什么想法,一起说说,总不能是我一个想。”林清和终于发现了心不在焉的妹妹,频频走神。   “怎么?你还在想着那件事吗,别想了,想想我们的青山综合性问题。”林清和毫不客气地使唤林槐夏。   林槐夏回过神来,白了一眼兄长,“这有什么,就像是带徒弟一样,自带钱粮过来青山,出师后的几年内顶着青山的名头出去摆摊赚钱,一半利润给青山。”   绝还得是林槐夏绝,一下就点通了林清和的思维。   林清和的思维一直困死在前世的新东方教学上,认为教与学,是钱货两讫的事情,一直在反复想着收多少的束脩。   “这个好啊,这样青山书院的名头一下子就宣传出去了。只不过这个条件是不是太苛刻了?”林清和思考着林槐夏刚刚说的话。   “兄长,你管事是只管一半吗,造纸坊里的师傅带徒弟,那都是徒弟找关系找上师傅的,有的徒弟还是从小住在师傅的家里,种田下地样样都管,过年过节孝敬一点不少,这才学得师傅的手艺。”   “有些师傅为了磨弟子的性子,刚开始头三年,一点不教手艺。我刚才说的条件,已经是属于顶顶好的条件了。”林槐夏没好气地看着林清和,“考了三次会试,脑子傻了?”   林槐夏一通说,林清和的脑子里回想着,自己带杜晃他们做玻璃琉璃,叫做一个爽快。   “槐夏啊……那天我教杜晃他们做玻璃琉璃,你怎么不阻止一下?”林清和表情幽怨,语气绵长,直接痛失一百万好不好!   -------------------- 第124章   无论使用了什么手段,县衙新学堂已经在定江县内大获成功,不止是从知名度上来说,连来县衙新学堂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林清和预谋已久的青山职业技术学院,在进入湿冷的十二月份悄悄开启了挖人行动。   其表现为去新学堂展开教学的学子时不时夹带着一两个有专业技能的先生,比如说,胡莲莲,闵先生,米先生之类。   来新学堂中听讲学的人,心中的还不在少数,只是碍于没有人开口,没有人勇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导致林清和看着颗粒无收的青山职业技术学院烦恼多多。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转机呢?   与此同时,县衙派出的修路小队陆陆续续从定江县的各处赶回,安先生时隔多日终于久违地回到了青山书院。   然而,定江县中仍旧还有三分之一的地区没有修好官道,只能等到来年合适的气候才能继续修路。   肩挑两门学科的闵先生急如星火地把属于安先生的科目甩到了安先生的手里,连带着学子们未批改完的课业。   安先生还未回到书院的住处,迎面而来的是学子们成堆未批改完的课业,以及先生院中各位冤种的同僚。   这是因为青山书院的考试周期实在是安排得太密集了,卷到了学子,还卷到了他们当先生的。   成堆待处理的考卷,哪个先生也逃不了。   书院中唯二比较清闲的人便是林清和兄妹俩,但是,他们俩也被抓起来批改考卷了。   时间就在出考卷,批考卷,讲考卷中过去。   林清和期盼已久的转机就在十二月底阴冷潮湿的一天出现。   这天轮到去新学堂讲学的先生,正好是胡莲莲,此前她已经去了两三次了。   胡莲莲在关于厨艺上的教导很认真,她也正是教这个的。   起初并没有人认真在新学堂的讲堂上听她说的讲学,但她本人并不在意,她巴不得坐在台下的临时学子不听讲。   这些厨艺经验和方子,全是林院长一手告诉她的,白白告诉这些连束脩都没交的人,说实话,胡莲莲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   要不是为了林院长说的技术学院,她才不愿意来。   而今天,胡莲莲来到新学堂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坐在台下的妇女变多了,人数居然占到了男子数量的一半还多一点。   胡莲莲正奇怪着,一个坐在门口旁边面若银盘,狐狸眼,带着湖蓝色三角头巾,年约三十上下风韵犹存的女子向她挥着手,灰色的衣袖在空中挥舞,如同一面风中猎猎的旌旗。   “小胡先生,早上好!”张静之柔柔笑着,挥舞的手臂收起,似乎在拿着什么东西,在胡莲莲走进课室之前,快速走到胡莲莲面前,把一团布包塞进了胡莲莲的手中。   胡莲莲看着眼前散发着好意的女子,指腹轻捏,温暖的触感从指腹传达至大脑,胡莲莲几乎是下意识就判断出了,这是两个包子。   “小胡先生,尝尝看,这是我听了你的厨艺课做出来的,我女儿儿子都说很好吃。”张静之笑眯眯地说道,眼神中还隐藏着一丝丝期待。   胡莲莲看看张静之,又从透明宽大的玻璃厂望进去,她的眼神碰上了不少好奇的视线。   “小胡先生?”张静之不安地叫了一声胡莲莲。   胡莲莲看穿了张静之外在镇定的壳子,视线滑落在温热的灰色布包上,笑道,“我尝尝,要是不好吃,罚你下次再带。”   胡莲莲没看张静之如何反应,手指三两下撩开了布包,拿起其中一个包子就往口中填,入口暄软,略带嚼劲,微甜,丰富的油脂浸透满了雪白的内里,馅料是酸菜肉末,酸菜脆爽,每一口都包含了肉末的滋味。   张静之期待着看向胡莲莲,手指在宽大的衣袖里收紧又放开,也不知小胡先生满不满意这个包子的味道,若是满意了,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进去之前学子们说的青山书院的分院,跟着小胡先生学手艺。   若是不能……别多想,小胡先生刚说了,做不好还有下次机会。   张静之定了定心神,胡莲莲手中的包子已经被吃完了。   张静之连忙递上一张素净的手帕,胡莲莲摆摆手,从自个的衣袖中拿出了一张柔软的黄色草纸,轻轻擦拭后,反转折叠又放回了衣袖中。   “包子做得不错。”胡莲莲点评,目光赞赏,“这个手艺可以在外面摆摊卖包子了。”   张静之得了夸奖,脸上腾起喜悦的笑容,“谢谢小胡先生,小胡先生我还有点事想问问。”   胡莲莲看了一下时间,似乎没有可以浪费的余地了,匆匆对张静之说道,“等这堂讲学结束之后,你再来找我吧。”   张静之面上踌躇,似乎还有些犹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被胡莲莲再次打断,“你也快些回去坐着听讲吧,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张静之无法,只好听从胡莲莲的话,跟上胡莲莲的步伐,进到了课室,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被同坐的妇女悄声问了句情况如何。   眼瞧着胡莲莲的注意力还在她的身上,张静之挺直腰身,目光专注看着胡莲莲。   同坐之人看着张静之如此认真地看向胡莲莲,一转头,就瞧见了胡莲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中一紧,赶紧离张静之远了一些距离。   一堂讲学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男子从新学堂的门口一刻也不停留地离开,唯有女子还停留在原地,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胡莲莲经过张静之的案桌前,手指微曲,敲了敲了柳木做的桌面,用眼神示意张静之出来说话。   张静之唰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起立,激动地说道:“小胡先生。”   课室中原本还在闲聊的女子们纷纷停下,脚步轻移,伏着腰,偷偷摸摸地来到窗沿下,看着胡莲莲和张静之在新学堂的庭院中谈话。   胡莲莲选了一处有些距离的地方,回身站定,“说吧,你想问什么?”   张静之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青山书院的先生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她一个酸菜肉沫包骗来了?   “小胡先生,我叫张静之,是慈幼院的一个管事,也是一个寡妇。”张静之语气斟酌,小心用词。   胡莲莲点点头,望向张静之小心翼翼的神情,突然有些感慨,好像之前她在林院长和副院长面前也是这副模样。   “嗯,你继续说,我听着。”   “之前在学堂上听青山的学子们提到过,青山现在是不是在招收学徒,不知道这个有什么条件,我这样的能不能去?”张静之没有兜圈子,视线直勾勾地看着胡莲莲,“小胡先生,您刚才说过,我做包子的手艺可以出去摆摊了,那我能不能拜你为师,做个弟子?”   胡莲莲惊叹于张静之的开门见山,她静静看着张静之好一会儿,“林院长现在确实打算开一个青山职业技术学院。”   张静之没有发问,等着胡莲莲把话说完,眼神偏向远处的一丛野花,阴雨绵绵的天气中,花枝舒展。   “院长说了只要是想学手艺的都能去,只不过要自备钱粮来青山,学成之后出去还要顶着青山的名头打招牌做生意,三年之内,不要求一半收益归青山,只需要三成即可。”   “至于你说的想要跟我学厨艺,当然可以。但是,想要我收你为徒,条件就不止是这些了。”胡莲莲说的一字一句仿佛在这个湿冷阴郁的十二月底有了温度。   “小胡先生,您的条件是什么?”张静之双眼升起跃跃欲动的火焰,“您不收我为徒,我也能跟着您学到手艺吗?”   “这个是自然,我在青山书院内,就是教学子们厨艺的。”胡莲莲骄傲地说道。   “青山书院现在不止教厨艺,还有其他一些手艺,这一个月来你们也来新学堂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我同僚们的讲学。他们会的很多,你看,新学堂外面的路就是他们教学子修的,新学堂窗框上的玻璃学子烧制的,还有官道两旁的树也是学子种植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胡莲莲一一举例。   张静之忍不住说道,“这么说来,青山学子现在不仅仅是忙着科举,还在学着诸位先生们的手艺,他们岂不是赚大了,花一份银子,居然可以学到这么多的手艺,这要换在外面,多少年学不来一门手艺。”   张静之是真的酸了,她为她的孩子找一门手艺傍身,多少路子都走了,偏生人家手艺人不要,青山学子居然能全部都学了,即便是学子将来落榜,也有好几门手艺可以吃饭。   简直酸死张静之了。   胡莲莲想到书院中叫苦连天的学子们,眉眼弯弯,“你这么说也对。”   张静之又询问了一些关于青山职业技术学院的事情,心中若有所思,告别了胡莲莲。   胡莲莲已走出新学堂的大门,早就对张静之虎视眈眈的众多妇女一拥而上,七嘴八舌问着张静之情况如何。   原来随着先生们一一到来,讲学内容的不断变化,有关于手艺的内容绝对是吸引百姓前来的一大利器。   胡莲莲早前讲过的几道家常菜,在有心人的复刻之下,瞬间火遍来到新学堂的女子之中。   这个小胡先生她教的是真货啊!   张静之今早送包子的行为是众多女子的一致行为,选的就是胡莲莲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她们虽然早就对青山学子口中的青山职业技术学院心动,但碍于台上都是男性先生居多,女先生只有两个来过,相较于气质高雅华贵的花先生,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胡莲莲就成了最好的目标。   “静之咋样,小胡先生怎么说?”   -------------------- 第125章   “就是,小胡先生怎么说,有没有说女子能不能一起去?”   张静之被众多嘈杂的询问回了神,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声线颤抖,“小胡先生说……”   不大的嗓音被其他说话声掩盖着,其中一个站在张静之身旁的女子,耳朵微动,听见了张静之在说话,但被其他声音所掩盖,立刻大声喝止其他声音,“安静,我们听静之说话,你们别出声,我站在静之旁边都听不见话了。”   一说完这些话,周遭的声音立刻熄灭。   “静之,你继续。”女子拱拱张静之的手臂。   张静之继续开口,“小胡先生说,青山书院新开设的学院是真的,不限任何人,只要自备钱粮,学成之后出去还要顶着青山的名头打招牌做生意,三年之内,不要求一半收益归青山,只需要三成即可。”   “这,说得可真?”   “还有这等好事,不会骗我们的吧?”   “这么好的条件,我要送我家小子过去学艺,之前听了好几次青山先生的讲学,有真才实学的嘞!”   “我不去,一听就是骗人的,吃饭的家伙还真就传出来,莫不是打着这个名头行骗?”   “之前都是教书的,怎的,一下就开始教手艺了?”   “但小胡先生是真教啊!送不成儿子,送女儿也行啊,一手好厨艺,到哪里都不吃亏。”   “那真不好讲,这所谓的小胡先生说不定是个托,谁知道青山书院到底有没有这个人,还真让女子教学,做男子的先生不成!”   “就是,女儿不在家干活就不错了,还想着我把她送去学手艺,想得美!”   众人吵作一团,各有各的想法。   张静之随便应和了两句,悄悄离开了风暴中心。   同时与她一起离开的还有一开始站在她旁边的女子。   “静之,你怎么想的?”   “我?我啊,我送儿子和女儿一块去。”张静之笃定地说道。   张静之一开始就知道新学堂是拿来给县衙当差的人来进学的,慈幼院不过是沾了在官府中的光,也能一起块学,后来不知怎的,全县的人都可以来了。   既然是官家开放出来,那就说明没有问题。她所担心的不过是去学手艺究竟要什么样的条件,好为一双儿女做打算。   “什么?你不去?”那女子又问道,“我还想着你也一起去,我能有个伴呢。”   张静之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走在她身旁的女子,和她差不多大,裙布钗荆但是皮肤细腻有光泽,手指细嫩,一看就是被夫君宠着,有钱人家的夫人。   “我还有事要做,平常就连来新学堂也是和人换班才来的,时间不多去不了青山学艺。”张静之认真解释。   女子的脸色黯淡,眉间笼罩着一股忧郁,“我一个人,也没个同龄人。我还以为你也要去,所以才问问。”   张静之于心不忍,给女子出主意,“没事,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妯娌,交好的朋友,看看有没有人和你一起。”   女子若有所思,谢过了张静之。   张静之步履匆匆,赶回慈幼院。   此事就像一粒石子投掷入湖水中,泛起波波涟漪,在十二月无所事事的定江县中掀起了巨浪。   还有十几天的功夫就准备过年了,临近年关,全县人嘴上谈论的不是今年凭借着修路赚到了多少钱,就是新学堂中学子宣传的职业技术学院。   江缘书院嗤笑青山书院此举不就是学子招少了,变着法子找钱,也就是骗骗没有见识的百姓,同时怒斥县学不做人,与青山书院同流合污,搞起了县报。   让学子满大街地走街串巷,写稿子,在最新一期的县报上出尽了风头。   江缘书院恨呐!   如此一来,谁还会知道江缘书院是哪家书院,但是顾院长拉不下这个脸面去找青山书院那个小子服软,县学的乔教谕又拒绝和他交流。   顾院长真是满头包,没办法,还是拉下脸去找林清和了,去不了县报,还不能借一下科举模拟考试院吗。   暂且不论江缘书院是怎么想的,此刻定江县上下,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青山书院最新出来的职业技术学院。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质疑,有人不屑。   然而,青山书院依旧迎来了第一批学手艺的弟子,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男女老少,学的东西也不一样。   林清和心情大好,趁着书院放年假的这一段时间,将青山书院重新规整了布局,另立好几个单独的学院出来,尤其是专门需要空间和实践操作的科目。   例如,厨艺,修路,武器制造等等。   报名的人数很多,林清和为了降低冲动学艺的人数,特地在报名的时候象征性地收了十文钱。   这已经是极其低廉的反悔惩罚金了。   因此,百姓们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免不了问一句,“你给你家小子女儿报名青山学艺了吗?”   没有,那就避免不了对着亲戚一通吹捧青山,而吹的人不经意地漏出了自家早已报名进青山学艺的消息。   还十分得意地对亲戚说,村外新修的水泥路就是青山书院的院长一手研究出来的,是官府和青山书院合作的,要不是青山学子来不了这么远,这新修的水泥路该有青山学子修的一部分。   就连风靡村中的学子肥皂也是青山书院做出来的,就这,你还舍不得让你孩子去青山学艺吗?   如果有,那就一起说道说道,你家孩子准备学什么,我家孩子准备学什么,学哪一个比较好,诸如此类的对话。   而谈论中心的青山书院院长林清和可就没有那么清闲了,临近年关,他根本抓不到人来帮他一块整理今年青山书院的事情。   白琅月运送着今年秋收最新的一批新粮去临川府里述职去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回不来,最快也是二十八,二十九这样了。   林槐夏要帮着娘亲木竹秋核算林府今年的产业,算着工人的工钱,红包钱等等,完全没有空理会林清和。   林清和简直忙得飞起,恨不得回去一巴掌扇死自己,怎么就选在了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在新学堂勾引新的生源。   他当时怎么敢的啊!   林清和欲哭无泪了,他还在规划着青山书院现在的布局,怎么样合理地分出好几个学院,还不伤害各个先生之间的情分。   好在林启春当初建青山书院的时候,连带着后面不远处的山一块买下了。   这下真成“青山”书院了。   林清和细数着青山书院账上还有多少银两,能够建立出多少个单独的学院出来,一边想着,一边呵呵直笑。   以后,学子们就要跑着上课啦!   最后,林清和花了大价钱聘请了县里所有有空闲的工匠,来帮他建立青山书院分院之职业技术学院。   成果喜人,青山书院账上的钱也没有了。   帐房先生一直追着林清和算钱,要钱,连过年的时候也直奔林府,新年见面第一句,“院长,书院的帐该平了吧?”   就离谱,林清和表示。   行吧,又不是他一个人造的孽,于是,他领着帐房先生在定江县内到处乱串。   刚开始帐房先生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直到见到了第一位遭难的先生,闵乡。   他立刻回想起了这位先生好像经常因为书院内没有可以做田地的地方发愁,只要有空就一直在青山书院的地界内找一块合适的地方。   怎地,为什么院长来找这位先生了?帐房先生摸不着头脑,看着林院长和闵先生两人一阵友好拜年闲聊。   最终,林清和图穷匕见,仗着年纪小脸皮厚,手里心安理得拿着闵先生给的红包钱,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震惊的话。   “闵先生,你要的农学院已经建立好了,地管够,你尽管种。就是有点小问题,青山书院是负债给你建的,张方一直催着平账。所以这农学院的钱么,我给你打个折,青山书院出一半,你出一半,够意思吧。”   够意思吧,我够尼玛!帐房先生,不,张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又一黑。   原来院长打的是这个主意!   闵先生看着一袭青衫的林清和,手里还拿着他给的红包,云淡风轻的一张美人脸,想着林清和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样说出这句话的,他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竟然让他一个先生,在辞旧迎新的第一天就背上了书院突如其来的巨债。   一下子给他干沉默了。   闵先生视线转向早已一脸呆滞的张方。   张方伸出手,张嘴无声,不,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院长的胡话啊,闵先生!   明白了,这是院长开的头。   一口无形的黑锅就这么水灵灵地扣在了林清和的头上。   林清和明明是很好心地替帐房先生解决难题嘛!   良久,闵先生出声打破僵持的氛围,“院长,我只是一个先生,我作为一个先生,青山书院不应该满足我的讲学环境吗,为什么还要我出钱?”   问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林清和早有预料,轻轻一笑回答了闵先生这个问题,“闵先生,你作为农学院的院长说出这种话来,不太好吧?”   “你,我……”闵先生难得卡壳,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他想起了那天在众先生的围堵之下,林清和不得已答应了他们单独开院的请求。   然后,他为了第一个得到开院的名额,私下里还找了一次林清和,举着三根手指发誓,只要他是第一个开院,他就答应林清和所有的条件。   闵先生心虚地抬眼,又迅速放下,再快速瞟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张方。   报应,他这不就来了……   -------------------- 第126章   闵先生有什错呢?他不过是犯了全天下所有种田教书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他太想有一块地给所有学子一起种了。   张方精神恍惚地翻开账本,听着林院长和闵先生一字一句地对着他说着什么,傀儡般记下了债务平分的话。   以后他小张就不是追着林院长一个人要钱了,而是追着两个人要钱啦!   事实证明,还是张方太小看了林清和的心黑程度。   林清和带张方转了一圈,所有先生的羊毛他都薅到了,连小当归都没有放过,直奔药庐。   张方脸都裂了,可想而知,他以后要账的路该有多么的难走,他在青山里又会有多么地令人不待见。   他,遇到了职业生涯以来最大的困难,这还是作为一院之长的林清和造成的。   全院上上下下的先生没有一个不是欠了书院的钱,他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帐房先生,何年何月能平得了账!   张方欲哭无泪,后悔了,他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在过年第一天上门催账了,简直太折他的寿了。   另一方面,对上先生们的目光,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他受不住。   新年的第一天,张方就这么痛苦又甜蜜的过去了。   林清和对于这一天的记忆和心思,大概全部放在了去了临川府述职还没有回来的白琅月身上。   连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在念叨着小师弟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林启春倒是担当起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为林清和与林槐夏解释了原因。   大抵是白琅月颇得府尹的赏识,留在了临川府中与同僚齐聚。   林清和嗤笑了一声,大约是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单单瞧着小师弟今年交上去的税,就知道小师弟去临川府那会受气,要不还是小师弟回来的时候,单独和他聊聊。   林槐夏和木竹秋放下了心思,专心聊着过年这段时间该去哪里游玩,放松一下心情。   林清和适时插了一句话,询问妹妹的银钱还有没有,能不能还上新建出来武学院的钱。   气得林槐夏将吃光了的鱼,直接扔进了林清和的碗里,转头寻找娘亲告状兄长的无理取闹。   几人笑闹着就把这个年过去了,正月十五这一天,白琅月终于在林清和心心念念中回来了。   林清和此时才有了过年的感觉,毕竟他从小过年的时候,身旁总少不了白琅月的身影,十几年过去了,如今乍一缺少了白琅月,怪不对劲的。   不仅是林清和一人如此,林府上下皆是如此,过年的时候嘴上总挂念着去了临川府的白琅月。   十五晚上的月亮明亮皎洁,月光在雾蒙蒙的细雨下,格外朦胧。   师兄弟两吃完饭后,就这么对着窗外的如梦似幻的雾雨圆月聊起了最近发生在各自身上的事情。   林清和言谈之间多次谈及青山书院现在的发展,还向白琅月发出了邀约,辞官后让他一起来管理书院。   白琅月忍不住笑意,明白了小师兄为什么这么执着找他去书院的缘由,无非就是缺了一个默契的合作者。   除此之外,林清和还询问了白琅月为什么去述职那么久的原因。   林清和是半分不相信刚才在晚饭时,白琅月抛出来的原因。   白琅月轻轻一笑,抬头望着藏在薄雾后的昏黄圆月,又看了一眼月光下的小师兄,似感叹地说了一句,现今看来小师兄说过十五的月亮最美,也不无道理。   林清和支着下巴,将手伸出窗台,凉丝丝的雨丝轻触掌心,面上的表情笑骂道,“那你小时候非不信,还犟着看了一年的月亮,比着哪天的月亮最大最圆最亮。”   林清和斜睨了一眼白琅月,“别岔开话题,到底怎么回事,去了半个月。”   “自然是去了一趟光都。”言尽于此,白琅月相信以小师兄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知道为什么。   “光都?”林清和喃喃兀自念了一边,唇边绽放出一个不羁的微笑,收回手,看向月光下的白琅月,“你说,暗卫现在是不是就在我院子前边的树上看着我们,又或者,此刻坐在了我们屋子的房顶,听着我们在说什么?”   耳边好像传来细碎的声响,白琅月眼神中浮现出好笑又无奈,“小师兄。”别吓坏了陛下派来的暗卫。   “呵呵……”林清和握拳在唇边低低笑着,“这届暗卫心理素质不太行啊,小师弟。”   小师兄的恶趣味还是没有变,一如既往那么喜欢逗人玩,这么一看,小师兄这种游刃有余又别具一格的性子,更加吸引人了。   *   随着正月十五的结束,青山学子难得的长假期也宣告结束了。   十六号这一天,老天分外给面,天色正好,日光熏人暖。   秉承着一视同仁的态度,林清和与众位心情并不怎么美妙的先生们联手开展了开学测试,检测学子们在美好的假期中有没有放松对学业的态度。   听闻这个消息的学子们竟然微妙地生出了一丝丝怪异的熟悉感,以及终于来了的感觉。   然而,新进来的第二批学子和蒙童不清楚青山这个传统,闻言后,如丧考妣,掏出了尘封已久的书籍,疯狂温习。   杜晃看着对面学子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幸灾乐祸,隔江观岸火的感觉,还拉着一众同窗们状似无意地走到了对面的课室,一眼又一眼地欣赏起来。   “啊……我说院长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我终于悟了。”杜晃兴奋地亮着眼,拽着左丘栾的手臂。   左丘栾没好到哪里去,同样兴奋地说道,“啧,想到了我们之前开学两眼一抹黑的场景,现在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说什么屁话呢,明明就是青山的传统美德,每一届都要亲身体会一下。”宋离风一眼望进师弟师妹们安静到只有翻书声的课室内。   “传统美德,嘿嘿,那可就多了,不止是这一样啊……”齐华清幽幽来了一句。   “确实,也不知道师弟师妹们温书有没有用,我记得有些科目直接就是实践,看书都没用。我真替师弟师妹们感到伤心。”杜晃嘿嘿笑了。   ……   坐在课室里温书的齐希月烦躁地听着窗外走来走去,又带着细细簌簌的低语,脸上的神情实在说不上好。   要命的是,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想躲都没有办法。   于是,在她小堂兄齐华清又一句低语落音后,她直接拍案起身,探身出窗外,目光直指齐华清,表情嚣张,“小堂兄,你娘知道你在书院里是这样吗?自己不学习,还不让别人学习。”   是人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齐希月手黑心黑,杀了个熟的。   齐华清能怎么样呢,当然只能落荒而逃,不然他在青山中的一举一动以后不仅要被先生们盯着,还要被一个堂妹盯着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堂妹在这其中呢?   “师兄你们不离开吗?”齐希月眼见着齐华清从人群中快速溜走,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意,视线在留下的人群里绕了一圈。   点子扎手,速走!   人群不一会儿全走光了,齐希月缩回身子,回身落座,抬眼就看见了全班同窗的视线定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不温书吗?”齐希月疑惑地问道。   “希月,你好勇哦!”云摘星冒出星星眼,随着她的这一句话,课室凝固的气氛刹时涌动。   “对啊,没想到你这么勇敢,敢和师兄们对着干。”   “你怎么做到的,那里真的有你的小堂兄吗?”   ……   齐希月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开始温书,课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可惜,杜晃等人的观看行为并没有停止,而是站在不远处,依旧看着师弟师妹们勤奋温书的身姿。   好在,有了收敛。   秋宜年对着师弟师妹们温书的行为不可置否,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师弟师妹们一定能领会到,有些科目不是温书就能解决得了测试,有时候,还可能需要一点点的天赋加持。   就在学子们着急忙慌地温书复习和兴致勃勃的围观活动时,林清和接到了第一批来报道的学艺弟子。   望着眼前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男女老少,林清和可疑地沉默了,他可能还需要几个帮手一起处理眼前混乱的情况。   林清和摇了几个人来到了书院门口,又吩咐门童后头要是有人再来,就在庭院等等,他先带着眼前这一批人去安排。   张静之就在这一批人里,她带着一双儿女,混在嘈杂的人群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着周身的情况,不时还紧紧盯着前方那道纤弱的身影。   她在心中感叹着,太好了,小胡先生真的在这里,连同其他几位在新学堂讲过学的先生也在,不是青山书院的一个骗局。   “娘,娘,这里好好看啊,就像天上的花园一样,又香又漂亮!”张静之的女儿摇晃着张静之的手臂,激动地说道,不时在嗅着空气漂浮的花香。   “娘,以后我们就是在这里学艺吗,我想学怎么做更好的弹弓,这样我就能射到好多鸟,兔子,拿来吃肉卖钱啦!”张静之的儿子同样兴奋,另一只手握紧了手里的弹弓。   张静之好笑又好气。   能不能有点出息!   -------------------- 第127章   林清和麻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里面大部分居然是带着小孩来的家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清和头疼地看着里面居然还有三四岁就被送进来的孩子,劝说着家长把孩子带回去。作为一个职业技术学院,招收的学生他希望最起码的自理能力还是要有的吧。   青山开设的职业技术学院可不是育幼园,还要分出人手带孩子。所以,林清和在面对这个明显是带孩子来碰瓷的妇女,态度格外坚决,要求起码有八岁才能入学。   那妇女被林清和说了之后,神情当即浮现出不服气,撸起袖子,张嘴就是一顿说,得理不饶人。   林清和也不废话,说了也不听,那就直接以德服人吧,直接让一旁站着的书院下人,带这位家长和她哇哇大哭的娃出去。   至于造成了什么后果,林清和表示,他能承担起。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人群中的骚动逐渐平息。   张静之握紧了一双儿女的小手,心中暗自紧张着,大宝小宝的年龄会不会过不去,不不不,刚刚林院长说了,八岁就能入学了。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孩子,抬眼轻轻吐了一口气,没事的,放轻松。   人群逐步前进,时间对张静之来说,漫长又短暂。   终于来到了林清和的面前,张静之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人,真真说是个神仙人物也不为过,她平时哪里能接触到这等人物。   张静之抿抿唇,对林清和小心说道,“林院长好,这是我的儿子和女儿,过年前来报过名了。”   她望着林清和,敏感地注意到林清和的视线扫向了她的孩子们,张静之连忙解释道,“他们两个已经年满八岁了,男孩十岁了。”张静之推推她的儿子上前一小步。   章鸣捏着他手中的弹弓,昂首挺胸地看向林清和,“林院长好,我叫章鸣。”   张静之笑笑,又推女儿上前一步,“这是我女儿,九岁了。”   章瑛牵着张静之的手,从容地向林清和打招呼,自我介绍,完美重复昨天晚上张静之嘱咐的话,“林院长好,我叫章瑛,我想做出超级好多好吃的人。”末尾的半句,章瑛按照自己的想法改了改。   张静之满意地笑了笑,还是瑛瑛懂事,都记住了。   “我我我,我想做弹弓,做世上最好的弹弓!”章鸣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话没说完,急忙懊恼地补充。   林清和翻开报名手册,找到了他们两个的名字,确实有,笑着对眼前的三人说道,“找到了,想法不错。来这是之前交的押金十文钱,拿好。”   张静之接过十文钱,“林院长还有什么要做的?”   “孩子要住在青山还是走读?哦,走读就是每天来青山学艺,吃住都在家里,青山概不负责。要是住在青山,那等下和学院先生逛完学院之后,先生会领着学子去帐房先生那里交钱。”林清和不紧不慢地在报名手册写上了章鸣和章瑛的就读意向。   “多少银钱?”张静之问得怯懦,盘算着自己手中剩下的银钱够不够。   “他们这个年龄段吃得不多,按着一样的饭量算,一年二两银子足矣。”林清和提着笔,耐心和张静之解释。   一年两个孩子,四两银子,她在外面慈幼院吃少点就行了。张静之咬咬牙,“住在青山,这是四两银子。”   林清和哑然,怎么就直接交上银子了。   排在张静之身后的人更是惊讶,这哪家媳妇儿胆子这么大,居然敢随身带着银子出门,还足足带了四两!   这还不算,一下子就给出去了,不心疼啊!   林清和下意识将银子推回,又瞟了一眼张静之一脸肉痛的神色,他的手腕往回一收,算了,到手的银子不收白不收,万一又改变心意走读了呢?   林清和略作思量,收下了银子,提笔在报名手册上记上章鸣章瑛住宿,饭钱已交。   “小胡先生,米先生,过来领人。”林清和往后喊人。   胡莲莲和米和宜上前,满面红光,笑意满满。   其中让林清和最意想不到的人是米和宜先生,当初米先生自我介绍的时候,还只是简单地说了擅长弓箭保养,谁料到,米先生对武器制作也是颇有心得。   单独开院引起的风波不小,米先生还悄悄找到他说给他也来一个单独的学院。   林清和当时的想法是,给米先生单开也不亏,地方还能搞大点,他偶尔可以去讲讲学,给学子们讲一下前世武器,这万一,就能折腾出来呢?   林清和当下打定主意,一院之长的他可以过去讲点私人教学,给孩子们开开小灶。   然而米先生的想法单纯的只是,同僚有的,我也要有。   米先生当然开心了,除了胡莲莲,安学民那里学子多之外,就数他学院的学子最多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究其原因,是米先生在新学堂的讲学中讲了大量的木料知识,以及一些榫卯结构,内容还涉及到制作家具。   也不怪得百姓误会了米先生是一个木匠了。   当然,弹弓这种小孩子玩的玩意儿,哪个木匠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搞定。   于是后来,不少学子从米先生的器学院中转到真正做木匠活的学院,也就是安先生的工学院。令米先生火大不已。   可现在,米先生很开心,主动向章鸣打招呼,“我是器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你们的先生,我姓米,叫米先生就好。章鸣你真的要做出世上最好的弹弓吗?”   米先生今天还真是第一次听见前来学艺的学徒说出这种话,心中不免对章鸣的印象好上了几分,这才是器学院真正需要的人,制作更多更好更先进的武器。   章鸣昂起小脑袋左看看张静之,右看看米先生,最后还看了自己的妹妹,坚定地说道,“没错,我要做出最好的弹弓,射猎物,打坏人!”   “好好好!,跟我来吧。”这话显而易见地说到了米先生的心坎上,拉起章鸣就往器学院聚集的第一届学子过去。   张静之笑呵呵地看着章鸣离开,又看着女儿被小胡先生准备带走,她站在原地,愣了会儿。   卧-槽!这也行!排在张静之身后的百姓表情幻灭。   这明显就是孩子被人教好怎么说话了,好好好,大家都是一样的起跑线,怎么你没开始学艺就先讨好先生了。   队伍中的百姓后悔不已,神情各异,有些甚至直接开始现场教学。   林清和笑道,“这位家长,你可以选择一个孩子跟去看看学院坏境怎么样,七天之后学院才会正式开课授艺。”   张静之想想,直接跟着女儿章瑛走了。   “下一个。”林清和叫道。   队伍有序前进一位,末尾的人数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着,林清和往后瞄了一眼,估计是槐夏去书院门口领着人过来排队了。   几天的报名时间结束,青山书院下各个学院的招收情况有好有坏,好的学院门下学子众多,坏的,如关僧先生,颗粒无收。   就算是听起来很像是教人发财致富骗子的商学院,也有几根独苗苗进来了,哪怕这几根独苗苗是从左夫人的渠道重金花人情打听来的消息。   懒散的许平怀先生,笑死,开了跟没开一样,县衙新学堂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一次,自然地,招收新学子也就无从说起。   许先生甚至悄悄打算,如果有新学子来报名,那他以后就可以在单开的艺学院内教学,等着学子们前来艺学院就行了。   很可惜,这次招收的学子没有一个人选择许先生。   因此,许先生还必须向以前一样亲自去到学子们的课室内授课讲学。   同一时间,开学测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无一例外地,齐希月等人经过了一个月的实践活动,又放了差不多大半月的年假,仅仅凭着十二月初回来的那几天存储知识苦苦支撑。   不不负第一届师兄们的重望,成绩稀烂,就连十一等暗卫在理论的科目上也狠狠跌了一个跟头。   与此对比,第一届学子们的成绩漂漂亮亮。   为此,齐华清气焰嚣张地从齐希月的窗前来回走了好几次,直到齐希月猛地在他面前关闭了窗户,声音震天响。   即便如此,齐华清还是心情舒畅,哼着小曲儿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快乐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杜晃他们还得知了,作为惩罚,青山第二届学子,他们的师弟师妹们,就要去教新来的学子们了,完美复刻了当初他们的路径。   杜晃拍手称赞,林院长终于做了一件好事。   林清和觉得也很好,既不耽搁第一届学子们科举下场考试,还能让第二届学子尝尝不认真学习的人间疾苦,体会一下作为先生的不易。   但是,林清和说头疼也是真头疼,实际上看,他已经做好准备前来学艺的人中没有多少识字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十个人中找出半个就算是奇迹了。   碰巧,第二届学子开学测试成绩稀烂,林清和转手发卖,让第二届学子们去学院内教职业技术学院的第一届学子,实则是青山书院第三届的学子。   真糟心啊,还是让他们前后两届学子互相伤害比较好。   林清和心情好了一瞬,瞧见张方又拿着账本出现向他走来,转身就踏进了第一届学子的课室内,发现杜晃等人过得过于平和,面上扬唇微笑,说着他们开学测试考得不错。   但,林清和又来了一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还需要多多磨练。   杜晃他们就知道,回来青山没有一天可以消停。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有一个“好院长”啊!   -------------------- 第128章   青山职业技术学院的招生告一段落,马不停蹄而来的是正式开始学艺的课程,然而,在开始之前,仍旧还有一个小问题。   那就是青山书院的师资力量不够了,此时,林清和正式提出了青山书院的学分制度。   这些学分制度不仅关联着学子们的毕业进度,也紧密联系着学子平时的学业进度。   学分赚取的方式可能与学子和先生们想的有些差异,这些学分的来源全部是由书院或者先生发布的实践活动产生。   仅靠着平时在书院中进学考试的分数可不够,除非是说在科举中榜上有名,学分就会给上一笔大额学分,使得学子们各有方向,努力从青山书院中早日毕业。   或许是林清和提出这项制度的时间太晚,学子和蒙童们闹着要将前面参与实践活动的学分全部算上,要不然就罢-课。   林清和真真是笑了,学子们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对这项最新出台的制度,而是闹着将前面实践活动的学分算上,林清和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说学子们有心眼了吧,这心眼没用对地方。   说没心眼吧,他们又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对抗林清和与先生们。   由于学子们反响巨大,林清和如学子们的愿将学分按照学子们之前的表现算上,人人皆有差异。   林清和顺势提出了给第三届学子教学的实践任务,缓解青山书院日益不足的师资力量。   第一届学子因着要科举下场的缘故,深陷题海之中,根本没有办法参与这项最新提出的实践活动。   而第二届学子是因为开学测试的成绩实在是太烂了,惩罚就是这个,也无缘了这项活动。   唯独剩下的蒙童们独得天厚,快手快脚开心地接手了这项长期任务。   林清和根本不想理会第二届学子们的哀嚎,一点也不想给学子们缩短惩罚时间。   笑话,给学子们缩短惩罚时间,他上哪找这么多能识字又多才多艺的学子去给先生们轮换着教学,难道要累死先生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于是乎,第三届青山学子迎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教学课堂,还有各种不同的小先生。   对比第二届要学所有科目的学子,第三届学子显得非常轻松,他们只需要一边识字,一边跟着主课的先生深入学习一门手艺内容就行了。   比起第二届学子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这引起了第二届学子的公愤,几个班的学子混在一起,暗搓搓决定给第三届学子们自行增加教学内容和课业。   凭什么第三届学子们进学以来这么轻松,第二届学子进来就直接火力全开,丝毫不顾他们的死活,每天晚上完成课业都要多烧一根蜡烛。   第二届学子们全然忘记了当初是他们自己挑衅在先,先生们直接给他们强度拉满,才没了后面的唧唧歪歪,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第一届学子们的推波助澜。   章瑛莫名感到最近的课业增加了很多,可是每个小先生都没有一下子全部增加很多,为什么会有种增加了很多的感觉。   章瑛对着记下来的一摞课业冥思苦想,念头在某一时刻通达,小先生可是很多的,每个都增加一点点,难度在增加一点点,课业可不就多了嘛。   章瑛抱着课业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于致悦,准备一同完成课业。   同样的,在器学院的章鸣也感受到了学院中不同寻常的气氛,好像每一个过来学手艺的人,都抱着不少的课业匆匆穿行在学院之中。   可是,他们不是来学手艺的吗,为什么变成了读书识字?   章鸣的小脑袋瓜子想不清楚,但是看着比他大了很多岁的哥哥姐姐都没说什么,还努力完成课业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些课业是非完成不可。   终于,青山书院中的学院少了一股欢快的气氛,第二届学子们爽了,愉悦的气氛在秀才院中久久不散,连去农学院挖地种菜搞臭气熏天的肥料都没有那么不爽了。   对,农学院依旧只有第一届和第二届的学子在上,第三届学子没有人报。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第三届学子们以极快的速度学会了拼音识字和算数,这样一来,在专业的手艺课上,学子们终于能凭借着自己的笔记跟上了先生们的进度,还能时时复习过去先生讲过的内容。   时间转瞬即逝,林清和有意识地观看着各个学院的进度,重点是安先生的工学院,米先生的器学院以及小胡先生的厨学院。   剩余的学院还有待经验的增加,此时还不适合出来做实践活动拿学分。   不错,米先生也沉沦在做各种家具,简易工具的海中了,如果不教这些内容,他“辛苦”得来的学子可不就要长腿跑到安先生的工学院了。   毕竟事实上,工学院才是正经教学子们木匠活和修路筑水坝以及建房子等等。   要是进入了器学院的学子得知这一事实,不得一窝蜂跑到安先生那里,徒留器学院小猫两三只,空空荡荡。   米先生出于种种考量,还是决定在开学的时候教学子们做木匠活,虽然不是他本意。   此次的实践活动是以厨学院为中心,器学院和工学院为辅助,在定江县城内开设美食流动小摊,让定江县另一个重点的经济项目可以开发。   因此,林清和特地去蒙学院拿来了之前蒙童们送水的小推车,借着器学院的工具改造了一番,召集了器学院和工学院的两处学子,上了一次小推车改造课,还向学子们灌输了一些简易工具的理念。   当然这些理念第一第二届学子已经听烂了,即便如此,能静下心做出一个简易工具的学子也是少之又少。   对此,林清和只能把这个概率扩大,只有更多的人得知了这种理念,方便快捷,贴合实际的工具才能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来。   第二届学子们强烈要求也要参与进这次的活动,并表示,他们可以像之前的师兄们一样,一边兼顾着学业,一边将实践活动搞得有声有色。   这股不服输劲劲,林清和只想称之为,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届学子们这么一动,蒙童们闹着要一起出去玩,大家一起出去当小老板。   林清和莫名想到了之前书院交流会夭折的蒙童摊位,和胡莲莲商量之后,确定了蒙童们有能力做出合格的美食,才大手一挥让蒙童们参与进了这次的实践活动中。   那些不能参与其中的学院学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学院的学子们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   秋宜年分外可惜自己不能参与其中,这一定是赚钱的好时机,只希望自己的妹妹们能挣点气,多搞点钱回来。   第一届学子们诸如左丘栾,杜晃他们看着师弟师妹们去做实践活动,头一回有了微妙的不平衡感,稍稍有些嫉妒和羡慕。   当然这些只能和各自的同窗好友们说说罢了,哪能真的将科举抛下,再过一两个月便是县试的时间了,万万是不会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儿。   他们也只能在课室内眼热地看着对面师弟师妹们。   过年的余韵犹在,南方二月的春风轻轻拂过行人的脸颊,半分不像北方冷厉的寒风,叫人不敢出门。   现下还未到春分农忙下地的时候,百姓仍有休息,来县城找差事的时间。   最近的定江县城也出了个新鲜玩意儿,挂着青山美食的帆布的流动小推车,遍布了整个定江县繁华的地带。   就连江缘书院门口不远处的巷口也被占了,帆布随风飞舞,青山美食飘扬在空中,风骨嶙峋,香气飘满了整个街道。   霸道得连江缘书院中认真进学的学子也能隐隐约约闻得到这股勾人的香气,引得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口齿生津。   早课结束后的江缘学子使唤着随身的书童跑腿去香味的发源地,势必要买上一份回来吃。   有的学子顺利买回了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早食,有的学子则没有。   书童们还一脸为难地回复自己的主子,这个由青山美食开发出来的煎饼果子已经卖完了,人家已经收摊回去了。   青山美食?青山?   简单的几个字,深深使得江缘书院的学子们应激了,什么时候青山书院的学子还要起早贪黑出来卖早食了?   难道青山书院的院长真地发疯了不成?   任凭江缘书院的学子怎么猜测,他们也猜不到是青山书院的教育方式发生了改变,而常年在江缘书院,不出门的江缘学子,除了简单的几个消息渠道,看不到整个定江县发生的改变。   顾院长倒是知道,但他不以为意,认为青山书院新开了个什么职业技术学院出来,纯属于哗众取宠,小丑登台,惹人耻笑,不长久。   他的心思依旧放在了林启春管理的县报处,孜孜不倦地想要江缘学子在学子报中取得更多的版面。   即便是连不经常出书院门的江缘学子都能得知青山美食的美食有多好吃,那就别说能四处走动的百姓,时时刻刻受到了来自于青山美食的侵扰。   这一刻,青山美食在定江县是爆火的,连定江县的酒楼客栈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青山书院的学子不仅在定江县城中流动,有些学子还去到乡镇中,或者是一些更远的地方。   齐希月就突发奇想,带着她的美食小分队坐船去到了川江对面更为繁华的元江县。   她们就在码头上卖,青山美食的风帆高高飘扬,上面的簪花小楷舒心自在,独属于她们小分队的美食,麻辣烫—也在元江县的码头大卖成功。   -------------------- 第129章   小推车的美食大获成功是林清和已经预料到的,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他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辣椒已经在飞速地消失。   林清和看着只剩下几个仓库存货的辣椒,心中发出了果然如此的感概,他就知道没有人可以拒绝辣椒的诱惑。   又准备到三月了,三月正是一个好时节,万物播种生长,辣椒正正好播种的季节。   林清和为了辣椒自由,给闵先生提供了一大波辣椒的种子,以及适合三四月份种植的作物,譬如,棉花。   去年林清和刚回到定江县没有多久,棉花貌似出现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只是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其中最大的意外惊喜还是,与棉花同时回来的还有玉米和红薯。   林清和简直高兴疯了,有了这两样,他在这里就不怕有没饭吃的一天了。   据他所了解的玉米红薯种植时间大抵都在三月到五月之间,因此,林清和特别开拓出了一块专门的田地,来种植这三样作物,为的就是不饿肚子。   闵先生同样地也很高兴,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几样种子,自从来了定江县,他时不时就能从林清和的口袋里掏出好几样不重样的种子,拿回去种。   可惜第一届学子无福消受,种植辣椒的过程。   第二届学子和蒙童们就幸福了,可以接触这么多不同种类的种子,一点点悉心让种子破土而出到硕果累。   在闵先生看来,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更别说,林院长那是相当重视农学院,拨了最大的学院和土地给他。   三月份中旬,学子们就这样失去了短暂快乐的卖美食时光,过上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此时只有第三届学子在定江县城摆摊了,对面的元江县,他们是不敢去的,听说过去的第二届学子遭人掀摊子,最后还是靠着小分队里一个男学子将找事的人打服了。   第三届学子中没有身手好的学子在,因此,可惜了对面元江县广阔的市场。   唯有一点好,那就是青山美食吸引了不少好吃的饕餮来到了定江县,为的就是这一口美食。   如此一来,青山美食的名头算是打响了第一枪。   定江县靠着青山美食吸引了不少的船商停靠在定江县破烂的小码头上。   人流量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又因县试和巡回科考即将开始,两者人流相叠,定江县竟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了。   其余书院私塾早早地就将准备科举下场的学子们放回了家,让学子们自行准备科举需要用到的东西。   但是青山书院的学子一点不用担心,因为这些东西就是他们平常考试的必需品,早就准备好了,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   在县试开始的第一天,人潮涌动,将定江县的县试地点围得水泄不通,参与的学子随着衙役的念唱,一个个从人群中挤出来。   青山书院就不同了,他们专门提前三天在县试地点前用马车占了一块地,马车里还放着小当归特别提供的解乏药汤。   因此,青山学子走到从人群中走到衙役面前时,精神抖擞,风貌甚佳。   深得林清和的心,简直在无形中宣传了一波青山书院的美名。   对比林清和的心态,学子们显得淡定多了,还在讨论着考完县试和巡回科考之后,要不要也去器学院定制一个小推车,去摆摊卖美食,赚点小钱钱,以备不时之需。   秋宜年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他终于走到了这个时刻,他始终记得秋家村的事情,他内心深处还未曾真正的忘怀此事。   即便这件事情林清和已经向白琅月说了。   江缘书院的顾院长也来了,他看看自家的学子,又看看对面的青山学子,面貌到底不一样。   青山学子气定神闲,一股从容淡定在神情紧张的人群中格格不入,而江缘书院的学子好不到哪里去,不少学子口中还在念念有词,不时闭眼回复着书上的内容。   顾院长后悔了,早知道就向林清和那小子多约几次模拟科举考场几次了,听说远山书院那几个和青山书院交好的小书院,小私塾来了不少次。   啧!顾院长皱着眉,下次应该多去几次,银钱就让学子们自己交。   待到学子们全部进去后,围在县试考场外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依然在考场外等候着学子们出来。   林清和倚靠在马车边上,他原本是很自信的,但看着目前这个架势,这个自信好像有点打折了。   炸串的香气从人群上空飘来,林清和鼻子一动,是熟悉的香味,还是他教给胡莲莲的配方,他摸摸自己的肚子,今天为了送学子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餐。   可能是空气中的香味太过于勾人,密集的人群散了不少,能隐约看见青山书院特有的小推车在工作。   吱吱作响的油炸声,劈里啪啦的入油声,厚实黄纸的包装声,以及清脆利落的收钱点单。   “咕噜~”   林清和看入迷了,肚子发出抗议,林清和低头看了一眼,转身对着身旁一同出来的许先生询问,要不要吃炸串。   许先生半躺在马车上,眯着眼,懒散地想着,谁一大早吃炸串啊,有毛病!嘴巴一张,“吃,吃两根,每样来两根。”   可以说是非常诚实了。   林清和长腿一跨,人就下了马车,灵活地穿越人群,来到了小推车旁边,熟练地开始点单。   章瑛忙得抬不起头,专注着炸着手中的烤串,看好时间,快速夹起,刷上满满的酱料,交由下一个人打包。   林清和干脆付钱,看着小推车里有小有少的组合,弯起了眉眼,看来职业技术学院开创的还是很成功,进来两个多月就有熟练的拿手小吃了。   东西好的很快,林清和拿过的时候,小推车内的人瞪大了眼睛,惊讶叫出声,“院长!”   周围的人瞬间看向了林清和,林清和漫不经心地回道,“你们继续,卖完了早点回学院上课,别在外面逗留。”   章瑛人小,年纪小,脸上还是藏不住事的年纪,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苦着一张脸,明眼人一看就是不想回去学习。   林清和又补上了一句,“我会让你们先生告诉我的。”而后意味深长地一笑,离开了。   离开时,林清和还依稀听到了排队的人在说着,看不出来青山书院的院长这么年轻有担当,一看就是个好院长。   林清和好心情地回到了马车上,将炸串分给守在马车上等着投喂的许先生。   “香!果然还是书院的配方做的好吃!”许平怀眯起了双眼,一口咬下了炸得酥脆的炸串。   林清和没有许先生那么大的反应,优雅得体地吃着炸串。   两人吃相都说不上难看,可是消灭的速度飞快,尤其是许先生,林清和吃一串,他已经吃完两串了。   末尾,许先生还来了一句,“以后没有了青山书院的美食可怎么办啊!”   林清和抱着戏弄的心思,“许先生除了青山还想去哪家书院教书,许先生这么慵懒的先生,恐怕除了青山很难有书院满足得了先生的胃口了吧。”   许先生自知失言,笑哈哈地顺着林清和的话说了下去,反正不能承认不做教书先生。   顾院长看着在马车边上吃炸串,吃得香香的两人,心中焦躁不已,担忧地看向了县试考场。   希望这次的县试,学子们能多几个上榜的,最好能比青山书院更胜一筹。顾院长在心中如此希望着。   县试这天不仅是青山书院和江缘书院来人了,县里好几家书院私塾的先生和院长都来,一直在太阳底下等着,午饭也是在路边的摊子上匆匆解决。   对于在考场内的学子们来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进入真正的官府考场内。   然而青山学子只觉得这考场陌生又熟悉,完全是他们平常考试时用到的考场一模一样,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马上变得平稳又祥和,安静地等待着考卷的下发。   考场内寂静无比,唯有不时翻动考卷时的细微声响,每一个学子伏案认真地作答,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铛铛——”   钟声响起,宣告着县试的正式结束。   众学子听从指挥一个个从长长的检测巷道中出来,天色已是暮色四合,天际泛着橙红赤金混杂的绚烂色彩。   县试的成绩要过两天才能张贴到榜上,现在停留在这里只能是做无用功。   林清和清点着第一届学子参加县试的人数,让劳累了一天的学子们乘着马车坐回去青山书院内。   显然,这群学子都被林清和的优待吓到了。   平时他们在书院内参加模拟考试时也是向今天一样,一整天都在考场内,但是也没有达到让院长安排马车接送的程度。   今天早上光是送他们过来就已经是很惊讶的程度了,没想到,晚上回去还能坐马车回去。   学子们还是低估了林清和的无情程度。   因为他们回去就被告知了,若是有学子通过了县试,那么四月初的巡回科考也要一样参加,因此,不管结果有没有出来,他们都要一样地在书院内,继续进学,不断地和题海拼搏。   杜晃有种早有预料的感觉,坐马车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了。   果然,一回到书院,还没等下马车,院长就迫不及待地和他们说了这个消息。   没办法,林清和也不想的啊,谁让朝廷规定县试和巡回科考的时间那么相近,这不就只好辛苦一下学子们,连着参加两场考试了。   -------------------- 第130章   县试的结果出来了,几家欢喜几家愁呀。   江缘书院的顾院长明显就很愁,看着只有寥寥几人中榜的名单,而且几乎是压在了青山书院的学子下面,偶尔还有几个县学的学子夹杂在其中。   即便如此,也足够顾院长心酸了。   他想到了青山书院学子中的人不少,但没有想到,青山书院中了那么多学子,听说这次过了的青山学子,马上就要去参加两天后的巡回科考,一点时间不留给其余书院私塾反应。   还有,谁能想到青山书院竟然将县试和巡回科考变成了考试连连看,真的做到了考完县试,休息两天马上去巡回科考的程度。   只怕是青山学子还没来得高兴,就趁着热乎被林清和打包去了巡回科考。   等巡回科考的结果出来,青山书院那真的是又起来了,一大批的秀才,全是这半年来的成果。   看来林清和比他爹林启春还要厉害上了几分,不仅从教书方式上做出了巨大的改变,还改变了学子只坐在书院里的规矩,还一己之力将游学变成了出门就能学到真东西的实践活动。   顾院长看着红榜上青山学子的名字,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顾院长,你也来看榜?”乔教谕心情极好,县学不少学子榜上有名,就等着下一批学子去参加两天后的巡回科考了。   长时间按参加和青山书院合作的县报,效果明显,学子们的文章水平再多练练就能达到言之有物,结合史实提出有效建议的程度了。   最重要的是,借用了几次青山书院的模拟考场后,学子们对于科举下场这件事,放松了不少,考场抗压能力直线上升,这次参加县试的学子取得的名次都不错。   “嗯,乔教谕你也不差,短短一段时间竟能将县学学子的水平提升得那么快,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方法?”顾院长昂着头,视线向下,看到青山学子和县学几乎是包揽了前面的名次。   他才不相信,乔教谕没有什么秘密武器。   “哈哈,顾院长,绝招就是要藏好,不然下次还怎么和你们江缘竞争。”乔教谕笑呵呵地看着上方的名次。   顾院长小小地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县学的学子整日跟在青山学子后面,去找县报的材料,写文章,发到县报上,整个定江县就没有学子们去不了的地方。   他已经看到了好几次县学的学子携同青山学子一起在江缘书院的街道边走来走去了,还试图贿赂江缘书院的门童放他们进去看看。   幸好,他将门童教得好,没让他们进来。但还是让这些学子逮到了机会,对着他们书院出来的书童们一顿问。   顾院长当时就是不知道都说出了些什么,后来一问才知道,问的全是江缘书院的八卦,一点都没有涉及到江缘书院教学的秘密。   可是,问江缘书院八卦这件事也不好啊!   “乔教谕,县学就算是和青山书院一起做什劳子实践活动,那也要保持点读书人的身份,整天走街串巷去问百姓家的八卦,实在是太有失-身份了!”顾院长直球出击,将县学贬了一通,整个人神清气爽。   学子们去江缘书院门口前徘徊的事情,乔教谕他也有所而闻,但是,脸是不可能丢的,硬着一口气说道,“读书读书,那为的就是启明智。学子们多多和百姓交流是好事,用什么方法不必计较。”   “哼!”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还不知道谁。顾院长不再掩饰,又重重冷哼了一声,瞧不起谁呢,谁还不能和青山书院合作了。   县学能,那他江缘书院也能。   乔教谕与顾院长不欢而散。   顾院长回去了解了一番现在定江县大小书院私塾的情况,发现除了县学,还有一些小的书院私塾也和青山书院达成了一定的合作项目。   而这些小书院小私塾,在此次的县试中皆是榜上有名。   顾院长仔细瞧着手中得来的情报,凝视良久,好久才有了下一个动作。   是时候和青山书院达成合作了,照青山书院这个趋势下去,无论是否求学,百姓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去青山读书识字。   看顾院长凭自己的实力白手起家,建立起一家不小的书院就知道,顾院长本人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老顽固一样的家伙。   相反,顾院长很善于结合当前的形势看清未来的发展。   顾院长是老了,不是傻了。   江缘势必要搭上青山的大船,否则,在时间的长河中翻船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青山书院,秀才院内。   “唉,考过了还要考,我怎么那么命苦啊!!!”齐华清无力地趴在案桌上,羡慕地望向窗外对面的课室,是第二届学子的地盘。   秋宜年不为所动,静静翻书温习。   游承安搭了一句,“不是得到了大额的学分吗,容易满足一点,华清。”   “学分也不能满足我想要出去浪的心啊!”齐华清翻脸对着游承安的一侧,“我已经好久没有夜观天象,亲亲师傅传来的龟卜了。”   他刚被关僧收下,正是新鲜的时候,不料又是玻璃厂又是县试,巡回科考,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好好玩一下关先生传授给他的新鲜单独的知识。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没有时间,你不会牺牲你晚上的休息时间,看你,心一点也不诚。”真不知道关先生怎么收齐华清为弟子的!杜晃一张嘴是会阴阳的。   他还在暗暗不爽,凭什么齐华清那个小傻蛋得了关先生的青眼,而他一直生活在女罗刹的掌控下,今天女罗刹又叫他去马场刷马了,难道不知道他现在要专心去准备巡回科考吗,啊!   杜晃简直心态爆炸,这个时候就格外看不爽齐华清,基本是齐华清说一句,怼一句的程度。   齐华清安静如鸡,没有再说话,乖巧地温书。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谁叫他打不过杜晃。   第一届青山学子这些小小的摩擦,林清和是不知晓的,就算是知道了,他还会鼓励学子们多学一点,最好能学习实践两不误,还能再搞出一份详实的实践报告出来。   林清和现在比较关心巡回科考后该安排学子该做些什么。   第一届青山学子的进度肉眼可见的快,学识上不需要担心师资力量的不足,百里先生们完全够用了。   他担心的是实践活动,现在基本全书院的学子都有各自相关的实践出来,第一第二届学子又比较特殊,他们都是奔着科举当官去的,要学的东西比第三届学子要多得多。   进度太快了,怕学子们消化不良。   林清和和各位先生们商量后,决定在巡回科考结束后的半个月,开始从参与农学院为期一年的种植活动。   反正之后的秋闱三年后才开始,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供第一届学子们好好感受民以食为天的魅力。   说不定,到时候学子们可能就不想当官了,愿意留在书院中当个助教什么的。   期间,林槐夏要求的武先生,百里先生已经找到了,在巡回科考结束后就能到书院任教。   林槐夏表示很期待,顺便让林清和多买几匹马回来,马场的马跟不上学子们上课的速度,累着马了。   林清和只好记下了林槐夏的要求,发给自己相熟的走商,让去北方的时候,多带几匹马回来,满足书院的教学需求。   巡回科考的时间到了,青山学子依旧是在半夜时分乘着书院的马车去到考场的门口,在马车内休息等待着衙役的念唱。   