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早有预谋》半丛月
　　文案:
　　时空管理局任务者梁亿在小世界的第一次任务就出师不利。
　　问：剧情崩盘了怎么办？
　　梁亿：我很慌！我装的！！！
　　系统视角：
　　作为时空管理局的老员工，063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任务里翻了车，被任务世界的某炮灰捏爆了能量核。
　　此后数不清多少个日夜，063就在暗无天日的小世界夹缝里漂泊。
　　就在它能量即将耗尽时，一道亮光从天而降。
　　梁亿：能量核碎了是吗？没关系，我帮你修复。
　　063：呜呜呜，感动。
　　即使宿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社畜，即使他第一次就把任务彻底搞砸，即使……他和主角攻相爱导致剧情彻底崩盘，063也觉得自己的宿主是天下第一好。
　　直到有一天，宿主捏爆了一个非法入侵者的系统。
　　063：等等！这个手法，这个力度，这个感觉……
　　梁亿：感动吗？
　　063:…不…不敢动！
　　【阅读指南】
　　*主攻，1v1，he。
　　*平行架空世界背景都是作者瞎编的，一切剧情都是为感情服务。
　　*萌新作者正在成长中，给孩子点个小星星吧，我可会卖萌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内容标签：强强系统甜文救赎
　　主角：梁亿；贺曦 ┃ 配角：凌渊；段明旭 ┃ 其它：预收《我有特殊的自救技巧[快穿]》；《君王不见（古耽）》
　　一句话简介：剧情崩盘了？等的就是这一天！
　　立意：爱是自我救赎。


第1章 任务进行中
　　S市，华金会所
　　梁亿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榻里，意识昏昏沉沉。
　　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耳边是系统063感情充沛的剧情念白：
　　【房间里昏暗一片，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浓厚的、纯粹的黑暗仿佛下一秒要把人吞噬。梁亿躲在床上，心中充满了不安。等待是如此漫长，每一秒梁亿的内心都备受煎熬。】
　　梁亿敷衍地响应：【嗯……我很不安。】
　　063耐心地分析剧情，试图唤醒宿主对任务的热情：【这件事关乎梁亿未来的命运，他知道这么做有很大可能会惹怒主角攻，但他还是选择冒险，偷偷在主角攻的酒里下药爬床勾引。这虽然是一步险棋，但高风险同时也意味着高额的回报，况且他嫉妒主角受可以得到贺曦的偏爱，内心的不甘与贪婪驱使他做出当下的选择。】
　　梁亿：不，是愚蠢！是作死！是犯罪！！！
　　见梁亿油盐不进，依旧懒懒散散，063终于亮出杀手锏：【请宿主严格遵循剧情逻辑，在可控范围内遵循角色人设，否则将受到电击惩罚。】
　　梁亿生生地把哈欠憋了回去。
　　无良系统，就会用这一招恐吓他。
　　他翻了个白眼：【逻辑？我没看出这剧情的逻辑在哪里？】
　　华金会所，在小说剧情里设定为顶级私人会所，等级森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就连员工之间也有明显的等级划分，六层以上的区域非核心员工无法进入。
　　要是有逻辑，原主一个只能在后厨打杂的临时工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进到主角攻的房间。
　　063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坚持躲在床上，恶毒炮灰原本是躲到了其他地方，我已经给你放水了。床上更容易被发现，你的行为更不符合逻辑。】
　　梁亿哽了一下，幽幽地回答：【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床吗？不，它不是！这豪华的五百平方的翻个身都能翻到明年的大床承载着我触手可及的未来，这是滋生我欲望与野心的温床，是明知上瘾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毒药！】
　　063：……
　　戏精宿主，我看你就是想偷偷睡觉！！！
　　就在两人斗嘴的时候，房间外响起细微的声响……
　　“嘀”
　　063快速切回走剧情模式：【——房门的传感器在黑暗里微微闪烁，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推开房门，房顶的水晶吊灯在地面投下柔和的光晕，勾勒出来人修长挺拔的身形。】
　　【黑色的皮鞋踩在深色的地毯上，男人穿过装潢华丽的客厅，不疾不徐地走到里侧的卧室。他犀利的目光在房间内轻轻扫过，下一刻他像是发现了异常，朝梁亿的方向走了过来。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梁亿躲在被子里——】
　　旁白戛然而止，躲在被子里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梁亿：？
　　梁亿的手指悄悄在被子间撑起一条缝隙，侧着目光向外看去，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看见来人挺括的西装裤和黑色皮鞋。
　　对方就站在床边！！！
　　梁亿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卧室里没有开灯，对方又是背着落地窗而站，应该看不清房内的细节。
　　梁亿屏住呼吸，一边在心里诅咒这槽点满满的剧情，一边试图把自己摊成一张煎饼，不敢有任何动作。
　　时间仿佛被拉的无限长，梁亿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沿着脸颊向下滑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有所动作，绕过床的位置向里走去。
　　梁亿仔细倾听着房间的动静，直到对方进了浴室，他才松了一口气。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梁亿悄无声息翻身下床，赤着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大理石桌子上，红酒在水晶醒酒器里折射出迷离的光泽。
　　梁亿摊开手掌，指节大小的玻璃瓶静静地躺在手心……
　　【玻璃瓶已经被梁亿掌心的汗水打湿了，因为紧张，梁亿的嘴唇轻轻颤抖。】
　　【浴室磨砂玻璃上映出模糊的身影，梁亿的眼里流露出痴迷与渴望，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情绪，嫉妒与不甘犹如野火一般越烧越旺。】
　　【梁亿犹豫了一瞬，脸上闪过恐惧、不甘、愤恨……短暂的挣扎过后，那些软弱的、可笑的情绪全部被野心吞噬。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缓缓低下头……】
　　063再次停下，提醒道：【宿主，该你了。】
　　梁亿：……
　　梁亿心中磅礴而出的感情硬生生地被执着走剧情的系统念萎了。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瓶子，透明的液体滴落在红酒里，漾出一层清浅的波纹。
　　液体滴落的瞬间，系统的提示声响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剧情任务：美好的人间事怎么能说是下药呢！是嫉妒也是野心，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是一种美德，迈出你作为恶毒炮灰的第一步吧！】
　　他嘴角抽了抽，溜回床上安静如鸡地等着下一个剧情的到来。
　　梁亿是时空管理局的任务者。
　　时空管理局下有无数个小世界，有的小世界是由小说演化而来，有的小世界则是在漫长的进化生成了自己的轨迹。
　　这个小世界是由一本小说演化而来，讲的是出身平凡但乐观善良的主角受和主角攻意外相识，按照小说的套路，主角攻虽然身为天之骄子但一定有悲惨过去。
　　主角攻被主角受的善良乐观吸引，性格的反差、身份地位的悬殊让两位主角擦起了火花，两个人历经磨难冲破重重阻碍最终走到一起。主角攻也得到了主角受的救赎。
　　故事的最后主角攻深情告白：我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你。
　　梁亿：……
　　恶心！
　　当然，主角追求爱情的道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梁亿现在扮演的就是主角受人生中的绊脚石这么一个角色。
　　俗称，恶毒炮灰。
　　原主是主角受的高中同学，在他落魄之时善良的主角向他伸出援手。对于主角受的帮助，原主根本没有感激。
　　在他眼里对方的善意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与嘲讽。主角受的存在就像是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不堪。
　　他嫉妒主角的一切，对于主角的幸福他如鲠在喉，想尽一切办法去破坏。这一次就是原主知道主角受结识了主角攻贺曦以后，他心中的妒火彻底爆发。
　　主角攻贺曦有在华金会所过夜的习惯，于是原主想尽一切办法进入会所，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在贺曦的酒里下药，试图爬床。
　　浴室的水声渐缓，梁亿透过被子的缝隙注视着房间的动静，浴室的门打开，对方从浴室里出来，静静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出神地俯瞰着窗外的夜色。
　　他的面前是繁华都市的无尽夜色与潋滟灯光。
　　梁亿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影子在窗户上投下的剪影，与黑夜的色彩交融。
　　男人看上去如此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作为世界的主角，无论是身份还是样貌，贺曦绝对是天之骄子。
　　他出身贺家，是贺家未来的继承人。贺家集团就是S市的半边天，贺曦父亲是贺氏集团董事长，贺曦的母亲家族从政，两人的婚姻可以说是强强联合。
　　父母意外去世后贺曦接管贺氏集团，年轻的贺曦凭借狠辣的手段让贺家内部别有用心的人以及外界虎视眈眈的豺狼都心有余悸，短短几年间贺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
　　作为贺氏集团掌权人，贺曦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
　　当然，绝对的身份也代表绝对的话语权和控制权，因为过去遭遇背叛的经历贺曦从不轻信任何人，原主下药东窗事发后，结局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梁亿对原主也就是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一瞬间的唏嘘，随即就被拉走了注意力，身下的床榻柔软舒服，鼻翼间充斥着洗涤剂清新的香味，和自己小破出租屋里的床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梁亿这段时间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缩回被子里，眼皮越来越沉，整个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梁亿半睡半醒间听见063的惊呼声：【宿主，快醒—滋啦—】
　　【宿—滋啦】
　　这糟心的任务！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一觉了！
　　梁亿被杂乱的电流声惊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低声问063：“他喝了吗？”
　　无人应答。
　　【统统？】
　　房间内静得诡异。
　　这个不靠谱的系统！
　　梁亿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头顶上方投下一片阴影，贺曦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梁亿。
　　梁亿眨眼，脸上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两个人对视。
　　一秒、
　　两秒、
　　三秒
　　！！！
　　梁亿从床上弹坐起来，他环视四周，茫然发问：
　　“你是谁？”
　　“这是哪？”
　　贺曦似笑非笑着说：“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问‘我是谁’了？”
　　“那…你是谁？”在对方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梁亿一个鲤鱼打滚翻身下床下床，他一脸真挚：“对不起，我好像是走错房间了，我立刻离开。”
　　贺曦的目光从梁亿的员工制服上扫过，恍然大悟般点头，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
　　梁亿一步一挪地向外走，视线忍不住向桌子上的红酒瞟，现在他只关注一个问题：【统子，他刚刚喝酒了吗？统统……063？】
　　系统安静如鸡。
　　贺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问：“要一起喝一杯吗？”
　　不待梁亿回答，贺曦拿起装着红酒的醒酒器，走到房间的吧台旁，从架子上取下一只玻璃杯，红酒沿着醒酒器瓶口缓缓流入玻璃杯中。
　　红酒醇厚雅致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贺曦眼皮微微下垂，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撞击着杯沿。
　　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和杯中鲜红的酒液在灯光下交映着。
　　他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危险。
　　梁亿知道自己刚才撒的谎确实有点不完美，他努力回想着霸总们最爱的主角形象，背负着生活亿吨吨重担：
　　“对不起，我是会所的服务生，经理让我给您送一直红酒，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我才不小心睡着了……”
　　梁亿轻咬下唇，试图让自己浑身上下写满了坚强：“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千万不要告诉经理。我父亲病得很重，不…他病得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贺曦完全不在意梁亿的表演，把酒杯递到梁亿面前，轻轻的问：“真的不尝一尝吗？”
　　他面带笑意，语气轻柔温和，和书里阴沉倨傲的形象似乎完全不符。
　　梁亿看着他手里的酒杯头皮一阵阵发麻，不动声色地向后仰头：“我不会喝酒。”
　　救命！剧本里有这一趴吗？


第2章 梁.水深火热.亿
　　贺曦注视着梁亿，他的嗓音低沉磁性：“葡萄酒是众药之首，如果哪一天世界上没有葡萄酒了，才会需要药品。”（注1）
　　梁亿眼皮跳了一下，心里瞬间警惕了起来。
　　贺曦不容他拒绝，抬起手腕，杯口轻轻压上梁亿的唇瓣，青年扬起脖颈，唇瓣微张，芬芳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梁亿突然推开贺曦，弯下腰呛咳起来。晶莹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蜿蜒而下，眼角忍不住沁出生理性泪水。
　　贺曦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过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梁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很…很好。”
　　嘴上说着很好，大脑在飞速思考着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系统这个二五仔怎么喊都没动静。
　　梁亿穿过来后吃饭都成问题，穷得就只剩下一张脸可以打包出售，而且他可是个守法的好公民，哪里有到去搞这种管控类药物。
　　063怀疑他消极怠工，等063咬牙自掏腰包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份药剂，才发现宿主是想要白嫖。
　　梁亿很怀疑这玩意儿的真实性，在梁亿看来，所谓的中了chun/药不过是书中角色受控于剧情的一种表现。
　　毕竟催qing药是小说里高频出现甚至是必不可少促进主角关系发展的最佳辅助。
　　按照原剧情，贺曦一时不察喝下了带料的红酒，即使神智模糊依旧坚定地把恶毒炮灰一脚踹开，用最后的意志力离开了会所，然后遇见主角受。
　　虽然两人没有发生实质关系，但是这次意外却让贺曦对主角受敞开心扉，两人的感情更近一步。
　　只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怀疑归怀疑，梁亿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试药的小白鼠。
　　药物反应来的如此之快，起初梁亿只觉得一股酥麻感从脊椎直冲天灵盖，强烈的刺激下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浑身的毛孔一瞬间齐齐炸开。
　　梁亿的第一反应是：卧艹，这药竟然是真的，剧情还是很严谨的。
　　很快，梁亿就顾不上想这么多了，身体的反应是如此强烈，理智被冲垮也不过是一瞬的事。
　　他竭力克制着，不露出任何异样。
　　时间一点一点被拉长，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贺曦饶有兴趣地盯着梁亿，手指支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每敲一下嘴里就念出一个数字来。
　　梁亿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的目光忍不住转向贺曦细长的手指，问：“你……在数什么？”
　　“我在数……，”贺曦慢悠悠地说，“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艹！
　　梁亿磨了一下后槽牙，看到放在吧台边缘的冰块，伸手去够桌子上放冰块的桶，指尖刚刚碰到杯子的边缘，耳边就传来贺曦温柔的呢喃。
　　贺曦掐着梁亿的下巴，微凉的指腹贴在梁亿唇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很难受吗？”
　　周围的一切都是热的，仿佛置身于喷发的火山口，火山喷发的热流沿着血管肆意的奔腾，梁亿觉得全身发烫，整个人几乎要被烤化。
　　最痛苦的是这炙热如狼似虎般侵蚀着你的意志，哪怕你的自控力坚硬如钢铁，也忍不住缴械投降。
　　唇边一点点凉，几乎成了救命的良药，梁亿心中拼命祈求对方：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梁亿这时候竟然有点佩服起贺曦了，在原书剧情里贺曦可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原主，甚至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住处。
　　只能说，真不愧是主角吗？
　　贺曦自是佁然不动，他像是一个耐心极好的钓手，放出了一点点诱饵，在原地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炙热的呼吸喷在颈侧，贺曦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他暧昧地摩挲着梁亿发烫的脸颊，对方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神清明了一瞬，试图避开贺曦的抚摸，但是本能驱使下又忍不住向贺曦靠近。
　　贺曦的手指沿着梁亿的下颌缓缓下移，动作轻柔，下一秒他微凉的掌心移到梁亿的脖子上——
　　贺曦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吗？人的大脑其实是很会骗人的，明明生理上很痛苦，可是大脑却接收到了截然不同的信号，导致身体做出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反应。你是这样吗？”（注2）
　　说罢，他的视线缓缓向下，似乎真的单纯好奇梁亿的反应，但手上的力度却越来越重，肺部的空气被抽离身体，梁亿觉得自己几乎窒息，他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挖苦道：“贺总，原来您…还这么热爱科学。”
　　这么热爱科学你就去搞科研，不要随便拿人当小白鼠，科学研究也要遵循伦理原则。
　　贺曦也回之温柔一笑，手上突然狠狠发力。等梁亿反应过来的时候，“砰”地一声他已经连人带椅子被狠狠掼在地上。
　　梁亿蜷缩在地上，脚踝磕到了椅子边缘，疼痛短暂地唤醒了他的意识。
　　但很快，比刚才更猛烈的热浪迎面扑来，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血液突突地流动，心跳巨大的鼓噪声像是巨型马力机在轰鸣。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梁亿知道今晚他似乎要提前迎来原书的结局了。
　　果然，贺曦走到床边拨通了床头柜上的座机。
　　“叫两个人上来。男的女的？”对方可能是问了什么，贺曦回头看了一眼在地上平复呼吸的梁亿低沉地笑了起来，梁亿听见他的笑声中带着满满的恶意：“男的……两个太少……”
　　贺曦的话被打断，他低下头，梁亿正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去拽贺曦的手腕，他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挣扎，泫然欲泣：“贺总，我不该对您撒谎。我一直仰慕您，我知道凭我的身份根本不配出现在您的面前，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砍死你！
　　贺曦俯视着梁亿，高高在上。
　　青年跪坐在地，明艳的脸孔楚楚可怜，在药物的作用下脆弱中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梁亿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对方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件死物。梁亿脸上露出痛苦与绝望之色，他闭上双眼，缓缓地……
　　贺曦转过头，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梁亿猛地从地上弹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下一拉，贺曦没有防备，整个人向地面上倒去。
　　两个人的位置瞬间翻转，贺曦仰躺在地，梁亿压在他的身上。
　　梁亿凑到贺曦耳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贺曦，我艹你大爷。”
　　贺曦愣了两秒，随后大笑起来。
　　梁亿的理智和本能在拉锯，心底的暴虐好像要把身下的人撕成碎片，贺曦还在拱火：“很难受对不对，没关系，再过一会儿你就解放了。”
　　梁亿狠狠地盯着贺曦，一字一句地说：“贺总，现在你才是最危险的。”
　　说罢，他颤抖着伸手去解对方的腰带，贺曦终于收起笑容，冷冷地注视着梁亿。
　　对方的身上带着淋浴后的凉气，像初春时山间消融的冰雪，化作淙淙的山泉。
　　梁亿埋在贺曦颈窝近乎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发出满足的喟叹。他就像盼望春天已久的野兽，先用鼻尖贴一贴，探出舌头尝一尝，最后在这沁凉的雪水里打个滚。
　　贺曦的手脚被粗暴地压制住，中药的人力气出奇地大，贺曦伸脚去踹他的小腿，自己不知道被碰到了哪里，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喘，身子突然软了下去。
　　梁亿从他身上抬起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是这里吗？”
　　短短几分钟时间，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发生了大翻转。
　　梁亿贺曦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来，“滚下去。”
　　在贺曦的死亡视线下身心的炙热都消减了几分：“贺总，你刚才不是想叫人上来吗？正好，让他们免费看一场真人秀，我想他们会很乐意的。”
　　梁亿一只手握住男人清瘦的腰身，微凉的西装面料从掌心划过，修长的手指挑开衬衫下摆，不疾不徐地沿着衬衫与西装裤的缝隙向下。
　　灼热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贺曦脸上的厉色褪去，眼角渐渐染上了一层薄红。
　　璀璨的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流水般铺泄而下，在交缠的两人身上勾勒出深浅不一的阴影。
　　两人的喘息声交融在一起，这一方空间顿时变得灼热起来。
　　死遁已久的063终于冒了出来：【宿主，冷静！冷静！！他是主角，你不能，这是违反剧情的！】
　　梁亿的理智已经炽热的欲望占领，系统的声音他已经完全听不见。
　　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只有身下的人是真实的，是触手可及的。
　　……
　　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可控，063高度拟人化的声音终于化作无机质的冰冷：【警告！警告！原剧情即将崩坏，3秒后将……】
　　【…3…2…滋啦】
　　【…剧情重载中……剧情加载中，请等待。】
　　窗外夜色融融，灯光潋滟。
　　室内无边肆意。


第3章 夜色、月色(（修）
　　和煦的阳光透过云霞洒进房间，梁亿眼睫毛轻轻颤动，他费力地睁开双眼，迷茫地盯着天花板。
　　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灌进了一团浆糊，又好像长时间不运转生锈的机器，他试图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脑子疼得要炸开。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华丽，房间内布满了名贵的装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哗—”
　　梁亿猛地坐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梁亿迟钝地转过头，看向身旁躺着的男人。
　　对方双眼微闭，眉头微蹙，身上的被子只盖了一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遍布暧昧的吻痕。
　　！！！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向脑海，梁亿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疯狂的一面，就像被打开了某个隐秘的开关全凭着本能在床上逞凶。
　　最后的记忆是贺曦被按在落地窗上，齿缝间溢出破碎的□□声。
　　梁亿扫视着房间，房内一片狼藉，衣服散落了一地……两人的痕迹几乎布满整个卧室。
　　梁亿脸色变了又变，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
　　死定了！死定了！
　　他拎起被子的一角给贺曦盖上，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扯到后背的抓痕，梁亿忍不住抽了口气。
　　他自己也好不哪儿去，贺曦的性格哪怕是在床上也绝不会乖乖就范。
　　肩膀上有一圈清晰可见的牙齿印，贺曦用了十足的力气，恨不得从梁亿身上叼下一块肉来。
　　梁亿龇着牙忍着疼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向外走，走到房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睫毛不安地颤了颤，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
　　梁亿不敢再停留，立刻闪出房间。
　　房门关上的瞬间，贺曦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梁亿的背影。
　　梁亿一路溜回了员工更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顺通无阻地离开了会所。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紧绷的精神才放松下来。
　　一直装死的063终于冒了出来：【啊啊啊，宿主，你把主角…你把贺曦……啊啊啊！！！】
　　梁亿反倒淡定得很：【是的，我把他睡了。】
　　063持续尖叫：【完了完了，剧情崩盘了，主系统肯定知道了，我们要死了，宿主你个大猪蹄子呜呜呜！】
　　自从绑定了梁亿这个宿主后，它的小心脏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高压。
　　梁亿反问：【剧情崩了吗？】
　　【哎？没有。】
　　063冷静下来，剧情线是小世界运行的关键，如果出了差错，主系统会第一时间察觉。063现在确实没有收到任何主系统的消息。
　　063松了口气，转而又疑惑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我…要不要向主系统反馈。】
　　【随你。】梁亿毫不在意地说，他话音一转，戏谑道：【话说，完不成任务的话我会不会受惩罚？系统呢？你不会被回炉重造吧？】
　　063立刻假装刚才没有说过那句话：【还是不要了。】
　　梁亿本来想直接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纠结：【统统，问你个事。】
　　063有气无力：【什么？】
　　【一般这种，第二天是不是很容易，嗯，发烧？】
　　063没明白梁亿的意思，反应过来后瞬间气的CPU冒烟：【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厉害自己被睡一次不就知道了，呵呵！】
　　这些总是自作主张的宿主，毁灭吧！
　　梁亿：……
　　刚刚还呜呜哭泣找安慰的统统瞬间这么暴躁，还怪不习惯的。
　　梁亿在原地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自言自语道：“算了，谁让我是个善良的人呢。”
　　梁亿硬着头皮走进附近的一家药店，柜台后正在整理药品的医生看了过来：“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梁亿不太确定地说道：“消炎药？”
　　医生听见他沙哑的嗓音，以为是梁亿感冒了，询问：“您是感冒了吗？有什么症状？”
　　梁亿犹豫了一瞬，最终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来意。
　　医生反而温柔地笑了，神色不带任何异样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害羞的事情，做的时候戴小雨伞了吗？”
　　见梁亿摇头，医生的神色严肃起来，“事后一定要清理，不然会感染的。”
　　她从药柜上拿了几种药说明使用方法，放进袋子里交给梁亿，嘱咐道：“记得观察男朋友的情况，如果发烧了一定要及时吃药。”
　　梁亿嘴角抽了抽。
　　男朋友……
　　梁亿走出药店，看着不远处的会所，犹如壮士断腕般沿着原路返了回去。
　　贺曦坐在沙发上，双腿交迭，翻看公司各部门的报表。
　　助理杨泽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贺总，下午两点子公司有一个新品发布会，上周已经和办公室确认过您的行程。下午六点法务部的张副总想要约您吃晚饭。”
　　贺曦偶尔在会所过夜，一般助理到会所接他去公司的时候，贺曦已经坐在客厅看新闻了。
　　最可怕的是，不管自己来得多早，贺曦永远都比自己早一步，就好像他从不睡觉一样。
　　杨泽愤愤不平。
　　这些有钱人晚上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白天还精力满满地处理繁杂的公司事务，反观自己一下班就累得要死要活，连朋友的聚会都不想去。
　　可今天不一样，杨泽在客厅等了好长时间，等得他心里七上八下。
　　有钱人都挺会玩的，老板不会是玩嗨了把自己玩出事了吧。
　　卧槽，要是这样他该不该冲进去？
　　进去，看见了不该看的事，他轻则自戳双目，重则失业！
　　不进去，老板真的出点什么事，他轻则担责，重则失业！！
　　不要啊，打工人有个工作太难了。自家总裁虽然严苛了点，但是对员工的人文关怀真的好到没话说。
　　他可以失去生命，决不能失去工作！！！
　　就在杨助理一咬牙决定冲进去“救驾”的时候，贺曦从卧室走了出来。
　　和以往一样，衣冠楚楚，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哎？不对？
　　杨泽敏锐地发现自家上司的手腕上有一圈深红色的瘀痕，耳朵上、脖子上都有浅色的咬痕。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杨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心里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八卦雷达扫视着房间里每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贺曦交代完公司的事然后又说道：“你去和会所的负责人说一声，我的房卡丢了，让他们取消那张卡的权限。”
　　助理应了下来，准备去联系负责人，这时房门从外面打开，门外的人看见林助理时愣了一下。
　　梁亿把房卡放到玄关的柜子上，说：“我暂时用了一下房卡。”
　　贺曦像是没看见他，神色平静：“杨泽，下周一召开董事会，让总裁办把消息通知到各位董事……”
　　杨助理的心思已经飞到天外去了，他偷偷地瞟向一旁的青年，看见他手里袋子上的药店名字，心里的卧槽忍不住刷屏。
　　妈呀，自家总裁也太渣了，把人睡了还要人家自己去买药，渣男！！！
　　“杨——泽？”
　　杨泽回过神来，开小差被当场抓包的尴尬让他恨不得原地起飞，“好的，我现在立刻就去，我…我去外面等您。”
　　梁亿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晚一幕幕，耳根忍不住发烫。
　　贺曦的冷笑声打断了梁亿的浮想联翩：“别得意，技术也就那样”
　　梁亿无奈地说：“贺先生，你昨晚明明也很享受。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吗？”
　　“你是在威胁我吗？”贺曦冷漠地盯着站在面前的青年，他的目光简直冷得要下刀子，“我最恨被人威胁。”
　　他随意地把一张银行卡扔到梁亿面前：“滚出我的视线。”
　　梁.穷鬼.亿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接，他用尽力气按住自己伸向银行卡的手，拿出全身的演技委屈道：“贺总，您知道的，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钱。我只希望能跟在您身边，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
　　不对劲，按照贺曦高傲如斯的性格，遭遇这种事情即使表面平静，心里肯定已经想着怎么把梁亿大卸八块也不解恨。
　　难道是看自己买了药回来被感动了？不太可能。
　　事实上梁亿也在犹豫是直接跑路还是直接跑路，但最终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回来了，即使他知道回来后真的有可能被贺曦扔进海里喂鲨鱼。
　　不知道为什么，梁亿总是忍不住想起昨晚那个孤傲的背影，他身上好像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敢偷偷地展示自己白天绝不示人的破碎与脆弱。
　　所以他怎么也无法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离开了，梁亿有些嘲讽地笑了笑，他到底在想什么，对方可是主角，天之骄子，哪里需要他去怜悯呢？
　　他抽回杂乱的思绪，看着贺曦精致冷漠的脸庞。
　　而且，不能接近贺曦，后续任务还怎么完成？
　　虽然任务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但是好歹也是用任务这个借口好不容易和063绑定了，他怎么也得把接下来的戏演完。
　　他可真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员工，时空管理局的年度最佳员工不颁给梁亿，都对不起他的演技！
　　贺曦意味深长地说：“哦？所以说，只要能跟在我身边，无论让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哪怕让你去死”
　　梁亿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觑着贺曦的脸色：“那个，生命是很宝贵的。”
　　违法乱纪的事也不能，他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贺曦嗤笑，他盯着梁亿看了一会直到把梁亿看得头皮发麻，才慢悠悠地说道：“我会考虑的。现在，滚——”
　　“那个，贺总，”梁亿走到房门前回过头来，好心地叮嘱：“记得吃药，不然会发烧。”
　　说完不顾贺曦阴沉的脸色推门而去。
　　梁亿回到住处的时候，整个城中村静悄悄的，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为了生活人们每天早出晚归。
　　成片低矮的民房显得与高楼大厦格格不入，阳光在这里几乎成了奢侈品。
　　长时间无人清理的垃圾堆成了一座座小山，两条瘦骨嶙峋的野狗正在垃圾山里觅食。
　　楼道里阴暗逼仄，长年透着一股散不去的压抑感。
　　梁亿住在三楼，房间的门摇摇欲坠，门锁早就坏了。他已经换过两个门锁，索性也懒得折腾，反正他一穷二白，没什么可偷的，贼来了都得唏嘘两下。
　　住处是一间很小的出租屋，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底。
　　在贺曦面前心里的弦一直绷着，此时放松下来梁亿才觉得身心俱疲，他躺到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有力气追问063：【昨晚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要不是063这个不靠谱的队友，任务也不能出现这么多意外。
　　【我…我能量不足。】063底气不足，接着问梁亿：【接下来要怎么办？贺曦不是说不让你出现在他面前吗？】
　　梁亿：【我这么真诚，他怎么忍心推开我。你没看到他已经被我真诚的告白打动了吗？】
　　063：你确定不是被你打动了？而不是想打你？
　　梁亿已经想好利用这个机会接近贺曦，时机一到在主角受面前耀武扬威，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善良的主角受知道被朋友背叛后那种不可置信的目光。
　　想想就很恶毒对不对？
　　063振奋起来：【宿主，我支持你，我们要赶紧做任务获取积分，这样我才能在你危险的时候救你。】
　　信你才有鬼！
　　063自知理亏，默默地发了一段视频到梁亿的手机上抵罪。
　　梁亿翻看着063发的视频。
　　梁亿现在所在的书中世界短视频行业正蓄势待发，已经有公司嗅到商机乘势而上推出短视频app。和自己原世界一样，过不了多久短视频市场就会迅速下沉到普通人小区，迎来爆发期。
　　但那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梁亿抓住先机，在平台上发布短视频，而且梁亿相信自己的视频也许没有那么高质，但内容绝对夺人眼球。
　　知道真相的063：是夺它可怜弱小的心脏才对吧。


第4章 剧情为何这般？
　　梁亿“胆大妄为”地把自己做系统任务的过程发布到网上，但是一个人做这件事显然是有难度的。就像昨晚在会所，所有员工是不能随身携带手机的，梁亿没有办法拍视频，于是梁亿想到了063。
　　刚开始063是拒绝的、惊恐的，要知道所有的小世界都在时空管理局的监控下，一旦透露任何关于世界真相的秘密，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梁亿开始编：你在现实生活中告诉一个人，你生活的世界是一，他可能忒你一口骂一句神经病，更何况是虚拟的网络平台呢？会有人相信吗？没有人相信的话怎么能叫泄密呢？
　　而且，做这种事谁还能比身为高级智能系统本体就是数据的063你更有优势呢？
　　063飘飘然：也…没有啦！
　　见063已经松动，梁亿继续抛出诱饵：获得的打赏分你三成。
　　063：成交。
　　063本质上是一串数据，能量来自主系统，主系统的能量说到底也是从小世界获取。可以不通过主系统直接获得能量，对063来说只有利没有弊。
　　而且，063确实是十分需要能量。
　　就这样，梁亿半哄半骗把063拉上了自己这艘冲向美好未来的船。
　　梁亿先是选择了一个新平台——灵犀，在平台上注册了账号，然后开始发布短视频。
　　把昨天的视频剪辑好配上文案发到灵犀app上，视频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几十条评论。
　　梁亿扫了一眼，关掉手机，很快就睡了过去。
　　可能药物留下的影响还在，他的精神既亢奋又疲倦，在清醒与睡梦间反复，就连在梦里也是不得安宁。
　　一会是梦见自己被几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压着跪在贺曦面前；一会是梦见被装在麻袋里，浸在冰冷的海水里缓缓下沉；一会又是处在大街上，拥挤的人群中逆流而行，焦急地在寻找着什么。
　　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都被无边无际黑暗吞噬，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朝自己伸了过来……
　　梁亿猛地惊醒过来。
　　他冷漠地盯着天花板，眼里没有一丝波动，一瞬间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外工作了一天的人陆陆续续返家，孩子的打闹声隐隐飘进了屋子里。
　　良久，梁亿的眼珠才缓缓地转了起来，起身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出来时桌子上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梁亿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对方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见梁亿不接，又发了很多消息：
　　—小亿，见到贺总了吗？
　　—在贺总面前一定要好好表现，爸爸相信你。
　　—小亿，你是不是还在生爸爸的气？
　　—小亿，你要理解爸爸，爸爸都是为了你好。
　　梁亿对于这个便宜爸爸感到一瞬的恶心，他关掉短信，把桌子上的照片摆正。
　　那是梁亿和妈妈逃离渣爹以后拍下第一张合照：梁亿的母亲脸上还带着伤痕，瘦弱的小梁亿在母亲怀里生疏对着镜头，母子二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可是，生活显然都不善待这个苦命的女人。梁亿的母亲在高压生活环境下，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最终撒手人寰。母亲去世后，便宜爸爸捏着鼻子每个月给他扔过来一些抚养费勉强不让他饿死。
　　梁亿16岁后梁国栋就彻底撒手不管了，梁亿也不想跟这个渣爹扯上关系，高中毕业后辍学打工养活自己。
　　更坑的是，梁亿半年前遇上了骗子，这么多年攒下的积蓄被骗光不说，甚至还背了一屁股债。
　　他恨不得24小时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天打10份工来攒钱还债。最让人恐惧的是债务每天带来的高额利息，更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主最终硬着头皮找上了自己多年不见的父亲，希望对方可以提供一些帮助，梁亿的好爸爸梁国栋十分给力地大手一挥——把亲儿子给卖了！
　　最近公司生意不好，梁国栋一直苦恼自己外面那些女人没有给自己生个女儿可以送出去联姻，梁亿的出现也算是让他打开了新思路。
　　梁国栋在商场上混迹多年，深谙万事都是买卖的道理，在某些圈子里，人有时候是最有价值的货物。
　　爸爸表示：儿子啊，爸爸我也刚刚破产，爱莫能助啊。你看，我给你找了个好去处。这事要是成了，不仅是你，连带你老爸的公司也能起死回生。你做的可是一件造福全家甚至是子孙后代的大好事啊！
　　梁亿：呵呵。
　　梁国栋打算把儿子卖给一个在圈子里人尽皆知的有特殊癖好的金主。
　　就在那一刻，原主内心的怨恨达到了极点，他不甘心自己是这样的命运，其实更多的也是恐惧。
　　如果说梁亿对于主角受刚开始只是暗戳戳地嫉妒，背后使点小绊子，梁国栋的决定可以说把梁亿在作死的道路越推越远。
　　当然，既然被赋予了恶毒炮灰的人设，路都是作者亲妈早已经设定好的，梁亿就是想跑路也不可能。
　　根据梁亿接收的剧情：下药的事情败露后原主匆忙逃离会所，在极度惊惧中等待命运的宣判。但是现在嘛，剧情明显偏离了轨迹。
　　这个问题，063冷静下来也思考过了：
　　【宿主，你知道的，每个小世界都自己的运行轨迹，也许在任务者看来这里只是个虚假的书中世界，可是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里就是真实的，更何况是受天道眷顾的主角们，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这很正常。如果剧情真的崩了，主系统会第一时间监控到异常。】
　　也就是说，剧情的变动是在可控范围内。
　　听了063的解释，梁亿暂时不再想这个问题。
　　他进入灵犀app后台，上午发布的视频点击量已经过万上了首页推荐位，
　　评论区也是异常活跃，梁亿挑了前排的评论一一回复。
　　“叮”
　　手机的通知栏弹出一条推送：您关注的【亿万次】发布了新视频。
　　作为第一个关注梁亿的粉丝，正在上班摸鱼的夏日安安，在视频发布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推送。
　　关注梁亿是十分偶然的事情。
　　灵犀app上线之后下载量很高，除了明星偶像和在其他平台自带粉丝的大网红入驻，平台也有意给新人up主流量。
　　梁亿的第一条视频就挂在了首页推荐的最末尾。
　　视频标题是：成为恶毒炮灰的第一天。
　　视频的主要内容是：博主因为意外穿成恶毒炮灰绑定系统做任务，以为自己要大杀四方，结果面临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吃饭问题。
　　口袋比脸还要干净，一道身影和墙角堆得满满的泡面相对而坐，英俊的面容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凄凄惨惨的画风既中二又搞笑。
　　视频下的评论都是：
　　[哈哈哈，所以说，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吗？]
　　[哥们，脑洞挺大啊]
　　[不要嫌弃泡面，泡面真香]
　　[up好歹也是个有名有姓的恶毒炮灰，我可能连路人甲的身份都不配。]
　　[凄凄惨惨戚戚]
　　短视频模式让人们可以随时随地记录生活、发表所见所感，夏日安安平时最喜欢美食、幽默搞笑的段子。
　　梁亿的这种模式还是挺有趣的，她就顺手关注了。
　　作为一个资深腐女，有什么能比小说里的内容搬上屏幕更让人兴奋的呢？
　　此后几天梁亿又发了几条视频，都是自己的日常生活，找工作碰壁，房东催租交不上……总之就是一个惨字。
　　今天，她看见标题的第一反应就是：正戏终于上演了
　　点开视频，屏幕里露出梁亿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站在电梯里，手里的托盘放着一支红酒。
　　不得不说，当时点关注很大程度是因为梁亿这张脸。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缓缓变换，随即切换成第一视角：穿越第13天，开启主线任务。
　　电梯门缓缓打开，梁亿走出电梯就被入口处的两个黑衣保镖拦下，不过夏日安安眼里的保镖脸上是厚厚的马赛克，右上角还配着一行小字：为保护本世界npc隐私，面部肖像等涉及个人信息部分一律做技术处理。
　　夏日安安一直在关注梁亿的任务进度：up的身份是背刺主角的恶毒炮灰，第一个剧情任务是在主角攻的酒里下药。
　　up工作的会所对于员工的管理很严格，高级别员工有一个手环，手环里有独特的芯片，等例行安检完成后把手环贴到传感器上，核对无误后员工才能进入客人房间。
　　对于梁亿来说，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搞到这个手环。
　　大家在评论区讨论：
　　[搞不来咱们可以“借”嘛！]
　　[楼上，是借还是偷啊？]
　　[emmmm,除了偷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伪造花的时间和成本太大]
　　夏日安安也觉得挺难，不过……
　　她在评论区留言：
　　[up有系统，破解这个程序应该轻轻松松吧？]
　　反正小说里的系统都是金手指一样的存在。
　　不过也有人嘲讽：[你们一群人要不要这么入戏，这一看就是剧本好嘛，能不能进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就是，一群人还真当真了，搞笑]
　　夏日安安撇了撇嘴，最讨厌这种破坏气氛的人了。
　　谁还不知道是虚拟的剧本啦，自己的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这种话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好嘛。
　　看视频就图一乐，生活已经这么累了，在网络上开心开心不行吗
　　不过，争论就意味着话题度，梁亿的视频热度一路飙升，连续几次上了推荐首页的推荐位，粉丝也是越来越多。
　　屏幕里，梁亿把手环对准传感器，屏幕上的进度条慢吞吞前移。
　　前移…前移…
　　其中一个保镖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善起来，涂满马赛克的脸上露出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直直穿过屏幕。
　　夏日安安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好紧张，好紧张，不会被发现吧！
　　终于，嘀的一声，进度条终于到底，屏幕上显示：信息核对无误，通过。


第5章 人间烟火（修）
　　视频里，梁亿一路沿着静寂的长廊里进入房间，继而穿过客厅走到卧室，把红酒倒入醒酒器后，紧接着就是主线任务——下药。
　　夏日安安感慨：好一个小说剧情在现实重现！
　　要的就是这种刺激感。
　　……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浴室的水声、
　　玻璃和金属清脆的撞击声。
　　夏日安安觉得躲在被子里的人变成了自己，周围一片黑暗，来人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对方的手缓缓伸向被子……
　　就在这时，滋啦一声，屏幕一片黑暗。
　　她以为是手机出了故障，点击屏幕后才发现是进度条到底了。
　　啊啊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断掉？到底有没有被发现？
　　她赶紧翻开评论：
　　[博主是脑子有坑吗，为什么要躲在床上？是不是等着被发现？]
　　[楼上，你还真说对了，不被发现还怎么嘿嘿嘿，猥琐doge。]
　　[后边绝逼有反转，我喜欢，果断关注了]
　　[这尼玛绝壁是被发现了]
　　[按照我的经验，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给你一毛钱，赶紧发后续。]
　　[求后续。]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梁亿的视频右上角带上了一个小小的火苗，这是浏览量过十万的标志。
　　夏日安安想了想在评论区留言：[今晚会直播吗？蹲！]
　　作为梁亿的老粉，夏日安安知道梁亿为了生存身兼多职，工作的时候偶尔会直播。
　　评论发出去没多久收到了回复：
　　亿万次：今晚七点，直播间见。
　　梁亿站在烧烤摊前，姿态娴熟地烤肉，直播间的屏幕里烟火徐徐飘起，露出他英俊的眉眼。
　　他的身后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的夜市，充满着一派繁荣的烟火气。
　　右上角正在观看的人数不断攀升。
　　[爱了爱了，一进来就看见小哥哥，食欲大开。]
　　[您的打工狂魔已上线。]
　　[果然，帅哥干啥都自带美感。]
　　[小亿亿这是在哪里，我要去偶遇。]
　　直播间大多数人都被梁亿的视频勾起了好奇心，纷纷发问：
　　[散散君：看了视频来的，求后续。]
　　[我讨厌不吃辣：同求。]
　　[赶紧上后续，求求了]
　　[不会变色的泡泡龙进入直播间]
　　[房管063：感谢不会变色的泡泡龙关注。]
　　[原地起飞：063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
　　木木木送出一个[礼花筒]
　　[木木木：来，给大爷笑一个。]
　　[房管063：微笑.jpg]
　　063为了生活在直播间卖笑，梁亿为了生活化身最强打工人。
　　梁亿穿过来的时候，原主正被追债东藏西躲十分狼狈，以前的住处自然不能住。这里的生活成本低廉，人员混杂，对于梁亿反而是一个好的安身之地。
　　梁亿搬过来后在酒吧找了一份工作，其余的时间在附近夜市的一家烧烤店当小工。
　　毕竟他现在可是个背负着百万债务的男人。
　　烧烤店门面不大，但食客很多，店里坐满了人，外面的空地上也摆满了桌子，客人来的晚了就在外面露天吃烧烤。
　　梁亿把烤好的食物打包好递给客人，他今天穿了一件高领衬衫，抬起头的时候喉结上隐隐露出红色的痕迹。
　　直播间有侦探发现了不对劲儿：
　　[一只小木鱼：喉结，斯哈！]
　　[时针秒针：wenhen！！！]
　　[鲸鱼：emmmm亿啊，你很不对劲儿]
　　[可可爱爱多：咱就是说，主播不会被攻了吧？]
　　[抖抖嗖嗖啦：不会被攻了吧？]
　　[13579：被攻了吧？]
　　[222：呦呦呦，绝壁被攻了。]
　　[木木木：楼上破坏队形，叉出去。]
　　“我被攻了？”梁亿慢悠悠地把评论区的发言读出来，说完后停顿两秒突然笑了起来。
　　梁亿不笑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有些冷淡，但一笑起来不正经的气息瞬间冲破屏幕，他挑眉说道：“你们大概是对我……什么误解。”
　　这时，一串独特的数字昵称夹在一众不正经的调侃中悄然飘过。
　　[房管063：欢迎LX00001进入直播间]
　　[LX00001关注了您]
　　梁亿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直到它被一众弹幕顶上去后才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负责受力而已。”
　　直播间弹幕瞬间都是一水的“不会吧”“喔喔喔”，粉丝沧桑点烟：
　　[222：崽崽啊，是什么让你放弃了尊严？？？！！！]
　　梁亿沉思，可能是贺曦原著里那无与伦比的动不动就要把他装麻袋抛shi大海的王霸之气吧。
　　他已经占尽了便宜，要是再大肆宣扬把对方那啥了，估计贺曦真的能连夜把梁亿送出地球。
　　[大风车：想想主播的身份，都是恶毒炮灰了，能被主角shui那是他的荣幸，还要什么自行车233333]
　　[南瓜派：对哦，忘记这个设定了]
　　[可可爱爱多：不对啊，根据我混迹小说界十年的阅历，主播这种纯纯是推动主角之间感情的]
　　[呵呵呵：什么玩意，真的有人信他说的这一套？明显是引流，这也有人信？？？]
　　[一只小木鱼：反正我信，本宝宝就是这么天真无邪，咋地]
　　[可可爱爱多：接上条：工具人，难道说冥冥之中有什么发生了变化？期待.jpg]
　　随着弹幕里一本正经的讨论起剧情来，涌入梁亿直播间的人也越来越多，刚进来的萌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卷入了“天真派”和“理智派”的斗争中，梁亿直播间也窜上了同城热度榜前十。
　　梁亿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弹幕，冥冥之中感到了一股异样，那是这个世界某种坚固的屏障的松动。
　　虽然它现在非常细微，但是假以时日这股细小的水滴必然会汇聚成河流大海，那将是一股足以撼动世界的力量。
　　夜市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三点。
　　梁亿帮忙收拾客人留下的垃圾后，老板娘特意给梁亿做了夜宵端过来。
　　“谢谢丽姐。”
　　“小梁，不够的话后厨还有，吃完了自己去盛。”
　　老板娘挺不好意思，给梁亿的工资不多，下班时间也不固定，梁亿却没有过任何抱怨，毕竟长得又好干活又利落的小伙子谁不喜欢呢。
　　这家店是一对夫妻经营，本来是小本生意没有闲钱请人，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客人很多，加上老板娘身体不舒服，老板一个人忙不过来，夫妻两个人商量过后决定请个小工帮忙。
　　梁亿最初来的时候老板娘心里还有点打鼓，梁亿简直比她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还要标致，长得好是好，但老板娘害怕他吃不了苦干不了几天就跑路。
　　城中村这一片人员鱼龙混杂，经常有喝多的客人找茬的，老板娘既怕两愚蠢性子太软看不住摊子，更怕年轻人性子太急和闹事的客人打起来。
　　好在梁亿对待客人分寸拿捏的刚刚好，老板娘对他是越看越喜欢。
　　梁亿坐在小桌子旁不紧不慢地吃着夜宵，路边的灯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他整个人有些难以靠近的冷漠。
　　夏天只剩下了个尾巴，但S市夜晚仍旧是燥热无比的，无力的小风扇在脚下呼呼转动着，一丝丝热风缓缓地出过来，夹带着食物的香味、油烟的味道，简直就是百味的人生。
　　身边有行人来来往往，远处近处的人声混合在一起传进耳中，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梁亿喜欢这样的氛围，这样自己才有真实的活着的感觉，没有与世隔绝般的死寂，没有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恐慌。
　　***
　　凌晨三点，梁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单元楼。
　　楼道里黑洞洞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冒出可怕的怪物来，外套里的手机“嗡”地一声打破了寂静，屏幕的亮光穿透了衣服布料，微弱的亮光映出梁亿带着几分冷漠的面容。
　　梁亿拿出手机，是一个未知号码。
　　[滚过来]
　　他视线向上，屏幕上还有另一条消息：
　　[一个小时内]
　　看了一眼信息接收时间，四个小时前。
　　梁亿瞬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心里感到有些奇怪，从会所离开之前，贺曦是懒得再多看一眼梁亿，梁亿更是分秒必争溜走，他觉得自己在每停留一秒人身安全就危险一分
　　很明显，贺曦表现出来的就是对他的不加掩饰的厌恶。
　　但此时看着贺曦发过来的消息，隔着屏幕，梁亿都能感受到对方喷薄而出的怒气。
　　不会是要秋后算账吧？说好的言而有信呢？
　　算了，装作没看见，回去睡觉。向上迈了两个台阶，楼道里传出一声叹息，他最终还是调转脚步往楼下走，一边给对方回拨过去。
　　没有人接。
　　凌晨4：15，地铁、公交尚未开通，梁亿只好在软件上滴了一辆专车，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钱包，他忍不住为这贫困潦倒的生活叹气。
　　凌晨的城市道路格外顺畅，二十分钟后专车一路到了会所门前，梁亿打开车门身子已经探出去了一半，又扭头坐回副驾驶：“师傅，麻烦开一张发票。”
　　再次站在华金会所，作为临时工，梁亿之前是从后门的员工通道进入，但是这一次，和昨晚的“偷渡”不同，这一次梁亿跟在服务生后从正门畅通无阻地进入，一路乘着电梯进入会所顶楼。
　　此时距离他离开这个房间不到一天时间，梁亿穿过漆黑一片的客厅，进到贺曦的房间，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紧紧拉着，一丝光也照不进来。
　　梁亿打开卧室的灯：“贺总？”
　　没有人回答。
　　一道身影躺在床上，柔软的被褥间露出他苍白的脸色，他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
　　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并没有惊动他，梁亿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心里觉得有些不好，他站在床前轻轻喊了一声：“贺曦？”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发出痛苦而模糊的□□，梁亿心里一惊，连忙快步上前，手背放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烫得惊人。
　　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梁亿不敢再耽误，准备打电话叫医生上来。
　　“不许叫医生。”昏迷的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勉强提起一丝意识狠狠攥住梁亿的手，随即又无力地低垂下去。
　　这倔强，梁亿也是佩服！
　　如果他真的把医生摇上来，说不准对方会立刻原地满血复活。
　　梁亿被自己的猜想逗笑了。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念头。
　　他顾不上再想其他，先让这位病号吃药要紧，早上从药店里买的药正放在桌子上，还好他当时一起买了退烧药，他用手试了一下杯子的温度，温度正好。
　　做这些的时候梁亿手都有些发抖，他担心自己再晚来一步，主角已经烧傻了。
　　梁亿坐到床边喊了一声贺曦的名字，对方已经烧得已经意识全无，把人扶起来揽到怀里时，才发现他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打湿。
　　“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把水杯递到他嘴边，贺曦干涩的唇瓣微张，细润温热的水流沿着喉管，因为高温有些痛苦的神智不由自主地缓缓放松下来。
　　“吃药。”话刚出口，下一秒恢复了些精神的人立刻把头扭到一边，紧紧抿着嘴唇表示抗拒。
　　梁亿看得有些好笑，看不出来啊，昨晚上还是一位我最厉害的霸总，现在可算让他找到对方的弱点了。
　　他温柔地托住贺曦的下巴：“不想病得好的快一点吗？乖，张嘴。”
　　眼皮感觉沉甸甸的，全身的肌肉也疼痛不已，整个人如同被烈阳炙烤，仿佛置身沙漠之中，下一秒又仿佛被扔进冰窖里，贺曦在冰火两重天的煎熬里挣扎，就在这时，他朦胧中听见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对方的声音温柔而耐心，仿佛圆了他一个湮没在时间长河里的愿望。
　　药片的苦涩让贺曦忍不住皱眉，梁亿不容他拒绝连忙低声哄着，把水杯凑到唇边，一边托着对方后脑，药片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吃完药后，他本来是想给对方换下被汗水打湿的衣服，但又怕他再次着凉，只能找出一条新床单铺在他身下暂时吸汗。
　　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已经大亮了，梁亿梁亿在偌大的套间里来回转了一圈，这里应有尽有，有钱人的生活超出他的想象。
　　屋子里还是凌乱不堪，贺曦离开后应该没有让人来打扰房间，也对，以贺曦的秉性，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估计已经气到爆炸，又碍于面子暂时放过了梁亿。
　　所以说，面子这个东西，真是救命的神器。
　　梁亿都能想到对方今天一整天浑身散发冷气的模样，想到这里，心里的憋屈感总算少了一些。
　　他常年一个人独居，生活习惯保持得很好，随手把床单和衣服扔进脏衣篓里，从洗手间里出来后又看了一下贺曦的情况。
　　他额头上的温度退了几分，梁亿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走到床边。贺曦这时候应该是恢复了几分意识，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脸上带着被叫醒的不虞。
　　“乖，伸胳膊。”
　　贺曦第一反应是皱眉，但身体的反应速度比大脑快一步，还怒气没来得及起来就顺从地伸出了胳膊，乖乖跟着梁亿的指令动作，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戾气。
　　梁亿忍不住想要掐他的脸，伸到一半的手在看见贺曦皱起的眉头又缩了回去。
　　他怂！
　　做完这一切后，梁亿瘫在沙发上休息，缩在他意识里的063心情复杂：【宿主，你可真是适应良好。】
　　梁亿：【既来之则安之。】
　　063经过一天的冷静后恢复了斗志：【虽然第一个系统任务跑偏了，但这只是巧合，是暂时的，我们静待下一个剧情任务到来就好。】
　　下一个剧情任务啊，梁亿作为恶毒炮灰，出场的戏份并不是太多。因为他只是推动阶段剧情的小角色，之后还会有戏份更多的工具人出现。
　　下药的事情被揭发之后，原主生怕被贺曦报复战战兢兢地躲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原主又被高利贷追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再次找到主角受。
　　善良的主角受被他打动，在他的花言巧语之下被原主骗到高利贷的窝点，千钧一发之际，贺曦出现救下了主角受。
　　主角受是贺曦的软肋，原主竟然胆子大到对霸总的心头肉下手，下场可想而知。
　　恶毒，真是恶毒，梁亿翻看着剧情对于自己以后的命运默哀了三秒，至于063，梁亿对于这个不靠谱的队友已经不抱希望，就像他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反正——
　　他又不是真的来做任务的！
　　***
　　贺曦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撒在地上，房间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贺曦呆呆地注视天花板，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的处境。
　　浑身的沉重感减轻了许多，鼻翼间先是一股洗衣香氛的清香，眼角余光看见一套衣服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是有人来过了吗？贺曦迟钝地想。
　　又有另一股香气飘进他的鼻尖，瞬间唤起了他饥饿的细胞，肚子几乎是立刻发出一声轻响。
　　“醒了？”
　　“嗯。”贺曦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感到不对劲，回过头这才发现房间里多出来的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里？”话一出口，才发现一点气势也无。
　　梁亿没有说话，不用对方回答，昏迷时的记忆一点点回笼。贺曦注视着正在大口朵颐的青年，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梁亿抢在对方之前说道，想也知道对方不可能谢他。
　　贺曦从床上坐起，倚靠在床头冷眼看着青年，青年不为所动，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心满意足满足点头。
　　“饿了？”梁亿打量他的神色，依旧面无表情，不过视线在食物上停留上的时间明显多了一点，“先换衣服吧，我打电话让服务生送餐，不得不说，这里服务真好。”
　　贺曦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他视线向下，这才发现上午穿的衣服迭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有人洗过了。
　　不过，贺曦看了一看衣服上的纸条。
　　“哦，那是我打车的发票，贺总记得报销一下。”
　　贺曦嗤了一声，没有说话，自顾自下床去更衣室换衣服。等他出来时，桌子上已经多了一份晚餐。
　　和梁亿丰盛的“大鱼大肉”相比，旁边餐盘上的食物未免过于寡淡了。梁亿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你烧刚退，还是吃点清淡的。”
　　贺曦坐在对面，他吃饭慢条斯理，一举一动无比优雅。可实际上，梁亿看着他低垂的眉眼——
　　他嘴角撇了一下，梁亿想：粥没有味道；他眉头蹙起，嗓子疼；他眉尾舒展，喝完后胃里舒服一些了。
　　很奇怪，梁亿仿佛能洞察对方每一个表情背后的想法，他细细观察着贺曦细微的表情，突然来了兴致。
　　他的目光这么明显，贺曦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浅浅喝了几口准备放下勺子，对面又开口说道：“我觉得，看在我照顾你一整天都没有休息的面子上，你怎么也得多喝几口以示尊重。”
　　贺曦终于抬眼看他，对面的青年摊手：“不然就表示对厨师的尊重？”
　　最后，贺曦终于在梁亿的“劝说”下多吃了一些，不过贺曦胃口确实是糟糕，梁亿也没再勉强。
　　两个人难得气氛难得无比和谐地吃完了一顿晚餐，嗯，梁亿觉得。
　　吃完饭后，他准备回自己小破出租屋。
　　“二十分钟后记得在吃一次药，睡之前量体温，如果再发烧了就去医院。对了，好利索之前不要再洗澡了……”梁亿秉持着对病号的人道主义关怀，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身后一点动静也无，他回过头去看发现贺曦的目光正静静地落在他身上。
　　贺曦作为主角，长相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尤其眉宇之间的病气让他精致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虚弱，为他整个人增加了一份难以抵抗的破碎美感。
　　尤其是他看向你的时候，此时他的目光显得格外柔软，眼睛里细碎的光芒像是闪烁着星辰。
　　真……真好看，梁亿觉得自己瞬间被他俘获了。
　　贺曦开着梁亿突然陷入怔愣的模样，脸色再次冷了下来，不过碍于梁亿照顾了他一天，终究是没说出什么。
　　“贺曦，”离开前，梁亿突然喊道，贺曦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只听对方说道，“再见。”
　　贺曦不置一词，梁亿也没有过多停留，仿佛真的只是熟悉的人告别一样，随后转身离去。
　　等人走后，他看着关闭着的房门，轻声说：“再见。”


第6章 锚点
　　S市，花园路
　　夜色沉沉，繁星于夜空中点缀。
　　大半个城市已经进入梦乡，而花园路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整条街道点缀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酒吧的灯牌在夜色下折射出令人炫目的色彩，各色打扮的男男女女涌入酒吧，开始自己的夜生活。
　　一家名为“姝色”的酒吧里，一楼舞厅的灯光昏暗。下一秒，舞台上的灯光次第亮起，白色衬衫的青年坐在架子鼓前。
　　他衬衫的领口只解了一个扣子，头顶的光束溜进衣领延着锁骨，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他微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线条分明的脸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妆容的修饰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青年正是梁亿。
　　梁亿向台下的观众微微颔首，然后抬起双手，轻轻触碰鼓棒。随着音乐响起，他的鼓棒开始在空中挥舞，鼓槌落在鼓面上，每一次敲击都带着力量和技巧。
　　轻柔的旋律又让人如痴如醉，强烈的节奏又让人心跳加速。
　　他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处，两只鼓槌在他的手中仿佛画家的画笔般，鼓槌挥舞间，手臂的线条透过衣物若隐若现。
　　舞台上绚烂的灯光闪烁交织，忽明忽暗，光与影在梁亿的面容上交织起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
　　他的眼神坚定而充满热情，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融入。
　　鼓点击打声和铜钹的振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强烈的鼓点海洋。
　　每一个鼓点都如同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光彩夺目。
　　梁亿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充满了力量和生命力。
　　他的鼓声像是冲破束缚的狂风，让人们感受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人们忘记了环境和时间，跟随着节奏尽情舞动。
　　最后——
　　鼓槌被高高抛起，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随后稳稳地落回梁亿手中。
　　音乐在一片寂静中消失，全场突然陷入一片寂静，随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梁亿站起身，微微抬头，视线落在倚靠在二楼栏杆处的身影。
　　突然勾唇一笑，眼底流露出奇异的流光。
　　贺曦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舞台上的青年抬眼望过来，贺曦静静地注视对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贺曦盯着梁亿在人群里的身影，他从舞台上下来就被几个女孩子围了上去，他们看上去像是认识的样子，几个女孩一脸激动的模样，随后举起手机应该是想要合照。
　　梁亿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他的眼睛很好看，眼眸深邃，对方说话的时候，他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让人感觉是被重视的
　　贺曦想起梁亿那天晚上在自己面前不正经的样子，冷哼一声。
　　旁边的段明旭在梁亿和贺曦身上来回扫了几次，最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说道：“嘿，回神了，我说这个小破地方有什么好来的，原来玄妙在这里。”
　　姝色酒吧的经营规模在这条酒吧街是数一数二的，到了段明旭嘴里就成了“小破地方”。
　　酒吧的老板站在一旁满脸堆笑，听见段明旭的话后丝毫没有生气。
　　段明旭调侃：“经理，你们这里的酒一般般，人到是有点看头。”
　　酒吧老板赔笑：“全凭段总您看得起。”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这小破庙能迎来这几尊大佛，说话的这位是段家的公子，旁边站着不说话的那位来头就更大了，贺氏集团的董事长兼现任总裁，毫不夸张地说，这位是个跺跺脚S市都得颤三颤的主儿。
　　老板一听说贺曦来了，恨不得立刻将二楼的卡座清场，段明旭却阻止了他们，说他们今晚只是临时起意，干嘛要这么大动干戈，是还嫌他们平时仗着身份胡作非为被人喷得还不够吗？
　　老板忙道不敢，又赶紧将自己珍藏的几瓶好酒拿了出来。
　　不仅没有凭着身份地位颐指气使，反而还十分低调，在卡座里打牌喝酒聊天，一楼的表演开始后，贺曦和段明旭两个人就靠在栏杆上看表演。
　　从表演开始，老板注意到贺曦的视线一直在梁亿身上，给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立刻会意一路小跑朝着员工休息室而去。
　　看着梁亿的身影消失不见，贺曦端着酒杯浅浅尝了一口，随后坐回沙发上。
　　段明旭一屁股坐到贺曦身边，一脸八卦地问：“说说呗，什么情况？”
　　自从贺曦掌管贺氏集团后，就愈发地不露声色了，段明旭很久没有见过他对什么人或者事表露情绪了。
　　今晚贺曦提出要来这里，属实是出乎段明旭的意料。
　　酒吧街这边除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来过几次，毕业之后段明旭基本上再也没有来过。
　　尤其是贺曦刚刚接管贺氏集团的前几年，抽出全部心思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一天到晚都在生意场上，除了必要的逢场作戏贺曦几乎不会出现在这种场所。
　　段明旭知道，贺曦其实很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
　　而且在这种地方人多眼杂，如果出了乱子被有心之人拍到发到网上，现在网络的力量这么大，贺曦这样的身份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整个集团的生态。
　　段明旭来了兴趣，贺曦见他一脸八卦，“你相信吗？总有一天，你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那个独属于你的锚点。”
　　段明旭：？
　　什么玩意？？？
　　梁亿和几个粉丝合照后穿过人群返回员工休息室，063星星眼：【宿主，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063发现自己的宿主真是多才多艺。
　　梁亿沉思：“只要钱给到位，我可以是全能的。”
　　虽说现在自己顶着个恶毒炮灰的人设，可是剧情线外还要生存，梁亿的日常就是打工挣钱，否则等不到下次走剧情梁亿觉得自己就要被饿死了。
　　梁亿暂时把这里的工作当成一个过渡。
　　在酒吧偶尔会有大方的客人给小费，加上酒水提成，一个月下来也有不少的收入。在加上一些临时兼职，梁亿觉得自己的生存还不算艰难，还可以挺到下一次剧情来临时。
　　员工休息室门口，赵经理已经在等梁亿，他一把拦住梁亿：“小梁啊，今天的表演不错，赵哥果然没看错你。”
　　梁亿不卑不亢：“谢谢经理给的机会。”
　　他们这位经理可谓是无事不给员工笑脸，用人朝前不用人一脚踢开。
　　经理上个月邀请一对组合暖场子，但鼓手临时有事不能表演，经理的算盘是干脆连主唱也不请了，内部解决，这样还能省下一笔钱。
　　他记得梁亿在面试时候说自己会打架子鼓，便找上了梁亿。
　　梁亿一眼就看透了经理想要白piao的小心思，直接拒绝：经理，当初说好的工作可没有这一项。
　　赵经理虚伪：年轻人，这是领导给你机会多多参与活动，还谈什么钱呢！
　　梁亿不说话。
　　经理明显不高兴，说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功利，我按当初请乐队的60%给你，怎么样，不算亏待你吧，你可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就这我害怕表演激不起水花呢！
　　赵经理真没想到，梁亿这场表演效果出奇的好啊！
　　赵经理拽住梁亿的胳膊就往楼上走：“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他非常喜欢你的表演，赶紧和我过去。”
　　梁亿似笑非笑：“经理，这可不包括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吧。”
　　“你懂什么，别怪赵哥不想着你，这次你要是表现好了，以后别说赵哥，就是以后都得看你脸色。”
　　梁亿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一脸正直：“经理，卖艺不卖身，这是行规。”
　　经理说你懂什么，这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抱上的大腿，那个最近很火的某某明星知道吧，就是靠今天这位金主捧起来的。你要是不珍惜这个机会你就是傻，你想在酒吧打一辈子工是不是。
　　作为原著里一直想要抱贺曦大腿的梁亿：……
　　梁亿被他拉着胳膊一路拽上了二楼，最后赵经理二楼入口处停了下来，最后一次警告梁亿：“小梁，别说赵哥没提醒你，人要懂得把握机会才能走得更长远。”
　　随后不等梁亿是什么反应，径直带着梁亿在众人面前“惊艳亮相”。
　　“贺先生，这是梁亿。”赵经理面对贺曦早已经没有了在员工在背后吐糟的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没见过几次的老板也是一脸谄媚，两人的腰几乎要弯到地板里。
　　贺曦靠坐在沙发上，狭长的凤眼正漫不经心地盯着房间的某一处，一只手轻轻地晃动着酒杯，杯中的酒随着他的动作悠悠旋转着。
　　他听见赵经理的话朝梁亿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下一秒，他的目光如水一般从梁亿身上掠过，没有丝毫停留。
　　梁亿叹气，酒吧果然是小说剧情高发地。
　　不过这种酒吧服务生偶遇霸总应该是主角戏份吧。
　　他站在原地，从容地接受着一众人的目光，暗的，坐在沙发上的和贺曦一起来的几个富二代假装聊天一边暗中把视线投在梁亿身上；明的，像贺曦身旁的娃娃脸就像个探照灯似的在梁亿身上来回打量。
　　青年身形修长挺拔，薄唇微抿，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
　　他脸上还带着舞台妆，闪亮的银粉在锁骨处，流畅的眼线将他的眼角拉长，眼眸微转间，妖孽横生。
　　尤其是和秃顶的经理站在一处，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赵经理在后面轻轻推了梁亿一把：“小梁，还不快给贺先生倒酒。”
　　梁亿单膝跪在大理石桌前，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地夹起冰块。
　　贺曦盯着梁亿的动作，一口一口地轻啜着杯子里的酒，
　　下一秒，他放下酒杯，突然倾过身子凑到梁亿身边，一只手轻轻覆在梁亿的手背上，倾过上半身靠近梁亿。
　　两个人靠得很近，贺曦微热的呼吸拂过梁亿的颈侧。
　　站在一旁的赵经理脸上划过一丝诧异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第7章 梁.人形抱枕.亿
　　梁亿单膝跪在大理石桌前，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地夹起冰块放进酒杯里，冰块缓缓下沉，酒水与冰块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两个人离得近了，贺曦看到他喉咙处还有那晚留下的痕迹，抬起他的下巴，梁亿下意识地避开贺曦的手。
　　这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梁亿不清不愿，酒吧老板的脸立刻黑了下来，瞪了赵经理一眼。
　　贺曦含着笑：“你好像很不愿意啊”
　　老板立刻说：“贺先生，小梁是认生，他啊平时性格内向得很。小梁，还不快给贺先生道歉。”
　　贺曦几乎是冷笑了：“内向？”
　　他凤眼狭长，瞳孔幽深，精致的面容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鸷，这一方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梁亿举起酒杯送到贺曦面前，一脸乖巧：“贺先生，我向您赔罪。”
　　梁亿突然想起了会所的那个晚上，贺曦也是这样把酒杯送到梁亿面前，现在两个人正好换了位置。
　　上次会所一别，两个人其实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梁亿因为系统限制，只能出现在固定的剧情点，他没有想到贺曦竟然先一步出现在这里。
　　是为了梁亿而来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可能从上一次会所的那一夜后，这个世界就已经出现了某种变化。
　　贺曦的眼底担着淡淡的青色，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梁亿想起那一次夜晚他躲在被子里看到的，贺曦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的背影，他像是永远被困在了夜色里，永远孤独地等待着。
　　贺曦似笑非笑：“这酒里……不会还掺这其他的东西吧？”
　　“贺先生你害怕我在酒里下药吗？”梁亿反问：“还是说……期待？”
　　梁亿目光像是藏了一把小勾子，不闪不避。
　　他身上散发着矛盾而诱惑的气质，眼波流转间，妖孽横生。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无端暧昧起来。
　　就在贺曦伸手去接酒杯时，梁亿手腕突然轻轻一抖，酒水洒到贺曦衬衫上，还不等着众人反应，梁亿就十分做作地惊呼一声，装作慌乱地去擦拭贺曦的衣服：
　　“贺总，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做作的演技。
　　梁亿的手指缓缓沿着贺曦的衬衫缓缓向上。
　　赵经理惊讶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刚才还以为他是根木头呢，瞧瞧这小手段使的。
　　梁亿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低低的笑声，贺曦攥住梁亿的手指，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
　　良久，梁亿拖长了尾音，目光幽怨地看向贺曦，说：“贺先生，你弄疼我了”
　　段明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卧槽！”
　　这哪来的奇葩！
　　段明旭的目光宛如一百瓦的探照灯毫不避讳地在梁亿身上来回打量着。
　　慢慢地，他的眼底掠过一缕惊疑。
　　就在众人以为贺曦就要发怒的时候，贺曦突然站了起来，说：“你们好好玩，今晚我就不奉陪了。”
　　梁亿的上司忙不迭地使了个眼色，不用他暗示，梁亿跟在贺曦身后离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旁边几个富二代这才坐过来，悄摸摸问：“老段，什么情况？”
　　段明旭靠在沙发上，一脸不在意：“我怎么知道，有胆子去问老贺。”
　　说罢又看向一旁满脸喜色的酒吧老板，说：“老赵啊，今晚上这事，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酒吧老板瞬间反应过来：“段总，我明白明白，绝对不会外传。”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服务生把车停到酒吧门前，贺曦直接把车钥匙扔给梁亿，说了个地址，打开车门径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高楼大厦，灯光辉煌，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车里一时之间只有电子导航的声音。
　　梁亿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看向贺曦，贺曦闭目靠在副驾驶上，窗外反射的霓虹灯光投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脸上的淡漠。
　　贺曦的住处在附近的一处高档小区，距离梁亿工作的酒吧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
　　梁亿把车停到贺曦住的单元楼下。贺曦推开车门，直接向楼口走去。
　　梁亿的脚步停了一瞬，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贺曦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怕我吃了你？”
　　梁亿：……
　　梁亿跟在贺曦身后一路进到他的住处，贺曦正准备开灯时，梁亿的手轻轻覆在贺曦的手背上，从背后缓缓靠近贺曦：“贺总，需要我帮您换衣服吗？”
　　背后的人像只背后灵似的慢慢靠近贴在贺曦身上，手指沿着贺曦的衬衫衣角向上去解他的扣子，
　　贺曦的鼻尖微动。
　　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莫名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是一种让人放松的、像雨后山泉，像山间草木。
　　贺曦突然转过身，问道：“你知道什么东西最喜欢背后灵吗？”
　　梁亿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开。
　　“客卧有独立卫浴，你想要洗澡的话自便。洗完澡去我房间。”
　　说罢就径自进了主卧。
　　梁亿站在客厅大概扫了几眼，贺曦的住处很干净，干净得几乎没一点人气。
　　贺曦应该是不常来这里的。
　　也对，像贺曦这样的霸总有多有几处房产也不奇怪。
　　哪像他这个穷逼，梁亿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忧伤。很快，梁亿把这点烦恼抛在脑后，把心思转到任务上来。
　　梁亿快速冲了个澡后非常自觉地躺在床上等贺曦，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统统，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是要升咖了？】
　　063：【呵呵，你觉得呢？】
　　063已经对这脱线的剧情放弃挣扎了，不知道是不是梁亿的错觉，063在贺曦在的时候总是一动不动就搞消失，就像上次在会所一样，似乎是很怕贺曦的样子。
　　063明显藏着秘密。
　　梁亿：【我觉得，我现在的戏份堪比主角，你想想贫穷又坚强的少年在酒吧打工遇见霸总，然后……】
　　063打断他：【宿主，脑补是病，主角受还没死呢，你就想上位？】
　　他们又不是逆袭部门，主角就是主角，恶毒炮灰就是恶毒炮灰。
　　从一开始所有人的命运都是预设好的，每个人的命运就像一台已经被设定好程序的计算机。你以为脱离固定的命运线很容易吗，越是承担世界大气运的角色越是不容易觉醒，如果谁都可以轻轻松松觉醒的话，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完蛋？
　　所谓的觉醒，看上去容易，其实很难。
　　063至今也只见过一次而已。
　　梁亿若有所思：【按照你这么说，怎么感觉主角还不如我这个恶毒炮灰呢？】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主角都是天之骄子、大杀四方的角色，怎么被063一说，怎么感觉这么惨呢？
　　063沉默。
　　梁亿追问：【你刚刚说的觉醒的角色，最后怎么样了？】
　　063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梁亿以为它不会回答的时候，063冷漠地回答：【一个死了，另一个……】
　　063没有再说下去，但梁亿从它未尽的话语中也知道那人结局并不那么美好。他也不再追问，是什么样的结局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是想想之后的任务怎么办吧？
　　贺曦从浴室出来，看见梁亿在床上梁亿放光的眼睛，脚步顿了一下。
　　梁亿：期待！！！
　　下一秒，贺曦淡定地躺到梁亿身边，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梁亿：？
　　什么意思？？
　　梁亿盯着贺曦。
　　贺曦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眉头慢慢地蹙起。
　　下一刻，他睁开双眼看向身旁的人，忽视对方如狼似虎的目光，转身抱住梁亿，把头埋进梁亿脖子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再次闭眼。
　　梁亿：？？？
　　“贺…”
　　贺曦语气不怎么美妙，甚至还带着点暴躁：“闭嘴，睡觉。”
　　梁亿幽怨地盯着贺曦。
　　什么情况？是把他当成人形抱枕了吗？
　　没过多久，贺曦似乎真的陷入了熟睡，呼吸变得悠长和缓，
　　梁亿无奈的盯着贺曦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行吧，抱枕就抱枕吧，他也跟着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梁亿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墙上的钟表。
　　他，失眠了！！！
　　第二天，贺曦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地，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时之间还有些迷茫。
　　他整个人陷在被子里，浑身上下懒洋洋的，骨子里泛着舒适的酥麻感。怀里的“抱枕”散发着温温的热意，抱在怀里既舒适又有一种安全感。
　　贺曦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自从上次在会所……
　　上次！！！
　　这时，耳边恰好传来幽幽的声音：“睡醒了？”
　　贺曦转过头看见自己的“抱枕”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似乎是一晚没睡。
　　见贺曦眼底还带着睡意，梁亿问贺曦：“昨晚睡得好吗？”
　　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怨气，简直有点可以凝结成实质。
　　贺曦目光闪了闪，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梁亿也跟着从坐起来，贺曦看着他一脸疲倦的样子，心底难得冒出一点……恶趣味。
　　“怎么？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梁亿实在是累得不行，干脆又躺回床上，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是啊，贺总，我为您的睡眠贡献了自己的rou体，您要怎么补偿我？”
　　最近一周梁亿都在打工的路上，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贺曦抱着梁亿的腰到是很快就睡着了，梁亿满脑子都被“这个男人为何这样”“他把我当什么”的弹幕刷屏，再大再软的床也不香了。
　　而且，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梁亿盯着贺曦熟睡的脸真想把对方摇醒，但临到下手前又从心了，只好乖乖地充当抱枕。
　　不知道为什么，贺曦一下被梁亿逗笑了，结果换来对方更加幽怨的注视。也许是睡眠好，贺曦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轻松起来。
　　梁亿看到贺曦的笑容，那是轻松的愉悦的。他唇角轻轻扬起，眸中盛满了笑意，宛如一池春水。
　　梁亿一时之间愣住了，他目光变得迷离起来，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去触碰贺曦的唇角，反应过来后又瞬间收了回去。
　　贺曦假装没有看见梁亿又缩回去的手，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接着说道：“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梁亿没有回答，似乎在发呆。
　　贺曦指腹按了一下梁亿的眼角，俯下身慢慢靠近梁亿，嘴角含笑：“要我陪你吗？”