不早点过来的话,天微微亮,考场的街道就会堵上,即使是在重新修了路的情况下,足见大光百姓们对于科举的狂热态度。   不止是青山书院的马车来了,连其他书院也是坐着马车来,参加巡回科考的学子在马车内得到了良好的休息。   林清和打着哈欠,顾院长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脸上还带着笑意,林清和哈欠打到一半,泪珠凝在眼睫,惊诧地看着向他走来的顾院长。   “林院长,早啊,你今天也来送学子下场,真是好巧啊。”顾院长生疏地向林清和打着招呼。   林清和点点头,上下打量着顾院长,“顾院长早,有事直说,不需要……不需要这么客气,让我们有事说事。”   顾院长脸色一僵,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呸,不识好歹,“听说最近青山和县学达成了合作项目,不知道我们江缘有没有人荣幸参与到这个项目中?”   真,有事直说了。   “哦,这个啊,县报处现在不归我管,归我爹管,到时候我问问还缺不缺人吧。”林清和想了一下,县报处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了,最近都在忙着给学子们出考卷,改考卷,讲考卷,押题之类的。   他还真不知道县报处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县衙看看他的小竹马和冤种老爹了。   “你。”顾院长气结。   林清和双手一摊,眼神真诚,“我说真的,定江人不骗定江人。”   “院长,要不让他们来参与卖货吧,去村镇下乡也挺好w……不,我是说,挺能锻炼人的。”一道嗓音幽幽从马车内传来,就是不知道在里面听了多久。   林清和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学分加一分,因为提出了有用的建议。”   “院长,我是蒋川,你要记得啊!考完试了,我去找胡先生确定学分。”蒋川兴奋清脆的少年音从马车内响起。   黎惊雪向他的同窗竖起大拇指,这一波,他给满分。   又得到了学分,又拉了一个新的书院一起共沉沦。   -------------------- 第131章   “顾院长,你觉得怎么样?”林清和嘴角含笑询问着。   听闻此话,顾院长的神情变来变去,他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学子随口提出的建议,林清和就当场采纳,并向他询问了。   江缘书院在林清和眼里已经是没有威胁的了?   顾院长思来想去,想了想自己书院里的学子,心一狠眼一闭,答应了林清和提出的荒唐建议。   顾院长想着,大不了他就要求去卖货的学子,每隔一段时间就提交一份有关于卖货见闻的文章上来,然后由他交到县报处,由林启春审核,始终会有学子被选中的。   林清和又就着两个书院合作的实践活动展开了一系列激烈的讨论,连学子进考场考试都没有激起两个人太大的注意。   雨水渐落,从阴沉的天空中瓢泼而下,迅速隔绝了行人之间的视线,惊醒了讨论得正激烈的两人。   “下雨了,我们聊得差不多了,顾院长什么时候有时间就来青山书院签定正式的契约吧。”林清和举起袖子遮挡住扑面而来的雨丝。   顾院长颔首,“好,我明天下午去。”说完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青山的地界,脚步飞快地回到了江缘书院马车边,嗖地一下钻进了马车内。   林清和也进了温暖干燥的马车内,他撩开窗帘,隔着细密的雨帘,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在雨中疾步行走,在对面的屋檐下站了一排的百姓,一楼的大堂内也进了不少人,吵吵嚷嚷。   雨下得不大,一直下到了学子们从考场内出来,还没有结束,天空上方,大片的阴云聚集成团,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   雨水阻挡不了生活的继续,牛马人就算是刮风下雨也得要继续去上班,像林清和就要继续去书院内,和先生们商量后,拟定好和江缘书院的契约。   闵先生大胆开麦,想要更多的学子来到农学院进行新物种的研究种植。   说白了就是想要开荒的人手,白嫖劳动力,青山的学子实在是不够用,不仅是时间上的不足,开荒的人手也不够。   学子们一天才去农学院几次,闵先生还要记着那片地是哪届学子,哪个班。   地里别的没有,杂草比命长,又因为下了一场时间长久的春雨,刚清理好的地,一晚上过去马上又冒出了新芽,根本开不完这个荒!   林清和挠挠脸颊,和别家书院第一次合作,就让人家书院的学子来自家书院内开荒,好像不太好吧?   他看着闵先生坚定的眼神,又看看其他蠢蠢欲动的先生们,良心不忍地说道,“这……不太好吧?”   林槐夏翻了个白眼给林清和,“哥哥,不需要这么体贴。”   林清和嘴角漾开微笑,“诶,好,那就决定了,剩下的你们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都可以加进去。”   林槐夏就知道,兄长多迟疑一秒就算她输了,林槐夏嘴角向下一撇,“开完荒的草送到马场来,给马儿吃。”   “还有我,我最近在开发新菜式,来几个学子给我试菜。”胡莲莲高高举手,眼睛发亮。   胡莲莲最近已经不满足做林清和给的菜谱了,现在在尝试着开发新菜式,成果是有,但,一言难尽就是了。   深受其害的许先生默推着他的躺椅离开了胡莲莲的范围,看来这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林清和记录下了先生们提出来的各种实践活动,动手整理一番,运用了实用的语言艺术,将之写在了契约之内。   下午顾院长雨中撑着一把油纸伞,带着见证人准时赴约,在青山书院内与林清和签定了契约。   契约一式三份,两个书院各一份,见证人一份。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缘书院在顾院长的安排下,一批批安排学子进入青山书院内进行实践活动。   顾院长不同于乔教谕,还愿意让学子们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不愿意就可以呆在书院内或是回家温书。   江缘书院就是顾院长的一言堂,顾院长强硬地安排了学子们进青山书院开展实践活动,同时还给学子们下发了相应的课业,一切像青山书院的学子看齐。   就是江缘书院中之前的青山学子,再一次来到了青山书院,心情感慨,状态变化剧烈。   之前是恨不得逃离这个书院,永远不要回来了,现在确实他们的院长求来的机会,让他们重新来到青山书院学习。   怎么能不说一句命运使然,兜兜转转还是青山。   杜晃他们就开心了,一个是听说了蒋川的丰功伟绩,坑了一把江缘书院的学子,另一个则是为了笑话之前走得飞快的前同窗。   地位的转变颠倒令青山学子愉悦。   江缘书院学子来的第一天,还是闵先生特地去到了大门口迎接,为的就是抢先使用这批学子,特别交代了青山学子们教新来的学子们,尽快掌握开荒的技巧,赶上春播的时间。   杜晃等学子笑着走向了江缘书院这一批老相识,不知怎的,这里面居然有一大部分都是之前的老相识,前同窗。   为难倒是没有怎么为难,因为单是做这些农活就足以让江缘学子们感到脸色难看了。   每一个江缘学子的脸都是臭臭的,碍于第一天,不了解情况,在青山学子的指挥下,在雨中进行了一场艰辛的下地活动。   青山学子还有轮换的机会,农学院的种植小学堂结束后,他们就去上其他先生的课程了,只留下江缘学子在荒地里奋斗。   好在除了第一届青山学子,剩下来的青山学子也不认识他们,尤其是蒙童,一点也不吝啬于自己的笑容和语言,和江缘学子们相处得非常好。   下学的时候,还给江缘书院的学子特意送来了小当归熬制的姜汤,驱寒。   江缘书院学子的遭遇不用细说,反正杜晃他们几个常年在青山书院中当刺头的人看乐子是非常的开心的,尤其这些江缘学子之前还是青山书院甲班的优秀学子,先生们的心头宝。   只是这样看乐子的日子还没过几日,就被降临的暴雨打断了,连厨学院出门摆摊也停下来了。   不仅是书院的外出活动停下来了,就连定江县上下百姓的一切外出活动都停止了。   一切都因为接连几天越下越大的雨水。   定江县哪里都可以停摆,但是县衙的元行不能停摆,白琅月依旧在忙碌着县衙的政务,其中就有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了春播。   白琅月此时已经不在为种植烦恼了,他接连派出了县衙内有数的捕快和衙役,去查看临近川江的村子,而他本人,自从暴雨的第三天开始,就每天去川江查看水势的上涨。   最令人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根据捕快最新来报,有一个最临近川江的村子已经被川江上涨的水势淹没了。   得益于年末修好的水泥路,捕快才能这么快将消息传来。   定江县又再一次遇见了洪水。   白琅月立刻点了人手去受灾的村子进行救援,同时也没有放过县城里的安排。   白琅月和林清和,林启春商量之后,请来了县里的附上说明了洪水已经淹没了一个村子,可想而知,再过几天,川江的水势就应该涨到位于地势上方的县城内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请富商们捐一些抵抗洪水的物品了。   至于林清和,他先是去到了小当归师傅,李大夫那,请李大夫将洪水的情况告知各个药庐医馆,并多多准备一些驱寒的汤药,诸如姜汤之类。   李大夫疑惑地询问了这个消息的真假,得知已经有一个村子被淹之后,脸色大变,答应了林清和的请求。   随后,林清和回到了书院之中,提笔一口气写下了好几封书信,让人骑马送去给相应的书院。   紧接着,林清和马不停蹄地在先生院内召开了先生们的会议,宣布了这个令人难过的消息,定江县遭遇洪水了,青山书院需要在这一次的洪水中尽量协助衙役们救灾。   同时,林清和还提出了好几点书院学子现在能做的事情。   一是在县城内向百姓们宣讲遇到洪水如何自救,二是让百姓做好心理准备,随时撤离县城的准备,三是去到县城下的村镇向百姓宣传遇到洪水的时候怎么做,以及协助衙役令百姓们迅速离开村子,往地势更高的村镇迁移,或者是去到最近的山上。   林清和还将关于如何在洪水中自救的方法告诉了先生们,并强调这次的洪水救灾活动,学子们可以选择不参加,直接回家保障自身的安全,在洪水退去之后再回来青山书院继续进学。   还让最近来的江缘学子先行回到了江缘书院中。   林清和身为青山书院的院长有责任保障每一位学子的人身安全,身为从小在定江县长大的人,他希望定江县能挺过这次的难关,身为白琅月的小师兄,家人,他选择一起对抗这次的洪灾,尽人事,听天命。   在大自然面前,林清和不能强迫任何一个人去到洪水中救灾,他只能以身入局,和白琅月一起面对。   青山学子们听闻这个炸裂的消息后,神情各异。   有的学子在听完先生的洪水自救方法后,仔细记下,然后选择回到家中,和家人待在一起。   有些学子却想要加入到这次抗洪行动中,为定江县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他们努力上进,一心为科举奋斗,不就是为了造福百姓。   现在,不用等到当官,洪灾来了,他们也能为百姓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 第132章   青山书院的学子在林清和以及各位先生的调动下,迅速地在县里展开行动,以实践活动中的小分队为组,在配合衙门的行动,自发地向县城内的百姓进行宣传洪水自救的方法。   介于青山书院的蒙童年纪还小,林清和与先生们商量之后,选择让他们回到家中,给自家教授洪水自救的方法。   其中有少数的蒙童,如游语梦,秋小湖这样的蒙童,林清和让她们跟在亲近的先生和长辈左右,不让她们以身涉险,又能在先生的身边得到保护和学习。   一些身份是林府,书院下人孩子的蒙童,就选择在了书院之中,帮着器学院和工学院,在米先生的带领下,日夜赶工做竹排等在水灾救援中可以用到的工具。   在大自然的灾害面前,人心难测,林清和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于他人,只能想办法做出最好的安排。   游语梦没有选择跟在她的兄长身边,她选择去到了安先生的身边,在她兄长的身边她可能没有很好地帮助到定江县。   在定江县的这段日子,游语梦感到开心,她想,她不能让这样充满美好的日子变得破碎不堪。   安先生说过,她在规划路线,记路上很有能力,可以凭借着天然的方向感,找到准确的目标,准确的路线。   为此,游语梦毅然地选择跟在了安先生的身后,去到临近水灾的各个村镇,为灾民们领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安全的地方,度过水灾。   游承安在听完妹妹的说法之后,怔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摸摸妹妹的头顶,“长大了。”   然后答应了游语梦的请求,只叮嘱游语梦,防人之心不可无,保护好自己。   在游语梦去到了安先生的身边,秋小湖的选择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她选择了跟在林槐夏身后,和林槐夏一起,清点县衙的救济粮仓。   不得不说,白琅月上任之后,很勤奋很认真地在打理定江县,不仅修了路,还填满了空掉许久的救济粮仓。   林槐夏明显感受到了县衙内有多人识字的快乐,一切运行的速度都很快,上行下达,这一刻,林槐夏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兄长会建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县衙新学堂。   平时没有用处,到了特殊时刻就凸显出来了。   更何况,她还有好几个小帮手做为助理,帮她整理好源源不断传来的讯息。   还有一批学子更是跟着先生与林清和一起深入到受灾的村子,在洪水中救人。   托了年前修好的路,他们赶路的速度非常好,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时辰就来到了受灾的村子。   在这里,林清和看见了大雨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的小师弟在指挥着衙役挖开一条新的水道,让洪水疏通。   林清和招呼着学子们翻身下马,他领着一众学子来到白琅月的身前,“我来了。”   林清和望着白琅月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和滴水的黑发,一双桃花眼清凌凌的,没有了以往对他的笑意,只有一阵惊恐。   “小师兄,你怎么来,我不是让你在县衙坐镇,管理后方吗?”在电闪雷鸣中,白琅月只觉得一阵心悸。   小师兄怎么来了,怎么可以来,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   -------------------- 第133章   林清和伸手调整白琅月的油纸伞,脸也不抬,“我让爹和槐夏一起看着县衙了,这种事情爹比我有经验,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担心,等下换一身蓑衣,我有带多余的来。”   白琅月回手握住林清和的手指,神色竟有些暗沉,不像平常在林清和的样子,“师兄,你没有义务来这里,回去!”   今天暴雨依旧下着,即使是在白天,天空黑沉,雷鸣交加,时不时伴有狂风呼啸而过,树折草摧,可怕的是水位一直在上涨。   小师兄来这里,真的很危险。   林清和感受到白琅月的手掌冰凉,抬眼直直望进白琅月的桃花眼里,“白琅月别忘记了,我也是定江县的一员,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家被洪水覆灭。”   林清和挣脱开白琅月的手掌,转身对脸庞尚且稚嫩但眼神坚定的青山学子们说道,“去看看哪里需要帮得上忙的地方,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优先。”   一部分的学子加入到挖水渠的队伍之中,一部分学子自觉去往临时搭建好的棚子内,拿出准备的生姜准备熬煮姜汤,还有一部分学子跟着衙役和尚有力气的百姓们一起制作木排竹筏。   白琅月听着他小师兄的话,撑着伞,看着林清和有条不紊地安排青山学子们干活,仿佛这就是青山书院的又一次平常的实践活动。   林清和转过身看,发现白琅月还在静站在原地,撑着伞,衣衫湿了大半,林清和不禁拧起好看的眉头,“你怎么还站在原地,跟我来,去换上蓑衣,暴雨撑着一把小小的伞有什么用。”   白琅月不再抗拒,任由林清和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去马匹那边换上蓑衣。   林清和将蓑衣仔细给小师弟系上,一边张口询问情况怎么样。   白琅月撑着伞,低头只能看到林清和头顶上的斗笠,深深一片褐色,被雨水反复浸泡,以及从两人空隙中露出的素白指尖。   白琅月心知现在已经无法改变小师兄的主意,那只能把受灾的情况一一道来,据实告知小师兄,两人联手。   林清和拿过油纸伞,将斗笠递给白琅月,“受灾的范围又扩大了?那这里的据点是不是也要马上撤离了?”   白琅月戴好斗笠,目光深沉,“如果暴雨一直下,不止是这里的据点要撤离,连同着周围好几个村镇也要一起撤离,且看明日。”   白琅月看着不远处的棚子里无声落泪,愁眉苦脸,眼含绝望的百姓,又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聚集在一起的云团,闪白的雷电穿梭其中,“还是等下喝完姜汤就撤离这里,明天依旧会下雨。”   林清和站在他身旁,同样看向天海倾倒,落下大雨的天空,“救援情况怎么样?”走得太急忘记问关先生这个暴雨要下几天了,这次来的学子中也没有齐华清在,失算了。   白琅月的眼眸暗下,心情显然比刚才还要糟糕许多,“情况很不好,除了刚开始找到的几个村民,经过一番仔细搜寻确认之后,又找到两三个之外,剩下的村民都失踪了。”   林清和的心像白琅月一样跌到了谷底,他明白,失踪不过是另一种说法,只是为了给找到的亲属一点希望。   -------------------- 第134章   连天的大雨不止是作为百姓父母官的白琅月感到不安,就连住在川江边上的村民们也是很不安,但人往往又擅长自我欺瞒,不舍得这里的田地和家业,安慰自己明天可能就不下雨了。   张小花经常被家里的奶奶打发着去川江边上水草丰茂的地方割猪草,挖点野菜回来,就算是下大雨也不能阻止她被催促出家门的决定。   谁让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ia,还是最大的那一个,经常被奶奶和娘亲说着要让着弟弟们,多多照顾弟弟们。   因此,在下大雨的第三天,她就看到了带刀的衙役在川江边上骑着大马来回走动,她躲在高高的草里,透过随风摇摆的草看到了陌生威武的衙役。   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只惊喜于她看到了高高的大马,威风不已的陌生人。   张小花还只是一个十岁乡下小女孩,在过往十岁的生涯里,她也没能跟着爹爹去县城里一趟,自然也不会认识所谓的衙役,捕快。   就在第二天来割草的时候,张小花又看到了这几个人,骑着大马,脸色黑黑的,张小花即使再惊喜能再次看到这么威风有身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知道这些人都是陌生人,要好好躲着,不能让陌生人看到,不然会被抓走,卖掉的。   这是张小花的奶奶经常和她弟弟们说的话,听得多了,张小花自然也就跟着记住了,经常注意弟弟们去哪里玩,有没有陌生人经过。   张小花躲得很好,可惜她忘记了,这几个捕快是骑着马的,能轻而易举地看到躲在草丛中小小的她,非常明显。   “小孩!赶紧回家,这几天不要来这里割草了,要涨水了,小心被水冲走!”声音如雷灌入张小花的耳中,张小花被吓坏了,胡乱地点头,背起割到一半的草,抓起小刀一溜烟就跑走了。   张小花还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叫她慢点跑,不要摔倒了,张小花心里害怕,跑得更快了。   跑到村子里时,才发现身后跟着那几个骑着大马,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也进来了。   张小花实在害怕极了,转身就跑进了距离村口最近的村长家里。   村长是个慈眉善目,掉光头发的老爷子,一眼就看见了张小花跑进他的家里,大声喊着有几个人带刀进村里了。   张村长心里一个咯噔,连日来的大雨终于引来了不安好心的人吗,他赶紧让张小花藏好,他出门查看。   只一眼,他就透过大雨看见了骑着大马穿着一样的人,带着刀一路进到了村子里。   张村长虽然人老,但眼神依旧行,只觉得他们的衣服眼熟得很,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一样。   终于,骑马的人来到了他面前,正正好是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他家,一点弯路没走。   近了张村长才发现,是县衙的衙役和捕快,张村长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惴惴不安能看着其中一个人翻身下马,来到他跟前。   “是刘大人啊,近来可好,这么大雨前来,不知有什么事,进来喝口热水。”张村长不安地问道,生怕这些捕快衙役是趁着空闲又大雨的时候来打劫村子。   这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他年轻的时候就发生过一起极为凶残的暴雨屠村案,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洪水淹没了那个村子,直到洪水过后,有幸存者出来,才知道是捕快衙役趁着暴雨犯下的案子。   “不喝了,公务要紧,奉白大人的命令前来查看川江水位,还有二十厘米就和岸边齐平了,张家村现在马上收拾必要的行李去到安全的地方。”刘捕快语速极快,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张村长一脸为难,忧愁地对刘捕快说道,“这……哪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周围也没有个山头什么的。”   刘捕快舔舔干涩的嘴唇,想了想,“有亲戚去亲戚家,没有就收拾行李去县里,县城地势高。”   “这,往前也没有这种做法啊,不过是下了几天暴雨,过两天就应该不下了,没这个必要吧,再说了地还在这。”张村长做了村长十几年,之前下暴雨的时候也没有捕快衙役来通知他们要去安全的地方啊,哪有这样的。   是不是在骗人,骗我们出去之后,把张家村的东西全部卷走?张村长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几个骑着马带着刀的人,生怕他们等下就冲进来杀了他们。   张村长又想到了年轻时听到的那场屠村案,眼神惊恐。   “这次是奉县令大人的命令来,要不然谁管你们,已经有一个村子被水淹没了,人没找到几个,不知道是不是被冲进川江了。反正我们已经通知你们张家村了,去不去随你们的便。”刘捕快看出了张村长眼里的害怕,又强调了这次水灾的严重性。   刘捕快说完后,走向雨中的马,在上马前,又走回了张村长的面前。   张村长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下雨了就不要让孩子去川江边上割草了,走了。”刘捕快这次说完以后就没有回头了,利落翻身上马,跟着几个同僚离开了张家村,前往下一个村子。   张村长眼神复杂。   张小花藏在村长家大门后,听清了一切,马蹄声远去,在雨中消失,她从门后出来,就听到了村长爷爷在问她,“小花儿,你是不是被他们提醒不要去川江边了?”   张小花点点头,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昨天他们也来了,去了川江边上,一直来回看,没来村子,今天是看到我了,才来的。”   “好孩子,你回去让你爷爷来。”张村长摸摸张小花的脑袋。   张小花点点头,背着草,拿着刀回了家。   大雨中,村中的久久没有用过的大钟铛铛响起,在厚密的雨声中穿透性极强,传到了每一户人家中。   张小花家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张小花没有割到足够的猪草,被奶奶臭骂了一顿,娘亲漠不关心,喂着小弟吃着蛋羹。   张爷爷从村长家中回来的时候,心事重重,召开了他们家的会议,确保每一个人都在。   人到齐后,张爷爷很快就说出了刚才去村长家中的事情。   “你们怎么想的,去哪?”张爷爷敲着桌子。   张奶奶立马嚷嚷开了,“不准走,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好几天的暴雨,哪来那么多的水灾洪灾,我们村子不是说还有二十厘米才涨到岸边吗,再等等,说不定明天就不下雨了。”   “对啊,家里那么多家伙什,哪能一下子就搬走的,奶说得对,哪次暴雨冲到我们村子了,没有吧?”   “你们小,不知道洪水的厉害,捕快说了下边有个村子已经被淹了,一直找不着人,名头上说得好听,县衙会找。”张爷爷也是村长那辈的自然清楚除了暴雨还有人性的可怕。   “反正我不同意,你们爱走就走,走了分家就没你们的份!”张奶奶说得斩钉截铁,把话撂在这。   屋子里的人神色一下就变了,尤其是张爷爷的脸色难看得很,“话不能这么说,三个儿子走不走都有份,别听你们娘的,说说。”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张家二儿子才出声,“爹,我想走,去县里,安全点,县令既然能派人出来,说明去到县城里会比村里安全些。”   话刚落音,就听见张奶奶重重哼了一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这一幕发生在临近川江边上很多的村子和镇子里,每一家人关心的都是身家性命和辛苦攒下的家产之间的纠葛。   直到两天后,张家村被迅速上涨的洪水一冲而过,没有离开的村民才后悔不迭,失去了离开的机会,连多拿几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和亲人冲散了。   张小花自然也一样,除了她的二叔坚持去了县城里之外,剩下的亲人都在张家村里一面不安,一面又希望暴雨明天就停下,证明这是官府的错误。   幸运的是,张家村遇到洪水的时候是在白天,人们尚且有意识紧紧抓住了身边的物品,才没能被洪水冲去更远处以及危险的地方。   随着水势的上涨,张小花一家缩到了屋顶上,周边全是浑浊汹涌的川江水,不时漂浮着折断的树枝,木盆,被淹死的家畜,以及水中灵活游动的水蛇。   更加可怕的是,雨一点没有小,没日没夜地下着。   张奶奶被张爷爷骂得狗血淋头,连儿子儿媳的脸色都黑黑的,每个人都又冷又饿,浑身湿淋淋的,没有半点可以遮挡的物品。   和他们家一样站在屋顶的还不在少数,有一些村民家没有建得那么牢固,只能找了村中间的百年大榕树,在大榕树上呆着。   榕树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黑黑的云团中不时穿过的白色闪电,每一次落下都有一棵树被击中。   但是能怎么办呢,暴雨中除了这颗大榕树,哪里还有什么能落脚的地方呢。   村民们只能寄希望于县衙的搜救。   又是一夜过去,张小花的娘亲开始哭泣,因为她的小弟身体浑身发热,身边的几个孩子每一个都冷冷的。   张小花的娘亲哭得不能自己,可是现在哪里还有条件救治一个发烧的孩子,隔壁站在屋顶的邻居,不远处的村民,每一个都自顾不暇。   张小花的娘亲实在是急坏了,竟然让张小花脱下衣服给小弟穿。   不过被张爷爷阻止了,还骂了张小花的娘亲一顿,张奶奶不服气张爷爷的说法,帮着张小花的娘亲说话,又被张爷爷好好说了一顿。   张小花目光楞楞的,眼角不自觉淌出一滴泪水,在大雨中,谁也不知道张小花哭了。   不远处,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 第135章   今日风雨大作,张小花在长辈的哭闹声中,隐约听见有人在风雨簌簌大声呼喊,她一边无声流着泪珠,一边想着那两天遇到的脸黑黑的大人,想到了他们对村长说的话。   张小花怀抱着一丝期望,微弱地希望着那天的大人能再来一次村子里,救她们离开这里。   她不懂什么捕快衙役,她只希望着有人能来救她们出去。   昏暗的视线中,张小花蹲在屋顶,浑浊暗黄的水面几乎与她的脚在同一水平线的位置,她双手怀抱着自己的双臂,身上仅有的衣物湿漉漉的,就这样,她的娘亲还要和爷爷争论着归属。   张小花没有出声,专心看着远处的水面,浑黄几乎暗沉成一团黑色,宛如这狂风暴雨的天气。   但是她耳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了,有人大声呼喊着这里有没有人,水面有破开的声音,伴随着大量的黄色的水花浮起。   不知何时,张爷爷他们停下了争吵,专心侧耳倾听着,两日来心浮气躁阴郁绝望的神情有了一丝丝希望,不远处的村民们在大声回应着那个声音。   “有人!这里有人!有十几个!”   “救救我们!”   “快过来,我们在这里!”   ……   喊声一声比一声高,似乎证明了这不是张小花一个人的错觉。   风雨中船只行驶在水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狂风将雪白的风帆吹满,木色暗红的船只在张家村村民的眼中,象征着绝处逢生的希望。   林清和站在船只上,没有撑伞,穿着一身蓑衣,指挥着带来的学子和衙役将困在水面的村民用绳子慢慢拉上来。   这艘船不大,只是一艘小型的船只,最多能乘坐三四十人,是由左夫人倾情提供,由在后方的学子想了办法运送到受了水灾的乡镇中。   这样大小的船只左家不多,但绝大部分都提供给了县衙用来援救困在洪水中的村民。   林清和一路乘着船过来,怕船坐不下那么多人,在船尾带了三四只竹排,有备无患。   原本这艘船是不打算走这条道的,因为白琅月听捕快汇报,张家村在暴雨水灾来临之前已经通知村长尽快让村民撤离了。   船只无需在转水道去张家村查看。   白琅月为了确保没有任何遗漏,与林清和商量之后,还是转了方向,来到了张家村。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家村居然还有这么多村民被困在水面之上,有些村民为了活命,这样的雷雨天气,竟然不要命地躲在大榕树的枝干上。   这两天没有雷击到这棵大榕树上,村民们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不少的好事。   加上被困的张家村村民,这艘船明显不够用了,幸好林清和未雨绸缪,带上了几个竹排,勉勉强强将张家村的村民都从不断上涨的洪水里救了出来。   张小花直到站在厚实的土地上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已经获救了,呆愣愣地跟在她娘亲的左右,进到了临时搭建好的棚子内。   雨声络绎不绝,清脆急促打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上,但棚子内人群拥挤,每个人占据的地方不大,挤在一起,不太舒服,味道潮湿复杂,但令人安心无比。   张小花安安静静呆在她哭哭啼啼的娘亲身边,听着她的弟弟们小声地哭泣着,奶奶心乱如麻的嘀咕,爷爷愁苦着脸,眼里没了光彩,爹爹和伯伯麻木着一张脸,无声地坐在原地。   像他们家的人还有很多,获救后的激动飞快转变成对未来生活的忧虑。   张小花出神地望着棚子外细密厚重的雨帘,对面棚子飘起的白雾在雨里几乎看不清,她只能隐约地看到燃烧得热烈的温暖火花。   轱辘轱辘的声音在泥泞的土地上响起,推车推过,留下两条深深的轨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柔和清脆的童音,驱散了这样沉闷的气氛,“姜汤姜汤!喝好喝的红糖姜汤啦!”   仿佛间,阴沉的天空漏出缝隙,现出湛蓝的晴空。   张小花在的位置靠在棚子边缘的位置,她清亮的目光透过人群准确无比地看到了那个穿着漂亮,与她差不多同岁的孩子身上。   光瑶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少年,十一,两人身后的推车上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汤。   获救的百姓一拥而上,将两人包裹,场面一度混乱。   最后还是十一出来镇了场子,将混乱拥挤的百姓推开,勒令排队前行,每人一份姜汤才恢复平静。   张小花的位置虽然是在棚子边缘,但却是离光瑶和十一最远的位置,分发到他们家的时候,红糖姜汤所剩无几。   排在张小花前面的是她的娘亲,抱着她浑身滚烫的小弟弟,流着眼泪默默领了两份红糖姜汤回去,小声劝着小弟弟喝下。   轮到张小花时,她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器具可以带回红糖姜水,沉默地站在光瑶和十一面前,怯生生地抬眼着格格不入的两人。   光瑶甜滋滋地笑着,拿出一个空竹筒装了满满一杯的红糖姜水,递给张小花,“就站在我旁边喝完,喝完竹筒要还给我哦,等下还要给其他人用。”   温热滚烫的红糖姜汤隔着竹筒温暖了张小花冰凉的双手,一口喝下去,抚慰了她空虚了两天的肚子。   张小花还是第一次喝到甜滋滋的糖水,虽然这个姜汤又辣又呛,可是它甜。这还是张小花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喝到这么多的糖水,往常她只能小小地喝一口就被娘亲直接拿过碗,喂给弟弟们了。   张小花慢慢地喝着,一口一口非常珍视,还在偷看着站在一旁分发红糖姜汤的光瑶和十一两人。   “张小花!你死哪里去了,还不赶紧给我回来!”尖利的嗓音撕裂温馨融融的气氛。   棚子内所有人的视线看向张小花的娘亲,又顺着张小花娘亲的眼神顺延到了喝着红糖姜汤的张小花身上。   气氛凝滞。   显然,光瑶和十一也注意到了身边的张小花是主要人物。   “小花花,你喝完了吗?”光瑶笑着问道,“没有喝完可以在这里慢慢喝。”   这个话一出来,张小花娘亲的脸色难看得很,她只是想张小花不需要喝那么多的红糖姜汤,剩下的完全可以给生病的小儿子喝,哪里想到惹了事。   张小花低着头,双手捧着暖暖的竹筒,无声摇晃。   “没有就喝完再走,竹筒记得给我。”光瑶的话在静静的棚子内声音不大,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到。   张小花娘亲狼狈地低下头,无助地抱住怀中的小儿子。   光瑶见没有人再次出声,满意地朝众人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小笑容,接着说道,“你们之中有谁生病了,举手跟我来。”   临时据点除了安置被救的百姓之外,还另外设置了两个单独的棚子,一个是熬煮姜汤和食物,还有一个是用来安置生病的人,尽量做到生病和没有生病的人分开安置。   张小花娘亲心中一喜,马上举手,同时还有好几个人一同举手。   光瑶点了点举手的人数,一本正经地说道,“举手的人跟我来吧。”   举手的人跟着光瑶离开之后,只剩下十一一个人守着推车和剩下没喝完的人,等着回收空竹筒。   十一木着一张脸,忽然想起了光瑶好像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和剩下的百姓进行说明,于是他闷着一把声音,双手背在身后,环视着棚子内百态众生的百姓,“等下有一批百姓准备出发去县城避开水灾,要是想去一刻钟后出发。另外一个选择,呆在这里,三天后撤离去最近的山上,有官兵会为你们带路。”   十一的话刚落音,棚子内安静的村民马上咋呼开来,他们原本以为这就是县衙的赈灾了,没想到还有得选。   张小花就是在这个时候喝完了红糖姜汤,她也是最后一个喝完的人,她忍着不舍,将温暖的空竹筒交给冷冷的十一,小声地对十一道谢。   张小花乖巧地回到他们家的位置,听着爷爷和爹以及伯伯们争论到底走不走的问题,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喝到红糖姜汤。   与安置身体健康的百姓棚子不一样,安置生病,受伤的病患棚子里,处处是哀嚎流泪哭闹的声音。   每一次带人来这里的光瑶心态都很紧张,她脚步急促地将人带到坐堂大夫的面前排队,目不斜视回身抬头看着身后比她高出很多的大人,平静地说道,“在这里排队,等下就轮到你们了。”   “你要去哪里!”身后的某个手臂受伤的男子说道,他的脸上看起来很不安。   光瑶人还小,即使这几天面对的再多,眼睛里依旧是藏不住事,“你别害怕,叔叔,这里的大夫是从县城来的,一定能治好你们的。”   “我还要去其他棚子带其他生病受伤的人来这里,等下你们就能再看见我了。”光瑶看着他们又补上了一句。   那个手臂受伤的不安男子点点头,看神情好像好了不少。   光瑶抿着嘴唇离开了这里,这个令人不舒服的棚子。   和她一起来到最前线救灾的还有她的哥哥光宁,这一次是百里先生强制要求他们两个来到受灾现场帮忙。   光宁和光瑶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们只是没有想象到,百里先生对他们的信任有这么深,连救灾都让他们来了。   刚开始,两人还觉得心情不错,比蒙学院的其他人好太多,能够深入水灾的第一线现场,现在,他们两个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   生死无常,谁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他们的眼前消失呢。   -------------------- 第136章   类似张家村的情况不在少数,多数的村子和镇子都由衙役和捕快快马加鞭通知了村长和镇长,可是由于舍不得固定的家产,仍有一部分人心存侥幸,留在了原地,没有及时跟上由学子组织的撤离队伍,被洪水或是困在原地,或是在睡梦中淹死,或是被洪水冲到了其他地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面对这样的情况,白琅月派出去人手搜救时强调一定要将所有受灾的地方再搜一次,以免错过存活的百姓。   定江县是一个少见高山的县城,尤其是临近川江,更是少之又少,山的高度也低,多数百姓只能往县城的方向出发躲避洪水的到来。   这一次,林清和乘着船再次将定江县下所有临江受灾的地区查看了,又搜救到几个漏网之鱼,他们的状态几乎都不行,抱着粗壮的树干随着洪水飘荡,下半身浸泡在危险的洪水之中,上半身天天淋着暴雨,脑子里紧紧绷着一根线,饥寒交迫。   这个时候,距离暴雨开始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了八九天的时间,村子被淹的数量直线上升。   然而,天公不作美,雨一直在下,县城中的百姓也是人心惶惶,好在衙役和青山学子一直在不断宣传着洪水中如何自救,如何保存必要的生存物品,才让县城不至于引起慌乱,导致粮食涨价。   也就是在此时,白琅月做下了一个决定,将之前安置在山上的村民全部安置去县城的临时安置区。   白琅月是考虑到了不断上涨的水势,很有可能将那座小山淹没,并且,在暴雨中送赈灾的粮食物资去到山上非常不方便,还不如直接将所有百姓都送到县城。   林清和当即提出临时安置区的房子数量不够,县城的承担能力有限,但依旧和白琅月想出了合适的对策,写信给远在县城的林槐夏,让林槐夏召集人手,在临时安置区建立大量的棚子,准备又一波的百姓入住县城。   剩余岌岌可危的村镇,大多数感受到了洪水的危害,听从了衙役和捕快的命令,离开了原住址,暂时收拾好了必要的行囊,跟着衙役与青山学子走最近的道路,去到了县城内。   定江县百姓唯一希望的就是连日的暴雨能尽快结束,他们能回到原地,继续生活。   定江县再次忙碌起来,青山学子也随着林槐夏下发的最新实践活动从家门出来,参与到定江县又一次的重要行动之中。   暴雨洪水发生的第十天,白琅月与林清和终于将所有在水灾第一救灾现场里临时棚子的百姓送回了县城,剩下的人手,全是县衙和青山书院的人。   所有的船只一同开往临近川江的两座小山,船尾依旧挂着竹排。   两座小山上的百姓情况很不好,首先是暴雨缺少住的地方,山洞不够来到山上避难的百姓居住,第二个是缺少御寒的衣物,大家全是匆匆从水灾中逃生出来的人,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了,第三,还面临着山上野兽的威胁,生病了无人医治的情况。   每次衙役送过来的粮食物资都不够分,缺衣少食的状况下,小山的百姓硬生生顶了好几天,眼睛都冒绿光了。   林清和等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艘艘船只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百姓的视线,每个人都怀揣着粮食物资来了的想法,迎接了他们的到来。   船只停靠在山边,船板随着衙役们的推动,牢牢放在一块平地上,其中一个衙役下船出声大喊,“所有人注意,现在马上集-合,坐船离开山上,去县城内安置,听从指挥排队乘船。”   衙役们的一声声呼喊很快在百姓中有了巨大的反馈,每个人都急匆匆跑回山洞内,收起为数不多的物品,转头快步跑向船只停靠的方向,通过船板一溜烟跑进船舱内,等待着船只出发。   山上的百姓很多,毕竟刚开始的时候,官府给出了两个选择,不少村民选择了去到山上躲避水灾。   所有船只和竹排都站满了人,但山上依旧有人源源不断从船板进入。   衙役大声制止,并赶下了一部分百姓下船,“这部分人下去,等下一轮,赶紧下去!”说着衙役们抽出了雪白锋利的刀身,凶神恶煞对着百姓。   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有人不愿意下去,拼命往后挤,直接将站在衙役边上的林清和与白琅月挤翻,掉下了船。   “扑通!”   “扑通!”   接连两声,身边的衙役们脸都白了,直接抽刀出来,语气凶狠,“谁刚才在挤了,马上站出来,你们居然连县太爷都能挤下船,好得很呐!”   “站在我前面的人赶紧下去,后面的人不要再上来了!”   “别说了,赶紧救人!”   “白大人,林院长,你们没事吧!”   “扑通!”又是一声。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马上下去!要不然一个都别坐了,全部滚回山上!”   “我看谁还挤!”   船上众人皆沉默,脸色大变,特别是刚才使劲挤的百姓。   随着衙役们抽刀挥舞的动作,一部分甲板上的百姓慢慢往后退,身后船板的百姓也跟着一步一步往后退。   这情况,谁敢不退,刀都抽出来了,县太爷都被挤下了船,万一,真把他们全部扔在山上怎么办。   百姓一路退到山上船板往后的位置,掉进洪水里的白琅月和林清和还没有浮出水面。   “怎么办?”衙役担忧地询问着捕快头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句话上。   捕快头子眼睛黑沉沉的,视线像毒蛇一般扫射船上的百姓,语气不寒而栗,“刚才下去找的王刚情况怎么样?”   “出来一次,说是没找到。”衙役小心翼翼地回答。   “刚才是谁在挤,谁原本应该下去的,就因为你们的一挤,朝廷官员的命没了,自觉站出来,不然……”捕快头子口吻森然,视线锁定了好几个人,“所有上船的人都得死!”   船上一片沉默。   有人在其中伸手推了刚才挤进来的人,又有人在推了一把,又推了一把。   不过一会儿,就有几个人被推了出来,扑倒摔在地上,满脸惊惧。   在山上的人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些船都不走,还呆在原地,话语悉悉索索,一人一句,传遍了整座山头。   有人为了坐上船,把县令从船上挤翻,掉下船了,同时还有青山书院的林院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事情大条了。   距离捕快头子不远的一艘船也在关注着水面的情况,洪水这么急,万一被冲到了他们船只这边呢。   不知道是不是想法出了效果,在最边缘的竹排位置,看到了上下沉浮的白琅月和林清和两人。   众人努力把昏迷过去的两个人从水中捞起,运送到船舱内,叫了有医学经验的学子去照看。   船只和竹排这才缓缓离开了两座小山。   当然,被推出来的那几个人,被报复心极强的捕快头子一把丢到了山上,扬言他们几个只能坐最后一艘船,要是白大人醒不过来,就一直呆在山上。   林清和幽幽转醒,睁开双眼,身下微微摇晃,耳边是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侧过头,白琅月就闭目睡在他的对面,两人的手还是牢牢拉在一起。   林清和的记忆慢慢苏醒,想起了原本被挤下船的人应该是他,但是小师弟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跟着也掉下来了。   暗黄浑浊的水里,林清和反应不过来,呛了水,是白琅月吻住了他的唇,给他渡了气,这才缓和过来。   没想到下一秒,暗流带来的枯木顺着水流的力量砸晕了两个人,在水里随着暗流飘转了好一会儿,才浮上了水面。   幸运的是他们还在船只的搜救范围之内。   林清和空余的左手摸上了自己的唇峰,脑子木木的,眼神放空一切,神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琅月醒过来看到的场景就是这样,他的后脑勺发痛,桃花眼却一直直勾勾盯着林清和的动作,显然,他想知道林清和到底是什么想法。   看了好一会儿,白琅月大概知道小师兄是什么想法了,他缓慢地勾起唇角,动动左手手指,微弱的力量唤醒了发愣的林清和。   白琅月沙哑着嗓音开口,“小师兄。”   林清和惊到了左手指被烫了似的,飞快离开唇峰的位置,“小师弟。”话一出口,惊觉自己的嗓子成了破锣。   可,两人相牵的手仍是没有放开。   “你没事吧?”林清和顾不得自己的嗓子,连忙询问白琅月的情况,直到失去记忆的前一秒,林清和都还记得自己被白琅月牢牢护住的力道。   在暗潮汹涌的水面下,两人用力相拥向上求生,双唇紧贴,互相换气。   “没事,小师兄呢?”白琅月面朝林清和,弯弯桃花眼,嘴角含笑。   “我也没事,这里还有点水,一起喝点?”林清和视线扫向船舱,发现了水壶,借故松开了两人相牵的手,林清和右手五指微微曲动,相牵的姿势久了,手指还有些僵硬。   林清和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水壶中倒了两杯水,竭力无视身后来自小师弟灼热的视线。   倒好水后,林清和把其中一杯递给白琅月,一杯自己大口饮下,水珠顺着嘴角一路滚下素白修长的颈脖,没入浅青色的衣衫。   白琅月目光闪闪,低头饮下杯中的水,滋润干渴的喉咙。   “还要喝吗?”林清和将水壶拎到白琅月的面前,顺便给自己先倒了一杯,看到白琅月点头后,抬手准备倒水,船身摇晃,林清和跌落在白琅月身上,水壶倒在白琅月的床褥,洇湿入底。   林清和察觉到白琅月的手搭上了他的腰。   林清和慌乱抬头,望进白琅月的眼。   -------------------- 第137章   林清和望着白琅月的桃花眼,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左手准备撑起身体,手掌用力,浅色的青筋暴起,被面曲起褶皱。   然而,腰间被禁锢,林清和挣扎了半天,除了一身汗之外,什么用也没有,他忍不住瞪着凤眼,咬着牙,“小师弟,该放开我了。”   林清和说完,白琅月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将林清和更加用力地抱紧在怀中,林清和连用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清和的脸直接贴在了白琅月的胸膛,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白琅月的嗓音从胸膛发出,“小师兄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   “别动,好吗?”   林清和一阵耳热,脸颊烫烫的,不再动作,静静让白琅月抱着。   船舱静谧,船身随波晃动,船身破开水面,水花朵朵。   半晌,林清和感受到白琅月的手在他的后背有松动的迹象,他赶紧起身,这一回倒是没有了白琅月的阻止,林清和很顺利就从他的身上起来了,林清和还顺便把水壶也一并捡起,放在了桌上。   林清和又背对着白琅月喝了一杯水,镇静自己目前的心绪,他边喝边猜想,或许是吊桥效应又或者是哪个效应,反正是某个心理因素的原因,小师弟对他的依赖好像又严重了,他不该有一些不好的想法。   林清和花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放飞的心思压在心底,他定定神,将茶杯扣下,转身对已经起来的白琅月说道,“小师弟,我们上去看看情况。”   白琅月点头答应了林清和的说法,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关系,他可以做得更加直观明显。   不过在此之前,先把眼前的水灾度过,再向师父师母说清楚。   林清和此时并不知道他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已经在想着怎么样把他圈进自己的地盘了,他还在努力摆脱眼前有些尴尬的气氛。   出了船舱房间的门,林清和吓了一跳,无他,过道上全部是人,有站着,有坐着,还有人忍不住困意半靠在墙壁边,头歪着闭眼休息,他们脸上的神情无一不是饱含着困倦疲惫。   林清和带着白琅月小心避开这些人,歪歪扭扭地走到了楼梯,向上走到了甲板。   两人一出来就发现阴沉的天空中还在下着雨,比起之前天空不要命地往倒水的趋势,好了不少,由暴雨转变成了大雨,闪电雷鸣少了不少。   他们一出到甲板上,立刻引起了衙役捕快和青山学子的注意。   “院长,你们怎么上来了,不在下面好好休息,身体怎么样了?”蒋川快步跨过周遭的百姓,来到林清和两人面前,关切地询问着,蓑衣里漏出的衣衫湿哒哒地粘黏在蓑衣表面。   “还行,山上的百姓运到第几批了?”林清和摆摆手,想要往前走,却被白琅月拉住了手。   林清和疑惑回头,表情很明显,你拉我-干什么?   “小师兄,撑伞,别病了。”白琅月出房间的时候顺手抽了一把油纸伞出来,他没来得打开,小师兄就匆匆走到了甲板。   纯正的黄色纸面覆盖住了正在淋雨的林清和,伞面被大雨敲击,滴滴答答,清脆急促。   白琅月温热的气息驱散了林清和周围微凉的水汽,与林清和并肩而立。   “继续说。”白琅月看向大雨中的蒋川,神色淡淡。   蒋川打了个寒颤,“这是第二批了,还有一批就能运完了。”蒋川说完,看向才来了一会儿的林清和下半身衣衫已经被打湿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院长,雨大,你和白大人刚醒,还是多多休息,我们快到小码头船坞了,待会儿下了船,院长还是在县城里多休息休息,养好身体。”   白琅月脸色越发深沉,冷着一张脸。   林清和没有觉察到小师弟的变化,笑盈盈地说道,“没事,你有心了蒋川,我身体好得很,和你们一起运完第三批百姓,再回去。”   蒋川还想说些什么,眼神不小心瞟到了冷着一张脸的白琅月,心下一紧,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有县令大人在这,他操哪门子心,“是,听院长的。”   蒋川说完之后,捕快头子便来到了林清和两人面前,恭敬地说道:“见过白大人。”   白琅月淡淡应了一声,“情况如何?”   “目前情况良好,雨势在两个时辰前转小,水面平稳,如蒋学子所说,山上的百姓已经是第二批转运,船只行驶方向从川江到县里的小码头船坞,由林副院长安排青山学子接手,暂时安排在临时安置区。”秦川云,也就是捕快头子沉稳有度地汇报着情况。   “林院长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安排进县城里,叫大夫看病?”白琅眼睫下垂,锋锐的视线钉在秦川云的身上。   “回大人,县城内林副院长和林先生目前无暇分身,县里的大夫都在救治临时安置区的病患,现下只有随着船只出发的韩大夫有空,因此没有让林院长回县城内看病休息。”秦川云一番回答堪称滴水不漏。   林清和听完后不由颔首,说得有道理,目光转向白琅月,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师弟的表情冷淡,姿态间浸透了上位者的气息。   林清和一瞬间心头酸麻,小师弟好像……长大了……   白琅月敏锐地注意到了林清和投递而来的目光,侧脸过去朝林清和温和地笑了一下,一如从前在林清和眼前的模样。   只不过,林清和发现小师弟转脸间,神态又回到了之前面对秦川云的样子,口吻轻描淡写,“我知道了,之前闹事的百姓查出来是谁了吗?”   此话一出,坐在他们附近甲板上的百姓,困倦的神情一紧,往身后退了半步,尽量远离了站立的几人。   第二批船上的百姓也多,几乎没什么落脚的地方,他们也怕挤到人下去,再重复一次,他们怕不是就要被捕快头子直接扔下船,掉进暗流涌动的川江里了。   “已经查出来了,人不在船上,还留在山上,这是对他们的惩罚,是属下逾矩了,请白大人责罚。”秦川云拱手低头,恭恭敬敬。   林清和啧啧称奇,小师弟管理人有一手啊,这个秦川云对小师弟真的很尽职尽责啊。   “做的不错。”白琅月赞赏了秦川云一句,“还有多久到小码头的船坞?”   “还有一刻钟。”秦川云道。   “嗯,你去忙吧。”白琅月得知了目前的情况,让秦川云自行回到岗位上。   林清和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琅月,“好大的威风呀,小师弟。”显然已经忘记了刚才尴尬的情况。   白琅月无奈朝林清和笑笑,“小师兄,什么时候了,你还记得笑话我,我们再看一圈就回船舱。”   “行,我们走一圈,看看有什么情况。”林清和抬脚就往人与人之间留下的细小缝隙走。   他们走看了一圈发现秦川云和青山学子将百姓们的位置安排得不错,在甲板上的人几乎是青壮和健康的村民,而在船舱内的人则是老弱妇孺以及生病受伤的病患。   有效地将位置合理安排,去到县城时也能将需要救治的人群一下子送进专门救治的区域。   一刻钟过得很快,几艘船只很快就到了专门的船坞内,船坞边上还有人在守候着,风雨中橘黄色的火光,暖人心扉。   长长的船板伸到水泥做岸上,百姓在秦川云等人的指挥下有序离开船只,百姓们一到岸边便有专门的人安排带去受灾的临时安置区内。   林清和与白琅月站在船边,撑着伞望向岸边忙碌拥挤有序的人群,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岸边的人群中,林清和还看见了老熟人和不少的青山学子。   老熟人是和青山书院交好的一些小书院,如,远山书院中的先生和学子穿梭在人群之中,还有县学的乔教谕也在其列。   不多时,船只上的百姓被清空,即将出发去运送最后一批在山上的百姓。   今日的风,回到县城船坞是顺风,然而,去往来时的路便是逆风了,花了多一半的时间,船只终于到了两座小山边,运送最后一批百姓出山,远离洪水的中心。   最后一批在山上的百姓还在担心官府会不会把他们抛弃在山上,运了两批人走就不回来了,便把火气撒到了被赶下来的几人身上。   林清和他们来到的时候,几人的身上受了不少的伤,一瘸一拐地垫底在最后。   白琅月见着秦川云拦下最后走上来,面带惊恐的村民,心下明了,这便是让他和小师兄掉下船的罪魁祸首。   白琅月打算把几人扔进水泥坊那,让他们去挖几天的矿,算作是惩罚,刚把这些话说出去,那几个百姓的脸色登时变了个样。   挖矿啊,那可是挖矿啊,当官府的矿工,即便是几天,那也是半条命的没了,看县令大人这样,还不知道这个几天究竟是几天呢。   几个村民脸色灰败,哪里还有当初挤人的嚣张样,更何况这几天他们一直被留在最后的百姓唾弃谩骂,生怕连累到了。   林清和便道,“白大人,雨天不好开采矿石,多的是休息的时间,不若让这几个人去临时安置区建房子。”   几人灰败的眼里生出一分神采,期待地看向白琅月。   “小师兄你?”白琅月抓住了林清和的手,宽大的衣袖阻断了其他人的视线,“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 第138章   林清和脸上的笑意一僵,手指微微用力,没能抽开被白琅月紧握住的手指,语气掩饰得很好,依旧淡然,“雨天挖矿时间不多,还有可能会造成人员伤亡,把人安排去临时安置区修建房子用处更大。”   他说完之后,手指仍然没能挣脱白琅月的禁锢,甚至被紧缩,狭小的空间缝隙,他手掌连同指尖被白琅月包裹得滚烫。   明明雨下得那么大,空气中弥漫着清凉的水汽,林清和却感觉燥热难耐,这使得他暗暗瞪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一脸冷肃的白琅月。   “这样说来也对,雨天有时候确实不方便行事,建房子……”白琅月微沉的话语,未尽的语序,令下跪的几人感到强烈的不安。   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听着白琅月把话说完,纵使是说不完,没有改变主意让他们去矿区挖矿,他们也不能说些什么,唯有听着命令行事。   白琅月觉察到小师兄瞪了自己一眼,语气倏然轻快,“那就听林院长的意见,让这几个人将功赎罪,去临时安置区修建房子,待到水灾完全退去之后再回到原籍地。”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谢谢林院长!”   “谢谢大人仁慈!”   仁慈吗?他从不这么觉得。白琅月勾起嘴角,转身和林清和离开大雨肆虐的甲板。   待到白琅月两人的身影从甲板上完全消失后,几人低垂在甲板上的脑袋才缓慢抬起,额头上冷汗涔涔与扑面而来的雨丝混作一团,神色恍然放松。   得救了,还好只是一点惩罚,没有丢命。   围观的百姓收回八卦好奇的视线,撇撇嘴,原是青山书院的林院长心善,县令大人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算了的。   船只顺风而下,风雨闪电中随着波涛起伏的川江一路回到了定江县的小码头船坞中,对面的元江县码头上停泊着不少的大型船只,冰冷肃穆。   林清和在下船时回头一望,忽然想到,定江县与元江县隔江对望,两个县城的地理位置都差不多,元江县此时应该是和定江县一样的,都在为洪水爆发而忙碌着。   不知道有多少的百姓在这场暴雨中失去生命,家破人亡,失去一切。林清和不免唏嘘,心情忽然变得沉重,好像有太多的事情在此时失去了控制。   “小师兄?”白琅月顺手牵过林清和的手,疑惑地看着情绪刹时低落的林清和。   林清和抬眼,失去控制了的何止是这场雨的到来,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他低头,是两人相牵的手,衣袖宽大,只露出些许两人相叠的肌肤,这未免签得也太顺手了一点吧,小师弟之前也没有这样啊?   幸好他们是最后下船的两个人,没有人看到是白琅月主动牵了林清和的手,因此,林清和相当地直言不讳,摇摇自己被牵住的手,“小师弟,放开。”   “除非小师兄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否则我不放。”白琅月笑着紧握住了林清和的手指,五指强势扣入林清和的指缝之间。   林清和懊恼地看着笑得放肆的白琅月,用力摇晃两人相交的手指,企图以此达到目的,换来两人松开手指。   花了好半天功夫,林清和后背发了汗,依旧没能让白琅月松开手指。   死小孩!林清和愤愤不平地想道。   “喂,我说,你们两个,闹够了就赶紧下来!”这话令林清和闹了个大脸红。   哪里有闹了,分明就是……就是……   -------------------- 第139章   白琅月低笑着松开林清和的手,看着小师兄头也不回地奔下长长的船板,脚步轻慢地跟在林清和身后。   林清和疾步走下船板,朝着林槐夏的方向走去,恼怒地想着,分明就是小师弟发疯!白琅月不做人!这种时候还要跟他说这种动摇人心的话,还把他的手抓红了!忙完这阵要把白琅月这个臭小子抓起来干活!   林槐夏望着两人一前一后,不同走姿,相同氛围,像极了小夫妻闹别扭,暗自发笑,终于,他们两个人能互相治治对方了。   林清和穿越人群,来到林槐夏身边,脸上的表情和外露的情绪已经被他收拾干净,让人瞧不出一丝端倪,反正没让一直注意他的林槐夏看出来。   “最近怎么样,县里没出什么大乱子吧?”林清和问道,“书院的学子有没有受伤,听不听话?”   洪水的到来打乱了青山书院的计划,也让定江县手忙脚乱,大家都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只能摸索着来。   林清和作为这次书院洪水救援计划的提出人,必须得保证书院学子的安全,因此,青山学子大部人都是安排在不靠近水灾的地方,进行水灾自救的宣传。   只有极少数的学子能跟在林清和的身后去临近水灾的一线进行救援,比如,光宁和光瑶,他们两个是百里先生极力要求带去水灾现场感受天灾无情,百姓疾苦。   林清和象征性地推阻了两次,松口答应了百里等先生们的集体要求。   “没有,爹爹有帮忙,他之前可是当过官了,有他在,你怕什么,学子们也都很好,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托你之前写信的福,其他书院私塾来了不少学子帮忙,让县里的情况安定许多。”林槐夏细细说着,透过雨帘,专注地看着连日奔波的兄长们。   林槐夏红唇轻吐,“兄长你们辛苦了,这次回来后,好好休息。”   “小师兄确实是辛苦了,需要多多休息,不能拼命。”白琅月看了林清和一眼,对着林槐夏认真说道,“你也是,这么多天奔波劳累,不如趁此机会和小师兄一起休息。”   “县里那么多事情没有解决,你让我们去休息,谁来干?”林清和没有看白琅月,视线涣散,看着来往有序的百姓跟在衙役或是穿着学子袍的学子身后。   “就是,我-干得挺好,学子们和衙役个个按命令行事,效率快得不行,轻松简单。”林槐夏不满地说道,眼神一睨,怀疑地反问,“你该不是,一回来就想夺权吧?”   林清和现在不敢和白琅月正面对上视线,只能借着林槐夏的话应和,“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等水灾过后再说休息,槐夏都是熟练工了,怎么能一下子就不干了,这不是乱来吗?”   林槐夏赞同地点头,“再说了,我也不累,反倒是你们,听说这次运送灾民好像出了什么事,掉水里了?”   这事得让白琅月来回答,林清和一步一步退后,准备远离他们两个的交谈范围,去看船只的交接,这些船可是左夫人救急借的,不能有损失,少了一条,林清和都会非常心痛他的荷包。   这年头,船不是什么便宜的物件,没点实力怎么能在川江上混。   趁着白琅月回话的功夫,林清和一转身就淹没在了人群与大雨之中。   白琅月糊弄完林槐夏后,转头一看,身侧没有了那个风流肆意的人物,当即明了,小师兄可能是当做是缩头乌龟,想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白琅月怎么会如林清和的意,只是现下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来讨论他们关系的时机,只能说,这一场大雨来得不是时候,又是时候。   林槐夏总觉得两个兄长好像联手对她隐瞒了什么,但是她又揪不出什么小辫子,只能遗憾地看着白琅月离开,去县衙。   至于另一个人,人影完全不见了。   林槐夏闷闷兀自生了一会儿气,再一次涌起了小时候两个哥哥瞒着她一起出门玩,她独自被留在家中的感觉。   就……微妙的不爽感。   *   张小花一家原本是打算留在原地,三天之后去山上,和她家二叔汇合。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几乎是他们到来的第二天中午的功夫,所有在临时营地的人全部被强制撤离,所有受灾百姓无一例外全部运送到县城的临时安置区。   张小花就这么跟着队伍出发,一路上暴雨狂风不止,小小的她紧紧攥住她爹的衣角,步履蹒跚,半闭着眼睛前行。   好在有衙役和青山学子的照顾和引领,他们很快就从乡间小路,野草丛中找到了水泥路,这为他们的行进速度提升了不止一倍,赶路难度也大大降低。   灰黑色的水泥路被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刷,光溜溜的路面上只有被狂风吹来的枯枝落叶,土黄色的泥土在大雨地没日没夜降落下,看不出痕迹。   一行人沉默地在水泥路做的官道上行走着,目之所及,漆黑阴沉,青黑色的草丛随风飞舞。   张小花半干的衣服早已湿透,她抬起湿淋淋的衣袖抹了一把脸,擦干扑到脸上的水珠,用力睁开眼睛,看着前方那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同龄人,重要的是,那个人还是个女孩。   为什么会是一个女孩子领着大家去县城呢,这条官道这么好走,一路笔直走下去不就到县城了吗?张小花疑惑地想着,她的小脑袋瓜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奇怪的事情。   同样的疑惑还在同行的百姓脑海中挥之不去。   趁着休息的空隙,有百姓忍不住问出了这个令人迷惑的问题。   得出的结果令人吃惊,站在最前面为他们引路的女孩子,是主持这条官道修建者的徒弟,有关于地形路线规划天赋非同寻常,是他们这些做师兄的好几倍,此时来为他们引路前行是最合适不过了。   况且暴雨之中,天色暗沉,雨帘密布,让人看不清前路,十分容易迷失在大雨中。   有了这个解释,百姓们看游语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话从队伍前头传到了队伍末尾,为雨中艰难躲避水灾的百姓产生了不一样的氛围。   同样,这些话也传到了张小花的耳中,张小花的内心起了极大的波澜,原来赔钱货的女孩子也能做这么厉害的事情啊!   修路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像她爹一样高高壮壮的人才能做,在队伍最前头领路,也是像村长爷爷那样有威望的人才能担任。   雨丝飘摇乱飞,冷冷拍在张小花的脸上,身上,她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加清醒了,她也要成为这样的人,不是希望,是要。   有了水泥路和游语梦逆天指路的加持,百姓们很快就来到了县城的临时安置区。   他们立刻就被眼前热火朝天的一幕惊呆了眼,哪里有安置灾民的地方这么热闹,即便是在冰冷盛大的雨中,他们也能感受到一股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存在。   这令他们疲惫困倦,迷茫无措的心生出了希望,生活,好像没有那么糟糕,重新开始,一切都来得及。   张小花一家被一个学子领着到其中两个相连棚子内,学子看着就不像他们寻常百姓供出来的样子,张家人不敢搭话头,所有的交谈话语由张爷爷展开。   黎惊雪为他们一一介绍临时安置区的布局,生活区在哪里,药庐在哪个方向,日常用品消耗又在哪个地方可以购买。   黎惊雪介绍得太明白清晰透彻了,这反而不像是一个受灾临时安置区,而是一个县城准备新开辟的城区。   棚子不大,但足够张小花他们一家住下,棚子内简单必要的家具一应俱全,每个棚子内还放置了一床被褥,供人在寒冷的雨夜中取暖。   被褥仅限一床,多了没有,问就是物资紧缺,县里的资金和物资调运仓促且不足。   受灾百姓并不是每日都会提供赈灾粮食,只有新来的受灾百姓会在一开始提供七天的粮食,此后,就要在临时安置区中寻找可以干的活。   “粮食稍后会有人送过来,你们先休息,熟悉情况,临时安置区有很多可以让你们活下的差事。”黎惊雪和气地说道。   张爷爷浑浊的眼睛浮现出不安,“黎学子,这差事怎么找,要是找不到,县里还会不会管我们?”找不到,不会让我们在棚子里饿死吧?   “不会,找不到差事可以去临时安置区的中心,那里有个公示栏,县衙每天都会招人去修建房子,包吃,工钱日结。”黎惊雪笑着回答张爷爷的问题。   “这话,说得可真,莫不是骗我们的吧?”张奶奶眼中精光闪烁,“要不你帮我们把这差事一并找了吧?”   此话刚落地,张爷爷的脸立即黑了,回头呵斥,“老婆子,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去看棚子,小宝不是还病着,带三小子媳妇去药庐那边!”   张奶奶不满的眼神在张爷爷的瞪视下收回,转身就钻进棚子的另一处,和儿子们去看棚子里家伙什了。   张爷爷说完,对着黎惊雪笑呵呵地解释,“实在对不住,老婆子老了,不会说话,对不住,对不住。”   张爷爷连声道歉,黎惊雪平常心接受了,嘴唇微微一笑,“没事,若是有事不能解决就再来找我,我负责你们这一条巷子。”   “对了,你们去药庐的话,还能根据家里的人口领一份红糖姜汤,孩子都还小,刚来洗个热水澡喝点姜汤,别发热了,这时候,药庐没那么好排队看病。”黎惊雪看着湿漉漉安静站在边上听他们说话的张小花说道。   -------------------- 第140章   张爷爷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张小花,她的脚下汇集了一小滩水迹,脸色当即又难看了不少,“是是是,黎学子说的是。”家里婆娘都死哪里去了,也不管管孩子,丢死个人。   “小花去找你娘,让她给你换身衣服。”张爷爷说是这么说,可是他们哪里还有可以换的衣服,就连他自己脚下也还积着一滩水,衣角下摆滴着水珠。   张小花看着黎惊雪,捏着颤抖的嗓子问道,“有小孩子可以做的差事吗,我看为我们领路的就是个和我差不多的姐姐。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张小花鼓足了勇气,目光看向气质华贵的黎惊雪,眸中湛湛。   “瞎问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你娘!”张爷爷在空中挥舞着,虚做着手势。   黎惊雪摆摆手,“没什么,张翁。叫小花,是吗?”   张小花点点头。   “有你们这个年纪做的事情,但是要会认字,你会吗?”黎惊雪的话令张小花垂头丧气。   她不识字。   “那个小姐姐她也会认字吗?”张小花弱弱地问道。   “会,她叫游语梦是我们青山书院先生收的最小的一个女弟子,她很厉害,给灾民指了很多次路。”黎惊雪骄傲地说道,“你想认字吗?”   “我想!”张小花说得铿锵有力,全然不顾张爷爷陡然黑沉的脸色,一个女娃娃认什么字,他们哪里有这个条件,男娃娃都供不起!   “县衙里有个新学堂,免费教,想学就去。”黎惊雪说完之后,朝着张爷爷抱歉地说道,“张翁,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行离开,若是有事,明日一早在巷子口的空桌上见,我一上午都在那。”   张爷爷笑着告别黎惊雪,转身就对张小花说了一句,“小花,人各有命,咱家连男娃都没本事去学堂认字,你就别想了。”   张小花低垂着脑袋,默默不说话。   张爷爷看着张小花稀疏泛黄的头发,湿漉漉地结成一块,露出雪白的头皮,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想去就去,别耽误家里的活就行。”   这话,算是同意了张小花的想法。   “谢谢爷爷!”张小花惊喜地说道。   “行了,喊你爹挑点水回来,烧水,咱们都洗个热水澡。”张爷爷说完,张小花一溜烟就跑进了棚子的更深处。   张奶奶带着张小花娘亲去了药庐,抓了几副药,药钱先欠着,没有了之前在水灾那边的免费,拎着红糖姜汤一路骂骂咧咧地回来。   张小花沉默乖顺地烧着火,假装听不见来自奶奶的谩骂。   冰冷的雨夜在张家忙碌中过去,淅淅沥沥的雨声忽大忽小,棚内温暖干燥。   第二天一早,张家人在张爷爷的安排下,每个人都领了不同的任务去临时安置区中熟悉情况,好尽快找到一份来钱快的差事。   张小花没能出去,今天家里的大人都出去了,只有奶奶和小孩在家。   张奶奶见不得张小花有一刻空闲,净差使着张小花干这干那,昨晚她的那份红糖姜汤此刻被奶奶分给家里的弟弟们。   张小花清扫着棚子面前的湿泥土到侧边的沟里,这些泥土是他们昨天下午来到这里时,鞋底带过来的。   雨水倾盆而下巷道内没有几个人行走,张小花趁空望向巷子口,模糊的人影在雨中逐渐清晰,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细密的雨声隔绝谈话声和脚步声。   是昨天的那个人,张小花拄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刮扫着地上的黄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黎惊雪,小脸严肃。   黎惊雪带着人来到了他们家后面的棚子内,路过张小花时,好脾气地朝张小花笑了笑。   张小花用力握紧扫帚,眼睛微微睁大,笑着对黎惊雪打招呼,“黎哥哥,你好呀!”她不知道黎惊雪叫什么,只知道昨天爷爷叫他黎学子,这个好看又漂亮的哥哥是姓黎了没错。   “奶,我们隔壁,后面那家来新人了,是昨天那个好看的哥哥带过来的。”张小花嘴巴一张,立刻朝棚里喊道。   张奶奶急匆匆地跑出来,扔给张小花一句让她看好家,就急匆匆地冒着雨水蹿进了隔壁棚子内。   不一会儿,黎惊雪从隔壁出来,张小花喊住了黎惊雪。   “黎哥哥,你昨天说的新学堂在哪里啊?”张小花问道,眼里的期待不言而喻。   黎惊雪一愣,淡笑着回答了张小花的问题,并让她明天早上来巷子口找他,他让人带去新学堂。   如今定江县遭遇洪水灾患,县衙的新学堂早已停止讲学,黎惊雪所说的地方是临时安置区中专门设置给孤儿居住的区域。   这些孤儿全是这次水灾中失去父母,失去亲人的孩子和一些孤寡老人,是安置区中的慈幼院。   林槐夏专门拨了几个学子和轮流替换的蒙童在慈幼院中,照看孤儿和老人,平日里负责一日三餐和日常的活动。   张小花得了准确的信儿,满心欢喜地在原地蹦跶。   黎惊雪轻笑一声,他貌似揽了一件麻烦事,但是他很高兴,等下就去找小胡先生,让她明天找个师弟,不,还是找个师妹过来带人。   青山书院的女学子比之男学子要少上几分,可这也不耽误,女学子们在这次水灾中的精彩表现。   齐华月就是其中一个,在水灾初期,她就自发地参与到了水灾自救宣传当中,和小分队的同窗们在县城和附近的村镇一次次不遗余力地走街串巷,向百姓科普遇到水灾应如何应对,又要怎么提前准备必要的包袱物品。   待到林清和等人的搜救行动有了成果,向县城运送来一批又一批的受灾百姓,她们听从林槐夏的调动,选择了合适的地区作为灾民的临时安置区,亲手规划这片未开发的地方,并结合了赈灾的钱粮,向林槐夏提出以工代赈的想法,让灾民们有事可做,有钱可拿,有饭可吃。   因此,齐华月对临时安置区异常熟悉,因为这里都是她们青山学子,衙役和受灾百姓们亲手打造而就。   随着临时安置区地域的扩大,青山学子们固定好了自己分别在临时安置区中的负责范围,齐华月就跟着小胡先生在慈幼院安扎,同时还有齐华月小分队的同窗,和流动的蒙童。   齐华月就被小胡先生通知要去黎惊雪管理的巷子去接人,理由也很充分,是个一心向学的孩子,此种情境下难得可贵。   “黎师兄好,我代青青慈幼院来惊雪巷接人。”齐华月说的时候,脸上表情很是羞耻,天哪,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名字作为巷子的名字来命名的,不会觉得尴尬吗?   齐华月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脚趾抠地,她觉得还不如她的青青慈幼院好听,简单又有深度。   青青代表着随地可见的绿色野草,在哪里都可以生长得很好,坚韧不拔,拼命汲取营养向上生长,绝不放弃一切希望。而青色又表达着欣欣向荣的春天。   这不比简单粗暴的惊雪巷好多了。   “嗯,这是齐华月,你喊她齐师姐就行了,小花。”黎惊雪假装看不见齐华月尬尴的表情,对着张小花介绍齐华月,“她也是青山学子的一员,你跟她走就行,晚上会送你回来。”   张小花怯怯地看了一眼齐华月,眼含艳羡,哇!这个书院的哥哥姐姐都好好看啊!   “齐师姐好。”   “你好哇,小花,我们这有一个大花,你一定会很喜欢她的。”齐华月温柔地笑道,伸出手握住张小花的小手。   张小花不舍地转身看向雨中站立的黎惊雪脸上带着笑意,一手撑着伞,一手向她轻挥,手中温软的触感,在这冷冷的雨中是唯一的温度来源。   这一幕场景在长大后的张小花看来,竟是她迎接灿烂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此刻张小花内心忐忑不安,一步一步随着齐华月走向一条未知的道路。   到了青青慈幼院中一段日子,张小花才发现,她与青山蒙童的差距如此之大,她们什么都懂,能文能武,一切难题到了她们手中,只需几秒就能给出答案和做法。   张小花还见到了齐师姐口中的大花,秋大花,活脱脱一个被宠爱的娇蛮小姐样,经过一番了解之后,张小花发现,秋大花和她一样是农家女,只不过是进了青山书院的学,如此脱胎换骨了。   这更加坚定了张小花想要在青青慈幼院中临时开办的免费小学堂读书认字的想法。   张小花学得很快,可她也有一个大难题,那就是她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字,因为这些字上没有齐师姐她们教授的拼音在,所以她认得字不多,同时,她是十分眼馋慈幼院小学堂中的几本拼音识字大全。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有拼音,遇到不认识的字,根据齐师姐教的辨认字形方法那么一查,她就知道这个字怎么念,什么意思了。   是的,青山书院拼音识字教材已经升级换代,由林清和编撰的入门级教材变成了胡先生,刘先生以及柏先生一同编撰的拼音识字大全了,涵盖了日常生活中遇到的所有能用到的字和科举生僻字,对学子来说,这是一本十分有用的工具书。   尤其是刚入门认字的蒙童,这样一本工具书,简直有如神助。   但是,青青慈幼院的那么几本还是齐华月她们求着书院的造纸坊,在商言商,加班加点做出来的,张小花是不可能白白要到这样一本工具书。   张小花还是努力转动了她的小脑袋瓜子,向齐华月师姐打探一本拼音识字大全要多少银钱,哪里可以买得到。   -------------------- 第141章   明明是如此大的雨,临时安置区却是一片热闹,每个人的脸上焕发着勃勃生机,对未来的生活也很有期盼。   林清和跟着林槐夏逐一走遍临时安置区所有的区域,他笑着夸赞林槐夏,“没想到你能做得这么好,临时安置区等水灾退去之后,完全能当得起一个成熟的区域供百姓居住,供商人行商。”   “呵呵,还早得很呢,临时安置区现在都是棚子,房子还没有建起多少,雨中行事颇为不便。”林槐夏随手一指不远处的街道的房子,“喏,就那里建了几条街,其他的遍地是棚子。”   “很不错了,比起哀嚎遍地,死气沉沉的模样,我更喜欢这里的临时安置区,每个人眼睛里都带着生活的前进。我们去建房子那里看看进度,听听学子们的汇报,我们才好及时地调整对灾民的安排。”林清和撑着伞,慢慢向建房子那处前进。   林槐夏穿过细密如珠的雨水,脚底踏出水花,四溅没入湿润的泥土。   林清和来到建房子那条街道上,映入眼帘的是赤胳膊搬砖,甩泥的工人,每个人干得都很卖力,几个学子站在一旁,不时开口指点,上手直接演示。   “这些工人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灾民,少数是县城里来找差事,当然,我是非常鼓励现在这种情况多多出来找差事,做工之余和灾民们了解水灾,减少恐惧。”林槐夏上前一步,和林清和并肩站在一块。   “是出于这样的想法吗,不得不说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一个点。”林清和眼中浮现点点星光笑意。   在指挥的几个学子终于在其他人的暗示下察觉到了林清和与林槐夏的到来。   游承安一行人淋着雨,走到林清和跟前,林清和将伞倾斜,尽力遮挡住从天而下的雨水。   “院长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去那边的屋檐下避避雨。”林清和把伞倾斜,将游承安完全遮挡住,自己淋湿了半个肩膀。   林槐夏在前引着他们去到了一处屋檐宽大的房子之下挡雨。   “如何,这几日在大雨之下建房子可有什么困难?”林清和收起伞,弹弹肩上的水珠。   “那或许是没有办法晾晒泥胚,烧制成青砖,或是晾晒成泥砖。”游承安阐述建房子的困难,“连日暴雨带来的潮气太大,空地上烘干的泥胚无法及时供应。”   “院长,这个情况其实还好,临时安置区还有很多泥瓦做的棚子没有住完,建房没有必要太急促。”宋离风继续进补。   “这个情况我了解,主要是为了让灾民有事可做,不要留在棚子内胡思乱想,按照你们的步调慢慢来就好。”林槐夏听完他们两人的话,即刻解释,“若是没有材料了,就带着百姓去挖水渠,开拓本县的水渠大小。”   “嗯,你们副院长说的是,安先生那边带着秋宜年和游语梦在规划临近洪水边上的水渠、挖水库、筑坝,拓宽川江流入定江县的支流,做好防洪泄洪的准备。那边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林清和清楚洪水一线的消息,若不是白琅月极力要求他回来,他说不定还在安先生旁边冒雨挖水渠。   游承安松了一口气,眉宇之间的忧虑少了不少,短暂几秒又皱起,踌躇地问道:“院长,我妹妹怎么样了,前几天刚见了匆匆见了一面,没来得及问清楚。”   “放心吧,有安先生和秋宜年在,你妹妹的安危不用担心。”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皇家的暗卫守在一边,想受伤也很难。林清和宽慰地说道。   宋离风拍拍游承安的肩膀,“院长都这么说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游承安没说什么,心中始终悬挂着一块大石头,他打算建房子的材料不够之后,带队下乡去挖水塘,水渠,跟在妹妹身边。   “嗯,院长这边除了建房子还聚集了一批从县城来的百姓,聚集在修建好的街道上摆摊卖菜,卖肉卖米,不怎么合当初规划的行商范围。”游承安转移话题,说到临时安置区的摆摊问题上。   “没事,摆吧,方便百姓们买卖粮食就行,让衙役们在摆摊的街道上多巡逻几次,不要让人闹事,临时安置区的平静得之不易。”林清和说得透彻。   剩下的便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师生几个多聊了一会儿,林清和基本就明白了建房子街区这边的情况。   回去的路上,林清和抬头望向阴惨惨落着泪的天空,不知道究竟何时这雨才能结束,四月快要过去,春耕播种的时间不足十日,错过了这个时间,好几个村镇的口粮就没了啊。   林清和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临近四月末,雨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定江县下又有一个村子被淹了,幸好宣传到位,撤离及时,没有一个村民受伤死亡,换来的是,临时安置区的人口数量又上升了。   不得已,林清和抽着空隙,终于堵到了会观测天象的关僧先生,这个特殊时期,每一个有用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什么,连关先生你也不能预测暴雨什么时候停?”林清和往日云淡风轻的神情染上了一丝忧虑,这个雨势下去,定江县说不定真的就要被全部淹没了。   关僧双手一摊,神情无所畏惧,“院长讲点道理,天这么黑,我上哪看星星?强人所难也不是这么强的。”   林清和沉默一瞬,确实,这种鬼天气,厚厚的黑色云层白天都不怎么看得清远处的地方,晚上伸手不见五指,抬头一望就是黑色下着雨的黑夜。   “关先生凭借你多年的经验,你感觉这个暴雨什么时候会停止?”林清和垮着一张脸,破罐子破摔。   “这个说不好,院长我们还是做好两全准备,随时做好离开定江县的准备,投靠临川府。”关僧好心提出建议,“若是五月依旧下着雨,我们可以提前准备让百姓出发逃难了。”   这一下真把林清和干沉默了,他的事情正冉冉升起,转眼之间就被迫消失了,然后双双逃难,这是什么离奇的展开,他才不要!   “做好准备吧,院长。”关僧留下这一句话,扬长而去,远远地还传来了一句,“ 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忙。”   徒留林清和一人在原地深思,果然,今天晚上还是要抓一个学子来夜观天象吧,关先生好像是个不太靠谱的大人。   下一秒,林清和迈开步伐,寻找关先生在青山书院收的唯一弟子,齐华清。   关先生不靠谱,屑了一切,还深深伤害了他,难道弟子就没有一点责任吗,有,肯定有!   -------------------- 第142章   齐华清到底是被林清和强行从充实且忙碌的赈灾救治活动中揪出来了,当天晚上无愧于关僧先生的话语,暴雨一直在下,恍若上古鸿蒙混沌时期,连白天同夜晚一样,晦暗不明,风雨凄苦。   定江县的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这场铺天盖地的暴雨赶快过去。   齐华清在林清和虎视眈眈之下,强忍着狂风暴雨的袭来,坚强地一个人到长廊走道中,夜观天象,一片漆黑,唯有被狂风裹挟的暴雨狠狠拍打的脸,又冷又痛。   这样倔强的观察,齐华清足足顶了一个时辰抬头望天,在白惨惨的闪电雷鸣照耀下,他看见了漆黑夜空中,一口浓郁深蓝的夜色,其中有星光点点,无比静谧。   一道闪电裂空穿过漆黑的天空,齐华清被雨冲湿的莹白脸庞格外清透,双眼填满闪电的雪白。   啊啊啊!要瞎了啊!院长我恨你!师父我恨你!啊啊啊!   齐华清得了深蓝星空的那一瞥,突如起来的电闪雷鸣,几欲闪瞎他的眼睛,震聋他的耳朵。   他扭头就往屋里冲,视线里完完全全就是白茫茫一片,全凭记忆中的路线闯入干爽的屋内,幸运值几乎点满,一点碰撞都没有受伤,真是令人惊叹。   左丘栾一把抓住了遭到院长迫害的同窗,无奈地提示,“齐华清,别冲了,再冲就撞墙了。”   杜晃一声轻笑在嘈杂的雨夜中竟格外清晰传到了齐华清的耳朵里。   齐华清攥紧了左丘栾的手,停下了脚步,深呼吸了一口气,中断自己因强行夜观天象带来的后遗症。   左丘栾面目扭曲,紧咬牙关,双目狰狞,这是——我的手啊,混蛋!!!   “咳咳,说说看,看到了什么?”是游承安的声音,还是这么令人感到可靠和安稳,一点都不像幸灾乐祸的该死的混蛋同窗。   “我看见……”齐华清刚开口,立刻被打断。   “在此之前可以先放开我的手吗,齐华清?”左丘栾隐忍的嗓音出现在他的耳侧,齐华清转头看向抓住自己手臂的好友,模糊的视线中,一双眼睛强忍泪光。   “啊,不是你抓的我吗?”齐华清疑惑反问。   杜晃的笑声更加大了,“左丘栾,你的好心好像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反而被误会了呢,你……”   游承安立即手动消音,打断了杜晃接下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语。   这个家伙,果然,底色是一点没有变,看来最近需要送去副院长那里接受一下感化了。   游承安负责任地按下杜晃,坐回椅子上,脑海里很认真地做出了对杜晃的下一步安排。   齐华清果断往下看,嘛,确实,好像是自己不知不觉中把同窗好友的手反抓过来了。齐华清连忙松开左丘栾的手腕,红色印记的五指张牙舞爪嚣张地盘踞在好友的手腕上,即使是模糊的视线,看得也很清晰。   齐华清心虚地移开视线,“不好意思,丘栾。”连平常直呼大名的称呼都产生了不小的变化。   左丘栾摸摸自己麻爪的手腕,“没事,下次小心。”大度地原谅了难得心虚的友人。   “啊,我跟你们说,我刚才看见了湛蓝的星空,特别像是雨后初晴的夜晚。”齐华清有了左丘栾的一句话,心虚的感觉减轻了不少,立马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讲述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夜观天象,看来的景象。   齐华清还详细结合关先生教授的星象内容,向双眼发亮的同窗们讲述了刚才看到的天象代表了什么。   屋内烛影摇曳,气氛却难得轻松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得知连日来暴雨极将停止的消息。   齐华清隔天一早,马上向林清和告知了此事。   林清和得意一笑,不愧是潜力爆表的人类,只要受到压迫就会奋勇崛起,这不,好消息就来了,漆黑的夜雨天空什么也看不到的,果然是某些不负责任先生的借口吧。   齐华清轻松地面对着周身气息明显愉悦了很多的院长,暗自想到,这下我能回到我的清鹤街道继续愉快地八卦了吧。   林清和看着觉得自己逃脱一把的齐华清,忽而恶劣一笑,奇妙的竞争欲上来了,“你的夜观天象结果要和你师父好好确认一下才行啊,你之前不是推脱说自己还是个半吊子,没能出师门嘛,去吧,和师父今天晚上再来一次夜观天象吧。”   “做学子呢,课业还是要先生检查过一遍才有保障哦。”   齐华清,齐华清连裂了啊,为什么啊!   齐华清无奈,谁让他只是青山书院的一个小小学子呢,只能一个人苦逼地寻找自己的师父了。   师父,有人仗着自己是院长欺负人辣,快来救救徒儿吧!   林清和满意地看着齐华清任劳任怨离开去找师父的背影,看吧,我就说,没有谁能从这个暴雨水灾中脱身,就算是一个神神叨叨又狂妄毒舌,不合格的先生也不行,毕竟这场水灾里大家都在付出自己的努力,让定江县变得更好。   关僧得知了齐华清昨天晚上那样恶劣的天气下都能夜观,还看到了清晰的天象,眼神不禁认真起来,这小子,有点气运在观星风水啊!   不过,他还是很不爽,林清和那小子的预感真的对了,漆黑的夜雨也能看到天象。   齐华清没能对着亲亲师父诉说院长的恶劣行径,就被师父一道轻飘飘的嗓音镇住了,“今天晚上核实一下你的结果,我和你一起夜观天象。”哼!   天塌了啊!!!   齐华清目眦尽裂,为什么这样的痛苦他还要再来一次,放过他吧,他来找师父就是不想再来一次被闪电闪瞎眼的好吗,为什么又要再来一次啊,为什么!!!   关僧后来又说了些什么,齐华清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只知道今天晚上,他又要去被暴雨暴打了。   好惨啊,齐华清熟练地抱住自己。   夜晚再一次降临,关僧在暴雨肆虐,亮瞎眼的闪电中,看见了厚重云团撕裂的一角清澈星空。   呵,最迟五月一,雨必停!关僧闭上了白茫茫的眼睛,暴雨可以夜观天象,就是有点废眼睛,刚才自己的小弟子好像被闪电,闪到流眼泪,啧!不行啊,我门下怎么可以有这么弱鸡的弟子,明天晚上继续来夜观吧。   关僧一念之间让齐华清体验到了比院长更加恶劣的行径,然而,也更加的名正言顺。   齐华清睁着眼睛,眼神迷茫,眼角的泪水蜿蜒而下,刚刚师父好像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有了更加专业人士的评估,林清和心中的担子终于放心落地,看来这个暴雨要结束了。   林清和飞奔到县衙,想和小师弟分享这个好消息,临门一脚,停下了脚步,默默地想到,这个时机好像不是见小师弟的时候。   林清和想到最近他回家的时候,小师弟包袱款款一副打算直接睡在他床上的样子,就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了。   事实上,白琅月确实不对劲,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借着水灾焦虑,压力大的借口,同睡一床,抵足而眠,口中还对着林清和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搞得林清和最近每晚回家,压力很大。   是因为那个吻吗,开发出了小师弟不一样的属性。林清和撑着伞在屋檐下沉默地回想,他猛地甩甩头,不不不,小师弟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一定是吊桥反应吧。   林清和尽力地说服了自己,飞快地瞟了一眼县衙深处,转身离开,走得飞快,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暴雨还在下着,就不要对小师弟说这种夜观天象的封建迷信推断了,小师弟可是一县之长,不能光凭一句话就让县里成千的百姓陷入困境中。   做人不能迷信。林清和坚定地想着,光速离开了县衙这个是非之地。   暴雨就像齐华清和关僧师徒俩说的一样,随着五月一的到来,雨势一天比一天小。   到了四月二十八这一天,雨水淅淅沥沥,到了晚上,天空已经完全放晴了,裸-露出浓郁深蓝,雪白柔软大团大团的云朵,星星四处散落躺在深邃的蓝色夜空中。   定江县的百姓久违地露出笑脸,从烛光昏黄的室内走出,来到了星光闪烁的夜空之下,水泥路面上的水迹折射着亮晶晶的光芒。   张小花望着久违的高阔天宇,心脏跃动,眼神愉悦,小脸上尽是快乐的情绪,不下雨了,好开心啊!   张家人都在棚子外的街道上,和住在惊雪巷的邻居一样,仰着脖子,深深地望向高大深远的天幕。   抓紧时间,应该能在五月中之前种下一批能吃的粮食。   他们的眼里又有了生的希望,只不过这一次生的希望远比在临时安置区疯狂抢差事来的工钱稳定。   土地,永远是百姓内心踏实的基底。   张小花难得在星光闪烁的夜晚吃上了一顿用料结实的夜宵,肚子饱饱,睡意满满,在沉入梦乡的前一晚,她忽然睁开眼睛,神情清明。   雨停了,她是不是也要跟着家人们一起回去了,回到远远的张家村,临近川江的张家村,再也看不到温柔的齐师姐,香香的小胡先生,有趣的大花姐姐。   她是不是要失去继续认字的机会了,张小花这么想着,难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暴雨来到惊雪巷的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日子,她好舍不得,她可以不回去吗?   张小花难过得吃下去去的夜宵都不觉得美味了,只觉得满腹的苦涩,伤心想落泪的感觉占据了她不大的心脏。   该问谁呢?   -------------------- 第143章   天空放晴,洪水逐渐从被浸泡的土地上褪去,裸-露出荒凉缭乱的景象,临时安置区的百姓心中各有各的想法,既想快点回到故土,又舍不得生活了快一个月的临时安置区。   但水灾退去仍需要一段时间,可以思考做决定的时间还有。   齐华清也终于在自家院长和师父中的迫害中逃脱出来,专心致志地经营着他人生中第一个清鹤街道,为受灾的百姓们通知最新官府下发的通知。   这个通知是忙昏头的白琅月拉着不情愿的林清和与看好戏的林槐夏一起商定下来。   当晚白琅月看着不敢直视他的小师兄几乎是愉悦地笑出了声,看来小师兄对他们亲吻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也很在意,直到现在还在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波敌退我进,小师兄你可不能大意啊。   “哆哆!”林槐夏重重扣了两下手边的桌子,“可以开始了吗,怎么处理受灾村民的安置,洪水退去后的村子?”说着她眼神一厉,“你们别给我沉默啊,我不是县令也不是正式的官员,争点气!”   这话就有点人参公鸡了,一波扫射连干两人。   林清和脸上短暂地浮现出一丝尴尬,随后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我也不是,看你小师兄怎么说。”   脚下的皮球直接踢给了冤种小师弟。   白琅月表示无所谓,从小到大来自小师兄的烂摊子也不止这一个了,他微微一笑,“给村民们二选一,选择在了临时安置区就不能回乡居住,选择回乡就不能在临时安置区,户籍也做相应的更改,至于田地,选了在临时安置区的百姓就临近开荒。”   “还是让村民们尽量选择在临时安置区住下,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的水灾来临,刚开始那几个受灾严重的村子全部被淹没了,水一时半会儿退不下。”林清和想了想,慎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确实,水灾平常不来,一来就如此厉害,即便是没有百姓在哪居住,也要派人将堤岸和水渠一应重新再做上一遍。”林槐夏也考虑到了这个因素,将水灾退去之后的水利建筑问题提出。   总不可能把这次水灾当作无事发生,让百姓居住在有如此大安全隐患的地方。   林清和忽然乐呵呵一笑,凤眼快乐地眯起,笑眼弯弯,“看来学子们的新实践活动有着落了,安先生也没有休假的时间了,一起去川江边上修堤岸和水坝水渠了。”   想当然这是水灾重建后一个重要步骤,当官的哪能不知道怎么赈灾,怎么救治洪水,疏散群众,如何让百姓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下来,让受灾的区域重新恢复到平常安居乐业的状态。   林清和想到,待水灾一切事物重新稳定后,学子们说不得要交上几篇有关于洪水文章。   反观白琅月听到林槐夏的话,面色忽变,愁眉不展,“朝廷的赈灾粮还没用下来,之前我和师父写信去光都打探消息,听说是边境有小国犯禁,边境军巡逻不及时,让好几个村子被劫掠,损失惨重,我们警告一番过后,依然再犯,现在已经开始边疆交锋,粮食基本送去了边境。”   皇帝收到了白琅月通过暗卫递交上来的信件,让人去临川府已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发现不止是临川府,川江通行的好几个州府,洪水严重,但他听到的消息却不是这样,水灾早已控制得当,临川府都没有汇报过州府中有被洪水波及的县。   自然地,定江县所谓的赈灾粮也是没有影的事情,因此,皇帝在早朝上狠狠斥骂了当初说洪水已经控制住的大臣,让户部尽量调拨赈灾粮食给到受灾的州府,别寒了百姓的心。   大光今年真是开局不利,外有小国进犯边境,内有洪水泛滥。   冷静下来之后,皇帝亲自给白琅月回复了信件,加急送往定江县,迫切地想得知目前洪水的状况,若是水灾不停,光都很有可能也会遭受到暴雨的袭击。   还有皇帝送过去的两个皇子皇女,在日复一日的洪水中,真的能安全地回到光都吗?   以及,刚有眉头的全新人才培养方式,就这样覆灭在了滔天的洪水吗?   皇帝不信,他亲自派遣了两位大臣押送赈灾粮食,一位在明,一位在暗,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阻拦了水灾的消息,蒙蔽了他的双眼,堵上了他的双耳。   皇帝阴冷一笑,想到了他刚登基时,蹦跶得最厉害的几位大臣和站在他们身后的门阀世家势力。   国库确实空旷了些,还需要点东西填补,高家就不错……   白琅月得到暗卫送回来的信件时,定江县刚好停雨,是他们三人商讨受灾百姓去留的第二天。   白琅月弹着轻薄的信纸,眉宇间的阴郁消散,粮食快要见底的时候来了好消息。   水灾的来临受害的有百姓,受益的人当然也有,那就高价乘船过来卖粮的粮食商人。   定江县难得地热闹了起来,无论是讨论去留的受灾百姓,还是前来灾区卖粮的粮商。   对面的元江县损失惨重,粮食见底,赈灾粮不见踪影,遥遥无期,高价粮食成为了一个必选项,元江县原本就不富裕的百姓在这种情况下雪上加霜。   这时坚决不购买高价粮的定江县狠狠地在元江县面前出了一把风头,元江县的县令无法相信新上任的县令居然有这么多的粮食库存,没有像他们一样把大部分的新粮上交到临川府。   元江县的县令远江欣头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存点粮食,明明每年上交上去的税收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多多益善,压临川府所有县令一头,这下好了吧,面子是光鲜亮丽了,里子只有小猫两三只,粮仓才有三座,怎么喂饱受灾的几个村镇。   远江欣昏了头脑,冲动之下买了远道而来粮商的高价粮,那价格一天一变,远江欣的心简直在放血,已经不是滴血的程度了。   他还在拼命地安慰自己,对面的定江县一定比他还要差,不只是他一个人挨宰,他不是一个人。   烦恼的不是远江欣一个人,定江县灾民的临时安置区内,百姓们对他们的去留也是非常苦恼。   张小花一家终于在汇合了,张小花爷爷打听了许久的张家二儿子,是后面几批送过来的灾民,所以到来时间上的不对称,找起来人就是这么麻烦。   张二叔居住的棚子是在惊雪巷后面几条街上,今天他带着他妻子和儿女一同来到了惊雪巷,张爷爷他们居住的棚子内。   小孩子们被打发到一旁玩闹,大人们心事重重坐到一起,气氛沉重肃穆。   张小花努力竖着耳朵,在两个棚子间的走道墙下听着,一边对着其他的弟弟妹妹们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他们安静。   “你们想留在这里还是回张家村,听蒋学子得到的消息说,洪水已经退到张家村附近,没几天就能退完了。”张爷爷面色沉重,对着家里的三个儿子说道。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夫妻之间的眉眼官司不断,张奶奶没有说话,安静-坐在张爷爷身边。   张小花娘亲戳着张小花她爹的腰,暗示让他说话。   张爷爷看着神情各异的儿子儿媳们,沉声说道,“声远,你先说。”   张声远,张家的大儿子,因为出生时,哭声穿得很远,故得名声远。   “爹,我和惠梅商量过了,留在这里。”张声远搓搓手,兴奋地说道,“爹,隔壁街道已经快修完新房子了,我看了,那房子好得很,早早住进去的人都说舒服,青砖瓦房,我们村子没几个住得起。”   “是啊,爹娘,我找的差事也近,工钱不差,肥皂坊多少人求得求不进,我进了。”李惠梅笑吟吟地说,眉梢间的幸福愉悦流淌,“爹娘,想想不远的青青学堂,那可是免费的,不用交束脩,余年去了几天都认字了。”   张小花娘亲恨恨地看着大嫂说话,一股子气憋在心里没出发,冷冷道,“免费的,谁知道那几个女人安得什么心,指不定水灾生活不下去,勾引人来了,谁知道是真教还是假教。”   李惠梅扶着耳后边的头发,毫不客气地回道,“小花去了这么久也没见出了什么事,还学到这么多字,不上赶着谢谢人家女先生也就算了,还在这乱嚼舌根子,真该让蒋学子看看你什么样!”   “你!大嫂话……!”   “好了,下一个,月林。”张爷爷出声打断妯娌俩的吵嘴。   走道下的张小花眼里打着泪花,她从来不知道娘亲是这么想着慈幼院的姐姐们。   “爹,我也想这里,乡下村子里虽然有田在,但是县城里安家,官府免费建房子的机会可不少,我们就只要买一个房子,水灾期间,房子卖得便宜,又在县城,找工的机会多的是。”张月林振振有词,“再说了,县衙也添田地啊!”   “你说的田地,是开荒啊,怎么比得上村里养好的田地。”张爷爷眼神沉沉。   “爹,话不是那么说的,村里的田早就被洪水泡坏了,我们回去种不上这块地啊!”张小花娘亲忍不住开口,看来她也是想着留在城里,不愿回去。   “明哲,你怎么说?听你媳妇的,你也是这个意思?”张爷爷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张明哲。   张小花的心也被高高提起,她在等待着命运的到来,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她只能听着父母的话。   -------------------- 第144章   张明哲在自个亲爹亲娘的眼里慢慢低下头,在寂静空旷的堂厅内嗫嚅地回答,“爹娘,我和大哥二哥一样,想留在县城里。”   张小花娘亲脸色立刻好转,抓紧时间又说上了一句,“爹娘你们也和我们一起留在县城吧,张家村保不准还来一次水灾。”   “呸!我早就知道你安的不是什么好心,张家村那可是有我们的祖宅和祖田,哪能这么轻易就丢掉的,再说了老大他们有条件在县城里,你们夫妻两又有什么本事在县城立足,连份正当的差事都没有!”张奶奶老早就忍不了她的暴脾气了,张嘴就是一顿喷。   这番话说得张明哲夫妻俩脸上青红交加,张小花娘亲直接用袖子挡着脸,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就知道,娘看不起我,就因为我生的第一个孩子不是男孩,但我二胎也生了个儿子啊!”   “你闭嘴,现在是生男孩女孩的事情吗?你们三个既然都打定主意留在县城了,那现在就分家!”张奶奶口不择言,直接将今天张家人汇聚在一起的目的说出来了。   “爹!”张声远三兄弟失声大喊。   “喊什么爹,你们喊爹也没用,现在去请黎学子过来作见证。”张爷爷没有说话,阴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是张奶奶说的话。   “娘,您别说了,哪有父母尚在就分家的,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张家,爹你说是不是啊?”张月林期盼的目光看向张爷爷。   “哼!我看我们这个家有没有我和老婆子都一样,一个个的,心都大了,县城是好闯荡的,除了老大家的找到了正经差事,月林,明哲你们有什么本事留下来!”张爷爷一巴掌拍在厚实的桌子上,沉闷的声响在堂厅内回荡。   张小花的心也随着张爷爷的话坠入了漆黑的深空,双目失神。   好像不能在青青慈幼院里面跟着齐师姐她们一块读书认字了……   “爹,话不能这么说,那回到张家村有什么好,粮食粮食赶上不上趟种,祖宅都不知道有没有被泡坏了,现在回去我们一家住哪里,吃的喝的用的哪里不是要花上一大笔银钱,这些时日我们是攒下了一些,但是远远不够啊,爹!”张月林开口准备积极说服他亲爹。   并且张月林说的这些话都是实际情况,经过水灾,张家村被淹得彻底,什么家底都没有了,唯独张月林一家提前走了,剩下些能用的东西。   “是啊,爹,您想想县城哪里不好了,地也不是没有,黎学子都说了县令大人会分配土地给我们开荒,不就是一两年的功夫嘛,张家村那我们被接走的时候,眼睛都看着呢,淹到屋顶了,回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住上,再说了这儿有个免费的青青学堂,是青山书院的学子来免费教学,我们没钱,孩子可不能不去学。”张声远也开口了,一字一句说得在理。   孩子可不就是家里的希望,现在有一个向上的道递到他们张家眼前了,他们怎么可能放手离开,他们可不是看不见长远的人。   多少年了,终于再次出了免费的学堂,之前女帝在位的时候,他们在村学堂上没有能坐住,痛失离开张家村闯荡的机会,连出门找工的机会都比别的会认字的人少。   张爷爷没有说话,张奶奶听着两个儿子说话,脸上明显有一丝松动。   张小花的心又往上飞了飞,连弟弟们学着她在一旁蹲在走道上听墙角都没有发现。   “爹娘,之前村学堂那会儿我们几个没能坐住,失了机会,现在孩子又有了一个机会,我们也不想后悔,让孩子们以后也像我们一样成天在地里刨食,看天吃饭。”张声远加大火力。   是啊,张爷爷想,要是当年他心狠点,县城里有个儿子在,今天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张小花娘亲有些急眼了,怎么好话全部让大哥二哥说了,她家的就是个棒槌,一棍子下去说不出两个字,她小声地对张明哲说,“别不吭声啊,你说话啊,说话啊!”   张明哲憋了半天,说了几个字,“大哥二哥说得对,爹娘。”   张小花娘亲无语气倒,用力往张明哲身上一拧,发泄。   张爷爷沉默半晌,“去请黎学子过来,我们今天就把这个家分了,我们家没什么家底,这些天吃喝都是官府出大头,你们上交工钱现在就分成两份,老二,之前没把你找回来,你也没上交家用,就不分你了。”   “剩下的老大和老三平分,你们每个月给我们三十个铜钱,再送点粮食就够了,我和老婆子回张家村。”张爷爷一锤定音,最后一句几乎是惊呆了所有人的耳朵。   “爹,你说什么,怎么就回去了,还不让我养着?”张声远实在是不理解,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这要是说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们。   张爷爷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争论,“小花出来,去请黎学子。”   张小花立刻从两个棚子间的走道蹿出来,一溜烟跑去巷子口那里请黎学子。   静静的棚子内,李惠梅拐着脑筋思索片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爹娘这么干的原因,还不是舍不得临时安置区的三个即将变成青砖瓦房的棚子,又舍不得村里七八亩田地和祖宅,唯有分家,他们才能将所有东西抓在手里。   李惠梅想到这里,不得不说一声,爹娘真是好算计,这算盘珠子都崩到官府脸上了,他们刚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不就是别人说得一两句不好听的话嘛,谁没有被说过,可好东西却是实实在在抓在手里了。   李惠梅当即按住躁动的丈夫,安抚地说道,“以后咱们带着粮食常回去看爹娘就好,听爹娘的。”   张声远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临时变了卦,一反常态。   至于张小花娘亲飞扬的眉梢压都压不住,她终于能脱离这个娘的掌控,自己当家作主了,从别人手里拿钱的滋味可不好受。   黎惊雪很快就来了,路上听了张小花的转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负责的业务还包括了见证别人分家的这一项,难道是因为张家村的村长不在这里的缘故?说起来惊雪巷最近好像不少百姓都进行了分家。   走到张小花她们家,黎惊雪脑子灵光乍现,还能有什么,这是既要那要啊!这个情况应该汇报上去。   黎惊雪不动声色为张家见证完了分家,当场写下了分户名单,让张爷爷后面有空直接拿去县衙那里进行正式分户。   黎惊雪离开之前摸摸张小花的脑袋,随口询问了张小花的学习进度,发现张小花学习的不错,夸了两句。   黎惊雪脚步匆匆离开了张家。   张小花十分开心,因为她能留在这里继续读书认字了,她打算吃完饭后立刻去青青慈幼院。   张爷爷捏着手里的分户名单,轻吐了一口气。   李惠梅一把扯过张声远,走到棚子一处隐蔽的地方,小声地解释,“以后我们经常回去看看爹娘,保不准村里的地和宅子以后爹娘都会给我们,别和你弟弟们说,小花她娘就是个蠢的,你弟知道了她就知道了,我们后面还怎么拿大头,记住没有!”   张声远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妻子的要求。   墙角的水缸水面漾起道道波纹,张小花娘亲站在拐角听到了大哥夫妻俩的筹谋,简直要被气死,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就说怎么那么轻易答应留在县城又分家。   张小花娘亲,胡百花眼中燃起火焰,转身离开。   张小花今天中午的午饭被她娘亲多夹了两筷子菜,还被娘亲笑着说多吃点。张小花觉得今天就是最开心的一天。   吃完饭后,张小花被胡百花催促着去青青慈幼院,临出门前,还被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胡百花的行为令家中所有人不解,就连张明哲也觉得他媳妇对女儿变好了。   张小花没有在路上耽搁,独自一个人快乐地走在巷子道上,她才不像家里的弟弟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得不认真。   她哼着自创的小调来到了青青小学堂,或许是乐极生悲的效应,张小花在齐华月的口中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她们之后可能不会来青青小学堂教学了,要回青山书院中继续进学,或者是去其他地方进行新的实践活动了。   张小花眼泪唰地当场就留下来了,那么好的姐姐们就这样要离开了?她以后还能见到齐师姐她们吗?   齐华月手忙脚乱安抚了好一会儿张小花,笑着说道,“等我们小花再大点直接来青山书院学艺,就去小胡先生手底下学厨艺,我们就能见到了。”   齐华月看着眼泪根本止不住的张小花,头都大了,试图转移话题,“对了,我刚从黎惊雪那里听说了,你们巷子最近有不少人分家,你们分家了吗?”   张小花流着泪点头,鼻尖红彤彤的,小猫似的嗓音,“今天刚分。”   “这样的话,你们最好今天就拿着分家名单去县衙去办理分家的户籍,要不然回去的日子来了之后,你们就只能二选一直接回村或者是留在临时安置区了,不能两者兼得了。”   张小花震惊地睁大双眼,她不敢相信,分家之后还要县衙过户分户才能定下,要是她们一家都被县衙赶回去张家村,她还怎么见到齐师姐。   张小花也顾不得哭了,跌跌撞撞跑回家。   齐华月看着张小花离开的瘦小身影,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太好了,终于不哭了。   -------------------- 第145章   朝廷的赈灾粮陆续下放到临川府的各个受灾区,定江县幸运地在粮食见底之前收到了朝廷下发的赈灾粮。   白琅月无疑是松了一口气,洪水之后,临时安置区的百姓一半的概率留在了县城,另外一半则是回到了难以离开的故土。   青山书院也在百姓分离的浪潮中与县衙的衙役进行交接汇报,学子们得到了一阵短暂的闲暇假期,先生们重新回到书院中,等待林清和的再次安排。   灾后稍许凝固的氛围在临时安置区百姓的流动下,变得充满活力,县衙经营下的肥皂坊,水泥坊在受灾时期吸纳了一批灾民,每天都在进行着工作,货物库存量大大增加。   粮商们没有在定江县卖出多少的粮食,反而被定江县的水泥路大感兴趣,在暴雨渐小时分,还撑伞披蓑衣在定江县中到处溜达,欣赏了雨中风格各异的定江县街道,尤其是光洁干净的灰黑色地面,一滴泥都没有沾到鞋底。   鞋子从客栈房间里走出来是怎么样的,回来时就是怎么样的,甚至在雨水的滋润下,变得更加干净了。   这不禁让前来定江县的粮商大为惊奇,且各个街道巷子每一个都有不同的特点,文化底蕴深厚,倒是让这些粮商们想在此多呆几日,若是体验不错,日后还能带着亲人或是合作伙伴来定江县进行游玩。   黎惊雪恋恋不舍地和相熟的衙役大哥交接完毕有关于惊雪巷的事物,又开心于连轴转了许久的水灾救援实践活动终于结束了。   有一件事情黎惊雪还是比较在意的,那就是张小花一家居然这么果断地直接去了县衙办理分户的手续,拿到了县衙所有的福利漏洞,至于那些没有及时去办理分户手续的百姓,只能在原有的户籍上二选一。   幸运从来只降临在少部分抓紧时机的人身上。   不管怎么样,惊雪巷之后事情就不归黎惊雪管理了,他还只是一个正在进学的学子,什么也不知道。   在交接完手续后,青山书院所有的学子被统一召回书院,下发一则放假七天的通知,再回来继续进学之后,疲惫的学子们表示很兴奋。   其中最为快乐的莫过于一直跟在安先生身边的秋宜年等学子,终于不用面对水灾的一线场面,研究附近水径支流时随时逃命的准备了。   光宁和光瑶也是一样,自临时安置区从水灾附近撤离后,他们就被百里先生打发去安先生那里,和天赋异禀的游语梦一起看浑黄浩荡的洪水,七零八落了无人烟的村落以及洪水中不时浮现的尸体。   那时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低落,气氛肉眼可见的肃穆,只认真地做着安先生布置下来的任务,脑子里弦越绷越紧。   青山书院休假的消息来得正好。   白琅月昨天就已将县衙的政务处理得一干二净,今天约着林清和林槐夏两人出门逛街放松,主要是拉着躲着他的林清和。   苍蓝无云的天宇,静谧安好的阳光稀稀落落洒在定江县各个不同的地方,街上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真心的笑意,或是如同林清和三人一样闲逛放松心情,或是挑着在星光明晦时采摘的野菜出来摆摊,或者久违地开店的各式各样的铺子。   熙攘的人群,空中飘荡着各种气味,林清和在这其中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辣气味,口齿生津。   “好熟悉的味道,闻起来像是小胡先生做的饭菜。”林清和闻着空气斑驳的味道,清楚地辨识到了熟悉的味道,好久没有吃到青山书院的小食堂了,有点想念。   一想到林府好几个月清淡的饮食,林清和就很馋由他一手开发的垃圾食品,不健康但令人上瘾,尤其是青山小食堂胡莲莲做的食物,他已经馋这一口好久了。   白琅月鼻翼轻嗅,果真闻到了街上散发的香辣气息,眉眼含笑,“小师兄,我们过去看看。”说的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白琅月抬脚往前走,林清和沉默一秒,是好吃的耶,不去对不起自己虚空的胃,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跟着白琅月就走了。   林槐夏没有任何异议,跟在并肩而行的两个兄长身后,视线不时从街上的铺子和摊子掠过,她好像还发现了不少有趣的学子隐藏在其中,和买东西的客人来回拉扯砍价。   “呦呵,青山美食!”林清和抬头一下就看见了飘扬在空中的风帆,鼻尖的味道越发浓重,这才放假几天,就有学子闲不住来摆摊了。   啧,好卷,回去书院了就进行全书院表扬,反正拉仇恨的不是我。林清和眯着眼快乐地想着。   “小师兄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笑得这么开心,我也想听听。”白琅月低沉的嗓音从耳畔边传来。   林清和一惊,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这么近了,连忙拉开一拳的安全距离,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等下就能吃好吃的了。”他忍了忍,又再次开口,“别离我这么近。”   白琅月顿时流露出委屈的表情,桃花眼可怜兮兮趴成了令人怜爱的狗狗眼,“小师兄,我们走路的时候一直都这样啊,什么才是合适的距离?”   林槐夏听着前面传来的话语,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又开始了。   林清和欲言又止,表情一脸怀疑,“我们什么时候距离都没有刚才这么近,肩膀碰肩膀,走路起来你撞我,我撞你,肩膀都青了。”   白琅月的表情更加委屈了,弱弱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小师兄真狠心,我再也不是你心爱的小师弟了。”   林清和简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向神情委屈的白琅月,又看向身后的妹妹,怀疑地问道,“小四月,你听到白琅月刚才说了什么吗?”   连小师弟都不说了,脱口而出就是白琅月,看来兄长真是受刺-激狠了,林槐夏若无其事地想着,一边平静地开口,“白琅月说他再也不是你心爱的小师弟了。”   林清和脑子烧了,什么鬼话,你说什么鬼话,这是白琅月那个正经人能说出来的话?   “你再说一次。”林清和神情恍惚,看着白琅月,不相信林槐夏刚说的话。   白琅月依旧是一张委屈脸,“我再也不是你心爱的小师弟了,小师兄,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人也没有了。   林清和猛地转头,脚步突然加快,直奔不知道是哪个学子闲着没事干,出来摆摊的位置,将白琅月和林槐夏扔在后头。   他可真是急得脑子一空,连亲妹妹都不管了。   白琅月一改委屈脸,脚步轻盈地跟上落荒而逃的小师兄,嘴角挂着一抹愉悦和势在必得的微笑。   林槐夏见不得白琅月这么得意,直接贴脸开大,“看来那天还真的没说错,你们两个比较适合一起成亲,什么时候上门提亲,下聘礼?”   没错,林槐夏就是想恶心一下白琅月。   没想到,白琅月居然回了一句,“时间到了,就和你们说。”   你们?林槐夏震惊了,们?“你说真的?”难不成真地想告诉爹娘,白琅月疯了不成?   白琅月颔首,“小师兄早就在我心里了,小师兄怎么想我的,我心里有数。”   这回轮到林槐夏灵魂升天了,嘴巴不受控制地说,“你心里有数,你有什么数,你难道是他肚子里蛔虫,两个男子,怎么可能,莫不是你骗我,想看我生气才这么说?”   一定是这样,不然白琅月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疯狂的话,林槐夏下意识忽略了自从两个兄长从船上回来之后,从来没有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情况。   林槐夏脑子里一直在不停循环着白琅月说的话,着魔一般。   “嗯,这件事情我会和师父师母说的,你先别和他们说。”白琅月认真地看着林槐夏,叮嘱她不要把情况告知。   林槐夏理智回笼,眼神复杂地看向白琅月,“哥哥他……”不一定喜欢男子,“算了,我不管你们两个,你们也别找我做说客。”   管他们呢,反正他们两个从小就黏在一块,现在细细想来,有很多举动不是兄弟之间能做出来,明显有些越界了。   比如,时不时睡在同一张床上,勾肩搭背的小动作很多。   林清和排到前面几个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这不是青山书院里器学院专门做出来的小推车嘛,看一眼人,秋宜年,游承安,秋大花,游语梦,都是熟悉的学子。   嗯,这样一来,表扬就很顺利了,良心一点都不会痛,他们可是真真的青山十佳好学子啊!   林清和怀抱着这样的心思,似笑非笑开始点单,“全部给我来一份。”随口掏出银子。   秋宜年听到了耳熟的声音,其他忙碌的几人都听到了,抬眼一看,嚯,是院长!眼神猛地一震,这个人怎么来了?   不妙的预感盘旋在他们几个的脑海。   秋宜年和游承安不过是想趁着难得的休假时间赚点银子,维持生活,不曾想遇上了青山学子的一生之敌。   游承安冷汗都要流下了,颤颤巍巍地接过银子,“马上做,院长好久不见。”话一说出口,游承安就想打自己的嘴巴了,分明两天前刚见过!   林清和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转头就开始进入了夸夸夸模式,连冷静炸串的秋宜年都有些稳不住了。   院长你究竟在想点什么东西,这样让他们很不安啊!   -------------------- 第146章   无论游承安等人是多么地不安,林清和仍旧是笑眯眯地一顿夸,并提出了一点点有关于做生意的建议。   秋宜年一言难尽,林院长居然丧心病狂地让他们重新商量把玻璃厂开起来,原因就是这两天粮商在定江县内闲逛,建议学子们将之前做好的玻璃琉璃制品摆出来,进行销售,让玻璃厂回回血,一个水灾过去,玻璃厂既没有开工,也没有售卖,很亏。   游承安腹诽,眼神蛐蛐,近来可好,院长,脑内有疾否,你要不听听你在讲什么话,你还记得这是我们学子难得的旬休吗?   院长不做人,学子的苦难不就来了。   关于这一点,游语梦很有话要讲,院长不做人就算了,兄长还不做人,假期那就是去玩的,怎么她被拖过来打包收钱做炸串了,最可恶的是,好朋友大花还一起和哥哥们骗她,这就是放松心情,好玩的方式。   啊!救命,她的手好酸,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早上,麻木!问就是麻木!她已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了。   见鬼了,之前出来摆摊也没见这么多百姓出来买吃的,一般来说,经过了洪水,百姓哪里还有钱来买吃的,不都买粮食,囤粮食,用光了。   什么粮商来定江县,没这么多吧?   游语梦怀疑定江县百姓在报复性消费。   哪里来的报复性消费,是白琅月和林清和几人将水灾的伤害性降低到了最小,百姓们购买的粮食一律是从官府中购买,县里所有的粮食铺子全部由左夫人为首的青山学子长辈一手建立的商会把控,进行商量之后,全部按市价卖给县衙。   后续则由官府统一卖给百姓,比往日售卖的粮价还要低,这就让县城内百姓的心安定了许多,粮价没涨多少且有衙役和学子们成日宣传水灾预防自救方法,意味着水灾还没那么严重,依旧可以在定江县内安稳生活,   因此,在连日不得出门,买卖皆由官府控制的情况下,说实话,百姓的银钱还剩下不少,并且久久没能出门自行到店购买,消费欲甚至还上涨了不少。   再加上秋宜年他们出来摆摊的日子正好撞上百姓们这个特殊的时段,生意的火爆肉眼可见,还形成了人传人,传人的火热画面。   反正游语梦感觉今天街上的人格外多,到处都是人,声音喧嚣,直冲空旷的天宇。   久居在客栈酒楼的粮商们也感受到了这种特殊的氛围,按理来说,水灾后续的半个月内,县里不应该这么热闹,欢声笑语得好像在过年一般。   于是又下去了再逛了一次对他们来说不大的定江县,一逛,惊喜就来了。   肥皂是州府里闻名的好东西,还以为只有府城里有,没想到这小小的县城里有这么多,收了!   书铺中便宜量大,质量上乘的宣纸,还有各种精美的书笺,信纸,买了!咦?还有定江县本县的县报,学子报,买几份船上无聊的时候看看。   买多了还被书铺掌柜神神秘秘推销了一款日常好物,浅黄色的柔软草纸。   粮商用手轻轻一摸,一捻,果然柔软无比,确确实实的一款好物,只是这还不足以被粮商大量购买,经过书铺掌柜的耳边小声科普,终于了解了这为什么值得掌柜的推荐。   人有三急,内急的时候真的很好用,尤其是这真的称得上是人人可用的好物。   闻吉深藏功与名,积压草纸卖出,还增加了书铺的收入,两赢,不,三赢局面。   粮商们想着不甚出名的定江县都恢复得这么好了,对面富裕的元江县一定已经步入正轨了,来都来了,一条江的距离,去对面看看又不费什么事,走。   去到了对面的元江县才发现,同行们连客栈门都出不了,洪水积水已经漫到了元江县县城内,出门就是小腿齐高的水面。   粮商们没了闲逛的兴致,对元江县的印象分大大降低,将手里的囤的粮食草草脱手给同行,转身就开始炫耀他们这几天在定江县吃好睡好,还进了不少新奇的东西,过个几天即将回城。   粮商们也是知道一些内行的消息,赈灾粮陆续下发,捏在手里的高价粮再不出去,这一趟就要赔本了。   在元江县的粮食商同行不相信定江县一个只有书院出名的县城,真地能恢复得这么快,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嘲笑了一番,元江县现在还深陷水灾带来的后遗症中,定江县,哼!   有些粮商觉得在元江县足不出户实在是太无聊了,见从定江县而来的同行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心里升起了点好奇心,再加上长时间呆在一个空间内,跟着人就去到了定江县的小码头。   码头小,放置几艘船的位置还是有的,元江县来的粮商们一看心里有数了,是个不太富裕繁华的小县城。   一下船,嘿,感觉果然是不太一样,这路,这空气,这人气,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股人气。   不用定江县的粮商们提醒,他们就自发闲逛起来,连日沉淀下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   一行人闻着味就来到了青山美食的小推车下排队,看见了与林清和交谈的秋宜年等学子,一脸殷勤渴望,这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到底是卖什么吃食,怎么做的,香味这么霸道。   粮商们百思不得其解,但对林清和拉着老板们闲谈的行为表示一致的谴责。   粮商打发手下去到队伍最前面,催促林清和买完快点走人,不要在逗留。   游承安和秋宜年听到粮商的手下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忙还是有忙的好处,居然真的有等得不耐烦的客人来催了。   毕竟做自己想做的,和别人“建议”的任务还是有一定区别。   林清和微微一笑,拿起打包好的东西就离开了小推车,嘻嘻,让你们先高兴一会儿。   定江县就这样被县衙和青山书院联手盘活了,粮商所到之处,还小小捧了一波临川府的定江县,让定江县的知名程度直线上升。   学子们七天的假期一晃而过,又回到了熟悉的青山书院,林清和久违地召开了一次青山书院的全体学子大会,总结了学子们在洪水中做的贡献,并重点表扬了秋宜年、游承安、游语梦,秋大花在假期期间也不忘将已有的实践活动再次出摊复习。   这一波让秋宜年四人拉足了青山学子们的火力。   怎么就你们不休假,不累,爱表现,连累了我们没有出门实践的同窗们被院长一通阴阳怪气。   “呵呵,人不可貌相,秋同窗,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精力,在安先生那里没怎么出力吧?”杜晃语气酸唧唧。   秋宜年能去水灾一线安先生那里就算了,学分加得多就算了,怎么休假的时候还被院长撞见表扬了,又被加学分了,这样下去,我们这些正常的学子们可还怎么活,先生们平时手里能加学分的小任务,怎么拿,怎么攒够学分离开这个折磨人的书院。   “啊,还带着妹妹一起,就你有妹妹啊!”这是左丘栾,他已经被他的师父钱先生骂得狗血淋头,没有经商敏锐的嗅觉,真的就在休假,半点不出门考察市场,错过了玻璃厂推销玻璃琉璃制品的好时机,粮商们早就走了。   左丘栾可谓是一进青山书院客舍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钱先生叫去先生院那边的客舍骂了一个时辰,他从来不知道钱先生这么能骂。   他出来的时候,双眼无神,精神恍惚,了无生气。   今天还来这么一出表扬,左丘栾现在已经感受到钱先生灼热的视线,一点不敢看向先生所在的区域,只能小小声跟着杜晃谴责秋宜年和游承安。   不管,就是无理取闹,你们卷就卷,怎么还能舞到院长面前呢,受伤害的可是我们啊!   黎惊雪宋离风蒋川在一旁频频点头,眼神赞同,就是就是,不要跟着院长一起来迫害我们,不要再卷了,在卷下去,你们同窗的命就要没了啊!   齐华清可不管院长先生同窗们都说了点什么让人火大的话,他现在好困,好困,只想睡觉,能站在这里就已经是花了极大的力气了,实在没有力气跟同窗们一致对外。   说起来,齐华清他自己也好惨的,别的学子是休假了,他可没有休假,院长一宣布休假的消息,他刚踏出书院的门准备高兴快乐地回家,下一秒就被他的师父,关先生抓起来去补学业了,晚上还在院子里夜观天象,每天不足三个时辰的睡眠。   惨,还是他惨,有哪个师父是这样对弟子的,一点休息时间没有,真后悔入了关先生的门下,补学业期间还要被师父一顿痛骂。   齐华清还羡慕左丘栾呢,有休假,挨骂也只有一顿,他的眼泪已经流下了,可以说在座的哪一位能有他惨,没有假期,没有夜晚,有的只有花式挨骂。   林清和宣布散场之后,各个先生摩拳擦掌,一个个进入了课室,开始了今天的课程,上来就是一个暴击,让学子们好好写上几篇水灾的文章,除了时政策问外,还要有采访,投稿到县报之中。   学子们刹时心都死了,该来的终于来了,一连七天的假期不是那么好休息放松心情。   紧接着是农学院的闵先生拿来了好几样新鲜的种子,让学子们进行对照种植,年末以收获成果记学分。   学子们:呵呵,闵先生,你猜我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 第147章   洪水余波效应将从川江顺流而来的商人吸纳到了恢复的不错的定江县,白琅月顺势拓展了之前小码头和停泊船坞的范围,全部用上水泥,防水建造。   因而前来定江县的商人陆续扩大,定江县内的百姓更青睐于到官营的肥皂坊去进货各式各样的肥皂,拉着货到码头专门规划出来的摆摊位置碰船商的运气,十有九中。   青山厨学院的弟子们在放课的空闲时间在定江县的各个角落出没,每天卖的食物各不相同,有些嘴挑的饕餮还会一一去寻找藏在角落的美食,这些美食也令随船来的百姓商人们念念不忘。   第一届青山学子们建立的玻璃厂在有心人的寻找之下,终于在钱先生的注视下卖出去了第一单,卖出了不菲的价钱。   水泥路依旧是商人们各种打探的最大目的,可惜在定江县的百姓的各种说法中,水泥坊是定江县县衙和青山书院的联手产物,县衙他们是不敢直接去找县令的,只能各种找县衙衙役口风,还有妄图约见林清和,一起探讨水泥。   林清和无奈,定江县的路还有三分之一没有修完,现在又加上水利工程,哪里还有余量卖给商人,总之就是没有。   白琅月更是下令不许私自贩卖水泥,泄露配方,违者入牢狱。   这就让原本心动的商人们更加心动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水泥大有可为的空间,必须拿下,遂在定江县住下,每日打探,各种死缠烂打。   定江县在这些前赴后继赶来的商人中愈加繁荣,形成了良性循环。   外界风风雨雨,扰乱不了青山书院学子的一颗向学之心,第二届的学子们这会儿正在农学院新开辟出来的田地上听着闵先生讲解如何种植新奇的植物种子。   至于为什么是第二届学子在农学院进行相关培训学习,究其原因是第一届学子在安先生的带领下去了之前受灾的村落,泛滥的川江,一路沿途巡查川江和定江县的水流地势情况,为定江县重新规划水利方面的工程。   第二届学子就留下来听从先生们的教导,每天在超长距离的各种学院中奔袭,中午吃的饭都多了一碗。   林清和命人找来的物种,红薯玉米棉花辣椒,这几样物种的种植时间集中在三到五月份。   玉米纯属于是意外惊喜,是在暴雨结束后,林家出海回归的船只角落笼箱中找出的尘埃宝藏。   这足以让林清和高兴许久,之前是红薯有了,现在玉米也有了,之后可以制作的美食花样又多了不少,同时百姓们的口粮又多了两样。   林清和记得红薯玉米高产,适合种植的土壤范围极广,只要稍加照顾便能产出一年的粮食。   可是在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中,林清和并不能保证这些物种的特性和他前世一样,故而,林清和决定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闵先生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有他带着学子们研究再合适不过了。   农学院田地中,闵先生激-情开麦,脸上的神情兴奋,双眼折射出晶亮的光芒,对着年轻稚嫩的学子们说着这几样农作物应该怎么种植,后续怎么照看。   林清和给闵先生出了好几个不同的新鲜种植方式,比如传统种植方式,对照组种植,实验组种植,交叉组种植等等。   