第8章 霸总与金丝雀？
　　贺曦指腹按了一下梁亿的眼角，俯下身慢慢靠近梁亿，嘴角含着戏谑的微笑，说道：“要我陪你一起休息吗？”
　　梁亿面无表情地看着贺曦，目光幽深，眼底仿佛蕴含着千万种情绪，贺曦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
　　贺曦挑眉。
　　梁亿慢吞吞地说出心中想法：“我昨天不算早退吧？”
　　梁亿的目光真挚，还掺杂着几分情真意切的担忧，看来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工作。
　　贺曦：……
　　他感受到了梁亿对工作的热爱。
　　贺曦大感惊奇：“你……这么喜欢工作吗？”
　　梁亿羡慕地看了贺曦一眼，咬牙道：“不，我一点也不喜欢。”
　　贺曦作为一个霸道总裁，只有他压迫别人的份，哪里体会过卑微打工人被压迫的痛苦。
　　梁亿在酒吧的工作时间一般是下午六点到第二天上午九点，赵经理是个斤斤计较的上司，员工早退一分钟他都恨不得给你穿小鞋。
　　不过，梁亿转而又想到昨晚赵经理面对贺曦殷勤的态度，心里又轻松了起来。
　　“感谢贺总您把我从工作中解救出来，没有您，我是不可能这么早下班的。”
　　虽然梁亿昨晚因为某人的原因几乎失眠一夜，但只要工资没有损失，他决定大方一点。
　　贺曦目光动了动，不经意地说：“你想换一份工作吗？”
　　梁亿瞬间想起了霸总的贴身秘书，霸总的金丝雀，我和霸总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住不住地盯着贺曦，用目光表达着自己的渴望：贺总，我不想努力了！
　　贺曦把手覆在梁亿眼睛上，强忍笑意说：“收回你的想法，那种关系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梁亿瞬间泄气。
　　梁亿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中午了。
　　他问贺曦：“可以借用一下厨房吗？”
　　“怎么，你饿了？”贺曦随口问了一句，接着说道：“随意，里面的食物会有人定期来换，放心吃。”
　　梁亿起身下床，来到客厅，贺曦不经常来这里，房子都是定时请家政打扫，厨房里的用具很齐全，几乎都是新的。
　　梁亿拿了两个鸡蛋，打算简单做两个三明治，又拿出一盒虾仁，再做一个虾仁汤。
　　梁亿在厨房忙碌着，没过一会儿，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翻滚，厨房里就传出真真食物的香气。
　　贺曦的公寓里是开放式厨房，他坐在对面盯着梁亿的背影，梁亿动作熟练，一举一动之间都有一种美感，贤惠的美感。
　　贺曦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接触过这种烟火气了，
　　梁亿把煎蛋盛到盘子里，面包片上抹上酱，看着坐在一旁毫无眼力见的贺曦，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无奈地说：“把盘子端过去。”
　　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过于熟稔，他愣了一下，自己端着盘子放到餐桌上。
　　贺曦跟着坐在梁亿对面，才发现自己面前连个盘子都没有，梁亿独自一个人“霸占”着两个三明治，贺曦问：“没有我的份吗？”
　　梁亿呵呵：“霸总是不需要吃饭的。”
　　贺曦；？
　　梁亿又问：“你有胃病吗？”
　　小说里的霸总都是胃病体质，早饭绝缘体，梁亿相信贺曦也不例外。
　　贺曦把梁亿手边的盘子拖到自己面前，在梁亿不满的目光里说：“还好，主要是我善于自己寻找食物。感谢老祖宗，没有让我丢掉这项技能。”
　　梁亿眯了一下眼睛，贺曦神采奕奕，眉眼间神采飞扬，和昨晚压抑沉郁的气场全然不同，看来睡眠对一个人的情绪确实是影响很大。
　　比如说梁亿现在脑子昏昏沉沉，有点提不上力气。
　　梁亿酒吧的工作是周四到周六连上三天，昨天上午他从酒吧下班时已经是将近十点了，回到家睡了两三个小时又去酒吧，
　　贺曦挑眉：“你有意见吗？”
　　梁亿：……
　　好，你有理。
　　两个人低头吃饭，气氛一时间无比和谐。
　　吃完饭后，梁亿收拾餐具准备离开。
　　贺曦正在阳台上接电话，贺曦神情淡漠，侧脸的轮廓锋利，整个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梁亿知道，他无需问贺曦昨晚为什么出现在酒吧，他们两个人现在甚至都称不上有什么关系。
　　贺曦绝不是那种见了一次就对某个人念念不忘的人，相反，梁亿记得清清楚楚上一次从会所离开时贺曦还对他满是厌恶，恨不得把梁亿刀刀切。
　　贺曦昨晚出现在酒吧既在梁亿意料之外，也在预料之中。
　　梁亿知道，他们早晚都会再见的。
　　让梁亿惊讶的是，就在梁亿打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贺曦从背后叫住了梁亿。
　　梁亿回过头，贺曦从玄关的柜子上拿出一把钥匙递到自己面前。
　　“我一周大概会来两到三次，你只要在晚上九点前过来就可以。”贺曦说，“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来这里长住。”
　　梁亿眯起眼，深邃的眼眸里泛起危险的光芒：“什么意思？”
　　贺曦反问：“还记得你上次在会所对我说过什么吗？”
　　上次在会所梁亿对贺曦说，我仰慕您很久了，只要能陪在您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
　　“啊！”
　　梁亿恍然大悟般，所以这是真的把他当成人形抱枕了，还是……免费的？
　　贺曦见梁亿神情复杂，随即又说了一句：“别多想。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拒绝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忽然远了，刚刚和他抢东西吃的贺曦突然又变成了眼前这个让人看不透的贺曦。
　　梁亿沉默了一瞬，突然笑了起来。
　　贺曦见过梁亿在他面前讨好的、无赖的笑，贺曦知道那样的笑容基本是对方的表演，可这次不一样。
　　梁亿的眉眼下弯，眸中笑意宛如一池春水，背后却酝酿着涌动的波澜，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吞噬，贺曦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只听见梁亿笑着说：“贺总，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他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贺总，以后请多多指教。


第9章 渣爹出没
　　梁亿回到自己的小破出租屋时候，房东正好从梁亿房间里出来。事实上，就算梁亿锁了门也挡不住这位房东。
　　这位房东因为把租出去的房子照样当成自己的，如入无人之地，不少租户和她起过争执，但都被这位泼辣的房东以一句“不想住就收拾东西走人”堵了回去。
　　如果有更好的去处，谁愿意住在这里呢？
　　房东比梁亿还要坦然，向梁亿打了个招呼：“小梁啊，回来啦？”
　　梁亿已经习惯她的作风，瞥了一眼明显被翻动的房间，绕过她就往里走。
　　房东没有离开在梁亿身后追问：“小梁啊，这个月房租你什么时候交啊？”
　　“周姐，我记得还没到交房租的时间吧？”
　　“是还没到时间，我这不是害怕你忘了，先来提醒你一句。”
　　在房东眼里，住在这一片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穷光蛋，每次租户交房租都是一分钟都不能迟。
　　梁亿笑了一下，说：“周姐，你这是怕我跑了吗？”
　　“那谁说的准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一片住的人什么成份都有，我跟你说前两年咱么这片还藏着个杀人犯呢。当然，姐不是说你啊，但是姐也不容易是不是？人哪，都得互相体谅。”
　　梁亿嘴角抽了抽，你是不容易，坐拥几套房产，靠收租就能实现财富自由，光是收租腿都得跑细好几圈吧。
　　梁亿不欲多说，接着房东话题一转：“对了，小梁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看前几天去丰美那片，见有人拿着你的照片找你呢。”
　　丰美也是一处类似城中村的地段。
　　梁亿心里警惕，面上却假装不知情般反问：“找我？”
　　房东看着梁亿的目光变得狐疑起来：“是啊，拿着你的照片问呢，哎呦小梁啊，你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梁亿脸色慢慢地暗淡下来，似乎是不愿意多说，紧接着在房东八卦的目光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姐，应该是我后妈的人，我家怎么说呢也算是有点小钱，我妈去世后，后妈嫁给我爸后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不我爸病得快死了，他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立好了遗嘱。但是姐你知道的……”
　　梁亿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透着一股不愿多说但是这里面很有故事的意思，不必再说下去，这些内容已经足够房东自己脑补出一场豪门恩怨情仇大戏。
　　当然，他一张格外出众的长相也为这故事的可信度增加了不少说服力。
　　怪不得，房东之前就觉得梁亿不是平常人，一张帅得出奇的脸蛋不说，就是周身的气质和周围也格格不入。
　　之前房东还怀疑过梁亿是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人员。
　　房东怀揣着一颗被满足的八卦心：“小梁啊，你可真是不容易，没事啊，以后就把姐这里这儿当成是自己家。”
　　梁亿难为情：“姐，你千万别说我在这里，不然我被她找到就……”
　　“放心，姐绝对会保护好你。”
　　看着房东离开的背影，梁亿回到房间后思索着她刚才透露的消息。
　　房东遇见的那些人应该是讨债的高利贷公司，梁亿心底清楚这段时间平静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那些人早晚会找上门来，躲藏不是唯一的办法。
　　原主当初欠下高利贷纯粹是遭遇了骗局，原主在一场表演结束后被一个所谓的星探搭话，对方声称要包装梁亿，原主一开始是心存警惕，但因为当时正缺钱，最终被骗子高超的话术说动。
　　所谓的星探巧立名目骗原主签下合同，等原主被高利贷上门追债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而那个骗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从原主背上高利贷后，日子举步维艰，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面对对方的暴力催债，梁亿这样的小人物怎么有胆子和他们抗衡。因为害怕遭受更加凶狠的报复从而不敢声张，那些人正是利用这种心理威胁原主。
　　高利贷属于违法行为，梁亿不会向原主一样对那些人言听计从，而且他也不可能躲藏一辈子。
　　梁亿搬来这里，一是因为这里人员混杂利于躲藏；另一方面，梁亿这段时间私下也一直在找当初的那个骗子，可是这样狡猾的人如泥入大海般根本无迹可寻。
　　而063能量不足，无法提供帮助。
　　梁亿：从未见过这么废的系统。
　　话说，063这段时间应该吸收了不少能量。
　　梁亿问起063这件事，063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宿主你这样做有必要吗？】
　　063觉得即使找到了骗子也无济于事，根据人类社会的法律，高利贷属于民事纠纷，警察无法帮助梁亿，人类社会基于契约二立，当下梁亿也受限于契约，即使这种契约是不合法的。
　　梁亿：原主没有借贷的行为，好处全被骗子拿走了
　　其次，063认为这是梁亿作为恶毒炮灰必须接受的命运。
　　梁亿：？？？
　　梁亿一时被这话震惊地反应不能。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恶毒炮灰就没有人权了是吗？
　　梁亿不会和063计较，虽然063是梁亿的绑定系统，可梁亿潜意识里是对063心存警惕的。因为从本质上他们就是不同的，063即使再智能也只是一串数据，梁亿从不会真的认为063可以和人类同情。
　　063又说：【而且，你可以向贺曦求助。】
　　梁亿现在明显脱离了原著的恶毒炮灰剧情线，和贺曦产生了更多的交集，而且063看出了贺曦对梁亿与众不同的态度。
　　梁亿拿出从贺曦手里接过的钥匙，在眼前轻轻晃动着，他神情玩味：“你以为贺曦真的对我有兴趣吗？”
　　063：【什么意思？】
　　梁亿笑而不语，突然问063：【统统，你是不是很……】
　　话还没有说完，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梁亿看了一眼屏幕，拿起电话，对面传来柔和的女声：“小亿，你在哪里？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有什么事在电话里不能说吗？”
　　“小亿，你爸爸住院了。他最近身体很不好，也很想你，你有时间就来医院看看他吧，好吗？”
　　梁亿冷淡地哦了一声，对面的女人发出一声不高不低地啜泣，梁亿问：“他病情怎么样？”
　　“他心脏有些问题，医生说是劳累过度，这段时间因为公司的事情你爸爸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你是他唯一的孩子，这个时候他需要你陪在他身边。”
　　梁亿毫无所动：“那什么时候等他病得快要死了再来找我吧。”
　　“小亿，你……”对面的女人叹了口气，语气不忍：“你是不是还在生你爸爸的气，他也是……”
　　梁亿打断她的感情牌，问道：“公司的问题解决了吗？”
　　对面愣了一下，回答：“还没有。”
　　梁亿嗤笑一声：“怪不得他还能想起我。”
　　对面的女人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恳求了：“小亿，你爸爸也是没有办法，公司就是他的命，是他最看中的东西。”
　　所以，为了公司他就能买儿子？
　　这是什么混蛋逻辑，梁亿几乎都气笑了。
　　梁亿停了一瞬，似乎是被对方说动了：“可以，我下午过去。”
　　梁亿的父亲梁国栋住在医院的高级病房。
　　病房外，张虹看见梁亿，脸上露出欣喜又有一些愧疚的复杂表情，轻轻喊了一声：“小亿，麻烦你过来一趟了。”
　　她大概40岁，保养得很好，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
　　“小亿，快进去看看你爸爸，他刚才还念叨你呢。”
　　梁亿可不会相信梁国栋是真的想念自己。
　　果然，病床上的梁国栋看见梁亿进来没有表现出丝毫惊喜的模样，脸上反而是掠过一缕怒气：“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我告诉你就算是我死了，财产也一分不会留给你。”
　　梁亿毫不在乎：“希望你死的时候还有遗产，而不是一堆烂债，那样我真的考虑一下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事了。”
　　梁亿脸色铁青：“你个混账，看看你妈把你教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要不是……”
　　梁亿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还有脸提他母亲？
　　张虹看梁亿脸色不虞，害怕他扭头就走，连忙坐到梁国栋身旁劝道：“老梁，你看你又发脾气，之前是谁说想儿子了，现在小亿一来你又拉不下面子，你们父子啊，真是冤家。”
　　梁亿嘴角抽了抽，对她闭眼说瞎话的能力十分佩服。
　　事实上，自从梁亿和母亲一起离开梁国栋后，梁亿就很少见过这个父亲。梁国栋碍着自己是法定监护人的身份捏着鼻子每个月扔过一笔抚养费，之后根本不管梁亿的死活。
　　如果不是这么些年梁国栋外面那些女人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梁亿相信，对方根本不会想起自己这个早被对方忘在犄角旮旯的儿子。
　　梁亿懒得在这里和他装父子情深，开门见山：“如果你是让我来看你的冷脸，现在我已经看到了。我可以走了吗？”
　　张虹在旁边偷偷地拽了梁国栋一把，梁国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过了一会儿才问：“听说你最近和贺氏集团的贺总走得很近？”
　　“谁？不认识？”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傻，这么些年，要不是老子给你吃给你喝，你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
　　梁亿问：“所以梁总，您的意思是？”
　　梁国栋脸色难看，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得不向这个一向厌恶的儿子求助，对于梁国栋来说不是一般的打脸。
　　梁亿已经猜到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了。
　　梁国栋之前一直把梁亿当空气，之前为了自己的公司还打算把梁亿当成货物一样卖出去，现在不知道从那里听说了梁亿和贺曦的关系，估计现在又想着故计重施。
　　最终，张虹轻轻地开口：
　　“小亿啊，你爸爸不忍心当这个恶人，这件事只能让阿姨来做。你爸爸的公司现在遇到了困难，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帮他，贺氏集团财大势大，只要对方从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梁家的公司就有救了。我知道你对这个家心里有怨恨，可是你难道真的愿意看到你爸爸晚年凄凉吗？”
　　梁亿冷眼瞧着她精湛的表演，每一个细微的操作表情就像预设好的一样完美无瑕，和她相比，自己那晚在贺曦面前的演技确实是小儿科了。
　　张虹是梁国栋的情fu之一，梁亿说不上喜欢她或者讨厌她，他们之前毫无交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在梁亿看来她只是依附梁国栋生存的女人而已。
　　现在张虹说出这样的话，背后受到了谁的指使不言而喻。
　　梁亿本来不想和梁国栋有过多的交集，但是现在对方竟然再次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
　　梁亿看着梁国栋毫不留情出演讽刺：“梁总，卖儿子这种事还得让女人出面，自己反倒躲在女人背后和没事人一样。您可真是……好不要脸！”


第10章 一个包子的交情
　　对于梁国栋躲在女人背后的行为，梁亿毫不客气出言讥讽：“梁总，您可真是好不要脸啊！”
　　梁国栋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梁国栋从一无所有到创立公司，一直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成就，对于曾经家暴妻子的行为不仅毫无愧疚，反而觉得是那个女人不知好歹。
　　带着儿子离开可以，梁国栋毫不在意，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他妈死了最后还不是得靠他的钱，自己在外面的女人多的是。
　　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外面那些女人没有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如今梁国栋还要求助于梁亿。
　　如今被梁亿戳破那层用来维持自尊，脸面荡然无存。
　　梁国栋看着梁亿的眼神里逐渐带上了恨意，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张虹完全不敢说话。
　　梁国栋眼睛充血，恶狠狠地问：“你想怎么样？”
　　梁亿慢悠悠地说：“要我帮你也可以。”
　　梁国栋和张虹看向梁亿，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改变了态度。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医院外，梁亿站在街道边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原主残存的记忆影响，今天在医院和梁国栋的见面勾起了梁亿压在心底的、久远的、灰暗的记忆。
　　男人满身酒气，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女人紧紧护在小男孩身前，透过母亲单薄却有力的身躯，男孩看见父亲暴虐扭曲的神色，像是嗜血一般。
　　恐惧、无力、愤恨，
　　在他心底发酵。
　　画面一转——
　　男人的身体颓然倒下，
　　当啷落地的匕首，
　　缓缓流出的鲜血
　　……
　　“嘀——”
　　公交车司机长按一声喇叭，梁亿猛然从记忆中回神。
　　063察觉到梁亿心情不佳：【宿主，你还好吧？】
　　微凉的晚风从梁亿脸颊掠过，慢慢地吹散了梁亿心底的阴霾。
　　梁亿按了一下酸胀的额角，忍不住再次向063吐槽：【统子，这剧情设置真的没问题吗？】
　　母亲年幼去世，渣爹不管不问，如今还要卖子求荣……
　　梁亿怎么看自己都是妥妥的主角配置，一朵可怜的、饱受压迫的小白花，谁看了不说一句，惨！！！
　　如果这都不算惨，梁亿已经不知道还要怎么样才能担得起这主角待遇了。
　　063安慰梁亿：【正因如此，有一个同样命运悲惨但幸运地遇见了天之骄子的主角受作为对照组，才更能激起你的嫉妒。这是你作为恶毒炮灰的宿命。】
　　也就是说，悲惨是梁亿人生的底色，在阴暗角落无人问津最终身陷地狱是他命运不可更改的轨迹。
　　梁亿：谢谢，丝毫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063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机械的电子音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宿主，你火了，快看灵犀的后台数据。】
　　梁亿打开灵犀app的后台，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粉丝量正在飞速增长。
　　上午回家后梁亿直接发布了新视频，下午又来医院和不怀好意的梁国栋过招，一直没来得及关注自己后台的数据。
　　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或者说，从昨晚开始某社交平台的词条#架子鼓帅哥#、#星河万里发现美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冲上热搜并且全天持续排在热搜前五。
　　星河万里：不愧是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美…人的眼睛，帅哥打鼓！！！#视频#
　　星河万里在全网是一位粉丝体量近百万的博主，动态一发，粉丝瞬间活跃起来：
　　[一分钟，我要得到他的全部信息。]
　　[这个小哥哥似乎没有账号]
　　[这是哪里挖掘到人间宝藏]
　　[我们星星果然有一双善于发现美人的眼睛]
　　[偷偷告诉你们，这位小哥哥是有账号的，在lx]
　　[啊啊啊，我关注了小哥哥，人超级帅，性格也超级好哦，欢迎大家关注。]
　　[昨天晚上在现场，已经帅晕!!!]
　　[我不管，星星是最帅的.爱星星]
　　经过她的推荐，梁亿后台的数据已经爆了，粉丝数量以爆炸级猛增。从昨晚到今天上午梁亿一夜之间涨粉至三十万，直到现在仍以惊人的速度涨粉。
　　梁亿从第一条视频发布到现在，粉丝量很快就突破了一万，经过上一周的任务视频，粉丝数已经快要涨到十万。
　　但是增长的速度远远比不过一位百万粉丝博主的引流。
　　不得不说，这样的增长幅度出乎梁亿预料。
　　随着灵犀的短视频模式逐渐推广开来，随着新用户大批入驻，平台为新人流量推广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梁亿的视频得到的流量推广会减少。
　　短视频给人们带来了独特的体验，但同时也意味着人们刷视频的节奏更快了，他们可能点进去停留不到十秒钟就会退出。
　　梁亿就像梁亿对063说的那样，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这样荒诞怪异的事情有谁会相信呢。
　　梁亿一方面是利用人们的猎奇心理，另一方面则利用063作为高级智能系统对于虚拟世界的轻视，在063及主系统的眼皮子底下半真半假地揭露世界真相。
　　事实证明，063丝毫没有想到梁亿的真实目的，主系统似乎也不会时时刻刻监控小世界。
　　063由衷感慨：【这个看脸的世界。】
　　063不仅没有发现梁亿的真实意图，反而为梁亿高兴。
　　063也在从梁亿巨大的流量中获益，梁亿说的没错，063在尝试后发现自己可以将粉丝的打赏转化为能量吸收，为自己所用。
　　063一直嚷着自己能量不足，并不是消极怠工的借口。
　　063不敢告诉梁亿的是……
　　063问梁亿要在其他平台开账号吗？
　　梁亿拒绝：我是一个专一的人，灵犀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今天是周六，梁亿已经错过了上班时间，他直接向赵经理请了假。以往有同事请假，赵经理的脸拉的好像别人欠了他一百万，这次赵经理爽快地答应了。
　　自从梁亿成为一个小博主后，慢慢地积累起了自己的粉丝，昨晚就专程有粉丝来酒吧看梁亿。梁亿的粉丝体量还很小，偶尔一次梁亿已经觉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多了起来。公交车上的几个女孩子一边盯着梁亿一边举起手机偷偷拍照。
　　见梁亿看过来几个小姑娘神情更加激动。
　　梁亿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如此热情的视线，微微侧过头把视线移到窗外。
　　梁亿一路顶着热情的视线，在城中村附近的公交站下了车。
　　城中村附近的胡同里有一家餐馆，主营东北菜。
　　梁亿刚走进店里，角落里的人探出头向梁亿挥手：“嗨，帅哥，这里。”
　　梁亿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在她强烈的视线下勉强响应了一句：“嗨，美女。”
　　这是两人的接头暗号。
　　美女叫绪微，是一位作家。
　　绪微是梁亿来到这个世界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梁亿和她的相遇是一次偶然，那是梁亿刚刚传到这个小世界的第一个晚上。
　　原主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梁亿醒过来一眼看见墙角堆着的比他还要高的泡面，第一反应就是反胃。
　　梁亿饿得两眼发昏，在口袋里抠出了最后的零钱，拖着病体残躯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三个包子。
　　梁亿走进便利店时绪微坐在便利店的台阶上高冷地仰望天空，梁亿出来的时候她的视线眼巴巴地盯着梁亿……手里的包子。
　　梁亿：……
　　梁亿心如盘石，毫不犹豫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穿过马路的时候，梁亿回头看见那姑娘还坐在台阶上，视线依旧紧紧黏在自己手里的包子上，他叹了口气最终又折了回去。
　　后来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分享了最后一个包子。
　　绪微说自己是一个作家，来城中村观察人间百态，结果亲身体验了钱包手机被偷的
　　梁亿：你可以去报警。
　　绪微说我早就报警了，像这种流窜作案的惯犯都有自己的产业线，手机现在流通到了二手货市场甚至已经坐上了出国的飞机，警察叔叔想帮我也无能为力。
　　她并不是没有钱回去。
　　梁亿不理解，那你坐在这里的目的是？
　　绪微：就是等待着你这样善良可爱的小哥哥来拯救我啊！
　　梁亿瞬间后悔分给她的那半个包子。
　　绪微捧着热乎乎的包子眼泪汪汪：当时好多人从我身边经过，唯独你分给了我半个包子。
　　梁亿回答：其实我以为你是某个参加户外综艺体验生活的大明星来着。
　　吃完包子后两个人分别，为了感谢梁亿当初的一饭之恩，绪微走之前加了梁亿的联系方式。
　　梁亿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这个神神叨叨的姑娘。
　　绪微前段时间飞到国外去体验生活，昨天刚返回S市。
　　梁亿调侃：“没有再沦落大街吧？”
　　绪微笑：“如果还有你这样的帅哥分享我一个包子，我可以再饿一晚上。”
　　绪微是一位腰细腿长、御姐范儿十足的姑娘。她性格大大咧咧，酷爱东北菜，说话间也带着一股东北味道。
　　不过绪微说自己并不是东北人。
　　“其实我是外星人来着，来你们的星球体验生活。”
　　梁亿看了她一眼，随即正色道：“其实，我是纸片人。”
　　绪微噗嗤一笑：“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对吧？”
　　显然，绪微也看过梁亿的视频。
　　两个人边吃边聊。
　　绪微问梁亿：“还在酒吧工作吗，弟弟？”
　　梁亿点头。
　　绪微语重心长：“弟弟啊，姐姐是怕你吃亏，你这鲜活的rou体经不起社会的毒打，早日收手。”
　　梁亿哭笑不得，被她一说，梁亿感觉自己瞬间变身失足少年。
　　梁亿打趣：“姐，求给口饭吃。”
　　谁料，绪微想了片刻，还真的说道：“我好像在路南区有一个咖啡店来着，店长当初签的是两年的合同，最近快要离职了，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去试试。你这样的帅哥，哪怕站在那里当花瓶也是赏心悦目的。”


第11章 补偿
　　绪微关注着梁亿发布的视频，两人转而讨论起梁亿的视频内容。
　　可能因为绪微是作家，对事物的接受程度比普通人的接受程度更高一些，她没有问梁亿视频里的内容是真还是假，更没有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反而是很认真地提出了几个问题。
　　“如果早已经设定好的剧情发生逆转，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如果你完不成任务会有影响吗？或者说剧情已经这样了，你还有完成任务的必要吗？”
　　她一语击中问题的核心，梁亿这段时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063说过剧情的力量是强大的，几乎不可违逆。
　　从哪里开始出现的变化呢？
　　梁亿仔细回想着。
　　从他和贺曦会所相遇的那一晚，贺曦没有喝下那一杯带料的红酒，而是像是早有预料般识破了梁亿的举动，进而迫使梁亿喝下了那一杯酒。
　　是什么促使贺曦做出了以上的举动？
　　贺曦身上肯定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第二个问题，
　　关于剧情崩盘这件事，063说过如果剧情崩盘，主系统会第一时间监测到小世界的异常，从而采取强制措施维护小世界正常运转。
　　可是，梁亿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异常的通知。
　　梁亿陷入沉思。
　　他心中有几种猜测，接下来……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上衣口袋里的钥匙，那是今天早上他从贺曦手里接过来的。
　　梁亿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到主角受，如果主角受和贺曦依然还走在既定的剧情线里，那梁亿和贺曦之间的暧昧也无伤大雅。
　　绪微打断梁亿的思考：“我还挺好奇的，如果这世界是一本小说，而你的命运早就被写好，你会怎么办？”
　　梁亿淡然：“我就是我自己。”
　　“行了，到此为止。姐姐我虽然是作家，但不想在现实生活里也沉浸在虚拟世界里。就像你说的，也许世界是假的但生活是真的对不对？”绪微握拳，“向命运抗争吧，少年！”
　　梁亿：“当然，我想要的只是普通的生活。”
　　临走前绪微说了一句：“如果人们知道了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之后，梁亿恢复了自己的生活轨迹。
　　S市已经渐渐入秋，天气转凉，梁亿打临时工的烧烤店人流较往常少了许多，梁亿辞掉工作告别老板娘继而转身投入新的工作。
　　其次是，梁亿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人形抱枕生活。
　　梁亿有贺曦的联系方式，但两个人一般不联系，贺曦在去公寓过夜前会提前告知梁亿。
　　两人向往常一样吃完饭，梁亿洗完澡来到客厅，在沙发一端坐下，看了一眼灵犀app后台的数据。
　　半个小时前发布的视频已经是全网第一播放量。
　　梁亿的粉丝粘度很高，视频下的评论也很活跃。
　　尤其是，
　　LX00001：抢到了沙发，撒花。
　　貌似是僵尸号的LX00001靠着独特的……金钱优势已经成为梁亿的头号大粉。
　　每次梁亿视频发布都是稳坐第一排沙发，梁亿其他大粉已经和他较上了劲，誓要在他之前抢到第一排。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公司联系梁亿想要打造梁亿这个网红，也有商家希望和梁亿合作让梁亿推广产品。
　　梁亿通通拒绝，这些不是他根本的目的。
　　梁亿看了一眼沙发另一端的贺曦。
　　贺曦正处理公司事务，贺氏集团有一些海外业务，贺曦正在和负责人商议。
　　梁亿放下手机，浴袍下的腿懒洋洋地去蹭贺曦。
　　梁亿拖着懒洋洋的尾音，“贺总——”
　　贺曦目不转晴地看着计算机，笔记本计算机上的幽光反射到他的瞳孔上。
　　“有话就说。”
　　梁亿向后仰躺在沙发一侧，枕着手臂，脚踝沿着贺曦的膝盖轻柔地打转儿。
　　他刚洗完澡，声音显得有点沙哑：“贺总，我想——睡觉了。”
　　贺曦不动声色：“困了就自己去睡。”
　　脚踝沿着顺滑的布料缓缓向上，微凉的西装裤渐渐地被梁亿身上的温度暖热。
　　贺曦视线依旧盯着笔记本计算机，修长的手指掐住梁亿的脚踝：“吃饱了是吧？”
　　“是啊，所以——”梁亿附和：“饱暖思yin欲嘛。”
　　贺曦把某人不规矩的脚从身上拎下去，轻轻哼笑一声：“我拒绝。”
　　梁亿看着他沉迷工作的样子，撇了撇嘴。
　　梁亿收回脚不再说话，贺曦以为梁亿生气了，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
　　梁亿正看着贺曦，他的目光沉静包容，满满的爱意，眼里好像只剩下了贺曦一个人。
　　贺曦的心好像被隐秘地刺了一下。
　　梁亿在贺曦面前一直都是……很没节操，有时候一副怂唧唧的样子，嘴上说着只要和贺曦在一起，
　　但贺曦有一种直觉，这不是真正的梁亿。
　　真正的梁亿是什么样子呢？
　　梁亿再次恢复不正经的样子，整个人凑到贺曦跟前，下巴轻轻靠在贺曦肩膀上：
　　“贺总，我这么鲜活的□□，你却视而不见，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打击。”
　　“是信心收到了打击吧？”贺曦无奈地笑，手指从梁亿的脸颊轻柔地拂过。
　　“我觉得我被骗了。”
　　“怎么？”
　　“那些被包养的金丝雀，好歹还能靠美色拢住金主的心，可贺总这无欲无求的态度，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温热的手指沿着梁亿的眼睫毛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沿着梁亿的唇缝打转。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是啊，我们有不是那种关系。”
　　贺曦问：“所以，你后悔了吗？”
　　“哼，你要补偿我。”
　　梁亿嘴唇轻轻张开，牙齿叼住贺曦的指尖慢慢碾磨着，他探出舌尖。
　　指尖上充斥着湿热的触感，面前的人仰头一脸乖顺，贺曦的内心突然涌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暴虐，想要把眼前的人狠狠地——
　　梁亿的身影在瞳孔里慢慢放大，温热的呼吸在两人间环绕，发酵，滋生着心底的悸动。
　　贺曦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轻轻闭上眼。
　　耳边是某人恶劣的轻笑：“贺总，这么期待我吻你啊？”
　　对方的气息渐渐远离，贺曦依旧闭着眼嘴角含着笃定的笑容。果然下一秒对方再次靠近，微热的唇印在贺曦的鼻尖。
　　贺曦被梁亿抵在沙发上，唇齿间的声调已经破碎不堪，梁亿一路肆意向下，贺曦上半身突然弹起，一股电流从脊背瞬间窜上大脑皮层。
　　他伸手想把身上的人推开，却只能无力地拽住对方柔软的发丝，他勾住梁亿的脖子，在欲望中沉浮。
　　只有这时候，梁亿才会暴露出平时纯良表象下的不容人拒绝的压迫感，他身上有淡淡的山林清香。
　　那是驱逐恐怖噩梦让贺曦在黑夜里安眠的良药。
　　是无数个苦苦挣扎的日夜里，贺曦求而不得的解脱。
　　贺曦觉得自己也许是疯了，在见到梁亿的第一眼就疯了。
　　对方是别有居心。
　　他一直知道！
　　但，
　　贺曦又何尝不是呢？
　　对方的手越来越放肆，贺曦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是置身于火炉。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然真的会失控！
　　贺曦用尽全力收回理智，狠心推开身上的人，平复心绪，若无其事地坐回计算机前。
　　被推开的梁亿一脸状态外，良久才过神来，他暴躁的抓了抓头发：“贺总，你知不知道用完就扔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
　　贺曦哼笑：“那你今晚睡客房。”
　　梁亿：……
　　实锤了，就是用完就扔。
　　渣男！
　　深夜，贺曦从梦中惊醒，他下意识把头埋到梁亿颈侧。
　　可是，迟钝的大脑又想到，今晚梁亿在客房休息。
　　不待贺曦的心里泛起失落，身旁有人伸出手把贺曦揽到怀里，安抚地捏着贺曦的耳垂：“别怕，我在这里。”
　　贺曦的呼吸渐渐放缓。
　　贺曦确实把梁亿当成了抱枕，因为贺曦在睡眠上有很大的问题，他曾经长久地失眠，半夜经常被噩梦惊醒，以至于后来不敢再入睡。
　　梁亿不敢想，之前的时间贺曦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主角的助眠剂，这几乎又是主角的设定。
　　梁亿失笑。
　　第二天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起，贺曦缓缓睁开眼，身旁传来温暖的热意，他被梁亿拥在怀里。
　　贺曦拿过梁亿的手机，关掉手机闹钟。
　　梁亿长臂一伸揽住贺曦的腰，头埋在贺曦的腰侧，贺曦顺势躺到他旁边，说道：“我今天要去公司，你再在睡一会儿。”
　　梁亿还带着睡意：“我要去打工。”
　　“要去哪？”
　　梁亿嘟囔了一句：“秘密。”
　　“我这两天会很忙，你自己好好休息。”
　　梁亿眷恋地抱住贺曦：“贺总，要一起吃早饭。”
　　绪微的咖啡店名字位于最繁华的襄华区，叫时岛咖啡店。
　　襄华区是S市的商圈，周围是早九晚八的白领，咖啡店里的生意一直很好。
　　咖啡店的店长是上一届世界手冲咖啡比赛的冠军，和绪微签了两年的合同，合同结束后打算去国外进修。
　　店长向梁亿示范了一遍手冲咖啡的流程，
　　梁亿有模有样地照着店长的动作拿出咖啡粉倒进滤杯里，然后拿起热水壶冲泡咖啡。
　　店长看着梁亿打直的手腕和手臂，夸赞：“你动作很专业，是之前学过吗？”
　　梁亿：“之前在咖啡店打过工。”
　　梁亿观察着水流和萃取的时间，觉得萃取时间差不多时，将咖啡倒入杯中。
　　店长接过杯子品尝了一口，感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和醇厚的口感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竖起大拇指：“真不错，比专业人士还要厉害，你出师了。”
　　“谢谢您的认可。”
　　店里除了店长还有一个另外两个员工，不过现在两个人去外送咖啡，店里又有了新的订单。
　　“梁亿，还得麻烦你去送一下。”
　　“好！”
　　贺氏集团
　　梁亿一路上了电梯，拎着咖啡上了顶层的总裁办。
　　贺氏集团的总裁办是贺曦的助理，分别负责贺氏集团不同事务，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
　　之前在会所见过的杨助理也在，杨助理看见梁亿，两人的视线对上，对方飞速地低下头，低下头不敢去看梁亿。
　　救命啊，老板的情人亲自送咖啡，这是什么情况。
　　这种有八卦不能分享的心情实在是太痛苦了！
　　其他人不知内情，见梁亿进来，有几个漂亮的姐姐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哇，帅哥，你是新来的吗？”
　　“哎？你好眼熟啊”
　　“啊！你是不是那个亿万次，”
　　梁亿一一将咖啡分给众人，微笑：“很乐意为各位服务，这是我的荣幸。”
　　随后将最后一杯放到桌子上：“这是店里推出的新品，特意给贺总的。”
　　这时，贺曦的总助严特助从外面走进来，和要离开的梁亿迎面遇上。
　　梁亿喊了一声严特助，严特助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对方的背影。
　　对方穿着咖啡店的制服，但是严特助确定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严特助正疑惑时，有人说：“严特助，你是不是要去贺总办公室？顺便把咖啡带过去呗。”
　　严特助：“怎么，贺总平时白对你们那么好了？这么怕贺总？”
　　贺曦绝不是那种压榨员工的冷血上司，也不是小说里那样的天凉王破总裁，在下属面前他温和有礼，善于倾听员工意见，贺氏集团的福利待遇也满足了社畜的
　　一个女助理撇嘴：“还不是因为江北那个项目，贺总上午在会上差点都要发脾气，王副总也太不靠谱了。”
　　严特助把咖啡带进贺曦办公室：“贺总，楼下咖啡店的新品。”
　　贺曦接过严特助手里的咖啡：“谢谢。”
　　咖啡纸袋里附带着一张卡片，上面的笔迹龙飞凤舞，贺曦的目光从卡片上掠过，随意地把卡片放到一旁。
　　突然，贺曦拿起卡片细细端详着。
　　良久，贺曦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竭力克制着异样，问道：“是谁送来的？”


第12章 关系
　　夜色降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时岛咖啡店对面。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贺曦略显苍白的面容。
　　店里的客人来来去去，梁亿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贺曦手里紧紧握着那张卡片，指节泛白。
　　贺曦的视线穿过层层迭迭的人影，停在玻璃门后的一道身影上。
　　梁亿站在咖啡店的柜台后，一一将咖啡打包递给客人。
　　晚上九点，
　　梁亿走出咖啡店，站在店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灯火通明的大厦。
　　时岛咖啡店就在贺氏集团的对面。
　　梁亿站在路灯下，低头拿出手机。
　　他整个人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又温暖。
　　“叮”
　　放在座位上的手机上收到一条新的短信提示，贺曦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紧紧地盯着那道身影，无法移不开视线。
　　梁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机的那端没有动静，他沿着街道向前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贺曦凝滞的眼珠终于缓缓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中的卡片，
　　卡片上写着：我已为此等待了很久。（注1）
　　落款:LY
　　贺曦的手指落在手写的名字缩写处，喉咙深处泛起压抑的、嘶哑的笑声。
　　……
　　良久，贺曦控制着自己平息翻滚的情绪，对司机说：“去紫藤公寓。”
　　紫藤公寓
　　黑色轿车驶进紫藤小区，在一栋单元楼下停了下来。
　　“周叔，您在这里等我。”
　　贺曦站在车前，看着显得有些老旧的居民楼。
　　每家每户的窗户里透着温馨的灯光，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结束工作回到家中团聚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可这种平凡的幸福在贺曦眼里却仿佛一只巨兽，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嚼碎他的骨肉。
　　贺曦心绪翻腾，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每次来这里，贺曦内心是既抵触又期待的。
　　可是，
　　期盼落了空，最终就只剩下了恐惧和厌恶。
　　贺曦一路乘着电梯，到了十二楼的1201
　　他站在门前，沉默地按下门铃。
　　过了一会儿，房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房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形修长、面色冷峻的男人。
　　男人看见贺曦，先是一愣，随即微笑起来：“没带钥匙吗？”
　　贺曦轻笑：“忘记了。”
　　贺曦进屋，看见客厅沙发旁边的行李箱。
　　他把手里的点心递过去：“我正好路过御芳斋，给你带的夜宵。”
　　男人看着包装袋上的芒果图案，面带笑意：“谢谢，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个了。”
　　两人坐到一起，男人吃着点心，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抱歉，明天要出差，不能参加你的生日派对了。”
　　贺曦看了一眼包装袋上的芒果图案，眼底掠过一丝阴郁：“没关系。”
　　梁亿在酒吧的班是下午六点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下午六点酒吧里还相当冷清，只有零星几个熟客。
　　所有的员工都集中在会议室，梁亿的顶头上司赵经理正在例行每日的员工动员会、工作安排。
　　梁亿站在最后一排，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企业文化。
　　之前的世界他在一家小餐饮公司上班，领导不仅最爱动员，还喜欢让员工喊口号。想想十几个人站在一起围成一圈，起初梁亿尴尬地想要脚趾扣地，后来渐渐麻木，随着时间久了，竟然也能完美地融入进去。
　　赵经理是老板的亲戚，一个身材中等上可谄媚上司下爱压榨员工的中年人，把压榨员工发挥到了极致，对着梁亿和颜悦色的模样纯属意外。
　　在这种地方，哪怕是一个小领班，没有一点手段是站不稳脚跟的，不管这手段是高明还是下流。
　　“小刘今天请假，露露、菲菲、小李，”赵经理的眼神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不顾众人跃跃欲试的目光，视线落在最后一排的梁亿身上，“还有小梁，负责二楼。”
　　酒吧一楼是开放的大型舞池和散客，二楼接待档位比较高的客人，平时客人不多，活儿也轻松，而且客人高兴了，一晚上给的小费
　　有人露出嫉妒的目光。
　　谁不知道二楼的客人财大气粗，一群钱多的没地方花的公子哥，手指缝随便漏一点都够他们一个月的工资。
　　有人不服气，小声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靠卖身换来的。”
　　自从上次贺曦来过后，赵经理对梁亿的态度几乎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俨然成了赵经理心里的宝贝疙瘩。
　　梁亿还是和以往一样的态度不卑不亢，但架不住别人眼红。
　　赵经理将众人的心思尽收眼底，警告了一句：“收起你们的小心思，给我好好工作。”
　　不过，梁亿丝毫没有因为赵经理的“偏袒”而高兴，领导给你糖的时候必然是有所图的。
　　果然，散会后，经理把梁亿单独叫了过去：“小梁，最近在这里工作怎么样？”
　　梁亿：“挺好的。”
　　赵经理打了一会太极，终于切入正题，问道：“小梁啊，最近怎么没见贺总过来啊？你和贺总还好吧？”
　　梁亿：“经理，这个问题您应该直接去问贺总。”
　　赵经理面上尴尬。他要是能和贺曦搭上话，还用得着在这里工作？
　　前段时间，贺曦偶然会来酒吧和梁亿一起离开，但是赵经理这段时间没怎么见过贺曦
　　就算梁亿抱上了贺曦的大腿，酒吧也不会从中得利，赵经理也不指望着真的靠梁亿
　　但是，如果梁亿被贺曦厌弃了，赵经理可就得好好考虑梁亿的去留了。
　　梁亿猜透了赵经理的心思也不点破：“经理，没什么事我就去工作了。”
　　二楼卡座
　　领班露露正被个一头红黄绿掺杂的杂毛纠缠，她被堵住去路，杂毛不规矩地去摸露露的脸：“露露，好久不见啊，一段时间不见露露变得更漂亮了啊。”
　　露露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的触碰：“陈少，我还有工作，不能陪您。”
　　陈辉脸上有点阴沉：“怎么，露露你不欢迎我？”
　　露露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陈少，我确实是还有其他的工作。”
　　陈辉陡然变了脸色，骂道：“给脸不要脸是吧？”
　　露露强忍着愤怒和恶心，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是第一次被陈辉骚扰了，告诉赵经理毫无用处，对方还会骂她模拟能少掉你一块肉吗？
　　她想躲开却不敢躲，她需要这份工作。
　　梁亿回到二楼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今晚一起的另外两个同事菲菲和小李站在一旁，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却碍于陈辉的名头不敢过去。
　　“小亿哥，是陈辉。露露姐跟经理说过好多次了，经理他不但不管反而把露露姐骂了一顿。”
　　姝色酒吧的定位是一家中高档酒吧，平时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富二代过来玩。每个员工入职培训的第一件任务就是记忆一些重要客人的背景资料。
　　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家庭关系、喜好，面对他们该说什么话，哪些人绝对不能得罪，哪些人就是个空架子在这里摆谱纯粹装b。
　　陈辉绝对是这些客户里的重点关注对象，倒不是说他的身份有多高，和上次来的贺曦段明旭一行人相比，陈家在贺家面前就是大象腿和蚊子腿的区别。
　　但陈辉这个人就像一只难缠的苍蝇，每次来必定惹是生非。
　　陈辉是陈氏集团的公子。
　　陈氏集团是本市的老牌企业。这几年陈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借着直播带货的东风，凭着时代的红利，水涨船高，赚得盆满钵满，本来走下坡路的陈氏集团也算是翻了身。再加上陈辉父亲在这家酒吧也有股份，这下一向嚣张的陈辉更是恨不得横着走。
　　陈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混蛋，害怕得罪一些比自己身份高的人，就只敢对着工作人员发疯，对女服务生动手动脚，对男服务生趾高气昂侮辱甚至是动手打骂。
　　陈辉前段时间闯了祸被家里关禁闭，今天才刚放出来。
　　梁亿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虽不在江湖，江湖却处处是他传说的人渣。
　　梁亿早就知道赵经理是一个十足十地欺软怕硬的人，酒吧里人员混杂，无论男女在这里都会收到骚扰，尤其是女生。
　　梁亿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小姑娘在这里工作已经是非常辛苦了，却还要平白遭受这样的骚扰。
　　看着露露隐忍泪水的模样，梁亿面色阴沉下来，大步朝那边走去。
　　工作又他妈的而不是卖身！
　　同事拽住梁亿：“小亿哥，别冲动，我们惹不起他。”
　　梁亿冲两人安抚一笑：“别怕，你去找经理来，就说是我说的。”
　　他笃定赵经理一定会来，他现在还不敢和梁亿翻脸。
　　梁亿大步走到两人面前，拨掉陈辉的脏手，把露露挡在身后：“陈少，您好久没有来了。露露，快去把经理珍藏的酒拿过来。”
　　陈辉被打扰了好事，脸色一沉：“你哪来的傻逼，没眼色的东西滚开！”
　　陈辉伸手去推梁亿，梁亿却站在原地丝毫不动。陈辉的怒气瞬间起来，再次用力去推，这时梁亿侧开身轻轻松松躲过对方的手。
　　陈辉一个趔趄：“你他妈的。”
　　梁亿扶住他胳膊，手上微微用力：“陈少，您小心。”
　　陈辉觉得胳膊上的手强而有力，还不待陈辉反应过来，自己就被对方强按着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一个服务生也敢这么狂？
　　陈辉脸色一阵青白，心里恼怒，正要发疯。
　　陈辉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悄悄说了句什么，梁亿隐隐听见“贺氏”的字眼，陈辉看着梁亿的眼神顿时变了。
　　就在这时，赵经理一阵小跑终于赶了过来，赶紧打圆场：“陈少，好久不见，露露前段时间还说想您呢。”
　　陈辉情绪却慢慢平静下来，陈辉偷偷打量着不远处在吧台调酒的梁亿，想起刚刚听到的，心里将信将疑。
　　赵经理的出现也算是给了陈辉一个台阶下，陈辉冷哼一声：“老赵，你们这里的人脾气还挺大。”
　　赵经理忙不迭地赔罪：“陈少，那是年轻人不知好歹，你看上露露那是她的福气。但您也知道露露她性格内向，小姑娘不好意思嘛。”
　　一场还未起来的闹剧看上去就此平息了。他带着露露离开那处，另外两位同事连忙围了过来：“露露姐，你没事吧？”
　　露露眼中还带着泪水：“小亿哥，谢谢你。”
　　梁亿摇头：“你好好休息，今晚不要再工作了。放心，经理不会说什么的。”
　　梁亿站在吧台后，看着不远处脸色高傲的陈辉，对方恰好也看了过来，对方打量的视线里带着不不屑与轻蔑。
　　梁亿看着陈辉不甘的神色，知道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罢休。
　　对此，梁亿丝毫不在乎。
　　他只在乎……
　　梁亿再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和贺曦的交流仍然停留在三天前。
　　[亿万次：我下班了，今晚回公寓吗？]
　　对方毫无动静。


第13章 距离（捉虫）
　　S市，静水庄园
　　一场盛大的派对正在夜幕下如火如荼地进行。
　　金色的彩灯如繁星般笼罩着整个花园，每一株植物都沐浴在暖色的光线中。
　　贺曦站在一楼宴会厅的楼梯口。
　　他一身黑色西装，浑身的气质高贵又难以接近。
　　“贺总，生日快乐。”
　　“贺总，承蒙您照顾生意，希望来年能再和贺总合作。”
　　“贺总，据说您拿下了北郊的那块地，不知道贺总打算开发什么项目？”
　　……
　　“贺总……”
　　身边敬酒的人络绎不绝，贺曦举着酒杯立于人群中央，唇边勾勒出完美弧度，狭长的丹凤眼中却透着几分疏离。
　　从舞池里脱身的段明旭走到贺曦身边，开玩笑似的挥手赶人：“散了散了，不要打扰我和我们老贺的独处时间。”
　　周围的人说了几句场面话，有眼色地退开。
　　段明旭搭在贺曦肩膀上，带着他往楼上走：“宝贝儿，今晚可是你的主场，，看你这蔫了吧唧的样子，快嗨起来！”
　　贺曦瞥了他一眼：“是你想玩吧？多大了还搞这一套？”
　　“这些讨厌的老帮菜，连过个生日都不让人安静。”段明旭脸色难免懊恼，“我都说了，让李二把好关，还是有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了。”
　　这些人与其说是参加贺曦的生日宴会，到不如说是把这里当成结交关系的名利场。
　　段明旭最讨厌这一套。
　　小时候，段明旭参加过一次贺曦的生日宴会，在贺家大宅，年幼的贺曦就像个吉祥物似的被一群老帮菜围着，说一些别有用心的场面话。
　　段明旭实在是受不了那些假惺惺的恭维和贺曦可怜巴巴的样子（贺曦：我并没有），每次都带着贺曦偷偷溜出去。
　　后来，贺曦的父母意外去世，贺曦接手贺氏集团，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大规模地举办过生日宴会。
　　这两年段明旭看贺曦过得无欲无求，把大好时光奉献给贺氏集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今年段明旭和几个朋友商量着，为贺曦举办一场生日派对，一些多年不见的朋友也趁机聚一聚。
　　段明旭已经安排好只邀请一些圈里的朋友，但架不住贺曦的身份摆在这里，消息一出，各路人士纷纷出动。
　　贺曦倒也不在意，他知道段明旭的好意。
　　贺曦现在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年幼的时候可以逃离那些虚伪的场面，可成年人的世界怎么可能逃得开呢？
　　楼上，刚刚被段明旭吐槽的李二正和几个相熟的朋友凑到一起打牌。
　　段明旭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爷在底下忙的要死，你在这里偷懒。”
　　李兆：“你是忙着和美女打哈哈吧？”
　　段明旭：“那也比你个单身狗强。”
　　李兆呸了他一声：“快来陪我玩几把，他们几个手臭得很，太没劲了。”
　　段明旭拉着贺曦加入牌局：“老子今天非得杀得你哭着叫爸爸。”
　　李兆：“老贺好久没和我们一起打牌了，来，我先让你几把。”
　　贺曦率先出牌：“好啊，承让了。”
　　“贺总，你好歹得推让一下吧？”
　　贺曦哼笑：“对不起，我是个商人。”
　　李兆见贺曦独自一人有些奇怪：“哎？老贺，今天怎么没带你那位小朋友？”
　　段明旭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哪个小朋友？”
　　李兆：“就酒吧那个小帅哥，人家一看就浑身学生气，老贺可不就是老牛吃嫩草？”
　　段明旭幸灾乐祸。
　　贺曦斜了他们一眼：“很好笑吗？”
　　李二眼睛一转：“没事，有句话怎么说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李兆招了招手，在一旁倒酒的男孩乖乖上前，段明旭像躲灾似的恨不得立刻跳开：“我拒绝被你们这套糖衣炮弹腐蚀。”
　　李兆翻了个白眼：“知道你为了你女神守身如玉行了吧。”
　　面容清秀的男孩跪坐在贺曦脚下的地毯上，贺曦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男生见贺曦没有拒绝，小心翼翼地为贺曦倒酒。
　　段明旭一边打牌一边抱怨：“老了老了，以前这种场面我能跳他个两天两夜，刚才跳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疼。”
　　贺曦扔出一张牌，冷笑：“那是你虚，别带上我。”
　　段明旭看着惨淡的牌局哀嚎一声，把手里的牌扔到桌子上，不服气地说：“再来再来。”
　　李兆一边洗牌，一边不经意地朝楼下扫去，正巧看见了楼下的一道身影。他对着正在洗牌的段明旭挤眉弄眼，段明旭不明所以。
　　李兆做口型：“酒—吧—那—个！”
　　段明旭顺着李兆的视线向楼下看去，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段明旭惊了一下，条件反射式的朝贺曦看了一眼。
　　贺曦坐的位置背对着楼下，看不见楼下的场景。
　　两人对了个眼神，李兆咳嗽了两声，对下面那道身影招手：“哎，帅哥，麻烦送上来两杯红酒。”
　　梁亿一身员工制服，推着酒水车，穿梭在衣衫楚楚的宾客里。
　　063忍不住吐槽：【宿主，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出现方式永远是，打工仔。】
　　梁亿：【怎么，你看不上我们打工人吗？】
　　063怒其不争：【听说其他系统的宿主，在任务世界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梁亿回怼：【彼此彼此，听说其他任务者的系统都是金手指一样的存在，可你……呵！不仅废物还胆小。】
　　063不服气：【我怎么胆小了？】
　　【我说的不对吗？每次贺曦出现，你就跟个鹌鹑似的。哦，不对，你还不如鹌鹑呢，你直接尿遁了。】
　　063沉默了一下，不甘心地哼唧：【那是你不知道，贺曦他曾经……他……】
　　梁亿反问：【他怎么？】
　　063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再次发挥擅长的尿遁技能，不再搭理梁亿。
　　梁亿：【呦，又跑了是吧？】
　　梁亿表面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心底却泛起疑惑。
　　曾经？
　　是不是意味着，063以前接触过贺曦呢？
　　正思索间，头顶正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哎，帅哥，麻烦送上来两杯红酒。”
　　梁亿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娃娃脸，笑得不怀好意。
　　梁亿来到二楼，把酒杯放到段明旭面前，目不斜视：“客人，您要的红酒。”
　　段明旭：“谢谢，放这里就行。”
　　贺曦正低头和身边的小男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没有看见梁亿。
　　从梁亿的角度看过去，男生半靠在贺曦的膝盖处，仰头看着贺曦，面带羞涩，眼里满是仰慕。
　　李兆一声惊呼：“哎？你不是？”
　　他想了好一会儿，一拍脑袋：“你不是酒吧的小哥哥吗？”
　　段明旭无语：哥们儿，演的太过了啊！
　　贺曦抬头看梁亿。
　　他早就听见了梁亿的声音。
　　李兆：“老贺，你这藏着掖着的，不好吧。”
　　圈里人早就听说贺曦身边有了新人，一群人的视线顿时朝梁亿看过来，没见过梁亿真容的但听说过的，几个人互相挤眉弄眼，等着看好戏。
　　贺曦明显是没把他当回事，要是重视，早就带出来给朋友认知了。
　　不知道梁亿是失落？愤怒？还是觉得羞辱？
　　至于事件的两位当事人——
　　贺曦摸着下巴，看好戏似的盯着梁亿，不放过梁亿脸上任何表情。
　　梁亿事不关己，好像对方说的不是自己：“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下楼了。”
　　“干嘛急着走？老贺，你也不给介绍介绍？”
　　贺曦懒洋洋：“介绍什么？我这没名没分的。”
　　梁亿不易察觉地一愣。
　　李兆回过味来，这话说的，怎么到是像贺曦向对方要名分似的。
　　段明旭觉察出气氛不对劲来：“行了，一个男人跟个老妈子似的，那么八卦，耽误了人家工作你发工资啊。”
　　贺曦看着梁亿离去的背影，莫名笑了起来。
　　李兆尴尬一笑：“老贺，生气了？”
　　贺曦敛起笑容，瞥了他们一眼：“玩够了？”
　　李兆和段明旭尴尬一笑。
　　贺曦：“今晚输的牌，明天送到我账上。”
　　段明旭和李兆顿时拉下脸，心里哀嚎：为什么要惹这个黑心的家伙？
　　梁亿在众人的视线里，淡定地转身离开。
　　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也许，063说的是对的，剧情是不可逆转的。
　　自己出现在贺曦的生活里是因为任务，贺曦也是把他当做生活里的调味剂而已。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和贺曦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可梁亿却觉得两个人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梁亿用力按下心底的那抹失落，心里的震惊却越来越大。
　　今晚少了一个人。
　　原著里，贺曦带着主角受出席这场生日宴会，这就相当于在朋友面前承认了和主角受的关系。
　　如果，主角受在这里出现，贺曦和梁亿之间是在可控范围内的变动。梁亿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探究剧情线是否正常。
　　063依旧隐遁。
　　063在有贺曦的地方基本不出现，梁亿甚至庆幸063的隐遁。
　　内心里有个声音隐隐在说，一定要拖住063。
　　突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一阵嘈杂。
　　“梁亿是吗？你既然敢设计我，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吧。”
　　“看在你是林楠朋友的份上，给你一个痛快好了。”
　　贺曦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原主作为恶毒炮灰的结局。
　　“林楠，凭什么你可以得到贺曦的爱，你不过是个卑鄙的掠夺者。”
　　“我就是要夺走你的一切，让你一无所有。”
　　那是原主陷害主角受被发现后的愤怒不甘。
　　【载入世界，绑定宿主身份中。】
　　【宿主身份核对错误！错——误——】
　　【警报……】
　　【宿主身份核对无误，姓名：梁亿】
　　那是梁亿在上个世界意外身亡后，被063捡到成为任务者。
　　【嘀！警报！警报！发现——】
　　柔和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笑声、谈话声、热闹的音乐交织着，如同丝绸般滑过梁亿的耳边。
　　倏地，所有的声音和画面一点点拉远，在视野里扭曲，溶解，轰的一声炸开，最终化成虚无的碎片。
　　不！
　　不能再想了！！！
　　会被——会被——
　　会被它发现的！！！
　　“嘿！没事吧你？”
　　一个声音出现在梁亿身后，梁亿浑身一颤。
　　段明旭看着梁亿苍白的脸色，一脸莫名其妙：“梁亿？”
　　梁亿放缓呼吸，控制自己从莫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他转过身去，段明旭正站在身后。
　　“你没事吧？”
　　梁亿摇了摇头。
　　段明旭看着梁亿难看的脸色，有点不好意思：“我说，你不至于那么伤心吧？”
　　“谢谢关心，不过我没有伤心。”
　　“啊？你不伤心吗？”
　　梁亿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伤心？”
　　“只见旧人笑，不闻新人哭。现在老贺身边有了新人，你现在难道不是偷偷躲起来一个人掉眼泪吗？”
　　“我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
　　梁亿想解释，又止住，不再说下去。
　　“唉！看来你也没那么喜欢我们老贺啊。”
　　段明旭上前一步：“告诉你个秘密啊。”
　　梁亿后后退，下意识露出嫌弃的神色，段明旭不乐意了：“不想听，老子还不想告诉你呢。”
　　段明旭哼了一声，朝着花园走去，经过梁亿身边时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梁亿站在原地，心底泛起惊涛巨浪。
　　他猛然反应过来。
　　今晚这场宴会，不只是少了主角受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两个人。


第14章 假象
　　宴会渐至尾声，宾客散去。
　　贺曦手指支着下巴靠在真皮沙发上，一言不发。他漆黑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显得些许迷离，凌厉的眼尾染上了靡丽的红。
　　男孩小心说道：“贺总，我扶您去楼上休息吧。”
　　他刚要伸手扶起贺曦，就见一道身影从斜后方插过来，将贺曦揽住，贺曦半靠在梁亿身上。
　　男孩面上露出不甘心，拦下梁亿：“你凭什么从我手里抢人。”
　　梁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廉价的工作服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无比高贵，男孩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羞愧。
　　梁亿看了一眼他握着贺曦胳膊的手，说：“你抓痛他了。”
　　男孩顿时缩回抓在贺曦胳膊上的手，只能恼恨地看着他把人带走。
　　梁亿离开前留下一句：“我们的心思也许都是一样的，可我不会把他随意让给别人。”
　　梁亿扶着贺曦到了三楼的房间。
　　梁亿脱掉他的外套，又伸手去解他的领带，贺曦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乖乖靠在梁亿身上，任由他摆弄
　　梁亿看着贺曦乖巧的样子，拨弄着他浓密的睫毛：“贺总，真醉了吗？那我可就要做点坏事了。”
　　贺曦眼神似乎有一瞬的清醒，他努力睁眼想要看清眼前说话的人，眼睛却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沉重。
　　梁亿慢慢地凑近对方，温热的呼吸扑在对方浓密的睫毛，对方眼皮不的眼珠受控制地快速地转了几下。
　　梁亿轻笑一声，最终还是弯下腰脱掉他的鞋，轻轻把人放在床上。
　　他转身去客厅的冰箱里拿出一瓶苹果汁，返回房间时贺曦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梁亿把人揽在自己怀里，拧开瓶盖，贺曦闻见味道，扭头拒绝。
　　梁亿把瓶口放到他嘴边，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苹果汁，解酒的，喝一点会好受。”
　　贺曦蹙眉低下头就着梁亿的手喝了两口，再次闭上眼睛。
　　梁亿把饮料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打算去卫生间找一条湿毛巾给贺曦，床上闭眼休息的人突然拉住梁亿的手指。
　　他俯下身：“怎么了？”
　　贺曦伸出手圈着梁亿的脖颈，他的力度很大梁亿顺着他的力道，两个人倒在床上。
　　贺曦醉眸微醺，凤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梁亿？”
　　梁亿对上他的视线，大概是喝醉酒的原因，现在的贺曦看起来很柔软。
　　“嗯，是我。”梁亿问，“你喝醉了吗？”
　　贺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中的光彩，好像终于确定是他：“梁亿！”
　　“嗯，是我。”
　　他温和的声音好像羽毛拂过耳边，贺曦心底突然冒出一股酸涩：“你怎么在这里？”
　　梁亿还是那个答案：“打工啊。”
　　贺曦轻轻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
　　贺曦收敛笑容，语气越来越低：“梁亿，有的时候我在想，你的出现是不是一场梦呢？”
　　“为什么这么说？”
　　贺曦嘴角微微上扬，歪着脑袋，眼里情绪却是压抑而又疯狂的：“因为，一切，都是假的。”
　　他是笑着的，却好像在哭一样。
　　贺曦觉得自己确实是醉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被酒精控制，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梁亿静默了一瞬：“对不起。”
　　他低下头，温柔地亲吻着贺曦眼角的泪水：“睡吧，等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贺曦困倦地闭上眼睛，呼吸声渐缓。
　　梁亿握着他的手，夜色将两个人的心事拉得遥远朦胧。
　　第二天，晨光熹微。
　　梁亿趴在床边，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嗡嗡震动声将他惊醒。
　　是房东发来的视频。
　　梁亿点开视频，瞳孔骤然一缩。
　　梁亿还没上楼，就听见房东的哭喊声：“我都说了不知道他在哪，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别砸了！”
　　房间里，桌倒椅翻。
　　房东一脸惊惧，看着几个彪形大汉在屋里不讲道理地一顿打砸。
　　梁亿出现在楼梯拐角，房东再次喊道：“梁亿，梁亿来了，他就是梁亿，你们快住手。”
　　几个彪形大汉围了上来，不由分说把梁亿堵进屋内。
　　“小子，谈谈吧。”
　　房门哐的一声关上，梁亿猝不及防地被狠狠一脚踹到墙角：“小子，还挺能躲啊，看你这下子还能躲到哪儿去。”
　　对方力气很大，梁亿后背撞在坚硬的墙壁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领头的大汉再次逼上前：“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还钱；”大汉狞笑：“二，把你这只手赔给我们。”
　　梁亿冷笑一声，问：“还钱？我什么时候欠过你们钱？”
　　“小子，想耍赖是不是？”领头的大汉眼神一寒，薅住梁亿的衣领，往梁亿脸上就是一拳：“也是，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既然你这么嘴硬，看来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
　　他一个眼色，身后的打手围上来按住梁亿，一人将梁亿的手按在地上，梁亿后退一步就要反抗，下一秒利刃在梁亿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冰凉的利刃拍在梁亿脸上：“小子，从来就没有欠钱不还的道理，趁着我们还可以跟你好好说话，赶紧还钱。”
　　“不，我是好奇。明明我没有拿过你们一分钱，你们却这么固执地找我要钱，”梁亿咳嗽了一声，咽下喉咙里的血沫，“我可以看看合同吗？”
　　领头的大汉将身后小弟拿出的借款合同拍到梁亿脸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想耍赖也得看看对谁。告诉你，我们可是正经公司，你就算是告到警察那里也是你没理。”
　　梁亿缓缓扫过合同的字迹，最后一页确实是写着梁亿的名字，梁亿看完后说道：“你们公司背后的老板叫张为则，经营地下赌场和□□。”
　　“小子，既然知道我们老板不好惹，就乖乖还钱。”
　　“周万是你们的同事吗？”
　　周万是当初那个伪装成星探的骗子，当初以发掘原主进演艺圈为借口骗原主签下了协议，结果那竟然是一份高利贷合同。
　　梁亿最开始以为这个骗子拿着钱直接跑路了，但后来他发现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大汉不耐烦地说：“什么周万，少在这里叽叽歪歪，不想还钱是吧？”
　　梁亿观察他的表情，对方听见周万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我还不起，”眼见大汉的脸色冒出杀气，梁亿不紧不慢地说：“但，我爸可以还。”
　　大汉不屑：“你爸？”
　　梁亿：“去梁氏集团吧，那是我家的公司。文庭雅苑知道吗，那是他开发的楼盘。”
　　“艹，你耍老子是不是，给他放点血。”
　　要是他有这背景，还用住在这破地方。
　　“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亲自去找他。”梁亿一脸无所谓，“当然，你们要是不在乎钱，非要和我纠缠，现在就可以把我的手砍掉。”
　　大汉盯着梁亿看了一会儿，见他神色坦然，说的话不似作伪：“小子，你就这么坑自己亲爹？”
　　梁亿似笑非笑：“老子的钱不就是给儿子花的吗？”
　　“行，这次就先放过你。”男人手里匕首在他脸上威胁地比划两下，恐吓道：“要是让老子知道你骗我，你可不是失去一只手这么简单了。”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离去，梁亿扫视房间，独自收拾起满地狼藉。
　　房东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人离开后找上门：“小梁啊，那些人可是厉害得很，你是怎么惹到他们的。哎呦，刚才可吓坏我了。”
　　梁亿道歉：“对不起，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你看看你，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惹到这么可怕的人呢，你平时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梁亿沉默不语，房东观察着他的脸色：“小梁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你看这里毕竟住着这么多人，要是他们隔三差五就这么来脑一趟，大家也住不安稳。”
　　“对不起，”梁亿再次道歉，他叹了口气：“我会尽快搬走的，这些家具的损失我也会赔偿。”
　　房东看他嘴角还带着血迹也于心不忍，也不好意思再说其他的：“不用，不用，这些家具都用了多少年了。你……你先住着，等找到住处再搬就行。”
　　贺氏集团
　　[梁亿：对不起，我有事先回家一趟。如果头疼的话记得喝一杯蜂蜜水。]
　　贺曦关掉手机屏幕，助理在一旁说道，“贺总，今天您叔叔打电话来，说是请您有时间回家吃饭。”
　　贺曦：“王征找他了？”
　　“是的，王副总前天去找了您叔叔。”
　　半月前，贺曦接到内部人士匿名举报，公司新开发的江北度假区项目偷工减料，内部腐败。贺曦便搞了个突击视察，结果发现匿名信上说的还真是一点也不假。何止是偷工减料，简直是豆腐渣工程。
　　“老王真是好大的能量啊，都找到我三叔那里去了。”
　　当初贺曦父母去世，贺氏集团外忧内患，大厦将倾，从不过问生意的贺家三叔从国外赶回来，帮尚且年轻的贺曦稳住了一众元老。
　　等贺曦真正能接手生意后，贺三叔便将贺氏大权交还给贺曦。
　　贺曦对叔叔是感激的，他的话在贺曦面前是很有分量的。
　　贺曦冷笑：“是不是我最近太仁慈了，让某些人以为我是个软柿子”
　　杨助理不敢说话。
　　他来公司的时间还很短，但据公司的老员工说，当初贺曦刚上位时，雷厉风行，手腕极其狠厉，甚至是血腥的。
　　“去告诉王征，我请他吃饭，牢饭。”
　　杨助理不敢违背，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遇见段明旭溜溜达达地走进来：“贺大总裁，忙着呢？”
　　他一脸八卦，“昨晚上你和那位小朋友，你们两个没发生什么吧？”
　　贺曦凉凉地瞥了段明旭一眼，眼神里带着杀气：“你每天很闲是不是？”
　　“我还不是怕你吃亏。”段明旭把一份文件放到贺曦面前，说道。
　　“这是什么？你新电影缺钱了？”
　　段明旭哼了一声：“我是那种一缺钱就找朋友哭穷的人吗？”
　　贺曦用眼神告诉他，你就是。
　　贺曦翻开文件，梁亿的名字映入眼帘。
　　他扫视着梁亿的资料，梁亿的家庭背景，生活经历写得一清二楚。
　　段明旭邀功：“你放心，手段绝对合法，我可是守法好公民。不查不知道，梁亿他父亲竟然是梁国栋。梁国栋一年前因为金河开发区那个项目赔了个底掉，怕不是得倾家荡产。我本来不想这么揣测别人，但他这样……老贺我提醒你啊，被欺骗感情可以，绝对不能被骗钱。”
　　贺曦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您可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谁让咱俩是发小呢，小说里，霸道总裁身边出现什么人，都是发小负责调查的。”
　　段明旭把文件朝对方掷过去：“段总，您少看点小说吧。”
　　段明旭：“金主爸爸，给我的新电影给投点钱呗。”
　　贺曦失笑：“滚出去。”
　　“好吧，”段明旭带上办公室的门，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把身子探进来，“对了，我明天要去酒吧玩，你去不去？”
　　贺曦头也没抬：“不去。”
　　段明旭贱笑：“真的不去吗？是那一家哦。”


第15章 坠落
　　姝色酒吧
　　段明旭直到进了酒吧还在吐槽某人：“是谁说不来的？是谁说没时间？口是心非的家伙。”
　　贺曦不顾段明旭怨念的碎碎念，低头看手机。
　　灵犀APP首页，博主【亿万次】昨天晚上发布了一条新视频。
　　视频里，窄小的出租屋里空空荡荡，打包的行李放在脚边，梁亿戏谑地说自己即将要开启流浪生涯。
　　粉丝们注意到他嘴角的淤青，不由得担心起来，纷纷追问：
　　[小亿小亿我最爱：崽崽，怎么了？]
　　[小花朵：靠，是遇见坏人了吗，快去找警察叔叔]
　　[LX0001：出什么事了？]
　　以往都会及时回复粉丝的梁亿毫无动静。
　　贺曦眼神沉了下去，收起手机，不漏痕迹地扫视着二楼卡座来回走动的服务生，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赵经理得知贺曦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段明旭问：“经理，今晚没有表演吗”
　　赵经理忙不迭地擦汗：“最近，您要是想看，我立刻叫人准备。”
　　段明旭挥手拒绝：“不用那么麻烦。”
　　服务生端上了酒，段明旭张望了一圈也没看到想找的人：“怎么？那个谁呢？怎么没见他，没有来上班吗？”
　　赵经理支支吾吾：“您是说小梁啊，他……他前两天请假了，今天……今天……”
　　段明旭一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了。
　　昨天贺曦的生日宴会上，他身旁跟着一个新人，估计梁亿“失宠”的消息就如长了翅膀一样，大家都是圈里人，消息自然灵通得很。
　　贺曦：“你们消息还挺灵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说这话时态度平静，但硬是把赵经理逼出了一身冷汗。
　　段明旭问道：“你们动作可真快的啊，这么快就把人开除了？”
　　赵经理摇头：“没有没有，小梁去酒窖拿酒了，我现在就去把他叫来。”
　　赵经理说的是实话，他只是向梁亿下了最后通牒而已，让他今晚晚过后就卷铺盖走人。
　　只是，没想到贺曦还会再来，赵经理不由得庆幸刚才在梁亿面前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贺曦眼神闪了一下，段明旭坏笑：“不用打扰人家工作，我们又没说要找他，是吧，贺总？”
　　梁亿刚上到二楼，就遇见领班露露，看见她又急又气的模样，脚下一崴，险些摔倒在地。梁亿伸手虚虚扶住她的肩膀。
　　露露看见梁亿顿时松了口气，恨恨地说：“小亿哥，又是陈辉。”
　　“经理呢？”
　　“不知道。我也没找见他。”
　　上次来闹事的陈辉正把一个女孩堵在座位上，女孩的同伴想要带她离开却被几个小杂毛嘻嘻哈哈地围住。
　　几个姑娘脸上的表情既害怕又愤怒。
　　值班的保安闻讯而来。领头的保安队长上前阻止反却被对方一巴掌扇在了脸上，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竟然还满脸堆笑。
　　酒吧的保安其实都是重金请来的打手，梁亿曾经亲眼见过保安队长把一个闹事的醉汉单手拎了出去。如今在陈辉面前竟然这么窝囊，明显是忌惮他的身份。
　　梁亿冷笑，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不够。
　　陈辉手里扯着女孩的胳膊，女孩不断地挣脱，他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老子看上你是给你脸了，少在这里跟我拿乔。”
　　女孩神情愤怒：“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请你立刻走开。”
　　“少废话，装什么纯，你来这儿不就是想傍大款吗？老子现在是给你机会。”
　　陈辉一边说着，手里的酒杯怼到女孩的嘴边，女孩被猛灌了几口酒，酒水呛的满脸通红，用力去推他。
　　陈辉不妨之下被推了一个趔趄，杯子里的酒溅了一身。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恼怒起来，举起手就要朝女孩脸上打下去，骂道：“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女孩胳膊被对方抓在手里动弹不得。
　　那只手和她皮肤接触的黏腻感让她恶心的想吐，更让她绝望的是那些冷漠的、看好戏的、恶意的目光。
　　她绝望地看着眼前一片阴影朝自己脸上挥下来，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一只手紧紧地钳住陈辉的胳膊，阻止了陈辉的动作。
　　陈辉想要挣脱，可是对方的手如铁钳一般紧紧地箍住自己的胳膊，陈辉痛得脸色扭曲了一瞬。
　　下一刻，对方松开了陈辉，陈辉脚下一空，向后退了几步，靠着身后的皮质沙发挡了一下才没让他直接坐到地上。
　　“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女孩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梁亿把她护在身后，又看向踉踉跄跄勉强站稳的人，说道：“陈少，会所内不允许寻衅滋事。”
　　“你？”陈辉看见梁亿脸色下意识露出害怕，随即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轻蔑，“我说这是谁呢，一个卖屁股的，也敢在我面前端架子，谁不知道你被贺曦玩腻了。”
　　梁亿冷漠地盯着对方：“陈少，请您先和这位姑娘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我？”陈辉一脸恶意，“我说错了吗？一个贱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她来这种地方不就是想勾搭男人。”
　　身后的女孩被激怒：“我没有。”
　　梁亿：“陈少，您如果想要凭空给别人泼污水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您是觉得现场的监控可以作假是吗？那我们就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情。”
　　陈辉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报警？傻逼，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有胆子敢去报警。”
　　梁亿看着陈辉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他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猖狂的人了。
　　他的神色彻底冷了下去，不再试图和这种脑子有病的人讲道理，钳住陈辉的胳膊：“陈少，趁我现在还能和您好好对话，请向这位女士道歉。”
　　陈辉的脸色因为剧痛变得扭曲：“艹，你他妈的，”
　　梁亿手上更加用力，陈辉忍不住哀嚎一声，脸皮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他看见今晚和自己出来的一群人躲在后边看戏，这些人平时不过是看他出手阔绰愿意捧他两句，现在巴不得看他出丑。
　　此时那些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陈辉心里涌出一股恼恨。
　　一个身上穿着廉价地摊货的贱货，一个蚂蚁一样他随手就能捏死的服务生，今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下不来台。
　　对方明明就是一个服务生，看他的目光却高高在上。
　　他常年沉溺于酒色的脸扭曲得可怕，看向梁亿的目光透出狠毒。
　　那边的动静如此之大，贺曦和段明旭早就看见了，两人坐在角落的位置，被高大的绿植挡住，梁亿才没有发现贺曦的到来。
　　“是陈家那个傻缺在这耍威风呢，”段明旭面带不屑，随即看向对面的人：“你不过去帮你的小情人？”
　　贺曦冷眼看他：“我为什么要过去？”
　　段明旭啧啧两声：“冷漠，无情。”
　　贺曦问：“你知道雀鸟什么时候是最美的吗？”
　　段明旭下意识问：“什么时候？”
　　贺曦看着梁亿在人群中冷峻的侧脸，眼神中含着一丝炙热，轻声说道：“当他以为自己可以一飞冲天，翅膀却被狠狠折断，从高处跌落的时候。”
　　“哎呦，小梁，你这是干什么？”赵经理挤过人群，打破僵持的状态，惊呼着，“还不快把陈公子放开！”
　　看见闹事的人，赵经理头大如斗。他一脸惊恐，梁亿放开手，陈辉一下子跌到桌子底下，身后那些人忙上前把人扶起来。
　　陈辉一把挥开别人的手，骂道：“滚开。”
　　“陈公子，您没事吧？”赵经理头大，只想和稀泥赶紧让这事过去，“小梁，还不赶紧给陈公子道歉。”
　　陈辉冷笑一声：“赵经理，你们酒吧我是不敢来了，这个女的故意和我搭讪，我看她喝的醉醺醺的，好心扶她一把，就被人倒打一耙。”
　　他颠倒黑白，赵经理竟然谁也不敢得罪，想要和稀泥先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小梁，你这是干什么，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你还敢绷着脸，还快给陈少道歉！”
　　赵经理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不知道贺曦对于梁亿到底是什么态度，但是陈辉这个人他绝对是得罪不起的。
　　赵经理甚至心里有些埋怨梁亿，好端端，你非要出什么头？
　　看着身后女孩子又惊又怒，眼含泪水的模样，梁亿看这陈辉的目光仿佛在一个死人：【统统，我可以打他吗？】
　　063知道无法制止他，却还是说道：【宿主，冷静，冲动是魔鬼。】
　　背后一只手轻轻按住梁亿的肩膀，微凉的指尖透过衬衫，梁亿不禁回头看向来人。
　　贺曦上半身黑色的衬衫，一只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姿态懒散，慢悠悠地朝陈辉走了过去。
　　陈辉脸上维持着凶狠的表情，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整个人突然“飞”了出去，“咣”的一声撞在角落的桌子上，桌子受到外力跟着颤了一颤，玻璃酒瓶也跟着哗啦啦歪倒在桌面上，滑到地上。
　　陈辉捂着胸口狼狈不堪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一只脚踩在他的胳膊上，碾过陈辉的手指：“你挺厉害啊。”
　　陈辉忍不住嚎叫出声，但在贺曦冰冷的目光里又生生地憋了回去，他张嘴发出无声地惨叫，整张脸痛苦地扭成一团。
　　贺曦拿过桌子上的一瓶酒，弯下腰笑吟吟地用酒瓶拍了拍陈辉的脸，“这么喜欢喝酒，是吗？”
　　他的音质偏低，即使笑着也无端透出一丝冷意。
　　他的语气轻柔，落在人耳里简直是温柔的。
　　陈辉脸上青白交加，再没有一点平时嚣张的样子，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惊惧地盯着对面的人，整个人在发抖。
　　他精致的面容艳丽得令人不敢直视，脸上的笑意不变，这笑容落在陈辉眼里却比恶鬼索命还要可怕。
　　贺曦眼底漆黑一片，命令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人家姑娘主动找你搭讪，嗯？”
　　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陈辉背后的冷汗瞬间浸满了后背。
　　“贺……贺少，我，我……”
　　贺曦冷冷地注视着他。
　　“贺总，贺总，我错了，我错了！”
　　陈辉哭嚎着，伸出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抽去，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模样狼狈可笑至极。
　　可没有一个人敢笑，周围的人看向贺曦的目光只剩下畏惧。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今天就算陈辉把自己抽死在这里，陈家也得笑着凑上去问贺曦是不是气消了。多少人想要攀上贺家这棵大树还找不到门路，陈辉倒好，直接走上了一条死路。今天就算贺曦放过他，陈家也不会放过他。
　　围观了全程的063受到了极大地惊吓：“贺…贺曦还是那么可怕！”
　　他的语气熟稔，仿佛早就已经认识贺曦。
　　梁亿没有注意它的异常，凝视着成为全场焦点的那个人，他的目光如此专注，以至于忘记了归处和来处。


第16章 锚点
　　一楼大厅舞池里躁动的鼓点声震耳欲聋，靠近过道的这处卡座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陈辉狼狈的哭嚎声，抽打脸颊的声音回荡着。
　　和陈辉一起的几个怂包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贺曦的目光不疾不徐地从他们脸上掠过，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带着不可抗拒的压力，一和贺曦的目光对上，这些人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意思！
　　贺曦感受着这些人露出的恐惧，顿时觉着索然无味。
　　贺曦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脸已经肿得像馒头似的陈辉，说道：“滚。”
　　陈辉一行人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外走，贺曦又在背后喊住对方：“等等。”
　　陈辉战战兢兢回过神，面带恐惧，贺曦踱步走到对方面前，看着对方惊恐的神色淡淡说道：“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我去道歉，我立刻道歉，”陈辉直接滚到梁亿脚下，“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他脸颊已经被自己抽打得通红，却不敢停手，在场的有些人露出了不忍心的目光。
　　梁亿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心里生不出一丝同情。
　　他神情冰冷，修长的身形好像一把利剑。
　　现在陈辉固然看起来狼狈可怜，可是那个无辜的女孩又做错了什么？如果今晚没有自己或者是没有贺曦出手帮助，那个女孩会遭遇什么呢？
　　受了欺负，最后还可能会被迫选择息事宁人。
　　梁亿知道，自从上次阻止陈辉欺负服务生露露后，陈辉就对梁亿怀恨在心，但是那时候碍于梁亿和贺曦的关系不敢对梁亿怎么样。
　　他今晚是听说了梁亿被贺曦“抛弃”，而故意来找茬的。
　　甚至，梁亿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想法：
　　是不是因为自己，她才遭受了无妄之灾呢？
　　如果自己上次没有和陈辉起冲突，如果自己没有选择在这家酒吧工作……
　　梁亿不由得看向贺曦，发现贺曦也在看着自己。
　　大厅里强烈的鼓点声咚咚作响，梁亿的心脏也跟着鼓噪起来，将手掌放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空气里的酒精随着热气而挥发，梁亿没有喝酒，此时却奇怪地感觉到一丝醉意，身体里某一处蠢蠢欲动。
　　他专注地凝视着贺曦，有一瞬间，他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暗色，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浓郁的占有欲。
　　“哥们儿，”段明旭拍了一下梁亿的肩膀拉回他的思绪：“你再让他抽自己，他这张脸可就废了啊。人家那个姑娘还等着抽他耳光呢，好歹得让姑娘出口恶气吧。”
　　梁亿垂下目光:“去向拿给被你欺负的女孩子道歉吧。”
　　段明旭踹了陈辉一脚：“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一场热闹终于落下帷幕。
　　“行了，散了散了，”段明旭挥了挥手，示意保镖驱散看热闹的人群，随后他又大手一挥：“给各位添麻烦了，各位放开了造，今晚消费记在我账上。”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气氛被重新调动起来。
　　被欺负的姑娘已经被朋友扶着去了休息室，陈辉听到贺曦的警告也去了休息室，看样子是去给女孩道歉。
　　段明旭警告赵经理：“人家姑娘想要报警还是私了，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松松就过去了，需要你们作证的话。法治社会这么多年了，有人还把自己当土地主呢。”
　　陈辉这种人平时欺男霸女惯了，每次出事都是他老子在后边拿钱给他擦屁股这种手段屡试不爽，越发惯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段明旭很清楚赵经理是个捧高踩低的人，他今天要是不这样警告，赵经理说不定就被陈家的钱收买了。不过今晚有贺曦出手，谅陈家也不敢胡来。
　　“段少放心，绝对不敢隐瞒，”赵经理连声应是，又说道：“段少，这就要走吗？不如再玩一会儿。”
　　他心底里确实是感谢贺曦，今晚无论是把梁亿推出去让陈辉消气还是保住梁亿，这件事都不能这么轻松结束。
　　段明旭不耐烦：“行了，你哪来的回哪去。”
　　段明旭打发走低头哈腰的经理，走到贺曦身边：“行了，这下气出够了吧，换场子换场子，李二在会所等着呢。”
　　贺曦抬脚，又停下脚步，看向刚刚梁亿在的方向。
　　梁亿已经不见了踪影。
　　贺曦脚步一转，换了一个方向。
　　段明旭看着他带着焦灼的背影：“宝贝儿，你上哪去，不走啦？李老二他们还等着呢。”
　　“你自己去。”
　　段明旭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哼笑一声：“见色忘友的家伙。”
　　洗手间
　　梁亿用冷水冲了把脸，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让意识慢慢清醒。过了好一会，狂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剐蹭出一道细长的口子，伤口的边缘渗出血迹。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血水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沿着洗手池边缘缓缓流进下水道。
　　梁亿注视着血水，自言自语：【我有一个妹妹，小的时候她在外面受到了欺负总是会偷偷地躲在房间里哭，她现在应该和这个姑娘差不多大了。】
　　他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嘴角不由得带上一丝温和的笑意。
　　063沉默了一会，终于说道：【宿主，你在原来的世界是独生子。这个世界，你……也没有妹妹。】
　　梁亿顿了顿，回过神：“是吗？我忘记了。”
　　不知道是不是063的错觉，梁亿现在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寒意，甚至是凛冽的杀意。
　　063对此感到吃惊。
　　063知道，梁亿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温和沉静的人，为了任务在贺曦面前戏精也不过是一种伪装，063看到的梁亿是，偶尔会和063斗几句嘴，
　　除了任务外，他认努力打工、攒钱，认真规划着以后的生活，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几分随遇而安的意味。
　　和063以前带过的任务者相比，梁亿身上少了一些锋芒。
　　任务者知道自己身处任务世界，即使知道世界里的人和事并不是设定那么简单，但是也很难真正融入到周围的生活里。
　　进入任务世界后，大多数任务者都是选择赶快完成任务，当然也有任务者悬在留在某一个小世界，063也听说过有手段激进的任务者直接用暴力手段毁掉某一个小世界。
　　他们高高在上，他们冷眼旁观，他们宛如神魔。
　　梁亿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仔细看，这张脸和他之前有几分相像。不过，也许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他发现才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原本的脸在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梁亿是在25岁生日当天和063绑定的。
　　25岁生日那天，梁亿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一个自称是时空管理局的系统063告诉梁亿，他在现实世界已经死亡。
　　梁亿想，这真是他25年以来收到的最惊喜的礼物。
　　随后，梁亿和063签订契约，成为位面管理局的一名契约者，进入各个小世界，完成主系统发布的任务。
　　对于梁亿而言，在原来的世界也好，成为任务者也好，他都是孤身一人，无趣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有时候梁亿回想起自己原本的世界，竟然发觉那些过往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怎么也看不真切。
　　他有时候会困惑，世界是真的吗？
　　现在的任务是真实的吗？
　　梁亿是真实存在的吗？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可现在……梁亿回想起进入这个世界的一幕幕，想起和贺曦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那些如影形随的恐惧终于可以暂时放置一旁。
　　真或者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锚点。
　　063安慰梁亿：【宿主，你还好吧？工作还是会有的。】
　　063以为梁亿实在担心工作的问题，毕竟今天上班之前，赵经理找到梁亿，委婉地告诉梁亿，最近酒吧生意不太好，用不到那么多人，让梁亿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063当时心情沉痛，梁亿被高利贷追债后房东也不敢让他在住，梁亿现在正在找房子，屋漏偏逢连夜雨，酒吧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063真的是再也没见过比自己宿主更倒霉的人了。
　　梁亿却突然问063：【063，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
　　063 愣了一下：【记得。】
　　梁亿：【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们这些所谓的任务意义到底是什么。】
　　063刚想回答是为了维持时空的平衡，就听见梁亿说道：【不过，我现在找到了我存在与这个世界的意义。】
　　镜子里的梁亿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瞬间冲散了梁亿温和的表象，使他整个人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063的精神体不由得抖了一下身为高级智能系统它对气息的感知异常敏感，而且这种气息似曾相识。
　　还没等063回想出什么结果，梁亿又恢复了一贯插科打诨的样子，仿佛刚刚流露的锋芒只是它的错觉。
　　063安慰自己，刚刚一定是它看错了，一定是！
　　梁亿径直回了休息室，他换下员工制服，将柜子里零碎的个人物品和一套闲置的衣服装到袋子里，准备离开。
　　推门而出的时候，看见贺曦正靠在门外。
　　贺曦听见推门的声音，抬头看见梁亿走了出来，梁亿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没事吧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梁亿愣了一下，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说道：“我没事。”
　　贺曦没再说话，倚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梁亿眼见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沉默一时在两人之间蔓延。
　　梁亿走到贺曦面前，手背无意间触到贺曦手背上冰凉的皮肤。
　　“你身上很冷。”
　　贺曦抬眼，看见梁亿的手背贴上自己的脖颈，脖颈间传来暖意。
　　S市已经是十月中旬，白天气温还好，但现在已经是深夜，凉风顺着窗户的缝隙溜了进来，带着丝丝凉意。
　　梁亿推开门出来就看见了贺曦，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走到他身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上散发出的凉意。
　　梁亿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对方。
　　贺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看见梁亿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就抬腿跟了上来。
　　等贺曦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洗手间外边了。
　　他克制着自己跟个痴汉似的想要尾随对方进入洗手间的想法，心里浮起不知名的焦躁。
　　自从上次在生日宴会见到梁亿后，贺曦的心里就一直就有一股焦躁，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苏醒了过来。
　　他厌恶这样的变化。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大厅里震耳欲聋的音乐飘到走廊尽头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零星的调子。
　　外套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贺曦拿着外套，心底的焦躁瞬间被抚平了。
　　贺曦抬眼看向梁亿，突然问道：“梁亿，你很讨厌我吗？”


第17章 死亡
　　贺曦问：“梁亿，你很讨厌我吗？”
　　梁亿看着贺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贺曦脸上透出莫名的讽刺，这种讽刺是对于自己：“所有人接近我不过是因为我的形式，我的身份，抛去这些，其实我一无所有。”
　　在外人眼里贺曦是天之骄子，是书中世界的主角，听起来风光无限。可在梁亿眼里他只是剧情的提线木偶。
　　他拥有的一切是剧情设定，若干年前父母在世时他想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可是意外就在转瞬之间，花团锦簇的生活转瞬就化为泡影。
　　命运迎来一个又一个坎坷，背叛、恶意充斥着他的生活，他又何尝自由呢？
　　梁亿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
　　贺曦眼神一暗，似乎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他收起情绪，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去。
　　酒吧外，贺曦的车停在路边
　　梁亿准备接过贺曦手中的钥匙，谁知贺曦径直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
　　贺曦落下车窗，看了一眼仍旧站在车外的梁亿，梁亿默默坐到副驾驶。
　　车子缓缓发动，驶出喧闹的行人，转向主路。
　　梁亿不敢打扰贺曦，注视着窗外的车流。
　　贺曦看着他略带紧张的表情：“怎么？害怕我把你卖了吗？”
　　梁亿很少见贺曦自己开车，他出行基本上都是司机接送。梁亿猜测应该是当年车祸留下阴影。
　　梁亿本来想要吐槽一句，霸总的车祸阴影虽迟但到。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蔓延出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梁亿侧过头，看见贺曦的侧脸与霓虹灯光的倒影交织着映在车窗上。
　　“前边在堵车，”贺曦注视着前方，“累的话先休息一会儿。”
　　车子沿着堵塞的高架桥缓慢前进，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难得的宁静。
　　梁亿按下车窗，夜间的凉风沿着车窗掠过，吹起他额边的碎发。
　　他多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留。
　　城中村附近商店的招牌越来越近。
　　梁亿说：“停在这里吧，进去的话不太好出来。”
　　贺曦喊了一声梁亿的名字，梁亿回头看他，贺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
　　“梁亿，你今晚不开心吗？”
　　梁亿笑起来：“不，事实上，我很开心。”
　　贺曦怀疑地看着他，事实上，梁亿从酒吧出来后就一直很沉默，贺曦丝毫没有看出来他开心在哪了。
　　贺曦说道：“我以为，你还在因为陈辉的事情不开心。”
　　“不是，他那样的人，我不会半点多余的情绪给他的。”梁亿摇头，“谢谢你，帮助那个女孩。”
　　“我根本就不想帮她。”
　　梁亿认真地问：“为什么？”
　　贺曦突然冷笑起来：“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强者、弱者，高尚的人、卑鄙之人，是谁决定了我们的身份？”
　　梁亿看着贺曦晦暗不明的神色，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觉得贺曦心底压了太多太多的心事，只有在夜色的掩护下，偶尔才会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
　　梁亿语气温和，像是要抚平贺曦所有的愤怒：“可你还是选择帮助了她，这样就足够了。”
　　车里静默了一会。
　　贺曦问道：“找到新住处了吗？”
　　梁亿没有问他怎么知道的，回答：“正在找。”
　　“你……”贺曦顿了顿，“梁亿，其实我很好奇，那天晚上，你到底为什么要在酒里下药？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吗？”
　　可是后来，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向他提出更多的要求。
　　但是为什么后来没有那么做呢？
　　“我永远不会讨厌你，”他先是回答了贺曦之前的问题，随即又说，“我有一个秘密，你想听吗？”
　　贺曦疑惑地看向梁亿。
　　梁亿慢慢地靠近贺曦耳边，忽然在他耳边落下轻轻一吻。
　　贺曦愣住，耳边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
　　梁亿看着贺曦：“我喜欢你。”很喜欢
　　贺曦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得到的是梁亿如此直白的告白。
　　梁亿继续说道：“喜欢一个人是不会用那样的手段，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不应该那么做。”
　　“那你为什么？”贺曦挑眉。
　　梁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对于我来说，你就是贺曦。你是独立的个体，你的身份都无关紧要。无论在什么时候，即使你换了身份，换了样貌，我还是会第一时间认出你。”
　　贺曦被他这突入其来的话语搞得什么情绪都没有了，有点哭笑不得，换了身份换了样貌？事情突然变得玄幻起来。
　　贺曦说：“如果你换了身份换了样貌，我可就不认识你了。”
　　“没关系。”
　　我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梁亿在贺曦疑惑的神色里，说了句晚安，推开车门离去。
　　梁亿沿着漆黑寂静的楼道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063：【宿主，任务守则第一条，不许对任务世界的角色动心。】
　　【我知道。】
　　【那你实在骗贺曦吗？】
　　梁亿：【063，这里是假的吗？】
　　063：【什么意思？】
　　梁亿：【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办法把这里当做虚假的任务世界。每一个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每一颗草木，每一滴雨水都是有生命的。在你眼里，他们都是冰冷的数据吗？】
　　063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宿主，这是我的设定。作为系统，我们再拟人化，也无法体会到人的情感。】
　　梁亿点点头：【是啊，你无法体会。】
　　梁亿无奈地摇头，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到底为什么会和063争论这种问题呢？明明知道对方只是系统而已。
　　梁亿打开房间的灯，房间已经收拾干净。
　　他这两天一边找新住处，一边找当初骗原主钱的骗子周万。063经过吸收梁亿直播间的能量，也在帮梁亿去找
　　梁亿脱下外套，上衣口袋里传来坚硬的触感，他掏出里面的盒子搁在掌心。
　　他静静的盯着盒子半晌，想要打开，终于还是将盒子刚回原处
　　梁亿躺到床上，想着最近的种种，在繁杂无章的思绪中渐渐进入梦乡。
　　周围一片空茫，梁亿行走在一片黑暗里。
　　两侧的虚无里，伸出无数条手想要将他扯进黑暗里，青白皮包骨的手臂碰到梁亿身上的瞬间，又尖叫着退回去。
　　梁亿沿着道路向里走去，慢慢地，周围的画面开始发生变化，身边的黑暗化作一块块实体的巨大屏幕。
　　这些屏幕上正播放着画面：
　　绿灯亮起，青年穿过人行道，汽车疾驰而来，整个人高高抛起坠落在地，血花在空中绽放；
　　青年锁上店门，低头走进无人的巷道里，从黑夜中一把冷光的匕首突然刺出；
　　……
　　青年站在楼顶，迎着冷风飞跃而下，在高空中坠落，坠落。
　　仔细一看，屏幕里的这些青年是，梁亿
　　全是梁亿！！！
　　无数个梁亿死亡的画面组成一面巨大的电影墙，反复播放着。
　　梁亿目不斜视地沿着道路向前走去，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经历对他毫无影响。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梦，
　　他早已经习惯。
　　继续向前，两侧的画面渐渐消失，融进无边的黑暗里。
　　突然，眼前画面一转，场景转换，梁亿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倒是也不着急，站在原地等待着梦境的馈赠。
　　不知等了多久，一辆红色跑车从远处疾驰而来，梁亿瞳孔猛地一缩，脸上不自觉露出痛苦的表情。
　　车子慢慢逼近，车上的人是——贺曦。
　　贺曦坐在车里，他脸上尚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
　　梁亿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是贺曦父母去世的那天晚上，此时他还没有接到消息。
　　接下来就是……
　　贺曦，快跳车！
　　突然，车身一个漂移，车头猛地向一旁倾倒。
　　车子似乎出了问题，
　　贺曦脸上的表情骤然一惊。
　　梁亿看见贺曦神色变得焦灼起来，他双手紧紧控制着方向盘，脚下也在不断地尝试踩剎车。
　　然而，这种尝试是徒劳的。
　　梁亿心里一痛，他想要冲过去阻止这场灾祸，身前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他拼命拍打着无形的障碍，大声呼喊着：
　　贺曦，快跑！
　　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终于，车子被狠狠地甩出，撞在路旁坚硬的护栏上，侧翻在地。
　　救他，快救他！
　　梁亿似乎听见了贺曦微弱的求救声。
　　汽油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如此刺耳，
　　滴，答，滴，答……
　　马上就要爆炸了
　　贺曦，快逃！
　　快逃！
　　贺曦打开车载广播，“前方路段通行受阻，请在前方100米路口处……”
　　后视镜里一辆罐车正加速朝前方冲来。
　　贺曦来不及骂对方超速，想要踩剎车转换车道，却一脚踩空。
　　脚下的剎车松动，怎么也不听使唤。
　　贺曦眸色一沉，车子突然不受控制。
　　身后的罐车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就要撞上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手上的方向盘猛地向右。
　　嘭！
　　车头撞在路边绿化带的边沿上。
　　“呼”地一声，罐车擦过车尾疾驰而去，丝毫没有停留。
　　轰！
　　大火，熊熊燃烧的大火……
　　“贺曦！”
　　梁亿从梦中惊醒，神色迷茫。
　　他凭着本能翻身下床，脚下却一个踉跄，一条膝盖直接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巨大的声响。
　　梁亿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他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推开房门朝外走去。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他！
　　梁亿强烈的精神波动惊动了063：【宿主，你去哪？】
　　“贺曦！我要去找，贺曦，我要去找他。”
　　【宿主，你怎么了？你清醒一点。】
　　梁亿神情恍惚，整个人被巨大的惊恐包裹着，心底的疼痛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贺曦！
　　他脸上的神色迷茫无助，隐隐透着绝望的疯狂。
　　063不敢迟疑，一边注意着梁亿的状态，一边紧急定位贺曦的位置。
　　【宿主，贺曦在万兴路，向前直走……】
　　不知是听见了063的话，还是冥冥之中，他似乎真的有了一种感应，梁亿踉踉跄跄地在夜色下奔行起来。
　　万兴路
　　救护车、警车正停在路边，警示灯在夜色下闪烁着红色的亮光。
　　冷风吹得梁亿下意识一个寒战，他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他看见，
　　一辆黑色汽车撞在路边，车身已经变了形，交警正围在一旁。
　　车里面，没有人。
　　贺曦呢？他去哪里了？
　　梁亿好像，看到了玻璃上的血迹。
　　心脏被一把攥住，胸腔里的气管受到挤压，无法呼吸。
　　梁亿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么对他！！！
　　眼里的光倏地沉寂下去，他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能量，那是063曾经察觉到过的危险的气场，此时再次冒了出来。
　　绝望、疯狂、像是失去伴侣的困兽，要和整个世界同归于尽。
　　世界之外，极深极远的未知处，某个存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无声地睁开眼睛。


第18章 惊惧
　　梁亿的心神完全被恐慌和愤怒摄取，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愤怒地震颤着。
　　063察觉到不对劲：【清醒一点，宿主！！！】
　　时间的指针悄然变缓……
　　周围所有的画面像是卡顿的老旧电视机，灰色的雾气从画面边缘向中心覆盖。
　　063暗道一声糟糕，它极力唤醒在崩溃边缘的梁亿：【宿主，你看清楚，贺曦在那里，贺曦没事。】
　　在梁亿意识深处，拳头大的蓝色光团爆发出强光，穿透梁亿混乱的意识，脑海里厚重的雾气渐渐散开。
　　063在危险的边缘堪堪将梁亿的理智拉了回来。
　　梁亿机械地转动下巴，朝063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贺曦低着头坐在救护车后面，医护人员正在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他一手举着手机，对着那端正在说些什么，神色冷峻。
　　贺曦额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下巴，脸颊处都带着擦伤。
　　助理杨泽正小跑着从远处过来，递给贺曦外套。
　　那是梁亿的外套。
　　梁亿看着贺曦，眼底浓厚的阴霾一点一点褪去。
　　杨助理递过手里的外套：“贺总，天太冷了，您披一件衣服吧。”
　　贺曦抬手就要拒绝，认出这是离开酒吧前梁亿给他披上的外套，他开车的时候放到了车上，贺曦接过衣服紧紧地握在手里。
　　熟悉的气息抚平了贺曦心底的怒气。
　　贺曦对杨助理道谢：“麻烦你了，这么晚还要赶过来。”
　　“贺总，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也近，而且您还出了这么大事情。”杨泽有些犹豫，“贺总，我刚才听到交警说，初步检查结果是剎车线失灵，安全气囊似乎也有点问题。但具体是年久失修还是……人为，得等进一步调查。”
　　说到“人为”时，杨助理顿了一下。
　　杨泽心里也是又惊又怕，天知道他接到老板电话的时候有多吃惊，贺曦绝对是个好上司，大晚上来电话绝不会是因为加班。
　　听见贺曦语气淡淡地说自己的车子出了点小事故，麻烦他过来帮忙处理一下。
　　杨泽听上司轻描淡写，起初也没有当回事，等到现场一看他险些吓撅过去。
　　车身撞击挺厉害的，车头已经变形，安全气囊根本没有弹出来。
　　上班这么多年了，一直安安稳稳，杨助理有时候还吐槽，贺氏这样的大集团根本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豪门争斗、尔虞我诈的剧情。
　　此时，杨泽后知后觉一个激灵。
　　他不会是卷入什么公司内斗了吧？
　　意外吗？
　　贺曦听到杨泽的话，神情讽刺。
　　这辆车是贺曦常开的，而且每年都会送去检修两次。
　　早不出意外，晚不出意外，偏偏就在贺曦开车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梁亿？”
　　贺曦抬起头来看见人群外的梁亿，
　　两个人隔着人群对视，梁亿就像是傻了一样。
　　他试着抬起腿朝贺曦走过去，浑身上下的肌肉僵得像是冻住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梁亿只能像块石头一样僵立在原地。
　　贺曦包扎完伤口，对医护人员道谢后，走到梁亿身边：“你怎么来了？”
　　梁亿迟钝地看着贺曦：“我……”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里像是含了刀片。
　　疼，涩。
　　此时，挤压在胸腔的郁气才迟钝地涌向喉管，梁亿猛地抽了一口气，胸腔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哑声，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最后扶着膝盖弯腰在路边干呕起来。
　　像是受到地表重力的影响，眼眶发沉，晶莹的泪珠，一颗，两颗，顺着眼角滑落。
　　贺曦的声音离自己很近又很远：“梁亿？”
　　梁亿任由冷风带走泪水，他直起身，若无其事说道：“我来的时候喝了几口冷风，呛到了。”
　　他想要笑一下，嘴角像是坠了铅球一样，死活也扯不上去。
　　贺曦叹了口气：“别笑了，很丑。”
　　梁亿想说些什么，思维搅成了一团乱麻，无法找到出路；内心涌出强烈的渴望：他想要拥抱贺曦。
　　又看见他绑着的胳膊，只能呆呆地站着。
　　贺曦见他发红的眼眶一直盯着自己的胳膊，说道：“我没事，小伤。”
　　梁亿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点头响应了，接着又听见对方问：“你不冷吗？”
　　梁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脚下还是夏季的拖鞋，梁亿按了按额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我没注意。”
　　贺曦身上披着梁亿的外套，他想脱下来给梁亿，却被梁亿拒绝。
　　贺曦再次叹气，向杨泽招手：“还有外套吗？拿一件过来。”
　　“有的有的，我车上有一件。”
　　杨泽看见梁亿也是一惊，看见他穿的这么单薄，连忙跑到车上找出一件衣服拿过来给梁亿，梁亿说了一句谢谢，接过外套穿在身上，静静地看着贺曦的胳膊。
　　贺曦则是观察着扫视着梁亿的神色。
　　两个人看上去好像是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杨泽在一旁站着，感受到两个人之间几乎凝滞的气氛。
　　这种气氛不是僵持，反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他到底在想什么？
　　杨泽不禁头皮发麻，他实实际际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贺总，我去事故现场看看。”
　　贺曦看了一眼那处：“我也过去。”
　　不用贺曦询问，贺曦动了一步，梁亿就乖乖跟上。
　　关于事故情况，交警赶来第一时间就已经询问过贺曦，现在正在对车辆和现场情况昨进一步复勘。
　　贺曦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他当时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速度极快的罐车朝自己冲过来，想要变换车道避让，谁知道脚下的剎车突然失灵，方向盘也一下子不听使唤。
　　贺曦当机立断，立刻打住方向盘撞向了路旁护栏。
　　交警告知贺曦，后续工作还要根据监控情况，找到贺曦描述的罐车才能进一步明确事实。
　　贺曦点头应下。
　　贺曦的胳膊轻微骨折，接下来要去医院再做进一步检查。
　　梁亿说道：“我先……”回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情绪很不对。
　　贺曦打断梁亿，看着他：“你不陪我去医院吗？”
　　梁亿陪在贺曦，坐在救护车里。
　　护士问贺曦：“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梁亿看见贺曦手背上的淤青，伸出手指想要触碰，手指快要碰到时想要缩回，被贺曦攥住。
　　贺曦没有看梁亿，还在和护士交谈。
　　梁亿反握住贺曦的手，感受着他脉搏有力的跳动。
　　贺曦一到医院就被医护人员团团包围，这是贺家的私人医院。
　　贺曦的助理开车跟来，忙前忙后，
　　梁亿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隔着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穿过层层白色的人影看见靠在病床上的贺曦，看见仪器上波动的线条。
　　感受到贺曦投过来担忧的目光，梁亿冲着贺曦安抚地笑了一下。
　　杨助理从病房里出来就看见梁亿略带恍惚的神情，他有点担心：“梁先生，您没事吧？”
　　“嗯？”梁亿回过神来，“我没事，谢谢，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杨助理连忙拒绝：“不用不用，这些事情会有专门的人操心的。”
　　杨助理不好意思说的是，看你这状态，比他家老板这个伤员还要凄惨，去了也是添乱。
　　杨助理见梁亿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您……要不要先回去换衣服，现在天气太冷了。”
　　梁亿摇头：“我，在这里陪着他。”
　　“那我去贺总家里给他几件换洗的衣服，顺带着也给您拿几件过来。”
　　“谢谢。”
　　等一系列的检查结束后，已经是凌晨。
　　医生们离开，梁亿推开房门，站在病房门口，迟迟不进去。
　　“站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不进来？”
　　梁亿走到病床边，紧紧握住贺曦的手。
　　梁亿手脚冰凉，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整个人似乎还没有从噩梦中反应过来。
　　可贺曦感觉到梁亿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贺曦和他说话，他也是迟钝地应一声。从梁亿看见贺曦车祸后，就一直是这个反应
　　他好像一直沉浸在过往的噩梦里。
　　梁亿不敢碰他的胳膊：“疼吗？”
　　贺曦轻描淡写地说：“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知道的，我以前出过一次车祸。和那一次比起来，这真的是……小意思。”
　　那次车祸发生在贺曦大学毕业前夕，贺曦从病床上醒来又得知父母意外去世的消息。
　　对于当时的贺曦来说，这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整个贺氏集团也危在旦夕。
　　事后，新闻访谈或者别人提前贺曦，总是避免不了提起那场车祸，将那次的车祸称为贺曦的蜕变之路。
　　听见贺曦不在意的语气，梁亿心里反而更加难过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无数道声音在他耳边轰鸣而过，梦中破碎的画面
　　“梁亿？”
　　贺曦叫梁亿的名字，梁亿却浑然不觉
　　“梁亿？”
　　梁亿回过神来：“嗯？”
　　“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梁亿摇头。
　　在梁亿温和的目光下，贺曦多了几分诉说的欲望：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一定要我遭遇这些呢？”贺曦眼底浮起薄薄的悲凉，“你知道吗？小时候，看着我父母将全部身心都扑在事业上，忽视了家庭，我很不能理解也很难过。后来我铁了心不想继承贺氏集团，我父亲知道我的想法后很生气，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难道要置贺氏集团的基业不顾吗？我当时说，交给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打理不好吗，说不定比我管理的更好。我父亲听了之后怒火中烧，扬言他和我母亲去世后，一分钱都不会留给我。我当时根本就不在乎，大不了就去打工，难道还能把我饿死不成？”
　　梁亿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贺曦张扬的性格，
　　脑海里闪过年轻几岁的贺曦，他一脸无所谓和父亲顶撞的样子，梁亿脸上凝起一层柔和的神色。
　　随后，他心里又抑制不住地难过起来，如果贺曦没有经历这一切，是否可以永远做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呢？
　　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愤怒，
　　为什么要这么对贺曦呢？
　　因为“贺曦”这个人物一切的设定，最终都是为了得到善良乐观积极的主角受的救赎。
　　原剧情里，贺曦在爱上主角受话，说过一句话：
　　我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你。
　　现在想想，这句话多么讽刺。
　　梁亿压制着内心的情绪，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再多说一点吧，我想听。”
　　贺曦眉尾轻轻一挑：“怎么，想了解我啊？”


第19章 拥抱
　　梁亿反问：“贺总，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贺曦视线落在梁亿搭在床边的手臂上，手指在梁亿手背上暧昧地游移：“我觉得……”
　　梁亿反手将贺曦的手指握在手掌里，他深色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燃烧着炽热的情意。
　　离得近了，贺曦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双眼睛里似乎只能容得下自己。
　　贺曦心弦一动。
　　全世界的时间和声音在此刻都静止了，只剩下他深情的目光和炽热的欲望。
　　梁亿眼底渐深，喉结轻轻滚动。
　　贺曦低笑了声，对方温热的唇覆了上来，轻轻落在贺曦浅色唇瓣上，贺曦忍不住轻咬他一口，这正给了梁亿机会，湿热的舌尖探进齿缝，贪婪地摄取着属于他的信息。
　　梁亿仔细避开贺曦受伤的手臂，另一只手捏着他后颈的力度不禁加大。
　　他轻柔的吻里带着难掩的迫切和占有欲，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在此时抛之脑后，翻滚的欲望织成密不透风的细网将贺曦牢牢包裹。
　　贺曦从不知道梁亿身上的气息带有如此大的压迫感。
　　他惊喘一声，忍不住想要后退，身体却被束缚在梁亿有力的怀抱里。
　　贺曦觉得自己好像软成了一滩水，他忍不住倒在梁亿怀里。不知过了多久，梁亿才将自己从澎湃的欲望里拔出来，退开时嘴角牵扯出暧昧的银丝。
　　梁亿轻轻抵在贺曦额头上，贺曦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里难免带着些幸灾乐祸：“年轻人，要学会克制欲望啊。”
　　梁亿深深地看了贺曦一眼：“贺总，欠下的债是要还的。”
　　贺曦感觉到某种危险，终于不再挑战某人的底线，眨眼道：“我累了。”
　　梁亿放缓呼吸，问道：“睡之前，要去一次洗手间吗？”
　　贺曦摇头。
　　“我去拿毛巾。”
　　梁亿去洗手间，自己先是用冷水冲了一把脸，在冷水的刺激下身体里的炙热才勉强消退了一些，随后又用热水打湿毛巾，拿出去给贺曦擦脸。
　　贺曦偷偷松了口气，砰砰狂跳的心脏缓缓平静下来。
　　他的身体还沉浸在刚刚的愉悦中，看着梁亿从卫生间出来，一步步接近，心脏又控制不住地躁动起来。
　　唇上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未消散，他几乎不敢去看梁亿，面无表情地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
　　梁亿看出了他的别扭，看来某人也不像嘴上说的那么若无其事。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又轻又软，像是羽毛拂过贺曦的心脏。
　　最后，低头在贺曦眉心落下一吻，说道：“晚安。”
　　梁亿躺在沙发上。
　　贺曦住的是高级病房，病房里侧有一个小客厅，配备着客人的茶桌和沙发。沙发可以打开做沙发床，梁亿把薄毯盖在身上，并不觉得冷。
　　他竭力放缓呼吸，可一闭上眼，梦里恐怖的大火就向他扑来。
　　红色的跑车侧翻在路边，露出贺曦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冰冷。
　　梁亿猛地睁开眼，看着贺曦的方向。
　　他压制着心里的惊惧感，轻轻走到床边。
　　借着走廊里的光线，梁亿看见他安静的睡颜。
　　梁亿在床边坐下来，手指虚虚搭在贺曦的被角处。
　　贺曦这一夜睡得很沉。
　　中间护士来换过一次药，贺曦听见耳边低声交谈的动静，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眼睛又被轻轻覆住。随即又陷入到一片黑暗里，陷入更深的梦境。
　　第二天天还没亮，贺曦悠悠转醒，膀胱处传来一阵憋闷感，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侧过脸时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梁亿。
　　梁亿手指抽动了一下，听见被子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第一时间睁开眼：“要去卫生间吗？”
　　贺曦眼底还残留着睡意，乖顺地点头。
　　梁亿小心翼翼避开贺曦受伤的胳膊，扶着贺曦下床。
　　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梁亿问了句：“要我陪你进去吗？”
　　贺曦瞬间清醒了过来，脸色有点不自然：“不用。”
　　“好吧。”梁亿点头。
　　梁亿站在洗手间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知道听见手龙头的流水声，梁亿才敲了两下洗手间的门，
　　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贺曦手上还带着残留的水珠。
　　牙刷摆在洗手台上，贺曦正要刷牙。
　　贺曦右手臂打着一层石膏，昨晚睡得时候规规矩矩摆在胸前，醒来之后才觉得胳膊上的肌肉僵硬，洗手时的酸痛感让贺曦脸色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我帮你，你的手最好不要有大动作，撕裂了伤口会被医生骂的。”
　　贺曦瞥了他一眼：“你是担心我被骂还是担心被我牵连，一起被骂啊？”
　　梁亿把牙膏挤在牙刷上：“都有。最重要的是，我害怕自己也会忍不住骂你。”
　　“嗯？”
　　梁亿把牙刷递给贺曦：“所以，还是让我来照顾你吧，贺总。嗯？”
　　贺曦看着他强迫症似的把牙膏放在手上来来回回抚平了好几次，让牙膏恢复最均匀的形状，说道：“好吧，给你这个机会。”
　　贺曦右手静静垂在身体的一侧，用左手慢吞吞的刷牙，梁亿站在旁边观察着他的动作，过了一分钟后自己也开始刷牙。
　　梁亿想过很多次清早和爱人一起起床，一起在卫生间里洗漱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在医院病房的洗手间里。
　　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梁亿盯着贺曦唇边的泡沫，脸上浮起笑意。
　　梁亿比贺曦动作要快一些，贺曦洗漱结束后，转身就要离开洗手间。梁亿喊住贺曦：“等一下。”
　　贺曦看向梁亿：“怎么了？”
　　梁亿朝贺曦走了一步，视线落在贺曦的唇角，贺曦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的一幕幕，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热起来。
　　梁亿拿过洗手台上的湿巾在贺曦嘴角轻轻擦拭了一下，随后又从墙壁的架子上拿过一条干毛巾把贺曦的手擦干。
　　他把毛巾放回去，看贺曦在原地愣着，耳垂还带着一抹可疑的红色。
　　贺曦回过神来，率先往外走。
　　身后传来梁亿的调侃：“贺总，你刚刚在想什么？”
　　贺曦：……
　　两人回到病房，问贺曦：“要回床上再睡一会儿吗？”
　　贺曦摇头：“我想下去走走。”
　　梁亿看了一眼时间：“估计杨助理快要来了，可以在屋子里走两圈。”
　　贺曦点头同意。
　　杨助理推门而入，看见贺曦在病房里慢悠悠地散步，一边喝坐在沙发上的梁亿交谈。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贺总，这是我给您还有梁先生带的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梁亿接过杨泽装衣服的袋子，道谢后去洗手间换衣服。
　　贺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男人，你害羞啊？”
　　杨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贺曦看着梁亿走进洗手间，收回视线：“你昨晚去大宅了？”
　　“是。我昨晚去的，张阿姨知道您出了车祸，说今早要来看您，我劝不住她。”
　　“辛苦你了，昨晚的事情暂时对公司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伤的消息我不在公司期间，不管是谁向你打听我的去向都要记下来。”
　　杨泽立刻端正坐姿，大声道：“是”
　　贺曦看他紧张的样子有点好笑，安抚他：“不用紧张，也不用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
　　杨泽心里哀嚎一声，怎么可能不紧张。
　　这可是公司内斗啊。
　　他竟然有资格参与公司内斗了。
　　紧张之余还有点小激动呢。
　　贺曦接着又叮嘱了杨泽一些应对公司那些老狐狸的技巧。
　　这时病房外进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她一看见贺曦胳膊上的石膏，还没开口，眼圈就红了。
　　贺曦一见她身上的气场就软了下来，他语气带着点亲昵：“阿姨，您怎么来了？”
　　“曦曦啊，你出了车祸也不告诉家里一声，我们都很担心的。”
　　贺曦无奈：“我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过两天就好了。”
　　张阿姨一边给贺曦盛汤，忍不住唠叨了几句：“都告诉你了，不要一个人开车，老李走了，还有别人可以送你上班啊，你就是不注意。”
　　贺曦用左手乖乖喝汤，在一旁听着她的唠叨，转移话题：“好久没喝到阿姨煲的汤了，还是这么好喝。”
　　张阿姨是贺家的佣人，从小看着贺曦长大的。说是佣人，实际上在贺曦心里，她已经是自己的亲人了。
　　张阿姨被他逗笑：“你工作这么忙，都多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
　　梁亿换完衣服出来，张阿姨看见梁亿，问道：“这位是？”
　　贺曦笑：“他是我的……朋友，梁亿。昨天晚上留下来照顾我。梁亿，这是张阿姨。”
　　梁亿喊了一声阿姨，张阿姨不赞同：“啊呀，曦曦，你真是的，怎么能让朋友受累呢？小亿啊，多谢你照顾曦曦。”
　　贺曦正在喝汤，阿姨招呼梁亿：“小亿，快来喝汤，昨天晚上一定没有睡好吧，真是麻烦你照顾曦曦了。还有小杨，你也来喝。我带了早饭，你们几个年轻人都多吃一点。”
　　梁亿接过阿姨手里的汤，坐到一旁。
　　阿姨在贺曦身边还真的没有见过，除了咋咋呼呼的段明旭，其他男生都是大大咧咧。这么些年，孩子们年纪都大了，也不怎么来贺家老宅了。
　　阿姨在一旁盯着贺曦、梁亿还有杨泽三个人把汤喝完，说：“曦曦，我下午再来给你送饭，这两天一定要好好补补。”
　　贺曦不想让老人家来回奔跑：“真的不用了，我这点伤，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怎么能行，这又不是小事。而且，你出院后必须回家住。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梁亿接过话：“阿姨，您把汤熬好，我带来医院。”
　　张阿姨下意识拒绝：“这怎么行，怎么能麻烦小亿你呢。”
　　贺曦笑：“您还是麻烦他吧，您就负责在家多给他做点好吃的。”
　　阿姨见贺曦坚持只好同意，梁亿说道：“那我下班后去。”
　　等阿姨喝杨泽离开后，贺曦看着梁亿身上的衣服突然笑了起来：“这是我上大学时候的衣服，穿起来很合适，不错。”
　　梁亿挑眉：“贺总，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某人似乎比我小好几岁。”贺曦装作叹气的样子。
　　梁亿挑眉：“贺总，实力证明一切。”
　　贺曦看见他脸上的神色终于不那么沉重，才说道：“终于不苦着脸了？看你昨晚一脸快要哭的样子，真是愁死我了。”
　　梁亿愣了一下，没想到贺曦会一直注意他的情绪，他心里有点愧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昨晚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比我这个伤员还像伤员。你也看见了，我的伤真的没那么严重，不要担心了。嗯？”
　　梁亿看着贺曦：“我想……”
　　“嗯？”
　　梁亿上前一步，虚虚抱住贺曦：“从昨晚开始，我就想这么做了。”