闵先生熟练地将学子们分成三四个人的小队,每人一块田地,把四份种子交给学子,告知学子们用何种种植方式种植,并用专门的册子进行记录每日进度,作物情况。   学子们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项长期的课程任务,可能还会以成熟期的收获进行学分判给。   糟糕透顶,燕宣表示,他是被青山书院出过状元赶过来的进学的,怎么现在的情况和当时的想法好像不太一样,这家书院根本就不重视科举学业,成天搞什么实践活动,现在居然连种地都让学子亲手干了。   那他岂不是跟地里刨食的农名没什么两样,他努力进入这家书院的期望可不是这样,作为学子不就是要在书院中静-坐埋头进学,与同窗二三好友讨论书中圣贤。   燕宣越想越不对劲,脸色阴沉,手中的动作变得缓慢。   “燕宣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干活,要是现在干不完,等下学了还要继续过来干,你不想想我们的课业有多少!”云摘星埋头苦干不经意一抬头,居然看见共同小分队的燕宣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气不打一处来,脱口而出。   果然是在摸鱼吧,这个燕宣!   燕宣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因生气而五官生动的云摘星,撇嘴想说什么,又看到了一旁看过来的十一和齐华月,欲言又止,算了,他一介书生怎么能跟一个武夫和两个女子计较,干呗!   相邻的同窗们好奇看了一眼燕宣他们,没发生什么意外的冲突,又默默在骄阳下继续弯腰干活。   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时间久了,手脚发酸,汗水遍布脸庞,衣衫内衬湿透。   陆陆续续有学子们走到了一旁的树荫里休息,接受从厨学院的推车而来的师弟师妹们的投喂。   冰水入肚,燕宣终于有了一丝实感,脑海中划过洪水救治中形形色-色的百姓面孔,以及暴雨中并肩而行的同窗们。行吧,他承认这个书院还是有两把刷子在,虽然他看不惯,但是无法否认,他确实从这个书院中布置下来的实践活动中获得了别的书院学不到的东西。   这段时日,齐华月表示在农学院的课程是最难熬的,武学院排在第二位,这两样都是要花大力气才能啃下,获得高学分的课程,农学院更甚,种植下去的农作物必须每日照看着,尤其是前期,不能让幼苗被晒死,病死,被野草争取养分,被害虫啃食。   总而言之,需要花费的心思绝对是青山所有课程最多的一个。   与繁重的课业鲜明对比的是进度飞快的课程进度,先生们叭叭一通讲,剩下来的就是他们动手自行操作的随堂小任务和相应的科目课业。   同时还有整个青山书院发布下来的洪水文章,采访。   此时,第二届青山学子们就特别羡慕已经离开的第一届师兄们,真好什么课业烦恼都没有,还羡慕蒙学院的师弟师妹们,课程循序渐进,课业轻松,还有时间出去宣传青山美食,去器学院跟林院长学习制作有趣的小玩具,还能时不时去临时安置区采访受灾的当事人。   当然,最羡慕当属青山书院的分支青山职业技术学院,这些最后进来的特殊师弟师妹们,他们只需要专心专注于某项技艺就可以了,学会认字,算数,连文章都不需要写,只需要专注于自身,其他一概不管。   什么时候他们是从专注于学业沦落到什么都要学的境地。   进度再赶,布置下来的课业还是要通宵熬夜写完的,学子们的客舍蜡烛又开始超支了,王老头早有准备,直接给学子们备上,还在客舍内的亭子放了照明的灯笼,以防半夜出来观天象的学子摔倒。   紧赶慢赶终于在期限内,学子们将洪水相关的文章采访交给了先生们,采访的文章由先生们筛选一遍后,代投稿给县报处。   久违的县报又再次随着青山学子的大量投稿,厚度增加,内容丰富多彩,角度多样。   客栈酒楼们的说书先生展开笑颜,又有新鲜的东西可以说了,以前的县报虽有趣,可说久了,始终会变得乏味。   人群再一次聚集在各个客栈酒楼茶摊,聚精会神听着最新一期县报的播报。   说书先生照例把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嘈杂的室内瞬间一静,空落落的。   “三月四月洪水合并特刊县报,首先定江县成功举行了县试和巡回科考,又增添了多名秀才……四月洪水……以左夫人为首的商会……各个书院学子……建立临时安置区的百姓……洪水造成伤亡……庆贺定江县平安度过水灾危机!”   说书先生话语铿锵有力,台下听众却悄然红了眼眶,没想到,官府还记着他们在水灾经历过的事情,还特别感谢了出钱出力的百姓,无论是贫民百姓还是商户衙役。   “哈哈,县令大人还在县报上特地提起了我的名字,光宗耀祖!我要把这份县报拿回去供起来,告诉老祖宗们,我也是个有出息的人了!”   “我还听着我认识的人了!就住在我隔壁,是我的邻居!”   “县报还会把水灾的情况写给我们百姓看啊,我还以为县报在水灾后就没有了呢!”   有些因受灾第一次到县城的百姓没有听说过县报,满目感动,还有些是从外地来的商人,过来听热闹的,听到了一个令人十分震惊又坦诚的县报,内心感叹定江县的县令对百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   说书先生停了一会儿,等着坐席听众讨论,不久又是利落的一拍,满座寂然,县报继续,轮到了县报民生报的部分。   在说书先生感染力十足的腔调中,人们了解到了水灾第一个受到冲击淹没的村子,名字叫做什么,村子里有哪些人,现在怎么样。了解到困于四面八方洪水滔天,抱着枯木在洪水中漂流的少年是以怎样的毅力坚持到了官府的救援。清晰认知到了洪水中人与人之间的无情与有情,黑暗和光明的交会。   有些故事还从孩子的角度出发,用天真童稚的口吻,述说了水灾中他们是怎样斗智斗勇避开了水灾,爬到了最高的顶点,看见了波涛翻涌水面行驶来的船只,风雨雷电交加中,灿烂明亮的身影。   -------------------- 第148章   “啊,这好像是我们那边发生的事情,写得好像啊!”   “还有我们家的事情呢,看来我当初让路过宣传的衙役和学子进门歇息还真没错,这不就是文章,不,采访里写的人与人之间的美好感情,困难之际的援手共助。”   “我我我,这里也写有,不过是我们家孩子的事情,做了一些官府下发下来力所能及的事。”说话的人呵呵直笑,眼里满是骄傲。   “哎呀,要是我当初配合一下青山学子们的采访就好了,我现在就能让你们现场听到我的故事了。”一男子猛拍大腿,表情后悔不已。   不远处座位的一人高声附和,“我也是,看青山蒙童年纪小,直接拒绝了,他们反而去找了我在一边玩耍的儿子,这不刚才有一个事写的就是我的儿子。”   杀人诛心,莫过如此。   与此同时,张小花在青青慈幼院的小学堂内,听着自愿过来教学的青山蒙童念着县报,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想着,原来水灾这么可怕,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不怕洪水的人一直在努力抗争着。   从其他街道巷子过来读书识字的孩子们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爆发小小的惊呼声,感叹声,好奇地询问着细节。   今天轮到的蒙童是秋大花,秋大花言笑晏晏,解答了和她一般大小的学生问题,还主动说出了不少关于她自己在水灾时的有趣经历。   张小花憧憬地望向秋大花,好想和大花姐姐一样啊,只可惜家里不同意,自从爷爷会张家村之后,娘亲就不太愿意让她一个人来这里了,今天她还是一个人偷偷跑过来听的,要不然怎么能听到这么有趣又全面的事情。   不仅是青青慈幼院这里对县报进行宣讲,专门负责管理街道巷子口的衙役和小吏们也准备在这几天宣讲有关于最新一期县报洪水特刊。   因为这份特殊的县报不单是官方详实地讲述了水灾现场的从无到有,定江县官府如何应对洪水,抢险救灾,还特别地写出了衙役们在这场水灾中的贡献,点出了好几个了亮眼的人的名字。这可是专门对着百姓们夸赞,扬名的好事情,一定是要对百姓们宣讲的!   况且,这一份县报远不止关于对水灾的报道,还有各家学子们匿名投稿的志怪小说,游历新奇见闻等等,让没怎么出过远门的百姓们心生向往。   连张小花娘亲胡百花都抱着儿子在巷子口听了好久,中午的饭食还是买外面的,一边吃一边听小吏们宣讲县报,足见其吸引力。   新鲜的话题永远不缺热度,张小花一家晚上餐桌上讨论的话题还是今天新鲜听来的见闻。   “要是能买到就好了,我们可以自己看,小花不是认得几个字,可以让小花在家给我们念念。”张明哲笑呵呵地说道,疲倦的脸孔遮不住的幸福喜悦。   在张爷爷回张家村的前一天,张明哲成功地凭借着张小花从青青慈幼院得来的消息,进入了水泥坊,成为了一名工钱丰厚的水泥坊工人,能在县城的临时安置区中站稳脚跟了。   为什么张明哲会这么快相信张小花,缘由还在上次她积极督促张爷爷去县衙办理户籍分户手续,让张家在在县城有了房子,又在张家村保住了田地。   毕竟谁也没想到,县衙还要求人随着户籍一起变动,让那些分了家却没有去县衙分户的人狠狠摔了一个大跟头,证明县衙的漏洞也不是那么钻。   “小花毕竟是个女孩,在家里帮帮我多好,县报我们去巷子口也能听。”胡百花追着喂小儿子吃饭,不忘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张小花没出声,埋着头吃着碗里的稀粥,反正娘不喜欢她,当没听见就好了。   张明哲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向胡百花,“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小花,我们也没有今天,你看当时码头反水的人那么多,宁愿拉着一大家子回乡,也不愿意一起在这里。再说了,我的差事还多亏了小花灵通的报信,晚一天就没了。”   张明哲头顶没了张爷爷张奶奶一天到晚的说教,胡百花最近的心情明显好转,春风得意,捏着管家权,没对张明哲多有苛责,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两口子的感情比起之前好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小花和小宝两个人一起到青青那里读书认字挺好,又不收束脩,你也可以轻松点,有时间出去找个差事,一起赚钱攒银子,到时候我们就有银子把官府新建好的房子买下来了。”张明哲去了水泥坊,性子沉默,干活麻利,听了不少同僚们的闲谈。   张明哲是第一批被重新开放的水泥坊招进来的人,之前的工人全是林清和让管事从县城里招来的百姓,所以,他们之间的见识眼界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张明哲还听水泥坊里的资深老师傅说,他们家的孩子,有名有数的全部被他送进了青山书院。   张明哲这才知道,水泥坊,造纸坊连同旁边的所有坊都有青山书院的手笔,青山书院是坊中的东家之一。青山书院还收一些平民百姓去学一些实用的技艺,条件好到不行。   水泥坊的工人就等着青山书院再一次招生了,张明哲自然十分心动。   “好好好,你说得有理,去水泥坊做几天工见识比我多。”胡百花瞟了只喝着稀粥的张小花,头顶稀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了张小花的碗里,语气不自然,“明天让小花带着小宝去小学堂那,带点糖过去给小先生,免得人家说我们不识数。”   “糖,我想吃糖!”张小宝梗着脖子大声叫道。   张小花跟着抬眼看向胡百花,眼睛亮晶晶。   “吃什么吃,没有糖,赶紧吃饭!”胡百花脸色一变直接呵斥。   张明哲嘿嘿一笑,“等爹发工钱了给你们买糖,好不好?”   “好!”张小宝大声回答,挥着木勺,被胡百花一瞪,立马乖乖用木勺喝粥,“我吃饭喝粥吃菜。”可以说非常的从心了。   “爹,我想攒钱买本书,这本书是青山书院专门有的识字工具书,有了它就算是遇到不认识的字也可以知道怎么读,怎么认了。”张小花张口就说了个大的。   胡百花脸色陡变难看,“买什么书,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张小花,我看你是胆肥了,不知轻重,书是那么好买的吗,你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吗?”   “有了这本书,我们全家人都可以很快学会认字了,这难道不好吗?”张小花挺直腰背,目光直视胡百花。   要义,坚定自我,不改初心。   “小花说得对,学会认字好处多多,我听坊里的老师傅们说,去青山学手艺都要会认字才能学得快,学的好,不然就会被清退,不承认是从青山出来的人。”张明哲缓缓说道,“管事大人说了,以后加工钱,好的职位都是看哪个手艺好,会认字,哪怕你是手艺好,不会认字也做不到管事的位置。”   这一番话说动了胡百花,神情紧张,“那你可要尽快学会认字啊!万一不会认字,水泥坊不要你了怎么办。”   张明哲对张小花微微眨眼睛,张小花笑了,爹爹能帮她真好。   胡百花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斟酌了一会儿,“你说,要不我去青山书院那学手艺吧,这些天我出去看了,青山美食,都是年轻小孩在做,我问了问,他们说书院里的分学院有专门教厨艺的,还能时不时学到新菜式出来摆摊贩卖,像我这样的,那什么厨学院也收。”   张小花眼神一亮,还没等张明哲说话,立刻甜滋滋地说,“娘,去呗,大花姐姐说了,小胡先生做菜可好吃了,厨学院里的人都是她的学生。上次我带回来的那个小零食就是小胡先生做的,大花姐姐偷偷分我的。”   “等你学会了,我和小宝就能天天吃好吃的了,青山书院里面还有好多其他不同的手艺可以学习,等小宝年龄够了,能自己照顾自己就可以送去青山学手艺了。”   胡百花听得内心火热无比,又问了问详细的问题。   “其实,齐师姐和黎师兄在的青山书院才好,大花姐姐也在里面读蒙学院,一边读书认字一边学这书院里的各种手艺,大花姐姐还悄悄说了,她们这一届蒙学院年龄够了升上秀才院,她们还能学到更多的手艺,如果有教书先生看中了收为徒弟,前途大有可为。”   “我还听到了齐师姐和黎师兄的闲谈,她们好像是奔着当官去的,所以才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实践活动,还带着我们去县衙分户什么的。”   张小花不知道她这一番懵懵懂懂的话,给她的双亲造成了多么大的震撼。   胡百花恍恍惚惚地问道,“他们私下里是这么说的?”   张小花点点头,“齐师姐还抱怨实践活动太密集了,管的事情又多又杂,还要兼顾着书院先生交代下来的课业,还说了没想到当官这么累,回去找有没有什么清闲的女官职务。”   霎时间,张明哲胡百花两个人呼吸静止了,什么当女官?!还能挑着看看清闲的女官职务?!   冲击属实有点大了。   “啊……说起来,女帝设立了女官制度……”张明哲下意识说出了他脑海深处年幼时听到的见闻,年代久远,此时此刻,他竟然下意识说出口了。   “那我去青山学个手艺,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青山连女官都开始培养了。”胡百花喃喃道。   -------------------- 第149章   对于张小花一家来说,今天晚上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大家似乎找到了各自人生方向的指向标,试探地走上看起来更好的道路。   定江县经历风雨,沉默伫立一方,得见彩虹,比之前的发展更好了,在临川府中成为了小有名气的存在。   青山书院与县衙以及定江县在洪水时期组成的临时商会,三方一起共同提供了多样化的工作岗位,促进了定江县城进一步的生机繁华。   此刻的青山书院器学院中,同样的热闹,蒙童们好奇地看着林清和手中逐渐成型的新奇木器,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木器,牢牢抓住了蒙童们的视线。   林清和做的自然心心念念许久的全木制版自行车,平坦光滑的水泥大道已经修缮完毕,紧张恐惧的水灾氛围消散,自行车必须安排上。   骑马虽好,但是大腿皮肤也有点受不住,况且驾马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跑动,非常容易撞到行人,易出现事故,受伤事小,荷包失血事大。   自行车相较于高大的马匹,小巧玲珑,灵活善于躲避,不至于撞伤踩踏行人,还能带人兜风。   秋小湖紧紧地盯着林清和手上的动作,一步步跟着他组装自己手中的模型零件,这些木制的零件都是她们自己一个个手动搓出来的,有误差契合不上就自己用工具自行调整。   林清和做的自行车是成人式,高至林清和的大腿根处,长有一米,不是蒙童们自己手动做的小模型,而是成熟可以运作的自行车,同时方便了上课讲解每一处镶嵌榫卯以及自行车的动力形成。   “安装的顺序有些其实是不必按照我的来,当然这些就留给你们自己发现了。”林清和微微一笑,温润的凤眼轻轻掠过认真听讲的蒙童,脸孔稚嫩,表情认真。   “接下来就是安装链条,链条之前和你们有仔细说过,一定要按照标准来制作轮齿,轮齿的误差与链条的误差要差不多,不然就有可能安装不上,自行车就没办法用了。因此善用量尺是一个好习惯。”林清和拿起了放在手边的量尺,展示给蒙童们看。   “是。”蒙童们齐声回应。   “好,上来一个人帮我按一下装好的一边,不要让链条移位,我装另一边的齿轮上。”林清和按住了装好的前齿轮,后齿轮尚未安装契合。   “我!”秋小湖活跃起身,飞快地跑到林清和身前,一手扶按住了前齿轮的链条,神情兴奋,眼神专注。   之前因书院交流会的缘故,林清和送来了不少自制的童年小玩具,秋小湖对于其中颇有巧思的玩具,蠢蠢欲动,经常性手痒地想拆解这些玩具,试图自己复制一个新的玩具出来。   因此,她对于林清和来器学院教她们,秋小湖是抱着极大的兴趣来学习制作,因为学会了就能自己给自己做来玩了,再也不用羡慕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买的新鲜的小玩具了。   在学习制作自行车之前,林清和已经教了她们好几样关于玩具箱里的玩具制作方法了,诸如,九连环、六根孔明锁、积木拼图等等。   秋小湖最喜欢玩的游戏是一根根积木搭建好之后,和秋大花互相抽出其中一根,谁将积木最关键的一根抽掉后,积木完全坍塌,谁就输了,就要完成一个惩罚。   这个游戏十分考验眼力和幸运值,伴随而来的是忽上忽下的心跳,捉摸不定的游戏结果,可以说是一项对于小朋友来说相当刺-激的游戏项目了。   林清和含笑点头,嗓音缓缓,动作丝毫不含糊,“来,看好,安装链条时,必须拉直前后两个齿轮的距离,避免漏空,重来一次。”   “对好距离之后,向之前那样对着凸起的齿轮卡上链条的空格,一边抹上润滑的桐油,要注意的是链条做好的时候就要先在前后齿轮安装一次,以防浸泡桐油后的链条不成功,那就要又重新再来一次了。”   蒙童们聚精会神盯着林清和的动作,不放过一丝一毫的间隙。   秋小湖更是得了近距离的观赏位置,比其他同窗们多看到了林清和细微的调整动作,可谓是收获良多。   “好,完成!”林清和长出一口气,用沾满桐油的手转了转脚踏板,链条完美带动前后齿轮,两个木制圆轮轻轻转动,“接下来就是正式使用了。”   “小湖你们跟我出来到空地,我带你们看看完成品如何试验成功,光凭双脚就可以比拟跑步的速度。”林清和利落拿下放置在镂空架子上的自行车,意气风发地喊着众多幼小萝卜头出器学院的大门,测试成果。   林清和很有信心,他有预感,自行车一定可以一次就能成功。   这可是冥冥之中的预兆啊。   好吧,其实是他开了挂,让白琅月和林槐夏一起帮他手搓自行车的零件,每个零件用的量尺都是相同的刻度,绝对不存在刻度不相同的量尺量物。   林清和让蒙童们站在一旁,他率先使用自行车骑行,握着手柄,在平坦的水泥路上来回推着车溜达了两圈,证明链条转动没有问题,紧接着,林清和推着车,快步走两下,一脚踏上脚踏板,下半身如同轻盈的蝴蝶,顷刻飞身上柔软的三角形坐垫上,双脚同时踩动脚踏板。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在蒙童的面前骑了好几圈,意犹未尽,要不是顾及着这节课才上到一半,林清和早就骑着自行车在新建好的几个学院到处飞了。   “哇,速度好快啊!好厉害啊!”秋小湖在林清和完全骑上去的那一刻,眼睛中迸发出闪亮的射线,来回看着身姿灵巧的林清和。   “我也好想玩啊!早知道我就做个大的,我就能像院长一样骑着到处走了。”秋大花头一次后悔了,后悔听先生的话,做个差不多大小的模型。   虽然小有小的好处,但是大的可是能真正骑上去到处溜达哇!   “院长,院长,我也想玩,带去我一起!”秋大花大声喊着,声嘶力竭,惊动了坐落在周围上课的厨学院和工学院以及艺学院。   艺学院,道学院和商学院平时最为闲散,一听到蒙童们叽叽喳喳又是不断惊呼的声音,心立马就动了,纷纷以哀求的眼光看向正在上课的先生。   器学院一定又做出了什么有趣的好玩意吧,想去看看啊,先生,球球了。   最先过来的是道学院,小猫两三只,学院中只有关先生一人进行专门的教导,平时上课讲学隔三岔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轻松得不行,让齐华清这个大弟子羡慕嫉妒恨,都是同一个师门下的,凭什么他就过得这么苦。   和师父告状,师父还臭骂了他一顿,他上哪里说理去,只好含泪咽下这份苦果,平时借着师父布置课业的机会,多塞点课业给师弟师妹们。   见缝插针式撕伞。   关先生带着唯三的弟子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林清和灵活地拐弯穿行,在一旁的小崽们个个星星眼,嘴里不断惊呼,还试图让林清和带着他们一起玩。   “哇,好威风啊,先生,我们能试一下吗?”关先生身后一位穿着低调奢华的弟子兴致勃勃地说道。   道学院的弟子都是闲来无事被家里的爷爷奶奶送过来静心,养性子,俗称就是,在家里无法无天惯了,随便找个地方打发,为了落人口实那就去青山书院新开设的学院,能学就学,不能学那找书院先生的麻烦。   打得一手好算盘。   “试什么试,你看完《星宿天文》没,你师兄师姐们早把这些入门的看完了还兼顾着实践活动,你们都没参加,回去一趟全忘了,有什么要求试,没入门的家伙看着就行了。”关先生一如既往地毒舌,连个眼神都不给身边的弟子们。   三个弟子屏住呼吸,不再出声,关先生骂起人来不分时候,不能在小孩子们面前再丢脸了。   姗姗来迟的艺学院,商学院则是根本没有出现,因为没有人。   艺学院内男女弟子参半,人数如同道学院一般稀少,只有四个弟子,无他,许先生擅长的科目全是闲情逸致的高雅项目,琴棋书画,一般的家庭还学不得这些东西。   许先生除了是个性子懒,教学质量水平还是杠杠滴,额,就是经常用学分诱惑第一第二届学子们来教学就是了,有时候懒癌上身了,连蒙学院的蒙童都不放过。   “院长,这是什么新鲜玩意?”许平怀懒散地打了招呼,身后的四个弟子不忍直视,礼数周全地向林清和打了招呼。   糟心先生,太丢脸了,下次还是自己跑过来看吧,反正许先生可能愿意躺在躺椅上天荒地老呢?   林清和下了自行车,向关先生许先生他们几个打了招呼,简单说了一下自行车是个什么东西,就准备带着蒙童们回去继续上课了。   林清和才不会管这些时不时就来器学院的人呢,又不是第一次了,自行车给他们,不玩坏就行了。   他赶着一群恋恋不舍的蒙童进器学院的院门,“别看了,你们不是还差链条就能自己做出来自行车了吗,快点回去自己做,早点做出来就能早点自己骑上去,还不用眼馋别人,想想就很快乐。”   秋大花幽怨地看向林清和,这是马上就能骑上的事实吗,她们做的全部是模型啊,虽然每个人的模型大小不同,但是它终归是不能骑上去啊!   秋大花再一次叹气地看向了只有自己小腿高的自行车,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啊,一定是院长说,小的她们做起来轻松的锅!   -------------------- 第150章   林清和在器学院里看着蒙童们开始一个个安装自己的小自行车,没空唉声叹气,鼓着小脸认真地不行的样子,悄悄出了院门。   他打算去看一眼他刚组装好的自行车,看看关先生和许先生有没有开始尝试骑行,正好可以看看乐子,他可是想向关先生板回一局,很久了。   林清和站在器学院院门口,视线开阔,只要稍稍转头就能看见器学院宽阔空地上正专心组装的蒙童,再一侧眼就能看见器学院门口处不远的几人。   许先生和关先生他们来的时机不巧,没有看到林清和是如何上去的,只能让周围的弟子们先行稳固住自行车的车身,然后关先生再上去。   关僧穿的是仙气飘飘的道袍,衣袖宽大飘逸,对于要骑自行车来说,十分不方便,尤其是下半身阻拦了脚部的视线,衣角容易卷进车轮或是齿轮中。   关僧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不顾其余人的视线,调整着身体,用手直接捞起下半身垂下的袍子,露出灰白色的裤子。   林清和笑眼弯弯,看得兴起,合该让更多的人来看看关先生这副不要形象的模样,平时倒是装得人模人样。   林清和转头看了一眼院内的蒙童,可惜了,他们还要上课,做完自己的手工作业,要不然,他就叫这些小萝卜头出来看关先生怎么不要形象了。   竹林萧萧,日光从竹林间隙伸出柔软的身姿,软软地趴在人身上,还带着竹叶的影子,一起落在了不远处一惊一乍的几人。   林清和一路看到尾,看着关先生从弟子们放手的时候,脚踩了几次脚踏板,车身歪歪扭扭,不受控制,关先生本人脸色紧绷,如临大敌,紧紧握住手把,转动着车头,左拐右拐,努力保持着车身的平衡。   关先生神情黑沉,真该死,怎么就没有像林清和那样矫健利落,骑得好看又得喝彩!   自行车骑出去没几米,关僧先生就放下了双脚,强制刹车了。   许平怀不客气地大笑出声,泪水沁出眼角,左手指指着他共事多年的同僚,“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狼狈,哪里还有平时装神弄鬼的嚣张样!”   说得好,林清和双手抱胸,眼神得意,有了许先生这个懒癌晚期症患者的传播,关先生何愁不出名。   道学院和艺学院的几个弟子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低下头的表情明显憋笑得很扭曲。   关僧推车回到几人的面前,沉声道:“再来一次。”我就不信了,我能比林清和那个臭小子差劲,小小自行车而已,我一定能征服!   显然,关僧的平衡能力不是很好,又是几米的距离,双脚强行刹车,不刹车就要撞到器学院的墙上了。   许平怀的笑声震天响,和着竹林沙沙声,掩盖住了两个学院弟子们的低笑。   关僧不相信,又来了一次,再次得到了许平怀的嘲笑声,很大声的那种。   林清和爽了,笑容满面地看着关僧气势汹汹推车回去找许平怀,准备把场子找回来。   关僧把自行车怼到许平怀面前,脸色黑漆漆的,口气凶狠嚣张,狞笑着,“你来一次,我就不信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大家都是第一次,谁比谁差,谁出丑!   许平怀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伸手推了一把站在自己身旁的弟子,“我才不像你一样,我是个关爱弟子的好先生,我让我三个弟子先,来,从文,去。”   被无良先生推出来的张从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向许平怀,眼神中满满的控诉,许先生,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把我推出来了!明明是你和关先生的斗争!   “你们两个看什么看,难道不行吗,关僧你不会是怕我弟子骑得比你好所以才不想弟子来吧?”许平怀理直气壮,一点不心虚,“从文,先生有事,弟子怎么能不出来呢?”   这话说得,张从文有点心梗了,他光知道许先生平时是个懒货,不想讲学,让书院中的师兄师姐来就算了,没想到的还有下限也突破了。   面对不靠谱的先生,张从文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在同窗同情的眼神中,麻木着一张脸,接过自行车,推车走到不远的平坦空地上,丢掉自己的脸面,开始自我放弃。   张从文重复了一遍关僧之前歪歪扭扭的路线,连下车的方式都如出一辙,双脚强制刹车,距离器学院的墙面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张从文抬腿从自行车坐垫上下来,准备推车往回走,下一秒就被关僧阻止了,只听见关僧阴恻恻地说道,“换一个人继续骑。”目光意味不明地看了一圈艺学院的四人,最后回到站在他身边的许平怀,重重地哼了一声。   许平怀看着僵在原地的弟子,心里虽然心虚得一批,但张口就是,“听你们关先生的话。”看我弟子骑了就不要看我骑了哦,关僧,看在我丢出去这么多弟子垫背的份上。   许平怀眼神期盼地望向面色黑沉的关僧,得到了一个冷冷的哼声。   林清和,林清和简直要被许先生笑死了,这哪里是恳求关先生解气,分明就是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还不如许先生亲身上阵歪歪扭扭,丑样百出骑一圈,给关先生过一遍。   果然,如同林清和所想,许平怀还是不得不在关僧的毒舌加冷气下,步步走向了自行车。   那背影就像奔赴地狱一般,非常地不情愿。   然而,事情有点出乎关僧的预料,显然许平怀在自行车的天赋上比他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张从文四人放手之后,许平怀扭捏了一会儿,自行车在许平怀的操控下变得平滑,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拐弯。   关僧看着流畅地完成了拐弯动作的许平怀,脸上还未消散的嘲笑凝固住了,啧!   此仇不共戴天!   “哇,先生你好厉害啊!”张从文赞叹地看着许平怀灵巧的身姿,他怎么都驯服不了的自行车在许先生的手中居然如此乖巧。   “对啊!先生好厉害!”   “先生教教我!”这个是实际派,一下子就点出了重点。   林清和看到这一幕,简直不要太好笑了,关僧的表情,他真的恨不得自己手上有个相机,那就可以把关先生现在的表情拍下来,成为以后关僧先生的黑历史,再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下,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哇,院长,懒虫先生好厉害啊!”林清和身后冒出了一个熟悉的稚嫩嗓音,林清和下意识回头,身后空无一人,顺着视线往下,嚯,好几个小萝卜都蹲在他的脚边,看得津津有味。   林清和一脸茫然,他们什么时候来的,链条安装完了吗?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出口了。   秋大花小小翻了个白眼,“院长,你的脑子坏掉辣,你刚才说了,让我们安装好之后,叫你检查。”   游语梦跟着点头,“对啊,我们在院子空地上找不到你,所以就找到了这里,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答应,我们就蹲在这里,和你一起看许先生骑车了。”   但是,游语梦说这句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林清和自然而然地就没有看到游语梦眼里的心虚。   她们是完成链条安装了,但过来的时候,一声都没有叫林清和,反而你挤我,我挤你,悄悄摸摸地在林清和脚边蹲下来,看起了许先生他们的乐子。   只能说,有什么先生的言传身教,就有什么样的学子吧。   林清和狐疑地看着蹲下来的小萝卜头们,顺势一蹲,长手一揽,轻而易举抓到了一个近在身侧的秋小湖,笑眯眯地问道,“小湖,你告诉院长,他们说的是真话吗?”   秋小湖眨巴着葡萄似的眼睛,点点头,“真话,院长。”   林清和噗嗤一声笑了,随手揉了揉秋小湖的头发,整齐柔软的小辫子立刻毛躁起来,变成了鸡窝头,“小湖,变坏了呀,说谎可不是什么好品德。”他用食指轻点了一下秋小湖的鼻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瞬间怔愣住的其他小朋友。   “院长,我们才没有呢!”秋大花立刻反驳,光瑶甚至拉不住秋大花,只能懊恼地看着秋大花突然站起来的动作。   游语梦则是完全愣在了原地,大大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院长,你怎么会知道?!   林清和轻笑一声,呀,被诈出来了呢,完全没有任何难度呢。   林清和愉悦地眯起了凤眼,“行了,我们回去检查吧,看看你们的自行车,能不能动起来。”   林清和一手直接抱住了秋小湖,另一只手赶着愣在原地的几人。   回去回去,都回去,乐子已经看完了,剩下来的就是遵守先生的职业道德。   光瑶拉拉秋大花的手,小小声地贴在秋大花的耳朵边,说了院长刚才其实是不知道的,都是她跳出来,所以院长才知道他们说谎了。   秋大花又又又愣住了,懵懵懂懂,下一秒瞬间反应过来,气得想咬人。   大人,心真脏!她长大以后才不要成为这么肮脏的大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得不说,林清和捣鼓出来的自行车,经过这么一回事,激发起了青山书院所有人的热情,基本上是人传人,一个坑一个的存在。   林清和又没有专门教他们这些成年学子,他教蒙童们制作自行车的时候,还让蒙童们装上了两个辅助轮,完全没有教蒙童,蒙童坐上去就能骑起来。   当然,蒙童制作的自行车出来之后,十分宝贝,并且当时大部分学子都已经尝试过了林清和的成-人-版自行车,并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林清和观看了许多有趣的自行车骑行技巧,笑得十分开心。   -------------------- 第151章   主要是看学子们的乐子属实是太欢乐了,林清和愣是好几天没想起还要教他们骑自行车的小技巧。   嗯……反正自行车摔几下就能学会,是个简单易学的交通工具,林清和这么想着,他已经看见好几个自学成才的人啦,就比如,许先生,超级快上手的。   自行车带来的乐子完全冲淡了制作自行车时,白琅月带给林清和的压迫和步步紧逼。   林清和本人看得很开,只要小师弟不直说,他们就还是师兄弟的关系,至于其他的,当不存在,他觉得当只鸵鸟挺好。   逃避可耻,有用就行。   自行车的成功面世,早就了青山学子各显神通,一心想尽快把自行车手搓一辆出来,要问为什么,说起来还是林清和的锅,将各个学院建立的位置距离学子客舍超级远,比马场的位置还远一点。   每天早起过来上课都要走好久,这意味着,学子们的睡眠时间又少了一刻钟,要比之前醒得还要早。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渴睡的时候,更别说还有七八岁的蒙童,小小一个,步子迈得比学子还慢上一倍。   林清和确实有点不干人事了。   这也就能理解学子们为什么对自行车这么狂热了,学会之后,可以晚点起床,多睡一会儿。   自行车的风潮快速而又缓慢地在青山书院内酝酿着,林清和却没有时间一一见证学子们的自行车从无到有了。   早些时候,青山书院派出去的第一届学子遇上了些许麻烦,派人回来喊林清和过去。   “嗯,你说什么,之气受灾村子的村民回去之后,阻止水渠的修改?”林清和的眉毛挑得高高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质疑。   遭受过洪水的村子,有过亲身体验,更不应该阻拦水渠的修建才是,怎么还会进行阻拦。   林清和想不明白,这中间显然有些什么故事。   秋宜年站在林清和面前,低眉敛首,视线直勾勾盯着自己从学子袍露出的前半部分靴子,眼里是化不开的浓稠黑暗。   林清和:“你说,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阻拦?”   “秋家村,原因,原因是开挖水渠,不敬神明。”秋宜年回答的声线很平静,甚至近乎于冷漠。   “秋家村?你们出来的村子,之前县衙那边已经抓过一次了,怎么经过水灾之后,思想还这么落后,冥顽不灵,无可救药。”林清和想到秋大花和秋小湖,想到川江边的那场血色的祭祀,脸色阴沉了不止一星半点。   秋宜年点头,他深感耻辱,有这样的同族,有这样的出身。以前的他并不困于这些虚无的情势之中,有了院长的帮助,后来更是和秋家村,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么,则是憎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县衙,将秋家村这一群人直接送进牢狱,让他们去流放。   “秋家村,我记得是最先遭遇洪水的村子,受灾很严重,活下来的人也很少,临时安置区更是把他们所有人都打乱了,怎么,他们所有人都选择回到了村子里?”林清和想事情的时候习惯用食指轻点着桌子,他边敲边说出自己的猜测。   秋家村按理来说,应该是最先进入县城的临时安置区,难道说,是因为官府的救援没有及时到达,所以才没有心生怨怼?   现在这世道,不单说世道的问题,就说这人心,斗米恩升米仇的例子可不要太多了。   人心易变,难以预料,这才是平常。   秋宜年说不出话,明明是安先生交代他回来,一定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让院长知道,去和县令商量清楚水渠的占道问题。   秋宜年光是想到秋家村全是想要害死他妹妹的凶手,他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见秋宜年久久没有回应他的话,长久而沉默地站在原地,林清和瞬间就明白了横在秋宜年心中的隔阂的是什么。   于是,林清和交代秋宜年好好休息,后天就去秋家村,让秋宜年在青山书院放松两天,时间到了一起去处理水渠的问题。   秋宜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先生院,步伐沉重。   林清和看得真切,这件事情显然影响到了秋宜年一直以来平稳的心境,心中起了波澜,不过,林清和觉得这样才好,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是活泼点好,别总把事情扛在自己的身上,埋在心里。   林清和没了看学子们交上来课业的兴致,匆匆起身,衣袍被风卷起,他决定先行一步,去找秋宜年的娘亲,说说这件事情,让她来开导一下秋宜年。   若是秋宜年一昧沉溺于已经过去的事情中,安先生怕是不会放过林清和,走的时候好好的一个徒弟,被带回来身边的时候,只剩下死气沉沉一团。   林清和边走边想,就当作是一次短暂的家访。   此时,秋宜年还没有回到学子客舍,他慢慢走在院与院之间的走道上,花草丰茂,在五月柔软的日光下轻轻摇曳着身姿,随风起舞。   秋宜年的娘亲抹着青山书院的小推车,在孩子们都在青山书院上课的时候,何婉仪会在刺绣累时,擦洗小推车,放松筋骨。   林清和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门了,他敲着门户大开的门扉,温和地微笑着,看着正对着他低头用湿抹布擦拭小推车的何婉仪。   “秋夫人,近来可好?”   何婉仪一惊,抬眼一看,她立刻挂起热情洋溢的微笑,当初,林清和可是帮了他们家大忙。   “林院长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何婉仪放下抹布,快步上前,走到门口处。   “没什么,想来告诉你一声,秋学子回来了,现在学子客舍中,心情看起来有些沉郁,想请你去看看他。”林清和说着,眼神落到不大的小院中,欣欣向荣,处处充满了童稚可爱的生活气息,“说起来,你们也好久没有见了。”   “对,约莫着有半个月了,是该去看看。”不说何婉仪还没想起来,她的大儿子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谢谢林院长,学子客舍不远,我收拾点东西就过去。”   院长年纪轻轻,还是像当初遇到的时候,那么沉稳,这么小的事情都记挂在心上,还特地过来告知,不愧是名闻定江的书院。   “不必客气,是安先生所托,秋学子这次是从秋家村回来,由您来去看看他最合适不过了。”林清和轻叹一声。   话刚落音,何婉仪脸色猛然变化,血色从她的脸上清空,瞬间白下好几个度,她深吸一口气,得体又不失礼貌地回答,“谢谢林院长,恕我不方便招待。”   原来是因为秋家村,何婉仪心里明了林清和未说完的话,清楚地明白了为什么林清和来找她,这件事情,只能由她来开解。   林清和点点头,留下时间和空间给何婉仪。   这本就是秋宜年和秋家村之间的事情,秋宜年心中放不下这件事情,那么,有关于秋家村的水渠堤坝等水利工程就不便参与下去了。   安先生他们的进度不错,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们考察清楚秋家村及其周围的地形水文形势,在原有的水渠基础上,重新规划新的水文图。   秋宜年和游承安兄妹是安先生看好的徒弟人选,秋宜年又是他最为上心的一个,秋宜年来到秋家村,已有半个月,安先生多多少少还是能从村民的态度和行事中,看出秋宜年不对劲的地方。   安先生借着村民反对的借口,打发了秋宜年回青山书院找林清和,顺便换换心情,最好能自己想开。   安先生还是希望秋宜年能参与进水利工程的第一项工程,会学到很多东西,还能给学子们树立榜样,他也能轻松一些。   基于以上种种考量,秋宜年就回到了青山书院,一个照面就被林清和发现了端倪,还让何婉仪去开解秋宜年。   该靠谱的时候,林清和还是靠谱的,不靠谱的时候,那也是相当的不靠谱。   就比如现在,站在白琅月的门前,迟迟不敢动作,表情倒是一会儿一个样。   林清和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为自己做心理准备,没办法,现在的情况是,在没有第三人的陪同之下,他根本不敢和白琅月单独,共处一室。   气氛会变得很奇怪。   林清和又不是没有知觉的人,他当然有感觉,只是在没有言明的情况下,他被白琅月卡的不上不下,不能前进,不能后退,所有的节奏全部掌握在白琅月的手上。   “吱呀。”林清和面前的门开了,他立刻往后跳了几步,惊恐地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人。   会是小师弟吗?林清和的视线逐渐上移,内心是惶恐的,不安的,还带着莫名的紧张和隐秘的激动。   极度的不安紧张下,林清和下意识忽略了这是清淡素雅的淡蓝色印花刺绣双莲裙,只记得把视线往上移。   “啊……是小四月啊……”林清和松了一口气,极力压下了心底的失落,“你怎么在这里?”   林槐夏摇摇手上的稿纸,“工作,临时安置区,我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脱手,单说各个街道上的商铺,现在就有商人过来谈了,我刚和白琅月那厮谈价格。”   林清和神情越发轻松了,“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小师弟出来了呢。”   前言不搭后语,林槐夏有一瞬间的无语,我的哥哥,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林槐夏好奇地问道,“哥哥,你来这有什么事吗?”   兄妹俩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在县令大人白琅月的办公地点门前,愉快地聊起来了。   “小师兄,进来。”白琅月如玉石相击的嗓音响起。   -------------------- 第152章   林清和愉快的表情猛然顿住,僵在脸上。   林槐夏看着自个兄长的神情变化,瞧了一会儿,悠悠地笑了,“行了,哥哥,我不跟你聊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林清和僵住的表情有了变化,面色发苦,刚想伸出手拦住许久未见的妹妹。   只见林槐夏身子后移,轻轻往旁边一躲,转身留给林清和一个背影。   “小四月……”你别留下我一个人啊,陪哥哥进去再谈一次吧,哥哥不想一个人面对你的小师兄啊,很可怕的。   林清和伸手试图抓住林槐夏的衣角,只抓住了轻飘飘的空气。   白琅月的嗓音再次响起。   “小师兄,需要我出去吗?”   林清和蔫巴巴地进去了,不进去不行啊,还有秋家村水渠的事情要解决,躲得了今天,躲不过明天,迟早都要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林槐夏离开最后一个拐角时,侧头看向白琅月的房门口,正巧看见林清和垂头丧气地跨进房门,一脸的不情愿。   笑意爬上林槐夏的脸庞,这下又有好戏可以看了,上次自行车制作的时候就十分有趣,两个人一个人前进,一个人后退,哥哥还老想找挡箭牌,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人呐,迟早要学会自我面对。   林槐夏怀着好心情走远。   林清和就可怜了,他已经特地选了一个最远的位置了,刚坐下,白琅月就起身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右手边,正好对着窗外,竹林掩映,青翠欲滴。   这个时候的笋味道好像不错,可以挖笋出来,正好腌一坛。林清和躲开白琅月看过来的视线,试图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转移逐渐加快的心跳。   他出神地想着,这好像是水灾过后他们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地,安静地相处,在一个共同呼吸的密闭空间。   “小师兄,小师兄,小师兄!”白琅月伸出手指,在林清和的面前摇晃着。   忽然,林清和像是被白琅月吓了一跳,恍惚的眼神惊散,瞳孔缩成一束,“你在干什么?”   “不要离我这么近!”   话刚一说出口,林清和就后悔了,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岂不是伤了小师弟的心。   林清和小心翼翼地望向白琅月,脸上歉意十足,“对不起啊,小师弟,你突然离我这么近,我有点不习惯,所以才……”   白琅月收回手,表情有些受伤,可怜兮兮地,“我还以为小师兄不喜欢我了呢,平常都是小师兄经常这样干,还一直说喜欢我来着。”   白琅月的桃花眼里盈满了千言万语,无一不是控诉。   又来了,又来了,我就知道迟早会这样,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样了,这也太犯规了吧。   林清和控制不住自己,一直盯着小师弟的脸,他怎么就没有发现白琅月这么好看,他以前也不颜控啊,也不对小师弟这一款感兴趣啊。   对他来说,小师弟就是小师弟,怎么因为一次意外的亲吻,就乱了自己的心绪,不要诱惑,一切都是单纯的师兄师弟情谊!   林清和,你清醒一点啊,世界三大错觉之一,喜欢的人喜欢自己,清醒一点!   林清和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海思绪纷飞,竭力阻止自己胡思乱想,现在看来,效果好像不大。   林清和完完全全,移不开在白琅月脸上的视线。   “咳,你坐好,我,我过来找你是有正经事,不是来这里找你玩你看我,我看你的游戏。”林清和终于按住了自己神游天外的心思,移开了目光,伸手推开了白琅月倾过来的上半身。   白琅月看够了林清和表情的转变,收起了逗弄的心思,神情淡然,“说吧,小师兄,这么久没来见我,今天过来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   实在是林清和躲白琅月的借口,一个又一个,甚至连晚上都不回自己的院子睡觉了,一直说着忙,睡在了书院。   真实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白琅月心中还是有数的,他算是发现了,之前做的打算,温水煮青蛙,根本不管用,小师兄是一点没有觉察出来,还一个劲地说,小师弟真好,出来当县令了,还这么努力地帮他分担书院的工作,简直是绝世好兄弟,肝胆相照一辈子!   在那一刻起,白琅月就彻底明白了,循序渐进对林清和无效,只有足够震撼的举动,才能够表达他的情谊。   水下渡气亲吻,就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于是,白琅月趁胜追击,步步紧逼,林清和当起了缩头乌龟,一步退,步步退,连晚上一起用餐的时间都消失不见踪影了。   白琅月清楚地明白,林清和知道了,知道了他的表达。   制作自行车时,他主动叫了林槐夏,一起和林清和共同制作,放慢了脚步,总不能不见面吧,要是这样,怎么增进感情呢。   在有心的算计之下,林清和得到了可以喘息的空间。   林清和心虚一笑,他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前来确实有事,不过,这件事也是县衙的事情,他一点都不心虚,一点都不!   “是水渠开拓的事情,安先生派秋宜年回来说了,秋家村的百姓不同意开拓水渠的宽度以及新的水文规划图。因为这些会占用掉他们田地的面积。我这不就来问问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案,田地毕竟是官府所管。”说起正事来,林清和还是相当靠谱,神情一本正经,没有了刚才的窘迫。   水利工程的开头就是在秋家村,如果秋家村不处理好,后续的工程也会很麻烦,毕竟百姓对于的田地看得很紧,田地就是他们的眼珠子,半点不能损失。   有了秋家村一个好的开始,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会很顺利,万事开头难。   白琅月沉吟了一会儿,“秋家村,这不是我刚回来不久处理的那个村子吗,就是私自祭祀,还是生祭,怎么他们现在用的借口还是神明?”   林清和一惊,他还没有说呢,小师弟就推理出来了,不愧是官场混久了,“啊,对,借着神明的借口,还有想着怎么从官府中牟利。”   白琅月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嘲弄地神情,继而口吻平静地说道,“无事,很好解决,直接在秋家村以徭役的名头征用村民,然后开发水渠和其他水利工程。”   “强行?”林清和的表情奇怪,眼中疑虑,“这样真的好吗,能解决吗?”秋家村的村民不会闹起来吧,强行征用田地和人力。   “呵,水利工程原本就是徭役的一个项目,村民不仅要出力还要自备粮食,看来之前是官府太好说话了,修路把他们惯的,合该回到正常的轨迹。”白琅月说得明明白白,语气异常冷静清晰。   明明是下午时分,日光正好的时候,林清和却无端从白琅月的话中,听出了鲜血淋漓的感觉,充满了血腥味。   林清和忽然感觉有点冷,小师弟好像和他往常认知中的不太一样。   “会不会太残酷了?”林清和迟疑地说道。   白琅月看着林清和忧虑的脸色,柔和地解释着,“小师兄,善良不是廉价的美德,也不是秋家村要挟官府和青山的利器。”   “我知道,小师兄对这个世界满是温柔和善,但是他们不应该以此作为要挟。”   “善良必须要用在对的人身上,就比如秋宜年。小师兄,真实的世界是很残酷的。”   白琅月的一字一句,震碎了林清和对他的滤镜表象。   今天,林清和好像才是第一次认识白琅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白琅月说出了林清和对这个世界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白琅月一直很清楚,小师兄除了对林家人还有他之外的人,一直很有距离感,虽然笑着,但是温柔得很有距离感,会帮助有困难的人,不会拒绝,即便是看到了,也会在暗处帮忙。   就好像一直在散发着光芒,可是有一点,小师兄根本不会和任何一个人深交,一直警惕地保持着距离,就算有很多奇思妙想,仅仅只用在家里。   这次回来去青山书院当院长,是一个意外。   白琅月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他的小师兄,他还是想把小师兄牢牢看住,一直跟在小师兄的身后,让林清和无法放弃,无法抛弃。   白琅月当然这很可恶,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小师兄一直在他的身边,无论何时,一直都在。   许久之后,林清和才斟酌着开口,“如果这是小师弟你作为县令的想法,我是同意的,毕竟你才是县令。”   白琅月灿然一笑,桃花眼里又是林清和熟悉的笑意,“小师兄,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的哦,我是一直很相信小师兄的,无论是什么。”   白琅月的话别有深意,笑容里带着蛊惑和引诱,仿佛要林清和溺毙在这深情的桃花眼里。   林清和呼吸一窒,不要这样给我乱用脸啊!!!我又不是女孩子!!!   “行吧,你收收你的笑,怪吓人的。”林清和不满地说道,“老是这样笑,很容易让人想歪的,好不好。”   “那小师兄,你有想歪了吗?”   “你滚啊!说正经事,你别闹。”   “好~”   “这样吧,还是以徭役的名义,秋家村如果有什么疑问,就让村长直接来县衙,到时候,你找人接待。我是这么想的,徭役的时间合理安排,水利工程的项目如果有一些项目占的田地过多了,就给村民按市价赔偿款,这样村民的怨气应该不会那么大了。”   “不错的想法,小师兄。要是修好了水利工程,村民们搞破坏怎么才好呢?”   -------------------- 第153章   林清和笑了,又兀自收敛,眉眼肃杀,“我管他做什么,这不是刑法律例该管的事情吗?”   他说着,眼珠一转,看向了白琅月,“小师弟,到底是我哪里给了你错觉,认为你小师兄我是个不识人心的圣父。我的善良又不是什么很廉价的东西。”   林清和是真的很无语,他都不知道小师弟原来是这么想他的,看来还是他平时脾气太好了,还要对小师弟更加恶劣一点才行。   白琅月被林清和突如其来横了一眼,心,突突一跳,他忘了,于人心上,小师兄比他还要聪明,但是小师兄总是展示善的一面,导致他已经忘记就了小师兄冷酷凶残的一面。   “啊,小师兄这么想就好,你什么时候去秋家村?”白琅月问道。   是时候开始下一个阶段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很忙吗,县令这么多政务还不够你做吗?”林清和警觉地问道,他可不想在秋家村见到小师弟,想想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白琅月失笑,“小师兄,定江县的水利工程,政务还是要过目的,而且我还要写手令给你带去秋家村。”   好险,小师兄未免也太敏锐了吧,直接开口问。   “你现在就写,写完我直接拿走。”林清和立即催促,氛围虽然刚好点,但是他还是有些心慌,一刻也不想多留,催促白琅月马上写手令。   看情况是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白琅月拿林清和没办法,只能写下手令,盖上官印,只不过是速度稍微慢了一点,让林清和心浮气躁了点。   在鲜红的官印盖上去的那一刻,林清和眼疾手快,从抬起的官印和案桌间的空余空间快速抽出了新鲜出炉的手令。   “手令,我先拿走了。”林清和摇摇手上的手令,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不给白琅月任何的挽留机会。   白琅月望着静静扑洒进房间的暖黄色日光,末端还残留着林清和没来得及收走的影子,漆黑影子上半身,飘扬着细碎的发丝,随风摆荡,足见主人的好心情。   白琅月一手支着脑袋,眯着眼,想着今天晚上小师兄应该不会回林府休息了。   两日后,林清和骑着马,和秋宜年一起出发去秋家村。   水泥铺作的路面,马蹄声声清脆,微风拂面,夹挟着野外植物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的是蔓延深浅不一的绿。   “吁—”林清和拉扯缰绳,令黑马停下,秋家村已经到了。   林清和翻身下马,一脚踩上湿软的黄泥,另一只脚随后跟上,目光扫向过来的安先生和他身后的学子与衙役。   水泥路只修到了与相邻县的地界,并且修的主要是主干道,并不会修进村子里。很少有修进村子里的路,一般是官道穿过村子里,才会修进村子。   因此,秋家村里的路还是朴实无华的黄泥路,又因为洪水刚刚退去不久,原本干硬的黄泥路,软趴趴的。   林清和噙着爽朗的笑容,向安先生打招呼,“许久不见,安先生,近来可好?”   “安先生,幸不辱命。”秋宜年恭敬地说道,“院长来了,县令的手令也到了。”   安先生呵呵笑着,“好久不见,院长,听说你又制作出了什么新鲜玩意,怎么不带一个过来看看。”   紧接着,安先生又转头对秋宜年说道:“幸苦你了,回来了就好,你负责的水渠,剩下的学子管得一团糟,你赶紧过去和他们说说。”   秋宜年神色一紧,匆匆告别安先生和林清和,去寻找他的小分队队友,竟然让安先生这么说,到底是杜晃他们几个做了什么事情,才让生性严谨的安先生说出这么严重的话。   安先生接下来没有说什么废话,直奔主题,拿过了林清和递过来的手令,短短扫视了几秒,便看完了手令上的所有内容。   “好,情况我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说实话,秋家村现在非常不适合居住,到处是湿软的黄泥,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若是有个深点的地势,遇到危险身旁又没有其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沉入泥泞的沼泽地。”安先生一一解释道。   安先生来了半个月左右,得知了秋家村以及周围的地势与水文,实地一一走过,得出了如此结论。   “多谢安先生提醒,我会小心走动。目前水渠是否已经开始进行开拓了?”林清和自然是要问一问进度。   “呵呵,院长,先跟我来,我们先去看看水利工程规划图,这些可是学子们自己再三实地探查,修改了几遍,交上来的最终成果,我看过了,不错。你也来看看。”安先生神情愉悦,带着林清和穿过危房林立的秋家村,来到了他们现在居住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秋宜年的家,经过安先生,学子以及衙役们的修缮和扩建,看上去比秋家村其他的房子好上许多。   在打开秋宜年家房门的那一刻,林清和看到了一个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白琅月。   林清和瞪大了双眼,这令他更像是一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狸奴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清和下意识脱口而出。   白琅月没有回答,只微微笑着,看着牵马而来的林清和,悠然恣意,“哟,小师兄。”   “白大人昨天晚上就过来了,巡视川堤,核查水利工程进度。”安先生嘴上没把门,快言快语,把白琅月的底掀得一干二净。   安先生率先跨进院门,还热情地招呼着林清和赶快进来。   林清和失去了爽朗的笑容,僵硬着一张脸,摇摇头,“我出去放马,等一下就进来。”   转身逃避,可耻但有用,能晚一秒是一秒。   “小师兄,你可要快一点啊,我等着你。”白琅月含着笑意的嗓音从林清和身后传来,清晰无比地钻进林清和的耳朵。   林清和身形一僵,脚步不利索,差点摔了一跤。   林清和绑好缰绳,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眼一闭,心一横,走进了院子里,和白琅月一起看起了放在院子里桌子上的水利工程图纸。   这些图纸,有关于川江堤岸,水坝,水渠规划,蓄水湖各种图纸,有堵有疏,两相合宜。   不过一会儿,林清和就沉浸在了学子提交上来的图纸之中,忘记了站在他身侧的白琅月。   白琅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林清和,心中一片宁静,有多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着小师兄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在水泥坊前面。   “安先生!安先生!出事了!村民又闹起来了!”   林清和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向院门口,手中的图纸放回了桌面。   没有人,高声呼喊的声音还在继续。   安先生从房间里出来,神色严峻。   白琅月往身侧移了一小步,按住了林清和的肩膀,低垂着眼看林清和,“没事,小师兄,之前秋学子不是和你说过了这件事吗,现在不过是又出现了。”   “我知道,我只是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看规划图看得太认真了。”林清和轻声说道,没有拍开搭在他肩上的手,静静地看向院门口满头大汗的青衣衙役。   那衙役看着年纪不大,二十五岁左右,孔武有力,浓眉大眼,国字脸。他一边说着,一边擦着脸上不断淌下的汗水。   “白大人,安先生,林院长,村民们又闹事了,还拉住了学子,赶紧过去看看吧。”云建白擦着汗,站在院门口,“我知道路,我带你们过去。”   一行人急匆匆跟着云建白去到了一处四处开阔的荒野田地,远处隐约可见两方人马不断拉扯,声音嘈杂,听得模糊。   近了,林清和等人就听见了村民凄厉的声音,直冲云霄。   “你们不能做么做,河神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凭什么来我们家的地上开水渠,川江河神是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我已经祭祀过了,你们在这样下去,河神发威,淹到你家门,让你无处可归!”   “不能开水渠,开了水渠,河神就要一直住在我们这了,不能开啊,不能开!”   “滚!你们快滚!从我家地上滚出去!”   “冷静!冷静!”   “什么祭祀?”   “河神收了我们的祭祀品,他怎么会不保佑我们呢,你们来这里就是捣乱,惹河神生气,快滚!”   “对,快滚!”   村民与学子乱作一团,手上脚上的动作一个都不含糊,村民们嚎叫的声音把学子们压得死死的,从声音气势上这一块,学子们输得彻底。   但论身手,还是学子们更胜一筹,得益于林槐夏的教导。   不过有几个大婶,学子们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万一伤了她们,只能躲着。   杜晃就没有受过这么窝囊的气,他的手臂上,脖子上,脸上,多出了好几道指甲刮出来的血痕,头发乱糟糟的,头皮生痛,被大婶们扯得。   后来,他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别了,使劲往地上一压,梆梆几拳下去就都老实了。   杜晃劲大,一只手按了一个大叔,另一只手按了一个大婶。   他们的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一会儿是河神会惩罚杜晃,一会儿是对杜晃的人参公鸡,嘴里的话就没停过。   不止是杜晃这样,其他学子和衙役也是一样。   林清和几人真正到达“战场”时,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了。   林清和还是比较欣慰的,学子们除了形象差一点之外,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起码没有被村民们按在地上打。   -------------------- 第154章   杜晃要是知道林清和是这么想他们学子的,他就要被气死了,他这个小暴脾气怎么能够忍受一群叽叽喳喳,嘴里不干不净,还试图动手动脚的村民,在他的面前耍威风呢。   没有按照院长你的预想发展,真是对不住了。杜晃压着两个村民,看着林清和眼里隐隐消散下去的遗憾,恶狠狠地想着。   “院长,你们来了。”是游承安的声音响起。   “见过白大人。”衙役们齐声说道。   村民们一听又是大人又是院长的,立刻哭嚷着,“大人,求求你,为我们做主啊!”   “开凿水渠不敬神名,大人三思啊!”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快让他们放开我们!”   “是他们先动手的,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安静的现场再次因为村民的哭叫声乱作一团,杜晃皱着眉,用力按压住手下两个胡乱挣扎的村民,“老实点,别乱动!”   随着杜晃的指令,村民们不敢造次,安静地躺在地上。   其余村民也被衙役和学子们一一制住吵嚷的声音。   林清和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不自觉转移到白琅月的脸上,冷淡漠视的神情,漫不经心的眼神,林清和猛然惊觉,小师弟的面孔如此多变。   白琅月像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桃花眼里眼珠转动,视线触及到林清和,整张脸瞬间变化了神情,柔和了锋芒,清雅俊美,唇边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了,小师兄?”态度是那么的亲切,瞳孔里还有隐隐的担忧。   林清和惊呆了,他就没有见过这么能装的,变脸这么迅速的,小师弟到底还有多少面,他是没有见过的。   林清和摇摇头,目光看向眼前乱糟糟的场面,“白大人,该干活了。”处理正事要紧,他也不是很想知道小师弟到底有多百变。   得了小师兄的话,白琅月转过头的瞬间撇下嘴角,神情肃穆,冷冷地开口,“秦川云,放开这些村民,整理好仪容。”乱成这样,小师兄会以为又没有管教好手下。   秦川云等人被白琅月冷冷扫视过一眼,打了个寒噤,立刻站起身,将村民们放开,聚在一起。   学子们也随着衙役们的动作,一起放开村民。   还未等白琅月说些什么,村民们又开始干嚎,嗓音尖利。   秦川云以超常的视力看见白琅月眉心皱起,立即大声呵斥村民保持安静,并抽出了锋利雪白的佩刀,在村民们面前挥舞着。   “安静,还不赶紧见过县令,白大人!小心你们的小命,不敬朝廷命官!”   狠厉的态度加上长刀的威吓,终于让吵闹了许久的村民,恢复了冷静,唯唯诺诺地朝白琅月问好。   “行了,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水渠的建造不会停止,除非你们想再次经历洪水。”白琅月淡淡说道,轻描淡写地向秋家村的村民们通知了官府的态度。   “河神才不会这么做,开凿水渠才会让河神生气发怒,引来水灾。”村民中有人小声嘀咕着,但是,他忘记了,在空旷寂静的田野中,无人说话,所以他的声音分外清晰。   白琅月冷冷地笑了,“听说,秋家村去年私自举行生礼祭祀,那几人的惨状,你们没有去县衙看过吗?”   