第20章 男朋友（第一更）
　　窗外的阳光在两人身上投下细碎而斑驳的光影。
　　梁亿一只手搭在贺曦腰上，他的下颌贴着贺曦的脸颊，轻微呼吸时带出的热气在颈边缠绕。
　　贺曦感受着自己腰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他挤进身体里，
　　他一语不发，静静地靠在梁亿身前，两个人的身体贴合着。
　　他的侧脸贴着梁亿温热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渐渐地，两个人的心跳声融合在一起，
　　自己心底缺了一块的地方，好像渐渐地被什么东西填补了
　　所有的疑虑、顾忌都在这一瞬间抛去。
　　贺曦不想再去想那些阴谋诡计，不再去想过往的痛苦，只想享受这一瞬间的安宁。
　　他缓缓伸出胳膊，想要回抱梁亿。
　　手臂在半空举起，缓缓朝梁亿的后背而去，即将落到梁亿后背上时，贺曦停下动作。
　　最终，他伸出去的手还是放下了。
　　梁亿离开医院后直接去了咖啡店。
　　因为咖啡店附近都是上班族，周末的客流量远不如工作日。
　　店里只有梁亿和一个兼职的小姑娘，中午吃过午饭后，小姑娘临时有事先走一步，店里只剩下梁亿一个人。
　　下去，绪微来了店里，有气无力地坐在高脚椅上：“帅哥，来杯咖啡。”
　　梁亿见她疲倦的神色里带着怒气，问道：“钱包又被抢了？”
　　绪微一脸杀气：“别提了，最近被前上司追杀，天知道当初为了躲开他，我费了多大力气。昨晚又差点被他发现，我昨天一晚上战战兢兢，我的有病上司。”
　　梁亿正在捡咖啡豆，用目光询问绪微怎么回事。
　　据他所知，绪微是自由职业，从没听她说过前上司的事情。
　　绪微说道：“前上司，我当初就是看不惯他的□□压迫才跑路的，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疯了，简直无所顾忌。”
　　梁亿担心，绪微毕竟是一个女生，他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有的是办法应付他。”
　　绪微看着梁亿认真工作的样子笑起来：“帅哥，因为你，我们店里这个月的生意好到爆！年底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加工资吗？”
　　绪微坐到一旁：“我这不是担心你工作压力大，想着要不要再招一个员工分担压力。”
　　梁亿思考了两秒：“有一个朋友在医院，这两天我可能要去照顾他，我会尽量不耽误工作的。”
　　“去吧，你不方便的话，我在店里盯着。”绪微话音一转，“不过，是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梁亿手上磨着咖啡粉，头也不抬：“男朋友。”
　　“真的假的？”绪微眼睛咻的亮了起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一见钟情？破镜重圆？他是什么性格？你这么闷骚，他应该是那种直球性格吧。不，我觉得你应该喜欢傲娇的那种小少爷……你们简直是绝配啊！”
　　梁亿在一旁听着，面色无奈。
　　只能说，绪微真不愧是作家，梁亿只说了三个字，绪微就已经沉浸在想象的海洋里无法自拔，梁亿和其不知名男友的前世今生已经构思了无数个版本。
　　而且，他哪里闷骚了？
　　梁亿想打断对方，奈何绪微已经听不进去，开始脑补。
　　梁亿调侃：“你该去外边走走，观察生活，我拒绝给你提供素材。”
　　绪微叹气：“算了，我最近还是留在这边吧，防止出意外。”
　　她看了梁亿一眼，梁亿正背对着自己过滤咖啡粉，绪微眼里露出奇特的隐忧。
　　梁亿下班后，先是回家拿了一些洗漱用品，然后打车去了贺家大宅。
　　贺家大宅远离市区，地铁和公交都没有直达的路线，为了节省时间，梁亿只能打车。
　　司机听到他说的地址，观察梁亿沉稳的气势，打趣道：“我今天拉了一个大客户啊。”
　　梁亿回答：“我是去找朋友。”
　　司机是一个健谈的人，路途遥远，梁亿时不时附和对方两句。
　　高楼逐渐淡出视线，苍翠的山峰映入眼帘。
　　司机师傅忍不住吐槽：“确实是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地方，买个菜也得往外走一个小时吧。”
　　梁亿忍不住轻笑。
　　出租车沿着幽静的林间小路一路行驶，眼前的视线开阔起来，车子转入一条宽阔的道路，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别墅的外部结构以高级的灰色为主，墙面上布满了精细的浮雕。
　　别墅四周种满了鲜花和树木，门前是一块宽阔的草坪。高高的栅栏门上盘绕着的藤蔓与灰色石墙相映成趣。
　　梁亿提前给张阿姨打了电话，刚下车，贺家大宅门口就有一个年轻人迎了上来：
　　“是梁先生吗？请跟我来。”
　　梁亿跟在对方身边一直向里走，沿着蜿蜒的小路向里走，一位年纪大的老者正站在客厅门口等待。
　　梁亿见到他，率先开口打了招呼：“管家先生，您好。”
　　管家说道：“您是少爷的朋友吧？很抱歉没有亲自出去迎接您，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梁先生不要怪罪啊。”
　　梁亿：“怎么会呢。”
　　张阿姨走了出来：“我炖了排骨汤，小梁，麻烦你再等十分钟。”
　　梁亿坐在客厅里，管家问梁亿：“您需要喝点什么吗？”
　　梁亿不想麻烦他，便拒绝：“不用了，谢谢。”
　　管家笑道：“您是客人，既然来了就不用那么客气，请您尝尝我的手艺吧。”
　　梁亿点头应下。
　　管家亲自给梁亿泡了红茶端来，梁亿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红茶的香气扑鼻而来，只觉得唇齿生香，热茶的暖意沁入骨子里。
　　管家慈祥地看着梁亿，感叹道：“家里好久没有来过年轻人了，就连少爷也……唉。”
　　贺家人丁并不兴旺，贺曦父亲这一代，分别有一个妹妹和弟弟。
　　贺曦父亲和妻子结婚后就一直住在这里，贺曦的童年在此度过，贺曦上大学后就搬了出去在外居住。
　　贺曦的姑姑在国外定居，婚后有一儿一女，贺家三叔是个喜欢玩乐的性子，年轻的时候一年到头在外，这么多年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以往，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贺曦的姑姑和三叔会回来。
　　“先生外出了，他还不知道少爷车祸的事情。”
　　管家口里的先生是贺曦的三叔。
　　贺曦父母出事后，贺曦三叔才回国，帮贺曦稳定公司后选择退休，但年纪大了难免恋旧，之后就在贺家大宅住下。
　　梁亿说道：“贺曦手臂是轻微骨折，医生说不出一个月就能痊愈。贺曦让我转告您，让您不要担心。”
　　管家点头：“那就好。”
　　梁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
　　这座大宅并没有因为年代久远就显得死气沉沉，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娇嫩的鲜花散发着生机与活力。
　　从明亮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精心修剪的花园，园内四季如春，各种花卉盛开。
　　过了十分钟左右，张阿姨就走了出来，梁亿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
　　“小亿啊，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到了医院你也多喝一点。还有这个是晚饭，明天再来。”
　　梁亿耐心听完她的叮嘱，一一点头应下。
　　医院
　　护士正在给贺曦换药。
　　贺曦正在接电话，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护士隐隐约约听见“事故结果”、“调查”、“剎车”几个零星的字眼。
　　贺曦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现在，那双眸子里散发着冰冷的寒意，身上的压迫感让人心悸。
　　护士小姐姐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好可怕，这就是霸道总裁的气场吗？
　　在这里工作的都知道，这间病房住的是医院的金主，连院长也不敢怠慢，其身份、长相瞬间成为整个医院的焦点。
　　有生之年，亲眼见到真·霸道总裁，怎么能不激动！
　　可，早上可不是这样的啊。
　　护士回忆起早上换药时的情景，当时有另一位年轻人在，两人间柔和的氛围肉眼可见，她觉得空气里都漂浮着一层爱心泡泡。
　　可现在，护士小姐姐手上的动作愈发小心翼翼。
　　换完药后，护士等对方挂掉电话后才说道：“这是今天最后一瓶点滴，快要结束时请您提前告知我。”
　　贺曦点头。
　　“美女，里面有狼追你吗？”
　　贺曦听见门外传来调笑声，一听就是段明旭，刚才在病房里紧张得不行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
　　段明旭和护士开了个玩笑，随后走了进来，说道：“贺总，就一晚没见，您就进了医院。你出了事竟然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段明旭中午的时候给贺曦打电话，才知道贺曦已经进医院了。
　　“告诉你，让你飞过来？你是超人吗？”
　　段明旭又看见他床上的小桌子放着笔记本计算机，忍不住吐槽：“宝贝儿，你也太努力了，一只手也要坚强上班是吧。贺氏没你照样能运转，休息一会儿贺氏倒不了。”
　　贺曦的胳膊上打着石膏，脸色苍白。
　　段明旭问道：“胳膊受伤严重吗？”
　　“轻微骨折，没有错位。”贺曦回答，看见段明旭皱成一团的娃娃脸，嫌弃地说，“要是想哭出去哭一会儿，别在我面前哭。”
　　段明旭哼了一声：“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担心你。早知道就不要让你自己开车了，昨天晚上我应该送你的。”
　　贺曦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自己开车。”
　　段明旭还是担心：“赶紧让公司再安排一个司机。艹，应该不是意外吧。”
　　贺曦神色凝重地摇头：“不知道。”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刚才交警队的事故科打来电话，告知了贺曦初步调查结果，确实是没有在车上发现人为破坏痕迹。
　　段明旭恼火：“偏偏就在你开车的时候就剎车失灵了，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反正老子不信。”
　　贺曦：“可能真的是意外，汽车这种东西难免会有故障的时候。在这种事情上，我运气一向不好。”
　　两人不再谈论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有人作妖，早晚有一天会暴露的。
　　段明旭转而又发挥自己的八卦本色：“我听说，昨天晚上是那个梁亿在这里陪你的。”
　　贺曦瞥了他一眼：“你又不在，不然让谁陪护。”
　　“你少转移话题。”段明旭“切”了一声，他打量着贺曦的神色：“哎，你和那个打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一把年纪了，别整那些虐恋情深了行不行，你要是喜欢他，哥哥我立马把他给你绑来。”
　　贺曦嫌弃地把他的爪子拨开：“犯法的事自己去干，别拉上我。”
　　段明旭思考着把人绑来的可能性，回忆起贺曦生日那晚和梁亿交谈的场景，自顾自地摇头：“我看他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哦？”


第21章 他（倒v开始）
　　段明旭把手搭在贺曦的肩膀上，“不过没关系，弟弟，哥哥告诉你啊，对付这种硬骨头呢，就得拿住他的软肋。”
　　贺曦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还在好为人师：“先给他点甜头，不过我估计啊，悬！那咱们只能来硬的了，家人他总有吧。”
　　段明旭说完之后，贺曦朝他看了过来，段明旭被贺曦看的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怎么了？
　　贺曦幽幽地说道：“你很会啊！”
　　段明旭被贺曦的目光看得发毛，语气讪讪：“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嘛！”
　　贺曦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狠狠地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以后这种机灵，少给我用在这种不该用的地方，老子以后不想去海兰桥看你。”
　　海兰桥是有名的监狱。（注）
　　段明旭突然笑起来：“哎？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这句话。”
　　第一次也是因为……
　　贺曦神情恍惚了一下，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
　　段明旭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可是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选择，这过的还有什么意思。”
　　贺曦：“”
　　两人沉默了几秒，段明旭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大不了就”
　　段明旭陪着贺曦坐了一会儿，“晚上谁来照顾你，看你这凄凄惨惨的样子，哥哥晚上陪床。”
　　贺曦刚想拒绝：“不用，梁亿……”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长身玉立，一向冷峻的面容上难掩焦灼之色。
　　贺曦看向他，笑容淡淡：“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回来了？”
　　男人走到病床边：“我听说你出事了，坐最早的航班赶回来的。”
　　贺曦问：“是杨泽告诉你的？”
　　男人脸色一瞬间的不自然：“是，我给你打电话没有打通，所以联系了杨助理。这才知道你出事了。”
　　贺曦不动声色地瞥了手机一眼，安慰对方：“轻伤而已，你不至于回来。”
　　男人摇头，脸上带着关心：“你出了事我怎么可能安心呢，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呢？”
　　贺曦：“你这段时间正是融资的关键节点，况且我只是轻伤，过两天我就打算出院了。”
　　男人叹了口气：“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你重要。”
　　自从男人进来后，段明旭的脸色就很难看，他双臂抱在胸前，脸色臭的，仿佛对方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段明旭不爽地哼了一声：“凌总，你还是专心搞事业吧，你和我们贺总的身家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怎么，你难道是想吃软饭不成？”
　　段明旭说这话时特别像小说里主角前期是个废柴时主角未婚妻身边的恶毒丫鬟，鼻孔一抬，眼角斜睨着男人。
　　尤其是他多年养成的富二代气质，那种自然而然的高高在上的气息，如果是心性小的人，直接被他轻蔑的态度气到当场吐血。
　　可，男人——凌渊，面色如常，好像没有听见段明旭的讽刺，深情地看着贺曦：“我把事情交给副总了，国外的事情有他在。我这段时间在医院陪你。”
　　贺曦摇头：“不用陪我，你的公司最重要。你前期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在这种关键时候千万不要松懈。”
　　见贺曦坚持，凌渊叹气：“好吧，我再陪你一会儿，半个小时后直接去机场。”
　　贺曦点头：“辛苦你了。”
　　凌渊说道：“对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
　　凌渊走出病房时，还听见段明旭说，我就是看他不爽。声音之大，根本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凌渊轻轻关上病房的门，转身离去，眼里的温度瞬间褪去。
　　他本来就冷峻的神色，离开了贺曦简直是一丝热度也无，好像只有在面对贺曦时才有一丝温情。
　　“叮！六楼到了。”
　　梁亿手里提着保温桶，迈出电梯。
　　医院的走廊寂静，没有消毒水的味道。
　　护士站的桌子上的瓷瓶里插着娇嫩的鲜花，鼻尖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梁亿先是在护士站登记了今晚陪护的信息。
　　护士站的登记簿有两本，一本是用于临时访客登记，一本是陪护家属登记信息表。
　　临时访客表是打开的，梁亿的目光定格在最新的来客登记上。
　　姓名：凌渊。
　　到访时间：5:30，
　　到访病房：603。
　　梁亿问道：“603有访客吗？”
　　“有两个。第一位是贺总的朋友，贺总去年住院的时候他来过。第二位，不认识。”护士忍不住偷偷吐槽，“小梁，他浑身的气场比贺总还要冷，简直可以去造冷气了，妥妥的高岭之花。小梁，你可要加油啊。”
　　梁亿：？
　　梁亿莫名，但在对方认真的目光下只得点头，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梁亿提起放在桌子上的饭盒，向贺曦所在的603病房走去。
　　这时，走廊那一端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他面色冷峻，身着黑色呢子大衣，身形修长，步伐稳健有力。
　　梁亿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
　　两人交错而过。
　　男人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梁亿的背影看了一眼。
　　身后的视线如影随形。
　　梁亿缓缓迈步，脚步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梁亿在贺曦的病房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见男人走进电梯的身影。
　　063突然出声，惊叫声瞬间穿透梁亿的大脑皮层：【宿主，是他，是他，是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
　　梁亿险些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冷静啊，统统，我的耳膜要被你震碎了。】
　　063：【是他，他终于出现了。】
　　梁亿点头：【他出现总比不出现要好。】
　　063依然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梁亿暂时先放下这个问题，推门进入病房。
　　梁亿走进病房，段明旭看见他，调侃道：“呦，这是哪位啊？我说老贺怎么一直神思不属的？原来是在等人啊。”
　　梁亿看向贺曦，目光里带着促狭，贺曦瞬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梁亿把保温壶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问贺曦：“饿吗？现在要吃饭吗？”
　　段明旭叫嚷：“饿了，饿了，我肚子里早就饿的乱叫了。”
　　可惜，没人理他。
　　贺曦点头，梁亿说道：“我去拿毛巾，先擦手。”
　　梁亿进到洗手间把毛巾打湿，帮贺曦擦拭手指。随后把毛巾放回洗手间，又取出碗筷，把保温桶里的排骨汤和米饭，还有其他的饭菜一一盛出来。
　　段明旭看他来来回回忙碌，神态自然，动作娴熟，浑身上下散发着贤惠的气息，段明旭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再看贺曦，乖乖坐在一旁等着。
　　段明旭：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他，也想要！
　　桌子上的排骨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段明旭第一个凑上前：“好久没有吃张阿姨做的饭了，我今天要多吃点。”
　　梁亿不动声色地把保温桶移开了一点，接着把碗和筷子放到贺曦面前。
　　段明旭：？？？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受到了嫌弃。
　　他看着梁亿毫无波动的神色，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最后段明旭还是厚着脸色留在医院里蹭了病号的饭，吃完饭后火速离开，再不离开，他觉得自己就要被梁某某嫌弃死了。
　　吃完饭后，贺曦看着梁亿收拾碗筷，他则是坐在沙发上，处理一些公司的紧急事务。
　　梁亿把垃圾收拾好，去病房外扔垃圾，想起下午看到的身影，问063：【统统，那个人是贺曦的前男友吗？】
　　063：【就是他。他终于出现了，还好还好，他还在，剧情还没有崩的那么彻底。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梁亿必063要冷静许多：【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关键剧情人物。】
　　在原剧情线里，除了梁亿这个恶毒炮灰外，在贺曦与主角受的感情走向上，还有一个重要角色在推动，那就是——贺曦的前男友，凌渊。
　　大学时，贺曦对前男友凌渊一见钟情，奈何对方是朵高岭之花，贺曦苦苦追求对方而不得，但最终在贺曦的强烈攻势下，凌渊答应和贺曦在一起。
　　但是，凌渊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他出身贫寒，自尊心强，最看不惯贺曦这种以势压人的纨绔子弟。
　　两人在一起，在凌渊眼里就是贺曦单方面地强迫。
　　最后，在贺曦命运的转折点，贺曦在病床上危在旦夕时，凌渊毅然决然地选择出国。
　　多年后，凌渊回国偶然再遇贺曦。他知道，这么多年，贺曦一直没有放下自己，贺曦恨他也爱他。
　　看见贺曦身边的主角受，凌渊心中冒出强烈的不甘。于是，凌渊便利用贺曦对自己的感情，处处针对主角受。
　　063想不通的是：【按照剧情线，在一个星期前贺曦的生日宴会上，贺曦带着主角受出场，两个人情正浓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凌渊既然没被蝴蝶掉，那生日宴当晚他为什么没出现呢？】
　　063读取着原剧情线里凌渊出场的场景，梁亿似乎随着063的声音看到了那个画面：
　　【他一身浅灰色西装，表情淡漠如常，眉眼清俊，那双神色的眸子里凝着疏离与冷淡。】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以摄取贺曦的全部心神，周遭所有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贺曦整个人仿佛被时间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看到凌渊熟悉的面容，贺曦想，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直没变。】
　　063已经凌乱了。
　　主角受不知所踪，梁亿、凌渊这两个关键剧情人物各干各的。
　　梁亿回过神来，安慰063：【等贺曦出院后我立刻去找主角受，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重要戏份被人抢走了都不知道。】
　　063打起精神：【好吧，现在只能是这样了。】
　　梁亿：【063，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剧情崩成这样，你为什么不上报给主系统呢？】


第22章 星星
　　063向梁亿介绍过时空管理局和主系统的关系。
　　时空管理局是以主系统为核心的。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开始，在时间与空间的最深处，诞生了主系统与它的伴生守护者。
　　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主系统就承担着维系万千时空稳定的职责。而主系统获得的能量，也是通过维系小世界平衡后，世界意识馈赠所得。
　　随后，又过了若干年，时空管理局成立。
　　时空管理局下设立了多个职能部门，从各个渠道选取任务者，在无尽的时间里慢慢地发展壮大。
　　时空管理局主要负责任务者的培养、管理，主系统凭借着强大的意识触角，一方面为时空管理局提供能量，另一方面也全面监控时空管理局的能量运行。
　　所以说，主系统对于时空管理局，有绝对的控制权。
　　系统本身也是由主系统分化而来，可以说，每一个系统的后台直接联系着主系统的。
　　系统与主系统也是寄生关系，系统的能量来自主系统本身。在任务世界，任务者负责执行任务，其绑定系统负责提供信息及监查。
　　梁亿：【或者说，系统也是在监视任务者。】
　　063承认，系统和任务者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因为从任务者与时空管理局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灵魂卖给了时空管理局，或者说主系统。
　　063就曾经听过，曾经有任务者因为爱上小世界的虚拟人物，试图将世界真相透露给对方，结果被主系统察觉，从而灰飞烟灭。
　　但是这样的任务者是少而又少的。
　　063作为系统的第一职责，是帮助宿主监控剧情线。如果在任务过程中，发现小世界的异常，系统会第一时间上报给主系统。毕竟小世界的数量如此之多，主系统不可能一一监控所有的小世界。这样做，是非常耗费能量的。
　　但是，从剧情崩塌后的第一天开始，梁亿只听到063提过一次要将异常情况上报，之后又被梁亿看似无心的试探打消了念头。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剧情已经偏离原剧情线越来越远，梁亿却再也没有听063说过要上报给主系统之类的话。
　　还是说，063已经把任务世界的异常告知了主系统，只是梁亿不知道罢了。
　　063说：【我还没有告知主系统，因为……因为……】
　　063支支吾吾好久，却突然机灵了一次：【宿主，你真的希望我上报给主系统吗？】
　　【嗯？】
　　063：【宿主，我知道你不是那么信任我。其实你也有秘密对不对？我也是一样的。既然这样，反正我们两个都有秘密，我们两个为对方保守秘密好了。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的全部秘密。】
　　梁亿听见063的话，莫名感到一点欣慰：【统统长大了啊。】
　　梁亿丢完垃圾后回到病房里，贺曦仍然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司事务。
　　梁亿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子旁，注视着贺曦。
　　贺曦的神情专注认真，无可挑剔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汇成了他优美的轮廓，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高傲气质。
　　梁亿想起贺曦之前说过的话，一时之间难以把眼前这个成熟稳重的贺曦同他描述的叛逆张扬的形象联系起来。
　　梁亿不由得去想，贺曦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果贺曦没有继承贺氏集团，现在又会在做什么呢？
　　他闭上眼睛，试图去描绘贺曦以前的样子。
　　渐渐地，脑海里那道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他穿着一件蓝色球衣，脚步轻快，飞速穿行在篮球场上，手指拖着篮球在掌心里打了个转儿，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年气，眉眼间的汗珠沿着脸颊滚落，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画面再次一闪。
　　少年眉峰高高扬起，他懒散地插兜倚在门框上，背部楼道的玻璃投射进来的光打在他的身上，眉眼间带着一股无拘无束的傲气。
　　随后，贺曦目光一转，望着教室里出来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开口喊道：
　　“梁亿！”
　　“梁亿？”耳边传来贺曦的声音，梁亿睁开眼睛，和贺曦视线相对。
　　贺曦处理完公司的事务，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在想什么？”
　　梁亿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时间，问道：“要出去散步吗？”
　　贺曦点头。
　　梁亿取下衣架上的厚外套披到贺曦肩上，两人一起走出病房。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看见两人，梁亿对护士说道：“我们下去散步。”
　　护士叮嘱两人不可以离开医院，要尽早回来。
　　梁亿点头答应。
　　两人乘着电梯一路到了一楼，穿过大厅，到达住院部门口时梁亿喊住贺曦：“等一下。”
　　贺曦停下脚步，梁亿取下手臂上搭着的围巾。
　　围巾随着梁亿的动作轻轻环绕在颈间，温热的指腹擦过贺曦下颌的皮肤，带着羽毛般的触感。
　　这样的场景似乎勾起了贺曦的心事。
　　他想起了上次车祸住院时，那是很多年以前了，那时候好像也有人站在自己身前，为他围上了围巾。
　　贺曦看着梁亿沉静的面容，一时恍惚，不由自主地说道：“凌……”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掠过梁亿耳畔，随即飘散在夜色里。
　　梁亿一时没有听清，疑惑地看向贺曦。
　　贺曦回过神，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没事。”
　　医院后有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花园，道路两侧种着高大的灌木丛，一束束花丛在月光下散发着馨香。
　　皎洁的圆月洒下一地月光，地面上仿佛铺满了柔软的白纱。
　　脚下是一层金黄的银杏落叶，两人沿着长廊，惬意地穿行在静寂的夜色里。
　　梁亿看着夜空中繁星遍布，说道：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是，在夜晚的公园里仰望天空上的星星。”
　　贺曦问：“和你家人一起吗？”
　　“不，我是偷偷溜出去的。”梁亿摇头，“我父亲是一个清高自负的人，一心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最终却一事无成。于是他把所有对未来的畅想寄托在酒精里。他是个懦弱的人，即使是以醉酒的名义，他也不敢向比自己强大的人发怒，只能把怨气发泄在家人身上。妈妈有时候需要上夜班，我很害怕一个人留在家里，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在妈妈上班之后，我会偷偷溜出去，一个人躲进家附近的公园里。其实公园里也很不安全，有不知道哪里来的醉汉。但是对我来说，这里要比妈妈不在的家要安全太多。我蜷缩在公园长椅一旁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对于年幼的我来说，星星就是我的朋友。”
　　贺曦握住梁亿的手，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热度，梁亿反握回去，继续说道：“有时候我会偷偷向星星许愿，希望星星……把他带走，只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这样我们就再也不用害怕了。”
　　贺曦脑海里浮现出男孩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偷偷向星星许愿的情景，心底一阵酸涩。
　　“后来，我父亲去世，我……”梁亿突然顿住，想起这幅身体的渣爹尚在人世，无奈地笑，“抱歉，在我心里一直把他当成死了。可能只有这样，对于他的怨恨才会减少一些。”
　　贺曦轻轻说道：“那现在呢？你还恨他吗？”
　　“恨他，也不恨他。后来我知道他也只是……”梁亿神色复杂，沉默了良久，凄然地笑，“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贺曦也随之沉默起来，两人向前慢慢地走着，梁亿听见贺曦说道：“小的时候，我很讨厌我父母。他们总是那么忙，忙到陪我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忙到从不参加学校的家长会，我的生日不是成为别人巴结他们的名利场，就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宅度过。后来……”
　　“后来，当我在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听见的却是他们去世的消息，那是我22岁生日的前一天。他们两个人从国外飞回来，是为了………为了给我过生日。可我心里却更加怨恨了：我怨恨他们，为什么要回来呢？明明小的时候，让我在家里等待了一个又一个无人陪伴的生日，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回来呢？小时候最期待的事情反而成为我最痛恨的事情。那一次，我宁愿他们忘记了我的生日。”
　　贺曦平静地叙述着当年的心路历程。
　　父母去世，爱人抛下他出国，当年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之时，贺曦也曾经无数次想过命运为什么对他如此残忍。
　　后来，贺曦才知道……
　　那不过是命运对他无尽的嘲弄，的开端。
　　他语气淡淡，可梁亿听出了他平静无波的表象下隐藏着巨大的痛苦。
　　时间并不会冲淡伤痛，反而使得那些痛苦的记忆深入骨髓，难以忘怀。
　　梁亿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黑色的盒子，看向身旁的贺曦：“生日礼物，本来是想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的，结果忘记了。”
　　贺曦轻声问：“为什么忘记了？”
　　“太生气了。”梁亿笑了一下，为自己的幼稚感到不好意思。
　　当时看见贺曦身边的男生，他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可是巨大的醋意几乎将梁亿整个人淹没。
　　与吃醋相比，更让梁亿感到心疼的是：贺曦不快乐。
　　楼下宾客满堂，言笑晏晏。
　　而这场生日宴会的主人，却满身疏离萧瑟。
　　他仿佛是一个天外来客，明明身处此间，心却已经飘泊在无尽的深渊里。
　　梁亿看见了贺曦眼底的挣扎与痛苦，看见他灵魂上斑驳的伤痕。
　　从什么时候开始，梁亿对贺曦的情绪如此敏锐了呢？
　　也许是那晚在噩梦中看见贺曦毫无声息地躺在血泊里，也许是在生日宴上，贺曦醉酒时说一切都是假象时这句话的流露出的疲倦与酸涩。
　　也许是更早——任务的第一晚，梁亿躲在被子下，注视着贺曦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他是天之骄子，是这世界的主角，众多光环施加他身。可梁亿看到的贺曦，身上却充满了孤独与压抑。
　　梁亿意识到，贺曦对于自己来说，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单薄的剧情人物。
　　这个世界是鲜活的，贺曦是真实的。两个人的命运早就已经以某种方式交缠。
　　梁亿注视着贺曦：“其实我更生气的是，无法帮你排解心中的痛苦。”
　　不能帮你摆脱过去惨痛的命运，而我自己只能以剧情的借口靠近你，以爱你之名作出种种伤害你的事情。
　　贺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玻璃球大小的透明水晶圆珠，一根银色的链条固定在玻璃球的两端。水晶球里面像是含着一团星星形状的火苗，在贺曦掌心跃动，散发着一簇温暖的光芒。
　　贺曦眼底含着晶莹的亮光，微笑着注视梁亿：“可以帮我带上吗？”
　　梁亿低下头，认真地将手链系在贺曦左手手腕上。手链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传来盈盈的暖意。
　　贺曦抱住梁亿，下巴枕在梁亿肩膀上，他叹了口气，良久，才艰难地说出：“你那天晚上说喜欢我，我当时……”


第23章 恨
　　“我当时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你不知道筹码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掌握整盘棋局吗？”贺曦闭上眼睛，低哑的声音在月色下显得如此暗沉，“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吗？如果那一天晚上，你保留证据，事后威胁我，可以从我这里获得更多。”
　　“如果，那一晚，你遇见的不是我……”梁亿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已经知道贺曦的回答。
　　贺曦却笑了，他凑到梁亿耳边，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只会是你。”
　　梁亿深沉的眸子里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情绪：“人不应该在忧虑遥远的未知浪费时间，我遗憾的是不能照亮你晦暗的过去，即使未来我们会分离，能陪你走过这一段路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梁亿没有告诉任何人，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一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
　　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被发现了！
　　从前，他其实一直有诸多顾虑，怕被主系统发现，怕从前的努力功亏一篑，因此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对贺曦的感情，和他保持距离。
　　直到贺曦车祸的发生，梁亿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年的噩梦再次上演，梁亿内心的支撑几乎崩溃。
　　那一瞬间，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力感：命运是不是真的无法改变呢？是不是因为他的靠近，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呢？
　　“不！我不要！”贺曦顿时抬起头，直视着梁亿的双眼，“我是一个贪心的人，我要永远。”
　　贺曦过往的生活里充满了背叛和谎言，于他而言，所有美好的瞬间仿佛指尖的流沙，他以为自己可以抓住，殊不知越是想要抓紧越是不可避免的失去。
　　贺曦的额角沁出了汗珠，在梁亿看不见的地方，好像在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最终他闭上眼，痛苦地说道：“梁亿，你知道吗？其实，我……恨你。”
　　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呢？
　　晚到，他已经没有办法和这个世界和解。
　　梁亿的手掌温和地覆住他的双眼，仿佛知道他所有的顾虑与无助：“我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如果命运注定要让两人分离，那么梁亿希望，在离去之前，他带给贺曦的，都是快乐的记忆。
　　前路尽头，是他未尽的遗憾，亦是他的归途。
　　夜色下，两人静静依靠在一起。
　　这一刻，爱意无需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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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视频：女大学生酒吧搭讪富二代被拒，恼羞成怒反咬对方骚扰，服务生男友与富二代大打出手#
　　一双双无形的、有形的的手在屏幕后、屏幕前点击、转发，视频沿着网线在网络世界肆意传播。
　　无数根手指戳着键盘，一条条言论也在视频下方聚集：
　　[活该，这女生一看就很那啥]
　　[想起我前女友了，我前女友也是勾上了一个富二代，结果人家玩腻了就把她一脚踹开了]
　　[女的是不是都这样，还没有贤惠单纯的好女孩了]
　　[这小哥哥我认识@亿万次]
　　[人在现场，服务生是不是女生的男朋友不知道，确实是这个女生先勾引的]
　　[之前去过这家酒吧看过一次架子鼓表演，就是视频里的服务生，当时他身边就有一个女孩，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很亲密。]
　　[她男朋友妥妥的是个大怨种]
　　[长的帅的男生都有女朋友了，妹妹你不喜欢就给我，我要！！！！]
　　[说不好是两个人联合起来仙人跳呢]
　　[我可没见过好女孩去酒吧，一看就是*货]
　　[这富二代也是倒霉，麻烦一些拜金女滚远点]
　　真实的，虚假的，被背后一双双看不见的手助推着，于暗处肆意流纵。
　　063语气焦急：【宿主，出事了，快看视频！】
　　咖啡店里，梁亿放下手里的工作，打开063发过来的视频。
　　视频里，先是出现酒吧炫目斑斓的灯光，然后是疑惑声的男人声音：“那边好像有瓜吃，我次奥，修罗场啊。”
　　随后，镜头一转，露出卡座的过道，镜头拉进：
　　第一个镜头，女孩向前走去，站在陈辉面前，女孩先开口，陈辉不予理会。
　　第二个镜头里，梁亿出现，把女孩挡在身后，和陈辉之间剑拔弩张。
　　当晚的闹事者陈辉脸上被打了一层厚码，被欺负的女孩在眼睛上打了一层薄码，而梁亿的脸完全是露出来的，没有任何遮挡。
　　画面之间衔接流畅，看起来就是一镜到底。
　　除了当晚事件的亲历者，任谁也看不出任何剪辑的痕迹。
　　随着视频的播放，还附着博主的声音：
　　“这年头劈腿都这么猖狂了吗？两个帅哥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耍得团团转。男孩子交友可要擦亮眼睛。”
　　视频的首发者是一位叫重拳出击的博主，该博主在网络上一直以打抱不平的正义侠士形象出现，近两年有很高的热度。
　　如今视频一经他手发出，看起来确实有“很高的”可信度。
　　063：【这条视频同步到了其他平台，在其他平台播放量也很惊人。】
　　除了首发视频，不少娱乐号还有博主对该视频进行了转发，#酒吧劈腿女#已经挂在平台的热搜词条上。
　　梁亿再往下刷，发现已经有视频号把女孩的姓名、生活照扒了出来。
　　底下的评论都是：
　　[我认识这个女生，是我们学校的，同时交往好几个男朋友]
　　[上周在学校门口，看见她和一个老男人往酒店的方向去了，懂的都懂]
　　[能去酒吧的女生能是什么好货啊，男孩子可要擦亮眼睛]
　　[初中同学，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挺受欢迎的了，好几个男生为人家大打出手]
　　手指屏幕上滑动，梁亿心里的怒火陡然，脸色一点点沉下去，阴雨欲来。
　　网络会把一切负面情绪放大，所有人都有权利对她指指点点，这个女孩子很快就会被冠上“dang｜妇”的称号。
　　你无法想象现实生活里老好人的邻居、同事、亲人在网上如何用最恶毒的语言“大杀四方”，他们躲在阴暗的房间里用一方小小的键盘兴奋地敲击着，把自己当成住在他人命运的神。
　　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点赞、一句不经意的话就可以变成杀人的利器。
　　柔软的舌头可以挑断一个人的筋骨。语言，有时候必暴力更能伤人。（注1）
　　你辩解，无人在乎。
　　梁亿深知，这件事背后一定是有人操作的。
　　短短一夜间，这条视频已经有近百万的浏览量，背后的推手不把这一潭水搅浑誓不罢休。
　　梁亿担心那个女孩的情况，有心人想要她的个人信息扒出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已经受到了伤害，梁亿不想让她再承担如此重的恶意。
　　梁亿直接问063：【统统，可以屏蔽女孩子的信息吗？】
　　063对于这种事情也很气愤：【可以，我已经把涉及她个人信息的发言还有照片悄悄屏蔽掉了。还有，我已经在定位这些造谣者的地址了，哼，以为跳转IP就可以难倒063了吗？】
　　【把这些证据全部保存下来，防止他们事后删除。】
　　至于梁亿的私人账号，评论区、私信也已经炸了，谩骂、侮辱如源源不断涌入，粉丝们各执一词。
　　梁亿的博主身份已经瞒不住，也已经有娱乐号开始深挖梁亿的个人信息。
　　还好有063在，那些人无法人肉不出梁亿的住址。但是根据梁亿的视频，有心之人如果想要找他的话，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梁亿无暇顾及自己的境遇，问063：【可以联系到那个女孩吗？我担心她出事。】
　　【她的社交账号已经注销了两个，还有一个不常用的小号。】
　　梁亿犹豫道：【算了。】
　　梁亿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这样做的话和那些人肉别人的键盘侠有什么区别呢？
　　梁亿不想再给对方制造恐慌，他现在只能靠其他的方法联系到当晚的女生。
　　梁亿想到了段明旭，直接给对方打了电话。
　　段明旭接到梁亿电话时还很惊讶，以为是贺曦出了什么事情，听到梁亿问酒吧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梁亿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段明旭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卧槽，当老子是空气是吧？”
　　段明旭和梁亿想到了一起，要是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段明旭打死都不信。
　　让段明旭惊奇的是，陈辉这怂货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感情是那天自扇嘴巴吓到尿裤子，都是装出来的。
　　段明旭冷哼一声：“我们这么多年修身养性，某些人就觉得老虎变成猫了啊。”
　　段明旭当晚可是明确表态过，现在竟然还是有人头铁地冲上来，还什么重拳出击，该让他尝尝段大少爷拳头的压迫了。
　　段明旭在当晚确实是和女孩交换了联系方式，告诉对方如果后续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来找自己。
　　段明旭问：“需要我帮忙吗？”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只要把当晚的原视频发出去，再由当晚的目击者出面，联系比较有信服力的官媒，事情真相自然可以澄清。
　　“我先联系到对方，看看她的诉求。”梁亿想了想，最后说，“先不要告诉贺曦。”
　　事实上，梁亿已经不想让对方这么轻松地脱身了。
　　事实的真相一定会澄清的，可造成的伤害也是真实的，对方必须偿还。
　　段明旭了然：“行吧，保持联系，有需要随时call我。”
　　梁亿从段明旭那里拿到了女孩的联系方式。
　　他想到对方的遭遇，舆论暴力肯定波及到了女生的生活，梁亿没有急着给对方打电话，而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消息发出后，一时之间没有回复。
　　梁亿继续手上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店外似乎有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中午，对方的电话打了过来。
　　那端带着些警惕，梁亿听出声音不是本人：“你好，是梁亿吗？我是周雪的朋友，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梁亿说道：“你的朋友还好吗？抱歉，给你们带来困扰了。”
　　对面的女生说：“你为什么道歉？道歉的难道不该是那个傻逼吗？我也不相信这条视频凭空就可以有这么高的热度，我们又不是什么网红。”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面谈吗？”
　　梁亿应下：“好。”
　　S大对面的猫咖店
　　梁亿下午提前离开咖啡店，去了约定的地方。
　　进到店里后，角落里的桌子边坐着的一个女生朝梁亿看过来，梁亿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带着口罩的女孩，是酒吧事件的当事人周雪。她抬头看了梁亿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手指不自然把口罩向上拽了拽。
　　可以看出来，周雪的状态很不好，她眼圈已经红得发肿，眼里的泪光闪烁。
　　旁边陪她一起来的是朋友陈竞：“谢谢你能来这里。”
　　梁亿看向周雪：“对不起，其实还是我牵连了你。以前我得罪过陈辉，他怀恨在心。当时他故意在酒吧找麻烦，是冲着我来的。”
　　周雪抽噎了一下，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根本不是这样，如果当时被骚扰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他只要是想伤害别人，又怎么会在意被伤害的人是谁呢？”
　　周雪强忍着难过，讽刺地说道：“她们安慰我，网上的这些言论根本不用在意，等时间久了就会被忘记。”
　　“别人会忘记。”梁亿轻声问对方，“那你呢？你会忘记吗？”


第24章 完美
　　梁亿语气柔和，声音低沉悦耳，听在周雪耳里却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周雪却浑身打了个激灵，声调陡然拔高，神色激动：“我不会！我永远，永远……”
　　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女孩低声啜泣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她像是在诉说自己对这些网络暴力的痛恨，又好像在发下誓言告诫自己。
　　诋毁铺天盖地而来，周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幕布后的一线木偶，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从学校出来到咖啡馆的这一路上，周雪内心无比恐惧被别人认出来。
　　可笑的是，这竟然也是她“自寻烦恼”了。
　　大家每个人都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眼睛紧紧地盯着手里那部狭小的黑色匣子思维沉溺于虚拟的世界。
　　谁能想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就是刚刚刷到的视频主角呢？
　　网络或许就是这样，瞬间能把人推向高处，或一夜爆红，或一朝被踩到脚下，但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
　　永远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网络更新换代的力量如此之快，明星的、素人的消息层出不穷，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在意，等事件的热度消退了，大家自然而然地就会忘记。
　　忘记伤痛、忘记诋毁、忘记屈辱。
　　周雪以前也同样如此，看见网络上的八卦点进去和朋友当一个吃瓜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甜点”，可讨论过后就会抛之脑后。
　　可今天，直到自己卷入其中，周雪才知道这内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施暴者会忘记，吃瓜的网民会忘记，可受害者不会忘记，被伤害的阴影将会永远缠绕在内心，如影随形。
　　周雪的同学陈竞神色也控制不住地带着怒气，周雪是一个积极乐观的女孩，性格有些内向，但是与人和善。
　　如今却要受到这种无妄之灾，她不想去指责那些理智已经被操控的网民，因为那样的人在她看来更加可悲。
　　陈竞低声安抚着周雪：“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事实上，有许多人为你发声，有像我这样的普通女生，有充满善意的陌生人，也有好多女性博主。她们都在支持你。”
　　陈竞说的没有错。
　　世界上不缺乏跟风狂欢的人，但永远不要忘记，总是会有理智者。
　　视频热度经由幕后操纵者刻意带起来之后，第一位发声的便是曾经去紧挨看梁亿表演的博主星河万里，她针对视频里的漏洞直接提出质疑：
　　星河万里：漏洞太多，请给一个解释@重拳出击
　　第一，你给出的视频里是女孩主动走向“富二代”，但从视频中可以看出，女生当时是站在沙发前，她身后明显是随行的女性朋友，可以推测这就是她本来的作为，明显是男性骚扰女性。你居然说女孩勾引男生，用意何在？恶意诋毁一个无辜的女生，你居心何在？
　　第二，视频的三位主角打码的待遇还不一样，要不要这么双标？你到底想要袒护谁？
　　第三，拍摄者的站位距离现场非常远画面模糊，请问博主是亲耳听到三人的对话了吗？如果你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为什么不敢放出来？
　　但视频没发出去多久，评论区已经被愤怒的“路人”占领了。有人指责星河万里因为性别袒护对方，也有人骂她蹭热度。
　　星河万里反而无所畏惧，连发几条帖子再次对几条诋毁周雪的博主重拳出击提出质疑。
　　中午，星河万里却发现自己的帖子发不出去，被平台提示违规，她直接放出截图再次@某平台官方。
　　星河万里：@小助理，请问为什么限流？
　　周雪在朋友的安慰下渐渐冷静下来，事情发生后她心里充满了愤怒与惶恐，一直拒绝去听去看。
　　梁亿语气温和有力：“首先，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果你自己都感到愧疚，那些加害者岂不是可以肆意伤害你、诋毁你。你的退缩、犹豫更会让那些躲在背后的黑手更加猖狂。”
　　“澄清有用吗？”周雪反问，她眼睛里露出讽刺，“我，只是有点害怕，如果我出来发声，害怕没有人会相信我。对方有钱有势，可以操控舆论。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臆想出来的‘真相’，与其相信我是受害者，他们更愿意我是一个拜金女，这样才可以满足他们阴暗的内心。而且那些人会抓住我的错处，你为什么要去酒吧呢？就是因为你去了酒吧，他才有机会伤害你。”
　　没有人会关心这是不是真的，即使有一秒钟的犹豫，她可能是受害者吧，随即就会在流言蜚语的裹挟中失去判断的理智。
　　那些网络暴力的人理所当然地想，就算你是被诬陷的又怎么样呢，既然被人曝光，就说明你在现实生活里也没那么完美。
　　人们总是期待于充当救世主，在现实世界、在网络世界，他们需要的是满足自己充当救世主愿望的“完美受害者”。
　　他们将“完美”二字加予彼身，将你推上高高神坛，两一方面拿着放大镜窥探你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你存在瑕疵的证据，那你反而比加害者更加可恨。
　　无数双鬼手向你伸来，“神”从神坛跌落。
　　谁让你犯了错呢？
　　就像那句所谓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有人敢保证自己在生活中没有出过一次差错
　　只要他们发现了你不是柔弱的、你和脑海里臆想的形象有一丝一毫的出入，那些曾经拯救过你的人瞬间就会调转方向，就像是闻见血腥味的苍蝇，找准你的弱处，面色狰狞地扑上来，誓要从你身上吸出甜蜜的“血泪”。
　　梁亿理解周雪的顾虑，直视着女孩的眼睛：“所以，你害怕了吗？”
　　因为害怕，躲在壳子里不敢露头，不敢维护自己的名誉，任由污水一盆盆向自己身上泼过来。
　　周雪：“你相信我吗”
　　梁亿不说话，周雪又问：“如果我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呢？”
　　梁亿反问：“那和陈辉欺负你有关系吗？”
　　周雪笑起来，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重负，浑身轻松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击败吗？我要让那些人看看，女生可不是好欺负的。”
　　梁亿：“那就一起反击吧！”
　　陈竞提出疑问：“我们该怎么反击呢？当天晚上小雪没有报警，现在报警也已经晚了。上诉吗？”
　　很多人在面临网络谣言时选择默默忍受，跟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可能一一去告。打官司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要付出巨大的经历。
　　即使放出原视频，也会有人说剪辑造假，现在对方已经占据了舆论优势，她们不愿意看到这件事就草草收场。
　　你无法叫醒一个捂住自己耳朵的人。
　　梁亿一脸玩味：“对方不是喜欢利用舆论吗？那就以舆论为战场吧，让舆论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把这次事件的“隐形人”陈辉推到台前，明明是事件的始作俑者，就这么想完美隐形，也太便宜他了。
　　离开前，周雪的情绪明显好转了许多，
　　梁亿和周雪、陈竞告别后先是去了一趟贺家大宅取张阿姨做的晚饭，之后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病房里，贺曦已经换下了病服，早上贺曦告诉过梁亿自己下午要出院，此时杨泽已经办理好了出院手续。梁亿简单收拾了行李后，和贺曦一起离开医院。
　　杨泽问：“贺总，您回公寓还是老宅？”
　　贺曦犹豫一下，说道：“先回公寓。”
　　虽然张阿姨叮嘱过贺曦让她出院后回老宅住一段时间，贺曦三叔也打来电话让贺曦回家主，但贺曦还是决定回公寓，他不想让家人担心。
　　杨泽的车驶进住宅区，在公寓楼前缓缓停下。梁亿和贺曦一起进电梯，两人回到住处。
　　贺曦回家的第一件事，迫不及待去了卧室，他要洗澡。在医院呆了整整两天，他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梁亿拿出保鲜膜，随后跟着走进了卧室。贺曦上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正低头单手慢吞吞地解扣子。
　　梁亿上前一步，走到对方身前：“我帮你”
　　他低下头，沿着衬衫的最下面的扣子，从下往上，一颗颗解开。
　　手指缓缓向上，指腹隔着柔软的衬衫与皮肤摩擦，无意间擦过敏感处，贺曦向后躲了一下。
　　梁亿低着头：“不习惯吗？”
　　贺曦意识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听见梁亿继续说：“很不习惯被我照顾吗？”
　　贺曦：“没有。”
　　梁亿戏谑地看着他，眼中盛满暖意：“那就是，很喜欢了？”
　　手指停在锁骨处的扣子处，梁亿的指节弯曲，沿着锁骨处缓缓向上，一个转弯，在贺曦的喉结上勾勒着。
　　贺曦的喉结不由自主地跟着梁亿的动作滑动，嗓子里突然干涩起来。
　　贺曦嘴唇微张，刚想要说些什么，喉咙上的手指已经返回原处，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
　　“伸手。”
　　贺曦在他的指挥下乖乖动作，梁亿把他没受伤的胳膊上的袖子脱下来，然后脱下衬衫的另一只袖子，衬衣披在贺曦肩膀上，梁亿低下头，在打着石膏的手臂上仔细地缠上保鲜膜。
　　静谧的气氛里缓缓着流淌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贺曦第一次觉得有一些别扭，身体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梁亿按住贺曦的肩膀：“别动。”
　　贺曦瞥着他偷偷弧度上翘的唇角：“我发现，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梁亿结束手上的动作，装作疑惑的模样看向贺曦。
　　他目光纯良，一只手却不规矩地向下。
　　贺曦眼睫毛微微一颤，带着几分凉度的手指探进家居裤的缝隙，在腰窝附近打转，
　　贺曦一个激灵，脚下险些站不稳，亏着梁亿扶了他一把。
　　梁亿凑到他耳边，促狭地说道：“贺总，我的胆量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言下之意是被贺曦的不作为纵容出来的。
　　贺曦收起笑容：“出去，我要洗澡。”
　　梁亿站起身向外走，走到房门前又回过头：“裤子？”
　　贺曦耳朵上带着红色：“我自己来。”
　　梁亿看着某人已经带着些恼怒的神色，不再招惹他，强忍着笑容离开房间。
　　梁亿来到客厅，准备晚饭。
　　保温桶里有张阿姨炖的鱼汤，梁亿不用再另外炖汤，他准备简单做两个菜。
　　回家之前贺曦已经打电话请钟点工提前买了一些新鲜的食物放到冰箱，梁亿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南瓜，处理后放在蒸锅上。
　　他把碗筷清洗后放进消毒柜里杀菌，在厨房里收拾了一番后走进主卧。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贺曦还在洗澡。
　　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梁亿顿了一下，走到床边。
　　屏幕上，一个熟悉的名字撞进眼帘：
　　凌渊
　　带着冷意的眸子注视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上的光渐渐熄灭。
　　梁亿等了几秒钟后走到浴室前敲门，浴室里水声停下，他问：“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里面传来贺曦含糊的声音，“是我的手机响了吗？”


第25章 洗澡
　　梁亿回答：“啊，我推门进来的时候对面正好挂掉。”
　　贺曦轻轻应了一声，梁亿说道：“我在先去厨房，洗完澡我帮你擦头发。”
　　贺曦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卧室里没有梁亿的身影。
　　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贺曦拿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面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一秒，两秒……
　　铃声停止，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两秒钟后再次亮了起来，贺曦终于接起电话：“喂？刚刚回到家，嗯，我已经出院了……暂时没有回老宅……谁在照顾我吗？”
　　贺曦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到纽约了吗？……谈判怎么样？一切小心，嗯，我会注意的，你也一样。回来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他语气柔和，脸色却冰冷得可怕。
　　梁亿进来时，贺曦正坐在床边单手拿着毛巾擦头发，水珠沿着他的额发滚落到地毯上
　　他身上穿着家居服，眼尾带着一抹热气熏染后的薄红，冲淡了平时身上的凌厉气息。
　　梁亿端着一杯温水递到贺曦嘴边。
　　他放下浴巾，左手去握杯子，玻璃杯的杯身已经容不下另一只手，梁亿没有撒手，贺曦手指沿着梁亿的指缝一寸寸向里，两人的手指交迭。
　　窗外夜幕初起，室内光线暗淡。
　　贺曦倾过上半身，低下头，薄唇轻轻抿过杯口，小口小口的吞咽着，鼻翼间呼吸洒在梁亿手指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温热湿润，他脖颈上下滑动了一下，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贺曦喝完水，他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梁亿略带侵略性的目光里，怔住。
　　梁亿神色自如，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又坐在一旁，接过贺曦手里的浴巾，轻轻擦拭着。
　　贺曦的头发很软，带着微微的湿气，发丝间传来洗发露的清香，争前恐后地往梁亿鼻孔里钻去。
　　梁亿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贺总，你的胳膊到底什么能好？”
　　贺曦睨他：“怎么，照顾我觉得烦了？”
　　“那倒不是，我这不是怕自己忍不到那时候，就，”梁亿顿了一下，“兽性大发，对着病号做些什么、”
　　贺曦反问：“哦？你想做些什么？”
　　他擦拭头发的动作突然停下，一只手覆在眼睛上，视野里的光暗下去，贺曦后背突然紧绷起来，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衣服和床单摩擦的声音，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的协调频率。
　　贺曦感觉到他一点点靠近，后背冷不丁碰到坚硬的胸膛，微热的气息扑在颈后，梁亿坚挺的鼻尖碰到贺曦的耳垂，凉凉的，贺曦心里像是鼻尖沿着耳朵向上移动，耳垂上变换成软软的触感。
　　对方的唇瓣带着些干燥，在耳垂边缘蹭了两圈，他的动作亲昵温柔，手指在另一侧肩膀上沿着颈边的线条来回游移。
　　耳垂被含在唇间，干燥的触感突然变得湿润起来，贺曦的呼吸突然一重，齿缝间下意识飘出微弱的呻|吟，像是突然缺氧了一般，有些喘不过气。他想可能是刚刚浴室里的水太热了，知道现在才显露出后遗症来。
　　“我想做的，就是你脑子正在想的这些。”梁亿耳语一般在贺曦耳边悄悄说道，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从贺曦身边退开，唇角弯弯，“你知道还问人家，哼，流氓。”
　　身边之人突然离去，贺曦心底泛起一阵失落，还未反应过来，又被对方扣上一口大锅。
　　贺曦：……
　　梁亿一脸正经，继续给贺曦擦头发，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再说话。
　　他手上动作温柔，贺曦眯着眼，一时之间有些昏昏欲睡。
　　他克制着睡意，寻找话题：“你动作很熟练啊？”
　　梁亿随口说道：“是啊，贺总，我还有其他更熟练的，你要不要试试？”
　　贺曦用眼角余光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话题都能转到不纯洁的地方去是吧。
　　梁亿笑，恢复正经的神色，回答道：“没有在理发店打过工。”
　　贺曦顺势问：“哦？那就是以前经常帮人擦头发了？”
　　梁亿突然沉默了一下，没有接话。
　　在对方沉默的短短几秒钟里，贺曦脑海里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碎片，都是梁亿帮某个人擦头发的场景，两个人离得很近，影子交缠在一起，他心里忽然觉得别扭起来。
　　贺曦克制着心里的不舒服。
　　从年龄上来讲，梁亿比贺曦要小五六岁。但梁亿平时里表现得很成熟，两个人的相处里，其实是梁亿在包容贺曦。
　　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干，梁亿放下毛巾，手指在贺曦的发丝间穿梭。
　　此时的贺曦显得格外柔软，脸上还带着些难以掩藏的醋意。他以为的克制了情绪，其实细微的变化都被梁亿看在眼里。
　　梁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贺曦抬头撇他：“笑什么？”
　　梁亿从背后抱住贺曦，凑到他耳边：“贺总，你这是在吃醋吗？”
　　贺曦神色自如：“我为什么要吃醋？”
　　“这么一说，贺总确实在吃醋啊。你介意的不是我以前有没有帮谁擦过头发，而是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我们两个人形影不离，我会在他生病的时候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在他洗完澡后我也会，像对你这样对他吗？”
　　梁亿越说，贺曦心里的不舒服就多一分。
　　“没有这样一个人，除非你早恋。”
　　梁亿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到这个，贺曦严谨推理：“你没有时间。从学校毕业后一直在打工没有时间谈恋爱。即使有的话，也是在学校里。不过是两个小屁孩，懂什么爱情，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梁亿被贺曦逗笑了，他一脸正经：“其实不是。我有一个生病的白月光来着，为了救他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所以不得不卖身给你，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钱。”
　　贺曦神色一言难尽：“那你的白月光是谁？”
　　梁亿戏精上身：“我怎么能告诉你他是谁呢？你这么爱我却发现我不爱你，你要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会报复他的。”
　　贺曦冷哼：“他哪里比我好了，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所以，你还是吃醋了啊，贺总。”
　　梁亿很喜欢叫他贺总，在他嘴里，这个称呼多了几分别样的亲昵。
　　“既然你这么想只知道我的白月光是谁，我就告诉你好了。”梁亿叹气，“他叫贺曦曦，是我的青梅竹马，你是不可能把我们分开的，死心吧。”
　　贺曦眸子一动，这一句话，简直比任何话语都要让人动心。
　　贺曦以为自己不会再被这种话哄到，可是听见这句话，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嘭嘭嘭地跳动起来。
　　梁亿演完戏，开始追问贺曦：“贺总，我是你的初恋吗？啊，我肯定不是，那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是我吗？”
　　“是我吧。”
　　他的语气肯定起来：“肯定是我。”
　　贺曦见不得他如此自恋：“为什么？”
　　“毕竟我有有趣的灵魂和，年轻的□□，我大啊！”他斩钉截铁。
　　贺曦一把捂住梁亿的嘴，防止他再说出什么劲爆话题，脸上带着红云：“吃饭去！”
　　饭后，贺曦坐在沙发里休息，梁亿收拾了餐具后，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你要吃水果吗？”
　　“我要吃苹果，”贺曦看着梁亿在厨房里来回走动的身影，又改口，“我想吃芒果，切两个芒果吧，我记得冰箱里有。你要吃吗？”
　　梁亿一口拒绝：“我芒果过敏。”
　　“那算了，还是切苹果吧，方便。”
　　梁亿清洗了两个苹果后，切成果切放到果盘里，端到贺曦面前。
　　贺曦拿起叉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梁亿吃了两块果切后，在沙发上下休息了一会儿，起身说道：“我去洗澡。”
　　贺曦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梁亿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他疑惑地看向对方。
　　“我可以在主卧的浴室洗澡吗？”
　　贺曦下意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他的表情带着一些不自然：“不行，你，去客卧。”
　　“嗯？为什么？”梁亿促狭地看向贺曦。
　　贺曦面无表情地瞪他。
　　“害怕我在里面做什么坏事啊？贺总，你每天脑子里怎么都是一些不健康的东西，我还是个孩子呢！”
　　贺曦再次败下阵，咬牙道：“你用！”
　　梁亿飞快地闪进主卧，走进浴室。
　　他打开洗浴开关，水流沿着他身体紧致凌厉的线条向下，浴室里升腾起白色的水雾。
　　浴室里似乎还残留着上一个人的气息，两个人的气息在不同的时空错位交缠在一起，梁亿脑海里浮现出贺曦洗澡时的模样，脸上染上了欲望的气息，他鼻翼间的呼吸渐渐粗重。
　　他苦笑一声，自己这算是自作自受吗？
　　梁亿最终放弃抵抗。靠在墙上，仰起头，闭上双眼，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欲望。
　　雾气遮掩了他疯狂的欲念，狭小的空间里气温逐渐攀升。
　　贺曦在客厅休息了将近半个小时，梁亿还没有从主卧出来，他本想去书房处理公司的事务，走到二楼时，脚步一转，鬼使神差地朝主卧走去。
　　卧室里很安静，浴室里已经没有水声。
　　他朝着浴室走近，这时浴室门打开，梁亿直接围着浴巾走了出来，贺曦直勾勾地注视着梁亿，梁亿看见他点惊讶：“不是说要去书房吗？”
　　“我来拿东西。”
　　梁亿点头，手里的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朝外走，贺曦仍然站在原地不动，梁亿看见他有些出神的视线：“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梁亿拉着贺曦坐到卧室靠窗的沙发上坐下，自己□□着上半身坐在他旁边擦头发，水珠沿着他的额角一直滑落到下颌，身上的线条流畅得恰到好处。
　　耳边带着笑意的声音拉回了贺曦的思绪：“好看吗？还说不是觊觎我鲜活的rou体。”
　　贺曦轻咳一声：“快点擦完，我要去书房工作。”
　　梁亿问：“你来卧室拿什么？”
　　贺曦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梁亿再次占据道德高地：“贺总，你心口不一啊，明明是回来偷偷看我洗澡，想要看的话就直说，我难道会不答应吗？”
　　贺曦注视梁亿：“我发现，有些人的两面性也很强。”
　　“嗯？”
　　“还记得某个晚上，某人怂唧唧地抱住我的大腿，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怎么现在气焰越来越嚣张了？嗯？”
　　梁亿失笑：“贺总，是嫌我表现不好了吗？”
　　贺曦斜睨着梁亿：“是啊。”
　　梁亿看着他，伸手把贺曦禁锢在怀里，避开他受伤的胳膊：“好吧，那我可要好好表现一番，不然被扫地出门了怎么办？”
　　贺曦的脸贴在梁亿胸前，耳朵里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梁亿低下头凑近贺曦颈侧，贺曦发现他格外喜欢这个位置，他用力地用牙齿细细碾磨着那一块的皮肤，一只手挑开他的睡衣，手掌在脊骨处游移一番，随后悄悄向下溜去。
　　贺曦身上还残留着沐浴露的味道，两个人身上有着相同的味道，梁亿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贺曦被身上的手搞得不上不下，语调破碎得不成样子：“别闹，我今晚真的有工作。”
　　梁亿哼了一声：“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第26章 日记本
　　梁亿哼了一声，问贺曦：“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贺曦诡异地沉默了两秒。
　　对于他来说，这可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梁亿一脸委屈：“贺总，你刚才还勾引我，转眼就这么冷漠无情。啧啧，男人！”
　　贺曦今天被他接连扣了好几顶黑锅，觉得自己冤枉透顶：“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说清楚。”
　　“刚刚我从浴室里出来，某人的眼睛里都快冒光了，明明是对我很满意，怎么现在又翻脸无情。”
　　贺曦轻笑一声，故意说道：“我还是个病号呢，你这么禽|兽不好吧？”
　　梁亿依然不肯放过他，声音含糊不清：“没关系，适当运动有助于身体健康。”
　　他单膝跪在贺曦身前，膝盖抵在他大腿内侧，搂着他的手直接托在腰上将人抱了起来，温柔的吻沿着脸颊一路向下，修长的手指在身上胡乱游走着。
　　目睹车祸后潜藏在心里的焦躁一直埋伏在心底积压成了一团浓重的阴影，此时像是终于有了发泄之地。
　　贺曦被抵在沙发上，迎接他的温柔与索取，唇舌耳畔都是他的气息。
　　两人呼吸相交，贺曦能感觉到他的喘息突然重了起来，滚烫的气息灼烧着全身，梁亿眼底带着毫不掩饰地爱意和欲望，像是燃着一团火。
　　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而多余
　　贺曦微微勾起了嘴角，忍不住回吻，追逐他的唇|舌。
　　两人十指交握，呼吸气息渐渐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梁亿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贺曦感受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小小的空间温度逐渐上升，空气里的情愫在跳跃着。
　　一串火花沿着脊椎自上而下，贺曦身体猛地蜷缩起来，扬起脖颈，狭长的眼角染上欲望的色彩，精致的面容上显出几分妖孽。
　　梁亿在他耳边轻咬：“要不要？”
　　神魂已经飘向了云端，贺曦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语调破碎不堪，他轻轻喘息着：“我，不想洗澡了，麻烦。”
　　梁亿停下动作，强硬拉回自己神智，伏在他肩膀上平稳着呼吸：“你就是故意招惹我，仗着自己受伤，我不能对你怎么样。等你伤好了，我要……”
　　贺曦也不好受，心里像是含着一团火不上不下。他瞪了梁亿一眼，到底是谁先招惹谁，可惜这一眼气势有余威力不足。
　　梁亿顺势而上，亲吻他的眼角：“贺总，先欠着吧。”
　　沙发上靠枕上汗水，已经湿了一大片。贺曦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梁亿任劳任怨地把这一处收拾整齐。
　　他换上睡衣，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梁亿靠在书房里的懒人沙发上，拿出手机，打开灵犀app 。
　　最新一条视频下的质疑声、支持声炒成一团，除了水军无意义的谩骂攻击，就是粉丝愤怒的质问：
　　[我只想问，你到底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有了女朋友]
　　[一周打三四份工，你竟然还有时间交女朋友？？？？]
　　[当初是觉得你视频设定有趣才关注你，现在一看什么恶毒炮灰，你也配叫恶毒？你怎么也得把他打成猪头才合适吧]
　　[笑死，本来以为是敌人，结果是友军。]
　　[亿啊，你傍上的霸总呢？]
　　[崽崽，不光剧情崩了，你的人设也崩了。]
　　[女朋友？这些无良媒体要不要这么搞笑，谁还记得崽崽的攻略目标是个男的？]
　　[攻略对象？男的？遥远的记忆复活了]
　　[我相信崽崽的眼光，崽崽喜欢的女孩子不会做这种事]
　　[这背后肯定有阴谋，现在污名化女生的时间还少吗？]
　　看到这些评论，梁亿终于露出笑容。
　　他思考一番，最终发出一条回应：扭曲真相者，必然会被自身的欲望反噬。
　　随后，他翻看着粉丝发来的私信，私信里的谩骂攻击也是数不胜数，梁亿心理素质强大，一一翻看。最终回复了几位一直关注着自己的粉丝，感谢对方的关心。
　　其中，就有LX00001，是今天下午发来的消息。
　　[LX00001：还好吗？可以处理吗？]
　　[亿万次：一切安好，正在处理。]
　　过了两分钟，对方有了回复。
　　[LX00001：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对方直接转来一位律师的联系方式。
　　[LX00001：这位律师在网络暴力方面很有经验，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对方。]
　　[亿万次：谢谢。]
　　信息发送成功后，梁亿看了一眼在书桌前的贺曦，对方正在盯着计算机。看见梁亿的目光，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梁亿冲他笑了一下，低下头，又发送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他站起身，去厨房喝水。
　　063冒了出来：【宿主，视频处理好了。】
　　063已经把视频里的陈辉脸上的厚码扒了下来，梁亿拖动着视频条，确认没有问题，随后将视频导入邮箱，编辑好时间，最后点击发送。
　　夜晚，两人一起躺在床上。
　　梁亿躺在贺曦左侧，手里摩挲着贺曦手链上的圆珠。
　　贺曦轻声说：“明天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搬过来吧。”
　　“嗯？”
　　“不是说好了要照顾我的吗？”
　　梁亿应下：“明天我回去。”
　　贺曦犹豫了一下，问道：“梁亿，你……家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怎么，你要帮梁国栋把公司的债换上吗？我这个拖油瓶爸爸和他的拖油瓶公司可不是什么善茬。贺总，你要是趟进了这谭浑水，正中了梁国栋的下怀。”梁亿侧过身在黑暗里看向他，“不用担心，我有的是办法应付他。”
　　“那你，还有其他的需要我帮忙的吗？”
　　梁亿叹气：“贺曦，你是非要给我点什么才安心是吧？”
　　贺曦沉默不语。
　　梁亿假装思考了一瞬说道：“嗯，还真的有一件事。”
　　“什么？”
　　梁亿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黑暗里，贺曦的声音陡然恼怒起来：“想得美。”
　　梁亿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握住贺曦的手：“害羞了吗？”
　　贺曦不再理他，慢慢地，他的呼吸变得和缓起来。
　　梁亿注视着他的睡颜，轻轻说道：“晚安。”
　　夜晚正是吃瓜时。
　　凌晨两点，一家娱乐号发布了一条视频。
　　挖挖娱乐：陈少，好久不见。
　　挖挖娱乐是以扒富二代黑料闻名，吃瓜总是冲在一线，其获取消息之快速，手段之大胆，就连段明旭当年也不能幸免。
　　早几年挖挖娱乐因为爆料陈辉参与聚众□□吸du，但因为没有拿到石锤证据，还被陈家律师函警告过。
　　不过挖挖娱乐压根不在怕的，硬气十足，有不少人猜测挖挖娱乐背后的金主身份。
　　视频一经发出，就有吃瓜群众认出了陈辉。
　　陈辉欺男霸女的名头，可是这么些年靠自己的“身体力行”挣来的，当这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频里，广大吃瓜群众瞬间觉得不对劲了。
　　还记得今年年初，陈辉就曾因为殴打女主播上过热搜，事件性质恶劣，最终还是陈家出面把事情压了下来，但陈当时那副嚣张跋扈的恶臭嘴脸至今让网民难以忘记。
　　如果换成其他的富二代，说女孩子拜金“勾引”对方，大家可能还浅浅相信几分，但陈辉本人是什么德行，广大网民有目共睹。
　　[互联网没有记忆，谁还记得当年被陈辉殴打的女主播]
　　[互联网没有记忆，谁还记得这位陈少大学时偷拍女同学的丑行啊]
　　[呵呵，终于有人替拜金女出来洗了]
　　[就是，以前不能代表现在吧。人家确实是富二代]
　　[以前的行为为什么不能代表现在，好歹也是自己做出来的]
　　[二楼，少在这儿替你家主子洗]
　　[二楼，咱就是说发言之前能不能看清楚，这是你的大号，一看就是陈家的狗。]
　　二楼的评论，主页认证是陈氏集团旗下的一名主播。
　　底下一波群嘲：
　　[忘了切小号是吧]
　　[不愧是陈家的狗！]
　　[也有可能是故意的，主打一个反向帮助，又称，帮倒忙。]
　　舆论愈演愈烈，一晚上的时间风向反转之快，已经有愤怒的群众冲到陈辉个人账号和陈氏集团官博下要求给个说法
　　第二天一早，梁亿吃过早饭后，直接回出租屋收拾行李。
　　在这里住了半年，不过两天没有回来，这里的人气已经消散，房间里显得冷清暗淡。
　　梁亿整理完行李后，把房间的灰尘清扫一遍后，在桌子旁坐下。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梁亿呼唤系统：【统统？】
　　063没有应声。
　　它这两天正在数据世界里操纵着无数个分身一一反击网络黑子，收集证据，目前不能随时回应梁亿。
　　两分钟过后，063依然毫无响应。
　　梁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封面是黑色，打开笔记本，第一页上写着：
　　梁亿
　　×年×月×日于墨星文具店购买
　　这是原主的日记本。
　　梁亿一页一页地翻开看着。
　　3月13日
　　今天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是谁，这是哪里？
　　明明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一年，以前的记忆却感觉像是一层一戳就破的骗局。
　　可能是最近打工太累的原因。
　　3月17日
　　我是谁？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为什么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这么虚假。
　　这个世界一定有秘密！！！
　　4月12日
　　他跳下去了！！！
　　这两天一直做梦，梦见一个男人站在楼顶，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楼顶的风很大，我向他走去，可是没有来得及抓住他。
　　我有一个直觉，他一定和这个世界的秘密有关。
　　4月27日
　　我又一次梦见了那个男人，他转过身来了。
　　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他竟然是
　　后面是一团很深的墨痕，像是原主自己划去了。
　　梁亿继续向后翻，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原主都没有再写日记，后面几页都是凌乱的涂画。
　　7月15日
　　今天。我的父亲找上门来。他自称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划掉）
　　是我记错了吧。
　　事实上，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可能是我从小就离开家的原因，可是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心里冒出来的恐惧不是假的。
　　他说梁家生意遇见了困难，要我帮他可是那关我什么事情呢？
　　7月18日
　　今天遇见了一个星探，对方说很欣赏我的音乐才华。
　　不会是骗子吧。
　　要不要相信他呢？
　　算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好骗的。
　　7月21日
　　我被骗了！！！
　　是梁国栋，我不会放过他的。
　　这是原主的最后一篇日记，字迹深刻而凌乱，带着刻骨的恨意。
　　字迹可以反应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可以看出，原主当时精神状态已经很危险。梁亿好像看见了他虚弱又癫狂的样子，昏黄的台灯映出青年苍白的脸色，他唇瓣上已经起了干皮，眼窝凹陷，眼底布满了血丝，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沓照片从笔记本里滑落，落到梁亿身上。
　　梁亿拿起其中一张照片，从背面翻转过来。
　　他紧紧地盯着照片里的身影，眼里罕见地露出震惊。
　　是他？