村民们面色惨白,他们当然看过,衙役捕快过来抓人的时候,妻离子散,哭声震天,他们透过狭小的窗棱,屏住呼吸,小心安静地看着往常熟悉的人被无情拖走,戴上长长的镣铐和枷锁。   更可怕的是,他们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止一次参与进了祭祀。   村民们曾经以为他们得救了,衙役捕快们没有闯进他们家,把他们无情抓走。   没想到,是县令大人放过了他们一马。   看着白琅月冷漠的眼神,村民们终于有些心慌了,面色不自然极了,也难看极了。   衙役捕快们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说话,等待着县令大人处理。   学子们则在放开村民后,就一起走到了林清和身边,杜晃在其间听着白琅月的话,捂着嘴,无声地笑了,原来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啊,早知道就拿出来了。   林清和小心地扯了扯白琅月的衣袖角,白琅月侧过头,桃花眼浮现出柔软的笑意,仿佛再问,怎么了,小师兄?   林清和投了个眼神,白琅月立即明白,转过头,审视着眼前的村民。   “不止是秋家村,连带着临近川江附近的村子和镇子都会重新修建堤岸和水坝以及水渠。哦,还有一些蓄水用的池塘和小湖。这些都是为了保证,在下一次川江汛期来临的时候更好地保护你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   村民中有人面露不忿,也有人若有所思,一时无言,也给了林清和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定江县现在修建的水利设施是为了更好地在这里生活下去,你们也不想随时面临着水灾的危机,上一代没有事情,不意味着下一代没有事情,谁也不愿意远走他乡,只为了躲避灾祸。”   秋家村的村民确实大部分都是逃灾过来的,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了定江县最边缘,最邻近川江的位置,实际上,这里就是当初逃难的百姓一起建立的村落。   距离上一次水灾,还是在几十年前,于今时今日又一次爆发。   林清和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秋家村村民的神情变化。   “长长久久地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生活下去,安居乐业才是最终的目标。并且,秋家村的目的和官府的目的,其实在某一种程度来说是一致的,我们都不希望水灾再次袭来。”   林清和眼尖地看见村民中有人眼眶泛红,说明有希望。   白琅月嘴角含笑,桃花眼亮晶晶的,他就知道,小师兄一定能和他完美配合,小师兄,真厉害啊,好喜欢!   “水渠的建造和开拓问题,院里先生和学子跟我说过了,我们也在你们的反馈下,重新调整了水渠的规划路线,尽量避开了田地,若是水渠有占用田地的情况,按照田地大小和田地上中下等,一个是官府按照市价购买被占用的田地,另一个是给与田地,但看你们怎么选择。”   已经有不少的村民盘算着林清和说的话了,有村民高声问道:“县令大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可就太好了,他已经看上同村一个水灾中全家去世村民的田地好久了,若是这样,水渠随便占地,他要先选上等肥田!   “是真的。”白琅月回答,眼神依旧冷,只一眼,他知道这些村民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   杜晃等人简直惊呆了,他们烦恼了那么久的问题,还和村民起了肢体冲突,就这样,简单说了两三句,就结束了?   游承安看着自家院长和县令大人的配合,心中喟叹,这就是底气吗,以后他当官了,能有这样的底气给到下属和百姓吗?   远处一颗高耸,树荫宽大的树木下,秋宜年隐蔽其中,看着事情在院长和县令的处理下完美解决,心底的郁气消失,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条路。   秋宜年暗自做下决定,他一定会让安先生收他为徒,学到安先生的本事,让百姓免遭水灾之苦,尽量避免活人祭祀的愚昧事情发生,救下更多如同他妹妹,秋大花,秋小湖的人。   事情告一段落,如今秋家村经过水灾的冲顶淹没,人丁寥落,水渠的修建和其他水利设施的推进,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劳力。秋家村的村民,远远不够。   白琅月决定像之前修路一样,在秋家村附近,就近招人,对,没错,就是招人,因为距离上一次修路的徭役刚过不久,以及水灾的冲击,百姓们如今不是在忙着抢救自家的田地,就是在寻找差事。   水利设施是一个长久稳定的差事,只要工钱给的足,百姓能在县城中买到足够的粮食吃,定江县表面的安稳就会变成真正的安稳。   白琅月听着秦川云的汇报,一边出神地思索着,他还要和县里的商会商量一下,多进一些粮食回来,赈灾的粮食是要拿去填县城的粮仓作为救急用,暂时还不能动,只能尽量鼓励一下商会了。   林清和悠悠笑着,询问着学子们来到秋家村后的情况,了解学子们遇到的困难。   在宋离风又一次说道,他又被田地里的水蛭吸血后,林清和毫不客气地大声笑出来了,惹得宋离风脸颊气鼓鼓的,转身就想走,转念一想,他这个还算轻的,其他学子还不是一样状况百出,不生气,不生气,有人比他还要惨。   宋离风看着有哪几个同窗跟着院长笑起来了,待到笑声停止后,他马上大声爆料,“院长,你知道吗,我们中间有人居然不会洗衣服,带来的衣服穿完之后,又穿了第二次,受不了拿去洗,还洗破了!”   宋离风小眼神一盯,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杜晃,不爱干净,不讲卫生,大家都知道!   “啊……这样啊……”林清和笑眯眯看着学子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装作有些苦恼地说,“我是不是还要再开一门课,教你们生活琐事?我记得书院里也没有你们的书童了,怎么还没有学会自己生活呢?”   杜晃的脸僵僵的,在众多好友同窗调侃的目光下,他已经先一步走进了奈何桥,就期盼着同窗们跟在他的身后,喝点孟婆汤了。   求求了,他很少这么尴尬的,谁来救救他。   “不用了,院长,我觉得我们青山书院目前的课程安排得合理,不需要再添加多余的修饰了。”杜晃的语气淡淡的,有一种灵魂出窍的美感。   -------------------- 第155章   林清和看着破罐子破摔,灵魂出窍的杜晃,仔细想了一下,“啊,杜学子,你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武学吧。”   杜晃闻言,脸色当即大变,急忙抬起手,反驳道,“不不不,院长,我是真心喜欢安先生的所学,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去那个女罗刹手下!   其他所有学子全部看向着急忙慌反驳解释的杜晃,欢快的气息充斥在每一个人身上,神采飞扬。   林清和看着被迫害了许久的杜晃,可怜兮兮的模样,决定大手一挥放过他,目光转向其他学子,嘴角一勾,端得是风流写意,神仙人物,光彩熠熠,“其他人呢,有喜欢的吗,我好介绍介绍。”   林清和目光流转间,视线触及到的每一个学子,几乎是同时间,一齐出声,“院长,我还有规划图没有修改完,先走了。”   “我想起来我的课业还没有写完,先行告辞。”   “我衣服没洗,先走一步,院长。”   “我肚子疼!”   “我饿了,想吃东西了,走了走了。”   几秒钟的功夫,围在林清和身边的学子散了个一干二净,唯独剩一个他,独自站在原处,愉悦地眯起眼睛,心情显然不错,一改之前略显烦躁的浮态。   林清和心情当然好了,他好久没有看见这些学子了,稍稍逗弄了一番,学子们的反应依旧鲜活有趣,原本有些郁结在他心中的气,不知不觉消散在学子慌乱的告辞声。   白琅月听完秦川云的汇报,又给徘徊不愿离开,有问题的村民,解释水渠占地的一些小疑问。   他处理完一切,回头转身,就看见林清和一个人站在原地,抿着嘴开心地笑着。   “小师弟,你处理好了?”林清和自个笑了一会儿,抬眼看见白琅月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感觉好像是个好事情。   林清和上前,走到了白琅月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怎么笑得那么开心,遇到好事情了?”   温柔悦耳的嗓音在五月野草疯长的田野中传来,青山学子四处散落,嬉笑怒骂,吵吵嚷嚷,勾肩搭背。他们身后不远是身着黑衣的衙役和捕快,村民零零散散在空旷的田野弯腰拔草。   白琅月的思绪无限拉长,又在极短的瞬间,用心凝神,专注凝视着眼前的人,熟悉安心。于是,他点头并说道,“遇见小师兄就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林清和猝不及防被白琅月一击直球攻击,毫无防范的心防轰然炸裂,笑意凝固在嘴角,含笑的凤眼盈满了茫然无措,许久之后,林清和才听见自己说,“啊……遇见小师弟……我也很……开心……呐……”   话刚落音,林清和转身就跑,风声猎猎,从耳边吹过,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周身的景色却还是满目青翠的绿色。   林清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翻身上马,怎么一口气冲回定江县县城,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和安先生打过招呼,说要回来,大概是有的吧。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能骑着马,看见不远处的河枝庙,再骑一段路,他就能回到青山书院和他的家了。   林清和放慢速度,回头望了一眼,很好,没有追过来,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他耷拉着肩膀,苦着一张脸,长吐了一口废气,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烦恼。   “啊!”林清和大叫一声,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林间簌簌,群鸟飞起,远处行走在官道上的百姓不明所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能看见零星几只鸟雀扑腾在天空的身影。   后悔,他刚才怎么就这么不理智,怎么扭扭捏捏说完之后,转身就跑,应该毫不客气大声嘲笑小师弟才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林清和突然就想了久违的前世,好像他一直在逃避深入一段感情,总是有意无意规避掉自己的桃花,啊,果然还是对这一类感情,很苦手呢。   算了,可能小师弟是太久没有遇见漂亮的小姑娘了,成天跟着一群老人头忙县里的政务,没空鸿雁传书,红袖添香,所以才会对他说出那些话。   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完完全全误会了小师弟的话,可能就是表达一下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也说不定。   林清和又想到之前白琅月对他的一举一动,现在看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又重新开始下一轮的自我反驳。   现在说这些都后悔了,林清和自我纠结了一会儿,打算用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事业当中,忙碌起来,忘掉一切,再次遇见的时候才能若无其事地说话。   果然,还是搞事业比较靠谱一点,有钱有闲才能安度退休后的悠闲生活。   林清和骑着马,一路回到了青山书院,嘴里不断念叨着搞事业,搞事业,搞事业。   而被林清和留在原地的白琅月,缓慢而又愉悦地弯起桃花眼,眉目情深,盯着不断远去的背影。   小师兄,终于有点开窍了,是件好事情呢,不过还是要趁热打铁,以免小师兄又不当作一回事。   白琅月在秋家村多留了一天,将需要县令处理的问题,解决完毕之后,第二天才赶回了县里。   定江县的水利工程是一个长期的工程,作为青山书院学子的一员,第二第三届学子自然也是要参与其中,了解水利工程的运转实施。   对于青山职业技术学院,林清和自有安排,并没有将他们一同安排进水利设施的建设当中,只在先生院中,和先生们提起,将这个消息告知学院中的弟子,水利工程招人去开拓水渠,修建水坝等。   青山书院和青山职业技术学院的学子还是要稍微做一下区分,青山书院的学子是属于全面发展的一类学子,是要文成武就,造福一方。   而技术学院的弟子,多数是从贫苦的百姓家中出来谋求一门生活的手艺,是为了有一口饭吃,所以从目的上,这些学子就不一样。   因此,林清和是希望学院当中的弟子专注于自身手艺的进步,多多精进手艺,以后才能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可是,林清和并不着急,他想先等着秋家村的水利工程结束之后,在安排第二批书院学子跟着已经成熟的第一批学子,这样,先生们就能解放出来,教导技术学院的弟子。   第一届学子还真是放在哪里都能用,就像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就在林清和为着青山书院的未来发展忙忙碌碌的时候,他被他的娘亲,木竹秋,叫住了,有事与他约谈。   林清和这才猛然想起,之前拉妹妹过来青山书院的时候,还想着让娘亲一块回来青山书院教书来着,忙忘记了。   林府书房内。   木竹秋与林清和相对而坐,漆黑的案桌上,两杯清茶倒映着两人的上半身。   “四月,最近怎么样,自从水灾发生就没有和你们三个好好聊聊了。”木竹秋看着她的大儿子,眼里多了一股劲儿,比考科举时多了更多的牵绊。   书房内,静悄悄的,木竹秋身边往常跟着的侍女被打发到了书房门口守着,房内,只有他们母子两个。   这样的对方时间,在母子之间发生的并不多,大概是一年一次的程度。   上一次的会谈好像是前年的时候,去年忙着科举,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娘亲深入的聊过。   “还行,当院长还挺有意思的,教学子也不错。”林清和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了书院学子的模样,“非常有意思,娘,要不你也一起来吧,书院里还有女学子,女先生。”   林清和是十分真心地邀请木竹秋一起来青山书院,他想,娘一定也是想教书育人的,不然怎么会和爹一起从无到有建立了青山。   “这样啊,看来四月真的是在青山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木竹秋笑着伸出了手,摸摸林清和的脑袋,发丝柔软顺和,“真开心四月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娘,我的头发被你摸乱了,我梳了好久的,我又不是琅月,一下子就能梳好头,束好发。”林清和摇晃着脑袋,想要把木竹秋的手甩开,只不过力度很小。   木竹秋笑呵呵地收回手,“说到琅月,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琅月很好啊!”林清和扒拉着自己的头发,没好气地说道,“科举游刃有余,深得皇上的赏识,当了县令,也做得很好,就比方这次的水灾,对面元江县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定江县还是好好的。”   木竹秋听着儿子在一旁不断往外冒出的好话,双手紧紧握住茶杯,杯中泛起波纹道道,她看着林清和,眼里隐隐有光泽折射出亮光。   “还用你说,琅月这么优秀,你作为大哥又是师兄,知不知道琅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木竹秋抬起茶杯到唇边,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林清和哑然,看着只露出双眼的娘亲,心底狂乱。   “这个……这个……”说实话林清和也不知道,白琅月从未在他面前夸赞过任何一个女子,反倒是他本人,在白琅月面前,为了装直男,反而是说了不少关于女子方面的话题。   每一次,白琅月的兴致好像都不高。   林清和呐呐两句,陷入了沉思。   木竹秋看到这,心中大概有了数,手指不住地颤抖着,饮下了这一杯苦涩的茶水。   -------------------- 第156章   许久之后,林清和故作茫然,视线稍稍避开了木竹秋投过来的眼神,“我没有问过琅月这些问题,我们之间好像没有谈论过。”   林清和忽略自己心底的不自在,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小师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清纯可爱或是温柔娴静,抑或是活泼俏丽?   之前去光都的时候,林清和有尝试着避开其他学子,独自一人乔装打扮,去到传说中的南风馆,发现原来这些人居然是思想保守,行为开放,有些家中还有妻子小妾,仍然来了南风馆。   林清和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心理,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南风馆,从此再也没有去过了。   当然,他从来也没有在白琅月面前表现过自己喜欢男性的一面,甚至为了伪装自己有时会故意聊起有关于未来妻子的话题。   “这样啊……”木竹秋强笑着,放下了举了许久的茶杯,转而提起了一个新话题,“有空你替我问问他,你年纪也不小了,想好什么时候成亲了吗?”   林清和突然头疼,这个话题,老生常谈了,“娘,我不想成亲,发扬书院广大就是我的事业,我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我深爱的妻子。”   闻言,木竹秋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小子,那你未来怎么办嘛?”   “我有那么多的学子,精挑细选几个当徒弟还是可以的,你放心,你儿子我是不会孤独终老的。”林清和插科打诨,笑呵呵地说道,“娘,你在家这么久了,有没有想法来书院啊,青山里面现在女学子可多了,女先生却只有三位,不够用啊。”   “我能有什么想法,家里的事情还不够我忙吗,你们四个各有各的忙,家里不就我一个了。”木竹秋伸出手,拍拍漆黑的案桌,不满地说道。   “之前还有小四月来帮我的忙,现在人都不见了影。”木竹秋怨气很大,林家和她的嫁妆打理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清和看着散发出幽怨死气的木竹秋,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没错,干笑道,“好吧,辛苦娘亲了,书院你有空过来讲几节课也不错,就像李大夫一样,偶尔去书院讲讲课,说不定,能发现几个好苗子。”   木竹秋撇下嘴角,“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你爹已经被你骗去县报处了,成天审稿和各个书院私塾打交道,得了空还要去核实一下民生报的准确性,成天不着家。”   “哈哈,爹这不是找到了自己事业的第二春吗,您看他,生龙活虎,哪里有当初吐血的虚弱感。娘,不着急,您慢慢考虑,青山书院随时欢迎您。”林清和笑眯眯地说道,没了婚恋话题的问候,他显得轻松极了。   木竹秋这一考虑,时间就过去了许久。   春去秋来,青山书院又经过了几次招生,书院学子和学院弟子都招收了不少,如今的青山书院已经是定江县及其他相邻县百姓,送孩子来书院进学的第一选择了。   各个学院也有了长足的进展,可喜可贺的是农学院终于有了学子选择,深挖农业种植。   棉花辣椒玉米红薯也已收获了好几茬,在林清和不经意的提示之下,学子们各显神通,纷纷为自己的想法做出了行动。   首先是在食物的运用上,胡莲莲的厨学院分外出彩,提出了不少新奇的吃法,张小花的娘亲,胡百花,在青山职业技术学院的第二次招生,决心进入厨学院学习厨艺。至于,张小花和张小宝则被她想进办法塞进了青山的蒙学院中,以便有更好的未来。   虽然胡百花刚入学没多久,她还是凭借着多年做饭的手感,对陌生的玉米红薯开发出了最为适用的用法,碾磨成粉,做成面食,能做的花样就有很多了。   林清和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器学院中教着学子们改进农具,创新百姓能用的工具,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红薯玉米的新奇吃法就普及到了青山书院的小食堂内。   当他吃到类似于拔丝红薯的食物时候,还没能回神,随后和胡莲莲说了,开发创新新菜式的学子设立一份创新奖,将银子给胡百花,鼓励弟子们多多创新菜式,碰撞交流,做出更多更好吃的美食。   这无疑激起了青山书院和厨学院的好胜心,那段时日,胡莲莲尝新菜尝到想吐。   也是这段时间,青山美食的名头,传到了临川府中,几乎是每个到来定江县的商人或是访客百姓,都对定江县街头巷尾的青山美食赞不绝口,有些大菜则是在定江县某些酒楼客栈的招牌,据说是和青山书院做了交易,只能由他们独家贩卖。   关于棉花,林清和第一时间就想着在器学院中制作棉花成布的机器——纺纱机,然后他就发现了棉花成布的过程有些麻烦,轧棉、纺纱、染色,织布。   林清和想直接一步到位,但是也想从中教导工学院和器学院的弟子们以及青山书院的学子们,自我创新,自己思考创作一个新的机器,怎么样将棉花中的棉籽剔除干净,怎么样使棉花成纱,变成一块块布料。   林清和知道以前没有进入电器时代时,木器是作为主流,纺纱织布又是古代女子生产力绕不开的一个重要环节。   同时间,林清和也发现了青山中有好几个制造有天赋的弟子,有些甚至不是接受了好几年书院教育的学子,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   黎惊雪家中有织布机,不过织布效率很慢,但他到底还是拿来了书院中,给大家做分享,让没有头绪的学子们有了思绪。   经过大家的努力,最终做出了合格又有效率的手摇纺纱机,不过,林清和精益求精,要求学子们继续改进,最后,让手摇纺纱机变成了脚踏纺纱机,一锭变三锭,三锭变五锭。还在染色后的棉纱上做功夫,令女工在纺纱织布时,双手交错,原本只能织出一种颜色的布料,有了更多的花样。   很快,轻柔绵软,花样繁多,价格适中的棉布一经流入市场内,便获得了百姓们的追捧,只需要花上比平时多上一成的银钱,便能获得大量合适的棉布,令家中人人都有衣可穿。   棉布的大量需求,使得青山院不得不专门建立一个棉花坊,专门用以棉布的生产,定江县的百姓,尤其是女子又多了一份可以选择的差事。   工学院和器学院还改进了不少农具,使得学子们在农学院种植时,更加轻松简便,这些工具也在林清和的有心宣传之下,流传到了定江县的每一个角落。   特别是水车的出世,简直戳中了百姓们的心窝,只需要把水车放在河道或是宽大的水渠中,一人进入其中踩踏,水流便可源源不断涌入渴水的田地之中,有些水势较大的河流不用人手,水力冲击下,水车自身转动,水流同样从水渠中进入到田地内。   林清和在器学院中还和米先生一同做了关于武器的改进,有关于弓箭变弩箭,令学子们惊喜激动许久,新鲜了好一阵子,连林槐夏也未能避免。   也有向关先生取经的丹药炼制,悄摸着做出了简易的炸药,炸药是避着学子们做的,试验的时候选在了青山书院的深处,少量试验,炸出来的漆黑空地,被火药的威力烧燎得厉害。   米先生和关先生当即如获至宝,一脸兴奋谈起了炸药的运用,步履匆匆就想回去,林清和当即阻拦,说明炸药还没有完成,还需要在多做几次试验,才能稳定下来。   米先生关先生这才歇了心思,按捺住激动,要知道,此时的边境摩擦已经渐渐扩大,波及到了一个府的大小。   医学院中仍然以中药为主,小当归作为主要的先生,教导想要学医的弟子们悉心了解草药,不像是书院中的学子只需要简单地了解救急草药和急救方法。   林清和不时和小当归讨论一番现代急救的方法,还倾情打造了一整套的玻璃器皿,让小当归自个提取高浓度的酒精,学习解剖。   当然,这其中也有困难不变,止步不前的地方,那就是林清和的情感进度,白琅月简直要吐血了,林清和为了躲他,居然一直选择住在书院内的院子里,极少回家。   白琅月没能趁胜追击,但也在林清和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不小的努力。   没能追到人,白琅月反倒是把林府三口人全部说服了,全部知道了他对林清和的情谊,一直追在林清和的身后跟着跑。   林启春夫妻俩原本是痛心疾首他们两个真的混在了一起,听完白琅月的解释恳求之后,又不忍心,白琅月也是在他们跟前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两个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当作没看见,不知道。   林府除林清和与白琅月的三口人,很有默契地一起无视掉了这件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清和始终不为所动,他们又开始心疼白琅月,怒斥林清和的不靠谱。   反正都是不想成亲的人,不如就让白琅月照顾林清和的后半生,那也挺好的,一家人一起生活在林府。   林槐夏把林清和的逃避看在眼里,一边为他们的进度感到着急,一边又不想他们两个一直找她传话,真的很烦,有什么不能当面说吗,还要她一个最小的,听两个人的心里话。   要林槐夏说,她的哥哥就是想得太多,时间一久,白琅月那家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只能祝她哥好运了。   -------------------- 第157章   一切事情眼花缭乱地过去,时间涌动,眨眼间,定江县已然成为了临川府大有名气的县城,闻名于大光。   无论是昂贵的琉璃制品、稀有的透光无色玻璃、大量廉价的肥皂出品、诱惑人心的美食、各种实用先进的农具,新奇的县报学子报以及定江县出众的教育制度。   无一不令人向往,以至于,来到定江县的百姓更加多了,为了孩子,为了讨生活,定江县于是变得更加繁华,有了府城的景象。   青山书院从今年起,便把青山职业技术学院独立分离,主要教导厨艺、织布、木工,建造房子等实用性极高,出师就能做,能养活自己的职业。   也是今年起,青山书院的蒙学院上升为秀才院时,可以自主选择除了科举外的任何专修科目进行深入学习,还有选修的科目以及每年都会有的实践活动。   青山书院的教育制度无疑是成功的,这也挤压了定江县其他书院私塾的生存空间,招生成了一个大难题。   秋宜年游承安等人凭借着丰富的实践活动,深入百姓之中,更有着主导修路、规划水渠,实地采访-民间等实际的经验支撑,春闱秋闱的成绩极好,秋宜年甚至在当年获得了解元会元的名头。   剩下的青山学子极少落榜,几乎大部分都进入到了殿试这一步,殿试一般出的都是时政策问居多,而从青山书院出来的学子,他们的强项就是策问,简简单单的一道有关于农业的策问,他们都能答出个一二四五六出来。   又有哪一家书院会和官府深入合作到如此深的境地,不仅让学子在书院中的空地耕种,更是让官府发布了相关的种植政策,鼓励百姓种植新的作物,由有实际耕种经验的青山学子们作为指导,让百姓顺利种植新型作物,通过田地赚取更多的银子。   青山学子的出色表现令本就十分关注青山书院的皇帝,十分高兴,人人基本都言之有物,不同于上一年被世家大族硬塞进来的纨绔草包子弟,有了最新一批进士的加入,皇帝想,六部的压力也许会大大缓解。   皇帝一个高兴,本想着点了青山书院的学子全部作为前三甲,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若是真这么做了,青山书院一定会引起世家们的注意以及朝中官员党政的有心打压。   于是,秋宜年等人的名次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殿试结果出来,一块统统被打包去了翰林院,有门路的官员早早等着青山书院这一批新鲜出炉的学子,没过几天,青山书院的学子就被六部的官员抢了个一干二净。   除了前三甲,六部较为感兴趣借调了之外,剩余的进士,要么是家里有门路,有背景不着急,要么是早就被相熟的官员捡走,要么是留在翰林院做着编撰书写摘抄古籍的工作。   翰林院也是第一年被如此大规模借调了许多的进士,还不是状元之流的人物。   秋宜年如愿地进入到了工部下的水利分部,游承安也进入到了工部,不过和秋宜年不同的是,他进到的是修路的分部,蒋川意外地被农部的官员捡走了,其他同窗好友们走的路子大多也是在青山书院时做得比较擅长的科目,这里面没点猫腻他们是不相信的。   不过,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直到他们回籍贯所在的地区还有一两个月,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天天都有官员来借调他们,后来六部索性和翰林院的人打招呼,让借调的进士们直接去相关的部门进行值班,不用再来翰林院。   这才节约了大量花费在路上的时间,而六部的政务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就比如户部,左丘栾好运气蹭了末榜,进了殿试,名次也是末尾的同进士,但是架不住青山书院的钱先生有门路啊,左丘栾一进到殿试,他就马上写信,让户部的同僚捞捞他的徒弟。   人是捞上来了,左丘栾的命也差不多没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户部居然有这么多的账目和账本需要核对,而且不核对不行,每个账目全都是关于国家大事,有武将需要的粮草,工部修路架桥的拨款,大光各处发生灾害时需要下发的赈灾款。   左丘栾头都秃了,每天睁眼就是核算账本,户部的同僚上司们核算的速度比他还要慢,每天算盘拨得啪啪响,账本的数量就是不见少,左丘栾想死的心都有了。   左丘栾想,一定是他在青山书院时做得不够好,被钱先生嫌弃了,所以才会让他来下场科举,现在好了吧,每天睁眼不到头的账本,算得他两眼昏花,头昏脑胀,唯一值得夸赞的地方就是上司罩着他。   过了一段时间,左丘栾不这么想了,他在上司的案桌上无意间看见了钱先生的笔迹,那一刻,电闪雷鸣,心念神转间,他悟了!   这是钱先生和他上司之间卑鄙无耻的交易,一定是钱先生想惩罚鞭策他没有经商头脑,所以才被打发到这里来算最简单的账本。   由于账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左丘栾没办法只好上手把他的好同窗,好朋友绞尽脑汁,死缠烂打,把进入到钦天司的齐华清拉出来,到户部一起埋头苦算。   齐华清无语死了,他现在天天半夜不睡觉,每天半夜到点就摸黑去钦天司夜观天象,拎着上好精致的灯笼,吹着冷风,抬头四十五度望向夜空,这一望就是一夜,连续一个月下来,堪比水灾时发生的一切,无论刮风下雨。   而且,晚上的皇宫,真的好可怕,黑洞洞的,风声穿过还会发出凄厉的嚎叫。说实话,齐华清他怕了。   白天还要被左丘栾缠着去户部帮忙,在青山书院活动那么密集的情况下,他都没有长黑眼圈,来到了大光,他居然长了,晴天霹雳!   齐华清无比想念他的毒舌师父,关僧。焉不知,正是他的好师父将他送过来历练的。   反正齐华清最先受不住了,其他同窗都是打一份工,凭什么他是一个人打两份工,白天黑夜不间断,他又不是铁打的神人,于是,在左丘栾又一次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提供了数名青山同窗,让左丘栾选择。   羊毛不能光拿着他一个薅啊!   久违地,青山书院的学子们在下值后,一同聚在了光都某个小酒馆里面,非常隐蔽,非常清净,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这家藏在巷子深处的小酒馆。   在某一种程度上,秋宜年他们是为了在寸土寸金,房价极高的光都中省钱。   小酒馆里人不多,嗯,好吧,实际上也只有秋宜年一行人落在在大堂长桌的位置,每个人的神情不一,可是眉宇之间的淡淡疲惫感却是相似的,每个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喜的丧气——名为社畜。   “好,青山学子会现在正式开始,我先说我的困难。”左丘栾几乎是在饭菜酒食上完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抢先发言,表情急切,眼神诚恳,“户部的账本实在是太多了,你们哪个有没有空帮我一起算,我真的不想再算了,要算死我了。”   以前在青山的时候,左丘栾还在为不能帮助娘请算帐本而烦恼,现在,有一说一,他真的想死,你知道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账本等着你去核算的滋味吗,工具人莫过于如此。   “是啊……我已经帮他好久了,我每天晚上不睡觉去钦天司夜观天象,你们都不知道晚上的皇宫有多可怕,我一个人提着灯,走在去钦天司的路上有多害怕,钦天司还那么远,那么偏僻!我原本不怕黑的,现在天天走夜路,心里发毛,白天还要去帮左丘栾这家伙算帐本,我真的好苦哇!”齐华清连气儿都不带停的,一连串就说了好多关于钦天司和户部的事儿。   其他人脸上不由得讪讪,特别是秋宜年,心虚地夹起了菜,饿了,吃一口,呸,难吃!又默默放下筷子,拿起了酒杯啜饮,味道还行,怪不得没客人来。   秋宜年在工部分部水利下,说实话,他近来一个月全部把时间花在看往年水利工程的资料了,现有的水利工程项目,相关负责的官员早已离开,剩下的都是等着下面州府的申请打上来,他们就下去带着地方官员干活。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户部不给钱,他们就没办法动,上一笔资金已经给了其他水利项目,也就是说,剩下的项目还在等着户部发钱,发了钱还不行,还要和工部的其他分部抢资金,内部角逐,抢到了就能下去地方搞水利工程了。   秋宜年和游承安有幸见到一次,水利工程和修官道,农具改造和军械制作,口水齐飞,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秋宜年就站在水利官员后面和游承安他们几个遥遥相望,谁也不说话。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能出来和你们见面就算好的了,我,堂堂一个想要参军,上场杀敌的好男儿,居然被兵部按在了管粮草的位置,我不仅要面对兵部的挑衅,每天手底下见真章,还要去点粮草,算兵部粮草的账本。”杜晃摸着破了口的嘴角,眼神狠厉。   他迟早把那些过来挑衅的人全部通通打趴下!他绝不会满足于一个粮草的位置。   企划请目漏同情,看来杜晃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啊,还要打一架才能上值,兵部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其实是杜晃来兵部的时候,气焰过于嚣张,被教做人了。   -------------------- 第158章   时隔多年,杜晃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底色本性,换了个新环境,仍想跃跃欲试挑战一下,不撞南墙不回头。   齐华清眼神同情地看向杜晃,他没料到这还有个刺头,不声不响搞事情,不仅在书院里三天两头找抽,现在来了朝廷兵部也没能停下找茬的步伐,该不会他的这个同窗有什么毛病吧,不打就不会服输的性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收收你的眼神,齐华清,想找打是吗?”杜晃看着斜对面的齐华清表情越来越离谱,就知道齐华清在想点什么离奇的事情,保不准这次小聚结束之后,又有什么关于他离谱的流言传出来。   齐华清咽咽口水,猛地摇摇头,“没没没,那你是指望不上了,秋宜年,游承安你们呢,工部下现在应该不怎么忙吧,你们几个不用出去啊。”   好吧,兜兜转转话题还是扯到了他们几个到了工部的人的身上,秋宜年和游承安相视一眼,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   秋宜年眼里的心虚藏得很好,不像是游承安脸色还有点不自然,秋宜年略作沉吟,随即开口,“户部还有多少账本,我们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帮忙一起算吧。”   左丘栾立刻闪起了星星眼,双手抱拳,感动地说道:“还是宜年你好哇,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不过,你怎么没要想到把白先生教给我们的算数方法教给户部其他人呢?白先生之前根据林院长的说法归纳出来的账本记账方式,很好用啊。”秋宜年疑惑地问道,并且这套记账方式在定江县早已流传,简易方便快速,明眼人一看就能看明白。   “别想了,我们处理的账本全部是近几年的六部账本还包括了国库在内,额外还要处理一下各个部门的经费申请,谁知道,户部根本没有钱,拆了东墙补西墙,就是个纸老虎!”左丘栾愤愤不平地说道,全然不顾在场的青山学子早已分到六部之中。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青青白白,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朝廷那么穷吗?!来到朝廷做官真的是一个好选择吗?!   宋离风深深忧虑着自己的选择,不会真地这么惨吧,他突然想到,在白县令还没有到定江县的时候,好像有传闻,定江县衙一度发不出俸禄。不会吧真的有这么惨吧?   “你说笑的吧,左丘栾?”宋离风咧着嘴角问道,和他脸上故作坚强的表情不同,他的语气很深沉。   深沉在哪里,齐华清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算账的时候,账本一塌糊涂,于是他沉痛地开口,残忍地撕裂了在座所有人的幻想,“是的,很穷,边境这几年不是一直在打仗吗,下次的粮草都不知道在哪里筹集。”   “左丘栾,你想个办法,让户部赚点银子吧,我想吏部的俸禄能正常发放。”黎惊雪看着左丘栾认真地说道,眼神真挚。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左丘栾。   左丘栾一时压力巨大,“我……这……你……你们……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这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吗,户部那么多人,这么多年没有解决的事情,我一个初入官场的新手,怎么可能解决,你们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了!”   左丘栾越说越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嘛,在定江县的时候好歹有他们一起同心协力地干活,怎么来到光都,他就要一个人单打独斗啦,他是那么舍身取义的人吗。   “你可是钱先生唯一在青山书院收的徒弟啊。”不知道是谁幽幽传来了一句话。   左丘栾一时语塞,定在原地,神情极其不自然,小声地嘟囔着。“徒弟又怎么了,徒弟不还是我一个人。”   “没事,当务之急是账本的事情,户部没钱的事情本就是一笔烂账了,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还是游承安说了一句公道话。   左丘栾感动的神情顿时抛给了游承安。   “承安说得对,这件事不止是我们的事情,也是户部的事情,不能全部由我们自己出力,还得结合一下户部的力量,大家一起给国库赚点钱。”秋宜年严肃地说完,嘴角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我相信,户部是不会让我们这么多官员没有俸禄发放的。”   啊……这……   左丘栾瞬间感到前路渺茫,他们这一届真正的大魔王发话了啊,这个俸禄钱还真的要保证发放到位啊。   有些事情,黎惊雪还在吏部听了几个耳朵,有品级的官员还是会正常发放俸禄,因为吏部得罪不起,品级低的官员分为有背景和没有背景的官员,视情况而定,到底拖不拖延。   黎惊雪忍不住为他们这一群没有品级的借调人感到有忧心,他们都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没背景没品级,第一个月的俸禄万一被克扣了怎么办。   他们在消费极高的光都可是穷人家啊!连房子都是一起租的,整得就像是在青山书院的学子客舍生活一样。   众人静默,连酒都不怎么喝了,谁知道,真有皇帝穷得连官员的俸禄都不发起,还要搞拖欠的。   “算了,我们也别想这么多了,桥到船头自然直,大不了我么重操旧业,休息的时候大家一起去摆摊,青山美食我前些天白天的时候看了,这里几乎没有,连青山书院制作出来的一些小童玩具也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里市场广阔啊!”齐华清随口说道,口吻完完全全地自暴自弃。   齐华清这么一说,左丘栾顿时就支棱起来了,对啊,明明是光都,庄重肃穆,自带一股历史的厚重感,实际上,根本比不上定江县来得轻快明丽,生机勃勃,繁华热闹。   齐华清不愧是和他一起混的好朋友,左丘栾想到,他的脑子又有了好想法,唯一的关键就是要说服他的临时户部上司,调动朝廷的力量,要不然就是个人的小打小闹,还容易被人盯上。   其他同窗见左丘栾表情变得自得,经过几年的学习生涯默契,马上就想到了左丘栾这是有了主意,一个绝妙的生意经。   黎惊雪忽地叹了口气,眼神忧郁,闷闷地说道:“你们说,我们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从青山里面逃出来了,不给定江县做事了,怎么到了光都这里,又被打回了原形,一切重新开始了。”   “呸呸呸,黎惊雪你说什么疯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女罗刹手下逃走的,你就不能说点让人开心的话。”杜晃整个人都精神了,啪地一下筷子着地,炯炯有神地看着黎惊雪。   也就这两年,林槐夏去帮着花先生和木竹秋一起管理青山书院新分支下的女子学院了,没什么时间在青山书院里管着他们这帮学子罢了。   黎惊雪这会儿是不怕杜晃了,明白杜晃这是稍稍有点虚张声势了,“你该知道,我被借调去了吏部,生态复杂,不然怎么会说出国库没钱这种话。”   “你也不想想国库没钱意味着什么,你是不是管粮草的,国库没钱,粮草上哪找去,俸禄又上哪发。”黎惊雪眼睛直直看着杜晃。   “俗话说的好,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银子万万不能。”左丘栾做出总结,“世上一切忧愁担心,大多来自于银钱不够,底层物质获得不丰,有了钱就能满足绝大部分需求。百姓从而转身追求更高的精神追求。”   “拍拍拍。”一阵整齐响亮的掌声响起。   “靠你了,好兄弟,带我们正常发放俸禄,最好顺带发家致富吧!”齐华清大力拍打着左丘栾的肩膀,笑声爽朗。   在做生意赚钱这一项目上,确实,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不上左丘栾,这可是经过钱先生的检验,谁家学子修路,不仅没花钱还倒把修路的钱又赚回来了。   玻璃厂在左丘栾的管理下业绩利润蒸蒸日上,为青山书院和定江县赚来了大量的银子,直到现在玻璃厂某些发展方向上,还完全离开不了左丘栾。   所以说,左丘栾上值的时候算烂帐本,下值的时候抬手挥笔间,还要苦逼地给远在定江县的玻璃厂做社畜,怎得一个心酸了得。   “等等,不会就我和杜晃这么惨吧,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吐槽的地方吗?”左丘栾突然想起来,好像一直都是他和杜晃,还有齐华清大吐苦水。   秋宜年默默低下头,动作流畅自然地夹菜,吃饭。   游承安抬手喝酒,假装没有听到左丘栾的话,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心虚的表情。   黎惊雪立马低下头捡刚才杜晃掉下来的筷子,只要我躲得够快,你就抓不到我。反正我不在桌子上呆着,爱看谁看谁。   “哦,我有,我去了刑部,你们知道我在那里看到了谁吗?”宋离风语气淡淡,却很好地勾起了大家的注意力。   八卦吃瓜谁不爱吃啊,黎惊雪捡起杜晃的筷子,利落地放回杜晃的手边,眼神放光地看着宋离风。   宋离风卖起了关子,“你们猜猜看,是谁?”   众人相顾无言,左丘栾试探地问道,“是从定江县出来的人?”   宋离风点点头,视线扫视一圈神情各异的同窗们,“你们绝对想不到的一个人,就连我看到的时候都非常惊讶呢。”   宋离风这么一说,他们就更加好奇了,究竟是谁呢?   “定江县……是我们认识的人吗?”齐华清看着宋离风,时刻注意着宋离风神情的细微变化。   -------------------- 第159章   宋离风微笑着点头,他这时候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向同窗们公布,“是齐华月,没想到吧。”他说这话时,微微倾过脑袋,看着齐华清,“是你妹妹来了,我自己都很惊讶呢,她是怎么进来的刑部。”   齐华清脑子嗡嗡地,齐华月来了?他是不是幻听了?   齐华清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嗓音干涩,“你怎么知道的,你遇见她了,她为什么没有和我说?她现在怎么样了?”   宋离风被齐华清的一连串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明明只是一个好心的分享,怎么就来了这么多的问题。   宋离风不理解。   “齐华月跟在小秦先生身边学习医术,在定江县县衙时,又因为出色的处理外伤医术,在牢狱里帮忙。关于她来刑部这一点我是不意外的。”秋宜年平静地解释。   齐华清心有戚戚地看着秋宜年,“所以是县衙内部走了特科,还是内部举荐的方法?”   秋宜年点点头。   关于齐华月的事情,他们了解得不是很多,大多是道听途说,偶尔路上碰见了,互相点头,交错离开,说的话未必有齐华清他们兄妹两说得多。   能清楚地知道的是,齐华月自从选定在小秦先生身边学习医学,头两年还能看见人,之后的踪迹大多在县衙,然而,县衙内常常也找不到她的人影,问就是跟着衙役仵作去了案发地,查看尸体。   “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有时间我去看看她。”齐华清小声嘀咕着,心里却想着另一回事,感情这个聚会,最大的主角是他自己。   “应该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时间来得应该比我们早,看到我的时候,她好像不怎么意外。”宋离风说起来感慨,“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忍下来,面对各种各样的死尸。”   宋离风被捡去刑部,得益于他优秀深厚的刑法律例知识,并有大量讼师的经验,还和齐华月短暂地合作过两三次。   “怎么就是你的妹妹了呢,真可惜。”宋离风可惜地看着蠢萌的齐华清。   “哼,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妹妹了,游承安,快看又有人眼馋我们有妹妹的人了。”齐华清小动物般敏锐直觉令他直接找上了帮手,一个强大的帮手。   游承安一脸无奈,又来了,一有人说到妹妹这个话题,总少不了他的活,无视了其他看笑话的同窗们,他叹了口气,扬起一个微笑,斗志昂扬,“对啊,我们的妹妹那么优秀,他们眼馋是应该的,反正他们又没有,只能眼馋地看着。”   保护妹妹,绝不认输。   秋宜年手指轻颤,游承安的妹妹啊,安先生夸了好多次,在修路水利工程上面,天赋绝佳呐。以后估计也应该是来工部的好苗子。   宋离风没话说了,咬牙切齿地看着小人得志的齐华清,狠狠地喝了一口浊酒,转头就和黎惊雪他们聊起了其他话题,转移十分明显。   齐华清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见了好处收了就走,扭头就和灵魂出窍的左丘栾聊起了,刚才说起的给国库赚钱大计是什么。   众人吵吵闹闹,推杯换盏间忽而高声,忽而放歌,忽而大笑,满目映入,无一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户部有了青山学子的加入,但,由于朝堂之上,官场中间,牵扯过多,最后,左丘栾的上司只争取到了一个小小的机会,一个试验的机会,让这群官场上一无所依的青瓜蛋子有了一个赚取自己俸禄的机会。   却不曾想,这一个小小的机会,成了青山学子搅弄官场这一湖水的转折点,青山政党从此有了姓名。   青山学子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的官斗感觉,反而觉得像是上了一个加强版的青山书院,每天需要考虑的事情多到睡不着觉,睁眼就是下级呈上来的政务,上司下发的任务,来去匆匆,吃饭的时间都要用力地挤出来。   幸好,左丘栾当初改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户部的小食堂,还靠着小食堂独特的菜式又赚了一笔银子。   他们尤其想念青山书院内好用的师弟师妹们,实在不行,来两个手脚麻利的蒙童,分拣政务,帮忙跑腿也行啊。   说实话,皇帝将青山学子保护得太好了,在没有做出成绩之前,给了一个机会,做出了成绩之后,保驾护航。   要是你能将空空如也,老鼠也不会光顾的国库充实到需要再建一个的程度,皇帝也能把你供起来,这哪里是下属,这分明就是财神爷送银子来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就是中立的官员逐渐加入进了青山的队伍之中,无他,里面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清澈纯粹,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蓬勃,让他们想起了为官的初心,当然能快乐高效地做一件事,总比勾心斗角,劳心劳力地达成要好得多。   有了一国之君的庇佑,在光都的青山学子行事顺利,且有暗卫暗中保护,也只有政治触觉敏锐的秋宜年觉察到了其中的风起云涌,其中一次最为明显的是,齐华清深夜在钦天司夜观天象时,遭受到了好几次伏击,其他的同窗们也有过几次有惊无险的遭遇,被定义为意外,可绝没有齐华清来得危险。   光都的他们很安全,可在定江县的青山书院就不怎么平静了,林清和经年翻去的旧事在个人书肆开办的小报中又再一次被提及。   可惜作用微小,仅仅不到两天的功夫,林清和当初秋闱失利的消息就沉没于层出不穷的新鲜消息中了。   连在摆摊在外的说书先生也不屑于说这种消息,路过旅人好奇问起,为何不说这则文章时。   说书人只笑道,“没有当年的失利就没有现今的定江县,青山书院与定江县的联系密不可分。如果你现在去青山书院大门观看,你还能看见青山书院外墙上,青山书院的一段院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青山书院改革的开端。”   旅人无话,心中泛起波澜,依言去了青山书院大门口。   青山书院如今已然是个庞然大物,定江县新兴的各行各业几乎是由青山书院牵起的头,就连当初定江县水灾时建立起的商会雏形,都有青山书院的一份推动在里内。   定江县有些东西也是不往卖的,比如水泥,每一年都有不死心的商人前来求交易,但是每一年青山书院和定江县的县衙都会拒绝掉,居住在定江县的百姓也明白,是什么吸引了大量的商人和访客来到定江县。   全定江县百姓的利益早已经被拧成了麻绳,捆绑在了一起。   于是,大家彼此默契,从未将水泥的配方说出去,但,水泥坊依旧在运作着,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从未停止。   波澜再起,对外的青山美食屡次出现纰漏,有时还产生了纠纷,幸运地是,青山学子在此中,并没有损失太多,唯一有所损失便是青山美食的名声有了瑕疵,陷入了名声风波漩涡。   有一便有二,所有涉及到青山书院的产业,没有哪一样能够幸免。   青山书院先生院,林清和在此长居。   “事情便是这样,可以说是,这完全就是一场有预谋的组织,想置青山书院于死地。”   林管事如此说道,面上深深残存着愤愤不平。   对的,这一个月定江县风起云涌,出现了不少糟心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全部有关于青山书院,就如同当初逐步深入合作那般。   真切地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想把青山书院连同定江县县衙一起,连根拔起,双双分离,逐一碾碎。   百里先生在青山书院久了,久到有些忘却记忆中那些血与泪交织的人与物,事与情。他就这么静静听着林管事和木管事向林清和汇报,突兀地被掀开了尘封的记忆。   “有人在针对我们。”林清和快速又清晰地说出了重点,眼神中藏着深深的疑惑,他在定江县这么久,无论是哪一方面,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是他不清楚的地方也有白琅月。   总而言之,白琅月是不会给他搞事情的,感情方面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恐怕是这样的,我们已经组织起人手调查这件事情,同时通知了书院里各个学子注意防范,小心客人,注意言行。”木管事有条理地说道。   这种事情不得不防,一个在暗处的敌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想,我可能有些思路,也许是光都那边惹的祸。”百里先生缓慢说出最大得可能性,官场之中,遇到哪种政敌都不会意外。   百里先生的猜测并不是毫无根据,属实是,左丘栾在户部搞的事情有点大了,连带着秋宜年他们的名字都远远地通过朝廷发布的邸报,传到了大光的各个角落。   这无疑令看不惯他们的政党,特别是世家大族,看不起出身平民的世家大族尤甚,攻击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并不奇怪,他们在青山书院的时候表现得就很优秀,齐华月给我写的信中,就说了不少关于他们的事情,杜晃表现得尤其嚣张,上值被借调的第一天就动拳脚了。”林槐夏眯起眼睛,眼神凌厉。   林槐夏执教这几年,第一年遇到的杜晃,人怂还不知死活,次次挑衅。这让林槐夏多了几分对杜晃的关注,也仅仅几分。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秋小湖秋大花她们这些小姑娘身上,近两年几乎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青山女子学院中。   “如此说来,他们怕不是动不了秋宜年他们,所以才会转头对付我们吧?”胡莲莲轻声提出疑问。   -------------------- 第160章   林清和看了一眼在座的先生们,手指轻点案桌,“中了进士的学子此时应该遭遇了不少次的危险,我等下去信问一下情况,如果情况确定,那应该就是党政伐异了。”   这么一猜测,林清和免不了担心远在光都的学子,都是从青山出去的学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长,担心还是要担心的。他们在定江县的时候,有暗卫的照看,到了光都现在都没有出事,或许是皇帝的手笔。   但,怕就怕在秋宜年他们什么也不说,只报喜不报忧,那就相当令人火大了。   “确实要问一下,把他们送进光都那个大染缸里,还怪让人担心。”闵先生满脸遗憾可惜地说道,实在是他看好了徒弟人选,一个没留神,没带话嘱咐,全部都中榜留在了光都。   “若真是这样,等着秋闱春闱下场的学子是不是要延后?可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胡先生眼神充满忧虑,谁能想到,一个书院居然能涉及到官场斗争呢。   林清和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若真是这样,我们就更应该送合适的学子去下场了。往光都送更多的学子为秋宜年他们助力,壮大青山势力,挤占官场的份额,就像做生意一样,有了人手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院长说得对,为今之计便是这样,如果我们不能往光都送进更多的学子,那之前送进去的学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官场远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可怖。”安先生明显是官场老油条了,对官场的黑暗面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平怀点点头,赞同了安先生的说法,虽说他只是一个在皇宫中教学琴棋书画各种闲情逸致技能的先生,但身处皇宫,怎么可能还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   他是真心希望青山学子的加入能让大光官场焕发出不一样的活力。   花先生就更加不用说了,她是从后宫中爬出来,身经百战的选手,知道的阴私手段可比百里先生他们多得多了。   “的确需要给学子们写一些问候的书信。”花先生悠悠说道。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写信的同时也别忘了和学子们说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提高警惕,至于剩下的事情我会和白大人再说一下。”林清和做出总结。   先生们纷纷散去,他们齐聚的时间不多,平时没什么大事是不会突然聚到一起的,唯有每隔七天的一次早会说说最近书院的调动和最新变化。   林槐夏磨磨蹭蹭留到了最后,她回头看着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兄长,无奈地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回头,逆着光影,“哥哥,你多久没有回去吃饭了?”   陷入沉思的林清和被林槐夏的声音一惊,脸上很是惊愕,“你还没有走啊,女子学院不是很忙吗,娘一个人在,好几个班能顶得住吗?”   林槐夏看着自家兄长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有花先生和许先生在,用不着担心。你呢,今天晚上回去吃饭吗,不能再不回去了,爹娘都说你好几次了。”   林清和打了个哈哈,“会回去的,你别担心。”是他不想回去吗,是回去了以后有人堵着他一起看星星赏月亮聊人生理想,整夜整夜不睡觉。   林槐夏看着林清和这样气不打一处来,“算了,你想逃避多久都行,反正以后都是一起生活,我觉得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只要你们觉得开心就好。”   林清和:emmm……有时候有个天才妹妹也不太好,太敏锐了,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全部事实。   至今为止,林清和始终不知道,林槐夏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出了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真的,我今天晚上会回去的,毕竟还有正事要说。”林清和认真地说道。   没想到,林槐夏的表情变化更加气愤了,“你就知道正事,算了,我也不想管,你们好之为之。”   上次是这么说的,上上次还是这么说的,上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之前还是这么说的,她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吗,被他们两个翻来覆去地骗了一次又一次。   林槐夏气鼓鼓地走出先生院,在遇见学子的前一秒,表情迅速收敛,又是那个严肃正经可靠的好先生,才不像两个兄长那么不靠谱。   林清和还能怎么办呢,今晚只好乖乖回家吃晚饭,在家里,他自个儿的院子房间里床上睡觉啊。再躲下去,他怕到时候发生一些大光刑法不允许的事情。   晚饭时间度过得轻松愉悦,一如往常。   林清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发生什么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情,今天的小师弟安分得令人心惊,总觉得有什么有大事在等着他。   果然,正当林清和久违地踏进他的院子里时,他的小师弟,白琅月站在房间门口前面微笑着,等待着他。   林清和下意识往身后瞧去,身后空无一人,他赶紧将院门关上。   “小师兄何必关上院门呢?你我之间,只是师兄弟情谊而已,关上院门岂不叫旁人说笑。”其中的“情谊”二字被白琅月咬得尤为深重。   林清和一惊,心脏突突直跳,回头横了白琅月一眼,“说什么鬼话,能不能好好说话。”   白琅月幽幽看着走过来开门的了林清和,神情委屈怯怯,像是林清和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收起你的表演,还是你想今天晚上睡在外面?”林清和推着门,扭头看着犹在兀自表演委屈的白*绿茶*琅*小白花*月。   还不等白琅月回答,林清和转身准备关上房间门,白琅月立刻变了表情,急忙钻进林清和的房间内,温和地朝林清和笑着,“怎么会呢,小师兄,我和你一起睡惯了,一个人睡觉总是失眠。”   林清和没有回答,默默关上了门,这话叫他怎么接,总觉得接了话,后续会变得很麻烦。   今天晚上他想说完事情,睡个安稳觉。   白琅月先林清和一步,脱了外衫,躺上了床。   林清和合上门转身后,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小师弟,秀色可餐。   速度为什么这么快,林清和有一瞬间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关门的时间好像没有很慢吧,就那么几秒钟吧,再加上发呆的那么几秒,加加减减,也就七八秒吧,怎么就脱了外衫,躺上了床。   一定是他关门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么离谱的画面。   林清和猛地晃晃自己的脑袋,尽量使得里面的物质质壁分离,平衡得当,使人清醒。   过了一会儿,林清和闭上眼又睁开,白琅月还是好端端地躺在他的床上,小师弟的脸皮越发厚了,曾经羞涩的小师弟,白琅月,已经不复存在了。   林清和没有想到小时候他缠白琅月的报应,这么快就来到了他的身上。   但是,但是,睡和睡之间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我拿个椅子过来坐,我还有点撑,需要坐一坐。”林清和是真的怕了,同时他的心理又是逃避又是微妙的愉悦,还担心着他的父母,于是就逃避得更厉害了。   当然在林启春夫妻俩面前还是兄友弟恭那一套,装得好好的。   白琅月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又迅速亮起,盯着林清和从小圆桌旁边搬来一个可以靠背的椅子,正襟危坐。   白琅月不由得弯起了桃花眼,小师兄真好玩,嘻嘻,怪不得,小师兄小时候经常玩他,原来这么好玩啊,除了不能贴贴一切都很完美。   “小师弟,你应该有听说了,最近定江县不太平,经常有人生事,严重冲击到了定江县的人流量,长此以往,没有百姓来定江县,定江县的大部分产业都会因此萧条。”林清和试图避开白琅月深情潋滟的桃花眼,认真地说道。   白琅月换了个姿势,抱着林清和柔软的枕头,坐在正对林清和面前,头微微倾斜,下巴靠着靛青色的枕头,眯着眼,听着林清和说话,仿佛下一秒就要睡去。   “啊嗯,有听他们说过,都让人去处理了,后续汇报上来还可以。”白琅月的声音有明显的困倦感,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上一次睡了个饱,还是在上次,记不清了。   “今天我们先生在书院里讨论了一下,发现这些事情好像全部都和书院有关,大大小小无一例外,推断出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次行动。你稍微上点心,可能是学子们在光都有什么大动作,惹恼了政敌,或许是官员背后的世家大族也说不定。”林清和不假思索说出了今天早上的总结。   好久没有认真看着小师兄的脸了,小师兄真好看,眼睛很漂亮,鼻子好挺,嘴唇看起来软乎乎的,好好亲的样子,脖子细细的长长的白白的,上下滑动的喉结也很吸引人的视线……白琅月出神地想着,桃花眼逐渐迷离。   白琅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随着上下滑动的喉结转移视线。   林清和絮絮叨叨有了一段时间,大概说了一下青山书院和县衙面对的危机,好一会儿才发现,白琅月完全是人机对话。   他是人,白琅月是机。   听不到一点有实际性的回答,林清和头痛地看向白琅月标志性的桃花眼,眼睫半阖不阖的,一看就是在发呆,想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林清和索性站起身,走到床边,弯下腰,伸出右手食指,点着白琅月的额头,无奈又叹息地说道:“你就这么想我吗,说来听听,都想了些什么?”   -------------------- 第161章   白琅月愣愣地随着林清和的动作抬头,向来深情的桃花眼,此刻眼尾微微睁圆,至于中心的位置那就更圆了,圆滚滚的像猫儿的眼睛。   “小师兄……”   “怎么,说不出来?”林清和地笑着,温热的气息扑洒在白琅月的脸上。   是最基础的植物肥皂的清香,白琅月怔愣着想到,在小师兄身上真好闻,好想抱着小师兄吸一口,怎么在他身上就没有那么香,那么吸引人呢?白琅月想不通这个问题。   林清和简直要气笑了,白琅月他不是很能吗,现在怎么一动不动的,等着他来,问什么话也不答,是刚才吃饭吃撑了,摄入淀粉糖类过多,脑子缺氧犯困了?   林清和手指下滑,掠过白琅月的眼,鼻,嘴,最后右手掐住了他的下巴,稍稍用劲,上抬,“嗯?刚才在想点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   近距离看小师兄更加好看了,怎么看都看不够,白琅月迷糊地想着,特别是嘴唇,胭脂一样殷红,小师兄是背着我偷偷涂了胭脂吗,好像不是,小师兄没有这个习惯,但是又真地涂了,分辨不出来,还是亲上去好了。   林清和猝不及防,就这样被困到失神的白琅月袭击了。   软软的,好像没有什么脂粉的感觉,全是肉感,很好吃,也很香,白琅月阖上桃花眼,细致地感受着。   林清和完全懵了,任由着白琅月动作,右手被迫放下,腰也被白琅月牢牢抱住,整个上半身被迫禁锢在白琅月的怀里。   林清和闭上眼,茫然地想着,感情白琅月这小子是动手不动口的那种人吗,等等,他是动了口的啊,这要怎么区分?   等等,他要呼吸不过来了,快走开,林清和挣扎着迎合,双手推开白琅月的胸膛,刚得了一口气的喘息空隙,又被一只大手扭过下巴,强行吻了上去。   “我¥&@¥%*”林清和未说完的话淹没在两人的唇舌之间。   烛火摇曳,纠缠的身影却没能映在窗上,只有倒在床边的椅子知道映在了何处。   林清和睁开眼睛,浑身酸痛,眼中尽是后悔不迭,又有一丝庆幸,还好他这个院子离家里人都远,只有白琅月的院子在旁边,平时也没有下人在这里听候吩咐。   要不然瞧着昨夜的动静,全家人都该惊醒,他的爹娘就该冲进来大骂不孝子了,可能上锁的院门能阻拦一会儿,为他们争取时间穿好衣服吧。   还有,为什么他的床上会出现一些不可描述的计生用品,还那么齐全,又有计划又有气氛,要素过多,他已经想不过来了。   总之,这一切都是白琅月的陷阱,人怎么可能真地醉饭!!!   亏他还认真地替他想了那么久,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一个又一个永远也结束不了的吻!   “啊呜!”   林清和气得扭过头,咬了一口睡得正熟的白琅月的脸颊。   “唔……小师兄……”白琅月睁开迷蒙的桃花眼,反手抱住了林清和,埋头进了林清和的肩颈,深深吸了一口。   “ZZZ……”   林清和,林清和兀自气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推开睡着的白琅月。   所以说,为什么白琅月能一下子就成功呢,还不是有人宠着。   临近下午的时间,林清和睡了一觉又一觉,白琅月终于清醒,睁开眼就是无限放大的小师兄。   他突然就笑了,真好。   白琅月响亮的在林清和的脸上亲了一口,是真的!   林清和觉察到白琅月的动静也醒了,嫌弃地说道,“你不去洗脸刷牙就亲我,脏东西,快去洗脸刷牙!”   白琅月快乐地起身,眉梢的愉悦任谁都能看出来,今天的白琅月心情好得不得了。   “小师兄,等我给你提水过来,一会会就好,千万别走了。”声音清脆又响亮,在不健康的气息里尤为活力青春。   林清和摆摆手,示意白琅月快走。   哼,真要走,他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跑了,哪里会等到睡了两觉才睁开眼睛,等着白琅月叫醒他。   林清和自顾自想了一会儿,突然又变得气恼起来,啊……爹娘可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瞒着,之前明明就想好了,一直就和小师弟保持着这样的关系,怎么一次久违的亲近就变了味道呢?   林清和抓着自己的头发,在乱七八糟的基础上变成了乱糟糟的鸟窝。   一定是昨天晚上的小师弟太不负责任了,头一次说到正事,眼神那么不清白,还神游天外,谁知道小师弟在想什么。一个冲动就点额头,捏下巴了。   好吧,他自己本人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错误,一点点责任要负责。   白琅月利落地将热水提过来,装满了浴桶和铜盆,嗯,完美,小师兄选哪个都可以。   “小师兄好了,你想先洗簌还是沐浴?”白琅月脸上的笑容闪瞎了林清和疲惫麻木的双眼。   林清和懒散地朝白琅月抬手,“抱我去浴桶,然后拿铜盆面巾牙刷牙粉过来。”   听闻此话,白琅月清俊的脸上飞上一抹绯红,小声羞涩地说道:“小师兄,这不太好吧……”   林清和无语,拜谁所赐,他现在浑身酸痛,下半身失去知觉,双腿软得像面条。   “收收你满脑子放荡不羁的思想,我只想简简单单的地洗个澡,明白吗,简简单单。”林清和盯着白琅月春风得意的表情说道。   凶狠的小师兄也好好看!   “好的,收到。”白琅月轻松地抱起林清和,小心放入浴桶内,等林清和坐好之后,又去将铜盆连同架子一块拿到了屏风后的浴桶旁边,方便林清和洗簌。   林清和先进行了洗簌工作,奈何旁边还有一个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白琅月,他实在不放心在白琅月的注视下洗澡。   洗簌完毕之后,林清和放下面巾,对白琅月说道:“小师弟,你也快点去洗簌,好好洗洗。”   白琅月本想着等小师兄洗完之后再去的,但看着小师兄快要炸毛的表情,留下来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   “好哦,小师兄,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我就在我院子里,一喊我就知道了。”白琅月依依惜别,不舍地离开林清和的房间。   林清和松了口气,好几年,孩子都饿傻了,一朝吃到好吃的,都舍不得离开了,昨晚装备齐全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   反正是拒绝不了了,那就接受吧。林清和乐观地想着。   沐浴完毕后,林清和自力更生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衫,整个人神清气爽,都没有了睁开眼时的郁闷。   白琅月早就坐在林清和房间里的小圆桌等着了,小圆桌上还有几样清淡的粥和菜。   一看见林清和擦着头发过来,白琅月殷勤地拉开椅子,垫上垫子,“小师兄,我给你在厨房里拿了几样粥食,我尝过了味道不错,你试试。”   林清和随着白琅月的动作坐下,坐下的那一刻,林清和还是感受到了不适,眉心蹙起,“嗯,看着还行,我试试。”   “我陪你一起吃,小师兄。”白琅月笑眯眯地说道,那微笑莫名地蛊人。   林清和只喝了一碗就不再喝了,转而和白琅月说起了昨天没有说完的话题。   “小师兄你放心,这件事如果真的有朝廷官员的插手,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别忘了之前你献上去的火药,还有水泥也被你的学子们拿去了光都,给国库赚钱,别说其他的一些惠及百姓的工具了。”白琅月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过,既然小师兄说了,我也会让人小心排查,揪出那个针对定江县和青山书院的人。”   “就算真的有,我怎么可能会让小师兄受伤呢。”白琅月温柔地说道,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林清和。   林清和几乎要溺毙在着温情的桃花眼里,以前他就知道,小师弟的桃花眼很有深情的味道,如今真地深情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了,一直堵在嗓子眼,温柔暧昧的红霞漫上了林清和白净的颈脖。   “胡说什么,什么傻话呢!”林清和颤抖着声线,色厉内荏地呵斥着。   白琅月微微一笑,这样的小师兄也好好看,是可爱版本的。   “小师兄放心吧,早在我要决定追求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师父师娘,哦,还有那个小师妹。”白琅月说到最后的时候,话语里的嫌弃几乎是抑制不住。   小时候跟我抢小师兄的注意力,长大了还和小师兄在一起工作,知道要追求小师兄的事情,帮忙传了几次话后,就不愿意了。   【林槐夏:你那是几次吗,你心里有点数好不好,给你递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情书,没时间的时候我还让秋小湖给你递!有没有心,有没有情谊,究竟是谁不愿意啊!】   【林槐夏疯狂,无力吐槽,管狼心狗肺的白琅月去死。】   “什么叫那个小师妹。”林清和有时候感觉白琅月和林槐夏的关系好了一点,然后他们两个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给了他一击。   “小四月也是你的妹妹好不好,不是那个小师妹。”林清和慢慢地和白琅月解释。   “好吧,妹妹就妹妹。”白琅月臭着一张脸,恶声恶气地说道:“咩咩!”   好好的一个妹妹变成了咩咩,林清和真地很难不怀疑白琅月在故意卖萌。   话说,白琅月知道卖萌是什么意思吗?   林清和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最终没能忍住,“哈哈哈,小师弟,咩咩,再来一次,哈哈哈……”   白琅月原本还有些说错话的尴尬,但是看到小师兄笑得这么开心,就觉得再多说几次也很不错。   “咩咩咩咩咩咩……”   -------------------- 第162章   定江县有关于青山书院此起彼伏的负面新闻和事故,在白琅月的帮忙之下,短暂地得到了平息。然而,私下的流言却没有像林清和想得那样停息。   这些流言隔三岔五就出现在不同的旅人口中,甚至影响到了周边百姓对他们的看法。   张小花对此感到很气愤,每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来的时候,她都会奋力地反驳。   因为她知道,青山书院改变了她多少,甚至可以说改变了她原本的命运轨迹。她在青山书院待得越久越能体会到其中的变化。   为此,张小花在这场微末流言来临之初,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张小花感觉前面十几次大大小小的危机事故,就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隐藏在背后的人不会这么简单地将目标放在青山书院有关的产业上,因为这些产业深深地与定江县各个行业,以及官府纠葛在一起,想要在产业上下功夫,十分困难。   她烦心的是,这个人的目标是青山书院本体,此起彼伏,不知出处的流言就是最好的证明,每一条都隐晦地说明了,青山书院出来的学子有多么的不靠谱,先生有多么地令人费解,居然还鼓动女子出来和男子一样进学,倒反天罡。   起初听闻这些消息时,人们不放在心上,一笑了之,日长天久之下,这些流言终究会如同空气一般进入到人体之内,不易觉察。   张小花是怎么发现的呢,她亲眼目睹了一场流言影响下的失控辩解。   至今为止,张小花依旧清楚地记得那个人脸上狰狞的表情,凶狠轻蔑不屑的眼神,嘴巴一张一合,脱口而出就是诋毁。   令她不知所措地是,周围的人群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即便是在得到了这么多的好处之后,他们依然选择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   强烈的日光之下,张小花只觉得浑身发寒,冷汗淋漓,目眩神迷,努力睁大着眼睛看着青山学子们激烈地辩解,直到巡逻的捕快过来,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可是,张小花却久久不能平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呢,然后,她注意到了阴影下流动的言语,令人不寒而栗,如蛆附骨。   她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她的娘亲,胡百花,那个虽然目光短浅却分外果决的女子。   胡百花只沉默了一下,告诉张小花要保护好自己,便没有多余的话了。   他们一家四口,三个人都在青山书院内学习手艺,张小花有时会去到科举学子的区域站在窗外听讲学,就连他们一家人的命都是在青山书院的帮助下得救的。   胡百花想,人至少知廉耻。   张小花依照惯例去到了青山书院中的女子学院内继续进学,刚开始的时候,她跟着胡百花去了厨学院,得到了胡莲莲的悉心教导。   可以说,厨学院的每一个弟子都得到了胡莲莲毫不吝啬的教导,并且厨学院有一个优势,当弟子们学会了一道菜就可以去器学院申请小推车,出去外面摆摊练习厨艺赚钱,一举好几得的事情。   厨学院也因此一度成为了最受欢迎,女子最多的学院。   胡百花带着张小花在厨学院呆了两年,张小花在秋大花那得知了女子学院的成立,强势地转了学院去了女子学院内,可以供张小花学习的东西就更多了。   今天她来了青山书院的大门口,人群涌动,窃窃私语,每个人的眼神都那么不一样,像是隐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张小花拨开人群,青山书院特别制作的公告栏上,贴满了白底红字,如同流动的鲜血,汩汩涌动,映红了张小花清澈的眼睛。   这些都是什么啊?张小花失神地想着,有一刻她仿佛呼吸不过来,天旋地转,抬头一看围观讨论的人群,神情扭曲。   她喘不过气,却下意识飞奔过去,撕下了张贴在公告栏上的流言蜚语。   “别看了!都不是真的!快滚开!”张小花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她忽然想到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师兄师姐们,还有院长先生们呢?他们怎么没有看见这些诽谤,为什么还不来处理!   是了,她想到,青山书院学子开展实践活动有一段日子了,如今留在书院里的学子只有住宿不出来的新进学子,女子学院的女学子,就连蒙童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先生们大半都去带师兄师姐们了。   张小花将撕下来的白纸攥得紧紧的,神情严肃,脚步不断跳起,用力伸长另一只空闲的手,撕下一张又一张白底红字。   时间仿佛过去许久,张小花一直嘈杂的耳膜里传来了清晰悦耳的女声,令人安心得想要落泪。她用力撑着泛红的眼眶,漆黑的眼球泛着水润的光泽,“院长,我都撕下来了,没有漏下一张。”   张小花双手攥紧手中厚厚一叠的白纸,红色的字迹刺目惊心。   林槐夏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好在天蒙蒙亮的清晨时分,并无太多的百姓看到这些张贴的白纸。   林槐夏没有第一时间让张小花递出手中紧握的白纸,而是点点头,领着张小花进了青山书院之内,让开门的门童今天看守公告栏的位置,不允许任何人张贴。   林槐夏没有去女子学院的位置,带着张小花来到了先生院之内,给坐着的张小花倒了杯水。   “没事了,小花。”林槐夏摸摸张小花的脑袋,柔声安慰道。   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透明的泪水从张小花的眼睛落下,滴湿了她的裙子。   “怎么哭了呢,我没有夸你呢,刚才非常非常非常勇敢呢!”林槐夏用了三个非常,尽力地安慰着无声落泪的张小花。   张小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她明明想要在院长面前保持住懂事的模样。   她哭着伸出了双手,送上了一直护在手里怀里的大字报,“院长,给。”声音细细的,颤抖着,像被狂风暴雨肆虐后依旧沾满水珠的花,颤颤巍巍。   “好孩子。”林槐夏又摸了一下张小花柔软的发丝,拿过了张小花奋力拼搏撕下的白纸。   厚厚一叠拿在手里,分外的有重量。   林槐夏刚打开一张,脸色突变,黑得可怕,紧接着她又迅速翻了几张,一直翻到末尾。   低至冰点的气压从林槐夏身上散发出去,张小花捧着水杯,坐立不安地小心看着林槐夏。   “院长?”张小花迟疑地出声。   林槐夏努力平复自己扭曲的表情,尽力温和地对张小花说道:“小花做得非常好,先去女子学院那边的课室吧。”   张小花看着面色平静的林槐夏,她知道此刻的院长绝对是不平静的,她乖乖听从院长的命令,回到了女子学院。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张小花都神不守舍地听着讲学。   林槐夏望着少女有些瘦削的背影离去,狠狠闭上了眼,林清和,白琅月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为什么现在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林槐夏几乎是转身就离开了青山书院,急匆匆回到了林府,直奔林清和的院子。   “砰!”林槐夏用了十分的力气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林清和,白琅月,你们两个给我滚出来!”在开门的那一刻,林槐夏立即大声喊道,她脚步一步也不停,来到了林清和的房门前。   房门大开,林清和与白琅月正愕然地看着闯进来的林槐夏,身体姿势尚未脱离小圆桌的范围。   “怎么了,小四月?”林清和问道,表情迷茫。   “林槐夏?”白琅月站直身子,桃花眼里尽是锋芒。   林槐夏风一样掠过房门,将刺目的红字拍打在小圆桌上,震起了桌子上的碗筷,发出清脆的击打。   “你们好好看,这上面写的什么,你们就是这么处理上次有关于青山书院的事态,还对我们说已经没事了,现在呢,让人欺负上门了,都踩上了青山书院的脸面!你们好好看看,这究竟写的是什么!”林槐夏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语速又快又急,漂亮的眼睛里冒着艳丽火焰。   林清和拿起了其中的几张,看了起来,平和的神色变了个彻底。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编排青山书院!”林清和咬牙切齿地说道。   血淋淋的大字印在白纸分外灼人眼球。   青山书院一座隐藏的学子妓-院!   青山大量招收平民学徒人口买卖!   县令与林氏院长兄妹的下流勾当!   ……   且不说林清和黑了脸,白琅月也一样,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些垃圾!我怎么可能会和林槐夏这泼妇有私情!”   “现在是这个问题吗!白琅月!你不要这么恋兄脑行不行!再说了谁想和你有私情!”林槐夏瞬间接话,怒斥着白琅月。   这个人究竟有没有搞清楚情况,究竟在说些什么啊!平时兄长就是这么忍受的?!林槐夏觉得难以置信。   林清和听完两人的话,老脸一红,他才和白琅月确定关系没两个月,小师弟正是上头的时候。   “你们别吵了,坐下来好好说一下情况。小四月,这些大字报是从哪里搞到的?”林清和让两人坐下。   “还能从哪里来,青山书院的大门口。”林槐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白琅月,继续说道:“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里看了,有个女学子看到了,进去撕下来的。这些东西交给我的时候,眼泪都流下来了。”   “啧!”白琅月不爽地发出声音,舌头顶着左脸颊,“该死!我知道是谁了,光都那帮学子光芒太大,挡着某些人的路了。”   -------------------- 第163章   自从青山书院教出一批格外适用官场的学子后,临川府那边就一直写信来撬墙角,要么就是趁着白琅月述职的时候,偷偷摸摸制造意外,一对一谈话。   白琅月丝毫不意外,这件事情后面会有多少人的推手,远的不说光都那帮手伸得太长的政党官员,近的就说,临川府孜孜不倦想要撬墙角的心,以及青山书院的崛起令某些人起了警惕心,还可以说是杀心。   “这么说你有合理怀疑的对象,之前我们在先生院讨论的时候,对象有些模糊。”林清和皱着眉说道,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桌面。   “对了。”林槐夏陡然出声,目光莫名锐利,“定江县里还有一个我们忽略了的潜在敌人。”   林清和,白琅月齐声道:“是谁?”   林槐夏哼笑道:“难道你们忘记了,定江县除了青山书院之外,我们还有很多书院私塾吗?他们的动机可一点都不少。”   “不,这不可能。”林清和首先反对了林槐夏的说法,“你说的这个理由不成立。定江县所有的书院私塾都和青山有达成合作,怎么会对我们下手反水呢?”   “除非……”白琅月低声沉吟,“更大的利益。”   “对,更大的利益。”林槐夏微笑地看着自家外表成熟的兄长,天真理想得可怕,“我很少认同这个白师兄的想法,但是这次,他无疑是说对了。”   白琅月的脸上呈现出和林槐夏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很明显,他们的想法有时候在某一程度上是相似的。   “那到底是谁拉拢了他们呢?”林清和也不纠结这些利益关系了,事情已经发生,后果已经开始影响,再自我纠结下去只会做无用功。   “这件事情交给我来查吧,已经涉及书院力量解决不了的事情了。”白琅月一锤定音,“有什么进展我会通知你们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林清和清朗的眼神   “好,书院这边我也会尽量查一下,我们一起进行。”林清和回望着白琅月,眼中温情脉脉。   刚才还火气蓬勃的空气瞬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暧昧气息。   林槐夏看着眼前两个不分时间不分地点,随时随地在她面前深情对视的人,无语至极,冷冷哼了一声就走了,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留下来。   还没有吃早饭的她,现在已经饱了。   *   光都南王府。   时间临近下午黄昏时分,屋内没有点灯,靠着窗外还算明亮的光线透进来,至少现在是能看清一个人脸上的神情变化。   屋内的气氛不算明朗,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沉重,每一个人都吊悬着一颗心,畏惧地看着坐在上首穿着蟒袍的男人。   “哼!青山那几个小崽子还在搞着户部,忙着给国库赚钱,你们不都有人手安插在里面吗,怎么一个铜板都捞不出来!不仅捞不出来就算了,原本的生意也受到了冲击,这个几个月的收益下降了一大截!”南王阴冷着嗓音,毒蛇一样喷洒着毒液,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部被击中。   没有人敢出声,因为这就是事实。   由左丘栾从户部发起的旧帐本清算核算革新工作,让不少的烂账旧账坏账以及假账重现天日,让户部的人抓到了不少人的小辫子。   有大批世家官员落-马,官员人手再度精简,不巧,大多数的世家官员背后站的南王,一股百年世家传承的力量。   花了不少银两将这些世家官员从朝廷的牢狱中赎回家,还将经年过手的账本一一填平了。可是,这些银两对于世家门阀来说,不足身家的十分之一。   “更别说,让我们这边安插的人手下去了三分之一,损失惨重!我是花了多少功夫才从皇帝和旧党的势力中塞进去的!这些酒囊饭袋居然还被一群初出茅庐的小混蛋抓住了!”南王拍着桌子,茶盏砰地一声跳起,在寂静无言的房间内分外清脆。   银两损失固然使人心痛,可是花了许久功夫,找到了合适的官位塞进去的官员,就这么没了啊,没了啊!还是灰溜溜地让家里赎回去的!   这换谁,谁不心痛。   左丘栾他们还不止这样,钱和权都被他们搞走了不少,现在还对着名声下手了,豪门贵族更加没法稳坐钓江台了,各种阴损的法子都使上了。   包括但不限于,朝堂上告状的,生意上使绊子的,名声上试图首先抹黑的,生命上各种惊险的意外发生。   “快想,还有什么法子能阻止他们!”南王快速又急促地说完,视线一一掠过座下的大臣们,这些都是归属他的同盟。   许久,直到日暮的光线偏移,朦胧的黑暗遮住了南王的上半张脸,这才有大臣姗姗来迟,从队列里出声。   “殿下,青山虽有皇帝的暗中保护,可却并不是万无一失的,我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恰巧的时机即可。”声音平稳,无端地在温暖橘黄的日暮下发寒。   “李大人说得对,再说了,我们现在不也是交待了人手去定江县的青山书院吗,只要断了他们的后路,青山无人再来朝堂之上,光凭他们几个又有什么用呢,迟早会被我们各个击破,到时候,这朝堂终究是南王您的天下。”又一道苍老的声线,野心难以抑制。   南王又是算得了什么呢,终归不过是世家联手推出来的一个棋子。   南王听了这些话,心情好些了,目光依旧阴沉沉的,“边境战事如何?”   “这个……边境我朝目前胜利在望,相信不久之后边境小国不敢来犯。”   南王听完,目光无端又阴沉了几分,哼!   “之前不还是节节败退,是出了什么出奇制胜的战术又或是哪家的小将军出去了?”南王的声音还是那么冷。   “听说是工部下的军器营出了个新玩意,威力大得很,小小的一个,投石器一扔过去,轰轰轰几声,边境小国联军就被冲散了队形,还造成了不少的伤亡。”   “之前没有听说啊,军器营不就是个摆设,专门为士兵的武器做保养吗,怎么一下研发出这么厉害的武器?”有大臣疑惑问出声。   “这个新玩意,务必叫人查出来是怎么做的。”南王眯起眼,下达命令。   之后,南王又再次问道:“青山书院处理的后续怎么样了?”   “回殿下,定江县县令虽然处理了我们引起的大小乱子,但在私人开设的报纸方面并未有过多的阻拦,还是有不少人受到了影响。并且我们派出去的暗卫汇报回来了一个很有趣的消息。”   “哦,是什么?”南王起了兴致,不介意座下回答的大臣卖了个关子。   “青山书院的院长和定江县的县令这一两个月经常出入同一个房间,彻夜抵足而眠,而院内空无一人。”   屋内仍然针落可闻的安静,昏黄的光线不知不觉来到了进门口的位置,微弱的亮光只来得及照亮衣摆和鞋子。   “呵呵,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消息,这些近乎于天真理想的青山学子知道他们的院长这么……蝇营狗苟吗,哈哈哈!”南王嘴角挂起微笑,里面蕴含的恶意让在座的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而这些话,也令下面的大臣们跟着一块大笑起来,笑声中有些什么东西,在昏暗漆黑的屋内盘旋不散。   “让这个流言扩散出去,然后安排我们的人接手青山书院,明天上朝让我们的人,言官,来好好说上一句,为官之道。”南王说得意味深长。   暮光彻底从屋内退去,黑暗笼罩,只听见些微的声响,和一声清晰无比的“是”。   翌日。   定江县一如既往,白琅月还在努力探查着流言的源头,林清和在试探着各家书院私塾的想法,青山书院的学子弟子们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进学,学艺,开展实践活动。   他们都不知道,今天平常的一日在光都发生了什么样对他们至关重要的大事。   光都天微微发亮的时候,街道充满雪白的雾气,难以想象,四月的气候也有如此大范围的雾气,马车轱辘骨碌匀速驶向肃穆沉重的皇宫大门。   户部尚书裹紧他的鲜亮血红的官袍,从马车上下来,手里还抱着一个暖手小炉子,嘀嘀咕咕不满地抱怨着,“为什么四月份的早上还是这么冷,还要这么早上朝,嘶,好冷,官服为什么这么紧早知道量身体裁的时候让绣娘放宽两寸,穿的时候可以多塞两件衣服裤子,好冷……”   户部尚书没有在马车边上停留多久,足下生风,抱紧暖手小炉子,蹿进了金銮殿中,站到了平时他站的老地方。   他的不远处便是南王,户部尚书皮笑肉不笑地和同僚们打完招呼,转头无意间一瞥就看见了站立在离他不远的南王。   今天南王倒是来得格外的早啊。户部尚书眯起眼想着。   此时的户部尚书没有多想为什么南王今日来得格外早,等他想明白的时候,朝中议事进程过半,再也来不及阻止。   没过多久,太监宣布早朝开始。   开始的时候就像是每一次早朝的开头,大家按着每天的惯例给皇帝陛下汇报各地的简略情况,平心静气,其乐融融。   随着大家神智的逐步清醒,唇枪舌剑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某一位言官在南王的示意下,参了临川府一本,准确地来说参了皇帝一本。   “臣有本启奏,陛下。”   “说。”皇帝摆手,眉心皱得紧紧的。   -------------------- 第164章   站在群臣中间的南王眼中闪过轻蔑一笑,看来我这个好皇兄也不怎么样啊,一下子就掉进我精心准备好的陷阱了。   与此同时,清流世家老奸巨猾的礼部尚书勾起了嘴角,区区一个小县城的书院怎么能和我们流传千年的世家教育相比,略施小计便让你们兄弟相杀,反正皇子也大了,再扶植一个傀儡上位,届时保皇党也没什么好说,小小一个青山书院手到擒来。   言官出列,手持笏板,目光清正,朗声说道:“陛下,如今书院风气恐有染!”   言官一发言就来了个王炸,群臣表情各异。   南王无声地笑了。   礼部尚书悠然自得。   户部尚书心里打了个突突,面不改色地直视正前方。   皇帝身形一僵,半阖的眼眸扫向了下方出列的言官,面无表情,看来黑手没能下得了,搬到了朝堂上说事。   无论如何,这个书院改革是一定要继续下去,这才几年的功夫,林清和白琅月就培养出了这么多好用的人才,还会哼哧哼哧给国库赚银子,给军队挣粮草,升级军营的武器。   皇帝真地很难拒绝这么会赚钱又有朝气活力的臣子,一点不像下面皱巴巴的老橘子皮,不仅说话不好听,还整天不干人事,指手画脚。   这不就来了,这个言官一出来,一张口,皇帝心知肚明,下面的臣子又开始搞幺蛾子了。   言官贺晨不明就里感觉身上一阵发寒,但看着皇帝看向自己,还是继续了自己的发言,“临川府定江县的青山书院如今是和商人勾结在一起,让学子去摆摊经商,还让学子去当卖货郎,店小二,各种下等人才干的活,美曰其名实践活动,当官的必备技能。这简直就是在诽谤我们朝廷官员!”   南王听到此处有些发愣,怎么是这个说法,难道不是书院院长风气不正,勾连县令私私相授,不以身作则,坏了书院风气,导致学子学坏了吗?   他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仔细想了一下言官的话,书院院长私德有损,不如书院令朝廷官员受到侮辱有效果,还是言官的说法比较好,院长与县令这种事情还是当作一个趁乱的消息发出去。   南王各种想法在脑海中掠过,神情如常。   礼部尚书则是稍显愉悦,听着言官的话,不时小心地看过皇帝的神情变化。   户部尚书脸都绿了,这是什么鬼话,难道他们这些跟账本,跟商人打交道的官员,不辞辛劳给国库赚钱省银子的官员,就是下作的下等人了。   户部尚书稍微扭头,快速看了一眼身后的下属,使了一个眼色。   户部侍郎立马站出来,“陛下,臣有话要说,请准奏。”   贺晨差点一口气没送上来,他刚要继续说话,就被户部侍郎打断了,视线直勾勾地看着户部侍郎,看他要说点什么话,书院风气这是户部该理会的事情吗?又不关他们的事!   很快贺晨就知道有没有关系了。   在皇帝的准许下,户部侍郎开口,条理清晰,一一反驳了贺晨刚才说的话。   “贺言官,刚才你有一点说错了,这些还真是我们户部的当官技能,没有这些经验我们怎么知道物价,怎么算帐本,怎么给六部批经费?难道你们随便报上一个数额,我们户部就能随随便便批准了吗?国库又不是能钱生钱,光是给各位大人发放的俸禄就是经过精准的调查得出来的。而这些就是我们户部需要的当官技能,可不随随便便一张嘴,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当官了。”   在最后户部侍郎还顺带嘲讽了一波言官,直接道明了言官当官只需要出一张嘴就行了,毫无技术含量。   贺晨脸都涨红了,气得说不出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反驳户部侍郎那一句话,到底是先说言官不是仅靠一张嘴就能当上,还是户部需要的当官技能。   “那也不能令朝廷官员的形象有损,若是常年如此,怕是没有什么学子愿意来当官。”贺晨身侧的言官出列,帮贺晨说了句好话。   “没错,本就有三六九等,朝廷官员的形象不可受到损失,往小的说是损失,往大了说,那就是不敬朝廷官员,是犯了大光律法的事情。这个青山书院是该罚。”礼部侍郎站了一脚言官的话。   本来礼部也是固守于前朝旧律,被科举用书中的条陈腌入味了的人。   可以说,在礼部当中保皇党的人数是最多的,当初也是最反对女帝登基的一批人,换了当今的皇帝才好了点,不过也缺不了指指点点,经常被皇帝下脸子就是了。   但就是这样的一来一往,保皇党的心逐渐向南王转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刑部的人说话了,大光现在没有哪条律法说官员形象损失的律法,只有妨碍朝廷官员办事的条例,刑部怎么不知道礼部生生造了一条律法出来?”刑部侍郎说的话杀人诛心,一下就把这话说得严重了。   “呵!这难道不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吗,我今天不过是说出来罢了!”礼部侍郎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自视甚高,隐隐有种在座的大家都得感谢我说出来的含义。   贺晨见缝插针,继续给皇帝进言,“陛下,您可知道,青山书院还不止如此,还让学子们去农田里做农活,做农具,当木匠,当厨娘,做大夫,进到大山里三天两夜。青山书院打的心思,我相信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他们这样做无非就是摸黑朝廷官员,令其他书院私塾的学子以为当官都是这样苦,就没有人来当官了,没有新生官员来,那朝廷可怎办啊!”   户部尚书心里直发痛,他就说这群言官是傻子吧,话题明明都岔开去其他地方了,怎么还在执着青山书院,安安静静听着不好吗,就这么缺绩效,下个月的俸禄又不是不发!   户部尚书隐晦地揉揉自己发痛的胸口,言官的再一次开口,让他明白这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绩效那么简单,其中礼部开口就容易想歪,以为是官员形象的问题。可是户部,那是实打实地接受到了青山学子的好处啊,说赚钱那是真的就赚到了金银财宝,现在还在源源不断地送银子。   青山学子这么一遭,老早就该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怎么可能还在忍下去。   户部尚书知道会来,没想到来的时间有些晚了,他还以为这个风头能过去,万万没先到,终究是来了,还是言官开的口,重点就想把青山学子的源头掐没。   户部尚书可不能真地让言官和礼部把青山书院掐没了,他还指着下次殿试再来点会赚钱的青山学子,一定要多多地给户部国库赚钱,没有钱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天天被其他五部参上一本,每天骂战不断。   户部也不想每天都哭穷的,实在是没钱,拆东墙补西墙啊!   “按言官这么说,我们大司农这些管理治理土地的也算是下等人了呢,没有种出足够好的粮食,还真是对不住了。”说话的管理土地种植,四时节气的大司农。   大光与前朝不同的是,他们非常重视土地的种植,尽可能地提高现有农作物的产量,获得更好的良种,尝试更多的种植方式。   究其缘由,只不过是前朝因为一场饥荒而灭亡,大光吸取前朝的教训,特地独立设置了一个司农的部门,为的就是不让百姓饿肚子。   “没想到言官居然是这么看我们司农的官员,原来我们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平民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啊!”站在大司农身后的官员立即说道,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一脉相承。   贺晨又一次遭受到了其他部门官员的怨怼,呐呐无言,实在是贺晨年轻,被上司那么一吩咐就勇说了。   此刻,说话的可是位同尚书的大司农,贺晨没有办法只能救助地看向他的上司,希望上司能出来说些什么。   “是啊,原来我们工部和木匠也没有什么区别,干脆我们也别做官了,直接回去做木匠剁好啊。”工部都是老实孩子,长年像司农一样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情,风吹雨打,在外奔波。   此刻受了言官的刺-激,说起话来竟也像大司农一般不管不顾了。   工部尚书还眼神幽怨地看向上方看好戏的皇帝。   南王没有想到言官的话让这么多的部门有话要说,原先有些看皇帝好戏的心态产生了变化,内心焦灼不已,向己方的官员使眼色。   “哎呀,各位同僚,说这话可就过了。”礼部尚书接收到了南王的暗示,不紧不慢地说道,“言官也是好心,书院学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不就是好好读书,好好科举,早日中榜,进入官场造福百姓嘛,现在这个青山书院玩这么多的花样,不就是博人眼球。不过就是书院里的一个笑话罢了,当不得真,哪里到辞官的地步呢。”   礼部尚书要是说到这个,那吏部可就有话要说了。   “礼部尚书,你这话可就说早了。”吏部尚书眼神得意地看向礼部尚书,列举出第一批进入朝廷的青山学子战绩。   “青山书院他们说自己教做官的必备技能,这还真是没有说错。您恐怕不知道,最新一批进士里,青山书院的学子就占了五分之一,并且每一个从翰林院借调出去的青山学子都为相关部门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是户部,他们就改进了账本的格式,核算旧账的同时还整理出不少的假账,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这还是只是小小的一点,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一批人,开源节流将国库充实了。”   -------------------- 第165章   “陛下,臣私以为,将青山书院这种模式投入到更多书院私塾中才是,这样一来,中榜的学子一进入官场就能接触政务,投入到官场之中,能马上缓解目前朝廷缺少官员的压力,好处多多啊!”吏部尚书可是知道,青山学子的行动力是有多么的可怕。   短短几天就将交代下去的事情做完了,还整理一套更加高效的行事方针出来,怎么能叫人不惊喜呢,简直就是天生的官场官员,非常适合来吏部长期发展一下。   “吏部尚书你这就说错了,他们在礼部可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啊?我未曾有听闻。”礼部尚书笑眯眯地反问。   谁还不知道谁啊,用得着你这么提醒,要不是户部都把人要去了,征服你礼部不是迟早的事情。吏部尚书微笑着。   他向上一举笏板,“陛下,青山书院培育出来的学子堪比太学和官学,臣建议,太学和官学理应向青山书院看齐,革新培养学子方式,多出几个为国库赚银两,挣粮草,发现新作物的学子。”   你,你,不讲武德,怎么就直接向陛下启奏了。礼部尚书脸上温和的微笑险些保持不住,瞪大了眼看向吏部尚书。   南王眼看着他的好皇兄就要点头开口,心里一急,张嘴就噗嗤噗嗤往外冒话,“万万不可,陛皇兄,据我所知,青山书院的院长和定江县的县令有私情!要是被学子学了去可怎么好!”   话一说出口,南王立刻就后悔了,他着急了,不该这个时候说这个话的,他怎么能说这些话呢,他应该等着时机,等定江县的流言发酵,流传到光都附近,在不经意地时候爆出来,最好在太学和官学革新的时候,一举中的,全面废了书院革新。   “南王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言官清楚也算说得过去,可,这只不过是一个县城一家小小的书院,怎么就闹到了早朝上说事。诸位爱卿,朕说得可对?”皇帝经过底下人这么一闹,看清了各方政党对青山书院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吏部户部无疑是支持的,他们缺人,缺财,缺疯了,也不管从哪里来。   “皇兄,臣也是听了手底下的人说了一嘴,这不是怕到时候革新,发生什么意外。”南王满嘴苦涩,咽下了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苦果。   皇帝瞥了一眼南王,神色不明,“南王有心了。”   朝堂上静了片刻,太监瞧着皇帝撑着脑袋,立马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监尖利透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金銮殿内,清晰无比。   礼部尚书努努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看了一眼面带悔意的南王,又咽下了。   其余大臣似乎也明白了皇帝此时还不打算将太学和官学革新,但对于青山书院的态度似乎又有些暧昧不明。   随后,吏部某位大臣出列,汇报了哪个州府又有灾情,请求赈灾。   早朝就这样又继续下去了,有关于青山书院的话题在早朝浪潮中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浪花,转瞬出现又消失。   同一天内,林清和在定江县的大小书院私塾内闲谈着,想要找出隐藏在定江县中的黑手。   定江县,县学。   “林院长,好久不见了,我最近还想去找你重新商定一下书院合作的事宜,没想到你就来了。”乔教谕笑脸盈眼,真是许久未见林清和了。   自从县学和青山书院合作了以后,县学学子以往心焦气燥的氛围也变得宁和,处事变得极为有条理,这还多亏了和青山书院深入百姓的实践活动。   这不禁让乔教谕想到了,他年轻时候和同窗还有先生们一同游学的经历,真是一段非常美好的记忆。   林清和眉眼微动,轻松写意地说道:“确实是需要重新商定一下,现在合作的情况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重新商定,不知道乔教谕想怎么样重新商定。   乔教谕眼神一愣,“林院长也这么想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县学这边想深入青山的实践教学范围,参考青山书院现有的模式,革新县学培养学子的方式。”   乔教谕注意到林清和有些疑惑的眼神,哈哈大笑。“林院长可别这么看我,我这是占了你的便宜,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全新的培养学子方式可是你想出来的,我想做还得和你商量,有了你的经验做指导,我相信县学未必比青山差。”   青山书院全新的教育模式使得乔教谕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这将会令大量的平民学子最大程度的涌现,与世家大族平分天下,甚至还能做到更多。   “林院长,你想要什么样的条件,尽管提,我会尽我所能做到。”乔教谕眼中闪耀着莹莹光亮,期待地看向林清和。   林清和看着乔教谕眼中闪烁的光芒,感觉自己刚才升起的想法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暗地里对青山书院下手的人。   他笑着说道:“那就让县学的教书先生们来青山书院教一段时间书吧,亲身体会青山书院当前的氛围,也许会更加清楚以后县学培养学子的发展方向。”   乔教谕一愣,他没料到,没料到林清和竟会有如此赤子之心,直接让县学的教书先生们直接去青山书院,这样岂不是真切地探查清楚了青山书院的核心,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乔教谕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干涩着嗓子,艰难地对这个年轻人说道:“林院长,再多说一些条件吧……”   望着乔教谕真诚的目光,林清和不知道乔教谕脑补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本来这个革新就不是简简单单去青山书院看一下能解决的事情,来青山体会一段时间,这只是县学改革的开端罢了,根本用不了那么多的条件交换,再说了,现在青山书院最稀缺的就是有着丰富教书经验的先生们。   青山书院实在是太缺教书先生了,有一些青山学子还没够火候下场去科举,直接就被林清和拿着加学分的诱惑去教新来的蒙童和弟子了。   “那……县学学子也来青山体验一段时间,来参加一下我们青山丰富多彩的实践活动,我们学子们最近好像又捣鼓出什么新东西。”林清和在乔教谕满怀期待的视线下,大着胆子开口,想把县学的先生和学子来个一网打尽,统统收到青山的碗里来。   乔教谕刹那间看林清和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林清和云淡风轻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了,该不会乔教谕看出了我的打算了吧,确实,把人家整个县学的先生和学子都打包进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好哈。   短短几秒,林清和在乔教谕的目光中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乔……”林清和迟疑开口。教谕,要不我们还是算了……   “看来我还是比不上林院长,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林撰议真是教出了一个和他一般像的人!此举大恩,乔某必不敢忘!”乔教谕朗声说道,往日严肃的面孔此刻如冬日暖阳舒展,又如重新焕发生气的古树,迎风招展。   “客气了,乔教谕,都是为大光培育学子,造福一方百姓,都在为同一个理想而努力。”林清和云淡风轻地说道,天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惶恐,但是话赶话都说这里了,他升华一下话题深度,应该没什么问题。   随后,乔教谕拉着林清和详细谈了有关于县学和青山书院,两家书院的深度合作内容。也是此刻,乔教谕才知道,究竟有多少家小书院和小私塾和青山书院达成了合作关系。   居然真的有小书院的蒙童和学子经常去青山书院进学,而且一去就是好几个月的程度,这怕不是老早就达成合作,彼此书院中之间深度互相交流学习,补齐自身的不足之处了。   对此,林清和心虚一笑,这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先生了嘛,那就从周边这里薅一点,那里薅一点,先生这不就来了嘛。   反正这些蒙童和学子,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难得还能交一份束脩上两家书院呢,或许还不止,也有可能是那么三四五六个?   远山书院的安海很有话要说,这哪里是上几个书院的问题,简直就是进了青山书院之后,自家书院就从来没有回去过一步了。虽然在青山书院内的蒙学院很好玩就是了,但是啊但是,读书的事情怎么能叫做玩呢。   无非就是,玩着玩着发现自己被骗着去实践活动了,采访做了、田也种了、书也读了、家访不知不觉也被先生悄摸做了。最最重要的是,他,安海,远山书院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蒙童,考中了秀才之后,直升青山书院,远山书院的文先生根本不带任何留恋。   当然,像是安海一样的蒙童学子还有很多就是了,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林清和专门吃掉了亲近青山书院的小书院和私塾,做成了一个类似于大学联动区的效果。   各家相互交流学习,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而相对独立的县学,江缘书院一类比较独立和大型的书院,与青山书院的合作只不过是在浅层的实践活动,学子们一起走访什么的,并没有做到像青山书院那般深入。   林清和与县学谈好合作之后,他略作思量飞快选好了下一个商谈目标,江缘书院。   江缘书院和青山书院向来不对付,但读书人一般不会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可,万一呢,谁也说不准。   林清和做好了准备就去了江缘书院。   -------------------- 第166章   江缘书院的顾院长可不是一心扑在书院学子上的乔教谕,顾院长不但一心放在学子的科举上,还能一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专注关心各个大小书院私塾的消息,努力让自家书院在各个书院私塾种脱颖而出。   对于林清和的到来,顾院长倒不至于惊讶,主要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林清和怎么会要借着加深书院合作,亲自上门前来。前两次的合作都是他本人去县报处找的林启春,这一次怎么会是林清和亲自前来。   顾院长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鬼,难道是青山书院打算提价了,又或者是县报处不再合作了,这可怎么行,现在这个实践活动已经是江缘书院的一大特色了!   顾院长想了一二三种可能性,在等待林清和走过来的这段时间里,绞尽脑汁在想着怎么回应林清和。   林清和哪里能知道顾院长想得这么多,他不过是打探一下江缘书院对青山书院的态度。   “林院长,有失远迎。”顾院长看着许久未见的林清和,眉目疏朗,难得一见的风流写意。心中一动,他想到了最近流传的传闻。   莫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顾院长心想,这有什么,青山书院在定江县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这里的百姓焉能不知道青山书院是什么样子,怎么会轻易被这些流言所裹挟,人云亦云,不知所谓。   “许久不见,顾院长。此次前来是为了重新商定两家书院的合作,今天上午我刚和县学的乔教谕梳理了合作。”林清和笑盈盈地说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难道这次的合作有什么特别,怎就要你亲自上门来了?”顾院长心中实在不解,开门见山询问林清和。   上午刚和县学谈过?为什么说话说一半,不把结果说出来,到底合作了没有,梳理了些什么。顾院长有一堆想要问的问题,硬生生忍住了。   “确实有些特别,因为这次的合作不仅涉及到学子,还涉及到先生。就不知道顾院长愿不愿意加入这项合作了。”林清和漫不经心地说道,姿态很是闲适。   顾院长皮笑肉不笑,“涉及到了先生?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一家书院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教书先生,是一家书院沉淀的底蕴,一上来就说涉及到先生,这不是打着挖墙角的主意,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谁不知道青山书院的教书先生条件好,甚至他这里的先生,有一些还是之前从青山书院挖的。   顾院长怀疑地看向林清和,迟疑地问道:“小子,你该不会借着合作,想来江缘书院骗我们的教书先生走的吧?”顾院长的眼神非常怀疑,看林清和就像看嫌疑犯一样。   “怎么会呢,顾院长,这就是两家书院之间的友好交流,怎么可能会挖人,再说了,青山书院现在也不缺教书先生。”林清和眼也不眨地说道,都要骗过自己了。   可恶,来的一半目的被拆穿了!这个橘子皮怎么那么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青山现在真的很缺人啊,没事来学子也行,去教蒙童,现在百里先生根本不想教启蒙,只想着他的刑法,还有带队去县里各处实践。   “你先说特别在什么地方。”顾院长可是老人精了,一句话让林清和先说合作条件,反正又不是他上门求着谈合作,大不了和之前一样嘛!   林清和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心里直呼这个橘子皮狡猾得很。   狡猾狡猾,太狡猾了。   “顾院长这几年,您消息灵通,应该也知道了各个书院私塾寻求变革一事,尤其是亲近我们青山的书院私塾,现在几乎已经向着青山书院看齐,出了不少的秀才举人。”林清和说话点到为止。笑着看向顾院长。   顾院长冷冷哼一声,“谁不知道,是青山书院将这些小书院小私塾都收编了,说得好听,改革?哼!”   说实话,顾院长心里也很酸的,这些小书院小私塾几年也出不了一个举人,居然在投靠青山之后,教学质噌噌往上涨,学子每一个单拎出来,不比江缘书院精心培养的差。   但是这些怎么能够比得上维持一个独立书院重要,若真的合作了,指不定江缘书院什么时候就被偷家了。   顾院长想得长久,而且江缘书院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实在不能够忍受别人对他的书院指手画脚。   江缘,可是顾院长的心血。   林清和注意到顾院长的点是哪里了,他轻笑一声,明白了这样的顾院长不会是针对青山书院的人,他说道:“可以先体验一下,江缘书院的学子来个一两个月,当然顾院长您也可以一起来,体验一下青山的培养方式。体验之后,再看合适不合适携手合作。”   顾院长面色缓和,没了刚才突显的尖锐,“你就不介意我们将精华学走之后,青山溃不成军,从此以后一蹶不振。”   林清和摇摇头,他含着温润的笑意,“怎么会呢,读书进学是为求智明理修身。而青山书院则是为了让读书进学不仅仅是为了谋生,而是为了生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顾院长。”   一瞬间,顾院长是不理解林清和这句话的,他非但不能理解,更是生了反驳的心思,读书进学在他看来就是一项神圣伟大的事情,书籍是的,文章是的,文字亦然。   可是,他结合到自从林清和接手青山书院的种种行为,发现,林清和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求智明理修身,做人。   于广阔无垠的知识,无私地分享,公之于众。   顾院长扪心自问,如果是他自己,他能做到这么轻而易举地拿起又放下吗,在这之后,更是教授平民百姓手艺,只收取了少量的束脩,这要换到其他人身上,可以藏一辈子,源源不断赚取更多的银钱。   而更为重要的是后面的这一句话,不是为了谋生,而是为了生活。   又有多少百姓穷极一生不是为了谋生呢?顾院长想象不到,可又忍不住去想,他想到了之前的定江县,一成不变,行走在街道上,灰蒙蒙的天,麻木的脸,除了极少数特殊的节日,他竟然想不到,平常的百姓是什么样的,唯有不变的灰暗。   他教出来的学子真的有好好改变吗?这不禁让顾院长思索。   顾院长点头,想到现在的定江县,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林清和,他真的改变了定江县,未来还会改变更多。   顾院长结合着过去未来,尽情地猜测着。   “你让我想想,我和院里的先生们商量一下,我会尽快给你答复。”顾院长深深看了一眼嘴角含笑,一派轻松的林清和。   他想究竟什么事情的到来,这个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青年会如临大敌,恐怕不会有什么事情,他想,林清和本身就已经足够坚强。   林清和收获了一个眼神复杂的顾院长,他又有点忽悠人的快乐了,说得好啊,他刚才的发挥要给自己一百分,又成功拉来了一个新书院,看最后顾院长的态度,指不定到时候还会有惊喜,教书先生也能一起来青山书院体验,那就太好了。   和严肃沉闷的学习气氛不同,林清和高高兴兴离开了江缘书院。   江缘学子不经意往外一看,就看见了格格不入的林清和,产生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如果去青山书院进学,那一定是个非常五彩绚烂的经历。   顾院长也想不到,林清和只是简简单单来了一趟江缘书院,就有学子被林清和周围自由自在的气息吸引走了心神,还想收拾包袱去青山书院进学。   虽然从江缘书院离开了,林清和的脚步还没有停止,他又去了剩下几家有怀疑的书院私塾,使用的借口也是加深合作。   日暮渐下,林清和没有找到怀疑的对象,倒是找到了一大堆的合作对象,成群结队的教书先生正准备新鲜上路。   繁星烂漫的夜空下,林清和与白琅月还有林槐夏复盘着今日的行动。   树影随风摇曳,星光灿灿,堆满各种木器铁器的院子中间摆放着一方木桌,桌上茶点小食,浊酒三杯倒映着满天星空银河。   “那这么说来,书院私塾这块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林槐夏拈了一块藕粉桂花糕,淡淡说道,“今晚的茶是什么,云雾还是甘露?”   “云雾,学子那边有什么消息?”林清和喝着青梅酒,滋味微甜,不醉人,一口接着一口,白琅月拦都拦不住。   青梅果酒虽然不醉人,夜晚喝多了,终归是不好。   “已经收到回信了,大部分学子说没什么事,有惊无险地躲过去了,剩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没有回信,可能晚两天回信就到了。”林槐夏咽下藕粉桂花糕,将没喝的青梅酒推到林清和面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云雾茶。   “小师兄,别喝酒了,吃点米果,喝点茶。”白琅月一手夺过林清和正欲饮下的青梅酒,连同刚才林槐夏推给他的青梅酒一并都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林清和郁郁,转头喝起了云雾茶,不就是晚上喝点酒嘛,小气。   “有没有详细说遇到什么事?”白琅月看到小师兄乖乖地喝茶后,无视小师兄幽怨的眼神,对着饮茶的林槐夏问道。   “确实有一个,齐华清,传信回来的时候说到了他们在光都干得好辛苦,还要想法子给自己挣俸禄,晚上走夜路还要被人暗杀,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林槐夏放下茶杯,玩味地说道。   -------------------- 第167章   “我记得,这个齐华清好像是之前遇到水灾时预测天象的学子,是他吗?”白琅月问道,同时给林清和蠢蠢欲动的手塞了一块藕粉桂花糕。   林清和捏着手里的糕点,郁闷地点头,“是他,没有错。他怎么还是这么惨,我记得钦天司应该是比较悠闲的一项工作,平时没什么事情下值了还能到处逛逛。”   没错这就是林清和印象中的钦天司,而且关僧先生给他的感觉也很像这种感觉,总能白天看见人影,晚上精神得不得了,到处瞎溜达。   关先生不用睡觉实锤了。   关先生带出来的徒弟和他莫名也很像,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居然还没有黑眼圈就很神奇了。   “他们挡着别人的升官发财路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党派。”林槐夏沉思说道,茶也不喝了,支着下巴,抬眼看向星空,“今晚的星星真美。”   “如果他们一直针对我们,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根本没有办法去抗衡。”林槐夏又说了一句话。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白琅月低声说道,看了一眼周围,又再度将声音压低了几度,“你们忘记了,皇帝陛下还站在我们这边,早前给陛下送去的火药,可是在战场上立了大功。还有秋宜年他们在光都用各种法子给国库挣钱,这几年小师兄研发出来的东西差不多进献给了陛下。”   林槐夏眼前一亮,到底是她着急了。   她怎么能忘记了,青山书院背后还站着皇帝,连院里的先生学子都有皇帝安排的手笔。   “那要怎么做?”林清和跟着压低嗓音,温热潮湿的气息散在白琅月的耳畔。   “偷偷给朝廷的官员无差别上眼药,就说有人惦记着他的官员培育摇篮了。”白琅月低声给林清和做解释,全然不顾对面的林槐夏是否能听得到。   林槐夏看着对面头越挨越近,声音越来越小的兄长们,简直要气笑了,怎么,她就不在聊天的范围里了。   果然,白琅月还是一心想独占她的兄长,正经商量事情的时间也不放过,当初她就不应该随便答应白琅月顺其自然!   林槐夏磨磨后槽牙,“你们两个够了吧,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我也想听听。”   听见林槐夏生冷的音线,林清和茫然抬头,不是,现在不是在讨论怎么给官员上眼药吗,怎么小四月生气了?   林槐夏定定看着林清和,准确地来说,是定定看着他和白琅月两个人暧昧的姿势。   林清和看着妹妹的眼神回过味了,红着脸伸手推了一下整个上半身都要趴进他怀里的白琅月,小声说道:“小师弟,别趴我怀里了,起来说话。”   林清和不敢看林槐夏的眼神,低着头,心中暗骂白琅月,怎么就那么管不住自己,也骂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小师弟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   白琅月没动,还挑衅看了一眼林槐夏。   林槐夏轻轻从鼻尖哼了一声,不要脸!真无耻!   察觉到小师弟没有动作,林清和用手肘怼了一下白琅月的胸口,“快点起来。”   白琅月没好气地从林清和怀里起来,眼神清明,没了刚才那软骨头的模样,他一边揉着自己发痛的胸口,一边可怜兮兮地说道:“小师兄,我胸口疼。”   “不要脸。”语气轻轻的。   “咳,别说了,自己揉一下就好了。”林清和避开两人的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们的眼睛。   问就是,非常羞耻,哪有正经人家的兄长秀恩爱,秀成这样,就算是在妹妹面前也不行。   林清和表示,他不仅害羞,他还替自己和小师弟感到尴尬,恨不得从桌子底下钻进地缝里。   真地很不适应就是了。   白琅月瞪了一眼林槐夏,恨恨说道:“我写点新鲜事情给陛下,给你上点眼药。”   他容易吗他,县令的政务忙也就算了,还成天吃不上肉,现在想抱一抱他的小师兄,怎么了,怎么了!   又不是不知道小师兄在这一方面上很容易退却,他追了多久才追到的人。   林槐夏,着实可恨!   小师兄路上最大的敌人!   林槐夏听到白琅月这么一说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才不管白琅月说了什么,直接就对自家兄长来了一句,“哥哥,在外面还是得注意一点才好,被我看见还好,万一要是被爹娘看见了可怎么办?”   林清和浑身冷汗都要下来了,对啊,他怎么和爹娘说呢?   “看见就看见,爹娘老早就知道了,他们也同意了!你这么说是没有用的,林槐夏!”白琅月是个狠人,直接爆出了他经年持久的一项任务成果。   “什么?!”这是来自于兄妹俩共同的震惊反问。   “你什么时候去说服爹娘的,你不是每天都忙到飞起,没空回来吃饭睡觉吗?”林清和质疑地问道。   “白狗,你居然偷偷在我背后挖墙!”这回轮到林槐夏恨恨地看着白琅月了,“连爹娘都喊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像小师兄小时候说的一样,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白琅月直直凝视着林清和清朗如山风的双眼,选择性无视了林槐夏。   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林清和大脑恍惚空白了两三秒。   不,不对!这是问题的重点吗,根本不是啊!林清和用力地摇晃自己脑袋里多余的物质。   “重点回答,爹娘知道了多久?”林清和逼问着表面看似纯良的小师弟。   林槐夏闲闲地在一旁看白琅月的好戏。   “也就那么两……年吧?”白琅月迟疑地回答。   “两年?”林清和看着白琅月迟疑的样子,继续逼问。   恐怕根本不止,林槐夏啜饮着云雾茶,按照白琅月的尿性,估计确定动心之后就找了爹娘,说了这件事情。   林槐夏眯起双眼,暗自猜测着时间。   “三年。”白琅月认真地说道,双手紧紧握住了林清和的双手。   骗人!   林清和的脸都要烧红了,那他们这一年来的偷偷摸摸,避人耳目究竟事为了什么!   他一想到,自从他答应小师弟以后,全家人心知肚明,他还在爹娘面前那么说话,天啊,他的老脸,丢尽了!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件事。”林清和咬牙切齿地说道。   再呆下去就不礼貌了,林槐夏手捧一杯云雾,娉婷袅娜走了,一眼都不带看后面的场景。   还能有为什么,小师兄在感情的这件事上意外地薄脸皮,是他属实没有预料的。白琅月本以为,按小师兄的洒脱不羁,随性率真的性格,一定会坦然面对的。   所以,白琅月本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率先动了手试探,没想到,小师兄一步退,步步退,愣是和他玩起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游戏。   要不是有水灾的那一场意外,他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确定小师兄游移不定的心意。干脆,白琅月先和师父师娘谈了这件事。   再和小师兄继续玩这个游戏,既然小师兄想玩,那他就奉陪到底。   “哈哈,爹娘答应的时间太久了,我一时间之间忘记和你说了。”白琅月瞄到林槐夏已经离开了院子,并贴心地关上了院门,顺势搂上了林清和劲瘦的腰,桃花眼亮晶晶的。   “毕竟时间过去得太久了,再加上,小师兄答应我的时候太激动了,我就忘记了。”白琅月眼也不眨地盯着林清和。   他着迷地看着小师兄的脸颊,因他的话语而逐渐染上绯红之色。   “小师兄,你真好看。”白琅月情不自禁地用手覆上林清和的脸颊。   林清和的心不可抑制地疯狂跳动,他无意识地舔舔干涩的嘴唇,救命,他刚才不是喝了好多的青梅酒和云雾茶吗,怎么嘴巴这么干!   不是,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这样会隐瞒的小师弟,不应该狠狠惩罚吗,怎么还要给他奖励。   林清和及时拉回了自己的理智,看着小师弟痴迷的眼神深层里隐藏的东西,拉下白琅月的手,伸手捂住白琅月的眼睛,色厉内荏地说道:“我,我不好看,你现在脑子里想的东西快点停下来,不许想!赶快给我写信上眼药!”   白琅月心知小师兄这是又犯了不坦诚的毛病,唇角轻轻弯起,“我什么也没有想哦,小师兄。”   