第27章 深渊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演播厅里接受采访，对面是一身职业装的主持人。
　　这是一张手机视频截图。
　　他冷峻的面容显得格外熟悉。
　　正是梁亿前两天在医院走廊遇见的男人，原剧情里贺曦的前男友，凌渊。
　　梁亿一一捡起落在地上的照片翻看着。
　　凌渊和个子高高的马尾辫女生在大学门口
　　凌渊走进一座灰色复古风格的别墅
　　熟悉的背景，熟悉的面孔……
　　从拍摄角度可以看出，这些照片是偷拍的。
　　最后一张照片上，背景是看起来是在一个小区，凌渊和另一个人一同走进单元楼，照片的光线很暗，看不清另一个人的脸。
　　梁亿的目光久久在另一个人模糊的面容上停留，他的神色复杂，眼里凝着淡淡的恍惚，各种复杂的情愫交织在一起，又瞬间消失不见。
　　最终，他将照片收到日记本中。
　　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依然是凌乱的字迹：
　　秘密，过去，真相
　　找到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呢？
　　原主到底在追查什么样的秘密呢？
　　为什么跟踪凌渊呢？
　　难道凌渊是……？
　　种种猜测在梁亿脑海里闪过，根据063传输的剧情：原主一方面是出于嫉妒主角受，再加上因为在父亲和债务的逼迫，不得不靠近贺曦。
　　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背后还隐藏着惊人的真相，原主可能早就开始关注贺曦。
　　梁亿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平时温和的表象揭下，这一丝笑容含着几分锋利的锐气。
　　世界的秘密吗？
　　真期待那一刻的到来啊！
　　他暂且收起这些疑问，起身离开，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梁亿停下脚步，站在房门前，回过头。
　　他仿佛再一次看见了另一个时间点的梁亿正伏在桌前在日记本上书写，忽而眼前的画面跳动。
　　另一个梁亿缓缓回过头来。
　　两张既相似但气质已全然不同的脸，隔着遥远的时间和空间无声对视着……
　　旧日的梁亿亿薄唇微张，无声地说了一句：
　　保护他！
　　随即，苍白而虚弱的面容上缓缓露出笑容。
　　梁亿凝视着他，随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接下来，他将走进无尽的深渊。
　　酒吧视频的第三天，经过挖挖娱乐一番操作后，舆论的枪口顿时转向酒吧事件的隐形人陈辉，
　　各家娱乐号为了热度也开始跟风，虽然不像挖挖娱乐那样指名道姓，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随着陈辉过往的黑料被媒体挖出，网民的理智似乎终于回归，开始挖掘事情的真相
　　#陈辉欺男霸女#，#酒吧事件真相#等词条在热搜上久居不下，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酒吧事件的初始面目，没人再去关注事件里被诬陷“拜金女”的周雪。
　　但这不是梁亿的最终目的。
　　第四天晚上，段明旭在某博发贴。
　　守护全天下最可爱的H：前段时间闭关，学习了一向技能：被隐身。请各位鉴赏一番。
　　段明旭在某博上的认证是资深投资人，也有几百万的粉丝，是出了明的有钱又有闲的金主爸爸，投资过不少电影电视剧。
　　当年，一位带资入组的明星剧组闹翻，公然威胁导演如果不给自己加戏就要让背后的金主爸爸撤资。当时该剧的导演在圈子里不过是个小透明，年轻，咽不下这口气。和明星闹掰后还被该明星的粉丝恫吓威胁。这件事情最终被段明旭得知，段明旭公然表示老子加两倍的钱，某人赶紧滚出剧组。
　　自此，段·金主爸爸·旭一战成名，成为众多导演的白月光。毕竟，谁不喜欢有钱还不乱往剧组塞人的金主爸爸呢。
　　段明旭放出的是一段10秒的视频。
　　视频的主角自然是陈辉，他就像个设定好了固有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十秒钟里都在重复一个动作：自扇巴掌。
　　巴掌是货真价实拆的，隔着屏幕的人似乎能听见耳光啪啪作响的声音，他像是遇见了天敌似的，满脸恐惧，涕泪齐下，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再也没有过往的嚣张样子。
　　视频的背景正是酒吧，和重拳出击以及挖挖娱乐发出的视频俨然是同一家酒吧，段明旭发这个视频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意思是当晚他也在场，不过某些人胆大妄为，完全把段少当成空气了。
　　评论都是一水的666，求真相：
　　[牛逼，段总什么时候传授一下新技能，小生愿意拜您为师。]
　　[呵呵，我就知道不简单，一有事就往小姑娘身上泼脏水，什么玩意儿！]
　　[昨天已经和那帮黑子大战三百回合了，卧槽，陈家的水军也太多了吧，集美们快来助阵]
　　[这些煞笔，来一个我灭一个]
　　[王姐威武！]
　　随着段明旭视频的发出，事件再一次被推上高潮。
　　第二天有网友在帖子下留言：
　　[这段时间出差，回国后才发现事件真相已经被扭曲到这种地步了。当晚我也在场，首先说明，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当天晚上是某富二代以发酒疯为名故意骚扰小姑娘，小姑娘和她的朋友已经明确拒绝，但是某富二代仗着人多势众，或许自己有几个臭钱吧还敢动手动脚，很惭愧当时我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酒吧的服务生小哥哥也很勇敢，直接上去阻止。一个受害者，一个阻止暴力发生的人，却成了被泼脏水的对象。一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平白无故遭受这样的委屈，现在竟然还要被这样造谣，那位造谣的博主你居心何在，那些跟风污蔑的人你家里没有女性是吗？]
　　[事件发生后一直不敢发声，为我自己的懦弱向那位被欺负的女生道歉。我是那家酒吧的常客，首先，某富二代骚扰在先，女生已经明确表示拒绝，但是某陈不依不饶，还强迫女生喝酒。]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帖子下留言，解释着当晚的真相。
　　紧随其后，一位名为玉姐扫堂腿的博主发帖。
　　玉姐扫堂腿：很抱歉来晚了。在这里吵来吵去，事发第一时间直接去酒吧找老板要来了原视频，视频有点长，长到看完后既心疼被污蔑的女生又愤怒于某些人颠倒黑白的无耻行径。
　　她直接@重拳出击，这就是你说的女生勾引，眼里糊了屎吗？
　　视频里很明显看出，是陈辉先对女生动手动脚，其他人碍于他的身份不敢上去阻拦，后来一个穿制服的小哥哥上去拦下了陈辉。
　　这位博主从事公益救助工作，专门救助家暴以及受伤害的女性。
　　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那些空口造谣之人不用任何成本就可以搅动舆论，其他人却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寻找真相。
　　好在总是有人愿意为受到伤害的人来回奔波，做真相的探索者。
　　即便如此，视频下还是有刺耳的言论：
　　[谁让她去酒吧的？不去酒吧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女生不能去酒吧，哪条法律规定的，赶紧去医院看看你离开你母亲产道时被挤压的小脑，]
　　[好男孩才不会去酒吧呢]
　　[重拳出击是不是也是被陈辉欺骗了]
　　[pi啊，明明是他伪造视频，我就不相信重拳出击一点也不知道？]
　　重拳出击的公司还来不及发声明，一个自称是圈内人的小号就曝光了重拳出击和陈辉的通话录音：
　　重拳出击和公司的合约还有一年结束，他粉丝体量大，早就不满意公司给自己的待遇，一直在谋划出路。
　　视频是一个网友卖给重拳出击的，收到视频后，重拳出击觉得机会从天而降，便主动找上了陈辉，最终两人一通谋划陈辉答应帮他赔付违约金。
　　录音里完整呈现了两人向女孩泼脏水引导舆论的过程，所谓的正义侠士一口一个“陈少”，语气之谄媚让人难以相信，完美颠覆了辛辛苦苦打造的“正义”形象。
　　[喊什么陈少啊，直接喊爹吧，恶心]
　　[以正义之名行龌龊之事，扒一扒所谓的“正义侠士”重拳出击]
　　[正义侠士向烤肉店老板索要封口费，遭对方拒绝便污蔑对方食品质量问题]
　　[不会是**路的烤肉店吧，当时还见过他本人呢]
　　[当时就有人爆料过，正义侠士以打假为名威胁老板，如果不给封口费，就在网上曝光他家的产品有问题。]
　　[呵呵，粉丝别洗了，正义这两个字我已经没眼看了]
　　虽然有人质疑录音的真实性，但是已经没有在乎这些细节了，随着一条条爆料的输出，舆论已经彻底翻转。
　　陈家书房
　　陈父坐在计算机前，看着陈氏集团官博下愤怒的舆情，几乎要气昏过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将桌子上的活页夹朝陈辉扔了过去，骂道：
　　“蠢货，蠢货，你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陈辉已经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他犹自不服气：“我怎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陈母坐在一旁，劝道：“现在生气也已经没有用了，还是快想想办法吧。”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陈母满不在乎：“不就是一个女学生和服务生吗？那点钱打发了就是了，至于那些娱乐新闻，还不是见风使舵。”
　　“你是不是还没看清事情走向，你们母子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呵！”
　　陈辉心里惧怕，可还是嘴硬：“我不知道段明旭会出来，指不定那个女人早就勾搭上他了，我说呢，当初还一副死活不从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陈父看着他这个样子，更是气愤，恨不得一棍子把人打死：“段明旭？你以为我怕的是段明旭吗？还不是……”
　　在这次事件里，有一个人是各家媒体号避之不提的人。
　　在陈辉父亲眼里，问题的严重性不在于陈辉骚扰了女生，而是他可能得罪了贺曦。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陈辉父亲也懒得管他，但是现在已经影响到了陈氏集团的股价，他不能不着急。
　　段明旭一下子怕了：“那怎么办？”
　　在酒吧，陈辉面对贺曦时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可他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
　　贺曦的名声在陈辉这群纨绔子弟里已经是，止小儿夜啼般的可怕！
　　他们没有和贺曦在生意场上打过交道，只是在父辈的耳提面命中知道贺曦不好惹。
　　一方面是惧怕，毕竟他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位置，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老子在贺曦面前也碰过一脸灰。
　　可一方面也是用不屑掩盖嫉妒，还不是占了爸妈早死的光，如果没有接手贺氏集团，还不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二代。
　　陈辉母亲也跟着着急起来，但她不能不向着自己的儿子：“现在的问题是想办法挽救。”
　　“挽救？我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这个好儿子送进监狱平息网民的愤怒。”
　　“老公，现在说这些气话有用吗，你再不就小辉他就完了”
　　陈父叹气谈坐在沙发上，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这个儿子，心里已经做出选择。


第28章 一日三餐
　　暮色降临，天空的霞光渐渐淡下去，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
　　梁亿换下工作服，向咖啡店的同事告别：“我先下班了。”
　　咖啡店兼职的女生打趣道：“小亿哥，你这段时间下班好规律啊。”
　　以往，梁亿每天都是最晚走的那一个，同事几乎没有见他请过假。
　　梁亿笑而不语。
　　“今时不同往日啊，现在某人心里有了牵挂，”一旁的老板娘绪微一边玩手机一边挥手赶人，“赶紧回家去陪你家总裁，哼，最见不得你们这些有家室的人秀恩爱了。”
　　梁亿：“那我先走了。”
　　梁亿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走到临街的马路上，绪微的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下意识感到些许不对劲，前行的脚步无意识顿住。
　　梁亿站在原地，不由得皱起眉头，继而心里浮起淡淡的疑惑：
　　他，有向绪微说过，贺曦的身份吗？
　　梁亿回过头，视线穿过咖啡店透明的玻璃，绪微双手撑在柜子上，正和另一个女生聊天，两个人脑袋挨到一起，正凑到手机前，兴奋中带着些激动。
　　两个人在追一部同动漫，最近经常凑到一起讨论剧情和角色。
　　她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063？】
　　这次063出现得很快：【宿主，怎么了？】
　　梁亿沉默了一会儿：【你们……算了，没什么。】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梁亿压下内心浮现的种种猜测。
　　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一天的疲惫。梁亿带上口罩，沿着马路转入地铁口，顺着拥挤的人流一路向里。
　　上下班时间的地铁是最忙碌的，梁亿握着车厢的扶手，目光从一张张疲惫的面孔上掠过。
　　身旁的两个小姑娘正在小声讨论网上的热搜，听上去很气愤：“气死了，怎么会有这种煞笔啊。”
　　另一个女孩子：“给女生泼脏水是他们一贯的伎俩了呗。”
　　“还好有原视频，不然我都不敢想象那个女孩子要多委屈。”
　　……
　　人群上上下下，地铁行了一站又一站，半个小时后，梁亿在提示音中走出地铁。
　　地铁口附近是一家大型商场，梁亿拿出手机，点开贺曦的头像，两人的对话停在半个小时梁亿上地铁前。
　　[梁亿：我出地铁了，今晚想吃什么？]
　　消息发出去，不过几秒就收到了回复。
　　[HX：买点虾吧，冰箱里还有中午剩下的炒菜，热一下就可以。]
　　贺曦住处
　　“贺总，您没有去公司的这一周，向我打听您去向的人，有销售部的孙经理，生产部的部长，还有……”杨泽一一说出几个名字。
　　贺曦点头，思索着这几个人背后的利益团体。
　　贺氏集团也不是铁板一块，每个部门，每一位部门经理甚至是级别高一些的员工都可能涉及到背后的董事。
　　平日里大家都是和和气气，表示一心一意为集团创造价值，但是私下里的争斗是免不了的。
　　除了重大事件外，他一般一周去公司两三次，最近没有任何理由突然不见了踪影，已经让公司内部有了种种猜测。
　　“还有，我昨天遇见了王副总，我远远地看见他，他看上去很高兴。不过一见到我，王副总就立刻换成了，额，”杨泽犹豫了一下，说道，“换成了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贺曦眼底闪过一道锐利：“他问过我的行踪吗？”
　　杨泽摇头：“没有。”
　　贺曦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不再说话，杨泽站在一旁不敢随意插话。
　　他整个人不禁头皮发麻，老板出事，难道真的是王副总干的？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贺曦拿起手机，脸色明显舒缓了许多，杨泽转过头偷偷吐了口气。
　　是梁亿发来的信息。
　　[梁亿：我下班了，现在正在上地铁。]
　　贺曦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手指落在键盘上。
　　[HX：路上注意安全。]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贺曦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抬头看向杨泽，知道他这段时间神经一直紧绷着，安慰道，“不要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事故鉴定结果，车辆是年久失修导致的剎车线失灵，不是其他的原因，我过几天就会回公司。”
　　听见贺曦的话，杨泽立刻表示：“不不不，贺总，我不怕辛苦。我……只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帮到您。”
　　贺曦笑：“你已经成长了很多。”
　　梁亿从商场出来后手里多了两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和果蔬。
　　他进了小区，乘着电梯上了楼，进门后将手里的袋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正在弯腰换鞋时，杨泽正从书房里出来，看见梁亿，两个人互相打了招呼。
　　见杨泽就要离开，梁亿问：“留下来一起吃饭吗？”
　　杨泽拒绝：“不，不用了，谢谢。”
　　他可不想打扰上司的二人世界。
　　梁亿送走杨泽后，先去洗了手，把从商场买的东西放进冰箱里，随后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半开着，贺曦正靠在椅子上打电话，他背对着梁亿，书房里没有开灯，贺曦半边身子隐藏在暗淡的光线下，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莫大的压力。
　　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贺曦冷哼一声：“下次替他当说客前，问他愿不愿意把贪的那些钱分给你一半。”
　　说完后，贺曦径直挂掉了电话。他没有察觉到站在房门外的梁亿，一昧地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神情里带着一些沉郁，身上散发着低气压。
　　梁亿倚靠在门口，抬起手指，在房门上轻扣两声：“贺总，我可以进去吗？”
　　贺曦抬起头看见梁亿：“回来了。”
　　“贺总，不要皱眉啊。”梁亿走过去，靠在桌子前，手指拂过他的眉心，贺曦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工作很累吗？”
　　贺曦靠在梁亿身上，他只有在梁亿面前才会显出一些忧思来，良久才吐出一个字：“累。”
　　外人只看见他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丝毫无法体会贺曦的压力。
　　贺曦不想把脆弱暴露在外人前，最近这段时间公司里不太平，贺曦是整个公司的主心骨，在员工面前，他不能暴露出一丝软弱与疲惫。
　　梁亿揽着贺曦的肩膀：“是谁惹我们贺总生气了？”
　　“还不是公司那群倚老卖老的家伙，真的以为我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吗？”贺曦不耐烦地说着，“我真想把他们套到麻袋里打一顿。”
　　这确实是贺曦以往的做事风格。
　　梁亿思考了一瞬：“这样吧，今晚就去买麻袋，把这些人按照你讨厌的程度列在名单上，我们一个个找过去。”
　　“我最讨厌的是姓周的那个老家伙，他是我爸还在的时候的老人，当年怕我爸怕得要死。这些年仗着自己的威望没少在公司里瞎指挥，我给足了他面子，可他，得寸进尺。”
　　“确实是太该打了。”梁亿认真地规划着：“他最喜欢去什么地方？我们提前在外面设好埋伏，等他一出来立刻把人装麻袋，拖到小巷子里暴打一顿。”
　　“他最喜欢去一家茶庄看茶道表演，这些年愈发沉迷，连自己儿子都顾不上了。”
　　“茶庄啊，”梁亿沉思着，“我会一些茶道表演，我先混进去，然后我们里应外合。”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贺曦被他逗笑了：“他身边保镖很多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嗯，那我，只好扔下你自己跑了。”
　　贺曦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不愿意啊？那你扔下我跑吧，我等你来救我。”
　　贺曦抬起头直视梁亿的双眼：“为什么两个人要分开？我不要。”
　　梁亿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贺曦的气已经消了许多：“还是不要了，他……年纪也挺大的了。当年我父母去世，他曾经帮了我很多。”
　　梁亿摸了摸贺曦的眼角：“所以，我们贺总还是很念旧的，对不对？”
　　“看见他们，我好像还可以看见我父母在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我爸还在，他又会怎么处理这些事呢？”贺曦靠在梁亿身上，语气充满了疲惫，“可我，真的不想成为他，我没有……他那么爱贺氏集团。曾经有很多次我真的很想抛下这一切。”
　　理智上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可内心无比希望逃离一切束缚。
　　“那贺总，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梁亿问他，语气平缓，“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可能是城市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员，也可能生活在某一个小镇子上，每天都是平平淡淡的一日三餐。如果你晚上加班的话，我会提前做好晚饭，在楼下等你回家。周末，我们可以一起自驾游去城市的周边，晚上在郊外露营。对了，你不是很喜欢大海吗？我们一起去海边看日出日落。不管去到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贺曦环住梁亿的腰，慢慢闭上眼睛，他好像已经沉浸在梁亿对于另一种未来的描述中：“我脾气很不好的，时间久了，你会不会受不了我？”
　　“怎么会呢？你是我见过的最赤忱的人。”他的声音缓缓荡至耳畔，像是大提琴一样和缓，“你知道吗？很早之前我曾经设想过自己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一直想不出来，他（她）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是模糊的。为此，我感到很失落。直到遇见……遇见你，心动总是猝不及防。那时候才知道，爱情是没有办法预设好结果的，决定喜欢一个人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要接受他所有的好与坏，所有的热情与冷淡，所有的喜怒与哀乐。”
　　贺曦紧紧抓住梁亿的衣角，近乎呓语道：“无论到哪里，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绝对不能，不能再抛下我了，梁亿。”
　　梁亿没有回答，手指在他柔软的发丝间穿过，轻轻按揉着颈侧的穴位：“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好吗？”
　　贺曦紧绷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梁亿将人轻轻抱起，放到卧室的床上，贺曦模模糊糊中睁开双眼，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第29章 幼稚
　　贺曦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梁亿正靠在床上看书：“醒了？”
　　贺曦眼底还残留着茫然睡意：“我睡了多长时间？”
　　梁亿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半个多小时。”
　　贺曦躺在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梁亿说道：“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厨房里正在熬粥，我去做菜，饭好了我上来叫你。”
　　贺曦应了一声，梁亿起身离开了房间，贺曦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安静的房间里，所有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耳边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
　　房间的门半开着，客厅里轻微的动静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打破了死寂的空气。
　　是梁亿来回走动的声音。
　　贺曦闭上眼睛，慢慢地放松身体，心里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贺曦终于起身出了卧室，客厅里传来烤箱嗡嗡运作的声音，梁亿从冰箱里取出食材，见他出来说道：“我烤了饼干，饿了的话，你先吃几个垫一下肚子。”
　　两人说话间，烤箱叮的一声结束了工作，梁亿打开烤箱，带上手套将托盘从烤箱里取出，托盘上躺着一个个圆圆的、小小的曲奇饼。
　　曲奇的表面烤得金黄酥脆，正散发着香甜诱人的味道。
　　托盘放到料理台上，空气中飘散的香味，瞬间激活了贺曦因睡眠而有些迟钝的嗅觉，他正想要伸手去拿，背对着他的梁亿已经提前预知到了身后的动作，阻止他：“现在还很烫，等一分钟再吃。”
　　梁亿摘下手套从头顶上方的柜子里取出餐具，将托盘里小巧的曲奇饼一一装到盒子里。
　　贺曦的视线已经完全被小小的甜点吸引了，香甜的气味争先恐后地涌入呼吸道，他的胃瞬间感觉到了饥饿。
　　梁亿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似醒非醒的脸上带着茫然不自知，长而卷翘的睫毛像展翅的蝶翼来回扑闪扑闪。
　　夹子夹起饼干，再落下，贺曦的视线也不自觉随着梁亿手上的动作来回移动，心神已经完全被吸引了，黑色的眸子满满都是渴望，像极了山林间的小鹿，可怜又可爱。
　　梁亿被自己的想象几乎逗笑了，他眼角余光盯着贺曦，眼神不由得暗了下来。
　　真……可爱啊！想，一口吃掉！
　　他试了一下温度，拿起饼干递给贺曦，贺曦伸手去接，梁亿避开他的手，直接送到他嘴边：“小心烫。”
　　贺曦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入口酥脆，唇齿间留有淡淡的奶香味道，他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看上去十分满足：“唔，有点像御斋坊的味道，我好久没有吃过他们的糕点了。”
　　他嘴边沾上了点点饼干碎屑，梁亿的眼神暗了暗，问道：“好吃吗？”
　　贺曦一边吃一边点头：“好吃。”
　　梁亿似乎有点不满意这个回答，贺曦眼见被咬了一口的饼干离自己远去，听见梁亿问道：“只是，饼干好吃吗？”
　　梁亿眼底带着笑意，贺曦装作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反问道：“不然呢？”
　　“这样啊！”
　　他轻轻哼了一声，冷漠无情地夺走了贺总裁的心头爱，将带着缺口的饼干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随后伸出手指勾掉自己嘴角的饼干碎屑，将其慢慢地舔舐干净，味道确实：“确实是很好吃，尤其是被贺总，嗯……”
　　他没有再说下去。
　　粉色的舌尖卷过指尖，舔舐的动作像是慢镜头，一帧一帧冲击着贺曦的视觉，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看见这一幕，贺曦喉咙里突然干涩起来，似乎是渴了，喉结也在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热度正在一点点地攀升。
　　贺曦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转而伸手去拿其他的饼干，却被梁亿挡住：“贺总，我还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呢？”
　　贺曦低垂着视线：“你想听什么？”
　　梁亿靠在料理台上叹了口气，声音听上去淡淡的不开心：“我也不知道，唉，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在贺总心里我可能还不如饼干重要。”
　　贺曦抬起头，梁亿一脸委屈，嘴角撅得简直可以挂一盒子曲奇饼干了。（注）
　　他走上前一步：“梁亿，你这是在和自己做的饼干吃醋吗？”
　　梁亿斜眼看他：“是啊，就是吃醋，不行吗？”
　　贺曦无奈：“你幼稚不幼稚？”
　　两人都穿着家居服，气质却是全然不同的。刚刚睡醒的贺曦像是卸去了冷酷盔甲的保护，在他面前只剩下了柔软。
　　梁亿似笑非笑地靠在料理台上，一双大长腿格外瞩目，整个人看上去显然不怀好意。
　　他微微倾过上半身，伸出脚轻轻勾了一下贺曦的腿，贺曦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被揽入怀里，两个人之间靠得很近，没有一丝缝隙。
　　温热的唇瓣落在贺曦嘴角，舌尖一卷而过，在贺曦下唇清扫，随即挤开他的唇齿，唇舌搅动间，饼干淡淡的奶香在两个人的口腔里流转。
　　过了好一会儿，梁亿才放开怀里的人，他一脸严肃：“不许打扰我了，我要做饭。”
　　贺曦嘴角抽动，如果某人的手没有紧紧箍着自己的腰不放开，这句话的可信度可能还高一些。
　　还有，到底是谁打扰谁？
　　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总是被梁亿甩锅，是错觉吗？
　　梁亿不敢再和贺曦闹下去，不然今晚两个人都得饿肚子。
　　哦，贺总不会的。他满足地抱着饼干盒，没有了梁亿的干扰，终于可以安心吃到饼干了。
　　梁亿带着手套去除头部虾须和虾尖，再用剪刀剪掉虾足，用刀将对虾背部片开去除虾的泥肠。
　　贺曦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本来是想给对方打下手的，但是发现自己好像很多余，只好坐回客厅。
　　开放式的厨房里，贺曦可以看见梁亿的每一个动作。
　　梁亿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叮嘱：“少吃一点饼干，不然晚饭又吃不下了。”
　　贺曦觉得自己几乎被梁亿养的快要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了。
　　贺曦小时候在贺家老宅生活，虽然吃穿用度虽然都由管家照顾，但他初高中读的是寄宿制的国际学校，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但这段时间贺总裁已经完全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贺大总裁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太堕落了。
　　还不待他对这段时间的生活整理出什么反思结果，就听见梁亿的声音：“去洗手，开始吃饭。”
　　两人坐在餐桌前，喝了几口粥后，梁亿开始剥虾，剥好后把虾仁放到空碟子里，然后推到贺曦手边。
　　贺曦盯着面前的虾，又开始反思刚刚的问题。
　　梁亿见他走神，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饼干吃太多吃不下了？”
　　贺曦摇头，他左手的筷子夹起虾仁放进嘴里，咽下去后说了一句：“很好吃。”
　　梁亿轻笑：“那就多吃点。”
　　梁亿随后又给他剥了几个虾，见贺曦吃得差不多了，终于停下投喂的工作。
　　饭后，贺曦把空盘子放到水槽边，梁亿在水槽边洗碗，清洁剂的泡沫在水流下冲击下，绽开一朵朵白花，沿着水槽的边缘慢慢流进下水道。
　　贺曦吃完饭有些犯困，又有些无聊。
　　最近天气冷了，梁亿担心不利于伤口恢复，两个人一直在家里。如今贺曦的伤恢复得很不错，梁亿想了一下邀请道：“出去散步吧。”
　　两人换好衣服，乘着电梯一起出了公寓楼。
　　凉气扑面而来，贺曦深呼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眸子里显然亮起来，驱散了心底的烦闷。他这段时间在家里面待得实在是有些闷了。
　　贺曦的的眼神被灯光照得很亮，被他身上的愉悦感染，梁亿脸上也浮起笑容。
　　城市的灯火璀璨，耀眼的车灯在道路上蔓延开来，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蜿蜒的灯河，仿佛看不到尽头。
　　道路两侧的商铺灯火通明，夜色的掩映下，两人沿着马路慢慢向前。
　　前方红灯亮起，两人站在人群后。
　　前面是一对小情侣，女生在低头看手机，男生牵住她的手：“要看路啊，天天看手机，把自己丢了都不知道。”
　　女孩子笑得很开心：“这不是有你嘛！”
　　梁亿不动声色地牵起贺曦的手放到口袋里，在他耳边轻声说：“贺总，可要跟紧我啊，不要把我弄丢了。”
　　贺曦感受着手上的温热，嘴角无声勾起。
　　贺曦的公寓在一个商圈附近，穿过马路，再往前走几百米，是一座公园。
　　公园两侧的树木上缀着彩灯，灯光如繁星般点缀在每一个角落，散步的人们享受着夜晚的宁静与悠闲。
　　广场正中间是一处大型音乐喷泉，水柱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跃，与灯光相互映衬，一群孩子们兴奋地追逐着喷泉的落水，欢笑声此起彼伏，为夜晚的广场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贺曦打量这周围的环境，显得很好奇：“我还没有来过这里。”
　　贺曦在这里住了有两三年的时间，事实上，在梁亿到来前，贺曦连这里的公寓都是不经常住的。与他而言，这不是家，只是一个临时住处而已。
　　他惧怕黑夜，漫长的夜晚、冰冷的气息，都让他无所适从。
　　梁亿握着贺曦的手紧了紧：“以后可以常来，元旦这里会放烟花，到时候一起来看。”
　　广场上有各式各样的摊位，小吃、玩具、手工艺品，两人穿梭在人群间悠闲地闲逛。
　　其中一个摊位上摆满了玩偶，梁亿看着那些玩偶停下脚步。
　　摊主是一个小女孩，身高还不到梁亿的腰，摊位前有几位客人正在挑玩偶。
　　小女孩说话有条有理，丝毫不惧生人，客人逗她说：“今天出门没带钱，可以先欠着吗？”
　　女孩眨着大眼睛：“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待前面几个客人情侣离去，小女孩看向贺曦和梁亿：“漂亮哥哥，要买玩偶吗？”
　　梁亿蹲下来，他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牌子，上面一行稚嫩的字体：哥哥姐姐们，这些是朵朵的朋友，请好好对待她们。
　　“你叫朵朵吗？”
　　“朵朵是我的小名。”
　　“这些玩偶都是朵朵的吗？”
　　“家里的娃娃实在是太多啦，我不能照顾她们了。”小姑娘有点难过，“哥哥，你要带一个回家吗？”
　　梁亿问：“你父母呢？”
　　小女孩指了指不远处的身影：“爸爸妈妈去散步了，就在那里，我看的见的地方。”
　　梁亿低下头，视线在众多玩偶上意义扫过，他随手拿起一个，举起来给贺曦看：“可爱吗？”
　　手里的粉色猪猪无辜地注视着贺曦，贺曦点头，问道：“你是要送人吗？”


第30章 秘密
　　梁亿举着猪猪玩偶问：“你喜欢吗？”
　　贺曦表情一言难尽，梁亿见他一副想要拒绝又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头偷笑。
　　他放下手里的猪猪玩偶，又在一众玩偶里挑选了一会儿，挨个举起让贺曦看，最终终于选出一个满意的，准备付钱时也逗朵朵：“可以不给钱吗？”
　　朵朵稚嫩的脸蛋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没想到今晚出摊一连遇见了好几个不带钱的客人，好在她也不是第一天出摊了，应付这种情况绰绰有余：“啊？你也没有带钱吗？”
　　梁亿故作为难：“是啊。”
　　小女孩恍然大悟，看着梁亿，又去看站在一旁的贺曦，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终于恍然大悟地指着站在一旁的贺曦：“我知道了，你的钱是不是在哥哥那里。”
　　贺曦神情古怪。
　　梁亿忍笑：“被你猜对了，你怎么知道？”
　　“我家里也是这样的，爸爸的钱都要交给妈妈，”小女孩一脸我见过的多了世面的模样，随后话音一转，降低话音对梁亿说悄悄话，“不过，我有看见爸爸藏私房钱哦。哥哥，你一定也有的吧？”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梁亿扶额。
　　宝贝，你大可不必如此聪明。
　　贺曦也朝他投来视线：有吗？
　　梁亿在两人目光的双重夹击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无奈地笑：“朵朵真聪明，一下子看穿了哥哥的秘密啊。”
　　梁亿最终买下了一个小玩偶，和小姑娘告别后两人继续向前走，贺曦斜睨着梁亿手中的玩偶：“能透露一下，某人藏着多少私房钱吗？”
　　梁亿笑了一下：“贺总，你很在乎这个问题吗？”
　　贺曦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我不关心。”
　　梁亿落后他一步，走在他的身侧：“可你现在的表情就是一副明明就很想知道，又不好意思开口问的样子。”
　　“我，不想知道！”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偷偷告诉你好了，”贺曦竖起耳朵，梁亿眼中笑意更深，他凑近贺曦耳边，“我的小金库藏在……”
　　梁亿说完后，直起身子：“我已经说了自己的一个秘密，你是不是也要用自己的秘密交换。”
　　“是你主动要说的，我又没有逼你。”
　　不知不觉间，两人行走的路线逐渐偏僻起来，远处的喧闹声渐渐远去，树影婆娑，月光穿过层层迭迭的云彩洒在青石板铺成的林间小路上。
　　梁亿一手揽过想要离开的某人，不满意：“贺总，那我岂不是很亏？”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贺曦退后一步，他一侧肩膀靠在树上，梁亿的手垫在他后腰，贺曦试图在庞杂的记忆库里搜寻出一些痕迹。
　　在贺曦前二十多年的生活里，有幼年时无忧无虑的玩耍，少年时张扬中二的反叛，青年时热烈肆意的爱情。
　　直到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他鲜活肆意的人生仿佛来了个急转弯似的。
　　面目全非
　　曾经那些甜蜜的、忧伤的、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过去都渐渐失去了底色，慢慢在记忆里沉淀，剩下的不过是些乏善可陈的东西罢了。
　　贺曦一直有这样一种错觉，他的人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还保持着清醒的理智。
　　贺曦将自己从沉浮的思绪里拉出来，他唇角带笑，抬头看向眼前人，以无比平静的语气抛出一个无比劲爆的秘密：“我曾经sha过人。”
　　！！！
　　梁亿竟然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梁亿可以看见贺曦脸上的笑。但他知道，贺曦不开心。
　　梁亿看着他，眉头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慢慢皱了起来。
　　无论是身份还是样貌，贺曦绝对是天之骄子。
　　他出身贺家，是贺家唯一的继承人。贺家集团就是S市的半边天，贺曦父亲是贺氏集团董事长，母亲家族从政，贺曦父母的婚姻可以说是强强联合。贺父贺母两个人婚后相互扶持，而且贺父的私生活很干净，也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有乱七八糟的私生子。
　　贺曦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
　　可剧情轻轻一笔就以不可抵抗的强硬态度安排好了他的命运。父母去世，恋人背叛，曾经的纨绔子弟在所有人不看好的眼神中成长为现在这个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贺曦。
　　大千世界衍生出无数个小世界，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在按照着既定的规则向前走。人们以为是自己选择了人生，殊不知在规则的力量下人人都是身上带着透明丝线的提线木偶。
　　有人把这样的规则称之为命运。
　　就如梁亿的命运是在25岁生日当天悄无声息地死去，而贺曦的命运就是用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等待主角的救赎。
　　“贺曦。”
　　他嗓音低沉、温和、包容。
　　梁亿发出一声叹息，没有再问下去，他将手里的玩偶递到贺曦面前：“送给你的。”
　　这是一个红色的小狐狸，竖起两只尖尖的耳朵，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身后，看起来很是可爱。
　　见贺曦不接，梁亿问：“不喜欢吗？”
　　贺曦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妹妹的小名也叫朵朵，她小时候，嗯，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总是跟在我身后，一分钟能喊上个七八十次哥哥吧。其实，我有一段时间挺烦她的，真的，小孩子实在是太粘人了，她只要有一分钟看不见我，就会哇哇大哭。高三的时候我住校，走之前给她买了一个玩偶，告诉她我不在的时候就让玩偶陪她玩。”
　　“结果呢？”
　　“结果，那只玩偶熊自此彻底取代了我的地位。等半个月我回家后，小姑娘已经把我这个哥哥抛在脑后了，我当时还挺不习惯的。”
　　贺曦抱着小狐狸，手指摸着小狐狸玩偶的耳朵，想着梁亿表面装着毫不在乎实际上心里憋憋屈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梁亿摸着贺曦的耳朵：“贺曦，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就让它陪着你。”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贺曦低头看着玩偶，再次说出这句话，两人沉默片刻，贺曦好久后才说：“不在？你要去哪？”
　　梁亿怔愣一下，笑起来：“我去上班的时候啊，你最近在家里待得不是很无聊吗？”
　　“你不怕我也像你妹妹一样，”他的回答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贺曦顿了一下又问，“把你忘记吗？”
　　梁亿额头贴在贺曦额头，望进他的眼底：“你知道吗？有一种联系是永远斩不断的，就像我知道，妹妹心里最喜欢的永远是我。”
　　“如果你离开了，我会把你忘记的。”
　　“你不会。”
　　“我会。”
　　“那就忘记我吧，贺曦。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他的目光好像汪洋般浩瀚，既有含情脉脉的爱意，又有历尽磨难后的感伤，贺曦整个人浸泡在他温柔的气息中，心底的忧伤远去，只剩下了无尽的安宁。
　　良久，梁亿打破伤感的氛围，在贺曦脸颊旁飞快落下一吻，牵起贺曦的手。
　　“我们回家吧。”
　　深夜，贺曦从梦中惊醒。
　　开了静音的手机屏幕在此时乍然亮了起来，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扎眼。
　　还在熟睡的梁亿被灯光晃了一下，想要睁开眼睛，他朦朦胧胧中喊了一声贺曦，贺曦应了一声，说去洗手间。梁亿才放下心来，随后困意一阵席卷，将他卷入更深的睡梦中去。
　　贺曦起身下床，他一路来到客厅才压低声音问：“这么晚打电话，什么事？”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很着急，空旷的房间里隐隐听见零星几个字眼：“病……逃离……自sha”
　　贺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穿着单薄的家居服，整个人和黑暗融合在一起，语气冷漠：“死了吗？”
　　“没死啊。”贺曦的语气还带着些许遗憾，“既然没死，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继续加强控制……随便他怎么装疯卖傻，真的想死就不会等着被人发现了，他没有那个胆子。”
　　贺曦最后警告了一句：“把人看好，伤残不论。”
　　挂掉电话后，贺曦静静坐在沙发上，眼神不自觉染上阴暗的情绪，眸光寒冷至极点，仿佛变个人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的寒意，连周边的空气都静止了。
　　“贺曦？”
　　耳边传来梁亿的声音，贺曦转过头去看见梁亿正站在门前，俨然没有睡醒。
　　贺曦活动着僵硬的双腿从沙发上站起来：“吵醒你了？”
　　梁亿打了个哈欠：“不是去洗手间吗？怎么在这里？”
　　“找手机。”
　　贺曦随口找了个理由，两人一起回到房间，梁亿的胳膊揽到他身上，轻声嘟囔了一句，贺曦眼角余光瞥见床边放着的小狐狸，在熟悉气味的包围下再次陷入梦乡。
　　网络暴力事件的第五天，梁亿终于再次在灵犀app发了回应视频。
　　亿万次：对于造谣者已经决定上诉。
　　配图是梁亿和周雪的聊天记录。
　　周雪明确表示自己将会起诉造谣者，以及将胜诉的费用将会在各界人士的帮助下成立基金会，资金用于帮助在网络暴力中收到伤害的女性。
　　简短的一条消息却让人振奋起来，最终，几位女性博主联合发帖：对女性的“污名化”究竟何时停止。该贴被几家有影响力的官媒转发，引发了不小的讨论。
　　至此，酒吧骚扰事件终于算是落下尾声。
　　再见周雪，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在不知不觉中，周雪的身影已经淡化在轰轰烈烈的舆论中。这也是梁亿的考虑，因为周雪只想安安心心做普通人，不想被过多关注。
　　但周雪知道，语言暴力带给自己的伤痛并没有完全消退，夜深人静时，总是被网络上那些激烈的言语拉入另一场噩梦，每次醒来，脸上的泪痕证明曾经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
　　周雪郑重向梁亿道谢：“谢谢你。”
　　她是不幸的，被卷入这次事件；她也是幸运的，一路走来得到了无数好心人的帮助。
　　梁亿摇头：“不用谢我，我只是一个推手而已。就算没有我，也还会有其他人帮助你。最重要的是这一路走来你自己没有放弃，你，挺过去了。”
　　周雪笑了笑。
　　她说，经历这次事件自己不会再做一个沉默者，她决心去帮助那些和自己一样受到伤害的女生，也许这会很难，未来的道路上会坎坷万分，但她义无反顾。
　　陈竞是陪周雪一起来的，她今天显得心事重重。
　　周雪看出陈竞有话想和梁亿说，她眨了眨眼说，自己在外边等。
　　周雪离开后，陈竞一时沉默。
　　说起来，两人并不熟悉，如果不是周雪遇到网络暴力，梁亿和陈竞也不会认识。虽然接触的时间还短，梁亿也了解到陈竞直率坦诚的性格，所以对于她此时的犹豫不决感到莫名。
　　最终还是陈竞先开启话题：“其实我还是你的粉丝呢。”
　　在梁亿包容的目光里，陈竞继续说道：“很可笑是不是，我对你视频里的说辞竟然深信不疑。”
　　女孩子的脸上带这些许沉重，随即笑起来，“别那么吃惊嘛，我可是看过很多小说的人。按照套路，这里是虚拟世界，你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进入此方世界，任务者一般是意识投放。对了，你应该还有一个系统，它会给予你全方位的辅助。”
　　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下讨论“穿书”“系统”“任务世界”，如果被其他人听见，真的很有可能被当成精神病患者。但陈竞说的时候很认真。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陈竞有些犹豫，“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任务者呢？”


第31章 陈竞
　　陈竞不仅相信了梁亿视频里的世界设定，现在还问他这个世界是否还有其他任务者的存在。
　　这种话如果被其他人听到估计又是一番嘲笑，你是看小说看傻了吗，这种话听着当个乐子就行了，竟然还真的相信？
　　可对面的女孩白净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眼睛里是郑重的请求，她嘴唇紧紧抿着，放在桌下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紧紧攥了起来。
　　梁亿可以察觉出她的紧张。
　　【063？】
　　063想了一下后回答：【为了维持任务世界的稳定，同时也是避免不同类型任务之间产生冲突，根据时空管理局的规则，在同一时间节点里只投放一位任务者。宿主，这是任务守则的基本常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记？】
　　也就是说，在梁亿进行任务的这段时间，这个世界不会再生成其他任务，时空管理局不会再向任务世界投放任务者。
　　梁亿试探：【如果，有人非法潜入呢？类似于黑客入侵那种。】
　　063一口否决：【不可能。在任务进行期间，通往小世界的通道是关闭的，没有允许的话其他人根本无法进入。】
　　063拟人化的机械阴里带上了冷酷：【而且，所有的小世界都在主系统监控下，一旦试图靠近世界，入侵者的意识会立刻被绞杀。】
　　好吧，万能的主系统！
　　梁亿把063的话转述给陈竞。
　　女孩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她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可能是我多心了，他应该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其实他还是很疼我的。”
　　还不待梁亿说些什么，陈竞已经恢复了冷静：“谢谢啦，这么看来，你确实是玩家，我信了。”
　　梁亿诧异于她的称呼：“玩家？”
　　“这里是我生活的世界，对于我来说，我的家人、朋友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是你呢？你会有真实感吗？”陈竞说，“你们看待我们，是不是有点像我看小说时，看书中的角色一样呢？只不过现在你成了书中的角色，但你不完全是书中的角色。你可以随意操控书中的角色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这样看来所谓的任务不更像是一场体验游戏吗？”
　　说的再严重一些，占据了他人的身体即使做了再出格的事情，都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一荣俱荣，一损……原主自己损，因为任务者是可以随时离开的。
　　梁亿怔住，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面色淡定，目光下却闪过不易察觉的震惊。
　　陈竞说这些话时，没有任何抵触、厌恶，或者其他情绪，她似乎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事实罢了。
　　063反驳：【不是这样的。管理局的任务者进入任务世界都是有正当理由、合法程序、且受到规则约束的。】
　　之前说过，时空管理局下设攻略部、拯救部、逆袭等等部门，每个部分都负责不同的任务，但是严格划分进入任务世界的方式主要分两种：
　　一种是，小世界npc，无论是主角配角还是路人甲，的强烈愿望波动被主系统捕捉，两方签订灵魂契约，你情我愿，在世界意识的允许下，任务者接管原主身体。
　　这就是所谓的持有正当理由且程序合法。
　　另一种方式则简单许多，像有一部分小世界由小说演化而成，众所周知，小说是存在剧情线的，如果剧情线发生偏移，主系统有权派遣任务者，无需经过任何授权，直接派遣任务者修正剧情线。
　　第二种，任务者受到的规则限制要比前一种要严格，任务者要按严格原主的命运轨迹行事，在人设上也不能过于ooc。
　　不过，梁亿没有转述它的辩驳，陈竞也不需要这些解释。
　　陈竞当然不知道自己一番话会引起063想要向她科普的心思，她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也感谢你帮助了我朋友。对了，过两天来看我的比赛吧。”
　　“比赛？”梁亿脱口而出，“你是排球队的吗？”
　　陈竞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性别不同，梁亿一直避免将目光过多地放在周雪和陈竞身上，以免给女孩子带来不舒服的感受。
　　此时观察起来，才发现陈竞体形高瘦而匀称，但并不显得瘦弱，她手臂和腿部肌肉发达，这是因为长期垫球和弹跳的原因，并且双手手掌的皮肤由于长期训练受到强烈的摩擦和压力也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注）
　　梁亿笑起来：“我妹妹高中也参加了排球队，出门年龄相仿，看见你，我总是会想起她。”
　　“真的吗？我高中也是在排球队，你妹妹是哪个高中的？”
　　“是在一中，不过她毕业很多年了。现在，”梁亿回忆着，他顿了一下，“她已经去外地上学了。”
　　“这样啊，我高中也是在一中读的，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陈竞有点遗憾，回忆自己的队友里有没有姓梁的女生，不过在记忆力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可能是因为不同届吧，陈竞想。
　　陈竞不再追问，她看了一眼时间：“不好意思啊，打扰了你这么久，我先走了。”
　　梁亿笑着摇头：“没关系。”
　　陈竞起身告别，离去前冲着梁亿挥手：“一定记得来看我的比赛啊！”
　　“哥，周末你必须来看我比赛，不然我就和你，”女孩气鼓鼓地堵住他的去路，一字一句道：“绝交一天。”
　　“一天？”
　　“哼，你怕了吗？”
　　“朵朵小美女，一天时间也太长了，哥哥会伤心的。”
　　“那，那就半天好了。总之，你一定要来看我的比赛，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梁亿眼前浮现出一张稚嫩的面容，她穿着高中校服，扎着长长的马尾，个子高高瘦瘦，正扒在青年的肩膀上撒娇。
　　小姑娘反复强调让他一定要去看自己的排球比赛，最后，两个人拉钩。
　　恍惚间，女孩的脸慢慢与陈竞的面容重合起来。
　　【宿主，你……】06打断梁亿的思绪，【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女生有问题？】
　　【嗯？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你干嘛骗她？你是不是怀疑她身边有任务者。】
　　还编出一个莫须有的妹妹，同样也是打排球的妹妹。
　　奇怪，这已经不是宿主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妹妹了，063已经反复确认过梁亿的资料，宿主在原世界父母双亡，从小在孤儿院生活，成年后自己一个人生活。
　　可他现在说得又有模有样的，063疑惑。
　　063想起刚刚，陈竞无意间透露出的“他”，或者是“她”，女孩怀疑自己身边的人被任务者替代了。
　　陈竞？陈竞？
　　陈竞！！！是她。
　　是他的妹妹！！！
　　陈竞离去后，梁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溢开。
　　【你不是说过，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任务者吗？】
　　063从震惊里回过神，它不敢让梁亿发现自己的异常：【理论上是这样的，所以应该是她小说看多了疑神疑鬼。当然也不排除意外情况，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梁亿没有问063什么才算是意外情况，反而问道：【063，任务者真的不会被识破吗？】
　　一直以来，梁亿心里都有一个疑惑，他们这些任务者占据了原主身体的同时等同于直接占据了原主的人生：滔天的家世、惊人的美貌、不俗的财力……当然，也有倒霉点的，比如说梁亿，直接背上了原主的巨额债务。
　　梁亿从穿书以来就一直避免和原主的人际圈产生关系，其实他一直害怕被识破，当然也要多亏原主本身的人际关系也很单薄，梁亿才不觉得那么吃力
　　在他看来，任务的本质就是一场大型扮演游戏。
　　皮囊一成不变，但内里的芯子已经换了人。
　　但，真的不会有人察觉到自己的朋友、爱人、儿女被外来者占据了吗？
　　063语气十分笃定：【不会的宿主，首先我们进入小世界是世界意识允许的，其次，你可以把小世界的人看成是游戏npc，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任务者的身份。而且，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063说出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梁亿发出呵的一声冷笑。
　　是啊，高高在上的主系统，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的命运，何必在乎傀儡的命运呢？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是愤怒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心底喷发。
　　063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从咖啡店出来后，梁亿步行去了公交站。天气阴沉沉的，道路两边的树木叶子已经暗淡了颜色。
　　梁亿坐在靠窗的位置，车窗两边的景色飞速移动，眼见高楼大厦被抛在身后，一片片低矮的楼房映入眼帘。
　　四十分钟的路程后，公交在站台处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周围大都是低矮的平房，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写字楼显得格外显眼。
　　梁亿穿过马路向里走。
　　063为他指路：【宿主，人就在里面那家棋牌室。】
　　这是梁亿第二次来这里，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要熟悉不少。
　　这一片是老居民区，沿着狭窄的胡同一直向里走，梁亿在蜿蜒的小路绕来绕去终于到了目的地。
　　小小的棋牌室里烟雾缭绕，梁亿进屋后扫视了一圈，向在柜台后坐着的老板说了个名字，老板对着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喊了一嗓子：“周万，找你呢。”
　　角落里的正在打牌的男人猛地抬起头来，和梁亿视线相对。
　　他年纪不大但精神显得格外颓废，脑门上的发际线已经向后退让，眼底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双无神的眼睛里只有在摸牌时发出精光。
　　周万从小混迹于牌桌之上，和麻将形影不离。但是，今天他明显显得心不在焉，手上一边摸牌一边抬头向门口张望。
　　牌友催他：“想什么呢，该你出牌了。”
　　周万心里烦躁，随意扔出一张牌：“三筒。”
　　对面立刻亮牌，喊着：“糊了，给钱给钱，老周，你今天这么大方当散财童子啊。”
　　周万脸上不好看，骂道：“滚滚滚。”
　　他摸了摸脑门上的一片瘀痕，忍不住抽了口气。那是第一次被梁亿找到，他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直接撞到了电线杆子上。
　　听到老板那一声，周万心底说，来了，终于来了。
　　他抬起头对上梁亿冰冷冷的目光，脸颊两侧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着，是恐惧，随后又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头顶的铡刀终于落下，反而又没有那么害怕了。
　　对面的牌友今天连赢好几局，见好就收起身离开，梁亿自然而然在他的位置坐下，随着一桌人摸牌洗牌
　　周万想要活动一下身体，却被男人犀利的目光直接钉在原地。


第32章 找到
　　这是梁亿第五次和周万交锋了。
　　第一次找到周万也是在这个小区。
　　网络暴力事件发酵后，063利用自己的优势顺着网线来回穿梭收集网络喷子的信息，在这个过程中，竟然意外发现了其中一个喷子竟然是当初骗原主签下高利贷合同的骗子。
　　063是根据对方在网络平台上的发言一路查找，终于锁定了他的位置。
　　周万看着梁亿低头码牌，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脸色。
　　差不多是在一周前，也是在这个小区，周万和几个牌友打了几局，今天这几把牌格外烂，他正要暗骂自己的手气臭，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
　　周万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瞅了一眼，只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这不是网上那小子吗，好像是一个酒吧服务生，女朋友嫌贫爱富勾搭富二代，小伙子还挺惨，周万还在视频底下留言来着。
　　再仔细一看，艹，这不是那个冤大头！
　　周万对上他的眼神后，小肚子上的筋突然抽了一下，同桌的大爷打完了一轮站起来：“不打了不打了，接孙女去喽。”
　　周万也正要站起来跑路，男人就坐到对面补上了缺，他轻飘飘看了周万一眼：“坐下。”
　　周万脸色变了又变，想要直接走人，可最终还是怂了，乖乖坐下。
　　其他人没见过梁亿还打趣：“小伙子，看你脸生啊，是不是专门冲着小周来的，小周可厉害着呢，你可要仔细着点。”
　　梁亿笑笑不说话。
　　周万心神不宁，梁亿根本不屑看他一眼，一心一意看牌，和另外的三个人偶尔交谈一两句。
　　他心里忐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认出自己来了，还是说就是意外呢，这一片外来租户也挺多的，对方也许是搬过来的。
　　连打了几圈后他借口溜走，梁亿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连着两天周万不敢再出门，在家里战战兢兢地躲着，害怕被找上门来。直到第三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又不敢去之前的棋牌室，便偷偷溜到附近小区的棋牌室。
　　谁知，周万屁股刚挨到凳子，梁亿再次出现。
　　还是和第一次一样，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打牌，但又好像把他这个人当空气。
　　周万知道，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三次，第四次，连续换了好几个棋牌室，不管他走到哪，对方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
　　清冷的声音把周万从回忆里拉出来，梁亿扔出一张麻将，说道：“该你了。”
　　周万心烦气躁又不敢直接翻脸，毕竟梁亿一句话没说，他总不能大声嚷嚷我踏马的就是不还钱你能拿我咋地。
　　他硬着头皮摸出一张牌，看也没看就扔到了桌上，右手边的大爷笑：“杠！”
　　其他几人摸牌出牌，接下来又轮到周万，他刚出牌就有人杠，别人出牌周万刚要杠或者糊，都被梁亿率先吃下。
　　……
　　接下来，麻将打了一圈又一圈，周万屡次出牌，都被对面制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就是专门冲着周万来的。
　　周万实在是忍无可忍，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怒气，恨不得直接掀桌子：“艹，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响亮的骂声在乱哄哄的棋牌室格外响亮，瞬间惊动了其他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旁边的牌友不明就里，以为他是输得急眼了，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劝道：“小周，不至于不至于，不就输了几把吗？来来，快坐下，下一轮我们让你啊。”
　　在这里打牌的几乎是年纪大的、退休的老大爷，大家打牌秉持着友好和平的原则，再说胜败乃是，
　　梁亿不说话，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张麻将，就那么冷冷地望向周万，一双漆黑的眸子显得墨如点漆，眼角凛冽的寒光如匕首一般，瞬间穿透眼前人的秘密。
　　那意思是，要我现在就说吗？
　　在他极其冷漠的目光里，周万浑身哆嗦了一下。
　　局面突然僵住，柜台后的老板也朝这边看过来，
　　其他两个牌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害怕两个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梁亿突然站起身，周万抬起手向后闪躲了一下，像是害怕梁亿一拳打过去似的，梁亿冷哼一声，径直去了茶水间，
　　在另外两个牌友担忧的目光下，周万看着梁亿消失的背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周万脸上犹自带着怒火一头冲进了茶水间，看见梁亿冷淡的神色，他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似的，突然憋火了。
　　他和梁亿保持一定距离，脸上带着忌惮，咬牙切齿：“艹，你到底想干嘛？”
　　梁亿锐利的眸光淡淡从他身上扫过，出言讽刺：“这年头的骗子真是了不起啊，你摆着受气的样子是给谁看呢，怎么反而搞得我像是恶霸似的。”
　　“你，少在这里哔哔，有本事你报警来抓老子。”
　　“你以为我没有报警吗？”
　　“你……”
　　周万脸色一惊，正要说些什么，老板走了进来，他立刻闭嘴，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悄悄打量着梁亿的神色，摸不准他刚才说报警是真是假？
　　老板手上提着一壶热茶放到桌子上先给梁亿续了一杯，又问周万：“小周啊，发生什么事啦？看你这脸红脖子粗的。”
　　周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随便扯了一个谎：“没事，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我手气不好，输的有点多，中午没吃饱，有点火大。”
　　“那我就放心了，朋友之间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老板劝道，他也是害怕两人出什么乱子影响自己生意，又对梁亿说，“小周我了解，可是个老实人，性格又好，从来没有和别人红过脸。”
　　周万面色尴尬。
　　“行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老板出去后，周万也冷静下来，他坐到对面，还是那副既戒备又惊惧的样子。
　　热气腾腾的茶水在眼前，梁亿端起茶杯，入口苦涩，比不上在贺家老宅的红茶，但苦涩后有泛上来一股香气。
　　周万梗着脖子不说话，他知道谁先开口就落了下乘，可对面实在是太有耐心，一口一口品茶，既优雅又悠闲。
　　最终周万实在是受不了这古怪的氛围，率先打破寂静：“我知道你的目的，别白费力气了。”
　　梁亿终于正眼看他，面色平静。
　　欠债的是大爷，要债的是孙子。
　　梁亿终于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会
　　不知道当初追债的高利贷在面对梁亿说出“没钱”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有一样的感慨，不过换做周万落到对方手里，估计就没这么硬气了
　　周万继续说道：“老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告诉你，就算是警察来了我踏马也是一样的说法。”
　　梁亿见他梗着脖子耍无赖，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而是挺好奇的：“钱呢？骗走了这么多钱，花完了？”
　　如果在棋牌室打着一把一毛钱的麻将局，把几百万输没了，那梁亿也是挺“佩服”对方的。
　　“你管的着吗？”周万已经决心耍无赖了：“我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没错，我就是个骗子，但你要是不贪心能被我骗？活该你小子倒霉遇到老子了。”
　　真不要脸啊！
　　这不是周万第一次行骗了，骗局被拆穿后，面对受害者，周万反而不是害怕，而是想办法激怒对方，人在怒气的支配下往往会失去理智做出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这正中周万下怀，而且被骗的人，都是被他捏住把柄的人。
　　周万仍旧是故技重施，说着，他拿出手机在梁亿眼前晃了晃，梁亿在灵犀APP上的个人信息页在眼前一闪而过：“我知道你也是个网红，呦，粉丝还不少呢，你说我要是把你的黑料卖出去能卖多少钱。”
　　他以为说出这种话会激怒梁亿，没想到梁亿眉毛轻挑，饶有兴趣：“黑料？我的什么黑料？”
　　“哥们，还没玩明白网络是吧，先不说你欠了几百万高利贷，就是我随随便便编一条放出来，有的是人信，谁会管你真假，只用一天老子搞得你身败名裂。”
　　他一副无赖流氓的样子，看得063火大：【不要脸！】
　　063经过上次酒吧事件后深知网络暴力的可怕，恨不得把全天下扭曲事实的键盘侠全部关小黑屋，如今看见周万这个骗子这么嚣张，简直是气到恨不得给对方一个正义之锤。
　　梁亿反而看穿了周万是用无赖掩饰自己的心虚。
　　只要有突破口就好，如果对方真的是像当初追债的那群人一样穷凶极恶蛮横无理，梁亿可能要费一番功夫和对方周旋。
　　梁亿冷笑一声：“好啊，那你现在就曝光我，我在这里等着。对了，一时之间想不出要曝光什么是吗？要不要我给你提供素材。”
　　周万哑口无言：“你……”
　　“现在轮到我说了，”梁亿薄唇微启，眉眼之中一点温度都找不到，“周万，28岁，S市××镇人，家中父母双全，除了你还有两个弟弟。你高中毕业后在一家培训公司打工，赶了一段时间后你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培训公司，是一家骗子公司，你不仅没有跑路，反而留了下来。因为这正是你擅长的，你从小就擅长骗术，进入社会后更是把这当成赚钱的技术，没过两年就修炼的炉火纯青。你的目标是一些公司的小老板或者一些贵妇，找准对方的弱点勒索诈骗，那些人拿你没有办法只能乖乖给钱。”
　　他每说出一句话来，周万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父母年纪大了，你一直骗他们说自己在S市的一家大公司上班，家里有两个弟弟也一直把你当成榜样。”
　　周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眼底的恐惧已经出卖了他：“你想做什么？”


第33章 梁家
　　“一般来说，骗子会把骗到的钱通过各种途径转出去，高消费或者不同银行卡转账，可你没有。”
　　周万刚想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就听梁亿不紧不慢说道：“让我猜猜，拿了三百万没有任何高消费，一种可能是把这笔钱存了起来当养老钱，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只能说你真有远见，可奇怪的是你的账户也没有任何进账记录。”
　　听到这里，周万知道对方肯定是把自己查的清清楚楚。
　　连这种事情都能查清楚，他不禁畏惧起对方高深莫测的手段来。
　　“还有一种可能，”梁亿话音一转，犀利的目光扫过周万，“就是，你根本就没有拿到那笔钱。”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高消费？”
　　周万突然顿住，这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梁亿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这动静恰好敲在周万紧绷的神经上，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梁亿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对方绕来绕去，直接问道：“是谁指使你的这么做的？是梁国栋吗”
　　“不是，是……什么谁指使我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万一时之间被梁亿问蒙了，意识到再也瞒不住之后，他一脸怒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想拿我家人威胁我，我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
　　梁亿站起身走到周万身边，他居高临下俯视对方：“别装了，你心里根本没有所谓的亲情，你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后就一直忽视你，你不喜欢这两个弟弟，甚至还非常讨厌他们。你也已经很多年不回家了。”
　　周万收起恐慌的情绪，彻底不装了，他嗤笑一声：“被你看穿了啊，所以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可他的笑声是颤抖的，梁亿连这种事都能知道，他相信其他的事情也瞒不过对方。
　　恍惚之间，一只手从上而上按住周万的头，梁亿也凑了过来：“微笑。”
　　他下意识笑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咔嚓”一声，两人的笑容定格在镜头里。
　　梁亿收起手机，拿起桌子上的纸巾细致地擦手，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嫌弃。
　　“你什么意思？”
　　梁亿笑而不语，“天宇公司表面是一家外贸公司，实际上是一家放贷公司，背后的老板叫张为泽。不知道张老板看见这张照片，心里作何感想？”
　　周万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面色苍白，突然全身发抖，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
　　他嘴唇都有点哆嗦：“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
　　梁亿似笑非笑：“那，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我……”
　　“看得出来，你很害怕张为泽，没关系，我不逼你。反正我债多不压身，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至于你嘛，听说这位张总是一位疑心很重的人，没关系，如果到时候他真的为难你，我可以去作证你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那么，祝你好运。”说完，梁亿转身就要走。
　　无耻！
　　周万脸色变了又变，心里暗暗骂道。
　　一步，两步
　　梁亿走到门口，右手刚落在门把手上，身后人的喊声几乎劈叉：“我说，我说！”
　　对方站在原地不动，周万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他紧紧盯着对方冷峻的背影，恨不得冲到对方面前跪下来，每一秒钟都被拉的无限长，直到梁亿转过身坐下他才松了口气。
　　周万给自己灌了两杯水才镇静下来：“说了我真的会没命的，你不知道他的手段。”
　　梁亿不接话，周万只是发一下牢骚，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再试图蒙混过关。
　　梁亿不怕他再反悔，周万现在就像踩在跷跷板上的老鼠，保持中立已经无法维持平衡，他必须做出选择，不然谁也不会放过他。
　　“我，我也是被逼的。”
　　周万是一个惯犯了，以坑蒙拐骗为生。就像梁亿说的那样，行动前他事先找好目标，那些冤大头本来就不清不白得，被骗了也不敢报警。而且周万自觉得每次行骗的数额并不算多。这么多年了，他在这行混得如鱼得水。
　　可老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就在去年周万和往常一样瞅准一个目标，正准备下手时却被发现了。他被套上了麻袋直接装到一辆旧货车上运到了郊外的一座烂尾楼。
　　周万意识到自己是踢到了铁板，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那群人一句话不说，上来就要砍他一条手，刀子亮在眼前，周万知道对方不是吓唬他，当时他已经被吓到尿了裤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一个笑面虎一样的男人出来了，他自称是张老板。
　　张老板说想和周万交个朋友，请他帮个小忙。
　　小命都在人家手里，周万哪敢不答应，别说帮忙，他当时恨不得跪下给对方当牛做马了。随后张老板让人放了他，只说如果需要周万的地方会再找他。
　　事后，他回家后躲了小半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进了别人的套。直到三个月前张老板再次找上了他，说周万报恩的时候到了。
　　对方拿出梁亿的照片和一份合同，让梁亿在一个星期内签下这份合同，周万看过那份合同，他也是干这行的，对于合同多多少少也懂点。合同表面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只要仔细看会发现里面问题很大。
　　他不敢打听，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之后，就是周万伪装成星探骗原主签下合同的过程。
　　周万说完后仍然显得心有余悸：“我知道的就是这些，真的，张老板我就见过他两面，自从，自从把合同交给对方后我就一直躲躲藏藏哪也不敢去。”
　　梁亿收起关掉手机录音后问他：“为什么还留在S市？”
　　“灯下黑嘛，去了外面不一定比这里更安全，我干这一行也不少年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你还有其他的证据。”
　　“没，没有。”周万眼神躲闪了一下，“要是有的话，我还至于这么狼狈吗？”
　　梁亿也不再逼对方，起身准备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周万终于松了口气，谁知梁亿走到门前又回过头来：“没有人会喜欢反复背刺的人，你说呢？筹码确实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有效的，但是筹码也是有时效性的。”
　　说完不待周万回答就开门离去。
　　从棋牌室离开后，063问：【宿主，你觉得周万手里还有什么证据？】
　　【录音或者录像，像他这种人，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063干劲十足：【等证据搜集完成，就一举把这群人拿下。宿主，接下来要去哪里？】
　　梁亿看了一眼时间：【去梁家，毕竟好多年没有回去了。】
　　梁家
　　梁国栋现在住的这栋别墅是生意做大后买下的。
　　原主和母亲离家前梁国栋生意刚有起色，当时一家人挤在一个单元楼里，狭小的两居室是原主对家最后的记忆。
　　这么多年，梁亿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
　　他下了出租车后站在豪华别墅前，别墅两侧的绿植已经掉光了叶子，显然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了
　　梁亿不疾不徐走进别墅，就见一群彪形大汉气势汹汹从楼里出来，为首的大汉看这很是眼熟，是曾经向梁亿追债的打手。
　　男人也看见了梁亿，快走到梁亿眼前时他渐渐放慢脚步，堵住梁亿的去路。梁亿脸上带着淡淡的疏离，修长挺拔身形卓然而立，整个人自若地仿佛站在自家后院，即使被一群打手围堵着，脸上也寻不到半分慌乱之色。
　　想起老大的告诫，为首的大汉最终斜了梁亿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挥手带着小弟离去。
　　梁亿走进别墅里，客厅里的沙发茶几还有桌子七倒八歪，满屋子凌乱，柜子上插花的瓷瓶碎了一地，地面上的水渍上布满了杂乱脏污的鞋印。
　　房间的角落还有一盆高大的绿植，深绿色的叶子在阴暗的客厅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盆绿植梁亿心底突然冒出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他脑海飞速闪过一些杂乱的画面，但还来不及捕捉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张虹正坐在沙发上，脸上犹自带着怒气，看见梁亿进来后脸上的怒气更盛，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亿，你来了。”
　　梁亿冷眼看她通红的眼圈，带着寒意的目光把张虹心底一凉：“感觉怎么样？”
　　张虹愣了一下：“什么怎么样？”
　　“张女士，我知道为什么会欠债吗？”
　　张虹愣了一下：“你问我？”
　　梁亿冷笑，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厌恶：“怎么，我不该问你吗？”
　　张虹委屈：“小亿，明明是你自己欠了一屁股债，你竟然还把这些追债的人推到家里来，现在把你爸爸气到医院里去，你开心了是吗？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不早和我们提出来呢？我知道你对你爸爸有怨恨，可那毕竟是你爸爸，你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
　　张虹说这话时简直是声泪俱下，梁亿看她占据道德高地指责自己，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张女士，作为一个从八岁起就很少见自己父亲的人，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梁国栋来找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梁亿直直地看见张虹心虚的眼神里，一字一顿地说，“恶心。”
　　张虹睁大了眼睛：“你……他好歹也是你爸爸。”
　　“是啊，一个只想着卖子求荣的父亲，张女士在这件事情里你又充当着什么角色呢？我换句话问好了，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让他突然想起了我这个十几年没见的儿子呢？”
　　张虹避开梁亿的目光，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年前，梁亿多年没有露面的父亲突然来找他。多年未见的父亲再次出现在梁亿面前，摆出一副嘘寒问暖的姿态。
　　梁亿很快就弄清楚了他的来意：梁国栋的生意出了大纰漏，公司很快就因为经营不善破产，梁国栋也因此欠了一屁股债。
　　欠债后梁国栋躲在情妇张虹家里不敢露面，每天被催债的电话连番轰炸不能外出，梁栋国只能把气都撒在女人身上。
　　张虹没有因为他的破产，反而更加柔情蜜意。
　　她以前是个十八线小模特，自从跟了梁国栋后就退行了。不过她有个表哥，现在是个经纪人，在圈子里多多少少还算是个人物，接触到了不少大人物。
　　在这种圈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出卖的。
　　张虹偶然间见过梁亿一次，梁亿的长相真是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女人突然灵光一现，当即体贴地为梁栋国出言献策。梁栋国在情妇的鼓动下，终于想起来这个被他遗忘在犄角旮旯的亲儿子。
　　没过几天，梁栋国迫不及待地找上梁亿，试图和梁亿打感情牌，但显然梁亿不吃这一套。
　　梁亿从小见他对母亲拳脚相加，心里对梁国栋充满了恨意，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梁栋国是个大男子主义十足的男人，在外面可以对着客户奉承谄媚，一回到家就对着家里的女人孩子作威作福。
　　面对有所亏欠的亲儿子，他面上根本摆不出半分求人的姿态。
　　在梁栋国的心里，对于梁亿，即使这么多年没有尽过一分亲生父亲的责任，仍旧是一副老子生了你，你别不知好歹的样子。
　　梁亿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恨不得直接把人打出去。