林清和拧起眉头,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师弟竟然有了说谎的坏毛病,“说谎的小骗子。”   于是,他俯下身,在白琅月视角全无,一片黑暗之中,咬了一口白琅月的唇珠。   清甜的酒气香味混着微苦的茶香在两人唇间绽放。   白琅月脑子炸了。   他的小师兄怎会如此主动,难得一见。   下一秒,林清和松开了白琅月的唇珠,手指也放开了黑暗中的桃花眼,脑袋轻轻一搭,埋进了白琅月的颈脖间。   白琅月激动地双手抱紧他的小师兄,情意满满地说道:“小师兄。”   许久之后,林清和还是没能回答白琅月的话。   白琅月再次出声询问,林清和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白琅月不死心,又蹭了蹭林清和柔软的黑发,没有任何动静,连呼吸都很平稳。   白琅月突然想到,小师兄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然后,白琅月一手搂住林清和,一手拿起酒杯,喝了林清和剩下的青梅酒。   一入口,白琅月立马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哪里是低度数寻常的果酒,这分明就是小师兄和小当归鼓捣那什么医用酒精,搞出来的极品酒。   难道一口接着一口,都不带停的,他不喝还发现了。   白琅月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照顾完这只醉鬼后,去写密信了。   -------------------- 第168章   光都皇宫,御书房外细雨迷蒙,整个皇宫被雨做的轻纱拥入怀中。   皇帝黑着一张脸,明显被气得不轻。   御书房内坐着户部尚书和大司农两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陛下这可怎生得好,国库堪堪有起色,这些人酒迫不及待地开始掐根断源了,尤其是那言官,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户部尚书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哪是进谏,这分明就是断了他的路啊!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知道谁,耍什么小心眼呢!   户部尚书此时心中已有了几个人选,就等着陛下开口,他好赶忙多上点眼药给这些敌对政党,成天不干好事,惯会耍手段搂银子。   “陛下,刚才在早朝上说的那什么青山书院可千万不能停,司农去借调了几个青山出来的学子,个顶个是好手,就是能借调的时间太短了。”大司农搓着手,腆着脸说道。   户部尚书一听,暗暗瞪了一眼大司农,你这老狐狸,我给你开路,你给我断后路,还连吃带拿挖墙脚!   “对啊,陛下,您看青山书院培养出来的学子多么适合在官场上发挥,这才多久,他们没到一个部门,哪个部门就有声有色的,青山书院这家书院合该赏个牌匾下去才对!”户部尚书面不改色地衔接上了大司农的话。   皇帝没有出声,静-坐在椅子上,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还想到了前不久,暗卫给他汇报有人袭击青山学子,对方也是杀手暗卫。   看来对方是狠了心要拔除掉平民上来的官员,特别是青山学子,不得不说,这一届的青山学子实在是过于出色了,出色到刚一露出苗头就有被拔掉的风险。   这么一想,光宁和光瑶还真是送对了地方,也不知如今他们两人成长为了什么模样,皇帝暗自思量着。   “陛下,这青山书院究竟是哪方神圣,素来有名的大书院也没有听说哪个叫青山的?”大司农此刻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以为青山是哪里新出来的大书院。   “青山书院,是我定下的试验书院。你们可以看看这份计划书。”皇帝拿出了当初白琅月说服他的计划书。   一份堪称标新立异,离经叛道的全新培育学子方式规划书。   户部尚书和大司农连忙双手伸出拿过了皇帝递过来的计划书。   没错,此刻的御书房内只有他们三个人在,皇帝贴身的大总管正站在御书房的门口把守,其他可信的人也站在了御书房的其他角落,谨防有心之人的进入。   户部尚书和大司农一块翻开了这份连陛下都觉得惊艳的人才培养计划书,一个全新的教育模式在他们的眼前展开。   计划书不过寥寥几页,内容却令他们两个大为震撼,看了又看。   皇帝看到其余两人惊奇的表情,无声地笑了,“如何?最初的设想和看到成品的青山学子,有什么想法?”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陛下,提出这份设想和实践的人,说一句绝世天才也未尝不可,这简直,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户部尚书虽看着眼前这份泛黄的手稿,脑子里想的却是经常来户部帮忙的青山学子。   真真是,叫人咂舌。   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魄力和底蕴才能一举培养出这么多优秀的学子。   “大光之幸呐,陛下!”大司马狂热地说道,“这样一来,我们何愁被世家大族掐住官员来源的脖子,忍了两三年将这些世家大族灭个一干二净,也不会出个什么问题。”   大司马已经忍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官员很久了,司马这个独立的部门当然是开朝皇帝力排众议搞出来的,这个众议,说的就是世家大族。   这些豪门世族有着百年累计下来的底蕴和财富,还累计了大量的水灌良田。朝廷想要独立一个部门培育新良种,增加粮食产量,第一个当然伤害的是这些世勋豪爵的利益。   理所当然地,这些出身的官员对他们司农冷嘲热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司马早就看不爽他们了,一心想着这些趴在大光上吸血的蛀虫去死。   户部尚书在一旁认同地点点头,这些当官的人出手刮朝廷赈灾银两和粮食最狠,导致他不得不每次多分点粮食下去,要不然民怨升天,大家都不要干了。   捞油水的手段一个比一个多,他焉能分不清世家出身和平民出身的官员。   平民出身的官员不是说他们不会捞,也会,至少捞得没有世家出身的官员那么狠,一层过去地皮都要冒烟了。   他虽然是户部尚书,可他并不是钱生钱的财神爷啊!   “这件事情的背后推手,你们找人查一下都有哪些人参与进去了。头一个先查朕的好皇弟!”皇帝也不避着户部尚书两人,张口就是先查野心勃勃的南王。   南王的心思可谓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皇帝还惦念着几分兄弟情谊,没有对南王即刻下手罢了。   “陛下英明!”大司马高呼。   户部尚书略有迟疑,“陛下,南王殿下……”   户部尚书当然知道皇帝惦念着几分兄弟情谊,但是怎么处理,处理到哪种程度,这就是一门很好的学问了。   他可不像种地种傻了的大司农,他还有点心思琢磨陛下的心思。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   “爱卿不必多言,前不久跟在青山学子身边的暗卫回来禀报,有人已经开始暗杀朝廷官员了,这些新进的进士都几乎遇到了一些有惊无险的意外。”皇帝眼神幽深,话语锋利。   户部尚书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件事!这可是失责行为。   “还有这等事情!这些学子,进士也不说,也不去光都府尹那里报案吗?”好了,有更傻的出现帮他避开视线了。   “都被人按下了,当作意外处理,若不是我的暗卫跟在身边,怕不是钦天司的那名新科进士就要夜半血溅皇宫三尺,一举成名,在皇宫中成为一个无头悬案了。”皇帝眯起眼睛,冷笑。   这可就严重了,皇宫刺杀,出现命案,抓不到凶手,一层层叠加下来,下一次岂不是能刺杀陛下了。   户部尚书脸色黯然,拱手领命。他可不是大司马那个光顾着种地的傻子,他清楚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正式落在他手里了。   总不能让一个整天在农田里种地,搞研究的人去调查吧。   “陛放心,最近这段日子,我会派人保护好他们。”大司马立刻领了另一个任务,保护青山学子们的安全。   “对了,青山书院那边还要派几个人过去,看看有没有人在背后下黑手,万一青山书院真地被毁了……”皇帝冷笑一声。   户部尚书打了个抖,这个后果,他是知道的。   当今陛下虽为守成之君,该有的手段还是有的,更别说,接连几场边境大捷的消息传来,更是日益加深了皇帝的威望。   户部尚书有时候想,可能就是这些胜仗才会令世勋豪爵们感到害怕,情急之下想要阻拦。也许是感受到了家族准备式微破碎的预兆也说不定。   *   南王府。   南王下朝之后,也没管身后的谄媚殷勤,甩袖乘车回了南王府,身后还跟着一串低调奢华的马车。   清丽高挑的侍女奉上茶水,却被南王一手推开,“滚一边去!”暴躁无比。   侍女被滚烫的茶水撒了一身,湿透了衣衫,咬着下唇不敢出声,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快速退后离开了这个气氛紧张燥郁的厅堂。   “殿下,消消气,陛下也没说什么,至于青山书院动动手指头就能消灭的事情,我们也无需看得太要紧了。”站在不远处的大臣说道。   这不是礼部尚书又是哪一个。   南王懊恼地说道:“你不懂皇兄的心思,他看起来是这么说,实际上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他这个人惯来是会装模做样的伪君子。”   同时,南王感受到了早朝时,皇兄看着他的眼神,好像没了往日的情谊,目光也不再温情,似乎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但是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有一瞬间,皇兄真地没有把他当弟弟了,好像在看着案板上一块待宰的肉。   南王看着身前不知不觉聚在他身侧的大臣们,已有数名。   他想,这些大臣真地能抗衡皇兄吗,不过是乌合之众。他的娘亲可是千年不出的女帝,而皇兄又是娘亲唯一指定的继承人,他实在是不甘心呐,不甘心。   “殿下,我们无需自己动手,交代下面的人动手即可,关键时刻,找个理由推出去,谁也查不到我们的身上。”说话的是一个自前朝起家里有人当官的官员,官职还不低。   南王记得,这个人好像在几年前的水灾又或是在哪里贪了不少的银两,占了不少的良田山林。   他的目光又一一扫向剩下的官员,他这个时候才发现,汇聚在他麾下的这些官员,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那样的污点。   他是什么时候有了大逆不道的念头了,南王忽然想起这个源头,好像是某次和这些官员们的宴会,又好像是在哪次的春猎中,哪个大臣的吹捧。   南王看着眼前这些人,竟觉得有些面目可憎起来,为什么他们会来到他身边,究竟是看中了他哪点。   南王想不透,也不想思考,他挥了挥手,“算了,不过是一个小书院,等过几年又有新书院出来了,你们别管了。”   大臣们神情一怔,上前一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南王无情地打断,赶出南王府了。   -------------------- 第169章   剩余的书信在林清和三人的千呼万唤中,终于来了。   最近的流言愈演愈烈,定江县内几乎都在流传着有关于青山书院的事情,无论是什么。   白琅月试图抓住流言的源头,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流言已经四散,越来越多的百姓知道青山书院的流言蜚语,他也不可能将百姓的嘴全部堵上,他只能将流言的源头尽快找到,不然,这些流言永远也不会消失。   光都来信就意味着抓住凶手的蛛丝马迹,不管是白琅月还是林清和,抑或是林槐夏她们都十分看重这次的书信。   若是无法从中找到凶手的马脚,那就只能采用林清和的方法了,用一个更大的新闻来掩盖住青山书院的负面传闻。   青山书院,先生院内。   林槐夏神情凝重地看着手中的书信,其余没有学子书信的先生神情不一,或是焦灼,或是抑郁,或是无动于衷。   林清和看完手中的书信传给下一个先生,面色不虞,这样的神情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白琅月此时不在先生院中,他还在县衙内处理政事。   待到所有先生都把书信看完之后,院内的沉默无声蔓延。   目前的事态比他们预估得要严重不少,不仅仅青山书院的传闻,还是身处在光都的青山学子。   因此,今天在先生院的先生格外齐全,几乎所有先生都在院内,传递着学子们寄来的书信,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黑沉。   青山书院的传闻现在已经影响到了书院的日常活动,书院在外的实践活动基本停摆,除了青山书院名下的业务之外,关于美食经营,采访下乡一类的活动全部停止了。   学子们在外实践活动时经常被追着提问或是骚扰,更严重一些则是被追着打砸摊子。   时至今日,定江县内已然少了许多青山学子活跃于各处的身影,就连一个月之前,林清和刚和其他书院私塾重新商定好的合作也面临着全部作废的预兆。   “诸位,有什么想法?若是想要离开青山,林某也不会说些什么。”林清和淡淡问出声,神情淡漠又平静,好像这个话不是他问出口的一样。   林清和没有经历林启春当时面对学子先生大批离开的场景,但他也预料到了,汹涌而来的流言几乎淹没了青山书院,有学子先生顶不住压力离开,林清和想这些都是正常的。   只是一点,林清和需要预见,有多少人要离开,他才能提前准备好对策。   林清和的话一出来,首先是林槐夏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吃惊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兄长,想要质问些什么,但坐在她身边的木竹秋按住了她。   林槐夏疑惑地回头看向娘亲,疑惑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然而,木竹秋只是温柔地微笑着,安抚自己的女儿。   “林院长这说的什么话,青山现在正面临着关键时刻,我们作为先生怎么能临阵脱逃。”胡先生首先第一个不同意,他粗犷洪亮的声音在先生院内那么清晰,那么坚定。   其他赞同胡先生的先生们纷纷出声支持,脸上的神情无一例外是坚定的。   林清和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又飞快地收敛,“我相信先生们,但也想给先生们另一个选择,如果有先生想要离开了,可以随时私下来找我。”   此一时彼一时,林清和深知这个道理。   百里先生说不清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思,留下他肯定是会留下,关键是他能留下多久,他前不久收到了皇帝发来的密信。   百里相信其他由陛下派来的先生亦是如此。   林清和的目光一一掠过院内众人,他并不清楚这些先生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做不到像小师弟那样一眼看透人心。   若是小师弟在这里就好了,林清和遗憾地想着,或许晚上回去他可以去书房内问问爹,上一次他是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讨教一下经验值,做个预防准备。   流言不止是对他的人身攻击了,还有对学子的,对青山书院教育制度的,林清和怎么会不明白,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调查不出来的幕后黑手,其实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势力呢。   林清和与白琅月讨论过后,认定不止,还有更多的人隐藏在这个被推出来的人之后。   皇帝回复的密信也是,让白琅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青山书院,必要时可以调动隐匿于身边的暗卫。   这证明了皇帝面对这个情况时,也有些力不从心,更加说明了隐藏的黑手不止一个人。   林清和也在等,等着一个流言爆发的高-潮,等着螳螂捕蝉,背后的那只黄雀,哦,或许是,好几只黄雀也说不定。   青山书院带来的教育制度实在叫人惊心,连定江县底层百姓都能丝毫不用费力就能识字,学习手艺。   了解到这样的情况之后,他们便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学子呢,学子们怎么办?”让林清和意外地是,这个问题的提出者居然会是关僧,关先生。   林清和以为,关先生会置之不理,默默等待着这场无聊的会议结束,然后转身就走。   “学子。”林清和微微一笑,凤眼中的笑意一如往昔,“学子当然和先生们一样,按照自身意愿,想离开就告知对应学院的院长,然后处理青山书院剩余事务,离开青山书院就是。”   林清和这个话说的洒脱,一点也不在乎青山学子们的流逝。   “好,我知道了。等下我就告知学子们。”关僧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清和,好像第一次才认识林清和一样。   对,关僧是没有想到,林清和居然能这么痛快地放手,多少人做不到。   胡先生也想不到,林清和对于这种情况是这个性子,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学子们要是都走了,青山怎么办?”   这句话同样也是绝大部分先生想要问的问题,他们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望向林清和。   “青山,青山依旧在啊,各位先生们。”林清和笑着回答。   他怎么可能会让青山这么容易就被消失掉,他当然不能,这不仅是他爹娘的心血,也是林家人全部的心血,更是至今他倾注最多时间和精力的事业。   林清和的话和笃定的神情,令在座所有人都放松了近日来忧愁的神色。   也是,青山书院现在已经和定江县深度绑定在一起了,青山书院只要一倒下,定江县也离死亡不远了。   唇亡齿寒,莫过于如此。   沉默紧绷的气氛一消而散,原先有些凝滞的空气开始重新流通,先生们开始各自交谈起来,对着各自学院展开讨论。   林槐夏这时也顾不上了什么大家闺秀的风姿了,低声朝兄长问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和白琅月商量好了什么对策,又瞒着我。”   林槐夏说得确定极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胸有成竹的兄长。   “嗯,等下和你说。”林清和给了妹妹一个确定的答复,林槐夏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定江县的女性基本一大半都是由林槐夏牵头搞定,结束了定江县一直以来都是男性为主的劳动情况。   若是青山没落,由青山书院组织起来一切有关于女性权益的协会或者是工作厂坊,都将由男性把控,此后再也不会有出色又强大的女性出现在定江县的街头了。   林槐夏心情稍定,她没发觉她的手心一直在发汗。   木竹秋握住了林槐夏的手,目光从容坚定,她一直在为她的一双儿女骄傲,即使不成亲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定江县的繁荣已经证明了林清和他们的出色能力。   随着讲学时间的到来,先生们的讨论停止,林清和也准备去器学院上课,直到现在他也还在为器学院孜孜不倦提供着新鲜的灵感,并试图培养出一个工科天才。   不仅仅是器学院,其他学院也一样,林清和尽自己所能,将自己所学到的一切的知识传递给来到青山书院的每一个学子。   学子们对于先生们简洁有力的通知,显得并不是很意外,应该是说,他们早有预料,先生们会发通知的这一天。   女子学院受到的冲击无疑是最大的,书院外的流言她们不是不清楚,她们也是清楚的,只是当作不知道,不知情。   云摘星也是其中的一员,她在结束了青山书院的学习之后,没有像齐华月一样选择特科的渠道竞选,也没有像其他同期同窗一样回到家中相夫教子,相反,她选择留在了青山书院的女子学院,当一个教书先生的助手,更多更深入地了解青山。   她望着座下神情恍恍的女学子们,恍然间就想到了当初她策马纵长街,闯入青山书院进学的记忆,也想到了她娘亲和齐夫人来青山质问的心跳瞬间。   云摘星不由得开口,“看个人意愿,若是想归家了,便回去,想来了就再来。”   轻轻的一句话,结束了女学子们的忐忑不安。   云摘星也想不到,当只会直来直往的自己也变得柔和婉转,看清了局势。   对于她来说,每一位能进入到女子学院的学子都是珍贵的,因为每一个学子都来自不易,她们的家庭注定放不开她们。   因此,也希望在这场看不见敌人的斗争中,尽量保全女子学院的有生力量。   “不,云师姐,我是不会离开青山的!”张小花昂着头,眼神闪耀着光芒,“青山改变了我的命运,我绝不会在青山面临危难之际,将它抛弃!”   云摘星看着众多面容尚且稚嫩的学子,看到了张小花,那个从水灾重建后一直跟在她和齐华月身后的女孩。   原来……已经变成这样了。   -------------------- 第170章   坚定,从容,决心。   熠熠生辉的一双眼睛。   云摘星看到的就是这些,覆灭了她对张小花的初印象,枯燥发黄的头发,半干湿润的衣衫,闪躲的眼神,以及无时不在潮湿冰凉的雨水气息。   她仔细闻,似乎空气还残留着那时永不停歇的雨水味道。   “很好。”云摘星拍拍自己的手掌,温柔地看向张小花,“前提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云师姐,我也是!我不会离开青山,不会离开你们的!”又一学子大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在哪里感受到过这么多新奇的体验,有趣的实践活动,交到这么多的好朋友,从来没有!”   “我也是!认识你们的很高兴!”   “我也是!”   ……   十一看着自己周围激动的同窗们,实在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这么激动,这么慷慨激昂,也许是作为暗卫生来的理性,才能让他在众人皆是感性上头的时候感到疑惑,甚至分离出一丝空隙来思考引起这个的原因是什么。   在书院遭受到攻击的时候,学子不像是教书先生,教书先生不容易脱身,但学子可以随时抽身离去,换一家名声好,没有风波的书院继续就读,这是绝大多数学子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十一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青山书院和其他书院不同。青山书院的教育制度已经将学子们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认知世界的心性,青山对学子们而言,不仅仅是一家书院那么简单,几年的深入学习下来,应该说是,变成了类似于第二个家的存在。   并且,没有哪一家书院做到像青山书院那样,几年时间学子们同窗共读,一起出门在外做实践活动,共同经历所有的一切,不管怎样,每一个学子在青山书院之中,都或多或少改变了自己,改变了他人,改变了青山。   很难说,十一没有被青山改变。   “萧拾意,你没有想说的吗,难道你没有听说最近青山书院的流言吗,你就没有一点关心书院的想法吗?”坐在十一旁边的燕宣不解地问道。   燕宣和十一一样选择在青山书院继续进学深造下去,没有像齐华月那样参与特科,云摘星那般参与进学院的教学活动中,更没有像其他同期学子下场参与科举。   燕宣在青山书院待得越久就越发觉,当初的自己多么像坐井观天的青蛙,紧紧握着自己脑子里浅薄的见闻,有限的知识,洋洋得意。   明明外面的世界无限广大,青山书院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燕宣看不到的深度与广度。   燕宣在狠狠跌了几个跟头之后,学会了理智看待自己身边的每一个同窗,每一个学子,每一个先生。虽然嘴巴有时候还是那么坏,这或许是个无伤大雅的小个性。   十一点点头,眼也不眨,“我知道。”他的笔一刻也不停止,在专用的画纸上涂涂抹抹。   “那你还……这么淡定?”燕宣看着周围神情激动的学子,又看看波澜不惊,画得投入的十一。   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心?   燕宣忽然想到,好像萧拾意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淡漠的性子,除了极个别时候,他都十分沉稳可靠。   “激动会改变院长和先生下发下来的通知吗,不会。激动会改变外界对青山的看法吗,不会。所以为什么要激动?”十一不仅没有波澜起伏,甚至还更加淡定了。   “反正事情已经不会更坏了。”十一看着自己的成果,薄唇开合,轻描淡写地得出结论。   暗卫守则,第一点,随时随地保持一颗理智清醒的脑袋,不然就会死。   燕宣思索着,发现萧拾意说得完全正确,现在已经不会变得更坏了,书院也给了相应的政策,接下来看的就是个人的选择。   既然他已经选择留下,无需多言,他按照往常的活动继续下去就好了。   流言迟早会过去,风雨过后,青山依旧在。   然而,燕宣没有等来风雨后青山的好心态,他等到了风雨飘摇中的青山,书院沉闷阴郁的气氛竟有一丝让他回到了水灾的现场。   起初只是一些刚进入青山书院的学子想要离开,先生们爽快地答应了。   后来逐渐变成一些进入了青山两三年的学子,紧接着是被家里逼迫离开的学子。   分明是六七月份晴朗无云的清爽天气,青山书院的氛围是那么令人压抑,学子们的脸上没有了先生们下发通知时的铿锵有力。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会被家里强行劝退回家。   女子学院如今已经将学子全部暂时做了休假,让学子们回家好好休假一段时间,林槐夏无意让这些学子们遭受到更多无端莫须有的谩骂。   甚至青山职业技术学院的人员已经减少了大半,往日热闹的青山书院寥落了许多。   “拾意,你家里没说什么吗?”燕宣忧心忡忡地问道,眉宇间的纠结忧虑让十一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十一的回答简洁有力,只要皇帝陛下没有放弃青山,他就不会被撤离青山,或许还会在这里,像百里先生他们那样做一个教书先生安度余生。   这是十一能想得到的最好结果。   “我家里已经给我寄来了好多封信过来,一直让我尽快回家,让去其他书院就读,不要在青山这里耽搁时间了。”燕宣的眉头皱得死紧,满脸的不情愿,“可是……”我做的研究还在这里,我还没有把最优良的良种培育出来……   我又该如何面对闵先生,我请求他收我为徒的时候,眼神惊讶又开心,复杂又难言……   燕宣长长叹了一口气。   十一看了神情凝重的燕宣一眼,“你是为了什么而活,自己还是他人。”   这话几乎是十一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仿佛苍子啊了心里很久,又仿佛是在扪心自问。   燕宣惊讶地挑高了眉毛,难以想象,这是从生性淡漠的萧拾意嘴里说出来的话。   完全不像是萧拾意平常的风格。   十一也被自己的这句话震惊到了,和燕宣一起,愣了有一会儿。   “你这是……”燕宣忍不住想要问出为什么。   十一摇摇头,“没什么,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便是,我又不是你。”   十一说得飞快,走得也飞快。   燕宣连忙跟上去,追着十一的背影,张嘴喊着十一的名字。   拐角角落里的秋大花和秋小湖面面相觑,忽而扑哧一笑。   有人不堪压力离青山而去,有人于黑暗中踽踽独行,有人不解其意但却鉴定本心。   “师兄们都是这么有趣的性子么,真想快点到明年,这样就可以多选几门感兴趣的课程了。”秋大花饶有兴致地说道,眼中闪闪发亮。   “对呀,青山这么有趣,外面的人怎么能这么说青山呢,不理解。”秋小湖笑微微地跟着说,“不知真相,张嘴就能评论两句,吃饱了闲着没事干。仙女姐姐还是太优秀了,当初就应该劝阻仙女姐姐不要那么大方,将利益推拒出去。”   “说得对,人心不足呐!”秋大花挽着秋小湖一路去到了熟悉的先生院。   青山书院之中,尚且有平静的时候,定江县外面可就没有那么轻风细雨了。   对待青山书院的流言,狂风暴雨,但凡有一丝站到青山书院的边上,便会被周围的人群起而攻之。   作为青山书院的忠实拥趸,云摘星家的酒楼已经闭店不再开门,连着和青山书院有利益关系的商会也在用尽全力降低由青山书院带来的负面效应。   尤其是左府,左夫人当初和青山书院签定的协议和商契是最多的,受到的影响也不小。在定江县内还好,损失在可控范围之内,在定江县之外,可谓是步履维艰,到处都是敌人。   这是林清和早有预料的,虽然青山书院在定江县内的力量不小,可是,世界不止是小小的一处定江县,还有其他无限广阔的地方,正是这些地方,豪门林立,世家大族势力覆盖。   幕后黑手在朝堂和定江县内搞不定的事情,放在了定江县的外围,针对定江县出来的人与事尽全力围堵,经济上给予制裁,生活感情上给予亲情威压,政治上也只能针对针对白琅月一人了。   针对不知道是什么开始的,定江县百姓的生活刚开始是没有改变的,流言上升的趋势是有意放纵的。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青山书院又成了人人唾骂的肮脏臭虫。   对此,林清和表示无感,放假是不可能像是女子学院那样放假的,知识还是要好好学习,现在只是步入暴风雨前期的狂风,还远未到真正开幕的时候。   至于学子还是要好好认真学习,争取早日毕业,早点进入朝堂去帮助“孤苦无依”,被工作淹没的师兄师姐们,才对。   虽然青山现在的气氛很低迷,林清和依旧不愿意放弃青山书院现有的教育制度,尽可能在有限的条件内给书院学子们创造实践的地方。   光宁和光瑶隐约得知定江县外面的肃杀,又惊叹于青山书院在此时此刻竟然还能让学子保持不错的心态,继续在青山书院呆下去进学。   该说不说,当初下发的那个通知,现在看来就很有深意了。   光瑶出神地想着,这难道就是预判了敌人的预判,看局势做到最优解,甚至是后面的局面可能都被院长他们想清楚了,走一步,剩下的三步也许尽在掌握了。   要是知道光瑶这么想他,林清和的脸估计都要笑烂了。   他一个平平无奇书院院长,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城府,当然是步入官场的小师弟,白琅月来背书。   -------------------- 第171章   定江县的局势越发诡谲,青山书院岌岌可危,一度到了闭院的地步。   就在此时,白琅月收到了来自皇帝的第二封密信,上面明确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会有朝廷官员秘密探访定江县,来访队伍里并不是都是皇帝可信的人。   烛火摇曳下,白琅月与林清和的面目模糊,看不清真切的神色。   林清和接过白琅月手中的密信,放在不断跳动的烛火之上,火舌飞快卷上雪白的信纸,逐渐变成青黑的烟灰,飘散在空中。   林清和抬眼凝视倚靠在床边看书的小师弟,唇角微微勾起,又放下,“在看什么书?”   “看点游记,放松一下。”白琅月眉目疏懒,带着倦倦的慵懒,扬起手中的书籍,“小师兄要来一起看吗?”   林清和微微点头,走过去,衣角卷起微小的弧度,吹起的风也是温柔的。   林清和坐下,顺势枕上了白琅月的腿,闷声说道:“你给我念一念。”   白琅月一手执书,一手撩起林清和柔顺的黑发,声音轻轻响,“没事的,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不是吗?”   低沉柔缓的嗓音就像黄昏下静静流淌的河流,温柔缱绻。   “嗯。”朦胧不清的音线在黑夜里分外清晰。   白天黑夜,时间流转,眨眼间就到了暗访团队来定江县的日子。   林清和的活动轨迹一如既往,在林府和青山书院之间,两点一线。   自然地,这个暗访团队到来的消息,林清和也是过了两天才知道,人已经来了。   近年来,定江县的外来百姓越来越多,特别是商人,来往得就更多了,不过,他们往往是从对面的元江县乘船过来的。   因为定江县的码头不大,常年被被人抢先占下,没有得到空位的船只一般会选择在元江县靠岸,然后选择左家的客船渡江来定江县。   宋嘉悦和乔告霜就是通过乘船渡江的方式过来的,他们这一个暗访团队做了各种各样的身份改装,兵分几路从各个方面去探查青山书院的底细。   宋嘉悦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地看向定江县各种不知所谓的东西,厚厚的嘴唇极力地抿紧,目光挑剔,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巴里说出什么尖酸刻薄的话语。   乔告霜则不然,他兴致盎然地看向定江县每一处细节,无论是脚下修整宽阔的水泥路还是路过巷子拐角时,看见的造型童趣的石雕。   不仅如此,乔告霜还蹲下来仔细观看石雕的细节,发现了石雕上的刻字:承光三年七月廿十五日临川府定江县三石镇于家村人士于铁于此修路刻锦鲤石雕。   十份有趣,他想。   宋嘉悦尴尬又丢脸在一旁等待,每一个路过的视线都让他针尖如芒,浑身不得劲。   要不是有陛下和礼部尚书大人的命令,他才不会来这里,宋嘉悦想,穷乡僻壤,路途遥远又颠簸,还和这个不知廉耻的乔告霜一起行动,真是见了鬼了。   暗访团队的分配很有趣,每一个单独行动路线里都会有不同的派系存在,完美贴切了不存在单一抹黑的行为。   利益的衔衡,官员的调动分配,作为暗访团队的指挥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不过,乔告霜才不会管宋嘉悦怎么想的,他现在就只想知道,脚下的这条路,还有定江县中风格迥异的街道巷子到底是谁规划的,还有一些店铺里售卖的精巧器具,也让人手脚发痒,乔告霜快要抑制不住心里蠢蠢欲动的行动力。   “我说,乔大人,您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呢,难不成是这个随处可见的石雕,看来您的品味可真不怎么样,怪不得在这个小地方看什么都新奇,某私以为光都的风景已经让乔大人您看厌了。”宋嘉悦不耐烦地出声提醒,眼神里连声催促的意味浓重。   乔告霜站直身子,眼神一点没分给宋嘉悦,脚步轻轻从宋嘉悦的面前掠过,将我行我素贯彻到底,反正又不是他等着抓人小辫子。   宋嘉悦脸色一黑,看着乔告霜的背影,跨步向前,厚厚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神情扭曲。   哼!迟早让你们完蛋!   这次乔告霜的目的地不再是街头巷尾的壁画雕刻,水泥路边标立的小方碑,直直来到了一家规模不大的酒楼。   这家酒楼的经营方式很有意思,一楼大堂内完全是按照面茶摊的方式来排布经营,二楼则是传统的酒楼经营方式,三楼被安排成了私密的隔间。可以说是一家酒楼集齐了三种不同的模式在同一栋搂里。   一楼大堂的摊子摆放也很有意思,一踏进酒楼,左右两端是楼梯直达二楼三楼,所有的摊子都靠在墙壁的三侧,中间是成排的桌椅,每个摊子上贩卖的东西大多是不一样。   乔告霜看见其他人去摊子上买完酒食茶水,拿着东西就坐到了空余的桌椅上,声音不算大,只有走近了才会听见清楚的说话声,具体谈论了什么。   他转过身,对宋嘉悦说:“就在这里吃吧,消息能得到更多。”然后,一头扎进了周边的小摊子,满眼发亮地看起来。   宋嘉悦甚至来不及说话,抓住乔告霜的衣角,他嫌恶地看着不断进入又出去的百姓,身上的气味繁杂,清晰可闻的是每个人路过的汗臭味。   这些人大多是码头的力工或者是繁重体力劳动者,宋嘉悦一眼就看出了一楼坐的都是什么人,全是他看不上眼的人。   空气飘来的香味不断吸引着宋嘉悦的心肝脾肺胃,他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脚步诚实地向香味的来源处走去。   宋嘉悦的耳边隐约传来一两声关于青山书院的谈论,不过此时的他无心关注这些小道流言,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并不惊讶流言在百姓之中传播得如此热烈,反而,宋嘉悦希望这些流言可以更汹涌一些,最好将风雨飘摇中的青山书院彻底淹没,没了踪影。   宋家不是什么不出名的世家,相反他是来自与北齐传世宋家的一员,有点身份,在前前前朝相传下来的宋家中不算什么。   宋嘉悦看着面前身姿高挑,面容秀美的女子手脚麻利地为前一位客人打包餐食,看着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目间尽是朝气,眼睛闪亮,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宋嘉悦的心思没有放在张小花的身上,他低头看着摊位上的是食物,一时有些不能理解这些食物都是些什么,以及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个小摊子上的食物品种,宋嘉悦在宋家没有见过。   “这位客官,您想要些什么,酸辣粉还是酸辣魔芋凉粉,还是其他清凉甜丝丝的绿豆甜汤?”张小花看着宋嘉悦一直在低头,以为他不知道要点些什么,热情地介绍道。   “要这个。”宋嘉悦抬眼看向张小花,手指指着酸辣粉,“再要一份绿豆甜汤。”   宋嘉悦选择了最看不出来的食物,而且这个食物似乎是他走过来的时候,看到数量最多的食物,每个人吃得都很痛快。   宋嘉悦没别的什么爱好,唯独就喜欢偶尔满足一下自己的嘴巴,光都的食物他都吃腻了,没什么新鲜感,希望这个从未见过的食物,能给他带来一点惊喜。   “好嘞,您稍等。”说话间,张小花就利落地行动起来了,头发高高挽起,宽大的衣袖被有序地绑起,最外层还围着一块三成旧的蓝色围裙。   女子学院已经闭院有一个多月了,张小花在家里闲不下来,索性她手艺不错,过来替换胡百花做小摊的生意。   虽然青山美食的风帆不能挂出来,但是她们家有很多的老顾客,从第一次出来摆摊就跟在她们的摊子后面,等着嗷嗷待哺。   张小花和胡百花一直练到胡莲莲说合格,才被放出来,至于那些失败品当然落在了她们自己的身上。   这家酒楼实际上也是青山书院隐藏的一处,胡百花凭借着几道练到高超的菜品和其他熟练的菜品以及黏度极高的顾客,成功落在了这家酒楼的一角。   所以说,实际上,这家酒楼就是青山书院的一处情报来源和流言扩散地。   张小花在这里也不是单纯为了帮胡百花的忙,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观察外来人员,尤其是商人或者是游学而来的学子和先生,尽可能地告诉这类人青山书院快倒闭了。   不巧,宋嘉悦一看起来就是张小花的目标人群。   “这位客官您看起来不像是会来一楼用餐的人呐,为什么不去二楼三楼用午膳,不是我说,上面的菜品,我要是能学上个一两手就心满意足了。”张小花试图拉话题。   宋嘉悦没有接茬,出声就是催促张小花别说废话,赶紧做。   张小花低下头的瞬间嘴角往下一撇,抬头的功夫又会恢复了正常,笑嘻嘻地说道:“若是客官以后上去了有机会可要跟我说说这个味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毕竟这可是青山书院传出来的美食,东家花了好大的力气从那里买来的方子,在别处可是吃不到的。”   张小花转眼间就打造出了一个醉心于厨艺的少女形象。   宋嘉悦嘴唇微动,原来是个厨子,“有机会的话。”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说的青山书院,我来的这两天听到了不少的流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张小花搅拌着粉条,神态放松,语气随意,“老早就不行了,青山书院现在都不开院了,什么先生学子都没有,所有做菜的方子都贱卖给酒楼了,要是我也能买上一两个多好。”   语气里是丝毫不掩饰的向往。   宋嘉悦若有所思地看向张小花,全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面容秀美的少女做的就是青山经典美食之一。   -------------------- 第172章   张小花将宋嘉悦点好的酸辣粉和绿豆甜汤放在一个大小合适的托盘上,筷子汤勺和一个看不出放着什么的小盒子。   “给,客官,请小心。”张小花扬起热情的笑容看向宋嘉悦,“吃得好下次再来啊,吃完托盘会有专门的人收,放在桌子上就行了。”   宋嘉悦轻轻点头,拿起托盘转身离开。   他身后的张小花笑容逐渐扩大,哦耶,又骗到一个!   张小花坚决执行一个政策,那就是无论谁来,只要是说起青山书院那就说点不好听的话,迟早会落网一两条,特别是生面孔,这个效果就好了。   她有时候也忧心青山书院怎么样才能把名声扭转过来,但看着院长神秘的微笑,她就隐约有预感,这是一次有组织有行动的反击战,还是那种擒贼先擒王的战术。   她非常高兴能参与其中,时不时还和空闲的同窗好友们说上一两句目前的情况,总之就是玩得非常开心。   又有钱赚,又能帮书院的忙,最最最重要的是,还能光明正大吐槽书院,这是多少年来学子们朴素的愿望,让世人知道青山书院的真正面目。   张小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哪个学子没有过炸书院的美好愿景呢。   宋嘉悦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处空闲的位置,安安静静没有人打扰,只要稍稍留神就能听见其他桌的说话声,绝佳的好位置。   就是不知道乔告霜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了,宋嘉悦挂起一丝冷笑,又不是他把人扔下的。   宋嘉悦平复了一下心情,先喝了一口绿豆甜汤,凉丝丝的,消散了外面带进身体里的暑气,宋嘉悦皱了许久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轻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跟着放松下来。   “原来你在这里,你可真是找了一个好地方。”乔告霜一手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一手拉开宋嘉悦对面的椅子,两人正对用餐。   宋嘉悦的眉头又皱起了,不满地看着乔告霜的动作,又看看他托盘里的食物,是一份看起来有滋有味的午饭。   米饭扣成倒碗状,青色的蔬菜鲜亮看起来油滋滋的,经用油炸过的红肉,切片形状漂亮,细密的纹路如同雪花,看起来就很好吃。   宋嘉悦咽了咽口水,肚子发出响亮的鸣叫声,他连忙拿起筷子,对着自己点的酸辣粉开吃。   麻辣鲜香,有透着一点点开胃的酸,诱人一口接着一口吃下去,宋嘉悦吃得鼻尖冒汗,间隙用勺子喝了一两口甜汤,冰火两重天,感觉更加刺-激了。   乔告霜看着宋嘉悦吃得头也不抬,明明他的饭菜也很好吃啊,为什么宋嘉悦看起来吃得那么香,来的这两天,宋嘉悦无论吃什么,总是一眼就能挑到最好吃的那一家。   当然,乔告霜跟在宋嘉悦身后吃得很香就是了,今天纯属是想借着环境听点不一样的消息,转眼就把宋嘉悦给忘记了,索性自己先点上了。   蜜汁叉烧饭也很美味!   乔告霜吃得更加起劲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打探消息的目的。   乔告霜瘫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吃得涨鼓鼓的肚皮,不自觉地舔舔唇,好吃,晚上还来吃。   对面的宋嘉悦在慢悠悠用勺子喝着绿豆甜汤,显然,他也对今天这顿午饭干感到满意。   就在两人难得没有横眉冷对的时刻,屏蔽了许久的声音传进了二人的耳朵里。   宋嘉悦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食客的谈论声,眉头一挑,看着对面休息的乔告霜,“看来青山书院确实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书院,花样这么多,还抹黑朝廷官员,不过是喧哗取众,跳梁小丑,秋后的蚂蚱活不了几天了。”   乔告霜才不管那么多,他又不是非要查个子丑寅卯出来,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拖住宋嘉悦,让宋嘉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安静静地在定江县度过暗访的时段,至于听到些什么,青山书院又是怎么回事,不重要。   “不过,小小的一个定江县,菜做得倒是不错。”宋嘉悦眯着眼回味刚才的味道,“我已经想好晚上就到酒楼二楼吃了。”   “随你,我在下面吃,顺便探查青山书院的名声。”乔告霜说得无所谓,但实际上已经在要挟宋嘉悦在一楼和他一起吃小摊了。   宋嘉悦脸色一僵,是了,他们还要打探青山书院的消息,不能轻易分开,不然还不知道乔告霜要偷偷一个人去做什么,万一是给青山书院和县令通风报信呢。   宋嘉悦不希望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绿豆甜汤也控制不了他现在的坏心情了,黑着一张脸,硬邦邦地抛出几个字,“我也在这里吃。”   随后,两人相顾无言,在酒楼这个角落静-坐休息,大大小小的声音随之飘进他们的耳朵里。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商会的生意又受损了,码头的搬货抢手得紧,去晚了就没有了。”   “你的消息落后多久了,现在肥皂坊那边也不行了。要我说啊,都是青山书院惹的祸,适当的时候低下头也没有坏处。”   “就是,搞得大家都没银子赚,没饭吃!”   “哼!说他们做什么,青山书院早就没了两三年前的风光了,谁让他们得罪人,连累我们一整个县的人!”   “老兄,细说细说!”   “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袋,青山书院要是没什么事,他们现在至于闭院,让学子退学的退学,转院的转院,还关闭了很多个学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   “那也是青山活该,谁让他们不安好心,教的都是什么东西,院长和教书先生又是什么人!”   “书院就是书院,成天做什么实践活动有辱斯文,脸面扫地!”   “还有还有,我听小道消息说,青山书院特地招收女子就是为了……嘿嘿。”   “啧!不是这个原因,是……院长……县令……情……搞……”声音压得比之前还要低,宋嘉悦和乔告霜听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就是这么点的只言片语,就够宋嘉悦愉悦地勾起嘴角了。   看来,从生意和名声上入手已经让青山书院彻底崩溃了,剩下的就是去一趟青山书院,看看实地是否和百姓们说的一样,彻底闭院的地步了。   宋嘉悦两人整个下午一直在这家酒楼没有挪步,吃完晚饭就回去了临时住宿的客栈。   第二天,宋嘉悦催着乔告霜赶紧从客栈离开,不要一直盯着客栈的结构看了,他们今天还要去青山书院。   乔告霜慢吞吞地跟在宋嘉悦身后,去往百闻不如一见的青山书院。   他们来的时间不凑巧,正好看见了一大群百姓堵在青山书院的大门口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走近了瞧,就发现这帮闲得发毛的百姓居然在书院面前聚众盯着看每一个进去的学子或者是先生,还逐一发出评论。   这些评论,宋嘉悦听了都觉得脏耳朵,眉头又开始皱得紧紧的,眼底隐藏着不满和蔑视,再怎么样,学子和先生以及书院还是不能任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之人评头论足。   乔告霜看着宋嘉悦在前面顿住脚步有一会儿了,兴致缺缺地问道:“不进去了吗?”   宋嘉悦脸色难看,一想到等下进去的时候还要被这群人在背后说些什么不三不四的话,他心里头就直冒鬼火,碍于暗访的任务,他又不得不带着乔告霜进去。   如果此时不带着乔告霜进去,今天就别想来青山书院了,他又要跟在乔告霜屁-股后面追着跑了,真不知道乔告霜怎么对这个小县城的街头巷尾,巷子深处感兴趣的。   “进,怎么不进。”宋嘉悦咬牙切齿地说道,抬脚就往青山书院的大门口走去,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尽量表现得和善。   乔告霜看着大门口不远处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趣味,慢条斯理地跟上了宋嘉悦。   一个看守书院大门的门童,宋嘉悦毫不费劲地将人忽悠得团团转,让门童放他们先进了青山书院,然后再去禀报的先生或者是院长。   宋嘉悦的审美经过宋家宅邸的熏陶,根本看不上林启春和木竹秋精心布置的书院格局,仅仅在心里评价了一个还算能入眼。   乔告霜不一样,他常年在工部内研究,看到这样的青山书院,他有些讶异,这家书院的格局大小,方位布置已经可以媲美一些贫穷州府的府学州学了。   不出所料,宋嘉悦几乎是直奔着蒙学院和秀才院的位置过去的,谁知道他是怎么知道青山书院的布局,有可能归功于他见多了书院,多少心里有数。   宋嘉悦也不是盲目地行走,一边还在观看书院内的抄手游廊是否有学子和先生走动,以及一些细节的观看。   宋嘉悦匆匆扫过抄手游廊的栏杆,两三步之外的凉亭,不时出现的石碑,大家族从小培养出来的眼力,一眼就能看清楚,栏杆隐秘处的灰尘,凉亭亭台上腐烂的落叶,碑文间隙里的尘埃。   最为瞩目的还是张牙舞爪的植被,结果已经非常明显了,这个书院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应有的照料,才会糟乱成这副模样。   乔告霜倒是不怎么注意这些,他注意的是,墙壁上刻的奇异符号,看起来和户部一些官员使用的差不多,他在工部里也看见了有新进的官员使用。   他们的相同之处好像都是从这家书院里出来的,乔告霜望着墙壁出神,一边跟上了宋嘉悦的步伐。   不知怎的,乔告霜突然想到,自从他们来到定江县,听到的言论只有一种,那就贬低诋毁青山书院,几乎没有偏向青山书院的言论,而且从来没有百姓说过县衙的一句坏话。   -------------------- 第173章   这么想来就很有意思了,乔告霜思索着。   “这家书院真的不行了,乔大人。”宋嘉悦微微回头,压低着嗓音说道,视线不时扫向课室里稀稀拉拉的学子。   每个学子的神情无一例外是困倦颓靡的,有的学子居然还公然拿起了雕刻的刀具,在案桌上进行细致地刻画。   “唔……或许吧,宋大人。”乔告霜觉得不好说,自打来到这里他们好像就被温水煮青蛙了,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可是,这和他乔告霜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看到什么就回去说什么,成与不成,难道还能让他掉官帽吗。   身后有轻慢不一的脚步声响起,乔告霜看到宋嘉悦眼神明显一变,自然而然地,他也转过头,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是我们书院的林院长,两位。”门童向宋嘉悦和乔告霜介绍道。   林清和颔首,“你们好,可是来观看青山书院风貌?”   “对,还望林院长不要怪罪,我们在外地听说了青山书院的盛名,青山出了十几名进士,实在是不可思议,所以前来拜会。”宋嘉悦这些话说得着实漂亮。   林清和要是一般没有准备的书院院长就被他骗到了,只是,只有这两个人是第一个来的暗访官员,也有可能是唯二来的官员。   林清和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是靠了钱先生这个到处做生意的皇商,基本熟识了朝廷大大小小官员的面孔。   由下面的休假出门的学子们四处收集上来的信息,逐一进行排查,钱先生在这么针对性地一看,暗访人员就这么水灵灵出来了。   眼前这两个能盯着数十位百姓意味不明的目光进青山书院,算是个狠人了。因为其他官员基本到书院门口看见围成一群,嘴里不干不净的百姓,也就止步于此了。   林清和谦和一笑,“过誉了,二位,青山目前不行了,过不了半个月就要彻底闭院了。”闭院重新规划学院院落,增加合并减少学院了,多亏了这次暗访的好时机,不然,哪里来的时机整修青山内部的格局。   “青山不继续下去吗,不然不就可惜了已经做了官员的十几名学子。”宋嘉悦继续试探,“能培养出这么多出色的学子,是多少书院拍马不能及,多可惜啊,林院长。”   乔告霜没有说话,也不想被他们的谈话波及,就观察着课室里的学子在干什么。   他看了一圈,心里基本就有数了,这些学子全部是个好戏子,就是稍微有点露马脚。他现在要是进去看一看,这些年轻稚嫩的学子会不会被吓个半死。   乔告霜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看着又一个学子书皮里露出了不一样的图画,线条整齐有序,一看就不是什么妖精打架,不过,眼神值得赞赏,很有那味。   乔告霜瞄了一眼还在打机锋的两人,怀着不明的心思,对林清和说了个请求,“林院长,我们要不一起进课室里看看吧?”   林清和不动如山,嘴角轻扬,“好啊,我也想看看学子们怎么样了,最近学子们退学转院回家温书的很多,我烦恼了很久,要是二位能在学子身上找到什么原因就好了。”   乔告霜一噎,不省油的灯。   “那就劳烦林院长了。”宋嘉悦给了乔告霜一个做得好的眼神,客气地对林清和说道。   两人在林清和的带领下如入无人之境,将青山书院目前所有有学子的课室都进去了一遍。   不得不说,林清和是有点恶趣味的,看着学子们惊悚又不安的眼神,很有成就感,有没有。   十一非常淡定在案桌上继续自己的不务正业,画山水,林清和带人来了,也不为所动,一张脸木木的,眼里就只有自己的画。   一旁的燕宣看得心惊胆战,但很快他就不为十一担心了,院长笑眯眯带着人往他这边来了。   难道院长不说点什么吗,就这样轻飘飘地路过了萧拾意,这样真的好吗,院长,青山没有面子了哇!燕宣在心里疯狂刷屏,一边担心,一边大声喊着不要过来啊!   燕宣手指颤抖翻过一页,眼睫低垂,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问我任何问题!   早知道他就出去玩了,不然呆在学子客舍里睡觉也行啊,谁知道来课室里看书进学还能被交代这样的任务。   这是能不能演好的问题吗,完全就不行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燕宣吐槽了很多句,但依然没能阻拦住院长带着人过来他这边的想法。   “咦?这位学子还在认真看着书,居然没有看其他闲书或者是做明目张胆地做其他事情,林院长,看来青山书院不会到那个境地。”宋嘉悦意味深长地说。   看吧,他就说他不适合在这里当个戏子,好了,现在出问题了,被抓到了吧!   燕宣颤颤巍巍抬起眼皮,双眼茫然无助地看向周围的同窗,又望向站着的院长。   同窗们救命啊!院长救命啊!QAQ!   他年纪轻轻怎么就能这么幸运呢!   “现在学子能留下就不错了,作为院长,我也不能过多地苛求他们。”林清和只回答了后半截的问题,前面的话是一点也没有听。   “那这位学子可不就青山最后的希望了,林院长,可要将青山好好办下去,这么好的书院没了怪可惜的。”宋嘉悦话里话外都在点着林清和。   乔告霜目漏同情看着燕宣,孩子快被玩坏了,你们两个可停停吧。   乔告霜扭头看向林清和与宋嘉悦,他们怎么还没说完,真聒噪,他想回去逛街了。   没人注意燕宣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清和的身上。   “看高了我了,指不定没几天,青山书院就彻底关门大吉。”林清和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可以让宋嘉悦清楚地看见燕宣的书里面到底是什么。   “啪!”地一声,在安静的课室里清晰异常。   所有人的目光就不在林清和身上了,而是在掉落在地面大大摊开的书籍了,旁边还零散掉落着几张不堪入目靡丽放荡的图画。   燕宣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顿了好一会儿。   宋嘉悦的脸,肿了。   乔告霜的眼神很有深意。   周围同窗们的视线就更加诡异了,看不出来你小子平时眉清目秀的,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捡起来吧,下次不要带来这里看了,学子客舍是个好地方。”林清和温和地说道,只是那个看好戏的眼神怎么也止不住。   燕宣的脸也木了,僵硬地捡起地上的书籍和零散的几张图画。   不是,不是,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抬眼又看了一眼周围其他人,解释不清楚了,算了浪费口舌,就这样吧,像萧拾意一样当个没有灵魂的人,其实也挺好的。   啊啊啊!他彻底没了清白了,但是,谁让分到他手里的道具就只有这个呢,他原本是不想用的!   谁让他慌了手脚,在院长走过的时候,手抖了,书掉了,妖精出来了,他的清白也没了。   为了青山,为了青山,为了青山……   燕宣企图洗-脑自己。   但凡他提前准备一下呢……   燕宣麻木地收好图纸,放进案桌下方,摊开书,静心凝神。   至于有没有看进去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待到林清和与宋嘉悦二人出去以后,燕宣强撑着的那一口气彻底没了,肩膀也耷拉下来,面色惨白环视课室内的同窗们。   “燕宣,别多想,我们知道,这只是一个意外。”   燕宣麻木地看过去,你要不把你脸上看好戏的笑容收一收,我会更加相信你的话。   “别这样,我觉得燕宣发挥得挺好,起码那两个人相信了我们留在青山都是为了混日子,做什么的都有,就是燕宣的刺-激有点大罢了。”   “对对对,要是我们真的能混日子就好了,听其他出去的同窗们说,他们在外面和百姓吐槽院长和先生们,很爽,光明正大说书院,还不用被骂,实名羡慕了。”   “我也想出去浪,没抢到名额,太可惜了,在这里胆战心惊的,好没意思。”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像燕宣那样出点小意外,效果多好啊!没看见刚才夸了燕宣的那位大人,看到这样的情况之后,脸都青了嘛,哈哈哈!”   “不不不,还是出去玩比较爽快,我老早就想说说了,实在是没机会,平时太忙了,难得轻松。”   话题逐渐歪楼,燕宣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起码没有人再说刚才的话题了,清一色全部在羡慕外勤的同窗。   又能吐槽书院又能赚学分还能回家赚钱,好处一窝蜂。   “让二位看笑话了,现在留在青山的学子实在是不成器,回头我好好说说他们。”林清和装得好好的,心里简直爽翻天了,不愧是他们大青山的学子,鬼主意就是多。   宋嘉悦沉默,并不想说话,眼神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林清和。   “啊……没事,我觉得青山的学子都挺活泼的,各有所长,不错不错。”乔告霜对着林清和若有所思地说道。   其实青山书院学子的伪装算不上太好,各种小眼神之间勾勾搭搭的交流,在他们离开之后隐晦小声的讨论。   不过胜在天然不做作,反应都很真诚,虽然知道有鬼,但是他们进课室里看学子,和平常学子看到先生或者是院长来视察,不好好学习,抓到的样子,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殊途同归。   挺有意思的就是。乔告霜充满兴味地想着。   林清和想的就不一样了,他想,他遇上对手了,专门看学子乐子的对手。   -------------------- 第174章   自从宋嘉悦和乔告霜离开以后,就再没有人来到过青山书院,大多数暗访官员折戟沉沙在定江县温水煮青蛙的气氛里。   林清和不由得叹息,他和小师弟准备了这么多,好像都浪费了,倒是学子们有一个算一个玩得很开心。   尤其是燕宣无意间的骚操作令其余学子们向往无比,摩拳擦掌等着下一批暗访官员来,准备给这些大人们展现一下青山书院的风采。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来到青山书院的只有宋嘉悦和乔告霜二人,每天精神倍棒地在课室内自我沉浸式表演。   算是青山书院短暂性独一份的风景了。   时间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隐藏在定江县的暗访官员团队终于从这个小小的县城中撤离了,以防万一,林清和还让定江县商会的各位成员们帮忙探查,这些重点人员是否还在定江县附近的县城中徘徊。   林清和得知商会传来的结果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不再等待,立刻让教书先生们回归,重新准备开院的工作,让离开了一个半月有余的学子们尽快回到书院,感受知识的魅力。   “欢迎回来,各位先生们,此次危机我们青山书院已经过去,隐藏在背后的人放松了对我们的围击,至于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县令来处理了,我们已经查找出了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只等时机一到,我们青山便再也无后顾之忧,可以尽情发展了。”林清和侃侃而谈,眼中迸发着光芒。   对,没错,根据这次的暗访官员的行动,白琅月根据皇帝给的第三封密信内容,逐一排查了这些官员身后代表了哪些势力,又针对青山书院有什么行动,让白琅月捉到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大的头头,白琅月和林清和是搞不定,但是,他们还有皇帝陛下这一个大杀器的存在,白琅月索性就处理了几个一直隐匿在定江县搞风搞雨,引导青山书院负面流言的喽啰,再给皇帝写清楚这些事情,字里行间暗搓搓给礼部尚书,南王等人上眼药。   “嗐,终于结束了,整天憋着书院里头,给书院重新规划可闷死我了,还是外面比较适合我。胡家村我带着学子们才做到一半的水文规划,得了又要重新开始了。”安先生闷闷地说道。   定江县临近川江的村落都已经将堤坝和蓄水用的池塘以及一些主要的水渠建设完毕,剩下的就是细致各个村子的详细水文路线,顺便配合着器学院新做出的水转筒车灌溉农田。   “我觉得挺好,学子们不出去实践活动正好在书院里照顾他们的试验地,出去实践时间久了,都忘记了还有农学的试验地了。”闵先生对于这段时间学子都能在农学院里打理蔬菜果地农作物,很是开心。   “以后还是别了吧,厨学院从器学院里定做的推车全部被借出去了,食物库存也快要被清空了,这些孩子们做出来的手艺还是差了点,浪费了好食材。”胡莲莲幽怨地碎碎念着。   “怎么你还出去吃过?”花先生好奇地问道。   胡莲莲一脸纠结,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吐出几个字,“不是我说,有些弟子和学子那可真是厨房杀手,做的什么垃圾,狸奴都不吃!等他们回来了之后,我就把他们劝退,真是,太难吃了!”   看来这些菜已经难吃到一个新境界了。   “有些学子们在外面可谓是乐不思蜀,已经和周围的商家邻里打成一片,不舍得回来了。有些话说出来那真是伤了我们做先生的心。”许先生悠游悠哉躺在他的专属躺椅上,一摇一晃地好不快活,就是说出的话不怎么令人快活。   “这次我站许平怀,有些学子不安好心夹带私货,居然无中生有诽谤我的名声。我钱多多是那等带学子出门,还让学子自己负责所有事情,然后自己去一旁做生意的人嘛。”钱多多愤愤不平,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在场的所有先生都沉默了,就连林清和也不例外。   “我的讲学更加没有人选了,下次再没合适的学子和弟子,医学就要在青山没落了。”小当归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中医药学,一门从入门到结束的三分钟课程。   “这次学子和弟子们回来,我的讲学列为必选。我受够了齐华清那个只有运气的小蠢货了。”关僧面无表情地说道。   哪个好弟子出门在外“游历”的时候,还给师父每天都写信问东问西的,不回又不行,答不出来更加丢师门的脸。   【齐华清:师父……父,我在当官啊,被抓壮丁了,很惨的好不好,不是什么游历,你真的有关心过你唯一的徒弟吗?】   “好。”林清和等不过三秒,立刻就答应了光僧的要求,他老早就想薅关先生的羊毛。   “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开院,学子和弟子们再不回来,心就该野了,去其他书院私塾交流的学子也该回来了。”胡先生将话题扯回来。   “女子学院随时可以开院。”林槐夏立刻答复。   胡先生欣慰对地看向林槐夏,还是林副院长好,稳重有担当,一点不像跳脱的林院长。   “安先生,院里的整修如何,能立即开院吗?”林清和望向低头和米先生说话的安先生。   “还需要两三天做个收尾。”安先生老神在在地回复。   “那就七天之后,青山书院正式开院,让在外的学子们都回来。”林清和不假思索地说道。   “对了,各位先生们这几天若是有空闲就去街上逛逛,放松放松心情,说不定会发现一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就像钱先生那样得知了自己一直不知道的事情。”林清和又笑眯眯地留下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短暂的会话内容。   一时间,众位先生的脸色黑了不少,心里不约而同想着,这些小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心确确实实,野了。   光都金銮殿早朝时分。   皇帝昨夜接到了来自于白琅月的密信与暗访团队指挥奏呈上来的调查结果,两份内容天差地别。   这个时候,皇帝就招出了送密信前来的暗卫,他并不担心这些暗卫会背叛他,这些暗卫是皇室内从小精心培养出来,自小就被灌输了服从皇帝的命令。   因此,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皇帝问,那暗卫就一定会如实地说出来。   暗卫站在书房内详细述说了定江县的情况,以及暗访官员的表现。   在暗卫讲解中,皇帝不难发现,白琅月给这些不明来意的暗访官员演上了一出将计就计,为的就是揪出幕后黑手,而这些幕后黑手正是皇帝需要对付降伏的势力。   