第34章 明天
　　梁栋国连吃了两次闭门羹，就在梁亿以为他放弃的时候，张虹出马了，她找到了梁亿。
　　女人情真意切：
　　“在这种大城市站稳脚跟那么容易，阿姨半辈子在你爸爸面前伏低做小，说实话到头来还不是看他的眼色过日子。”
　　“孩子，不光是为了你爸爸。据我所知，你最近也欠了不少债吧，就算省吃俭用，又要多少年才能还清呢？阿姨也是为了你好啊！”
　　“男人都是一个样，你这么帅，稍微用点心他还会不上钩吗？等他满心满眼都是你，别说你欠的那些债了，你后半辈子还用愁吗？”
　　张虹为梁亿提出了另一种选择，她知道梁亿不肯卖身给老男人，便打上了贺曦的主意。
　　这段对话已经是梁亿穿过来后了，连063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话术。
　　063对她的话做出如下总结：【可见，男生也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女人情真意切，可梁亿还是看出了她藏在眼底的一抹焦灼。
　　梁栋国的情妇已经跟了梁栋国很多年。梁栋国不止一个情妇，但张虹是是跟在他身边最长的一个。
　　梁栋国是那种花心滥情的人，情妇永远是上不了台面的。即使原配死了很多年，他也从没想过扶持哪一个上位。
　　事实上，这个女人心里的焦急比之梁亿的父亲更甚：她跟在梁栋国身边伏低做小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这个可以为她提供她想要的生活。如果梁栋国倒了，那么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就要化为泡影。她不再是二八年纪的小姑娘了，也没有资本和精力和时间再为自己谋一份更好的“前程”。
　　梁亿看着张虹，女人年纪不小了，但她依旧显得年轻貌美，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女人一举一动间完全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
　　梁亿不禁想起了原主的母亲，那张干瘦的，失去了生机的面容
　　她生前吃了太多的苦，记忆里她的脸永远是带着伤痕的的，外出时永远是遮遮掩掩，即使后来两人离开了家，母子两个人没有也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母子两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她永远想着把最好的给孩子。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原主母亲被病痛折磨，她们付不起高额的医药费，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她那双枯瘦的手紧紧地抓着梁亿：
　　“小亿，妈妈对不起你，如果……如果当初妈妈把你留在那个家里，你……就不会和我受这么多苦了。”
　　她的眼睛里迸发出最后一丝光亮，在梁亿乞求的目光里，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他极力克制心底的难过，看着张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张维泽是你的堂弟。”
　　张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很快镇定下来：“小亿，你在说什么？谁是张维泽，我，我不认识。”
　　“两个人都姓张，也许是一种巧合。但是只要一查，你们的关系很快就可以戳破，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秘密是永远可以瞒住的。”
　　梁国栋利用张虹的关系找上张维泽，然后张为泽利用周万欺骗梁亿签上高利贷合同，借款人的名字是梁亿，最后的钱却通过其他方式转移到梁国栋手里。梁国栋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轻轻松松获得几百万，丝毫没有想过梁亿可能被巨额债务压垮。
　　张虹还在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就算你知道我们的关系又怎么样，合同是你签的，债是你欠下的，就算打官司你也不会赢。”
　　梁亿冷笑：“如果我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你觉得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亿注视着这个女人：“如果你有孩子，你也会选择这么做吗？”
　　张虹语塞：“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都是你爸爸他，”
　　张虹这么说也许有逃避责任的意思，事实上，在这件事情里，她和梁国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梁亿也知道根本原因根本不在张虹身上，她依附于梁国栋，最大的祸根还是因为梁国栋起了心思，如果梁国栋不同意，不管张虹再怎么说，他也不会有这个心思的。
　　他至今能感觉到原主心里传来的绝望，梁国栋明明有很多方法去拯救公司，却想出了一种愚蠢的方式，选择把债务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
　　得知自己被骗后，原主心底残留的最后一丝对于父亲的希望彻底破灭了，他在日记本写下的话充满了恨意。
　　“转告梁国栋，三天之内把当初签的合同给我，或者，把那三百万还上，不然咱们就法院见吧。”
　　“小亿，阿姨知道你现在靠上了贺家这颗大树，但你就这么翻脸，当初，当初如果不是阿姨为你出主意，你现在早就被那些追债的人打死了。”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青年冷笑，“我已经没有耐心和你们纠缠了，你也知道我靠上了贺家，梁国栋不也是忌惮这一点吗？”
　　张虹真的急起来：“小亿，你不能这样，他好歹也是你爸爸。”
　　她似乎已经毫无办法，只能反复说出这句话试图唤起梁亿对梁国栋的亲情。
　　“他不是，我爸已经死了。”梁亿离开前最后一次警告，笑容里带着森森的寒意，“不要再试图激怒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我回来了。”
　　梁亿推开房门，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贺曦听见开门声投过来目光：“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你今天出去了？”梁亿看见玄关处的皮鞋，随口问了一句，他走进洗手间洗手，
　　贺曦的胳膊上的伤已经痊愈，他响应：“嗯，去了一趟分公司。”
　　梁亿从卫生间出来，手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滴，他坐到贺曦身旁，看见桌上已经空掉的饼干盒轻笑一声：“饿了吗？”
　　“还好。”
　　贺曦又往嘴里放了一个饼干，伸手把剩下最后一个递到梁亿嘴边，梁亿张口咬住，慢慢咀嚼着，把饼干咽下后：“嗯，好吃，”
　　贺曦听见他自夸，瞥了他一眼，只听梁亿接着说道：“因为是贺总投喂的，所以格外。”
　　梁亿和贺曦隔着一段距离坐着，他身上的寒气还没有散去，不想让贺曦受凉。今天来回奔波的路程遥远，梁亿脸上难免带上了淡淡的倦色。
　　除此之外，贺曦观察着他的神色，尽管他在贺曦面前表现得十分放松，可是贺曦还是察觉出他平静表面下有意遮掩的疲惫与烦躁。
　　“你……”
　　“怎么了？”梁亿抽出纸巾擦手，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我去做饭，晚上煮个粥喝怎么样？”
　　贺曦把话咽了回去，应了一声。
　　梁亿起身去厨房准备开始做饭，身后贺曦视线一路跟随着他，他看着梁亿来回走动的身影，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梁亿站在料理台前，打开水龙头开始淘米。
　　修长的手指在米水中穿梭，带起一串串细小的泡沫，指尖随着水流轻轻拨弄着米粒。
　　将淘好的米放入锅中，按下按键，身后传来拖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贺曦站在他身侧，梁亿拿出一个水果清洗后切成小块递到贺曦嘴边：“今天”
　　贺曦问道：“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
　　梁亿想了想：“挺好的，嗯，咖啡店的同事很好，这段时间有时候请假都是他们分担工作，老板这段时间也偶尔会来看店，我之前和你说过她，她是一个作家，喜欢稀奇古怪的事物，这段时间大有在咖啡店开茶话会的趋势。”
　　“是叫绪微吗？”贺曦记得梁亿提过她的名字。
　　梁亿点头：“性格很爽朗的一个姑娘。”
　　梁亿突然顿住，脑海里灵光乍现。
　　绪微，绪微，反过来不就是？
　　他突然有所明悟，短短一瞬间，他似乎已经对绪微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是是不是真的如他想的那样，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去验证。
　　梁亿回过神来调侃：“是不是在家里待得闷了，已经迫不及待想去上班了。”
　　贺曦没有说话，梁亿接着说道：“明天去医院拆完石膏，你就彻底恢复自由了。不过，你怎么今天没有处理工作，你这两天不是在忙着准备开会材料？”
　　这几天，梁亿每次回来都看见贺曦在书房整理材料，虽然不在公司，但贺曦忙的事情丝毫不少。
　　“计算机坏了，我不会修。”
　　“要紧吗？吃完饭我帮你看一下？”
　　“可以。”
　　两人闲聊着，梁亿处理食材，贺曦也在旁边帮忙，看着梁亿把处理好的食材放进焖锅里，贺曦才问道：“你心情不好吗？”
　　梁亿回过头看他：“怎么这么说？”
　　“感觉。”
　　“今天去了一次梁家，觉得，”梁亿顿了一下，“即使过去了这么久，还是会被以前的事情影响心情。有些事情可能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贺曦抚上他的颈侧，脸上露出心疼之色。
　　梁亿转过身，低下头圈住眼前人：“很多事情都是我无能为力的，我好像根本没有办法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的轨迹，现在看来是我托大了。”
　　贺曦的眸光很亮：“不，你已经做到了”
　　“贺总，你是在安慰我吗？”腰上的手紧了紧，梁亿埋在他颈侧，声音显得有点闷：“贺总，今天去梁家我受了好多气。”
　　缩在梁亿意识里不敢出声的063：到底是谁让谁受气。
　　贺曦被他呼吸的热气有点痒，向后躲了一下，随即拿出霸总的气势来：“是谁，说名字。”
　　梁亿双手撑在料理台上，将他整个人禁锢在怀里，细密的吻沿着脸颊一路向上，在耳颈边引起一阵酥麻的颤栗，他幼稚地嘀咕了一声：“天凉了，让梁氏集团破产吧。”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的翻滚声在耳边蔓延。
　　轻柔的吻慢慢落到嘴角。
　　贺曦情不自禁仰起头，唇与唇轻轻相贴，起初并未深入，像是撒娇那般在他唇上试探着，贺曦被戏弄得心痒忍不住张开嘴在对方唇瓣上咬了一口。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轻笑，男人灼热的气息向后褪去，眨眼间再次覆了上来，柔软的舌头忽的探入，咬住他舌尖，来回戏弄着。
　　***
　　一吻结束，贺曦彻底没了力气，只能倚在梁亿怀里。
　　梁亿手掌用力托住他下滑的腰身，情不自禁低头蹭着他的鼻尖，声音里带着几分迫切：“贺总，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怀里的人瞪他一眼，可惜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让腰上的力度更重了几分。
　　***
　　两人吃完饭后，梁亿去了书房，贺曦的笔记本计算机放在桌上，计算机屏幕上一片蓝色。
　　梁亿坐到靠椅上，试了几个按键，毫无反应。
　　贺曦：“关机再开机还是这个样子，技术人员已经下班了，我自己不太会操作，里面有很多重要的数据，我害怕会弄丢。”
　　笔记本计算机出问题是每个人的烦心事，贺曦这个总裁也不例外。
　　梁亿逗他：“这么相信我吗？”
　　贺曦一脸信任地表示，你是万能的。
　　“我试试。”梁亿拿过计算机，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后说道，“应该是系统的问题。”
　　“可以修好吗？”
　　梁亿逗他：“里面的数据很重要吗？那你还敢让我修，我以前只拆过计算机，玩意数据丢了找不回来怎么办？”


第35章 灵犀
　　贺曦一时之间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想他是过于谦虚了还是自己太信任对方了。
　　没等贺曦说话，梁亿已经手指如飞在键盘上操作起来，他注视着计算机屏幕上飞速闪过的代码，一边说道：“不用担心，修不好的话，我，嗯，肉|偿。”
　　贺曦：……
　　贺曦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指抵着下颌，直白地凝视着他。
　　梁亿已经沉浸其中，漆黑冷峻的眉眼难得透出几分兴奋来，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眼角，晕染出几分柔和。
　　贺曦被他专注的状态感染，嘴角不自主勾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梁亿手指最后一次一敲：“大功告成！”
　　梁亿抬头，下意识撞进他炙热的视线，一怔。
　　贺曦收回视线，走到书桌前。梁亿按下开机键，笔记本计算机开机页面上的logo正缓缓转动。
　　“这个是？”
　　“灵犀系统，专门为企业数据保护研发的防护系统。”贺曦把计算机面对自己的方向。
　　“灵犀系统？”梁亿不由得瞟了一眼，“似乎有点耳熟。”
　　灵犀系统是一款计算机防御系统，其在数据防护上的功能十分强大，专门向企业提供数据保护服务。灵犀系统的开发者毕业于S大计算器与科学系，毕业后成立了灵犀科技公司，这两年灵犀科技公司涉足的范围很广，灵犀短视频app正是由其科技公司的团队开发。
　　而灵犀系统的创始人——
　　梁亿低头看着浏览器页面上的百度词条，是熟悉的名字。
　　凌渊，男，19××年出生于中国。
　　S大计算器与科学专业，本硕连读，德国某大学博士毕业。
　　于20××年创立灵犀科技公司。
　　梁亿若有所思：“灵犀系统，灵犀——这样吗？”
　　他不由得拖长了声调。
　　凌渊、贺曦——灵犀
　　现在看来，这个系统的名字可能对于某些人来说，确实是有特殊的意义。
　　贺曦被梁亿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专注地盯着计算机屏幕佯装检查数据，但这样也躲不过梁亿的阴阳怪气：“贺总，很有纪念意义对吧？每次打开计算机就看见前男友的示爱，您心里是什么想法啊？”
　　他把“前男友”这三个字咬得格外重，贺曦觉得如果凌渊现在站在他面前，梁亿恨不得一口把人叫碎了。
　　梁亿：我才不会呢，嫌弃！
　　贺曦想笑，又害怕伤害某人现在那颗敏感多疑的小心脏，他忍笑得辛苦：“这个系统吧，确实是挺好用的，防护能力也是一流的”
　　梁亿哼了一声：“防护能力确实是一流，这不就把使用者给挡在外面了？”
　　贺曦的计算机出问题其实不是防护系统的原因，但现在贺曦是万万不能为对方辩解的。
　　贺曦话音一转：“但是，”
　　梁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如何辩解，就听贺曦说：“关于你刚才说的示爱”
　　梁亿立刻打断他：“我没有，什么示爱，你听错了。灵犀这个名字源于古代传说，犀牛角有白纹，感应灵敏，所以称犀牛角为‘灵犀’。灵犀系统也是取自唐代诗人李商隐的诗句‘心有灵犀一点通’”
　　越说，梁亿脸越黑。
　　靠！这么一个暧昧的名字，还说不是示爱？
　　梁亿嘴唇抿得紧紧的，恨不得穿回几分钟前打死自己，简直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贺曦直起身，曲起腿碰了一下梁亿的膝盖：“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不过是前……男友而已。”
　　贺曦：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贺曦附和着他：“是啊，前男友而已。”
　　梁亿拽了贺曦一把，贺曦猝不及防身子往后一仰，跌到身后人的怀里：“我上次在医院遇见他了，他来干嘛，想要旧情复燃吗？”
　　“不是。”
　　梁亿凑到他耳边开始嘀咕起来：“现在想想，真的很不公平。贺总，你可是我的初恋，我这颗纯洁的少男心和少男身都毫不保留地奉献给你了，可你呢？”
　　“我什么？”
　　“我能不能在贺大总裁心里占到一个犄角旮旯的位置还难说呢，哼！”他用此处的哼声表示出自己极大的不满与委屈。
　　一时间，贺曦被他说的内心的愧疚止都止不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
　　某人当时是怎么说的，只求留在你身边，不计较名分。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已经开始对他以前的感情史斤斤计较、步步紧逼了。
　　果然啊，人的欲望都是在被纵容中一步步攀升的。
　　贺曦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时候都是年少不懂事。”
　　梁亿不满意：“年少不懂事？”
　　“那时候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看见他就跟被狐狸精勾走了魂似的连腿都迈不动了，也怨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当时身边都是段明旭这种傻不愣登的学渣。”
　　贺曦回忆起过去，嘴角不由得染上了笑意。
　　那是他张扬不羁的少年时代，他作为贺家独子，一路顺风顺水，众星捧月般长大，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猛然遇上了一朵可远观不可接近的高岭之花，一颗少男心砰砰作响。
　　那一刻，贺曦猝不及防地沦陷了。
　　凌渊当时在S大读研，他的生活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他的世界和贺曦是截然不同的。
　　可少年时的贺曦不管不顾，他只知道顺从自己的心意，
　　就这样，贺曦以强硬的、不容拒绝的姿态闯进了凌渊平静的生活，对凌渊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他，凌渊，当时应该是很不喜欢我的。”贺曦想起凌渊一向冷漠的表情出现无奈，“毕竟他这样的人应该很讨厌我这种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但是我呢，就喜欢他那种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自作多情地觉着这是对我的纵容。他对所有人都不远不近，唯独会对我露出笑容。人可能最怕的就是自己给自己过多的希望。所以，他越是拒绝，我反而越是有用不完的热情。”
　　身后，梁亿没有露出吃醋的样子，而是静静倾听着。
　　毕竟，那段时间对于贺曦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
　　“可凌渊真的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总是不答应我，我的耐心一点一点被耗干。我直接告诉对方说，如果你不答应和我在一起，就想想你的家人。”想起当初贺曦觉得自己也很幼稚，梁亿听了也忍不住发笑，可心里有点难言的酸涩，贺曦接着说道，“后来他实在是经不过我的死缠烂打，最终还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贺曦的记忆不由得回到了许多年前。
　　20出头的贺曦尚且没有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凌厉气势，他脸颊上还带着青涩，但是身上的张扬与热烈也尚未被磨灭。
　　“凌渊，你到底要不要答应我？”
　　对面的青年神色冷峻，侧脸轮廓在树木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温暖的阳光似乎也无法消融他身上的冷意。
　　他薄唇微启，就连嗓音也如冰雪般沁着寒气：“我不答应你的话，会怎么样？”
　　少年贺曦仰起头，他是高傲的：“凌渊，你妹妹在一中读书吧，想想你的家人。”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出口，想必对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青年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
　　少年看似盛气凌人，可仔细看的话，他眼角发红，尾音发颤，说的是威胁的话，可是眼里有晶莹渐渐聚集，看起来好像是要哭的样子。
　　最终，冷峻的青年勾唇微笑起来。
　　“好啊，我答应你。”
　　***
　　“其实他在S大本硕连读后正准备去国外读博的，因为我，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那么冷漠的人会，会……”贺曦怔了一下，眼神也突然变得清明起来，“后来，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他……出国了，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现在想来，也许当时他很讨厌我吧。”
　　梁亿双手用力抱起贺曦将他调转了一个方向，贺曦跨坐在梁亿腿上，两人面对面而坐，梁亿发出一声叹息，他轻轻靠近贺曦。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相交。
　　贺曦眼底的晶莹逐渐漫上眼眶，他闭上眼睛，手指忍不住攥住梁亿袖口，呼吸带着几分急促。
　　梁亿轻轻开口，他的声音永远是温柔的：“我想，他不讨厌你。”
　　“你怎么知道？”
　　手指拂过他发红的眼尾：“我就是知道。”
　　谁能拒绝少年赤忱而热烈的爱意呢？
　　如果是他遇见少年时的贺曦，一定是爱如珍宝恨不得分享给全世界但又忍不住想要独占。
　　梁亿：“有句话说的好，眼下的风景才是最迷人的。”
　　贺曦忍不住轻笑一声：“你是在自夸吗？”
　　他不置可否，想了一下突然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贺曦突然有一种不良的预感，但还是：“问。”
　　梁亿靠在椅背上，看向贺曦的目光既纯良又无辜：“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贺曦脸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来了来了，他就知道，果然，这是每个男人都逃不过的一个史诗级难题。每个现任都试图通过和前任的比较来确认男朋友的心意。
　　而，贺曦知道，无论他怎么回答，对方估计都是不会满意的。
　　身下的椅子滚轮向前挪动，贺曦腰后是梁亿挡在腰部和书桌之间的手掌，身前是梁亿温暖的胸膛。
　　“很难回答吗？”
　　他面上带笑，另一空闲的手沿着大腿外侧逐渐向里，停在一个危险的位置，贺曦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贺曦毫不犹豫：“你。”
　　唇上被重重咬了一口：“说谎。”
　　贺曦无奈：“我说你，你不满意，那你想的答案是？”
　　“我要的不是答案，是态度，是诚意。”梁亿不依不饶，“贺总，您是不是太敷衍了点。”
　　贺曦轻咳了一声，端正态度，再次郑重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倾过上半身，唇瓣落在青年微凉的薄唇，刚要离开，对方却桎梏住他的后脑，唇舌纠缠的水渍声在室内响起，缠绵而炙热的情意充斥了整个房间。
　　“睡觉！”
　　梁亿一把抱起贺曦，进了卧室：“睡前我们可以谈谈明天之后的事情。”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好一阵，贺曦不知道自己“被迫”让出多少福利，梁亿这位狡猾的猎人最终才放过他。
　　最后，贺曦恨恨：“梁亿，你要是经商，绝对是好手。”
　　梁亿得意：“贺总，都是你惯的。”
　　他低头在贺曦眉心印下一吻：“晚安。”


第36章 梦境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黑暗，只有黑暗。
　　整个世界都沉寂到一片黑暗之中。
　　梁亿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处境。
　　远处倏然亮起一团朦胧的微光，慢慢朝着梁亿的方向飘来。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光团聚集到梁亿身边，耳边也响起数不清的低语
　　打开我吧
　　快把我放出来
　　这些光团是他过往的记忆。
　　还不到时候，如果现在取出来，会暴露的，他想。
　　梁亿绕过它们，沿着黑暗继续向前，他的梦就像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一切都消失了，没有人，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画面陡然一转，梁亿突然站在了一条马路中间，一侧是老旧的居民楼，一侧是昏暗的公园。
　　街边的路灯凄凄惨惨地投下晕黄的灯光，照亮了脚下一方小小的空间，却照不出他的影子。
　　梁亿在原地站了一会，循着记忆里的方向朝公园里走去。
　　公园里漆黑一片，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一方长椅出现在视线里，长椅边蜷缩着一团小小的黑影，他呆愣楞地仰着脑袋向上看。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天空上黑漆漆的，没有男孩想看到的星星。
　　果然，男孩眼里露出失望，头一点一点地垂落下去。
　　寒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黑影机警地朝梁亿在的方向看过来，露出他稚嫩的脸庞。
　　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
　　既熟悉又陌生。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梁亿所在的方向，警惕又戒备，大大的眼睛盛满了惊恐。过了好久才慢慢放松下来，身体逐渐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着双膝，把脸埋在手臂间。
　　他在发抖。
　　没有了星星的陪伴，连心里最后那一点希望也失去了。
　　梁亿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陌生。
　　两个人距离很近，却足足间隔了十几年的时光。
　　时间已经过得太久，童年的伤痛被紧紧地压在心底，只有在睡梦中才露出累累的伤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男孩站起身活动着僵硬的双腿，他望向公园对面的居民楼看了一眼，在原地犹豫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朝着居民楼走去。
　　梁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拖着发麻的小短腿一步步离开公园，穿过马路，时间已经很晚了，一家家一户户已经熄灭了灯，
　　每往前迈出一步，小男孩脸上的恐惧就溢出一分，突然，男孩站在原地不动了，梁亿继续一步步朝着男孩走去。
　　一步……两步……
　　不知何时，梁亿的视角一点点变低，他已经成年的身体被压缩，和站在单元楼门口的僵着不动的男孩重合起来。
　　男孩继续迈开脚步，小小的身影渐渐被巨大的黑暗吞噬。
　　梁亿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任务世界的梁亿还是曾经的自己，他彻底地坠入了童年的噩梦中去。
　　他一步步迈上楼梯，走到家门前，双手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一片黑暗，静悄悄的，悄无声息。
　　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摸着黑穿过客厅，生怕惊动房子里藏着的恐怖怪物。
　　从客厅到卧室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却走得格外艰难，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坠入无尽的黑暗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突然，地面咚咚咚震动起来，天花板上的灰尘扑簌扑簌向下，落到他的眼睛上。
　　他像是被诡异地定在原地，一步也动弹不得。
　　一股巨大的恐惧紧紧地攥住了男孩的心脏，穿透身体，刺进骨中，让人在大脑无法思考的一瞬颤抖起来。
　　恐惧，寒冷……
　　仿佛禁锢千年的寒意突然得到释放，手脚也变得冰凉，五感被夺取。
　　巨兽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梁亿一点点转过头去，看见它血红的双眼，呼吸间一股子恶臭扑面而来，那是常年浸泡在酒精里的糟味儿。
　　它参差不齐的牙齿上布满了厚厚的牙垢，散发出一股恶心的气味。
　　巨大的身体被窗外的月光投到墙上，显得更加扭曲恐怖了。
　　“你，去哪了——”
　　巨大的吼声在梁亿耳边形成了回声，一圈圈在耳边震荡，梁亿已经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
　　忽然，它抬起巨大的肉掌，朝着脸上落下，男孩紧紧闭上眼睛……
　　呼——
　　画面陡然一转，梁亿突然身处于房间之中。
　　房间里是熟悉的摆设，他躲在房门后，外面是男人的咒骂声、女人细弱的哭喊声、酒瓶子打在头骨上发出的脆响……
　　女人瘦弱而坚韧的身躯死死抵在门上，哭声一声比一声低
　　房门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她额角带着血迹，看向男孩的目光却是温柔的，梁亿听见她安抚的声音：“别怕。”
　　她的面容是梁亿再熟悉不过的，梁亿又一瞬间的恍惚，他才明白过来，此时他不是任务世界的梁亿，而是曾经的自己。
　　房门被再次关上，咒骂声仅有一门之隔。
　　小男孩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稚嫩的脸颊流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才平息下去。
　　“妈妈。”男孩冲出房间，哭着喊道。
　　女人倒在地上，她虚弱地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不怕。”
　　男孩看着母亲，心里充满了恐惧，充满了愤怒。
　　他为什么不死呢？
　　如果爸爸，不，那不是他的爸爸，是魔鬼！
　　这个魔鬼为什么不消失呢？
　　去死！
　　画面再次一转
　　房门咣的一声巨响，梁亿知道是那个男人回来了，他躲在厨房的角落里，手里的利刃闪过一道雪白的亮光。
　　还是熟悉的殴打与咒骂……
　　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巨兽身后，巨兽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靠近，哪怕感受到了他也不会在乎，毕竟他是一个雏鸟，尚且需要母亲的保护。
　　利刃高高举起……刺入，可他的力量太弱小了，对于恐怖的怪物来说不过是挠痒而已，可这样微弱的反抗却激怒了巨兽。
　　巨兽回过头来，在男孩的头顶形成一道厚重的阴影。
　　手里的利刃掉落在地，男孩吓得连连后退。
　　巨兽彻底被激怒了，他一步步朝男孩逼近。
　　呼哧呼哧！
　　浓重的喘息声扑在眼前。
　　越来越近了，男孩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
　　这时，一道亮光在空中扬起，以巨力劈开黑暗。
　　利刃落下、刺进、
　　拔出
　　咣！
　　巨兽的身躯倒下，他回过头，瞳孔里最后的映像是那道瘦弱的身影。
　　女人举着利刃，利刃上的血在地板上溅起一朵小小的花，她脸上泣泪交加，似哭似笑。
　　“别怕，妈妈会永远保护你。”
　　女人牵起男孩的手，两人一起迎向光明
　　男孩的身影逐渐抽条，到少年，再到青年。
　　青年走在种满了玉兰树的道路上，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冷峻的面容上，为他高冷不可靠近的气质添了几分暖意。
　　不远处，一个身影停在他面前堵住了去路，青年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少年五官精致，面容昳丽，如同被精心雕刻的玉石，一缕额发上染着张扬的红色。
　　“凌渊，你到底要不要答应我？”
　　青年身形修长，洁白的玉兰花自空中飘落纷纷扬扬，落在他肩膀上，他嗓音如冰雪般沁人心脾：“答应你什么？”
　　贺曦不满：“你是不是在装傻，老子都追求你多长时间了？给我一句准话，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贺少这是没有耐心了吗？”青年神色晦暗不明，“如果我不答应你的话，会怎么样？你要……”放弃吗？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贺曦打断，贺曦神色急迫：“凌渊，你妹妹在一中读书吧，想想你的家人。”
　　少年看似盛气凌人，可仔细看的话，他眼角发红，尾音发颤，说的是威胁的话，可是眼里有晶莹渐渐聚集，看起来好像是要哭的样子。
　　青年冷漠地看着对面的人，身体一动不动。
　　这场面是如此熟悉，梁亿想，他是梦见了贺曦向凌渊告白时的场景。
　　梁亿看见贺曦眼眸里打转的泪水，心脏控制不住地抽搐。
　　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拥抱对方。
　　可是身体就像是受到了某种限制，丝毫不能动弹。
　　梁亿克制着内心的焦急，用尽全力挣脱，挣脱！
　　从手指再到胳膊——
　　终于，某种看不见的束缚一点点减轻……
　　而对面，告白对象一言不发，迟迟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贺曦的眼圈彻底红了，他死死咬着下唇，转身就要离开，身后青年抢先一步迈开长腿，拽住他的手将人一把抱在怀里。
　　青年冰冷的神色软化下来，嗓音里带着一些笑意：“贺曦，这就是你追求人的方式吗？我来教教你，告白应该是……”
　　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化作暧昧的低语。
　　倏地，眼前的画面化成一粒粒碎片，又只剩下了没有边际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的世界里，茫然与恐惧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吞噬着人仅存的勇气。
　　此时此刻，他到底是谁呢？
　　是被拯救的还是深陷泥潭的？
　　是奔向了光明还是永远被抛弃在黑暗里？
　　“梁亿？梁亿？”
　　贺曦打开床头灯，看见梁亿额头上布着秘密麻麻的汗珠，他脸色苍白，神色痛苦，贺曦去抓他的手，惊觉他手上冰凉一片
　　贺曦：“梁亿，醒醒！”
　　他沉浸在噩梦里无法自拔，全然听不见贺曦的声音。
　　女人牵着小梁亿，朝他伸出手：“小亿，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梁亿眼底一片虚无，全凭着本能朝女人的方向走去。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劈开所有的幻影：“梁亿，醒醒。”
　　梁亿回过头，看见他手腕上发出的点点微光。
　　那是在医院梁亿送给贺曦的手链，自从戴上之后，贺曦再也没有摘下过。
　　“梁亿，你又要抛下我，让我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吗？”


第37章 日常
　　梁亿从惊惧中睁开双眼，他看见贺曦焦急而又紧张的神色，后背上的汗水打湿了睡衣，一股寒气沿着后背攀爬至颈侧，梁亿紧紧地抱住贺曦的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贺曦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问道：“是做噩梦了吗？”
　　梁亿似乎还沉浸在梦境的余温里，他嗓音沙哑：“可能是今天去了梁家的缘故，梦见了我小时候，梦见了……我妈妈。”
　　贺曦知道，对于梁亿来说，家并不是一个美好的词语。
　　“梦到了什么？是不好的事情吗？”
　　“不，”梁亿嗓音沙哑，语气却是无比平静的，“是个美梦，她终于可以脱离那个家了。我母亲和父亲都毕业于S大，在那个年代读书并不容易，婚后她也一直想要出来工作，可我小时候身体很弱，她不得不在家照顾我。相反我父亲自命清高却一事无成，就像我曾经说的那样，他开始用暴力发泄不满，我母亲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我母亲为了我一直隐忍，直到，直到他开始对我动手。”
　　贺曦沉默了一瞬。他记得梁亿的母亲学历并不高，初中毕业后来S市打工，后来才遇见梁亿父亲。
　　不过，贺曦没有追问。
　　贺曦低头看着梁亿的侧脸，他将脸埋在贺曦腰间，声音显得很沉闷：“她还说，让我和她一起走。我当时已经伸出了手，可是到了最后我却犹豫了。”
　　贺曦轻声问道：“为什么？”
　　“她前半生遭遇的所有不幸都是因为我，当初她本来是要离婚的，后来发现自己怀孕了才决定留下来。”
　　如果没有他，妈妈应该会过得更幸福吧。她一直都是一个强大的人，在离开那个家后，过得风生水起。如果当初没有生下梁亿，她的人生是不是会更加圆满呢？
　　梁亿抬起头看见贺曦担忧的目光，挤出一个笑容：“贺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遇见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贺曦沉默片刻：“也许吧，可我从来不去想这种可能。因为我们的相遇是命运最美好的安排，不是吗？”
　　毫无疑问，贺曦是憎恨命运的，命运强加在他身上诸多枷锁。可在遇见梁亿的那一刻，贺曦无比感谢命运。
　　也许不是命运，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两人静静地拥抱着彼此。
　　梁亿轻声说道：“我没事了，睡吧，明天去医院拆完石膏，和段明旭一起吃饭，再见不到你他就要哭了。”
　　贺曦被梁亿逗笑了，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梁亿看着贺曦的睡颜，渐渐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让人恐惧的地方。窒息感如潮水一般涌上胸腔，梁亿突然睁开双眼，翻身面朝贺曦的方向，贺曦感觉到梁亿的动作，将头靠在他胸前。
　　梁亿摸着他的发丝，心里的黑色暗影渐渐褪去，他不想惊动贺曦，闭着眼睛一直熬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很早就醒了。
　　梁亿从起床开始就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他用力闭眼驱散眼前的晕眩感，
　　趁贺曦去洗漱的间隙下楼买早餐。
　　两人一起吃过早饭后，梁亿开车带贺曦去医院拆石膏。
　　医院里，医生检查着贺曦的伤口叮嘱：“伤口恢复得很好，这段时间不要剧烈运动。”
　　两人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刚走出医院，段明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快点的，为了庆祝你出院，哥已经在云海居定了位置，赶紧过来，可以带着那个谁，必须来！！！”
　　他语气之兴奋，即使贺曦手机没有开免提，梁亿也听见了他激动得几乎喊劈叉的嗓子。
　　贺曦哭笑不得，两个人又驱车前往城南的云海居，一路上段明旭的消息更是一条接一条，贺曦的手机被对方的表情包彻底占领。
　　梁亿吐槽：“看起来他才更像养伤多日不出门的那个人。”
　　贺曦用沉默表示赞同。
　　过去一周贺曦一直在养伤顾不上搭理他，段明旭没了玩伴，心里的寂寞无处发泄，只能靠多投资电影来安慰自己。简而言之就是花钱。
　　贺曦养伤的期间段明旭也来探望过他，不过两个人会面和做贼似的，梁亿看段明旭的目光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梁亿拒绝背锅：“是他自己一定要营造这种氛围，我只是满足他的戏瘾。”
　　两人到了吃饭的地方，门外立刻有服务生上前接待，引着二人进了包间。
　　包间里，段明旭看见贺曦进来，他立刻放下手里的菜单，一把抱住贺曦：“你可算是舍得出门了。”
　　梁亿跟在贺曦身后，盯着段明旭的手，目光不善。
　　段明旭故意抱着贺曦不撒手，贺曦被他这一抱险些吐血，无比嫌弃地推了他肩膀一下：“你还是个小朋友吗？”
　　段明旭一脸幽怨：“我是，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多寂寞。”
　　贺曦：……
　　段明旭注意到梁亿无比嫌弃的眼神，向贺曦告状：“不过就是在你家蹭了几顿晚饭而已，你看看他，好像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梁亿挑眉，语气不善：“几顿？”
　　段明旭：“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去的次数是有点多了。”
　　贺曦养伤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段明旭连续去了五天并且表现出梁亿你做饭真是太好吃了我可以在这里长住下去当你们小情侣之间的电灯泡吗？
　　段明旭振振有词：“谁让你做饭那么好吃的。”
　　梁亿：还怪我了？
　　他哼笑一声：“段少，感谢您对我厨艺的认可，您明天可以再来，我亲自下厨招待您。”
　　段明旭拒绝：“不了不了，我明天有事。”
　　梁亿看他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阴险，他害怕自己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梁亿：呵呵，你想多了，违法的事情我不干！
　　贺曦终于出声阻止两个人较劲：“好了，点菜吧，两位。”
　　贺曦问梁亿：“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贺曦段明旭是云海居的常客，贺曦向梁亿介绍他们家的特色菜品，这是一家私房菜，菜单是每天更新的，根据每天的菜品供应制定菜单。
　　三人各点了几道菜品，等菜的间隙里段明旭和贺曦聊天，段明旭就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恨不得把小伙伴没来上学的这几天班里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对方。
　　事实上，就是分享八卦。
　　谁能想到段总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下藏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呢。
　　“李二这小子被人骗钱骗色，正躲在家里生闷气呢。哦，色他不配，他长得还不如我呢。总之就是这孙子天天玩弄别人感情，这次终于遭报应了。人家辛辛苦苦陪他演了一出纯爱戏，终于一脚把他踹了，不带一点犹豫的。他挺不甘心的，想找对方麻烦，结果人家鸟都不鸟他，直接出国了。”
　　“还有，那个陈辉，”段明旭看梁亿，贺曦也没有问陈辉是谁，“老陈是彻底放弃这个儿子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老陈这个爱妻如命的好男人在外面偷偷养了私生子，还不止一个。”
　　陈辉父亲早年是靠妻子娘家势力发家的，他感激妻子的帮助，即使妻子生下陈辉后表示不想再生孩子他也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愿意，
　　段明旭恶心：“我就说这老头迟早得翻车，还硬凹什么爱妻人设，我呸，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嫌磕碜，大家谁不知道谁啊，装什么蒜呢。我看陈辉这小子这么菜一半是随了他们老陈家的恶劣基因，一半是他故意放纵的。”
　　“不过，陈夫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高调表示回归陈氏集团，夫妻两个人开始打擂，有的董事已经开始站台了。”
　　贺曦专注地听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更何况是利益纠缠复杂的豪门，永远有吃不完的瓜。
　　更何况，贺曦不是单纯地听八卦，他也是这利益团体的一员。这其中的消息真假掺办，每一个动向都有可能影响到集团未来的决策，只有抓住先机的人才能率先吃到螃蟹。
　　盘子上的菜空了，旁边的人及时夹起他爱吃的菜补上。
　　段明旭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水杯灌了几口，他眼角余光看见梁亿往贺曦碗里添饭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是个孤家寡人。
　　他夹起一块青菜，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口。
　　呸！真难吃。
　　这感觉，瞬间回到贺曦大学谈恋爱那会儿，时时刻刻有人提醒你，你是个电灯泡。
　　见段明旭暂时停止分享，贺曦往梁亿碗里夹了一块菜，段明旭哼地一声，贺总秉持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又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段明旭碗里，
　　排骨咬在嘴里，段明旭满意点头。
　　梁亿夹起碗里的菜放进嘴里，淡淡的甜味，甜味散去后，是一股浓郁的果香。
　　他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看向桌子上的菜，贺曦注意到梁亿的目光：“怎么了？”
　　“这是什么菜？”
　　贺曦看了一眼菜品：“是他们家的改良菜，里面加了……”
　　段明旭在一旁抢先说：“里面加了芒果，我上次来这吃，感觉这道菜还不错。怎么，你不能吃芒果吗？”
　　梁亿神色莫名，他轻声说了一句没事，还不待贺曦说什么，段明旭又开始了八卦时间，贺曦只好回过头去。
　　梁亿一点一点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他静静地注视着贺曦的侧脸说了一句：“我去洗手间。”
　　贺曦没有回头，包间的门轻轻关上，他才回头去看合住的房门，脸色瞬间暗下去，他忍不住按着眉心。
　　“怎么回事，我看他表情不太对，是不是菜有问题。”
　　贺曦眉头轻轻蹙起，没有回答。
　　段明旭：“最近怎么样，虽然是养伤，我看你一点也没有闲下来。公司的那几个老家伙是不是又作妖呢。”
　　贺曦摇头：“那群人无足为惧。”
　　段明旭又问：“那个谁呢，还在国外吗？”
　　他问的是凌渊。
　　贺曦：“在美国，还在和律师扯皮公司融资上市的问题，大概一个星期后回来。”
　　“他，”段明旭有很多问题，可是话到嘴边一个也问不出来，贺曦看他那犹犹豫豫的样子，笑着骂道：“扭扭捏捏的，你想干什么？”
　　段明旭哼了一声：“我讨厌他！”
　　“看出来了，每次你一见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有一段时间搞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了。”
　　“去你的，我可是把你当亲弟弟。”
　　“哦，是谁小时候哭唧唧抱住我的大腿说，哥哥，带我一起玩吧，我愿意给你当一辈子小弟。”贺曦说，“我当时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看某个小胖子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可怜巴巴的。”
　　段明旭为自己正名：“我没有哭的一脸鼻涕一脸泪，我小时候是出了名的可爱。”
　　“一点也没看出来。”贺曦冷漠脸，又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凌渊？”
　　大学的时候，段明旭对凌渊也是各种看不顺眼，那时候他对于凌渊顶多有一种这头猪拱走了我心爱的小白菜的不满。
　　可后来，两个人的关系就如履薄冰。
　　其实是段明旭单方面不满凌渊，每次看见凌渊，段明旭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直苍蝇，贺曦很少见他这么讨厌一个人。


第38章 生病
　　段明旭冷哼，面带不屑：“你没有感觉吗？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虚伪的味道，他以为自己很高冷是不是，屁的高冷！每次一见到他，他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靠！看得老子拳头都硬了。”
　　段明旭描述的凌渊和贺曦眼里的凌渊差别很大，凌渊在贺曦面前只是冷漠不近人情了一些，可是在段明旭眼里就成了一个架子端的很足的一个人。
　　如果063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说这符合小说对于凌渊这个人物的描写。
　　凌渊出身贫寒，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改嫁，父亲因为母亲的离开终日酗酒无所事事。凌渊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头足够优秀的学习成绩，但是在遇见贺曦以后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在这些纨绔子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正是因为和贺曦身份上的反差，以及心态上的不平衡，才导致凌渊最后抛弃贺曦远走国外。
　　别看段明旭整天嘻嘻哈哈，其实他对于人的善意与恶意很敏感，他小时候是个小胖子，家境好但是性子软，即使知道别人跟自己一起玩是为了段家的资源。也许是小时候太傻了，太渴望朋友了，被那些小孩子欺负也不敢反击。
　　直到遇见贺曦，贺曦的遭遇和段明旭相差无几，两人是同样的出身，但是贺曦面对别人暗地里的欺负，从来不会忍让。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可阴了你知不知道？别看他端着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儿似的，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和他闹矛盾，我带你去西郊赛车，我发了个朋友圈他看见后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好巧不巧，正好被他听见老李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后来……这件事情他就把这账记在我头上了。我冤死。”
　　他越说越激动，贺曦在一旁静静听着。
　　他记得这件事情，当时他和凌渊矛盾闹得很厉害，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了，自己心烦意乱被段明旭拉着去飙车。有个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贺曦和凌渊分手了，一个劲地给贺曦拉郎配，贺曦还来不及拒绝，凌渊就突然出现了。
　　后来……
　　那是贺曦第一次见到凌渊那么“诡计多端”的样子，和他平时高岭之花的形象判若两人。
　　在段明旭的描述里凌渊的形象似乎是分裂的，段明旭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前后反差会如此之大，简直就像是被夺舍了似的。
　　“最重要的是，他对你……”
　　段明旭欲言又止，他和贺曦认识二十年，贺曦追凌渊的时候他作为发小看得一清二楚，两个人在一起经历了众多的艰辛。他对于凌渊的不满，更多的是这几年凌渊对这段感情的抽离。
　　说到最后，段明旭都唾弃自己：“靠，老子怎么这么怨念，不知道还以为我和他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呢。”
　　贺曦笑了一声，面色平静。
　　“那他知不知道你和梁亿……”
　　贺曦夹起刚刚梁亿吃过的那道菜，芒果的香甜在唇齿间充斥，他慢悠悠地咽下去：“知道又怎么样，你觉得他会在乎吗？”
　　贺曦神色莫名：“他巴不得呢。”
　　段明旭看见贺曦脸色不对劲，转移话题：“算了，不说他，扫兴。对了，梁亿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贺曦看着桌子上梁亿吃过的那道菜，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那这个梁亿呢？你对他是真心的吗？就算你捂得再严实也瞒不过那群八卦男，你是不知道多少人给我打电话问你。”
　　“问我什么？”
　　“你少装傻，一丝丝可能他们也不放过，好久没去华金那边了吧，经理专等着你呢，明天你去了就知道了。”
　　继凌渊之后，贺曦身边这么多年再次出现新人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自从梁亿出现后，各路人马闻风而动，段明旭的电话被打到爆炸，实在是烦得要死。
　　贺曦皱眉，段明旭看他表情：“什么时候聚一聚，省得他们老是找我，你倒是轻松了。”
　　贺曦拒绝：“不去，医生建议我早睡早起，而且我明天要开始上班。”
　　段明旭哼笑：“我看你是被管得死死地，失去自由生活了。”
　　“怎么，你是羡慕还是嫉妒？那就赶紧找一个人安定下来。”贺曦斜他一眼：他像炫耀似的说，“每天回家桌子上都会摆满热腾腾的饭菜，生病了有人嘘寒问暖，晚上还可以一起打游戏，看电影……”
　　“停，打住！不是，你们这些已经脱单的怎么都那么爱劝别人找对象，李二没分手前也是这么说的，合着这是你们必须完成的KPI吗？”段明旭气呼呼，“我拒绝！我自己一个人好的很，不需要被人管着。”
　　梁亿从包间出来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感觉自己的胃在不断收缩，想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沿着古色古香的走廊径直来到洗手间，那种身体内的压力和紧张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头部充血，胃里传来一阵阵抽搐，喉咙里压抑着一路的恶心感终于得以发泄。
　　然而，更痛苦的是，胃里空荡荡的。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透过洗手台的镜子看见他低垂着头，肩膀不停地抽搐颤抖
　　【宿主，你没事吧】梁亿这个样子把063吓坏了，【你是生病了吗？】
　　梁亿没有回答，他眸子里透出恐惧，眼里也泛出生理性的泪水，他双手紧紧地握在大理石台面上，手臂上的青筋迸出。
　　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男孩兴奋地举着想吃了好久的芒果……滚落在地的芒果……高高抬起最终落到背上的皮鞋……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梁亿极力压制自己的反胃感，他直起身，镜子里青年脖子两侧、耳朵后的皮肤泛起密密麻麻一片红色痕迹。
　　他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扑在脸上，冲去了异样的灼烧感。
　　梁亿眼神里划过一丝阴霾，等脸上的水痕干掉后又用衣领掩饰住这些痕迹，确定不会被人看见，才走出洗手间。
　　回到包间，段明旭还在和贺曦分享，梁亿实在是佩服他的表达欲。
　　见梁亿坐下，段明旭眼珠一转：“贺，前段时间陈家那个事我的感谢你，贺氏集团的法务就是牛。”
　　周天和陈辉的官司正在进行，陈家找来的律师起初还是秉持一样的作风想要用钱解决问题，并且用一些肮脏下流的手段企图吓退小姑娘。最终还是贺曦联系贺氏的一位律师出面
　　“还有啊，就是那个什么天宇公司查封也有咱们贺总的手笔吧，真是为民除害了，这帮放高利贷的，做好事不留名”
　　梁亿知道段明旭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去看贺曦，贺曦面色如常，和梁亿的视线对上，见到梁亿惊讶的表情他挑眉似笑非笑。
　　前几天张虹打电话过来告诉梁亿，天宇公司已经被查封，对方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梁国栋已经同意把当初的高利贷合同还给梁亿，但前提是希望和梁亿见一面。
　　梁亿在桌下偷偷握住贺曦的手。
　　三人一起吃完饭，段明强烈要求换场地，贺曦在他怨念的目光里以明天上班为由拒绝。
　　从餐厅出来天色昏暗，梁亿驱车回家。
　　梁亿向贺曦道谢：“谢谢。”
　　“谢什么？”
　　“陈家的事情，还有高利贷。”
　　贺曦坐在副驾驶看他：“就算我不介入，这件事情你也会解决。”
　　梁亿：“但是会花费很长的时间和精力。”
　　贺曦点头：“确实是，那你想好怎么谢我了吗？”
　　梁亿看着前方涌动的车流，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全凭你说了算。什么要求都可以。”
　　贺曦确认：“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梁亿点头。
　　贺曦：“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
　　贺曦说想，就真的这么想了一路，等回到家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梁亿从浴室出来，贺曦坐在卧室床上，还在沉思。
　　梁亿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要求竟然值得他如此谨慎。
　　“你不洗澡吗？”
　　贺曦回过神来，梁亿俯下身，带着水汽的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带起一股痒意。贺曦正准备起身时，突然看见他脖子上的红色：“怎么回事？”
　　“什么？”
　　贺曦把手放在他脖子上，触感应该是一片小疹子，脖子上热热的，不知道是刚洗过澡的原因还是因为突然起来的小红疙瘩。
　　“应该是过敏吧，也可能是这两天太累累，没有感觉，明天就会好。”
　　贺曦犹豫：“是……芒果吗？”
　　他看着梁亿，眼底流露出心疼来：“对不起。我忘记那道菜里有芒果。”
　　“和你有什么关系，先去洗澡。”
　　贺曦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梁亿靠在床上，眼睛微闭，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贺曦轻轻走过去，对方没有察觉，手放在梁亿额头上，梁亿睁开眼睛，“洗完澡了？要擦头发吗？”
　　“你不觉得难受吗？”
　　贺曦摸着他的额头，他额头温度很高，贺曦再次把手放在他脖子上试了下，终于确定对方是发烧了。
　　梁亿打了个哈欠，摇头，他只是觉得有点疲惫。
　　“我去拿温度计，先量一量体温。”
　　梁亿注视着对方走出卧室，两分钟后又回来，手里多了些东西，温度计，还有退烧药。
　　贺曦托住他下巴，声音温柔：“张嘴。”
　　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温度计含在嘴里，看着贺曦，眼神里透露着茫然。
　　体温计嘀的一声，梁亿拿出体温计，短短的几秒钟发现自己的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贺曦从他手里接过来，果然是发烧了。
　　“吃药吧。”
　　梁亿反应有点迟钝，他赖在贺曦身上，只觉得手脚发酸，头也有点昏昏涨涨的：“不想吃药。”
　　贺曦几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亲力亲为地照顾梁亿，想想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第39章 维序者
　　贺曦看了一眼药盒上的日期，还在保质期内，他有些庆幸梁亿在住进来之后把医药箱里的备用药及时换成了新的。
　　梁亿接过他手里的药片含在嘴里，随后端起水杯仰头喝下，药片顺着温水滑进喉咙里，一股苦涩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弥漫。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舌尖轻轻顶住上腭，喉结轻轻滚动着，细微吞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上一次这么难受还是梁亿第一次做任务，反被贺曦设计的那一晚，两次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脸颊因为发烧而变得通红，整个人像是置身于火焰之中，汗水从额头渗出，紧接着突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
　　大脑像是台生锈的机器，思绪像被一团乱麻纠缠着，变得迟钝而混乱。贺曦的声音忽远忽近，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对方的嘴唇张张合合。
　　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梁亿呆呆地坐在床边，贺曦接过他手里的水杯放到床头桌子上，梁亿坐在床边愣了两秒，突然站起身，贺曦正在整理医药箱，回过头就看见梁亿踉跄着站起身朝外走。
　　他一把搀住对方的胳膊，问：“你要去哪？”
　　梁亿目光茫然，他先是看见贺曦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视线向上看见贺曦疑惑的目光：“我……我去客卧睡，会传染给你。”
　　说完他继续往外走。
　　贺曦：……
　　贺曦想笑又觉得有些心酸，他一把将人按下，梁亿已经烧得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被贺曦轻轻一按就像单薄的纸片一样轻飘飘落回床上
　　“大晚上的，别折腾了，客卧多长时间没有住人了？更何况，我还怕你这点病毒吗？”
　　贺曦的话像是隔了一层雾一样，模模糊糊飘到耳边，梁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对方蹙起的眉头和略微阴沉的脸色。
　　他想，是觉得我给他添麻烦了吗？
　　梁亿垂下眼帘，还要挣扎着站起来，贺曦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固执，手上略微用了几分力气，再次将人按回床上。
　　“别动。”
　　贺曦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和棉签，以防半夜梁亿烧退不下去做备用。
　　他将东西整理好后回过头，再一看梁亿，他脸颊呈现出潮红，像是涂抹了一层薄薄的红霞，脸上带着委屈，低垂着眉眼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可怜中……又带着几分可爱。
　　贺曦把手放在梁亿额头上试了下温度，别是烧傻了吧？
　　他刚洗完澡的手带着几分沁凉的温度，缓解了梁亿的燥热，梁亿不自觉向前，和贺曦的手更贴近了点。
　　他这场病来的如此之快，贺曦难免有一些慌乱：“很难受吗？”
　　梁亿点头后又摇头：“现在好多了。”
　　病来如抽丝，虚弱感如风一般席卷而来，梁亿对此早有心里准备，早上起床时他已经觉得不舒服了，但是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原主遗留下来的高利贷问题，从梁家回来之后，梁亿一直觉得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更多是心理上的。尤其是在今晚吃到芒果后，身体里积压已久的沉疴终于爆发。
　　贺曦再次询问他要不要去医院，被梁亿拒绝。他只好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盖到梁亿身上，躺回床上：“如果晚上难受了，就叫醒我。”
　　梁亿虚弱的地应了一声，他靠到贺曦身边，轻声说：“有点丢脸。”
　　昨天还在贺曦面前“放狠话”，结果贺曦痊愈的第一天自己却倒下了。
　　贺曦对他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直是哭笑不得，一时心软安慰道：“快点好起来，到时候都听你的，好吗？”
　　说完这句话，贺曦眼看着明明已经烧到意识混沌的某位病号重到抬不起来的眼皮突然掀开，一双发亮的眼睛如枯木逢春一般灼灼地盯着自己。
　　贺曦：……
　　还不待贺曦反悔，梁亿隔着被子抱住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明天就可以好起来的。”
　　果然，他这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半夜的时候试过几次温度，梁亿身上的热度已经渐渐褪去。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烧已经完全退了，只是精神显得怏怏的。
　　贺曦说道：“你今天不用上班，正好在家休息一天。我让杨泽来接我去公司。”
　　梁亿摇头：“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送你到公司我再回家休息，而且我去店里有一些事情。”
　　贺曦见他坚持也不再拒绝，两人一起下楼。
　　贺曦坐在副驾驶，感觉得到梁亿心情很好，不用问也猜得到对方高兴的原因是什么。
　　梁亿在后视镜的余光里看见贺曦的视线：“怎么了？”
　　“你很开心？”
　　梁亿点头：“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上班。”
　　“以后还会有很多时间。”贺曦被他的笑容感染，见梁亿看过来，贺曦轻咳一声，“我暂时不让人事那边招聘司机了。”
　　以后可以有更多的机会一起上下班。
　　梁亿微笑：“贺总，很荣幸成为您的专属司机。”
　　车子在贺氏集团大厦前停下，贺曦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时，胳膊被梁亿拽住，他回过头，熟悉的气息靠近，青年倾过上半身，接着是一个轻轻的吻落在眉心。
　　“下班我来接你。”
　　时岛咖啡店
　　梁亿目送着贺曦的身影进入贺氏集团大厦，他将车子停好，步行穿过马路进到咖啡店。
　　今天是周一，客人很多，另外两位同事都不在，店里只有绪微一个人，她正手忙脚乱着，看见梁亿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
　　梁亿换上制服，带上口罩，开始工作。有了梁亿的加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绪微终于得以喘息片刻。
　　9点过后店里的客人才渐渐稀少，绪微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她趴在柜台旁：“不行了不行了，我果然不适合这种技术活儿。”
　　她看向磨咖啡粉的梁亿，既惊讶又感激：“还好你来了，不过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来店里了？”
　　梁亿嗓子带着些沙哑：“送男朋友上班。”
　　一般人听见梁亿的话，肯定会问：你竟然有男朋友？或者说你男朋友也在附近上班，这么巧？
　　绪微只是哦了一声，低头玩手机，似乎并不感到奇怪。
　　也许是她不好意思打听别人的隐私或者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前不久贺曦车祸，梁亿向绪微请假时，曾经在她面前以开玩笑的方式提过男朋友一事，当时绪微明明还很兴奋地追问梁亿两人的相识过程。
　　梁亿注视着绪微。
　　而且，绪微这段时间在店里的次数远超以前，据另一位在这里兼职了两年的小姑娘说，在梁亿来之前绪微至多三个月来一次店里。
　　是巧合吗？
　　绪微感受到梁亿的目光，见他脸色苍白：“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不行就回去休息。”
　　梁亿摇头。
　　绪微：“怎么，你担心我的冲泡技术吧顾客吓跑吗？”
　　梁亿：“这倒是其次，我主要是担心自己失业。”
　　绪微笑，梁亿假装不经意间问起：“说起来，你这段时间怎么不出去采风了，是因为你的前老板吗？”
　　绪微叹气：“有一部分原因是，其实我还没离职。像我这种技术性人才，离职是很难的。”
　　梁亿不再说话，他将咖啡器具一一整理好，说道：“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不待绪微问他做什么，梁亿接着说，“去找个人。”
　　绪微：“朋友吗？”
　　梁亿看着绪微：“记得当初你说过……”
　　绪微在看到梁亿的恶毒炮灰视频后，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讨论剧情问题，当时绪微提出了两个问题，其中一个是：如果早已经设定好的剧情发生逆转会是什么原因呢？
　　梁亿以为是她身为作家见多识广，接受程度异于常人，哪怕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当然这是其中一个方面。
　　现在想来更有可能是，绪微的身份本来就不一般。
　　梁亿问出了绪微第一个问题：“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任务者吗？”
　　“你是说在基于这个世界是小说的设定上吗？”绪微失笑，她思考了一下，“按照小说设定，一个任务世界在同一时间段里不允许出现一位以上的任务者。”
　　和063相同的回答，但是，她随即话音一转：“可是在你的世界架构里，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崩坏了对吧？崩坏的世界就像中了病毒的计算机程序一样处处是漏洞，你以前不是搞程序的吗？应该懂吧。不，我是说，你……”
　　绪微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而梁亿似乎沉浸在思考中，并没有发现她的口误。绪微稍微松了口气。
　　梁亿问：“剧情崩坏也会影响到关键的剧情角色吗？”
　　无需绪微回答，梁亿也知道剧情是一环扣一环的，虽然原有的剧情脱节会影响后续剧情，但是，该出场的人物还是会按照既定程序出场，而不是像主角受林楠一样，现在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绪微：“当然会影响。”
　　所以才会有她的存在。
　　梁亿：“刚刚你提到我精通程序，但你知道的，我高中都没毕业，怎么会了解这些东西呢？”
　　绪微装傻：“啊？我刚刚说了吗？是不是你听错了？”
　　梁亿注视着她，目光似乎已经洞悉一切。
　　绪微叹气：“我算是猜到了你的身份，不过你也猜到了我的身份对吗？我不是说过吗，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躲我那个傻逼老板的，他已经疯了，越来越疯。因为他太□□，已经有一个反抗者出现，就连内部人员，和它同级的嗯，算是我们另一个大BOSS 吧，都和他反目了。”
　　“说实话，我是站在你这边的。”绪微犹豫，“我们内部需要改革，但是这需要时机。你现在就已经掌握了最佳时机，我保证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动。”
　　“谢谢。”
　　绪微：“你不用感谢我，说实话，你和……他今天的遭遇都是我们一手造成的。”
　　梁亿沉默了一瞬：“话虽如此还是要谢谢你。”
　　“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但是，要小心其他人，毕竟，你知道的，他们的手段，尤其是我老板……”绪微欲言又止，两人的身份是对立的，而且绪微的大多数同事都已阻止梁亿为己任，她只能言尽于此。
　　梁亿笑，他的笑容是坦然的，是无所畏惧的：“对于这一点，我已经切身体会过。”
　　绪微看着梁亿走出咖啡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被人发现了身份，到底要不要上报呢？如果上报就需要返回局里，接受审查。虽然对于绪微这样的身份来说，审查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想起那群人的嘴脸，真的很烦好吗？
　　最终，绪微愉快地决定，和梁亿的谈话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好了。
　　还是不要给各位同事增加工作量了。
　　【宿主，她真的是维序者吗？】
　　绪微，反过来就是维序——维持秩序。
　　起初梁亿把这个猜想告诉063的时候，063还不敢相信，绪微知道贺曦的身份也许只是一个偶然，但现在想法得到了验证。
　　063不解：【维序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除了任务者，时空管理局还有监察官，维序者，以及和主系统相伴相生的审判长。
　　监察者负责监察小世界以及任务者的状态，而维序者，顾名思义是为了维护世界秩序而存在。
　　时空管理局有七位监察官，十三位维序者。维序者与监察官的权限是远远高于任务者的。
　　他们的身份也很神秘，平时从来不轻易露面，一旦露面就是有大事发生。
　　维序者出现就意味着这个小世界的秩序混乱，但是063明明没有将这里的事情上报。
　　梁亿：【她不是说了吗？躲避煞笔上司。】
　　绪微嘴里的老板应该就是主系统。从绪微这里得出的信息，在其他任务世界有觉醒者出现给主系统造成了很大麻烦，以至于主系统现在都自顾不暇。
　　063：【不许你这么说伟大的主系统。】
　　梁亿冷笑。
　　063抗争无果，随后又试探道：【宿主，感觉你对时空管理局的了解比我还要详细呢】


第40章 寻找
　　梁亿反击：【时空管理局目前有997个系统，而身为序号在100以内的系统，你对这次任务了解得如此浅薄也让我惊讶。】
　　【那是因为……因为我能量不足，我以前可是很厉害的。】
　　梁亿毫不留情地嘲讽：【哦，统子，你的厉害仅你一人可见，还有，系统的能量和任务者同样都是来自于任务结算，根据你的序号，你在时空管理局的资历应该不低，你到底是为什么能量不足呢？说真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个假系统了。】
　　【我才不是，我是当初不小心受到袭击才变成这样的，而且，这个世界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063反应过来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在不知不觉中被梁亿绕过，而它自己又被梁亿套话了。
　　他竟然知道系统的序号排列代表的意思，好吧，虽然这并不难猜出来，但对方连知道时空管理局的系统数量都一清二楚，这就很难不让063心理忐忑了。
　　063无比确定它从来没有告诉过梁亿这件事情。
　　梁亿是从何得知呢？
　　宿主，你到底是谁呢？
　　063有点挫败，但还是提醒对方：【我也是前段时间才想起来的，本来以为是巧合，但是上次在医院见到凌渊后，我可以确定这个任务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凌渊和贺曦，他们……】
　　梁亿突然打断063：【统统，现在还不是坦诚的时候，毕竟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秘密，不是吗？统子，你这样单纯很容易被骗的。】
　　063：听起来好像是在为它着想，但是怎么怪怪的呢？
　　而且，总觉得宿主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阻止自己说下去的。
　　【那宿主，你一定一定要小心。】
　　梁亿点头：【好了，接下来说正事。】
　　梁亿和063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寻找主角受林楠。
　　自从上次在贺曦生日宴会上，本应出现的林楠却迟迟不见踪影，梁亿就已经发现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在处理完原主遗留下的债务问题后，梁亿和063商量后决定按照原小说的线索去寻找林楠。
　　但小说里没有明确主角受的地址，无奈之下梁亿和063只好从剧情里一点点抽丝剥茧。
　　063刚开始也想要利用网络查找林楠的蛛丝马迹，无果，就好像林楠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它最终放弃：
　　【奇怪，关于林楠的消息，一点也查不到。这个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两天，梁亿闲暇至于都在翻看原小说，已经到了快要背下来的程度。
　　林楠是孤儿，父母早逝，无良的亲戚侵占了父母留给他的房子后直接翻脸不认人把尚且年幼的主角受丢弃，后来幸亏主角受被好心人士送去了孤儿院。
　　林楠在孤儿院长大，相比于原主的孤僻，林楠善良积极乐观，作者几乎将所有的美好质量赋予了对方。这些善良的质量是他行走社会的绝技，无论刚开始多么讨厌他，到最后身边所有人几乎都会被他的善良真诚打动。
　　16岁他离开孤儿院独立生活，一路打工赚学费，并且在好心人士的资助下进入S大读书。
　　巧合的是，贺曦、凌渊、主角受都就读于S大，梁亿觉着自己简直拉低了整本小说的学历水平，大三时进入贺氏集团实习。
　　小说的剧情就发生在林楠大三这年。
　　目前，梁亿和063只知道对方在s大读书，其他情况无从得知，小说里也没有明确提起主角受的专业。
　　毕竟这是一本无脑甜宠恋爱小说，整本小说以主角受林楠和贺曦的恋爱救赎线为主线。
　　梁亿先是去了主角受经常打工的咖啡店，在小说里，咖啡店和酒吧是主角打工首选之地。
　　【目送着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林楠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脸上带着一贯的乐观，做好最后的收尾工作，他锁好店门，步行十分钟左右到了宿舍楼下……】
　　根据从原小说里找出的信息，林楠打工的咖啡店就在s大附近，距离非常近。
　　在两个小时里梁亿几乎走遍了符合原小说描述的咖啡店，在询问后每一家店后，对方表示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他最终在最后一家咖啡店找了个位置坐下。
　　梁亿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透着玻璃向外看，二楼正对着s大的校门。
　　他突然想起了从出租屋搬走前从原主日记本里掉出来的某一张照片，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和女生并排走在一起，从角度来看似乎就是在这个位置拍摄的。
　　而照片里的女生，正是陈竞。
　　果然，十分钟后，一个熟悉的个子高挑的女生出现在梁亿视线里。
　　陈竞和同学分别后，独自穿过马路，五分钟后她出现在咖啡店里，在梁亿对面坐下。
　　“小亿哥，好久不见啊。”
　　梁亿笑了一下，看她手腕上还带着绷带：“刚结束训练吗？”
　　“是啊，下周末就要比赛了。说好的到时候你一定要来看我比赛，这是我今年最后一场比赛了。”
　　“我一定会来的。”梁亿答应，见陈竞要点饮品，便说道，“我给你点了喝的。”
　　“啊，我最喜欢的胡萝卜汁，”服务员将果汁放到陈竞面前桌子上，陈竞眼睛一亮，她抬头看向梁亿，“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胡萝卜汁？”
　　梁亿微笑：“猜测。”
　　等服务生把托盘里的糕点放到她手边时，陈竞眼底的惊讶再也掩盖不住，她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
　　“怎么了，现在不喜欢吃了吗？”
　　“不，我很喜欢吃，真的，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好久没有吃过了。”陈竞拿起点心放到嘴里，梁亿静静地注视着女孩，眼底流露出一种熟悉的温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太胖了，爸爸禁止我吃甜食。我就求我哥哥，他见我实在是可怜，就说每次考试拿第一名才可以做给我吃。”
　　“那你为了吃到它，学习一定很刻苦。”
　　“恰恰相反，在之后的半年里我一次第一名都没有拿过。”陈竞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后来呢，我哥为了满足我的口腹之欲，改成每次考试前做给我吃。这样慢慢就形成了习惯，以后每次考试，每次比赛的前一天，他都会亲手给我做。”
　　“其实，哥哥不是我的亲哥。我们是重组家庭，我出生没多久父母就离婚了，我爸由于工作常年出差，我就成了个没人管的。直到我上幼儿园，爸爸和阿姨再婚，我哥才来到我家。我哥哥当时上高中，我爸没有尽到的父亲责任全都让他承担了，我之所以在S大读书也是因为他。”
　　说着说着，女孩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一直是我的榜样。可是现在，有时候我觉得他看我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当然，他给我的感觉也同样如此。”
　　女孩低下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梁亿没有出声打扰她，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反应过来，脸颊微红：“啊，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太多无聊的话题了。”
　　陈竞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一个见过没有几次面的陌生人说这些，可在对方温柔而包容的目光里不由自主地被勾起心事。
　　梁亿摇头：“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一直都在这里。”
　　慢慢地，她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在熟悉的目光里，视如珍宝般一口一口将糕点咽下，细腻的枣泥糕在嘴里融化。
　　曾经困扰自己多时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她终于拨开了了眼前的迷雾，内心变得无比坚定。
　　原来，爱是无法伪装的。
　　……
　　陈竞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她吃完糕点开始说起今天的正事。
　　“关于你让我问的那个人，林楠，我拜托了几个朋友去查，符合条件的有两个人，同名同姓都叫林楠。一个是美术系的今年上半年出国做交换生，”陈竞说道，“另一个是历史系的，但是吧，历史系的对方已经很久没有来学校了。”
　　梁亿皱眉：“有多久？”
　　陈竞回忆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他应该是和我同级，我今年大三，林楠大二上半学期，要不就是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就已经不在学校了。我托朋友找到了林楠当时的舍友，他们说对方似乎是办理了休学。”
　　“是以什么原因？”
　　大二上半学期，也就是一年前。一年前剧情尚未开始，书中自然不会描写。
　　按照具体时间线，林楠应该在梁亿第一次任务的两个月前与贺曦相识，两个人在酒吧相遇，林楠被刁难，贺曦出手解围却被林楠当成是不怀好意，两个人就此结下梁子。
　　后来林楠进入贺氏集团实习才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顶头上司，贺曦认出了他，开始对主角受各种刁难。林楠不惧他的身份，一一回击。
　　这种行为让贺曦感到恼怒，恼怒之余又有些不一样的感受。
　　简而言之，就是你引起了我的兴趣。
　　两人因身份地位的差别由此开始了啼笑皆非的爱情故事，再加上各路恶毒炮灰的助推，到了后期两人的感情基本稳定时，贺曦的前男友凌渊出场，作为两人之间最后一个障碍。
　　凌渊是贺曦生命里白月光一样的存在，他的回国给两人的感情造成了不小的阻力。
　　即使知道现在剧情已经崩到面目全非，可在得知主角受竟然在剧情线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先退场了，063还是感到震惊。
　　“身体原因，他好像有点……不太正常。”陈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了，我找到了他的照片。”
　　她打开手机相册，是一张社团合影，站在第二排最边上的一个面目清秀的男生，个子不高，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因为063传送的数据都是以文字形式出现，直到今天，梁亿才终于见到了这位主角的“庐山真面目”。
　　“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可以。”
　　“刚刚你说，林楠有些不正常，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件事情其实挺蹊跷的，他舍友回忆，林楠一直都是一个很善良，很乐观的人，和周围人的关系都不错。但是吧，某一天晚上，大家都在睡觉，林楠突然发起疯来，大喊大叫，从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陈竞压低声音，“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很神经质，很疯癫。”
　　“知道是谁为他办理的休学吗？”


第41章 私家侦探
　　“不清楚，据他同学说，突然有一天人就不见了，宿舍里的东西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应该是家人吧。毕竟休学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经过家人和学校同意了的。”
　　梁亿若有所思。
　　正如陈竞说的那样，一个大活人不会消失在学校里，应该是有人以林楠家人的名义为对方办理了休学。
　　随后他看向陈竞：“谢谢，这些消息帮了我很大的忙。”
　　陈竞摆手：“不客气，我全当做是训练之余的消遣啦，打听林楠消息的时候也知道了学校好多八卦呢，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在破案，还挺有趣的。”
　　她又好奇地问梁亿：“你为什么要找他？和你的任务有关吗？”
　　梁亿轻笑：“为什么会这么说？”
　　陈竞回答：“说不好，可能是直觉吧。反正我现在是彻底相信你是所谓的任务者了。我会继续留意消息的，如果有新的发现再联系。”
　　梁亿：“你自己注意安全。”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后，在咖啡店门口告别，看着陈竞的身影消失s大校门口，梁亿也转身离开。
　　063苦恼：【宿主，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去S大问林楠的辅导员吗？】
　　【你觉得可能吗？】
　　这些消息校方应该是不会轻易透露的。
　　林楠父母早逝，亲戚霸占了他的房子后巴不得林楠一辈子也不要出现，在原小说里林楠的亲戚是作为恶毒炮灰出现，后来在贺曦的帮助下才得以摆平。
　　所以，他哪里来的亲人呢？
　　梁亿推测，最有可能帮助林楠办理休学手续是他孤儿院的朋友
　　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在去林楠待过的孤儿院探查了。凭他一个人，短时间内找到林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梁亿不得不再次对于063的无能表示鄙夷。
　　对此，063很是心虚。
　　在梁亿利用灵犀视频发布视频涨粉后，一直很虚弱的063也从粉丝的打赏中获得了很多能量，他现在估计比排在自己之前的04序号开头的系统都要厉害，
　　063本来就是级别较高的系统，只是先前由于某种原因才不得不暂时保存能量。在能量恢复后063也多次尝试着寻找林楠，但是无果。它隐隐觉得这个小世界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阻止自己。
　　梁亿沿着马路一直向前走来到了S大附近的学生公寓，这里没有电梯，他顺着堆满杂物的楼梯到了四楼。
　　其中402住户的房门大开着，上面挂着牌子：凡尘工作室。
　　嗯，名字很文艺。
　　朝着梁亿的这一面贴着一张海报，介绍了该工作室的业务范围。
　　业务范围有很多，其中的“核查伴侣忠诚度，维系婚姻稳定”这一项被重点标示，看来这是工作室的主打业务。
　　一个男人正靠在客厅的皮椅上，他背着梁亿正在打电话，嗓门大的出奇：“李太太，您要的照片我已经发过去了，您看看是否满意？满意的话咱们约个时间□□，照片有点少？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后续您想要多少有多少？”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你说只有凭两个人走进酒店的照片没有说服力？还想要他们在……的证据？李太太，您真的是难为我了？好，就算那种时候我能拍到……五万？李太太，真不是钱的问题，十万，好，成交。三天后照片一定到您手里。”
　　“靠！万恶的有钱人。”
　　男人放下电话后笑成一朵菊花的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咒骂一声，男人捏起鱼食向办公上的鱼缸里撒了一些：“宝贝们，别急，过几天就有冤大头给我们送钱了。”
　　喂完鱼后他喝了一口茶水，仰躺在靠椅上得意地唱起小曲来，完全没有察觉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梁亿打量着房间，第一印象是杂乱，从门口到客厅堆满了杂物，只容下一个人经过的小路。
　　他在众多杂物的拥挤下走进房间，不小心碰到脚下的一个纸箱子，男人听见动静回过头，猛地看见梁亿，吓得险些一屁股从椅子上跌下来。
　　梁亿把箱子扶正，男人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放到桌子上，“请坐，快这边坐，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正准备换新办公室，东西有点乱。”
　　待梁亿坐下后，男人开始拿过一本厚厚的活页夹推到他面前，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感谢您选择工作室，鄙人文四白是一名私家侦探，从业超十年，业务范围广泛，业务能力不敢说一流，但合作过的每一位雇主都是赞不绝口。帅哥，无论你想办什么业务，只要你进了这间工作室，就离心想事成迈进了一大步。”
　　梁亿随手翻起面前这本册子，这是一本成果集之类的东西，以文字和图片形式呈现，全都是眼前这位私家侦探经手过的业务。
　　接着，这位私家侦探又滔滔不绝地对自己的业务能力进行了低调地炫耀，只要梁亿的目光在其中一页上多停留一秒钟，他就会立刻说出其中的故事。
　　半个小时后，文四白说得自己口干舌燥，突然意识到这位客户从进来之后一语不发。
　　见对方嘴皮子终于停下，梁亿才说：“我找人。”
　　文四白脸上的兴奋立刻淡了下去，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梁亿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
　　他可以理解，从刚刚的电话里可以听出，这位大侦探在短短两分钟之间就进账10万，从这本成果集里也可以看出他最擅长的是帮一些富太太“维系婚姻稳定”。
　　文四白勉强打起精神：“找人的话，得看我最近工作安排，也要看您提供的数据详细程度。有对方详细信息，包括但不限于照片，姓名，联系方式，三千起步，完成单子的时间大于但不限于一个月。”
　　虽然刚刚进账十万，但蚊子在小也是肉不是，文四白在这行这么多年秉持着一个出价合理、公平公正的原则。
　　“帅哥，不是我不想接，找人这种单子就像大海捞针，如果你自己有足够的线索也不会找我了对不对？但我这个人是有良心的，提前给你打预防针。上一个找人的单子是一个大兄弟找自己失联的女朋友，嘿！结果呢，我费劲心思帮他找着了人，自己反倒是挨了一拳。您猜怎么着，他那美丽可爱善良大方的女朋友和他是一个性别。他自己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说我骗他。”
　　文四白愤愤不平：“所以啊，这种单子既耗费时间还耗费精力，而且我还容易有生命危险。”
　　“五万。”
　　男人似乎是没有听清楚，对上梁亿沉静的目光，确认对方没有开玩笑立刻摆上热情的笑脸，把一次性纸杯拿走，换上了……一次性茶包。
　　“没问题，你要找的人是？”
　　梁亿把照片发给对方，男人将照片打印出来，将梁亿提供的消息一一记录下来。
　　“是我弟弟。”
　　“你们这，可是一点也不像啊。”梁亿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解释，男人尴尬地笑了一声，“您继续说。”
　　“我们父母去世后就分开了，他被送去了孤儿院，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他，最近才知道他在s大读书。可当我好不容易找到s后，才发现他大概在一年前突然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失踪的？”
　　梁亿抬起眼看他。
　　文四白坐正：“我的意思是，他是自己走失还是遭遇意外，又或者是被绑架？您得给我再详细一点的消息，就林楠这个名字整个s市可能都得有万八千同名同姓的。”
　　梁亿：“应该是被人带走了，我从他同学那里打听到，对方以生病为由为他办理了休学手续。预付一万定金，五天一次向我告知调查结果，无论你是否查到了线索，一个月内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文四白听完后心里已经有了大致方向，说实话，梁亿提供的消息已经算是非常详细了，他一口应下：“没问题，我立刻加急处理您的单子。用不着一个月，十天内保证出结果。”
　　063：【宿主，这个方法能行吗？】
　　从所谓的侦探所离开后，063没想到梁亿会用这种方法，可是连它找不到的人，一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私家侦探能办到吗？
　　【不要小瞧了他。】
　　【宿主，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见063疑惑，梁亿问道：【063，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很好奇，系统是如何看待虚拟世界的人物呢？在你们眼里，人是不是都很弱小？】
　　063沉默了一瞬，才说道：【宿主，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从前带任务者做任务时，大多数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后来，经过一次事情后，我才真正的了解到即使是虚拟世界的npc也都是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人。】
　　正如梁亿所说，063是时空管理局成立之初的第一批系统，063带过的任务者已经多到数不清，从第一次做任务懵懵懂懂需要它讲解规则的新人，到做任务轻轻松松的大佬。
　　063诞生于主系统能量，与主系统同源，它高度拟人的表象下是理智到冷血的思维模式。
　　不只是身为系统的063，其实任务者也是如此。
　　任务者们从万千小世界筛选而出，一旦成为任务者就会斩断和过去的联系，每一次任务都相当于拥有新的生命新的人生，就相当于你有了无穷无尽的生命，你还能回到从前的身份吗？你还能保持所谓的自我吗？
　　就像陈竞说梁亿这些任务者是玩家一样，063见过的大多数任务者都是以打通关游戏的方式来对待任务的。
　　063之前也提起过，曾经有任务者为了完成任务采取极端手段毁掉了一个小世界，整个小世界的生命无一幸存。
　　063以前对于这些事情是没有感觉的，直到它的最后一次任务……
　　【你的上一任宿主任务不但失败了，还连累你耗尽能量？】
　　【是的，为了保护他，也为了从那个可怕的人手里逃走，我用尽最后的能量，虽然最后侥幸逃脱了，也和主系统失去了联系。】
　　那是063第一次遇见如此激烈的反抗。能量耗尽后，它漂泊在各个小世界的夹缝中，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系统也会恐慌吗？
　　会的。
　　如果不是遇见梁亿，它可能最后的命运就是能量耗尽，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所以发现梁亿的时候，063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欣喜若狂。
　　换句话说，是梁亿赋予了063第二次生命。
　　063不敢告诉梁亿的是，它的上一位宿主正是……
　　梁亿：【所以说，在你能量不足的这段时间里，你和主系统之间的状态是失联的？】
　　【刚开始是的，但现在我的能量已经恢复正常了，我可以随时联系主系统。】
　　子系统和主系统的联系是双向的，只要主系统想，它可以随时监测到063以及任务者的位置。
　　听到这里，梁亿的表情顿时沉寂下去。
　　接着又听063支支吾吾说道：【宿主，对不起，我骗了你，你的身份根本就没有在时空管理局备案。】
　　和梁亿绑定时，063正处于和主系统失联状态，没有办法将梁亿的身份发送到管理局数据库中。
　　梁亿并没有多大反应，他看上去并不在意，也好像早有预料：【没关系，等结束这次任务吧。】
　　【呜呜呜，宿主，你真是太好了。】
　　在063看来，自己的宿主是如此贴心，它内心一阵感动，暗自发誓等任务结束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宿主。
　　梁亿走出公寓，沿着公寓楼前的小路走到拐角处。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极轻极细微的声音。
　　下一秒，空气在一瞬间仿佛被撕裂，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嘭”响，一块巨大无比的的广告牌从高空坠落直直朝着梁亿的头顶砸下。
　　【宿主，快躲开！】
　　身体已经接收到危险的信号，右手边是公寓楼的墙体，左手边是种满了绿植的花坛，梁亿来不及抬头，正准备向前方冲去。
　　前方，尘土扬起，一辆海鲜运输车映入视野，以极快的速度冲着梁亿而来。
　　他心里有一种预感，这辆车是冲着自己来的。
　　避无可避！
　　从外人的角度看，青年像是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僵硬。
　　只有梁亿自己知道，一股力量自上而下形成千斤压顶般的重力，将他直接定在原地。
　　他的意识似乎被这具身体排斥，正一点一点被挤出这幅躯壳。
　　【宿主，快躲……】063焦急的声音突然顿住，一阵滋啦滋啦声，变成了冰冷的电子机械声。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黑暗深处侵袭，灵魂似乎置身于冰窖，从里到外一阵刺骨的寒意，随后又传来尖锐的疼痛，仿佛是被亿万根针刺入一般。
　　【任务者身份检测中，请等待……】
　　【系统任务核查中……请……等待】
　　时间被一点点拉长，拉长，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慢动作，广告牌滞留在半空，海鲜运输车定在原地，距离梁亿不过几米远。
　　【错误！核查错误！】
　　尖锐的警报声无比刺耳，黑暗深处，一双巨大的、由数据流组成的眼睛缓缓睁开，向这个世界投来注视。
　　梁亿朝虚空中抬起头，缓缓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身份核对完毕，确认为……】
　　异物刺入的疼痛让他已经丧失了理智，耳边一片轰鸣声。
　　“嘀！”
　　时间的指针再次恢复正常，海鲜运输车的车头近在咫尺，广告牌加速度坠落——


第42章 甜甜日常
　　时岛咖啡店
　　门上的风铃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咖啡店的玻璃门从外面被推开。
　　店里的服务生抬起头：“欢迎您，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呢？”
　　客人深灰色西装笔挺，领带挺括，鼻梁高挺，眸光淡漠疏离，浑身的气质显得难以接近。
　　他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说道：“我等人。”
　　“好的，您先请坐，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
　　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在等咖啡，李薇回到柜台后将桌上的咖啡打包好递给客人：“这是您的咖啡，请拿好。”
　　随后她凑到梁亿身边，眼神忍不住悄悄坐在门口的男人身上看瞟，低声说道：“小亿哥，快看那位客人，他好帅，超级像明星。”
　　梁亿嘴角勾起，他听见声音后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果不其然，转过头就看见正坐在背光处的贺曦，他狭长的眼尾带着一抹凌厉，忽然对上梁亿的视线，面容上的疏离融化，一点一点绽放出笑意。
　　李薇激动：“笑起来更帅了。”
　　梁亿回过头继续制作咖啡，勾起的嘴角久久不能抚平，他克制着心底的焦灼，手上的速度不知不觉也加快了几分，做完最后两份饮品后，迫不及待地从柜台里出来走到贺曦面前。
　　“客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面前的视线被遮挡，面容上落下一小片阴影，贺曦抬起头看他。
　　梁亿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下班这么早？”
　　贺曦眉尾轻轻挑起：“我翘班了。”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梁亿面楼沉痛之情：“这么光明正大的翘班，员工不会怪你吗？”
　　贺曦故作思考：“总裁带头翘班应该是可以的吧。”
　　也就是说，总裁为了翘班，整个公司都提前下班了。
　　梁亿也笑：“我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你想喝点什么吗？”
　　贺曦摇头：“有点饿了，不太想喝饮料。”
　　“那好吧。”
　　梁亿弯下腰，他背对着众人，从外人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个人离得很近，梁亿身体将贺曦完全遮挡在其他人的视线外，四周无人注意，他飞速在贺曦眉心落下一吻。
　　“等我。”
　　梁亿直起身，淡定地回到柜台后继续工作。
　　贺曦怔愣了一秒，手指落在青年刚刚亲吻过的位置，眉心间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嘴唇的触感。
　　似乎是感觉到四面八方投过来打量的的视线，贺曦触电一般放下手指，尽管他表现得十分镇定，但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观察着四周，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是他太紧张了。
　　梁亿继续制作饮品，同事好奇：“小亿哥，他是你朋友吗？”
　　梁亿点头，他脸上的笑容想藏都藏不住。
　　“哇，小亿哥，我几乎没见你笑得这么……”
　　“嗯？”
　　如果老板娘绪微在这里，只会用一个词来形容：荡漾。
　　到了下班时间，店里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梁亿和李薇无瑕聊天，两人开始忙碌起来。
　　贺曦注视着梁亿的身影。
　　他穿着咖啡店的员工制服，颜色单调刻板的制服穿在身上完全没有盖过他个人的英俊，系在腰间的两根绑带勒出了他腰部的线条，衬得他更加肩宽腿长。
　　确实如此，女生进来总是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招牌店长梁亿，贺曦甚至听见隔壁桌点完单的女生低声讨论梁亿有没有女朋友。
　　食色，性也！人们总是擅长于吸欣赏美好的事物。
　　梁亿将打包好的饮品递给客人，然后朝贺曦的方向轻轻眨眼，贺曦竟然感觉到不好意思，感觉到脸上热度攀升，他掩饰般低下头去。
　　下午六点，另一位交班的同事准时到了店里，梁亿脱下套在外边的制服，穿上外套，贺曦也站起身，两个人一起离去。
　　李薇心里的尖叫已经快要溢出喉咙，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另一位同事问道：“是梁哥的朋友吗？”
　　“你不懂。”
　　？
　　“磕cp的快乐。”
　　李薇敢发誓，他们绝对不是普通朋友。她观察过，自从这位客人进店后，梁亿的目光几乎是每隔几秒都要去看那位客人。
　　两个人视线对上，就会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
　　就这，如果两个人不是情侣，那她从此再也不磕CP。
　　梁亿不知道自己和贺曦的关系已经被看破，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要隐藏。两人一起步行去停车场开车回家。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华灯初上，路上的霓虹灯照亮了整个城市。
　　梁亿握着方向盘，车子缓缓驶向主路，他注视着前方：“恢复后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贺曦回答，他看了一眼梁亿，欲言又止：“你今天……”梁亿看向他，就听见他继续说，“今天中午办公室定了咖啡，我以为会是你送过来的。”
　　而且一上午，梁亿整个人都是失联状态。
　　以前外出梁亿都会在微信上和贺曦保持联系，但是今天贺曦一整天都没有收到梁亿的消息，中午贺曦给梁亿打了好几通电话，对方都没有接。
　　梁亿解释道：“中午去以前的出租屋拿了点东西，有东西落在那里了，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有电了。”
　　他是回到店里以后才发现手机没有电的，接上充电器开机看见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便立刻拨了回去。
　　对面立刻就接通了，梁亿听见对面有东西重重地摔落在地的声音。他以为是贺曦出了什么事情，正要过去看看，就听见贺曦沙哑的嗓音。
　　想起中午的情况，贺曦：“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抱歉，让你担心了。”梁亿心里十分愧疚，他故作轻松，“下次点咖啡，我一定亲自送到贺总的办公室。”
　　贺曦笑了一声，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喊了一声梁亿的名字，却突然停下不再说话，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
　　“怎么了？”
　　“没什么，先开车吧。”
　　“怎么换衣服了？”梁亿注意到贺曦的外套不是早上出门前穿的那一件，为了转移贺曦的注意力，随口问道。
　　“中午打翻了咖啡，衣服不小心弄脏了。”
　　红灯路口，梁亿停下车子，侧头看见贺曦略有些阴郁的的表情。
　　他手掌包住贺曦手指，才发现贺曦手上温度冰凉，贺曦看着前方的车流，眼神有些空茫：“我今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了什么？”
　　“梦见我走在一条小路上，一块广告牌朝我砸下来，然后……”
　　贺曦以前做过类似的梦，一般这个时候，自我保护的本能会迫使人迅速从梦中惊醒，然而贺曦却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头顶的阴影落下。
　　广告牌从天而降！
　　贺曦突然出现在对面的位置，他站在远处冷漠地注视着广告牌下露出的手臂，鲜红色的液体从广告牌下流出，血红的颜色覆盖整个视野。
　　视角拉近，那张面容却如此熟悉。
　　早上分别前，对方说下班后一起回家。
　　从梦中惊醒，贺曦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他连着打了好几次对方的电话。
　　梁亿嘴唇动了动，最终笑了一下：“梦都是反的。”
　　贺曦没有再说话，车子里陷入了沉默。
　　他没有说那短短的几分钟里，自己是如何的恐慌，贺曦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个梦。
　　他想要从沙发上站起，却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心中的恐惧呼啸而来，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看见屏幕上的名字，贺曦的心魂才被拉了回来。
　　“晚上想吃什么？”
　　驱车到了公寓附近的商超，梁亿推着购物车，两人一起进了超市。
　　两个人身高腿长，出众的外形和过于年轻的相貌十分抢眼，周围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都频频向二人投来注目礼。
　　贺曦还听见有两位阿姨小声讨论不会是明星在拍电视剧吧，她们还左右观察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摄像机，
　　梁亿淡定自如，一一挑选着货架上的蔬菜，时不时询问贺曦的意见：“吃西蓝花可以吗？”
　　贺曦点头。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拿一盒圣女果。”贺曦的手机震了一下，见他低头看手机，梁亿便推着购物车走向货架另一端。
　　”哎，小伙子，麻烦你把那盒秋葵递给我。”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看见在一旁站着不动的贺曦。
　　贺曦愣了一下向周围看过去，他这时才发现周围一股脑涌现了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自己正好被围在中间。
　　另一老人也跟着说：“小伙子，可以把你手边的菜拿给我吗？”
　　梁亿回来时就看见，一向冷傲的贺总竟然有些局促，他站在一群上了年级的人中间，略微弯下腰，侧耳认真倾听着身边一位老人的话，随后把对方想要的东西递过去。
　　梁亿忍不住笑，随后神情又忍不住惆怅起来。
　　这样的生活，还可以继续多久呢？
　　过了一会儿，贺曦终于脱身，梁亿解释：“八点超市有促销，有的爷爷奶奶会准时过来。”
　　两人继续向里走，梁亿是这家超市的熟客，他表现得对这里十分熟悉，贺曦乖乖跟在他身后。
　　“小梁，又来买菜啊？”
　　“周阿姨。”
　　”小梁的女朋友真是有福气。”
　　“李阿姨好。”
　　……
　　“你人缘很好啊。”
　　一路下来，贺曦已经见过三四位女性长辈和梁亿打招呼了。
　　梁亿点头：“这家超市什么时候有促销活动，优惠券用在什么地方最划算都是这些阿姨分享给我的。”
　　贺曦胳膊骨折的这段时间，梁亿经常来买菜和生活用品，上下楼都会遇见附近的住户，偶尔梁亿还会帮年纪大的老人拎东西、修小家电，在贺曦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成为小区一位冉冉升起的助人为乐好邻居。
　　贺曦在公寓住的这些年几乎从来没有和邻里打过交道，没想到梁亿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和大家打成一片了。
　　“你的交际能力不去做小区工作者太可惜了。”
　　“这是我老了之后的愿望，至于现在，还是早日打工攒钱吧。贺总这么优秀，我很容易有落差感的。不过，”梁亿话音一转，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嗯，谁家的孩子在上学，谁家夫妻在闹矛盾，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贺曦瞥他一眼：“尤其是，谁家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单身。”
　　“确实是，之前阿姨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说，”梁亿点头，接收到身边人危险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道，“自己已经有爱人了。下次再见，我就告诉阿姨们，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贺曦这才满意点头。
　　两人边走边聊，贺曦脸上笑意越来越多，心头的阴霾不知不觉驱散，主动说起：“以后有时间的话，多来逛一逛超市吧。”


第43章 交谈
　　梁亿郑重应下，随后开玩笑：“不过，贺总你能认识这里的几样蔬菜呢？”
　　“看不起人是吧。”
　　贺曦白他一眼，拽过梁亿手里的购物车，径直走在前面。
　　他微微抬头向半空中看，看起来像是在找着什么，过了一会目光一定，推着手里的购物车径直走向右手边的货架。
　　梁亿看到头顶上的牌子——进口食品区
　　他跟在贺曦身后，看着食品包装上扭曲的字母和过于惊人的价格，沉默了一瞬，真诚地发出疑问：“它为什么……这么贵？”
　　贺曦略微思考了一下，和梁亿对视了一眼：“可能是因为它们是做专机来的？”
　　贺曦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梁亿落在他身后两步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看似和周围的环境似乎格格不入，这样的人本来应该端坐在在写字楼里，但贺曦又奇异地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
　　梁亿唇边忍不住泛起笑意，他打开手机相机，点击录制。
　　视频里，贺曦微微侧着头，视线从货架上的食物上一一掠过，他暂时停在其中一个牌子前，拿起来翻到后面的配料表上仔细看起来。
　　对方深情严肃，梁亿想，他在公司里谈下价值千万的项目时也莫过于此。
　　“贺总。”梁亿轻轻喊了一声。
　　视频里的人回过头来，他正对着镜头，问道：“在录视频吗？”
　　“好久没有发视频了，我要攒一些素材。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肖像权。”
　　贺曦：“没关系，我可以出镜。”
　　“可我不想。”梁亿收起手机，眨眼，“只给我一个人看就好了。”
　　***
　　两人回到家后，梁亿进到厨房开始做饭。
　　贺曦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梁亿正在系围裙，脑海里闪过下午在咖啡店看见的一幕，他突然制止：“等一下，”梁亿拿起围巾的手停住，贺曦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他坦然地注视梁亿，“你手还湿着，我帮你系吧。”
　　梁亿看了一眼毫无水痕的双手，刚想拒绝，随后又注意到贺曦眼里的跃跃欲试以及极力掩饰的“诡异”的兴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贺曦一眼，随后乖乖转过身去。
　　梁亿身上的围裙是超市里款式和颜色最简单的一种，是他去超市时随手从货架上拿的。
　　贺曦站在梁亿身后。
　　白色的绑带垂在身侧，他手指捏住带子两端，拉直，向里收缩，带起白色T恤腰间的褶皱，绑带贴到腰间，勾勒出腰部流畅的线条。
　　贺曦脑海里突然冒出他洗完澡后裹着浴巾的模样……
　　大脑的某个开关被打开，这种事情只要一想，随后就有数不清的想法就簇拥着冒出来。
　　梁亿突然转过身，绑带从手中滑落，贺曦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抬眼对上梁亿盛满笑意的双眼，“这样系，更方便。”
　　自己的想法被看穿，贺曦反倒淡定起来，他瞥了梁亿一眼，仿佛在说你满脑子都得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随后目不斜视地开始“工作”。
　　梁亿抬起双臂，贺曦手臂慢慢伸过他腰间，脸颊贴在他胸膛上，以一个完全环抱的姿势握住梁亿的腰。
　　对方柔软的发丝蹭过梁亿脸颊，他垂下眼看见贺曦的侧脸，薄唇微启：“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贺曦捏住绑带正中间，视线被隔文件，只能靠感觉摸索：“我遗憾什么？”
　　“遗憾，”梁亿不疾不徐地拖长了声音，“我穿着衣服。”
　　手上一抖，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力度，绑带死死勒住梁亿的腰。
　　低沉醇厚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感受到胸膛的震动，贺曦恢复镇定，他在腰后系了一个活结，随后向后退了一步倚在料理台上，在梁亿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随后才慢悠悠地说，“确实是挺遗憾的。”
　　“贺总，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梁亿看着他的背影，“不过，我愿意配合您的想法。”
　　贺曦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如果梁亿没有看见他已经红透了耳朵，他从袋子里拿出蔬菜，开始清洗。
　　“你是准备做饭吗？”
　　“嗯。”
　　“原来贺总会做饭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会做饭很奇怪吗？”
　　“那你要做什么菜？”
　　“秘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做饭，前段时间贺曦胳膊受伤，只是偶尔给梁亿打下手。
　　梁亿一边准备食材，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贺曦略有些生疏的动作，随时准备支持对方，还好贺曦刀工虽然生疏，但在一番操作下慢慢熟练起来。
　　两人各自分工，偶尔夹杂着几句交谈，气氛和谐无比。
　　“专门给你做的。”晚饭时，贺曦把粥放到梁亿面前，“大病初愈餐。”
　　昨晚梁亿生病让贺曦也警醒起来，梁亿平时只是表现的强大了，贺曦生病对方一直忙前忙后，贺曦觉得心有愧疚，今天专门请教了家里的阿姨熬了一晚大补粥。
　　梁亿看着碗里满满的食材，想起它们的货架上的价格，觉得自己碗里是沉甸甸的金钱。
　　“好吃吗？”
　　怎么可能不好吃，金钱的味道已经盖过了粥的清香。
　　梁亿笑着点头。
　　晚上，贺曦照例在书房处理事务，不过，今晚的事情并不算太多，不到半个小时贺曦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梁亿走了进来，他把水杯轻轻放在贺曦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距离，然后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贺曦的心忽然骚动了起来。
　　梁亿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能感知到，拖鞋在地板上抬起有落下，衣服布料和沙发摩擦的声音、翻书的声音……
　　甚至是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每一种声音都无比清晰。
　　即使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大脑却已经自动勾勒出梁亿做这些事的样子。
　　呼吸声越来越重，贺曦猛然惊觉这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端起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梁亿起身走到他身边，注意到贺曦似乎有些愣神，他弯下腰：“计算机又出问题了吗？”
　　“嗯？没有。”
　　梁亿看见贺曦不自然的样子，目光幽深：“贺总，你好像很紧张，在背着我偷偷做坏事吗？”
　　贺曦眼神闪了一下，转移话题：“你在做什么？”
　　“刚刚找到一部电影，正准备看。”梁亿说，“要一起吗？”
　　贺曦点头。
　　贺曦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梁亿按着遥控器：“我在电视上找一下。”
　　他搜索着电影频道，很快就找到了电影，随后梁亿又关上客厅的灯，客厅里顿时漆黑一片，只有电视机的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
　　身边的位置陷落下去，梁亿坐回到沙发上。
　　前两分钟是片头曲，贺曦问：“是什么电影？”
　　“男女主发现了世界的秘密，他们必须伪装身份，甚至是对立面才能够”
　　电影已经开始，贺曦沉默下去不再出声。
　　两人专心致志开始看电影。
　　电影的男女主是彼此的初恋，他们对彼此一见钟情，两个人很快就坠入了爱河。但是女主发现自己生活的世界似乎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身边所有人都想要杀死她，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亲人、朋友，女主不得不试图逃离这里。
　　在情绪崩溃之际，男主出现，女主将这件事情告诉男主，男主承诺带女主逃离这里，两人踏上了逃亡之路。
　　但是，女主会轻易相信男主吗？
　　在经历了伤害与欺骗后，她一面将男主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另一面又将所有人当做假想敌。
　　就这样在自我矛盾中挣扎，无比痛苦。
　　随时剧情的推移，果然，男主身份暴露。
　　他一直在欺骗女主，他和女主在一起就是为了获得女主的秘密，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地接近她，根本就没有什么一见钟情，所有的默契都是早有预谋。
　　在得知这一切后，女主彻底崩溃了。
　　剧情快到尾声时又一次反转，反派BOSS登场，女主在爱人和世人之中面临抉择。
　　在音乐营造的急迫氛围中，贺曦突然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梁亿回过神来，他思考了一下最终摇头：“我，不知道。”
　　贺曦转头看向梁亿：“你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只是不想说而已。”
　　“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无辜的生命，换做是谁都很难做出抉择。除去爱人、无辜群众这些附加条件，其实两边都是生命，无法用公式做出衡量。”梁亿叹气，“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选择牺牲自己。如果对方可以幸福，即使忘记我也没有关系。”
　　“你想过被留下来的人吗？”贺曦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眼底的光是压抑的“我的选择和你截然相反，我会死死地抓住对方，哪怕是让全世界陪葬，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梁亿拥抱助贺曦：“贺曦，你或许会觉得，某个人是生命里不可替代的。但是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遇见了你这样的状况，一定要。”
　　时间会治愈一切，那些你觉得无法忘记的人或事终将会在时间的冲刷下，消逝于岁月的长河中
　　梁亿又何尝不知道和爱人分别的痛苦呢？这样的痛苦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他很清楚自己的的这些话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此时梁亿甚至有些庆幸，黑暗掩盖了自己脸上真实的表情。
　　“痛苦已经镌刻在灵魂中，即使时间重来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我都不会忘记。”
　　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梁亿低头吻去贺曦眼角的泪水：“别怕，如果命运一定要我们分离，我会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你的身边。这是我对你许下的承诺，还记得吗？”


第44章 记忆
　　六年前
　　医院重症监护室，身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围在手术室里，白炽灯打在医生布满汗水的额角，立刻有护士擦去那些汗水。
　　监护仪上的数字不断跳动，忽然，
　　“嘀—嘀—”
　　检测仪的波浪线瞬间拉成了一条直线，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医生，病人心脏骤停，需要马上进行心肺复苏。”
　　“除颤仪准备！”
　　“肾上腺素一毫升静脉助推，准备！”
　　病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对外界的慌乱一无所知。他呼吸微弱，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满脸满身的血迹。
　　好吵！
　　耳边杂乱的声音一阵接一阵，终于唤醒了他的一丝意识。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痛，他痛苦的表情在灯光的映衬下更加苍白无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眼皮像是坠了千斤重的石头，贺曦用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眼前白茫茫一片。
　　头顶上是白炽灯的灯光，身边围着无数张看不清的脸孔，一张张面孔被白色的防护服遮挡着。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医院吗？
　　数据检测仪终于恢复了正常运作，医生们才彻底放下心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曦感觉自己身上的床被推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里，
　　渐渐地，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了。
　　他终于有时间思考起自己的处境来。
　　他，好像是出车祸了。
　　-------------------------------------
　　红色跑车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疾驰，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驾驶坐上的人渐渐放缓车速，随手接起了电话。
　　此时的贺曦尚未意识到，这一通电话即将改变自己未来整个人生。
　　“贺曦，你在哪里？”对面的男人语气严肃，贺曦一时之间没有听出来这是他那向来嘻嘻哈哈的三叔，还不待贺曦回答，三叔又说道，“不管你现在在哪里，现在立刻回家，回老宅。”说完。三叔便立刻挂掉了电话。
　　一向温和的在自己面前嘻嘻哈哈没有正经模样的三叔如此严肃，贺曦立刻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尽管电话那端并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但贺曦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嘭嘭嘭狂跳起来。
　　贺氏集团股价暴跌？
　　自己老爸老妈被□□了？
　　年轻的贺曦想破了脑袋只能想出这几种可能，他正准备打方向盘调头返回，视线看到后视镜里的残影，突然瞳孔紧缩。
　　他的正后方，一辆重型卡车正急速驶来，对方已经看见了贺曦的车，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电光火石之间，贺曦眼神一厉，他向另一侧猛打方向盘想要变换车道，时间已经不允许。
　　“砰”
　　卡车车头怼上跑车车屁股，贺曦连人带车被高高抛起，
　　坠落——
　　之后，贺曦一直是意识模糊的状态，混混沌沌，整个人在半睡半醒中挣扎。
　　身上每一处肌肉，每一个器官都无比疼痛。
　　不知道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多久，时间仿佛被凝固了，沉闷的氛围让人感到压抑，只有氧气瓶的细微嘶嘶声和点滴输液的嘀嗒声给他带来小小的安慰，让他感知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原来睡觉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在无聊与痛苦的时间里，只有一件事情变得期待起来。
　　贺曦凭借感觉计算着时间，快来了吧。
　　果不其然，“咔”，门把手转动的声音，随后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很轻，一步步朝病床上的贺曦走来。
　　“今天还没有醒吗？”一道修长的身影停在病床前，他的声音好像隔着什么东西忽远忽近。
　　来人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贺曦用尽全力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转动，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别急。”
　　“我就在这里。”
　　“好好睡一觉，好吗？”
　　“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声音仿佛可以抚平一切的痛苦，床上带着呼吸罩的人慢慢安静下来，被熟悉的气味和安全感包围着，贺曦一颗心安定下来，再次沉沉睡去。
　　静寂的病房里，被包裹在防护服下的男人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他注视着陷入沉睡的贺曦，目光闪动间流露出无尽的伤感与痛苦。
　　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三天
　　贺曦靠坐在病床上注视着窗外的银杏树，他苍白的面容上血色尽失，目光好像失去了焦距一般，空茫茫一片，像一个布偶娃娃。
　　那个张扬鲜活的贺少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躯壳。
　　“贺曦。”
　　贺曦猛地转过头去，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随后他抬起嘴角竭力笑了一下：“三叔。”
　　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个月，贺曦被推出ICU病房后终于在门口看见了一向自诩风流精致的三叔胡子拉碴的脸，他像是好几天都没有洗漱一样，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贺曦却一点也不嫌弃，三叔看见贺曦的瞬间，眼眶突然红了。
　　普通病房里只有三叔一个探望者，贺曦的视线一直似有似无地朝着病房门口看去，却没有看见他想见的人。
　　贺曦心里难过，他们没有出现是意料之中的事。
　　三叔察觉到他的动作：“你爸妈……”
　　贺曦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立刻挥手打断他：“我知道，他们两个工作忙嘛，现在估计不知道在那个生意场上呢，不过亲生儿子出了车祸他们两个还不回来，是不是太过分了。到底工作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他故意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用撒娇掩饰自己的失落：“还是三叔最疼我。”
　　贺曦三叔似乎看起来更难过了，他嘴唇颤抖着，最终没有说出那个残酷的真相。
　　再等一等吧，再等一等。
　　可，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
　　“曦曦，大哥大嫂在去机场的路上去世了，在……在你出车祸那天。”
　　直到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的第二天，贺曦才知道父母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一向忙于工作的贺家父母是为了参加贺曦的毕业典礼和生日宴才决定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国的。
　　-------------------------------------
　　“曦曦，这是……那个人给你的信。”
　　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的第三天，贺曦收到了男朋友，哦，现在是前男友了，给他的分手信。
　　在贺曦车祸那一天，也许就是他在ICU抢救的同一时间，凌渊坐上了出国的飞机。
　　据说贺曦三叔还打电话给凌渊告知侄子出车祸的消息，那时候贺曦危在旦夕，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贺曦三叔恳求对方回来看贺曦一眼，只得到对方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可能的，我昏迷的时候还……还见到他来看我。”
　　段明旭用不忍心的目光看着他：“他那时候早就……他妈的，以后别让老子遇见他，不然老子一定Sha了他。”
　　在段明旭眼泪汪汪的目光里，贺曦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难道那时候，是错觉吗？
　　最后，贺曦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在重症监护室看见男朋友，是错觉！
　　据说人在经历或遭遇严重伤害后，会在记忆或梦中反复重复当初与创伤有关的情境，有的人甚至会感觉创伤性事件好像再次了发生一样。（注）
　　贺曦就是如此，此后多年里，车祸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一遍遍上演。
　　他再次出现在红色的跑车上，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前方，整个人好像被控制的傀儡一般。
　　红色跑车疾驰前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贺曦猛然惊醒，他看见周围的环境，面上露出惊恐之色，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想要把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双手好像是被胶水粘在了方向盘上，怎么也甩不脱。
　　“呼——”
　　“砰！”
　　又一次撞击，爆炸。
　　接下来的一幕幕又如同以前一般，贺曦恢复意识时又看见了头顶上的白炽灯，接下来就是在重症病房的十五天。
　　这一次除了医生护士以外没有任何人来探望他，三叔正忙于处理父母的丧事，以及那群老家伙扯皮。
　　他不敢出现在医院，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继承人在重症监护室的消息。
　　再后来就是从ICU病房转出，然后再一次得知父母去世，被爱人抛弃的消息。
　　好无聊啊！
　　即使转入了普通病房，贺曦大多数时间也在睡觉，身体恢复的速度比以前要快许多，但贺曦不想醒，好像不醒过来就不用面对那些残酷无比的事实。
　　只有夜深人静时，贺曦才会偷偷醒一会儿，呆呆地盯着窗外。
　　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他有时会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不敢想任何事情，只要一想起来万斤重石压在心口，心脏也跟着一寸一寸地碎裂了。
　　慢慢地，贺曦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光通过封闭的窗帘在病房的地面上投下一道光线。
　　忽然，月光投下的光线突然从中间断了一小节，就好像……是有什么人踩到了上面。
　　空气里一阵波动，慢慢地，慢慢地，显现出一道透明的身影，像是流动的水，又像虚拟投影，
　　月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成年男性的体形，他的面容模糊一片，床上睡着的人眉头不安地动了动，一双大手轻轻拂过他皱起的眉头。
　　“对不起，我来晚了。”男人的声音疲惫，仿佛经历了长途跋涉，历经沧桑。
　　男人低下头，虔诚在贺曦眉心上落下一吻：“别怕，如果命运一定要我们分离，我会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你的身边。”
　　“别走。”贺曦睡得很不安稳，他仿佛感受到了男人的到来，下意识去抓男人的手，即将碰触到对方的瞬间，手掌直接穿过对方透明的身体。
　　男人的身体信号不足似的在空气里闪烁了两下，下一秒，他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了。
　　“凌渊。”贺曦从床上猛然惊醒。
　　-------------------------------------
　　“骗子！”贺曦狠狠地咬在梁亿肩膀上，他浑身发起抖来，全身的血液、筋骨都在撞动，牙齿和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
　　梁亿眼底流露出痛苦：“不要再想了，我宁愿你忘记那些。”
　　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贺曦靠在梁亿怀里，他嘴唇不安地抖动着：“你知道吗？原来最痛苦的不是遗忘，而是在无穷无尽的等待中，曾经热烈的爱一点点变成必爱更浓烈的恨。”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一定会摆脱它。”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梁亿在贺曦耳边许下誓言。


第45章 源代码（补上剩余字数）
　　贺曦最终在梁亿怀里疲倦地睡去，梁亿托住他的膝弯将人抱到卧室，贺曦朝着他怀里缩了缩，并没有醒来。
　　梁亿注视着他的睡颜，目光流转间，显得幽深而安静。
　　【宿主，你还好吧？】063有很多想要问的，它已经凭借自己并不算敏锐的直觉嗅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063，你曾经说过，有任务世界原住民反抗主系统，对吗。】
　　【是的。】
　　【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一个是世界的主角，另一个是，是……我不太清楚，这两个人相爱了，我也是听其他系统说的。总之是监察官在核查时发现了某一个小世界剧情线偏离，后来……后来就，想办法修正了剧情线。】
　　想办法，是什么办法呢？
　　像修复计算机程序一样把bug消除吗？
　　063支支吾吾，梁亿听出了它的隐瞒，没有追问，反而问道：【那你呢，你上一次任务是怎么受伤的？】
　　【我是被突然袭击的，我当时确实是小看了那一次的任务难度。没想到对方竟然入侵了我的数据库，要知道我可是有主系统赠予的小世界一部分源代码，那相当于一把开启世界之门的钥匙。他夺走了我的钥匙。】
　　梁亿若有所思：【钥匙啊。】
　　063不想再继继续这个话题，它害怕一不小心再被梁亿套出什么秘密来，06还没有准备好向他坦白。它通过梁亿的眼睛“看见”安静地仿佛天使一样的贺曦，能量体组成的身体突然打了个激灵。
　　【宿主，你是爱上了任务目标吗？】
　　梁亿没有说话，他和贺曦之间，只用爱这个字眼不足以涵盖两个人这些年的颠沛流离。
　　梁亿想，他和贺曦之间的的羁绊已经超越了世间任何法则。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宿主，不要！任务者不可以对任务目标产生感情，这是我在任务第一天就和你说过的。就算你可以留在这里，可人的生命不过是短短几十年，而任务者的寿命是无穷无尽的，而且……而且，贺曦这个人没有这么简单，他在骗你。】
　　【骗我？我有什么好骗的？】
　　【他一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063急中生智，说出这句后愈加笃定起来，【他假装爱上你，最后利用你达到某种目的，一定是这样的】
　　【难道这就是你怕他的原因？每次有他在的时候，你从来都不会出现。】
　　【我觉得贺曦似乎可以察觉到我的存在，还记得第一次任务那晚吗？贺曦出现后我觉得自己的能量被压制了。】
　　梁亿偶拿出063当时敷衍自己的理由反问回去：【那不是因为你能量不足吗？】
　　不等063说什么，梁亿笑了一下：【已经晚了。】
　　一开始就晚了。
　　【什么晚了？】
　　063猛地反应过来，梁亿是在回它问的是不是爱上了贺曦这个问题，周围的空气一阵波动，梁亿可以想象到蓝色光团急得团团转的模样。
　　***
　　贺曦这一晚上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梁亿醒来后安静地躺在贺曦身旁，贺曦一睁开眼就看见他。整整一晚上他都紧紧抓着梁亿的手腕不放，醒来时才发现对方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圈青色的瘀痕。
　　“早。”
　　贺曦还在看着他手腕上的淤青出神：“早。”
　　“要起床吗？”
　　贺曦摇头：“不太想。”
　　梁亿想了一下：“早饭时间已经过了，待会儿直接就吃午饭怎么样。”
　　贺曦点头，他靠在梁亿怀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享受静谧的时光。
　　贺曦手指抚摸着梁亿受伤的淤青，打破了静谧：“说一说你以前的生活吧。”
　　梁亿抚摸着贺曦后背，缓缓开口说道：“我曾经在一家网吧打工，每天下午到第二天上午是最忙碌的时候，网吧附近有一所高中，每天都可以看见高中生来通宵。当然第二天早上当这帮学生输了游戏颓丧地走出网吧，都能看见一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来一个突然袭击。”
　　“嗯？”
　　“是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怎么会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去网吧？”
　　梁亿偷笑：“嗯，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被教导主任收买了。”
　　“是什么让你出卖了这群高中生？”
　　“可能是，他给的太多了？”
　　两人一起笑出了声，他继续娓娓道来，曾经那些千篇一律的生活似乎也变得趣起来。
　　“后来这届学生毕业了，下一届学生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我自己闲的无聊就开始编程序，后来用这个程序参加比赛还获了奖。在竞赛上程序被一家企业看中，对方提出用二十万买断。我当时想，啊，我果然是个天才，没有任何编程基础就”
　　贺曦被他愉悦的心情感染，不知不觉中嘴角也抬起弧度：“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来得及。”
　　没有来得及卖出去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你知道吗？有一种说法是，我们生活的世界可以看做一个计算器程序虚拟出的环境，计算机程序由程序员为编写和控制。生活在其中的人只是一串串的代码而已。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人作为一种精神能量体，是驱动世界的软件。”
　　“那我们生活的世界呢？是谁编程的？”
　　梁亿：“也许是从不见踪影的神，也许是人们自己。”
　　贺曦低语：“我喜欢后一种。”
　　“无论是哪一种程序，源代码是程序运行的基础。”
　　“谁掌握了源代码谁就可以掌握这个世界？”
　　梁亿轻轻托起贺曦的胳膊，贺曦左手上的袖子滑下，露出手腕上的手链，这是贺曦在医院时梁亿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仔细看的话手链中间的圆珠在白天似乎也在发着微弱的光芒，贺曦起初以为这是某种夜光材质的玉石，后来发现不是。小圆球的外壳和里面是分离的，中心处一朵橙色的星星状的光团在跃动，暖白色的外壳像是一个透明的罩子将一团小火苗保护在里面。
　　梁亿看向贺曦，他那双深邃的瞳孔微垂，深深地凝视着贺曦，瞳孔深处的热度深刻得难以掩饰：
　　“世界就在这里。”
　　***
　　半个小时后，贺曦去卫生间洗漱，梁亿去客厅准备订餐时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几个朋友，很少有人联系他，除了和贺曦联系，手机基本上都是静音状态。
　　梁亿拿起手机。
　　文四白给梁亿发了一条消息，他说自己已经开始调查林楠的行踪，估计两天后就有消息。
　　隔着手机屏幕梁亿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干劲满满。
　　另一个则是灵犀创作者大会邀请。
　　亲爱的【亿万次】：
　　诚邀您参与灵犀年会，届时灵犀创始人将会与各位共同有才之士共同参与灵犀的未来成长。
　　梁亿的目光停留在“灵犀创始人”这几个字上，对方这大半年都在国外准备公司上市的事情。
　　现在，灵犀发出这条邀请就意味着，凌渊快要回来了。
　　也意味着，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梁亿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下一条消息，竟然是段明旭发来的。
　　这确实在梁亿意料之外了。
　　[段明旭：凌渊周五回国。]
　　段明旭的信息内容更是让梁亿感到意外，但仔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在贺曦生日宴上，梁亿通过林楠剧情线的偏离得以确定剧情崩盘，他在后花园遇见段明旭，当时段明旭对梁亿说了一句话，正是这句话才让梁亿意识到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掉的关键人物，凌渊。
　　段明旭说，你让我想起一个姓凌的人来。
　　他的语气莫名，像是厌恶，又像是包含着其他的意味。
　　梁亿起初以为是因为段明旭对凌渊的敌意，据说段明旭作为贺曦的发小，一直很讨厌凌渊。
　　但现在看来事情不像梁亿想得这么简单，段明旭到底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凌渊的消息呢？
　　他回过神来回到卧室，贺曦正好放下手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说道：“中午随便吃点吧。”
　　“嗯？”
　　“我三叔打电话来，让我们今天回家吃完饭。”
　　梁亿脚步一顿，他注意到贺曦刚刚说的是“我们”。
　　“前段时间我住院，三叔他们已经回国了。他一直说要来看我，我不想让他和三婶来回折腾，就一直拦着。”
　　其实也有梁亿的因素，贺曦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怎么向长辈解释自己和梁亿的关系。
　　梁亿沉默：刚要开口说什么：“我下午……”
　　贺曦就打断他：“三叔知道我住院的时候，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他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感谢你，如果我出事了我三叔就会继承家业，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梁亿轻笑了一下
　　贺曦继续说：“而且，你不想见一见三婶吗？在我心里她可是一位传奇人物，嗯，比我母亲还要厉害。”
　　贺曦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梁亿，梁亿最终还是答应。
　　两人一起吃完午饭，一起去了商场为贺家人买礼物。
　　梁亿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一一询问长辈的喜好后，为两位长辈准备了礼物。除了叔叔婶婶，还有管家以及照顾贺曦长大的叔叔阿姨，贺曦和梁亿都准备了礼物。
　　也许是害怕梁亿紧张，在商场里贺曦向梁亿讲一些自己三叔的往事。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他上半年去国外旅行一直没有消息。”
　　“我三叔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他是家里的幼子，和我父亲年龄相差也很大，性子跳脱，自知继承家业无望，据他自己所说，他就等着一辈子抱他大哥的大腿。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贺曦父母去世后，这位一直在国外的叔叔飞回国内提侄子管理集团，当时很多人都猜测这位叔叔是回来夺权的，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
　　“不是吗？”梁亿开玩笑，“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凄凄惨惨的正派继承人，别有用心的叔叔，上演一场豪门争斗戏码。”
　　贺曦扑哧笑出了声：“你和我三叔果然很有共同语言，这是他出入贺氏时为自己打造的人设。用一个隐忍多年但被亲哥排挤出集团核心如今要和废物侄子一争高下的形象，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个一个地钓了出来。”
　　梁亿也忍不住被贺曦用的这一大串定语逗笑了。
　　“是他自己说的，原话。”两人从扶梯上了三楼，贺曦边走边说，“后来我才知道，三叔在集团管理上的能力上不逊色我父亲。当然，抛去他偶尔脱线的行事风格。我父亲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我三叔是一个，嗯，笑面虎。有时候我觉得他比我父亲更可怕。”
　　在贺曦的叙述中，这位从未谋面的叔叔形象陡然鲜活起来。
　　在贺曦有能力独立管理集团事务后，贺家三叔毅然抛下这一切，连夜买了机票去度假。
　　“后来，他在国外认识了三婶，两个人结婚，我三叔浪了一辈子却最终被我三婶收服了。”


第46章 事故
　　两人一前一后乘着自动扶梯。
　　自动扶梯缓缓向上，贺曦先梁亿一步，踏过了自动扶梯与地面接合处的踏板，他放慢脚步，在拐角处微微侧过头看向梁亿。
　　自动扶梯已经到了最后一格台阶，梁亿抬起脚，在即将迈过黄色分隔线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周围的场景像是因为信号延迟而跳帧的视频一样，短暂地停滞了。
　　仅仅一秒钟！
　　梁亿突然不寒而栗，他感觉到空气里有一股危险而诡异的气息，无声的风掠过脸颊，心底的警钟瞬间拉响。
　　他顿时停在原地不动，可是扶梯还在运转，自动扶梯的力量卷着他双腿向前，眼看着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前倒下。
　　扶梯连接的金属银色踏板上，黄色的提示标语醒目：请勿在此停留。
　　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倒，最惨也不过骨折。
　　可，下面向绞肉机一样运转的梯级链条！！！
　　直觉告诉他，这块踏板在梁亿踩上去的瞬间就会陷落。
　　此时，后面的人也已经随着扶梯慢慢靠近，距离梁亿只有两个台阶的距离了！
　　贺曦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下意识就要过来扶他，却被梁亿喝止：“别过来。”
　　话音未落，前方的踏板陷落，露出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是正在飞速运转的梯级链。
　　梁亿一手握住扶梯的栏杆，视线看向自己右手边，在他的视线里，看不见紧急制动按钮。
　　站在原地的贺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按钮在底端。”
　　他话音未落，梁亿半蹲下身，胳膊前伸，飞快按下紧急制动按钮。
　　自动扶梯，暂停！
　　塌陷处的传送链条速度……
　　就在梁亿松了口气时准备起身时，目光一惊。
　　塌陷处的传送链条速度并没有降下，下一秒，竟然诡异地越来越快，链条摩擦间已经冒起了火星子。
　　如果梁亿刚刚站下去，双腿就会被其瞬间绞断。
　　这时，一泼未平一波又起，相反方向的扶梯上有人惊叫道：“后面的人要撞上来了。”
　　梁亿此时是半蹲着的姿势，自动扶梯停得突然，跟在梁亿身后的人一时站不稳，也跟着一栽，眼看就要撞上来。
　　如果真的撞上，他就整个脑袋都有陷进去的风险。
　　梁亿反应迅速，就着半蹲着的姿势一条腿发力，顿时调转了一个方向，直接和身后的人来了个面对面。
　　随后他左手勾住对方的腰，朝着正前方猛地一推。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里。
　　“卧槽，有病啊！”男人嘴里的国骂脱口而出。
　　被梁亿抱住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带着仰躺着朝后倒去。
　　好在梁亿早有准备，他右手已经紧紧抓住了扶梯扶手，两人向下滑了三四个台阶，才没有太狼狈地滚下楼梯。
　　即便如此，被梁亿抱着躲过一劫的人后背还是撞在了扶梯围裙板上：“你他妈的脑子……”
　　被梁亿抱住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他怒气冲冲，这时眼神瞄见三楼入口黑漆漆的洞口，冷汗瞬间滑了下来。
　　而梁亿，从肩膀到手掌，整个右半边身子撞在了围裙板上，一时之间胳膊脱力，坐在台阶上使不上力气。
　　即使是这样，梁亿也没有忘记朝身后的贺曦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出什么事了？”
　　“三楼的地板漏了。”
　　自动扶梯突然停下，其他人伸着脖子朝前看，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有人举起了手机。
　　偌大的动静瞬间惊动了商场，商场方面立刻安排人采取了措施，将这一处用挡板隔离，贴上告示。
　　还好此时因为是工作日，梁亿和贺曦来的这家商场人并不算太多，这处上行的自动扶梯上并没有太多人。
　　休息室
　　梁亿见到贺曦的第一句话就是“吓到了吗？”
　　贺曦沉沉的目光落在梁亿肩膀处，他面色阴沉；“受伤了吗？”
　　梁亿露出安慰的笑容：“没有。”
　　被梁亿救下的男生也在，他第一是间向梁亿道谢：“哥，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反应快，我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刚刚真是对不起啊，我是没看见那块板掉下去了，不然我也不能骂我的救命恩人。”
　　“不用谢我。”对方可能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如果梁亿今天不来这家商场，可能还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踏板掉落这种事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偏偏这万分之一的概率就发生在了梁亿身上。
　　梁亿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掉下去了，整个人会被某种力量直接绞成碎片，然后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上次的广告牌，这次的楼梯踏板，
　　是巧合吗？
　　那他也太倒霉了。
　　“活了这么多年才知道那块板底下是空的，怪不得上面要贴一个警告语呢，不是，他们商场这设备也太脆皮了吧？”
　　男生说了半天才发现梁亿话少得可怜，他一直在看身旁的男人，两个人坐的很近，那个男人一言不发，他气场异常可怕。
　　男生瑟缩了一下：“那个，你朋友他，没事吧？”
　　没一会儿，商场经理急急忙忙赶过来，他表现得比梁亿和另一当事人还要害怕，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误，其实扶梯昨天刚刚检修过，谁知道就发生这种事情。”
　　听起来像是找借口一样，贺曦倏地抬起头来，眼神一厉，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被救下的男生不乐意了：“怎么说话的，这可是两条人命，刚检修过？你是不是向推卸责任，还是说你的意思是活该我和我哥倒霉是吧？”
　　“不不不，小兄弟，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商场负责人态度还算诚恳，“我们立刻送两位去医院检查，医药费还有后续的任何费用商场全包。”
　　如果不是梁亿，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大型安全事故，商场今天付出的可不是医疗费这么简单，这笔他还是算得清的。
　　男生心里又气又怕：“还有精神损失费。”
　　梁亿则是拒绝了对方：“不用，我今天还有事情，我没有大碍。”
　　贺曦突然开口：“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真的没事，顶多是受到了一点惊吓。我们不是还要回家吗？”
　　梁亿确实是没有受重伤，他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对方仍然放不下心，梁亿说道：“那我们留一个联系方式，如果我后续去医院检查，再联系你。”
　　“你怎么比我脸色还要难看？”两人从休息室出来，梁亿悄悄握住贺曦的手，牵动了肩膀他还是忍不住轻轻抽了一口气：“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如果当时你早踏出去一秒钟……”
　　贺曦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这样说来，我还是幸运的。”
　　贺曦勉强抬了一下嘴角：“伤到哪里了？”
　　“没有受伤，真的，没骗你。”贺曦视线落在自己肩膀上，梁亿才发现这处的衣服和金属之间巨大的摩擦力被磨破了一个小洞，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吧，衣服坏了。”
　　贺曦拽着梁亿的手向前走。
　　“去哪？”
　　“买衣服。”
　　两人乘着直梯到了五楼，电梯里静悄悄的，梁亿发现贺曦的身体有些紧绷，他无奈，刚刚那一下可能真的把贺曦吓到了。
　　“据说，直梯出事故的概率比自动扶梯还要低。”
　　两人下了电梯，来到男装区，导购立刻热情地迎上来。
　　梁亿衣服试了一件又一件，贺曦负责在旁边欣赏。
　　看见梁亿在导购连连夸赞下略显无奈的表情，贺曦低落的心情才好转起来。他按下心中的忧虑，玩笑般说道：“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做金主的好处。”
　　梁亿转身走到贺曦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白天做金主，晚上……”
　　没有说完的话被贺总手掌堵了回去。
　　***
　　车子缓缓驶进贺家所在的别墅，管家早早地等在门口，见到贺曦立刻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
　　“郑叔叔。”
　　管家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先生还有夫人正在客厅等着您呢。”
　　贺曦把礼物交给管家：“我三叔心情怎么样？”
　　“好得很，刚才还在念叨您呢。”
　　贺曦挑眉，以他三叔的性格，肯定是在背后吐槽他。
　　“曦曦回来了啊。”
　　方梅青正在调整桌子上插花的位置，她穿着一件浅色旗袍，气质优雅，看见贺曦和梁亿后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身后的男人也看向贺曦，他笑容和煦：“贺总裁，终于舍得回来了？”
　　男人风度翩翩，一头黑发虽然开始染上银丝，却依旧梳得整整齐齐，身上带着历经岁月的沉稳。
　　贺曦走上前和两人轻轻拥抱：“三叔，婶婶。”
　　贺兴朝的目光落在贺曦身旁的梁亿身上：“这位是梁亿吗？”
　　梁亿向对方打招呼：“叔叔，阿姨。”
　　方梅青说道：“你们两个先坐下休息，饭马上就好了。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些糕点，饿了的话就先来垫垫肚子。”
　　佣人把糕点摆到桌子上，方梅青把盘子推到两个年轻人面前：“快尝尝，曦曦，特意为你做的。梁亿，曦曦告诉我你口味清淡，这是特意做的山药莲子糕。”
　　“谢谢婶婶，还是婶婶想着我。”
　　梁亿坐到贺曦对面的沙发上拿起糕点：“谢谢方阿姨。”
　　贺兴朝怅然：“自从见了你婶婶后，你眼里就看不见我这个叔叔了。”
　　“你有什么好惦记的，咱们两个都得靠着婶婶。”
　　一旁的方梅青赞同点头：“曦曦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好好好，你小子靠山厉害我惹不起，”贺兴朝又问道：“伤好全了吗？”
　　贺曦点头：“一点小擦伤，哪里值得你们这么挂念。”
　　“一点小擦伤？一点小伤也值得你让家里人瞒我们。”贺兴朝不赞同，贺曦无奈：“三叔，你别总是自己吓自己了，我怎么敢糊弄你呢？”
　　贺兴朝叹气，他看向梁亿：“谢谢你照顾贺曦，希望他没给你添什么麻烦。”梁亿摇头，贺兴朝装作嫌弃的样子对贺曦说，“去去去，看你都看烦了，让我和年轻人说几句话。”
　　听说梁亿调酒很厉害，贺兴朝兴致勃勃地分享起自己旅行时的见闻来，梁亿偶尔接一两句。两人一时之间找到了共同语言。
　　客厅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贺曦在旁边坐了一会便去了厨房，方梅青正在厨房里，见贺曦进来笑着问：“怎么不在客厅里等着？”
　　“我三叔像是几十年没和别人说过话的样子了，我在旁边坐着碍了他的眼。”
　　方梅青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啊，就是这样子，年纪越大越话痨。前半年我们去了法国的几个红酒庄园，他这阵子痴迷红酒，见人就忍不住分享。”