皇帝苦世家大族久矣,更别说宋家王家高家还借着南王的手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好一出借刀杀人,皇帝喟叹,也就只有他那个没什么心眼,好高骛远的皇弟会看不出来了。   哼!也就只有礼部尚书那个老匹夫忠心于皇家。   皇帝看着底下唇枪舌剑,争论不休的大臣们,心底不由得发笑,这些人又都代表了谁在说话,究竟有哪几个大臣是真心实意为朝廷作事,为百姓作事。   “陛下,暗访官员已然回光都,请陛下断决青山书院抹黑朝廷官员一事。”出列的是暗访团队中的一员。   口口声声是为了朝廷官员,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在场的众位心里门清。   不过,这一切就要看陛下如何裁决了。   “我倒是不知道一家即将关闭的书院让高爱卿怎么了,这是什么大事情,比得上峰江河水泛滥,冲垮了好几个县城的事情。”皇帝不紧不慢地说道。   “陛下,这……”   “再者,高爱卿,高家是没有人了怎么送你来做官,贪-污白银几万两,良田数百亩,草菅人命。”皇帝把正在看的奏折直接甩上了高流光的面前。   高流光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高声凄厉大喊:“陛下,冤枉啊!微臣没有做!没有做!一定是有人冤枉了微臣!”   皇帝轻轻皱眉,身旁的大内总管上前一步,尖着嗓子,“来人,拖下去。”   “扔进刑部牢狱,秋后问斩。”皇帝淡淡出声,接连念了一串人名,“还有宋孟杰,王灵均,李庚夏……”   宋嘉悦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子,小觑了一眼高坐龙椅,面无神情的君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挣扎不断,尖叫哭喊冤枉的同僚们被孔武有力的禁卫军迅速拖下金銮殿。   变故发生得如此快速,令宋嘉悦回不过神。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陛下对世家出手了,宋嘉悦想不通,冷汗出了一身,浸透了里衣。   金銮殿内无人出声。   皇帝看着最后一人拖出殿内,挥挥手。   “早朝继续。”又是大内总管尖利的声音,叫回了一众大臣的心神。   “陛下,这是何意?”礼部尚书颤颤巍巍地问道。   “触犯刑法,天子与庶民同罪,何况乎官员大臣。”淡漠的嗓音自上而下传来,“总不能堕了光理帝的名声。”   此话一出,令台下的大臣们,特别是世家出身的大臣心惊胆战,光理帝在位时让多少世家流血又收缩权力,还吐了不少银钱土地出去。   南王心中一紧,一颗心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还望诸位爱卿谨守律法。”皇帝环视着台下脸色各异的大臣们说道,眼神在南王的身上停留了两秒。   事情还没有结束,世家大族的势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解决,仍要徐徐图之,让青山书院的力量壮大,让人才的端口不再受限于世家大族。   -------------------- 第175章   不过,这些都暂时不关远在定江县青山书院的事了。   在临近青山书院开院的日子里,青山学子们陆陆续续得到了来自于青山书院的开院书信,于是,在县城的学子们就更加疯狂了,现在不一吐为快,等回到了书院就没有机会谈天论地了。   好吧,也有那么一小撮学子是不一样的,这一小撮学子源于实践活动的结识,相处于书院的点点滴滴,转变来自于这次长周期的潜伏活动。   在男男女女的互帮互助之下,有那么一点说不穿的情谊存在,就说得通了。   云果和秦墨书就是那么一对略带点氛围的青山书院同窗好友。   秦墨书家里原本想让他正经去书院里念书,实际情况发生了那么一点小偏差,秦墨书对林清和专门教的器学院课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三天两头往器学院那边跑。   再加上厨学院专门用的器具一般都是由器学院弟子一手操办,正巧,秦墨书做的推车和厨具一对一给到了云果,平时有点什么问题云果就要去找秦墨书,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熟悉了不少。   至于云果,云果是张小花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儿,她是在张小花和胡百花进入青山书院的第三年被送进去学手艺。   厨学院在定江县非常有名,并且前景可以预见的好,云果家里又比较疼她,看好了情况才让她去青山。   有时候,张小花是真的羡慕云果不花一点心思就能去青山书院学手艺,但是,张小花觉得她现在也很好,能够勇敢追求自己的目标和理想。   云果的摊位不经常出,不像张小花一直固定在酒楼里,云果的摊位经常刷新的地方是临近三江区,也就是之前水灾时的临时安置区。   秦墨书不愿意在闷在书院里陪先生们装模做样,索性就回家继续研发他的奇思妙想,云果的推车有问题就去他家来找他。   每一次云果的推车有问题,她都要找张小花一起去秦家,她一个人上门挺孤单的,秦家又比较远,和三江区,书院都不在同一个方向上。   时间久了,秦墨书的娘亲就会调侃一下儿子,这两个小姑娘哪个才是秦墨书的搭档之类的小玩笑。   秦墨书也不放在心上,他只想修完推车马上回来继续他的研究,上回院长说到的什么压力锻造,什么动力改变很有意思。   云果三人也不顾忌什么,经常一边聊着天,修着推车,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恰巧了,林槐夏在兄长林清和的建议下,和胡莲莲一起出门放松心情了,绝对不是因为好奇学子在外如何评价诸位先生。   不远不近,瞧见了三个眼熟的学子聊着天。   林槐夏有心想上去打个招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料被胡莲莲抓住手腕,神神秘秘地说道:“前面那三个有两个好像是我教过的学子,槐夏姐,我有点好奇她们在说些什么,我们边上听听,行不行?”万一说了点什么关于厨艺上的不足,就能在练习的时候精进。   胡莲莲执教这么久,还没有私下里碰见学子们聚在一起评价她的厨艺教学怎么样,一般来说,她平时都很忙,林清和把青山小食堂与定江县各个酒楼食肆合作,定下商契之后,执行人都是胡莲莲,还真没什么时间课后去听学子们弟子们都说了些什么。   前段时间是胡莲莲难得的悠闲时刻,就这,她还要时不时去检查一下街上开摊的学子手艺怎么样,根本没空闲逛。   面对胡莲莲的恳求,林槐夏不忍拒绝,点点头应下了。   两人走到一处张小花她们看不见,声音又能很清晰地传来的隐蔽角落。   “槐夏姐。”胡莲莲头一回干这种事,还有点紧张。   “嘘。”林槐夏食指伸至唇边,制止了胡莲莲,压低嗓音,“小声点。”   偷听这回事,林槐夏也没干过,心里感觉很刺-激就是了。   “真可惜,在外面随便浪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听起来像是云果的声音。   “没什么好可惜的,云果你们的课业做完了吗,我还差一点抄写。”张小花问道。   “什么,有课业!我记着是没有的啊,不会是女子学院的吧,厨学院怎么可能有课业呢?”云果神情慌乱,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个不停。   明显是个不听讲的学渣典范。   胡莲莲一听这话,眼神即刻凶狠起来,她分明嘱咐了好几遍课业,她磨磨牙,厨学院也要识字看菜谱,看商契,和人打交道,不识字怎么想的。   一个半月,课业都丢到后脑勺了。   林槐夏忍俊不禁,这就让她想到了兄长,小时候也这样,课业留着最后两三天才写,有些时候连夜点灯喊着白琅月一起写。   “每个学院都有课业布置下来,云果。”秦墨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他蹲在推车下面,修补着破损的部位。   云果的这部推车是他的第一个作品,有不少的地方当初没做好,以至于经常出问题。   “啊?那我可怎么办啊,我都不知道小胡先生留下了什么课业,我要找谁去问啊。”云果犯了难,可怜兮兮地对着两位好友说道。   “我记着呢,所有教到的菜谱重新编撰一份上去,涉及到厨子的各种商契,另外还有日常用词三千字抄上两份。”秦墨书立刻回复云果。   “对,没错,我娘要做的也是这些,她几天一直在补课业呢,说菜谱很好写,商契就头大了,听百里先生讲学的时候压根没记,愁得不行。”胡莲莲笑眯眯说道。   “那那那我我怎么办啊,我都还不知道课业,离开院还剩几天时间啊,我能来得及吗?”云果整个人急得团团转。   胡莲莲明显也不行了,脸颊气鼓鼓的,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些个弟子,啥评价没听到,就光听到忘课业了。   她瞥见了林槐夏有些笑意的眼神,更加气得不行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没事,我记得,我之前听百里先生讲学整理了一份。”秦墨书说道。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秦墨书,等我学了新菜,练好了第一个请你品尝。”云果激动地说道。她的课业有救了。   张小花狐疑地看向秦墨书的位置,她怎么记得每个学院百里先生讲的律法各有侧重不同,根本不可能完全讲到一模一样,除非是亲自去整理,然后和百里先生验证。   秦墨书一个书院学子,平常忙到不行,又沉迷于器学院的讲学课程,连修推车都是挤时间出来修的,怎么可能会有详细的厨学院商契内容。   这不由得令张小花深思,平常都是她们三个一起度过修车的时间,怎么感觉秦墨书和云果瞒着她进了一步。   秦墨书下来的话就让张小花解疑了。   “不用了,你平时给我送的餐食已经够了。”秦墨书拍拍手,从推车下面出来,准备着手去修另外一处地方。   张小花猛然看向云果,眼睛睁得大大的。   云果不自在地避开好友的眼神,轻轻嗓子,“那好吧,我学会了新菜给你做到盒饭里,不用你特地过来。”   “小花你别这样看我,秦墨书经常过来给我修车,我太麻烦他了,就想着做点什么感谢秦墨书,看他平时经常错过饭点,我就给他送饭过去了。”云果说出了最开始的原因,后来的原因不提也罢,完全就是日久生情。   张小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到了休假期间一个半月坏八次的推车,心里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压根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她,张小花,纯纯的一个工具人,说不定吃了狗粮都不知道。   “对,我平常动手起来经常忘记去小食堂吃饭,还好有云果提醒我,还给我送饭。”秦墨书温和一笑。   云果羞涩一笑。   得,这两人就是借着自己眉目传情。张小花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嗯,对。”   大光名画:破烂的推车,站在小情侣中间发光的张小花,还有站在角落发出阴暗射线的小胡先生。   胡莲莲此刻的脑子嗡嗡的,学手艺还能学成这样,成家立业不过如此。   林槐夏就在为自己的女子学院发愁了,这里已经有一对苗头了,那她的院里指不定还有更多。   两位先生在这兀自想了一会儿,外面三个学子的话题已经不再这个上面了,转眼聊到了其他地方。   这回就是胡莲莲感兴趣的先生教学评价环节了。   不过胡莲莲和林槐夏都没什么心思听,还在纠结着学子们之间暧昧恋情的事情了。   青山书院里就属女子学院和厨学院女子最多了,十几岁的年轻少年少女放在一块,日长天久地学习读书,出门实践活动。   胡莲莲仔细想想,真的很难不会动心。   “说到这个,是不是有几次林院长的讲学是由白大人上的,他们的关系好好啊。”云果的一句话惊起了林槐夏本就敏感的神经。   林槐夏眼神一凛,专注听起了墙角,胡莲莲还在纠结。   “听说院长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好,上几节课没什么吧。”张小花随口说道。   “确实,器学院有几节讲学是白大人上的,思路风格明显不一样,不过一样令人受益匪浅。”秦墨书不紧不慢地说。   “原来是这样,好像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娶妻成亲呢,是有什么说法吗?”云果好奇地问。   林槐夏心中一紧,啧,这两个人,她就说迟早有人怀疑。   “换我,我也不想成亲,一个人多好,多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成亲之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出来。”张小花意有所指地看向云果和秦墨书。   -------------------- 第176章   林槐夏悄悄松了一口气,也不管张小花她们后面怎么说的了,拉着不守神思的胡莲莲就回青山书院了。   这个事,林槐夏总觉得还没完。   林槐夏的预感是对的,还没等到青山书院开院,流言就迎来了一次大爆发,气势汹汹地从外而内席卷了定江县。   这一次,再也不是白琅月和林清和之间的联手合作,让定江县保持青山书院的负面传闻了。   还好,林清和只是收尾了青山书院的学子弟子出来,白琅月担心有后手,想等着青山书院平安开院后,在进行人手撤离。   却没想到,有了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定江县的百姓还以为县令交代下来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暗访青山书院的大人还没有离开,任务一直在持续进行中。   有关于青山书院和县令的各种传闻,一直在嘴里说着说着,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顶多在自家院子里说上一两句,朝廷官员世家大族见不得定江县好。   渐渐的,有人感觉不对了,这听着好像不是自家县令出手,怎么像是外面的人传来传去,传到了定江县,这样下去,定江县还能好?   街上已经没有了青山学子弟子的存在,在青山书院的林清和与众位先生没能及时得到最新的消息,最后还是白琅月急冲冲派人跑过来传消息,让青山书院暂时推后开院,让青山书院的先生们不要轻易出门。   “这说的可是真的?县令大人真的和青山书院的院长搞在了一起,兔儿爷?”   “这还能有假,听说是上回来的暗访大人查出来的事情。”   “这话说得,那消息不就是我们自己放出去的,这你还信,不就是暗访的人来听我们怎么说了,就怎么报上去,传出去,在从外面传回定江县。这道理你们都不懂,真是白瞎了青山书院为我们定江县做出的贡献!”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县令这个计划是怎么出来,当初传的人又是谁,哪个还清楚,到底是县令出的任务还是县令骗我们,说假话。”   “我们哪个人没从县衙和青山书院收益,就连我们现在脚下的路都是青山书院提出来的,我们当差的地方也是青山书院建起来的,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人县令的头上不成,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沉默一瞬,有人就耐不住了,咋咋呼呼地说:“这不是怕影响孩子吗,那样一个人怎么能做院长呢,怎么知道他有没有祸害书院里的学子。”   “对啊,你怎么清楚有没有!”   “那你们就知道了,说不定你们某些人的命还是人家救上来的,都说斗米恩升米仇,惯得你们!”   “再怎么,那也不能影响了孩子们啊!谁知道后面有没有事情,万一,我是说万一,朝廷的大官员和世家大族识破了我们的小计谋,我们一个小小的定江县怎么跟人家相比,那白大人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而已,不说光都的大人们,就是临川府的府君来这么一下,有没有白大人还说不定呢,一个书院的院长,哼!”   “我听说了,是因为说青山书院培养学子的方式抹黑了朝廷官员,光都暗访的大人才下来的,到底是得罪人了。”   “哼,懒得和你们说,白大人走了,青山书院不开了,我们就得好了,说不定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说完,说这话的人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看着彼此不说话。   “嗐!定江县都换了多少次的县令了,哪次不是平平安安地就换了,哪能真地波及到了我们贫民百姓,官员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呢,看我们都不带看的,能有什么事。”   “就是,青山书院没了县令的照看,那就是块肥肉,谁看了不想上去吃两口,到时候漏点什么下来,我们又能发了。”   “哈哈哈,说的有道理!”   “话说,那白大人真的和林清和有一段私情?”   “笑话,哪里是有私情,这不是明晃晃地让人出来捞银子了,定江县里那么多的新作坊全是青山书院的份,还不是县令在顶着,没有县令这个头衔,青山书院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定江县里到处开展什么实践活动,谁知道贪了多少的银子。”   “有道理,说不准就是朝廷下发下来给我们的赈灾粮赈灾款,怪不得在水灾的时候,青山书院这么积极参与,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三江区的房子地契都要钱,都要买,这得是贪了多少啊!”   “搞就搞了,怎么还能拿我们百姓的救命钱呢,去县衙,不,去青山,把我们的救命钱给拿回来,不给就砸了青山书院,听说里面好东西可多了!”   “说得对,走走走!”   这边事情一落下,转头就去了青山书院,声势浩大,路过街角巷尾,还有不少的百姓加入了进去。   有银子拿,不去白不去,又不是打头阵,万一得了好呢。   张小花和云果见势不对,立刻抛下了推车,拼了劲了跑,在队伍面前赶到了青山,告诉了门童这件事,又连忙跑去林府告诉林家人这件事情。   林清和正巧在家,准备去青山书院,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即冷笑,“救命钱,那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拿了。”   又嘱咐了张小花和云果在家里好好呆着,在事情结束之前不要轻易出门,回去路上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   林清和安排好了林府,不要让任何人出入,挡好大门和后门。他还给白琅月传了消息,叫人带着衙役和捕快赶快过来,然后马不停蹄去了青山书院。   还好,张小花和云果过来得快,青山书院的大门口没有人来。   林清和让门童开了门,紧接着和门童一起将门口拴上,搬来了门童休息房间里许久未用的堵门圆木,堵上了书院大门口。   不止这样,林清和还搬运来了长梯,放在了一处树林掩映,书院外头看不清的地方,让门童盯着书院大门口,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   林清和没有停下来,直接去了先生院内,让在先生院里的先生们通知还在各个学院的学子弟子门聚在一起,还有留守在青山书院的下人们,一起在书院大门口的空地上集-合。   林槐夏则是一溜烟跑去了马场,翻身上马去通知了在青山书院深处的造纸坊。   零零散散,青山书院剩下来的人也有六七十人了。   林清和看着眼前这些人,心里松了一口气,站到凉亭上的石桌上,先是安抚了下面人慌乱的情绪,然后波澜不惊地解说了当前青山书院的情况,保护好自己。   “什么鬼!我们青山书院贪图什么钱了,还救命银子,我呸!上面的官员人人都沾一手,到了定江县还剩下些什么,要不是院长给白大人出主意,又让学子们去支援,他们哪里还能好端端地站在里,真是不要脸了,就为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谣言。”闻吉胸膛不断起伏,脸上的表情十分愤怒,不断痛斥着这些人。   “愚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百里先生跟着说了一句,脸色看着也不怎么好。   林清和动动嘴,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门童跑过来,跳下了石桌,“康平怎么了?”   “少爷,人过来了,好多人,嘴里一直在胡嚷嚷,说青山书院联合县衙把赈灾款给吞了,嚷嚷着要青山书院吐出来,不然就砸了青山,砸了林府,冲了县衙。”林康平一口气说完了话,看着林清和。   话刚落音,胡先生这个暴脾气就忍不住了,破口大骂,“哪有什么赈灾款,要不是青山当初借了银子给县衙,县衙哪有钱去搞什么临时安置区!谁带的头,是哪个混蛋!”   林康平不知所措地看着胡先生,林清和揉揉林康平脑袋上柔软的发丝,轻声说道:“没事,康平,你去把康安叫回来,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听小姐的话。”   “萧拾意,方诗雾,你们两个跟着康平去把人换回来,然后在那盯着情况,有什么不对立刻回来告诉我们,县衙的捕快和县衙来了我们再出去。”林清和简短两句就把人安排好了。   方诗雾,十五。一听这个和萧拾意名字,如出一辙的起名方式就应该能想到,这也是一个暗卫,还是一个女暗卫。   “方诗雾,小姑娘家家的,不太方便,我去吧,林院长。”白相说道。   还未等林清和说话,暗卫头子狄无一就说话了,“白先生,让他们两个去,他们的身手比你们好。”   白相呐呐退回人群之中。   得了狄无一的首肯,十一和十五两个人跟着林康平去把人换回来了,总不能让两个十岁出头的门童看着情况。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说不清楚怎么办,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办,萧拾意和方诗雾就是很好的人选。   “好了,我们也要准备一下,万一他们真的撞开大门闯进了青山。”林清和环视一圈,看向了狄无一,“狄先生走南闯北,有什么好意见吗?”   “有伤人的法子也有不伤人的法子,林院长怎么想?”狄无一做到了暗卫头子这一步,机动性主动性自然是很好,不然怎么被百里康送进了青山书院当武先生,分担林槐夏的压力。   林清和不假思索地说道:“不伤人的法子,最好能吓人一些,让他们不敢再来青山寻衅滋事。”   狄无一僵硬的脸上多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好,听林院长的吩咐。”   -------------------- 第177章   狄无一的笑容让学子们看得不舒服,想到了第一次去马场上课的情景,那时候,狄先生的笑容比现在还可怕,还不如就冷着一张脸,让人看着舒服一些。   “狄先生,别卖关子了,你快点说说,是什么法子吧,急死个人了。”有学子出声。   其他学院的弟子是不敢出声的,他们没有上过狄无一的武学,自然也就不知道狄无一是个什么性子的先生,但看着狄无一那架势还挺危险的哈。   狄无一轻飘飘看了那个出声的学子,视线准确到个人,慢慢出声:“直接去拿几根木棍,烧起火,架着长梯,在院墙吓唬一下就行了,至于要是哪个百姓不小心受伤了,那就是他的事了。   另外还可以去农学院拿点肥料,厨学院拿点面粉和油,把面粉一块倒下去,油浇在起火的木棍上,在飞扬的面粉堆里,那么一点,跑得快一点,活命是没什么问题的。”   林清和眼神古怪地看向狄无一,这不是他写火药配方的时候,灵感来了随手写下的抗敌方式吗,怎么被狄无一看去了。   他和白琅月的事情不会也被知道了吧,人权隐私何在。   先生们的眼神一言难尽,学子和弟子们根本看不得一点狄先生。   狠,还是狄先生狠,损人的和不损人的都来了。   “别愣着了,快去吧。”林清和高声喊道,“我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话音落下,人群四散,由先生们带领各自有序离开,去做准备工作。   有之前实践活动的打底,每个人的动作都很迅速,很快就将所有的东西备齐,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林清和看到充足的武器物资,瞬间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他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物品,起码自保没有问题了。   “接下来怎么办?”林槐夏眼含忧愁,担心地问道。   “静观其变,等。”林清和绝不是那种只会莽着性子出头的人,在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能和平解决自然是最佳方案。   林槐夏上前两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停下脚步,“你心里有数就好。”   林清和点点头,“我去十一他们那边看看。”抬起头,望向狄无一,“这里就拜托狄先生了。”   在这里的人,只有狄无一是生死厮杀出身,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狄无一颔首。   林清和转身离开。   剩下的学子和弟子原地坐下,三五成群地聊着天。   “怎么就有百姓过来闹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问我,我现在脑子还是一团糟。”   “隐隐约约听见声响,好像是水灾赈灾银两什么的。”   “不是院长和县令有一腿吗?”   “哪个院长?男的女的?”   “有谁能和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银两还是私情暴露啊?”   “我看是之前的潜伏任务,没做好,暴露了,现在百姓被人煽动来青山闹事了。”   “嗯,对,一个县再怎么搞潜伏,控制流言,还是会有人走漏消息。还会狠狠告上一状,县令和林院长之间的事情估摸着就是这样被人捏住把柄。”   “你知道?院长真和县令有一腿?”   “不知道,合理猜测。”   “现在人云亦云,自乱阵脚,不怎么样。”   这边正说着,那边就有高声惊呼传来,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和视线,“两个男的?!白大人和林院长!”   声音里藏不住的震惊和不解。   林槐夏深吸一口气,绷住脸色走向那边,都让他们两个平时收敛一点了,现在看来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居然还被学子和弟子看到了,偏偏还是这个时候,惹出大祸了吧。   “谨言慎行,诸位。在事情尚未清楚之前,还请诸位勿要妄下定论。”林槐夏看着惊慌失措站起来的三四个学子,严肃地说道。   “是,林院长。”这三四个学子一齐低头称是。   若非时机不对,林槐夏就要让这几个学子去马场义务劳动了,君子不语人后是非,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林槐夏又看了一眼周围其他学子和弟子,“诸位也是。”   林槐夏的话虽然说的简略,可话语里未道明的意思,大家都很了解。   燕宣对于林槐夏轻飘飘放过的态度有些不解,一想到青山目前紧急的情况又有些明了,现在确实不是一个教训学子的时候。   “青山书院,道貌岸然,还我命钱!”   “青山书院,假仁假义,蒙骗学子!”   “院长无德,以色侍人,闭院闭院!”   青山书院大门外传来了震天响的齐声呐喊,林槐夏的眼神暗了一瞬,转头正对众位先生和学子们,“保持镇定,等待县衙捕快和衙役的到来。”   有些骚乱的学子和弟子以及下人们恢复了安静。   林槐夏继续说道:“若是万不得已,做好准备,诸位。”   人群中的燕宣握紧了手里的木棍,不是,上个学,怎么就要面临人身安全问题了,之前实践活动没有遇到这样阵势的。   燕宣看向周围的同窗好友们,一个个脸色和他一样惨白,惊慌的眼神怎么也藏不住。   原来大家都一样害怕,这样想着,燕宣的心里突然间就不怎么害怕了,还有一种奇异的镇定感。   不远处林荫树下的长梯,林清和顺着梯子落下,快步向林槐夏她们走过来,神情一如既往,燕宣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看着院长此时此刻,仍旧如此镇定,他竟是什么也不怕了。   燕宣还有种奇妙的预感,今天怕是起不了什么冲突,这些准备好的武器也没什么作用。   “你在看什么,燕宣?”身边的同窗小声地问道,“你就不害怕,不好奇吗?”   “看院长过来了,院长一点没有紧张,看来这次的青山保卫战很好解决,我们没有必要这么害怕。”燕宣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发现自己现在真的可以笑起来。   那学子顺着燕宣的视线看去,是真的,院长看起来还是和平常一样,漫不经心的。于是,他也跟着燕宣一起,理直气壮地将这次的行动当成平常的实践活动一样。   “学子里来两个人,过来搬长梯。”花先生柔婉的声音响起。   这是林槐夏请花先生代表发言的,她现在的声音和表情不太适合在人群面前说点什么,怕控制不住表情,让本就心有不安的学子,弟子们更加心惊胆战。   花先生温柔的嗓音就很适合安抚人心。   青山大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已经扰乱不了门内众人的心绪了。   学子们很快就把长梯搬好,立在了靠近大门的院墙上,和们一起的还有造纸坊的孔武有力,虎背熊腰的两位大哥。   一看就让人很放心。   长梯一共立了两把,林清和望着一众先生们,短短几秒,心中有了思量,喊了狄无一和他一起上去,让林槐夏和百里康两人看好学子们,又点了两个学子在下面待定,传递情况。   至于十一和十五,还是在林荫遮蔽的长梯观察情况,随时注意有没有人偷偷从外面翻墙进青山书院内。   林清和一时有些后悔,没有把之前学校高中仿学生翻墙出去浪的那套玻璃渣子搞上。   燕宣很幸运地被选上了,站在长梯下,离外面吵嚷的百姓也更加近了,声音传来的内容更加丰富多样。   不多时,林清和与狄无一上了长梯,不看不知道,林清和发现聚集来的百姓还真不少,估摸着有七八十人了。   林清和眺望远处,瞄了一眼,还有不少看好戏的人隐藏在街头巷尾各处,有些楼高的,站在了房子阁楼的位置,光明正大地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林清和还看到了小心翼翼藏在一处巷角大榕树下的张小花和云果。   林清和真不到该说些什么才好,有这么不听话的学子。   下面闹事的人看见林清和与一名有些陌生的先生出来了,但是,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很奇怪。   逐渐的,下面的百姓不喊了,喊得再多,人家不回你有什么意思,总不能真地去砸了青山书院的大门吧,他们可不敢。   没有声嘶力竭的喊呐声后,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林清和有些好笑地看着下面闹事的百姓,轻描淡写地出声,“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为什么今天来青山闹事,给我一个理由。”   声音不大,林清和确保每一人都能听得清楚。   人群中开始慌乱起来,显然都是被赈灾银两吸引过来。   高渡江暗骂一声,为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还这样被人轻易拿捏住,这些定江县的百姓真是没胆气,富贵送到眼前了,都不知道该怎么争取。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你勾引着县令把之前水灾赈灾下来的银两,全部吞了,还让我们去三江区买什么房子,不就是你这个兔儿爷导致的!你有什么脸面做青山书院的院长,林家有你这样的人,真该去死算了!”   “就是,还钱!还钱!还钱!”   “还钱!”   “还钱!”   燕宣在下面都听呆了,不止是他,连同另一个学子也是一样。   怎么能这么说林院长呢,林院长怎么贪-污赈灾银两,百姓不清楚,难道他们这些做实践活动支援水灾救灾工程的学子们还不清楚吗,定江县的赈灾银两一文钱没有,反倒是青山和商会倒贴进去不少。   直到后来,赈灾银两下来了,县令才还给他们,这些县报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清和给狄无一使了个眼色。   狄无一心意神领,伸出右手,漆黑光亮的弩箭在日光下格外狰狞。   “刷刷刷!”五枚弩箭激射而出。   “梆梆梆!”是入木三分,穿透木板的声音。   -------------------- 第178章   高渡江瞪大了眼睛,白净的脸颊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利刃穿破风声犹在耳边。   不仅仅是高渡江一人这样,连同着刚才说话的百姓,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站在他们周围的百姓看到了之后,忍不住倒退了几步,脸色苍白,慌乱地看向倚在院墙上的林清和,还有面无表情的狄无一。   有人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偷偷退出了人群,从中间向末尾一点点挪动,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要来青山,来青山又是为了什么事吗?”林清和的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无论什么时候,尊严只在剑锋之上,果然,带狄无一上来,是个非常好的震慑。   高渡江咬咬牙,面色晦暗,看来这次难保有结果。   “林院长,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了几年前水灾的赈灾银两过来的,据说这次光都暗访官员前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查清赈灾粮的事情,还请林院长告诉我们,青山到底有没有勾结官府私吞赈灾银两!”提出质疑的不是高渡江,而是高渡江之前洗-脑的一个有点见识,又自命不凡的书生。   典型的吃不得苦,又改变不了自己,接受不了定江县目前的改变,忿忿不平地饮酒度日。   林清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满脸愤慨的书生,“还有吗,一并道来,我一起解释。”   那书生盯着光风霁月,昂首挺立的林清和,凭什么他名落孙山就可以当书院院长,而他只能呆在角落里,不能再继续科考,还要饱受生活的磨难和他人不屑的眼神。   “当然还有,还请林院长解释一下,和定江县县令究竟是什么关系,到底为什么青山书院的学子在定江县内到处横行无忌,与民争利,不好好在书院内念书!”书生眼神幽幽,好似那眼冒绿光,饿了好久的豺狼,恨不得扑上林清和,狠狠撕下几块肉来。   高渡江无声地笑了,他就知道,这枚棋子不会愧对他的精心培养。   燕宣简直气炸了,这人什么脑子,当然是有利益可图,对百姓有益处,白大人才会选择青山书院,试问又有哪家书院为定江县做出了如此多的贡献。   眼瞎心盲!我呸!   “首先,水灾的赈灾银两青山书院一文钱都没有看到,其次,定江县现在还欠了青山书院不少银子没有归还,最后,我和县令是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来管。”林清和就这么几句话,几乎是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怎么会没有关系,就是你们两个人,私私相授,合伙将定江县变成你们的天下,还让我们整个定江县的百姓帮你们瞒天过海,不然为什么,你们要骗暗访大人,青山书院即将闭院!”书生眼角赤红,恨不得吃了林清和的血与肉。   “说的没错,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欺骗朝廷官员,为什么不正面回答问题!”高渡江紧接着说道。   “难道你心虚了,确有其事,就是你和县令贪-污了赈灾的银两,还让定江县的百姓都进到青山书院中交钱学手艺,真要这样,不如免费开放让我们学,为什么要交银子!”   “私德有亏,不配为一院之长!”   “喜欢在男人身下的兔儿爷,不如去南风馆,教什么书!滚蛋!”   “说清楚你和县令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勾引县令!”   张小花和云果两人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满脸焦急,怎么又闹起来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林清和眯起眼睛,他已经找到了隐藏在人群里起哄的那几个人了,侧头看向狄无一。   狄无一面无表情地看回来。   林清和疑惑,定睛一看狄无一的弩箭已经没有了。   他低头对燕宣两人说道:“燕宣去拿你们林副院长的弩机过来,路奇风去捡点小石头过来给你们狄先生。”   燕宣立马行动,路奇风转身就去花坛底下捡石头。   林清和回过头,看着下面吵嚷成一团的人群,清醒又理智,“难道你们没有看县报吗,县报上什么都写清楚了,该不会识字活动这么久了,你们还不认识字吧,被人游说骗来这里,就想着赈灾银两,猜忌我和县令的关系。你们脖子上的东西莫不是豆腐做的。”   林清和话音落下,下面的人群静了一瞬,更加汹涌的嘲讽谩骂上来了,尤其是那个书生。   “我看他们两个真的搞在了一起,不然怎么会这样支支吾吾,不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县报算得了什么,还不是县令说了算,大把人做假账!”   “定江县不能有这样的官员,不能有这样的书院!”   “把这家书院砸了!”   “兄弟们上啊!”   “我看谁敢!”清脆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声音不怒自威,长弓掠马,箭光惊鸿,阻拦住了怒火上头的百姓,前进的步伐。   林清和微笑着看着白琅月纵马前来,身姿利落得不像个县令,反倒像个风姿飒爽的小将军。   白琅月的身后跟着数个带刀捕快衙役,骑着马,将闹事的人群团团围住,露出了精亮雪白的刀锋。   “是谁带头闹事,现在站出来!”白琅月骑着马,站在了青山书院的油棕色的大门前,面色凛然,让人不寒而栗。   捕快衙役们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垂眼看着底下一众神色不一的百姓。   “县令大人,难道你真的是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有了私情,贪-污了百姓的赈灾银两?”那书生厉声喝道。   书生两眼赤红,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白琅月以及他身后高墙之上风流肆意的林清和。   书生身后人群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黑头马上的白琅月。   白琅月意味不明地看着眼前的书生,“对,我就是对林清和,林院长,动了心,有了私情。”他盯着书生越发扩大的嘴角,冷冷说道:“赈灾银两,你问赈灾银两?不如你去问问你身后之人,他是怎么说的,他有没有告诉你,赈灾银两他们高家也伸手掏了一半出去。”   秦川云从人群中抓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高渡江,捆上绳子,拖着甩到了书生和白琅月之间,随后,又有几人被捕快捆住一一押到了两人中间。   “问吧,贪-污赈灾银两,围截定江县商会,散布谣言的真正罪人。”白琅月神情漠然地说道。   林清和此时一点也不关心事情的后续进度怎么样了,他现在只觉得没脸见人,脑子轰轰作响,白琅月,那个臭小子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喜欢他了,他有毛病啊!不知道后面会面对怎么样的情况吗!   林清和能好好地站在长梯,保持好表情看着白琅月处理这些闹事的人就很好了。   燕宣呆呆地抱住林槐夏的手臂式弩机,什么,什么,他听到了什么。   燕宣恍恍惚惚地看着另一个同窗,同窗同样神情恍惚,不知所谓。   事态情转直下,书生脸色惨白,看着被其中一个被捆住的人,狼狈极了,正是高渡江。   “不,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你们骗我的!”书生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渡江。   高渡江没有理会书生,他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赶快把我放了,高家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惹得起的!”   “那还真不好意思了,你们这几个人,我会一个不留全部送到光都的刑部,让刑部的人好好查查,看看你们背后的家族能不能把你们赎出去。”白琅月一字一句地看着底下强撑风度的世家子弟说道。   “哼!真到了光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我劝你别太嚣张了,小心到时候小命不保,连同你的心肝小情人,一块没命!”高渡江口不择言,连林清和一块骂进去了。   “就是,赶紧放了我们,不然我们宋家让你好看!”   “难道你要得罪圣上的亲弟弟南王殿下吗,南王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王家也不是好惹的,劝你识相的,就赶紧把我们放了。”   白琅月笑了,真难为了这些世家能看得上他的定江县,“放心吧,到了光都刑部,你们会和高家王家宋家还有南王见面的。”   “带走!”白琅月一声令下,秦川云几人迅速将捆住的几人押上马。   “剩下的人统统带回衙门,好好问一问,对定江县究竟有什么不满。”白琅月看着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其他人。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林清和他能有这么好运!”书生尖利着嗓音,抽出最近捕快的刀,拼尽全力,将刀往站在院墙上的林清和扔去。   白琅月脸色瞬间大变,瞪大了一双桃花眼,紧紧看着他的小师兄,没了平时的镇定。   林清和也想不到,居然结尾了还有他的事情,他的反应速度没有那么快,只能愣愣地看着成人一臂长的大刀朝他飞扑而来,耳边传来各种人的声音。   “小师兄!!!”   “哥哥,小心啊!”   “去死!!!”   “院长!”   “小心院长!”   林清和呆楞看着眼前锋利的刀锋离他不过一拳的距离,脑子还没有回过神,眼睛直勾勾看着刀锋锋利的雪线。   真刺-激啊。   “多谢狄先生。”幸好,狄先生捏住了。林清和微笑着感谢狄无一。   “不谢。”狄无一捏住刀身,另一只手握住刀柄,翻身从高墙上,一跃而下,把刀递给了捕快,干脆利落地敲晕了陷入疯狂,不断大叫的书生。   白琅月看着林清和,幸好,小师兄没事。   白琅月转脸命令秦川云带队回去,他则留下,翻身下马,退后两三步,身姿如灵巧的鸟儿,跃上了书院的墙头,紧紧抱住了他的小师兄。   林清和这才回过神来,将脸埋在了白琅月的胸膛上,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死在扔过来的刀上了,幸好,叫来的是狄先生,不是其他任何人。   忽然间,林清和感觉自己的脖子湿润润的,他僵硬地伸出手,回抱住了小师弟。   “小师兄……幸好你没有事……”声音哑哑的,低低的,带着无比的庆幸。   底下的燕宣两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盯着墙上相拥的两人。   居然是真的,县令真的和他们的院长有一腿,怪不得,怪不得,原来一切有迹可循。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啊,还不赶紧下来,学子们都看着呢!”林槐夏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她辛辛苦苦维持了这么久的地下恋情,就这样水灵灵地被白琅月爆出来了。   以后白琅月还会顾忌什么,肯定会干脆直接辞官贴在兄长身上了。   “该下去了。”   “别理她,清和再让我抱一会儿……”   -------------------- 第179章   张小花和云果看着高高的院墙之上相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庆幸。   “这算解决了吧?”   “原来院长和县令真的是这种关系。”   两人同时开口,前者是张小花,后者是云果。   “扑哧。”   随后又是同时的笑声。   “太好了,万幸没有出什么事情。”张小花笑嘻嘻地说道。   “嗯嗯,应该不久之后就能开院继续进学了。”云果一脸希冀地看着青山书院徐徐打开的大门口。   “不过,还是有些影响的,林院长还能继续在青山书院教书吗,白大人还能继续在定江县当县县令吗?”张小花的脸色转变极快,转眼就开始忧虑起了林清和与白琅月的事业。   “放心吧,没有谁会跟自己的利益过不去的。”云果这一句话说得倒是通透。   张小花有些讶异地看向云果,果然,她还是有得学。   确实,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县衙抓到了这些闹事之人背后的推手之后,定江县百姓因为白琅月和林清和的风流逸事喧嚣了几日,反而无人关心当初闹事的起因。   高渡江几人被专门的暗卫押送,不走寻常路,直接连夜送去了光都,交给皇帝。   与此同时,走的还有光宁和光瑶两兄妹,他们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能总用年纪还小,养在后宫这种借口了,十四十五的年龄已经可以在御书房内聆听前朝政事。   而百里康一众先生们则是还没有走,安安心心地留在了青山书院。   林清和没有搞懂这其中的变化,却被白琅月一语道破,因为青山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完,百里康先生他们舍不得走。   面对百姓们好奇八卦的视线,青山书院在林清和与白琅月大胆相拥的两日之后,在青山书院大门常用的公告栏中,就最新传得飞快的小道消息,澄清了两人暧昧不明的关系,直接白纸黑字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另外,还着重声明了,如果有学子弟子接受不了,那就是学子弟子们自己的事情。   言下之意便是,接受不了,随便你们想怎么样,退学也好,转院也罢,反正青山就在这里。   这则通知一出来,定江县的百姓又疯了一次,跟着疯的还有各个书院私塾。   “我看林清和是疯了,身为一个读书人,又是一院之长,怎可如此这般堕落!”   “可……我听说,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呸!竹马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可好了,一直以来身边都没有旁人。”   “难道你睡在林清和他们两个的床底,知道得这么多!”   “那……深入合作这件事,还继续吗?”   “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那你说什么屁话,林清和喜欢谁关我们什么事,学子科举能中榜,提高书院私塾名声才是大事,他们青山有点丑闻才好,不见从前两年开始就把我们的好生源全部抢走了。”   “就是,感情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恐怕过不了两三个月百姓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我们得把把握好时机,把深入合作的条件再谈谈,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以上发言均出自于定江县各个书院私塾,验证了那句话,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百姓则不然,他们明显对于定江县父母官白琅月的感情生活更加感兴趣,更别说还牵涉到了鼎鼎有名的青山书院院长,林清和。   “啊……没想到他们两个真的有一腿,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之前散播的流言里居然还真的有事实,这到底是谁先提出来的,真是神了!”   “神不神的,我不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就这么放心把孩子放在青山书院里进学,读书认字?”   “你怕不是想多了,平时别说是县衙了,就算是在青山书院,你们能看见县令和院长在一起污染你们孩子的眼睛,那就算你们撞上大运了。那等人物你们一辈子能见几次!”   说得对啊,仔细想想,他们除了刚开始修路那会儿,能看见林清和,现在哪里还能看见林清和与白琅月。   “啧啧啧,真没想到,男子居然也能在一起,林启春夫妻俩不说他们?”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关上门就是一家子,谁和你说这些事情,你们没听几年前的状元就是白大人吗,白大人就是在林家长大的啊!”   “朝廷不会怪罪下来?以后他们还娶妻成家?”   “他们是怎么搞在一起,又是怎么办事的,嘿嘿……”   “别说,我也好奇,县里有没有南风馆,走,去看看去!”   定江县就这样子在百姓们编排白琅月和林清和的八卦中度过了此次危机,除了,青山书院有些许的学子和弟子受不了这样的事情退学,离开青山之外,剩下的事情都很顺利。   林清和为此对延迟了两三个月青山与各个书院私塾的深入合作,做了些许的退步,让青山书院的教育理念融汇贯彻在了定江县的每一家书院私塾之中。   那么,这些小小的退步也就值了。   青山书院上的事情顺利得让林清和心情舒畅,那么最近晚上回林府就让林清和有点难受了。   什么时候林清和也变得难以步入家的怀抱了,想起来还是上次小师弟追着他不放的时候,这次还是和白琅月有关。   林清和这辈子顺风顺水,想做什么都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唯独在白琅月这件事情上,突破了一次又一次的底线。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他也看到今天的县报头条了,大剌剌地宣告着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有点关于小师弟个人的采访。   林清和不难想象,这个今日头条一定是小师弟偷偷搞的鬼,林启春那个老头子怎么可能会让这个文章发布,一定会掐灭。   他已经想到了今天晚饭的时候,会受到什么样的眼神和审问了。   林槐夏,他的好妹妹也靠不住了,自从院墙那一抱过后,槐夏她啊,已经拒绝和他说话了。   林清和抱着万分决心,脚步沉重地回家吃饭了。   “哟,看看这是谁回来了,难为你还记得这个家。”林启春的话算不上酸言酸语,也就是春言春语罢了。   “对啊,可别是在外面心野了,哥哥。”林槐夏斜睨了一眼自家兄长,饭也不吃,伸手只拿了一杯茶喝。   林清和转头看向娘亲,眼神可怜。   木竹秋扭头给林启春夹菜,语气幽幽,“我说呢,你们怎么不愿意成亲,搁着等着我呢。琅月都和我说了,我就等着你来了,偏生你怎么都不来。我头一回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儿子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就是为娘我不计较了,可怎么也想不到,身为儿子的你,居然还不来,真真是伤了娘亲的心呐。”   林清和无语凝噎,看着饭桌上的三人,破天荒地有了看乐子终有一天看到了自己头上的感觉。   为什么小师弟还不来,林清和在心中怒喊着。   但是,林清和是等不到白琅月和他一起承担这个时刻了。   白琅月已经被林启春这个老狐狸打发去干其他事情了。   “怎么会呢,这不是书院里忙吗,娘和槐夏也是知道的,赶上了书院开院,又要处理我和小师弟,搞点新鲜的八卦转移百姓们的视线。”林清和绞尽脑汁地说道。   “啪!”   一份厚实的县报甩到了林清和的眼前,第一页第一面,清晰十足的大字就这样平平无奇地映入了林清和的眼帘。   “惊!揭秘你所不知道县令与院长不为世俗所容的秘密恋情!”   好,好一手震惊体!   林清和的瞳孔猛地缩了缩,这不是他看到的那一份县报啊?!   反了天了,白琅月居然还搞这一出,今天晚上别想和他一起睡了,睡他自己的狗窝去吧!   “这个怎么说,就是这样澄清的,你们怕不是想要上天了。”林启春冷冷地说。   “爹爹说得对,我只是个做妹妹的,拦不得两个哥哥的事。”林槐夏幽怨地喝着茶,还想着那日叫他们两个的场景,真是怕了他们了。   男子相恋,有违伦常,怎么就不知道藏着一点,这样昭告天下,怎么就不想想爹娘,想想青山书院,想想学子弟子,想想她呢,万一,真让青山书院又毁一次,他们在这里也不能生活下去呢?   “我们不是要难为你们两个,你想想你现在做的这件事情,有没有考虑到一点自己的未来,怎生莽撞,凡事跟我们商量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木竹秋语重心长地说道。   林清和心头微微一酸,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笑着说道:“让你们担心了,爹娘,还有槐夏,这件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我和小师弟的事情过个七八天就没有人提了。”   林清和目光真挚地凝视着自己这辈子的家人,暖融融的烛光下,每个人的神情都那么生动。   “哼,算你识相得早。”林槐夏放下了茶杯,眼睛一转,“你们两个最近怎么样了,出门有没有被围观,有没有学子偷偷跟在你后头?”   林槐夏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林清和看了一眼林槐夏的笑容,“挺好的,根本没有学子和弟子跟着我。一般他们都是在上课的时候问,尤其是女子学院的学子和弟子,把我的老底都掏空了,据说还写了些文章出来,匿名投到了院报上,就是不知道你和娘知不知道了。”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哎呀呀,看来还是我们女子学院比较活泼勇敢,等我有空去讲学,就多问几句。”木竹秋不方便问两个儿子的私事,学子好哇,学子上大分。   等她回去就看看到底写了什么。   “你个臭小子,琅月都比你担责任,老早就来找我们,你知道我们等你坦白,等了多久吗,要是没有今天这一出,你是不是会瞒着我和你娘一辈子!”林启春看不得林清和那个得意的小样儿,挑刺地问道。   “哪能啊,爹,我和小师弟情谊相投没多久,你总得给我时间适应适应吧。”被上的可是你亲儿子我啊!林清和不满地想到。   林启春被林清和的眼神里未尽的意思烫到了,好像,确实是这样,是琅月先和他们说了这件事,时间一久,好像是他不满意林清和这个又聋又瞎的儿子看不上白琅月。   林启春看着不可靠的林清和难得心虚,确实是他和妻子二月太担心这个不着调的儿子以后没人照顾后半生了,就由着白琅月了。   但是,但是,白琅月多好啊,配林清和这个小兔崽子,那是绰绰有余。   最后,林启春只轻哼了一声,这场针对林清和的鸿门宴才被轻轻落幕。   -------------------- 第180章   一个月后,盛夏光都,日光刺目。   “好热啊……为什们在这么深的巷子里还是这热啊……”左丘栾无力地趴在长桌的一角,细密的汗珠遍布额头。   “等边境打完仗就可以自由用硝石了。”蒋川抹掉自己额头上同样多的汗珠。   现在大光边境正是要紧的时候,火药全部供应在了边境作战上,米先生收的好几个弟子全部送到了边境,直接实现了人生目标,凭借着这一手本事,还不用经过科举的千军万马,着实其余青山学子羡慕坏了。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真的好热啊……”左丘栾再次发出哀嚎,宽大的衣袖撸到了最底,劲瘦有力手臂暴露在空气中。   “快了,实在受不了,你就自己做个冰鉴出来,对于你来说又不困难,再说了,青山那边的器学院不是又做出了发条风扇吗,你写信去要几个过来。”杜晃漫不经心地拿起店家送的粗茶,对着就是一大口,渴死他了。   杜晃作为留守在光都的兵部官员,他上级看的正是杜晃和其他青山学子的同窗情谊,尤其是和户部的左丘栾,一定要把粮草备齐,给他送到边境去。   “你回来了,粮草已经送过去了,下次还要送吗,不用的话回来帮我一起算账啊,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忙,没有谁帮我了。”左丘栾可怜兮兮地求着杜晃。   是的,左丘栾已经沦落到要求着杜晃的地步了,杜晃在他们这群人中算术这一门课时最不好的那一个。可想而知,户部已经缺人缺到什么地步了。   “不帮,我自己的账还算不明白呢,兵部的粮草也是大事,叫齐华清,要不叫新上来的师弟师妹们,不是新来了好几个吗,听先生们还挺优秀的,那什么萧拾意之类的,身手也很好。你抓紧点时间,不然就被其他人抢走了。”杜晃得意地挑眉一笑。   “是我不想喊他们的吗,他们成天不见人影,都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只有前两天抓到了一次宁广和宁瑶,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人了。”左丘栾欲哭无泪。   杜晃看着左丘栾心力交瘁的样子,心中暗自发笑,嘴上还在照顾左丘栾,“早就跟你说了,刚来铺子不要摊那么大,现在好了吧,人手一点不够。游承安给你发卖去了水泥厂管理水泥售卖修路筑墙事宜。秋宜年给你弄到了玻璃厂,成天和权贵结交,搞什么拍卖会。齐华清给你去处理抄家抄出来的入库,还兼职着你要他做的神算子。还有其他同窗们,我就不用说了吧。”   左丘栾边听边点头,眼睛亮亮的,“可是这也不耽误你给我算帐啊,不算别的,就算皇家大型百家杂货阁的账,就那一个,求求你了,杜兄,我真没别的人了,我自己还忙着做这些年开发出来的店铺总账呢。”   杜晃都要被气笑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天真柔软,善良可欺的小少爷居然打主意打到他身上了,就问小左少爷还记不记得,他曾经是有多害怕了。   “杜兄,你想想兵部的粮草呢。”左丘栾狠心咬牙,“大不了下一次,我直接偷摸给你批了。”   杜晃看着小左少爷肉痛的样子,点了点头,“我们这群人,就数你升迁得最快了,多培养点合适的下官吧,赶紧去薅点人,我们也帮不了你多久。”   “大恩不言谢,全在这杯茶里了。”左丘栾仰头一饮而尽。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人砰地一声就坐在了左丘栾旁边,“你们听说了吗,我们院长和县令在一起了,两个男子,绝恋啊!”   “噗!”左丘栾的茶全部喷出来了,好在没有人坐在他对面。   “什么?!”杜晃蒋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匆匆而来的几人。   “你们看看,这是秋宜年还有游承安他们妹妹给他们两个人写的信,还附上了县报。”齐华清来了个大的。   信纸和县报摊在长桌中间,左丘栾三人聚头在一起盯着看。   过了半晌,终于从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中回过神了。   “真没想到哇,院长竟然是这样的人,半点看不出来。”左丘栾长吐一口气,脑子发昏。   “我也是。”   “一样。”   “你们有什么想法,她们在信里说了一大堆院长和白大人的恩爱情谊,从我们入学青山那时候开始,真服了。”游承安说道。   几人相视一眼,“能有什么办法,凉拌呗,妹妹们不是说了定江县的大家都很祝福这对新人吗,我们的意见,不重要。”   “是,就怕陛下知道了,不好办啊。”   “要不……我们给院长造造势,增加一点好名声?”   “等等,你们别乱来。”秋宜年开口阻止,他真怕这群不靠谱的同窗们做出什么大事出来,“你们就不想想院长们,其实已经处理好了,看这个县报就知道了吧,没有万全的准备,怎么可能会发县报出来。”   【林清和:是啊,这份县报还真是万全呢,真是感谢了三岁大的白琅月给的意外惊喜。】   “我们可以等等看,看消息会不会传到光都,如果传来光都是不好,我们发动青山力量给改改,好的话就不用了。”左丘栾突发奇想。   其余人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还未等到有关白琅月和林清和的消息传到光都,他们等到了边境大获全胜的捷报。   在早朝上,皇帝一个高兴直接给青山书院赐下了新式书院的牌匾,还有另一个神仙眷侣的号称以及林清和与白琅月的赐婚。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随后就是众口一致的陛下万万不可。   站在一旁观朝的光宁和光瑶眼神不屑,一脸这群人不识好货的样子,这哪里是赐婚,这分明就是好好拉拢人才的手段。   不说这次火药立下的大功,就单说水泥红薯玉米和各种新奇的工具,以及培养人才的模式,林清和才是真的青山书院之魂。   光宁和光瑶在林清和执掌青山书院之初,便来到了青山书院,从头到尾看着青山的脱胎换骨,林清和怎能不说是灵魂人物呢。   青山蜕变的每一步都少不了林清和的决策和白琅月的鼎力相助,还有皇帝在背后的清扫。   “陛下,男子相恋,还要赐婚,前所未有,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礼部尚书最为固执,皇帝一说出口,立刻遭受到了礼部尚书强烈的反驳。   “这有什么不可,不说别的,就单说火药研制配发,边境扩大的疆土,就足以让林清和官至勋爵,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赐婚称号和牌匾,朕还嫌少了。”皇帝的语气十分笃定,不容他人质疑。   “这……这……”礼部尚书自然是听说了边境开始的艰难,以及后来的绝地反击,就连火药这一样利器都是他小心翼翼派人去边境打听,才得知的新消息。   像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特别是世家大族,派人去了一趟边境,回来立刻老老实实窝在原地,不敢动弹了,也不敢去骚扰鼓动南王了。   皇帝想对他们割肉就割肉,放血就放血。   不然,就那么一块小小的东西,往族地里一扔,飞沙走石,几秒的功夫,地上就能出来一个几米深的大坑,残肢断骸带着火烧特有的气息,随着风一吹就散了。   就这样,凭借着火药这一强大的武器,皇帝彻底完成了对朝堂的掌控。   左丘栾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全部都惊呆了,做人做到院长这一份上,还真是绝了,违背世俗的情感,得到了当世掌权者的认同。   绵延不绝的赏赐如同流水般送到了定江县。   定江县的百姓何时看过这等场面,眼睛都看掉到了地上。   圣旨宣布的时候,定江县的百姓虽然看不到清晰的画面,但是可以听到太监尖利的声音以及金装玉砌的华美服饰、一箱箱打开金光闪闪,银光闪闪的银子、各色珍贵稠丽素雅的丝绸缎料、有价无市的雕件,各种各样的笔墨纸砚等等。   还有两块圣上亲手写下的牌匾,定江县的百姓看得真真的,满眼的不可置信。   青山书院已经是被陛下赞赏有佳的书院,就连书院院长林清和与县令白大人赐婚了。   这下青山书院真成了天下闻名的书院,并且是陛下亲手写下的风向标,可想而知,后面有多少的书院前来定江县。   与其他惊讶不已的人不同,林清和早有预料,这个赐婚是他求来的,密信他早就写好了,当时是交给了光宁和光瑶两个人,一人一份,哦,还有暗卫的一份。   毕竟他已经委屈了小师弟太久,没看见白琅月都已经登报自己当写手,杜撰他们两个人的恋爱经历了。   林清和接过圣旨,从容地微笑着指挥家里的下人招待千里迢迢而来的大内总管。   林启春和木竹秋不断抚摸着新式书院这块牌匾,这可是他们成立书院时便有的一个小小心愿,虽然知道不可能实现,但是仍旧放在了心上。   林槐夏让下人将这些赏赐运送进林府的库房内。   白琅月依然回不过神,愣愣地看着林清和手里的黄色圣旨,忽然上前两步,打断了林清和与大内总管的对话,红着眼眶,“小师兄,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白大人,这可是林院长一下写了三封密信求来的赐婚,您可就放心到肚子里吧!”大内总管笑盈盈地说道,白净的脸看着很是福气。   白琅月说不出话,紧紧握住了林清和的手,话语哽咽又断续,“小师兄……你……我……”   林清和拍拍白琅月的背,纵容地抱住了他,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对大内总管颔首。   大内总管知趣带人离开。   “没事,琅月,慢慢说。”林清和语气缓和,又轻又慢,跟哄小孩似的。   “小师兄,不,你这也太犯规了,明明就是我先说的,为什么不让我来求。还有,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用哄小孩的语气来哄我。”白琅月的嗓音低哑,带着点哭腔。   林清和摸摸小师弟的头发,“琅月已经向我走过来了九十九步,剩下那一步,应该轮到我走过去了,省得你白天办公,晚上还要写我们两个的话本子。”   白琅月瞪大了眼睛,推开了林清和,直视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小师兄?”   “当然知……”   未尽的话语被白琅月堵在了林清和的唇上,还有半生的时间可以用来慢慢倾听与诉说。   --------------------   到这里就结束啦,非常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我们下个故事有缘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