第47章 方梅青
　　贺曦鼻子嗅了嗅，一股甜香味飘到鼻尖，他看见了锅里的排骨，笑着说道：“最喜欢三婶做的糖醋小排了。”
　　“我也只会做这一道菜。”
　　“比我妈要强一点，她一道菜也不会做，我上初中那年她心血来潮给我做饭，直接给我送进医院了。”
　　只有在方梅青面前，贺曦才会如此自然地谈起自己母亲。他脸上露出一丝怀念，
　　父母在的时候，他总是抱怨父母忙于生意不在意自己，在父母去世后，他才猛然发现，那些从前被自己遗忘的细节。也许是自我欺骗，可这至少可以让他不那么痛苦。
　　“你妈妈所有的技能都点在商业上了，不过她大学的时候很喜欢画画，她说这是为数不多的让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差劲的爱好。”
　　贺曦母亲是方梅青的学姐，两个人共同参与过几次活动，每当方梅青说起这些，贺曦仿佛看见了母亲的另一面，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
　　贺曦忍不住笑了一下，笑着笑着又伤感起来。
　　方梅青察觉到他的失落，转移话题问道：“曦曦，外面的小帅哥是你什么人？”
　　贺曦一脸无奈，说道：“都说过了，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这么照顾你？我可是听旭旭说，你车祸的时候人家不眠不休守了你好几天。”
　　段明旭这个八婆！
　　贺曦苦笑：“三婶，不要打趣我了，你知道的，我和凌渊我们两个……而且他还是……”
　　他欲言又止，话语之间多有遮掩，难得显出几分局促来。因为贺曦不知道该如何向方梅青解释，事实上，这件事情对于梁亿他也有隐瞒。
　　方梅青看着贺曦，她目光如水般温柔，可以体谅贺曦此时的难过：“曦曦，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当然，我肯定比不过你爸爸妈妈了解你。但是，每个人都有秘密，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之间也不例外。”
　　“方姨。”贺曦忍不住喊出以前的称呼，“您也有秘密吗？”
　　话说出口，贺曦就有些后悔，他无意打探对方的隐私。
　　方梅青神秘一笑：“当然了，我的秘密是一辈子都不能告诉别人的那种。”
　　“曦曦，你知道这世上最容易被看破的伪装是什么吗？”贺曦愣了一下，就见方梅青冲自己眨了眨眼，她今天身着旗袍显得端庄典雅，身上有一股被岁月打磨的柔婉。
　　可贺曦忍不住想起来第一次遇见方姨的场景。
　　那是高中毕业的一个月后，他和父母一起出国，贺氏夫妇忙于工作，便把贺曦丢给了贺兴朝。贺兴朝当时正在追求方梅青，作为叔叔小跟屁虫的贺曦也有幸见到了这个据说是三叔白月光的女人。
　　地点是在一条有名的魔鬼赛道，当时方梅青一身红色赛车服，正在飙车。
　　她身上具备东方女人的柔婉，曲折的生活经历造就了她坚韧的气质，在国外的生活又让她身上兼具几分不羁与洒脱。
　　刚刚成年的贺曦以前偷偷接触过几次赛车，饶是他胆子大，坐在方梅青的赛车上也被吓得面色铁青。
　　贺曦强行保持镇定从车上下来，方梅青哈哈大笑，说贺曦这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儿子，两个人的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后来，贺曦偶然看见了有关方梅青的新闻报道。
　　她是一个很有争议性的人，在国外的知名度要比贺氏集团高许多，这种争议很大程度上是她的婚姻带来的。
　　方梅青有三段婚姻。
　　她和第一任丈夫是大学同学，婚后育有一子，后来丈夫莫名失踪，方梅青则带着年幼的儿子出国，一边勤工俭学一边创业。期间结识了贵族后裔的某一位公爵，两人结婚，没过多久她第二任丈夫病逝，而她继承了大笔遗产，再后来回国嫁给一个工程师过了几年相夫教子的生活，四年后再次离婚。
　　贺曦见到她时她刚和第三任丈夫离婚不久回到意大利处理遗产问题。
　　媒体对于这个神秘的东方女人津津乐道，尤其是关于她的第一任丈夫的失踪，据说是因为方不堪忍受丈夫家暴，亲手杀了丈夫。就连她的第二任丈夫的病逝，也有人阴谋论起来。
　　对于外界的评价，方梅青毫不在意。
　　方梅青和贺曦母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贺曦母亲说一不二的事业的女强人，方梅青是知书达理的温婉女性，她出身于书香世家。
　　但是在她身上，贺曦也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是感情。”贺曦回过神来，只听方梅青说道，“感情是无法伪装的。夫妻、恋人、父母与子女之间，喜欢、厌恶、亲密、隔阂，这些是无法掩饰的也难以伪装。”
　　“就像是我儿子，即使有一个陌生人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内里的芯子变了，我会一眼看出来。换句话说，哪怕我那傻儿子变成了路边的一朵狗尾巴草，我也会认出他来。”
　　“哪有您想得这么严重。”贺曦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方梅青大大咧咧笑了起来，也跟着点头：“可能是我前几天和老贺看的克隆人电影影响，现在满脑子都是克隆人，都怪他。”
　　贺曦露出一个笑容来，走上前轻抱着她的肩膀，他目光沉重：“是我对不起你们，让您担心了。”
　　“事情都会过去的，曦曦，”方梅青脸上露出一种了然的表情，她摸着贺曦的头，随即露出爽朗的笑容，“好了，不说这些了，不是想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吗？马上出锅，快去客厅叫人，让他们两个一起吃饭。”
　　***
　　晚饭后，两人在贺家留宿，方梅青已经提前叮嘱佣人把两个人的房间收拾出来。
　　贺曦被贺兴朝叫去了书房，梁亿跟在佣人身后去了三楼的房间。
　　“如果缺什么东西，您告诉我一声，我再去准备。”
　　梁亿：“没有了，谢谢。”
　　“那好，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我。”
　　待佣人离开后，梁亿打量着房间，房间里都换上了全新的生活用品，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瓷瓶，里面是淡紫色的熏衣草。
　　梁亿推开阳台上的门，窗外繁星满天，月色皎洁。
　　隔壁的房间亮着灯，那是贺曦的房间，但是听不见任何声音，
　　房间的主人还没有回来。
　　这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梁亿回到房间里说了声请进。
　　“小梁，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吗？”进来的是方梅青，她换上了已经居家的素色连衣裙，问道，“房间里准备的东西还合心意吗？”
　　“谢谢阿姨。”
　　方梅青手里拿着两套衣服交到梁亿手里：“这是睡衣，是新买的，知道你和曦曦要来，提前为你准备的。”
　　梁亿接过衣服，睡衣有两套，颜色一深一浅。
　　“床头柜上的熏衣草你喜欢吗？我担心你到陌生的地方睡眠质量不好，所以放了插花。”
　　“嗯，很喜欢。谢谢阿姨。”
　　浅浅的香味，是梁亿最喜欢的。
　　“不要那么拘束。”方梅青笑了一下，笑容如春风拂过湖面，轻轻带起层层涟漪，“你是曦曦的朋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
　　***
　　“小亿，你是哪里人呢？”
　　“我老家是周边镇子上的，父母结婚后就到了市里居住。”
　　“那你爸妈现在？”
　　“我……爸他去世了，我妈妈她，”梁亿对上她视线，她双眼宁静而深邃，梁亿笑了一下，露出一丝怀念，“她很好。”
　　“为人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这些孩子过得幸福，你母亲有你这一个儿子一定觉得很幸福。”
　　梁亿注视着她：“您还好吗？贺叔叔他，他对您好吗？”
　　“其实我和他没有结婚的打算，这么说还真的挺对不起老贺的。两年前我动了一次手术，不要那么担心，真的是小手术。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才真正地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可千万不要成为那个臭小子的累赘。”
　　她的笑意渗透到眼眸中，像星星点缀的夜空：“其实我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母亲，小时候和我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一直在跟随我的节奏，不知道我儿子会不会对我有怨言，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和他说一句对不起。”
　　从前她觉得，人生还很长，必须多吃些苦才能给儿子最好的生活。出国后的前两年，手里的积蓄越花越少，她只好把年幼的儿子锁在房间里，自己去打工，等有了条件把儿子送去了寄宿学校，婚后又投入事业，等她反应过来后儿子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
　　母子两人最美好的时光，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消逝了。
　　梁亿不发一言，方梅青回过神来，她露出歉意：“抱歉，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只是一看见你就，就想起了我儿子，我已经好久没有见他了。”
　　“没有。见到您我也觉得很亲切。”梁亿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顿了一下，“您，很好。您的儿子只会感谢您。”
　　感谢你带他脱离了家暴的父亲，带他去见识了外面的世界，让他放下了童年的噩梦，为他牺牲了自己的青春。
　　可有时候，梁亿总是忍不住去向想一个问题。
　　“您后悔了吗？”


第48章 疗养院
　　方梅青怔了一下，眼前的青年气度沉稳，可他现在不知道是畏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上神情竟然显出些退缩来。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后悔当年生下他，如果没有他，您是可以直接和他父亲离婚的……抱歉，我，我不该……”
　　“你这个孩子啊，怎么会问妈妈这样的问题呢？如果我是你妈妈，一定会打你的。”方梅青打断他的话，用嗔怪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哽咽，“没有哪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梁亿嘴唇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扣扣”的敲门声。
　　房门是开着的，贺曦站在门口，看向房间的二人。
　　方梅青背对着贺曦，不动声色地逼退眼里泪意，她装作如常般转过身，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浅笑一下：“你们两个年轻人聊吧，我去找你叔叔了，不然他又要唠叨了。”
　　贺曦将手里的医药箱放到桌子上：“外套脱了。”
　　“贺总，这不好吧，房间门没锁。”梁亿坐在床边朝着房门看了一眼，他眼里带笑，说着还假装害怕似的向后躲了一下。
　　贺曦简单直接粗暴：“脱，不然我亲自帮你。”
　　“好吧，在你的地盘，听你的。”梁亿脱下外套，将外套放在一旁。
　　“继续。”
　　梁亿里面是一件衬衫，“里面是空的。”
　　贺曦挑眉，不为所动：“你也说了这是我的地盘。”
　　他慢吞吞地解开上面几颗扣子，贺曦目光随着梁亿手指的动作向下移动。
　　“你偷看我。”扣子只剩最后两颗，他停下手里动作。
　　贺曦目光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赤裸裸地盯着胸前某一处：“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身体的线条在浅色衬衫下若隐若现，最惹人意动。等贺曦反应过来时，梁亿轻轻抵住他膝盖，他脚上半挂的拖鞋掉落地板上，小腿慢慢攀沿着贺曦的西装裤向上移动，身体的热度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给对方。
　　他脸上笑吟吟地盯着贺曦，贺曦眼神不自在地闪动了一下，眼看着人越凑越近，温热的呼吸扑在颈边，贺曦顿时回过神来，冷酷无情地把人推开：“继续。”
　　“好吧，经过验证，贺总意志力足够坚定。”
　　梁亿坐直身体，扯下肩膀处衣服，他肩膀上已经有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淤青，贺曦用手指在上面按了一下，梁亿看似面无表情，眼角的抽搐却被看在眼里。
　　“不疼吗？”
　　梁亿第一时间想摇头，贺曦眼神眯起，手上做出用力按的模样，身边的人腰身立刻软了下去，靠在贺曦身上：“疼。”
　　梁亿尝试着转动了一下肩膀，眉头不自觉陇起，
　　贺曦斜他一眼：“还没按呢。”
　　梁亿坐直身体，贺曦拧开药酒瓶，把药酒倒在棉球上后按在肩膀上的淤青处，然后用力擦拭着。
　　他在吃饭的时候发现梁亿拿筷子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就知道他下午在商场撞得那一下并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轻松。
　　梁亿看着贺曦严肃的神色，忍不住笑起来：“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在轮流受伤？”
　　“到底是谁倒霉？”
　　梁亿沉默了一瞬，忏悔：“可能是我，对不起啊，把霉运传给你了”
　　冰凉的药酒刺激到伤口带来刺痛感，梁亿眉头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贺曦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我没事，”梁亿观察着贺曦的动作，他夸赞道：“手法很熟练嘛。”
　　“我以前，大学的时候喜欢打篮球，还有赛车，很容易拉扯到肌肉。”贺曦换了个棉球，“每次凌渊都会帮我。”
　　两人突然都沉默下去，
　　凌渊，是两个人之间逃不开的话题。
　　贺曦低着头，从梁亿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长而翘的睫毛，天花板上的灯光在他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梁亿，其实我和凌渊，我们……”
　　***
　　您关注的【亿万次】更新了视频。
　　【亿万次：他。】
　　距离梁亿上次发布视频已经有半个月时间，自从酒吧舆论暴力事件平息后，梁亿发布视频提到自己搬家，
　　视频一开始是梁亿朝着镜头看过来，随后镜头拉远，梁亿的目光落在某一处，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夜晚的公园里，树木上的彩灯在晚风中静静绽放光亮，小孩子举着气球来回追逐打闹，他穿过欢笑的人群逆向而行。
　　超市里，他穿着浅灰色西装，推着购物车，严谨的视线在货架上一排排商品掠过。
　　厨房里，他站在料理台前，白粥咕嘟咕嘟翻滚的声音为他禁欲的白衬衫描画出些许生活的气息。
　　……
　　短短一分钟的视频，都是同一个男人的背影。
　　梁亿始终站在原地，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漆黑夜色下的萤火，流淌着无尽的情意。
　　视频最后，他走在月色下，月光映照着他精致的下颌线，他慢慢回过头来，一秒，两秒……
　　咔！黑屏，视频戛然而止。
　　下面的评论区已经炸翻了锅：
　　[一秒钟，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已经大概猜出他的身份了]
　　[同样猜到，肯定是一开始被小亿亿拿下的男人]
　　[不发视频则已，一发就是大动作。]
　　[这条视频应该叫恶毒炮灰翻身记，撒花]
　　[笑死，恶毒炮灰这个设定，楼上记得比博主还要清楚。]
　　[我倒真的希望世界是一本小说，毁灭吧，煞笔老板给我去si]
　　[话说，就没有人好奇小亿亿攻略的霸总身份吗]
　　[额，知道，但不敢说]
　　[呵呵，男小三真好当啊]
　　[楼上，有病吧]
　　[不知道为甚么突然有些伤感呢，永远目视着他的背影，就好像两个人永远也无法和对方并肩而行。]
　　梁亿目光落在其中一条评论上，手里屏幕里映出他平静的眸子。
　　在贺家的那一晚，梁亿最终还是阻止了贺曦即将说出口的事实。
　　“贺曦，我不想听。”
　　贺曦将手里的酒精棉球放下，梁亿手心贴在伤口处，他抬起头直视着贺曦，两个人目光静静注视着彼此。
　　“有时候，事实是伤害人的。贺曦，不要打断我的美梦好吗？”
　　车门打开，微凉的风随着贺曦一起钻进车里，梁亿关掉手机屏幕，看向坐在副驾驶的贺曦：“下午要去哪？”
　　“去北郊。”
　　“收到。”车子启动，梁亿看向副驾驶的贺曦，“北郊离市区距离很远，那一块没有什么吃的，要不要去之前先去吃个午饭？”
　　“嗯”
　　两人一起吃过午饭，梁亿这段时间充当贺曦司机，才发现贺曦工作日的行程排的如此之满，
　　贺曦除了每周一、周五固定两天去公司，其他时间都是，不去公司不代表可以偷懒，恰恰相反，看似空闲的时间却安排得满满当当。
　　昨天基本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开会，今天又来子公司跟进研发项目，他难免有些疲倦，梁亿打开一首助眠的轻音乐：“先休息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告诉你。”
　　半小时后，车子上了高速，市区的高楼大厦逐渐被抛在身后，
　　贺曦靠在椅背上，在柔和的音乐声中，双眼微闭。
　　梁亿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一小时后，导航的提示声在车里：“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公里，前方直行，”
　　贺曦睁开双眼，扭头看向窗外葱葱郁郁的山林，表情不自觉地阴郁下来，似乎是心事重重。
　　车子已经驶入了市郊，附近的环境很好，依山傍水，一条涓涓细流横穿于山谷间，踩下脚剎，车子降速，车子在一条幽静的小路停下，隔着车窗远远看见远处一座白色的建筑掩映在树林后。
　　“您已到达目的地。”
　　贺曦看向梁亿：“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算了吧，要是你偷偷去做坏事，我还可以先跑路。”
　　贺曦笑了一下，来的一路上，他情绪一直不高，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原因，他视线隔着车窗落在前方白色建筑物上：“梁亿，你有什么事情骗我吗？”
　　梁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还不待他回答，贺曦却已经推开车门离去。
　　梁亿注视着他的背影，眸光幽深。
　　贺曦沿着林荫路步行了五分钟，停在铁栅栏大门前，在树木遮挡下的建筑物终于露出了全貌。
　　两边的白色牌子上印着红色大字：北郊疗养院。
　　门上的人脸扫描仪嘀的一声，旁边一人通过的小门咔的一声开启。
　　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叶纷纷扬扬落下，一座白色的二层小楼映入视线，这里风景优美，穿着病号服的人在院子里正悠闲散步。
　　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显得有些怪异，并且四周都有医生和护士严密看护着。
　　一位护士已经在大厅口等待着：“贺先生您来了，孟医生在办公室等您。”
　　贺曦跟在护士身后，来到二楼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正坐着一名年轻的医生，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贺先生，好久不见，您可是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了。”
　　贺曦在桌子对面落座：“他情况怎么样？”
　　孟轩将手里平板推到对方面前，“正好护士要去给病人换药，我也会去，你可以观察他的情况。”
　　沿着长长的走廊来到二楼尽头，是一间上了锁的病房。
　　隔着小小的玻璃朝房间里看去，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床上的栏杆包着厚厚的海绵，那是为了防止病人做出自残的行为。
　　一道身影正坐在床上，他胳膊抱着双膝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宛如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一样的姿势。
　　看不清他的面容，他长时间没有修剪的头发已经到了肩膀的位置，发丝掩映下露出苍白而瘦削的下颌。
　　护士推开门，装满药物的小推车上玻璃瓶之间的碰撞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没有让床上的人做出任何反应，他呆滞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眼睛里没有聚焦。
　　“063号？”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护士声音很轻：“063号，吃药时间到了。”
　　那道身影突然瑟缩了一下，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别过来，别过来。”
　　“063号，是我。”
　　床上的人下巴微微抬起，一双眼睛藏在长长的额发里，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额头正中间的位置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疤痕。
　　熟悉的衣服和声音让他感到些许安全，颤抖的身体逐渐平复下来，但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会发现他的身体在小幅度地颤抖着。
　　护士换药的间隙，医生问道：“063号，昨晚睡得好吗？”
　　他呆滞地看着医生。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
　　“你是哪里人？”
　　一声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对方丝毫没有反应，医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他停止询问，静静等待着。
　　过了两分钟左右，床上的青年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小很小，但说话还算流利：“昨晚，我，我被怪物，吃我，怪物！是怪物”
　　“什么样的怪物？你还记得吗？”
　　青年的眼珠极其缓慢而滞涩地转动着“它，身体是，他不是人，不，他是人，他是魔鬼。他是我的，我才是，我才是……”
　　青年情绪猛地激动起来，不过还不到一分钟时间尖锐的嗓音又慢慢落下去，变成了如风一般的喃喃自语。


第49章 063号病人
　　办公室里，贺曦通过手里的平板计算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病床上的身影瘦削，他整个人像纸片一样轻薄，病号服下露出一节细细的手腕，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肉眼可见。
　　和医生交谈时他会微微抬起头，但自始至终他低垂着眼睑，始终不曾向孟轩和护士投来半分注视，让人难以窥视内心的情感。
　　据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观察世界的镜子。
　　作为人体最富有表现力的器官之一，通过观察一个人的眼睛，可以判断出他此时的心理状态和情感变化。
　　况且，一个正常人和痴傻之人的反应绝对是不一样的，身体可以伪装，但是眼神会泄露很多想法。
　　病房里，医生还在引导着对方，轻声问道：“063号，你还记得063这个数字吗？”
　　063号是病人的代号，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唯一还记得的就是这组数字。
　　刚到北郊疗养院时，他拒绝陌生人接近，攻击性很强，在情绪激动时会无意义的喊叫，连完整的句子都无法说出。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063号勉强恢复了一些意识，他开始对着虚无的空气大喊大叫，经常会说“你出来”“你到底在哪？”这一类的话，
　　病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在和某一个人对话一样。
　　奇怪的是，他喊的不是人名，而是一组数字，063。
　　除了病人自己，没有人清楚这组数字的意义。
　　为了唤醒他的理智，医生在和贺曦商量后决定用063代替这位病人的名字
　　“063！它来了，我感觉得到，它来了……它一定是来救我的。”063号病人的眼里猛地迸出希望来，“一定是这样的。”
　　“063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不，063不是我的朋友，它是……它是神，是我们命运的掌舵者。”
　　063号病人是一名严重的妄想病患者，他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是割裂的吗，但说出“神”这种字眼，还命运的掌舵者，孟轩还是疑惑，不知道病人到底构造了什么样的世界。
　　孟轩继续问道：“你还记得之前经常来看你的那位贺先生吗？”
　　“贺先生？”青年下意识地向墙角缩去。
　　“对，你还记得他吗？他就在我办公室里，你希望见他一面吗？”
　　青年埋下头紧紧地抱住自己，双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几乎要迸裂，努力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在强烈的情绪支配下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恐惧、抵触，以及……恨意。
　　他对于这个话题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再次将头埋在膝盖里，孟轩知道对方将在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持续这样的状态，他停止追问。
　　这时，护士已经做完日常记录，孟轩离开前，他看着病床上的人：“对了，你的感觉没错，063已经来了。
　　这句话是贺曦让孟轩转交给063号病人的。
　　床上的身影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过了很久很久，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他不敢抬头，监视无处不在，但掩藏在发丝后灰色眼眸里的光愈来愈盛，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
　　身子再次发起抖来，牙齿上下打架的咯咯声在寂静房间里格外明显。
　　不过，这一次是——兴奋！
　　孟轩离开后整整十分钟，床上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贺曦退出实时观看，监视器的历史记录里，孟轩已经特意把察觉异样的视频保存了下来。
　　第一段视频是三个月前。
　　监控器的画面一片黑暗，画面右下角显示时间是凌晨两点。
　　时间一格格变化着，漆黑的病房里一如既往地平静，
　　凌晨2；47分，贺曦敏锐地发现床上的身影小幅度动了几下，紧接着，房间里发出一声巨响，床上的人突然翻身下床，来回走动着。
　　隔着黑漆漆的屏幕，贺曦也可以感觉到对方焦躁不安的状态。063号送进疗养院的前两个月，都是这种暴躁无处发泄的状态。
　　他在地上走了两圈后，贺曦把声音调到最大，听见了对方的喃喃自语。
　　他说的是：“他来了，他来了。”
　　此时063号的状态是焦躁中带着兴奋，没过一会儿，房门在他拍打下嘭嘭嘭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开始大声叫喊：
　　“放我出去！”
　　“我要出去！”
　　紧接着就是医护人员的脚步声，开灯时他试图向外冲去，很快就被制服。
　　第二段视频，发生在贺曦出院后在家养伤的时间。
　　此时063号病人还是以双臂环抱膝盖的状态蜷缩在病房角落里，并且伴随着每隔十秒钟咬指甲的行为。
　　这样的行为持续了大概十分钟，下一秒他突然转过身，抬头，把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朝墙上撞去。
　　还好对这间病房的监视是全天的，工作人员立刻发现了他的行为，护士和一名男护工立刻冲进去将人按在病床上，制止他的自残行为
　　眼看着他的情绪平复下来，就在护工撤去对他的束缚正准备离去时，他趁着护士转身的瞬间挣脱束缚，将护士撞了个趔趄。
　　和上一次是一样的结果，在即将逃出房间时被制止。
　　孟轩回到办公室后，无奈地说：“你也看到了，从刚开始送来时候的疯疯癫癫，到后来的浑浑噩噩，除了一两次的过激行为，他永远都是这幅样子，再加上药物作用，更难以保持清醒神智。”
　　贺曦问：“除了想要逃跑、自sha，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孟轩洗完手后坐回办公桌后：“他刚住进来的前两个月你几乎天天来这里，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是我说，你到底想从他身上问出什么来，商业机密？”
　　“上次他自杀是怎么回事？”
　　“精神病人的情绪是很不稳定的，他有严重的妄想症，并且出现了人格分裂倾向，这一类病人认为世界是虚假的，自己是受到迫害的主角，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伴有强烈的敌意，偶尔做出自残的行为很正常。”
　　贺曦若有所思，对于063号表现出来的虚假世界这种想法他并不感到奇怪，不过对方究竟是妄想症还是真有其事，贺曦不想和孟轩这个专业的精神科医生探讨这类学术问题。
　　“好吧，老同学，你这样神神秘秘的，搞得我以为自己在进行什么非法行为了。”孟轩他耸了耸肩，“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他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且治愈的可能性很小，从朋友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我觉得他的意识是越来清醒的。”
　　贺曦：“他本来就是清醒的。”
　　“063号的一切表现都符合精神病患者的，但是偶尔流露出来的情绪反应说明他还是有清醒意识的，他有意识隐藏自己作为正常人的一面。并且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已经发现了病房里的监控探头。”
　　两个人是高中同学，交情很好，但面对贺曦塞进来的这么一个麻烦，孟轩还是忍不住发牢骚：“他真的不是什么连环杀|手之类的，为了逃脱罪责在这里装疯卖傻？”
　　贺曦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你要出去见见他吗？”
　　贺曦摇头：“不必了，他应该马上就会离开这里了，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见。”
　　疗养院外，梁亿正靠在驾驶坐上闭目养神。
　　【宿主！宿主，快醒醒！】063一声惊叫，【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什么？】
　　【是他，是他，他在这里。】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是吧？】
　　063焦急：【等等，我马上就可以定位到他的位置……又消失了，怎么回事？】
　　梁亿对于063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尿性已经不抱指望，他推开车门眺望远方。
　　北郊疗养院依山而建，远处群山葱郁，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湛蓝的天空和市区的阴霾似乎有着明确的分界线，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洒在湿润的土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这座疗养院的面积并不算太大，附近遍布监控探头，四周高墙上围着铁丝网，梁亿不确定那是不是电网。
　　他踩着落叶一步步走上土坡，站在一个较高的山坡上朝着远处望去，只见山脚下一条曲折的小路一直延伸到疗养院后。
　　疗养院正门只允许访客进入，这样的话一定还有一个后门，毕竟这里远离市区，生活用品和食物都需要定期运送。
　　疗养院？什么样的疗养院会建在这种地方？
　　全靠空气好这一个卖点吧，梁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随后他又警觉起来，贺曦不会真的在做什么法律以外的事情吧！
　　梁亿想了半天，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头绪。
　　贺曦年轻的时候钟爱赛车，后来因为车祸留下阴影再也无法碰车，等他接管贺氏进入生意场后难免遭遇男色女色的诱惑。
　　贺曦却心如盘石。
　　因为他说自己此生已经邂逅过最惊艳的心动，再也没有任何颜色值得自己为之驻足。
　　可现在，梁亿不确定贺曦会不会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展出个说出来就会被和谐的爱好。
　　一阵凉风从后脖颈掠过，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控制不住地竖了起来。
　　梁亿一阵心烦意乱，他沿着原路返回时恰好看到贺曦的身影出现在疗养院门口。
　　“对不起，让你等太长时间了。”
　　“事情办完了？”
　　贺曦点头。
　　两人一起回到车上，梁亿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说道：“这里好像还挺偏僻的。”
　　“这座疗养院是在以前旧建筑的基础上改建的，原本距离市区很近，后来S市重新规划了行政区域，经济中心变动，这里就慢慢变得冷清了。”
　　梁亿试探：“来这里看你朋友吗？”
　　贺曦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想告诉对方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不想用借口骗对方。殊不知，在他沉默的短短几秒钟时间，梁亿在脑子里把刑法过了一遍。
　　最终，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正为难要不要解释一句时就听见对方明显松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
　　贺曦：“以为什么？”
　　“以为这里是某个组织从事非|法活动的秘密基地，你们的成员身穿黑斗篷，定期在这里会面，就像电影的反派一样在这里密谋毁灭世界。”
　　贺曦这才知道自己不在的两个小时梁亿是如何进行了一番脑补，他说的如此有画面感，贺曦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头的阴云一扫而空。
　　他一脸严肃：“毁灭世界是有可能的，但我不喜欢黑色斗篷，这太不高调了。”
　　见他脸上阴云转晴，梁亿也跟着笑起来：“收起你危险的想法啊，要是你真的有这种想法，我……”
　　贺曦：“你会怎么样？”


第50章 日出
　　“我立刻卷走你账户上所有的钱跑路。”梁亿给出了意想不到的回答，接着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劝道，“一定要遵纪守法啊，贺曦。”
　　贺曦：？
　　难道不该是无论你是正义的一方还是邪恶的一面我都生死相随，或者我誓死守护正义与你势不两立吗？
　　他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回答的？
　　梁亿正直脸：“因为你这种反动的想法必定不可能成功的，正义一定会审判你。”
　　贺曦一脸冷漠：“所以，这和你卷款潜逃到底有什么关系？”
　　“物质基础是一切行动的前提，每一个大反派的事业都要依赖雄厚的财力支持，如果失去了物质基础，雄心壮志也就难以为继。换个角度说，我是在拯救你。”他说得煞有其事，看起来确实是在真心实意为贺曦着想。
　　贺曦一时语塞，在这方面他永远说不过对方的歪理。
　　此时他脸上写满了“我要反驳你”“我才不是打不过你只是不想和你讨论这么中二的话题”，梁亿再次被贺曦纠结的表情逗笑：“两个成年男人像小孩子一样讨论毁灭世界的问题，听起来确实是很中二。”
　　贺曦看向窗外说道：“我不是反派。”可惜了。
　　“我知道，我们贺总这么优秀，从长相到家世，再到人品，肯定是主角配置。”
　　“主角吗？”
　　可他不想当主角，也从不想要什么主角光环，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羡慕那些可以肆意妄为的反派，没有任何束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的事，可以不择手段。
　　可现在，
　　贺曦看着梁亿的侧脸，夕阳透过车窗，在他身上落下了一层瑰丽的光影，他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贺曦被他的情绪感染，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现在，他只想和自己的爱人好好享受当下，哪怕时间只剩下最后的一秒钟。
　　车窗两侧的风景在身后飞速掠过，青山迭翠，林木葱郁。
　　葱郁？
　　他们从北郊疗养院已经行驶了四十分钟时间，按照路程应该两人已经快要接近市区，
　　贺曦才注意到眼下并没有按照原定路线返回，他看了一眼梁亿，却什么话都没有问。
　　“终于发现了？”梁亿挑眉，“怎么不问我带你要去哪里？不担心我把你拐跑吗？”
　　“我有这么好骗吗？”
　　“是挺……”
　　“嗯？”
　　“警惕性很高，继续保持。”在他威胁的目光里，梁亿乖巧改口，“反正你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家民宿前停了下来。
　　两人到的时候，夕阳正在一点点沉入地平线，民宿的正前方是一方碧绿的湖泊，湖面的波纹在夕阳映照下熠熠生辉。
　　古色古香的客栈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宁静，仿佛人间仙境。招牌两侧挂着的两盏灯笼已经亮起，在昏黄的天色下抚平了旅人路途奔波的疲倦。
　　梁亿已经下了车，他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了行李箱，贺曦还愣愣坐在车上，迟迟没有动静。
　　“怎么了？”梁亿拉开车门问道。
　　贺曦犹豫：“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本来打算周末带你来的，但是今天正好来这附近，就直接过来了。”梁亿提了提手里的包，贺曦才发现对方是早有准备，“下车吧。”
　　贺曦点头，伸手去解安全带，梁亿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他上半身探进车子里解开了贺曦身上的安全带。
　　这个时间段客流量较少，进入民宿后梁亿拿到房间钥匙，两人一起上楼到了预定的房间。
　　这家客栈风格古色古香，房间的装饰简约朴素，客栈只有三层楼，两人的房间正对着远处的湖泊，房间外还有一个大大的露台。
　　贺曦一眼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日落与山水相伴，脱离了城市的喧嚣，浮躁的内心立刻平静下来。
　　“贺曦，衣服放在这里了，你想换的话就换掉。”梁亿将两人的衣物放在床边，又开始整理其他生活用品。
　　贺曦看着梁亿收拾的背影：“为什么突然会想来这里？”
　　“你不是一直想看日出吗？这里是绝佳的观看日出地点。”
　　贺曦没有回答，他盯着梁亿的身影出了一会神，又回过头去看远处的风景。
　　收拾完行李后，梁亿看了一眼时间：“如果累了的话，先休息一会儿，我下去拿食材，晚上吃烤肉，可以吗？”
　　“嗯。”
　　***
　　梁亿回来时，贺曦已经换上了宽松的T恤，双手支在栏杆上出神地看着远处的夕阳，安心享受这份宁静与恬淡，可以感受得到他心情很不错。
　　夜幕升起，天空中繁星遍布，露台上有为客人提前准备好的烧烤工具，贺曦窝在椅子上不想动弹，便看着梁亿一个人来回忙碌。
　　梁亿再次问：“喜欢这里吗？”
　　贺曦点头：“这里很好。”
　　“这个地方是去年新开的，是段明旭告诉我的。”
　　“他没有缠着你要来？”
　　看梁亿的表情，就知道段明旭估计是再次坚定了想要当电灯泡的决心，不过被梁亿冷漠拒绝。
　　“本来是想带你去爬山的，”梁亿笑了一下，“上次在医院，医生说你成天闷在办公室，腰椎已经和四五十岁的人差不多了。”
　　椅子上的人瞬间绷直了腰：“谁四五十岁？”
　　梁亿将盘子上的肉片翻了个面，语气幽幽：“是谁稍微一剧烈运动就下不了床的？”
　　贺曦不乐意：“我怎么知道。”
　　梁亿挑眉：“可以，晚上见真章吧。”
　　贺曦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他盯着梁亿面前的烤盘，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梁亿拿起用剪刀剪开肉片，随后递给贺曦：“小心烫。”
　　贺曦放进嘴里咀嚼着，烤肉的香气和调料的味道在口中融化，他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随后他也试着烤一些了梁亿喜欢的食材，投桃报李放进梁亿的碟子里。
　　梁亿看着他不动，贺曦领会了他的意思，将食物递到他嘴边：“你……是三岁小孩子吗？”
　　“三岁小孩子已经会吃饭了。”梁亿享受着他的投喂，悠然自得。
　　***
　　吃完饭后，两人依偎在靠椅上静静地看着星空。
　　贺曦突然问道：“会过去吗？”
　　“会的。”梁亿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马上就自由了。”
　　自由？真的会自由吗？他的自由是以什么为代价呢？
　　是失去梁亿吗？
　　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永远没有办法达成共识。
　　贺曦难免表现出悲观，最近一段时间，他时常感到恐惧，他想，也许是幸福消磨了他的斗志，让他内心变得软弱起来。
　　梁亿：“车祸的凶手查到了吗？”
　　“查到了。”贺曦沉默了片刻，他只允许自己露出那一瞬间的软弱，神情再次变得冷硬起来，“没什么好查的，想我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那我呢？你相信我吗，贺曦。”
　　贺曦仰头看着梁亿：“我相信。”
　　“为什么？把所有的信任交付一个人，你不害怕吗？”
　　“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即使我们分离，他也会跨越千山万水回到我身边。他做到了。”
　　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贺曦仰头去看星空，耳边是梁亿深沉的嗓音：“贺曦？”
　　“嗯？”
　　他直勾勾地凝视着贺曦，墨色瞳孔沉沉，目光里的情意犹胜过这潋滟的星光，令人无可抗拒地在他的眼眸里坠落。
　　此时，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爱你。”
　　贺曦露出笑容，胳膊勾住眼前人的脖子，柔软的唇瓣印在梁亿唇上。
　　梁亿低下头，有力的手掌扣在他的脑后，舌尖不费力气撬开他牙关，不疾不徐地逡巡着。
　　唇齿缠绵、交融，两人热情地吸吮着对方的气息。
　　喘息声越来越重，倏地，梁亿揽起贺曦的腰身，将人打横抱起，走入室内。
　　皎洁的月色追随着两人的身影洒进室内，映出床边交缠的身影。
　　星河他们厮守的见证。
　　***
　　“贺曦，是日出。”
　　贺曦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窗外天空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瞬间绽放出万丈光芒。阳光透过云层，落在贺曦精致的面容上。
　　贺曦他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倚在梁亿怀里，欣赏着日出。可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的拉扯，再次陷入梦乡中。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大理石地板上，贺曦好像又回到了书房，梦里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不过此时贺曦身上还穿着正装。
　　扣扣！
　　敲门声响起，贺曦抬起头来，一道修长的身影靠在门上，男人穿着神色的家居服：“贺总，这周六有时间吗？”
　　这熟悉的一幕勾起了贺曦的记忆，这时候……应该是他接手贺氏集团后，此时他刚刚结束和国外的某一次在线会议。
　　贺曦听见自己回答：“要去隔壁省开会。”
　　男人再次问道：“周日呢？”
　　“周日……”贺曦犹豫着，“似乎也有工作。”
　　男人不说话了，他一步步朝办公桌后的贺曦走过来，随着他的走进，一股冷峻的松木香慢慢飘进鼻翼，他宽阔的背影挡住了眼前的灯光，男人俯下身凑到贺曦耳边，不满地嘀咕：“工作，又是工作，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贺曦绷着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下去，他瞬间笑了：“你有什么安排？”
　　“我哪里有安排，是谁一直嚷嚷着说要去看日出的？嗯？”
　　“是我。”贺曦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他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贺曦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毫无负担的笑容了，即使是在梁亿面前，他也是心事重重的。
　　和爱人一起看日出是贺曦大学时就有的愿望，但两人在一起后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有去成。
　　贺曦应道：“周日没有安排，就算有安排，我也推掉。”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男人还在叮嘱：“下去早点回来，明天中午我们就出发。”
　　贺曦从来没见他这么唠叨过，他心里是甜蜜的，可脸上装作无奈的模样：“这么唠叨，不会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吧？”
　　这不过是两人相处的将近两千个日夜里最平常的一幕。
　　可下一秒……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一起看日出，成为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办法无法兑现的承诺。
　　***
　　两人直到吃过午饭后才收拾东西，贺曦躺在露台的靠椅上，他直起身可腰上的酸涩感让他忍不住变了脸色。
　　梁亿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人不服输就是不行，是不是？”
　　贺曦忍不住瞪他一眼，眼尾红晕让他这一眼毫无威慑力。
　　此时，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信息跳了出来。贺曦随手拿起手机，等看清发信人的名字后，嘴角的弧度却一点点耷拉下去。
　　等他再抬起头时，眼底一片暗沉：
　　“他回来了。”


第51章 凌渊
　　机场
　　天空阴霾而沉闷，夕阳外表被罩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绚丽的晚霞变成灰褐色，天空好像被什么人撕成碎片，一条条，一缕缕，像一道道恐怖的裂痕。
　　机场的建筑群在浓厚的云层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感，阴天里的灰蒙带着一种难言的苍凉。
　　黑色汽车缓缓驶入机场外的停车位，一分钟后车窗缓缓落下，露出青年轮廓分明的侧脸。
　　一阵冷风携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气顺着车窗的缝隙扑在耳畔，梁亿此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秋天已经走到了尾声，秋季的萧瑟和落寞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飞机的轰鸣声近在耳边，沉默的气氛就像此时外面的阴霾一样蒙在车厢里。
　　自从接到那条短信后，贺曦身上鲜活的生气再次褪去，显露出难以名状的疏离，地平线与夕阳交接的光影在他身上投下了泾渭分明的切割线。
　　两个人明明坐得很近，却又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
　　这一刻，他好像又变回了初见那晚高深莫测的攻略对象，梁亿想起初见贺曦那晚，他掐着自己的脖子一脸阴沉的模样。
　　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两个人从初见的剑拔弩张到后来的暧昧相处再到如今的心事重重。
　　梁亿的身份始终就像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颗定时炸弹。
　　就像063反复提醒的，贺曦不过是他的任务对象而已。
　　任务？
　　是了，他险些忘记了自己接近贺曦的真正目的，这段时间和贺曦的相处……梁亿几乎已经把所谓的任务抛之脑后。
　　梁亿有些自嘲，毕竟不是他真正的任务者。
　　同时，又感到庆幸，幸好他遇见的是还算单纯的063。
　　063一直认为是因为它能量不足无法联系主系统导致梁亿一直停留在小世界，而一直对他心存愧疚。
　　殊不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早有预谋。
　　贺曦察觉到了身边人的视线，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回以他一个笑容。
　　他注视着机场出入口进进出出的人群，放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攥成拳头，暴露出手的主人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的心绪。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倏地，贺曦平静的脸色一变，下颌线猛地收紧了。
　　梁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机场出口处，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机场口顺着密集的人潮正向外走来。
　　他五官长得近乎完美，那双望一眼仿佛就要结冰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近二十个小时的飞行让他鬓角间带上了疲倦，但风尘仆仆也难以掩盖他出挑的气质。
　　贺曦像是一块僵硬的石头，看着那道身影一步步走进。
　　终于，他推开车门，朝着男人走去。
　　凌渊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冷漠的目光在看见贺曦的那一刻就柔软了许多。
　　即使是隔着很远的距离，贺曦也看见他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
　　凌渊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贺曦年少时最喜欢他这副高冷不近人情的样子。在凌渊身上，贺曦展示出了让人吃惊的执着。
　　贺曦从小众星捧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贺曦知道外界眼里的自己，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但是贺曦自认为他从没有仗着身份随意欺凌过谁，唯独对凌渊，就像着了魔一样。
　　自贺曦懂事以来，所有人看他都是讨好中带着畏惧，就连一起长大的发小有时候也说自己看不懂贺曦。他们怕他，因为他姓贺；他们讨好他，因为他姓贺。贺曦知道，但他不在乎，或者说他即使在乎也没用。
　　只有凌渊，是不一样的，他从不会因为贺曦的身份，
　　段明旭说，贺曦，你这妥妥的是犯贱！
　　贺曦想，也许吧。
　　起初，贺曦也以为是自己厌倦了身边的阿谀奉承，所以才会对凌渊如此执着。后来才发现，自己喜欢的唯独是凌渊这个人而已。
　　哪怕再出现一个和凌渊一模一样的人，贺曦也能一眼看出他们的区别。
　　皮囊可以装饰，灵魂无法伪装。
　　两人在一起后的很长时间里，贺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挖掘凌渊不为人知的一面。
　　贺曦喜欢他高冷疏离的样子，更喜欢他在自己面前皱眉，浅笑，种种只为自己展现的小情绪。
　　可现在，贺曦觉得自己可能被对方同化了，凌渊在他的攻势下变得爱笑了，贺曦自己反而从年少的纨绔变成了如今的喜怒不显于色。
　　他回过神来，冲着眼前的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欢迎回来。”
　　凌渊周身的冷峻一扫而空，看向贺曦的目光充满了情愫：“麻烦你来接我了。”
　　贺曦：“上车吧，先送你回去。”
　　凌渊应下，他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随后坐进车子后排的位置。
　　他打开车门坐进来的那一瞬间，梁亿更是感觉到车内的温度下降了许多。
　　贺曦似乎在犹豫，他一时之间站在原地不动，凌渊隔着车窗看着贺曦，有些疑惑。
　　贺曦视线不易察觉看向主驾驶的位置，只看见梁亿的后脑，他脚步一转，终于还是坐到了凌渊身边。
　　***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破暮色，快要下雨了。
　　车子调头返回市区，凌渊最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他看向正在开车的梁亿问道：“这是你的司机吗？”
　　他对于梁亿表现得毫不在意，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贺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凌渊的目光缓缓扫过梁亿，眸光依旧冷漠，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撞，各怀心思。
　　贺曦问道：“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美国那边遇到了麻烦，要过几天吗？”
　　凌渊收回视线：“后天是朵朵的排球比赛，她已经向我下最后通牒了，如果再以工作为借口推脱，就要和我断绝兄妹关系。”
　　排球比赛？梁亿听在耳里，陈竞的排球比赛也在后天。凌渊会和陈竞有关系吗？
　　贺曦有些无奈：“这个小丫头，我一个人去还不行，非要你回来。”
　　“确实是我对不起她，去年就因为有事耽误了她的比赛，我本来就打算这两天回来的。”
　　车子驶进市区，贺曦问道：“回怡和吗？”
　　怡和是凌渊住的小区。
　　凌渊：“你最近住在襄都那边的公寓吗？”
　　襄都是贺曦现在住的这一处公寓名字，和梁亿。
　　贺曦点头，继续说道：“是我考虑不周，那边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不知道你提前回来，没有找人收拾。你今晚先去我那边住。”
　　他表情如此自然，似乎完全忘记了公寓里还有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可以。”凌渊有些不易察觉的怔愣，路口的绿灯亮起，车子再次发动时，他改口道，“算了，先去酒店吧，我明天还要去公司开会，不打扰你了。”
　　贺曦转而对着正在开车的梁亿说道：“去盛庭酒店。”这是从民宿离开后贺曦对梁亿说的第一句话，他的态度客气，就像是对普通司机那样。
　　“对了，我看见后备箱里有行李箱，你是要准备出去吗？”
　　“昨天刚出差回来。”贺曦神色自如地回答。
　　他在说谎！
　　凌渊笑了一下，并不揭穿他的谎言。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凌渊推开车门，看向身旁的贺曦，又回过头来问：“今晚要留下来吗？”说这句话时，他眼角余光特意留意着梁亿的反应。
　　贺曦愣了一下，笑道：“我送你进去。”
　　两人一起下了车，梁亿目视着他们进入酒店，走入大堂。
　　***
　　半小时后，贺曦回到车里。
　　此时，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雨，雨滴落在车窗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车里还是逼仄的沉默。
　　“梁亿，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贺曦依旧坐在后排，
　　梁亿张了张嘴，他很想问他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又很想说，你觉得我有什么想要问的？我该问什么？难道这件事情不是你自己主动说吗？
　　可最终，所有的问题在看见贺曦疲惫面容的瞬间消散了：“没有。”
　　回到住处，贺曦径直去了书房：“我要准备明天开会的材料，今晚会睡得很晚，不用等我。”
　　梁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独自一人站在客厅，墙上挂钟的指针一点点向前移动。
　　***
　　雨滴打在玻璃窗上，拖过一道长长的水痕。
　　凌渊站在窗边：“王副总，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是一个中年男人：“凌总，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求到您这里来的。贺曦已经把我逼到走投无路了，求您救救我。”
　　“王副总，您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介入贺曦公司事务”
　　对面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凌总，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你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帮老哥一把。谁不知道，当年贺总在公司里要拿公司里的元老出气的时候，也是您劝阻的。”
　　“交情？我可不记得和您有什么交情？”
　　“凌总，你可不能翻脸无情……”
　　王副总口水都要耗干，自觉好话说尽，眼见凌渊依旧不为所动，他突然发起怒来：“凌渊，你少在这里给老子装清高！上次，上次要不是你，我怎么会……”
　　凌渊冷笑：“我？我怎么样？王副总，听说贺曦正在调查车祸的事情，无论如何，您也不能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来，”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当初要不是你鼓动，我……我怎么敢在贺曦车上动手脚！”
　　“王副总，你是在说梦话？还是失心疯了？”凌渊冷哼，面色上带着不屑：“如果你想威胁我，我建议你少费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不让贺曦抓出把柄。”
　　他轻视的语气让对方更加愤怒起来，但凌渊没有耐心和对方周旋，直接挂掉了通话。
　　看见桌面上熟悉的图标，凌渊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软件首页弹出一条：[欢迎您的回归，用户LX0002]
　　作为灵犀的开发者，除了在内测时使用过一段时间，在灵犀正式上线后他看的都是员工直接交上来的调研报告。
　　凌渊直接搜索了【亿万次】这个名字，他点进对方主页，对方的粉丝量已经有两百万之多。
　　要知道，灵犀投入使用不过半年而已，梁亿和从其他平台转入自带粉丝的博主不一样，他的粉丝是从0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他的置顶视频已经达到了千万次播放量，凌渊看到视频标题直接冷笑出声：“恶毒炮灰，可真是大胆啊！”
　　凌渊自然也看见了他最新的一条视频，视频里的背影是如此熟悉。
　　“感情这种东西，在全世界反对时你觉得是坚不可摧的，可一旦失去阻力反而脆弱如斯。”
　　“真是讽刺，对吗？”
　　他看向窗外的雨，似乎在喃喃自语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放心好了。你不相信我吗？”
　　“再等等吧，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林楠？呵！那个废物，他不重要。”
　　“不过，梁亿？他到底是谁呢？”


第52章 隔阂
　　这就是白月光的杀伤力吗？
　　白月光杀回来的第一天，自己这个炮灰就被毫不留情地抛到一旁。
　　梁亿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在客厅站了多久，书房的门关着，贺曦一直没有出来，最终他众只好拖着僵硬的双腿去了客卧。
　　客卧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打开门的瞬间一股冷意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屋内，却无法驱散空气里的清冷。
　　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梁亿躺在床上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盯着天花板，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连床单都是冰凉的。
　　昨晚的浓情蜜意到如今的孤枕难眠，才不到一天的时间。
　　梁亿不由得想起了凌渊。
　　除了在医院走廊里的那次和凌渊擦肩而过，这是梁亿第一次正式接触凌渊，和原剧情里描写的一样，他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不一样的是，原剧情里凌渊知道自己在贺曦心里的特殊，在贺曦面前也是不假辞色，却在贺曦将要放弃时表露出对过往的留恋来，这才让贺曦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简而言之，就是不动声色吊着对方。
　　可是，梁亿今天见到的凌渊，和原剧情里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对方看向贺曦的眼神。
　　不过剧情已经崩盘，连自己这个早就已经下线的恶毒炮灰都和主角产生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怎么就不允许其他角色有一些怕小小的变动呢？
　　可，梁亿自认为了解贺曦，一个在危难时毫不犹豫地抛弃他的前男友，贺曦会用这么平和的态度对待他吗？
　　况且在原剧情里，贺曦的心态确实是矛盾复杂。
　　对于这个自己年少时唯一爱过的人，当初在他身上投入了多少爱，得知自己被抛弃时就有多少恨。
　　爱与恨在漫长的时光里并没有被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如烈火烹油，反复折磨着贺曦。
　　梁亿不禁回想着从机场到酒店的路上，凌渊和贺曦之间的气氛，那种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还是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063又冒了出来：【宿主，你还好吧。】
　　对于063的询问，梁亿仿佛没有听见一般，063才不管宿主起伏的内心，它继续说道：
　　【宿主，其实贺曦和凌渊的关系，你也猜到了吧】
　　【那又怎么样？】
　　【宿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和我们接收到的剧情不一样，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与我无关。】
　　梁亿冷漠，他不想接063抛出来的饵，这种沉默在063看来就是自己的宿主被爱情糊住了心智。一直以来，梁亿对于剧情的变动表现得还算敏感，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梁亿在逃避。
　　思绪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楚，意识越来越清醒，一直到后半夜梁亿才勉强有了一丝睡意。
　　梦里又有别样的“风景”，无数双手向他伸来，他行走在黑暗里，寻不到出路。
　　另一边，书房里的灯亮了一整夜。
　　这一夜，无论是对于贺曦还是梁亿，都是极其漫长的。
　　第二天清晨，雨已经停了。两人沉默地吃完早饭，贺曦换好了西装从房间里出来：“今天不用送我，助理来接我。”
　　梁亿顿了顿，装作轻松的样子：“不是说我是你的司机吗？让其他人来接你算怎么回事？”
　　两人一起出门，进电梯，下楼，一直到公司门口，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梁亿想要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可是看到贺曦身上流露出来的距离感，所有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两个人之间似乎只剩下了沉默，一层脆弱无比的泡沫蒙在事实真相之上，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横亘在两人中间。
　　泡沫是一戳即破的，高山却难以跨越。
　　“贺曦？”直到贺曦下车前，梁亿终于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已经下了车的人背对着他，他左手正放在车门上方，听见梁亿的声音整个人突然紧绷起来
　　梁亿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工作顺利，晚上下班我来接你。”
　　贺曦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像往常一样，梁亿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公司门口。
　　可这一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咖啡店，上午的客人一直很多，梁亿打起精神投入工作，十点左右人流才减少，又开始着手系统派发的外送单。
　　店门上的风铃发出响声，“来杯咖啡，最浓的。”
　　声音有气无力，带着一丝熟悉，梁亿回过头，才发现是多日不见的绪微。
　　她毫无形象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比一整夜几乎无眠的梁亿显得还要疲惫，这状态没有熬个几天几夜是出不来的。
　　梁亿泡了一杯意式放到对方面前，绪微也顾不上优雅品尝，一口喝了个精光，看她豪迈的样子喝的仿佛是酒，放下杯子的瞬间梁亿觉得“老板再来一杯”这句话就要脱口而出。
　　梁亿折回工作台后，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去哪了？”
　　绪微长叹了口气：“拯救世界。”
　　梁亿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自从梁亿揭破绪微的身份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梁亿倒是没觉得什么，但绪微可能觉得需要避嫌，维序者与任务者非工作原因不得私下接触，况且两个人在身份上对立的，以后甚至可能会成为敌人。
　　不过，看绪微这样子，梁亿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是真的去拯救世界了。”绪微看见梁亿疑惑的目光，忍不住吐槽，“谁能有我命苦，连度个假都要被抓去当苦力。”
　　某个小世界突然出现紊乱，其他同事抽不出身，绪微只好临时返岗复工。
　　看来无论是在真实世界，还是虚拟世界，哪怕是在整个世界层面之上的时空管理局，打工人的怨念永远都是无穷无尽的。
　　见梁亿不说话，绪微控诉：“你变了。”
　　“嗯？”
　　“自从你知道我的身份后，你就对我变得不耐烦了。”坦白了身份后，绪微心里反倒轻松起来，在梁亿面前也没了顾忌。
　　梁亿男，爱好男，但是看见一个大美女用控诉的目光楚楚可怜盯着自己，再铁石心肠的人难免也会软化。
　　但此时此刻，梁亿面色毫无波动：“据说维序者是没有性别的，也不具备人类的感情。”
　　意思是，你少装可怜。
　　绪微怒：“是谁传的谣言！我，正儿八经的人类，在没有成为任务者之前，我也是，也是人！”
　　哦！也就是说，成为了维序者之后，就不是人了。
　　绪微看懂了梁亿目光里不曾表露的调侃：“我在没有成为维序者之前，在原世界也是超级超级厉害的角色好吗？”
　　绪微“生前”也是某个小世界的npc，意识觉醒后被主系统选中，从任务者做起，一步步经过选拔成为维序者。
　　除了系统，时空管理局上至监察者下至普通任务者，还有那些强大的非人生物，大部分都和绪微一样，“老家”都是主系统管辖下的小世界。
　　绪微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过往了，对于她来说，那真的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叹了口气：“虽然你觉得我们和主系统一样冷血无情，有些人确实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来处，但还有很多人是……是同情你的。”
　　梁亿笑了笑，他从来不需要谁的同情。
　　在反抗命运这条道路上，他一直在逆流而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将咖啡一一装进纸袋，拎起外送的咖啡朝外走去，就听见绪微在身后极其严肃地告诫他：“你，最近一定小心。”
　　店外，车流不息，对面写字楼的LED屏忽的闪烁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
　　梁亿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写字楼，他迈进电梯，电梯里只有他自己，电梯缓缓向上，
　　2……3……9……
　　17……17
　　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像是卡顿了，电梯突然停止上升，下一秒，轿厢狠狠地左右甩动。
　　梁亿眼神一厉，紧紧握住扶手。
　　18
　　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继续变化，一切都恢复正常，最终平稳停在26楼。
　　梁亿走出电梯，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异常仿佛是他的错觉。
　　他看向手里的纸袋，松了口气，还好咖啡没有洒。
　　梁亿走进贺氏的助理办公室：“各位美女，你们的咖啡送到了。”
　　正在工作的几位女性看见梁亿瞬间眼睛一亮：“帅哥，好久不见。”
　　外送订单正是来自于贺曦的助理办公室，梁亿笑道：“美女亲自点名让我来送，我怎么敢拒绝呢？”
　　有人打趣：“我们是说让你们店里最帅的那一位来送咖啡，可没有说是你。”
　　“是我自作多情了，没办法，当时店里只有我一个男生，我只有厚脸皮地认下了。”梁亿故作惆怅，引得众人一阵笑声，将咖啡放到众人桌子上，对于每个人的口味他熟记于心。
　　“哦，这一杯是我们老板的。”看着梁亿手里还剩下最后一杯意式浓缩，一位美女助理说道，她手里键盘如飞，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忙着手头的工作，“你先放在那里，我忙完手上的活，送去他办公室。”
　　梁亿犹豫了一瞬，最终说道：“我去送吧。”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
　　“出门右拐，向前走，走到尽头的总裁办公室。谢谢。”
　　梁亿站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回应。
　　想到刚刚助理的话：如果门是锁着的，说明贺总在休息；如果敲了门没人应，可以直接推门进去。
　　他推门而入。


第53章 隔阂（二）
　　办公室里，贺曦端坐在办公桌后，他上半身穿着深蓝色衬衫，手臂支在办公桌上，微微低着头。
　　推门的动静丝毫没有惊动到他，梁亿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他睡着了。
　　桌子上还摆着摊开的文件，他呼吸声平缓，下巴垫在手背上，右手还虚虚握着钢笔，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声轻轻振动。
　　眼看着钢笔就要滑落，梁亿将笔从他手里抽出轻轻放到一旁。
　　虽然之前来这一层楼送过两三次咖啡，但这还是梁亿第一次来贺曦办公室。
　　梁亿目光移动间，打量着这间办公室，，秉承着贺曦一贯简约的风格，装潢简洁又不失大气。
　　下一秒，待看到桌子右上角的相框时，梁亿的目光突然顿住。
　　相框里放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张卡片。
　　卡片上的字迹看起来很眼熟，正是梁亿自己的笔迹。
　　那是梁亿第一次来贺氏外送订单时，夹在贺曦的咖啡包装里，此后，贺曦一直把这张卡片放在这里。
　　梁亿没有想到贺曦竟然还一直留着它。
　　大约是昨晚一夜没睡太疲倦了，贺曦一直没有醒，梁亿拿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小心翼翼披在他身上，这轻微的动作还是惊动了他。
　　贺曦发出一声呓语：“凌渊？”
　　梁亿停下手里动作，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眼睛还是紧闭着，看来他意识尚未清醒过来，刚才的声音似乎只是在睡梦中的低声呓语。
　　贺曦不安地皱起眉头，看起来睡得很不舒服。
　　梁亿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略带疲倦的睡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俯下身直接将人抱起，走向里面的休息室。
　　贺曦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面容，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你怎么来了？”大约是太困了，他都忘记两个人在昨晚已经陷入了冷战，语气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梁亿回了一句“送咖啡”，走进休息室，将人放在床上。
　　贺曦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想喝咖啡，困。”
　　“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没有睡。”贺曦嘟囔了一句，将脸埋进枕头里。
　　他感觉到梁亿如水一般幽静包容的目光，耳边传来一道深深的叹息声，紧接着他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见梁亿正站起身，贺曦心里一紧，下意识去抓梁亿的手。
　　“你要走了吗？”
　　昨晚两人之间没有争吵，没有矛盾，从表面看风平浪静，但一道屏障已经在两人之间无声地立了起来。
　　梁亿想，如果贺曦此时是醒着的，他绝不会做出这个动作。
　　梁亿盯着贺曦抓着自己的手，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说道：“我不走，安心睡吧。”
　　贺曦听见他的回答终于放下心来，在熟悉气息的包围下，又沉沉睡去。
　　***
　　中午，杨泽走进办公室，他上午休息并没有遇见送咖啡的梁亿，看见其他人桌子上的咖啡杯就知道梁亿来过了。
　　自从梁亿来过一次后，楼下其他咖啡店都失宠了。他长相瞩目，服务态度一流，深得办公室的几位女性欣赏。
　　不过，对于上司和梁亿的关系，杨泽一直守口如瓶。
　　唉，这种怀揣着秘密又无人分享的感觉真不好受。
　　杨泽带着满肚子的秘密起身去茶水间泡咖啡，回来时在走廊上遇见一个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你好，请问您找哪位？”
　　男人的声音很冷淡：“我找贺曦。”
　　“不好意思，请问您预约的时间是？”
　　奇怪，今天上午没有上司的预约。
　　对面的男人刚想说些什么，办公室的另一位助理出现在杨泽身后，看见凌渊后脸上露出笑容：“凌先生，您怎么来了？”
　　男人正是凌渊，他也认出了对方，冲女助理点了点头：“顾助理。”
　　顾助理：“您是找我们贺总吗？”
　　凌渊点了点头，顾助理说道：“贺总在办公室。”
　　杨泽疑惑地看着凌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回到办公室后问道：“顾姐，他是？”除了贺曦的家人和朋友，客户见贺曦都是需要预约的。这个男人是谁？杨泽对他一点印象也无。
　　顾助理轻飘飘地说：“是，老板的爱人。”
　　“哦！”杨泽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他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爱……爱人？”
　　老板竟然不是单身？
　　不，老板确实不是单身，可，可这个男人是老板的爱人？那……梁亿？
　　“干嘛这么吃惊？是不是没想到大魔王还会偷偷谈恋爱？”
　　几位在外人以精英形象示人的女性姨母笑起来：“没想到吧，两个人是校园情侣，还是，老板主动追的人家。大魔王在他面前可乖可乖了。”
　　“记得老板刚上任的时候，他爱人几乎每天接送。”
　　“大魔王秒变小娇妻，想想就激动！”
　　“还有，你们知不知道，几年前那次内部清查，还是他爱人出面平息的。”
　　刚开始成为贺曦助理时，杨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元老助理在背后偷偷叫贺曦大魔王。
　　贺曦对待下属虽然要求严格但绝不会过于苛责，尤其是面对那群无理取闹的董事，贺曦都显示出难得的好脾气，要知道有时候杨泽都觉得那群人倚老卖老。
　　杨泽不知道的是，贺曦刚接手公司的前两年也曾经以雷霆手段震慑众人，那时候公司也不是向现在铁桶一样坚固。
　　贺曦刚刚上任时，在贺兴朝的制衡下一些董事不敢轻举妄动。等贺兴朝放权贺曦上位后，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个纨裤子弟的笑话，然而贺曦早就私下积蓄力量，他直接来了招大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贺氏内部开展大清查，拔萝卜带泥，一连串拔出了许多蛀虫。
　　内部清查足足开展了半年之久，没有哪个人能承受得住。一时间，集团上下，人人自危。
　　当然这次内部清查是起到了效果，后续也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贺曦彼时根基尚不稳固，再继续下去必然会伤筋动骨。就连贺兴朝出面，都没能叫停这次清查，贺曦是铁了心要彻底整治集团内部，宁可和对方来个鱼死网破也不收手。
　　“据说当时贺董事长都生气了，叔侄两个人几乎闹掰，还是凌先生出面，叔侄两个人才和好。”
　　后来就有说法，凌渊是贺曦的情绪减压器。之后好多人求贺曦办事不成，都想从贺曦枕边人入手，但凌渊从来不插手贺氏内部事务。
　　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近几年凌渊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杨泽成为贺曦助理还不到一年，也怪他不认识凌渊。
　　其他人看见杨泽吃惊的模样偷笑：“小杨泽，少见多怪。”
　　杨泽欲哭无泪，如果，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上司的另一半，那他确实是少见多怪了。
　　这时候又有人说道：“别在那逗小杨了，BOSS和他早就分手了吧。”
　　“分手了？真的假的？”
　　“已经一年多没有在公司出现过了，不是分手就是感情破碎。”
　　“早就分手了好吧，”
　　其他人一阵哀嚎：“啊！我的cp 破灭了。”
　　杨泽大脑就像宕机了一样，久久回不过神来。
　　凌渊？梁亿？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恨不得冲进贺曦办公室，直接问清楚：BOSS你到底分没分手，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杨泽欲哭无泪，事情来得太突然，作为一个小助理，他承受的秘密已经够多了，放过他吧。
　　话说，知道了老板的太多秘密，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
　　贺曦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他盯着墙上的挂画，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头有些疼，贺曦忍不住按压太阳穴。
　　梁亿？梁亿刚刚好像来过了，人呢？离开了吗？还是自己在做梦。
　　他心里难免浮起一阵失望。
　　手掌心传来温暖的热意，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握着一个人的手，贺曦愣了一下仰起头，终于看见熟悉的面容。
　　贺曦嘴角不自觉勾起，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不过，贺曦看着梁亿别扭的姿势，他上半身靠在床头，一条腿在床上，另一条腿耷拉在床下，就这样睡着了。
　　对方的手被自己抓在手里，梁亿应该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抵不住困意的侵袭，也睡过去了。
　　握着梁亿的手都有些发麻，当时困得太厉害了，全凭着心意支配。
　　贺曦忍不住发笑，自己是有多害怕他跑了？
　　贺曦盯着梁亿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手指沿着他的脸颊游移。这还是他为数不多看见梁亿睡着的样子。
　　两个人在一起时，梁亿好像永远都是先醒过来的那个。无论什么时候，贺曦睁开眼的第一时间，都能看见梁亿温和的目光。
　　一时间，贺曦竟然有些害怕他醒过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睡着的人感觉到脸上的触感，眼睫轻轻颤动。。
　　贺曦心里一慌，正想收回手时却被对方握在掌心，梁亿睁开眼睛。
　　两人注视着彼此。
　　无声的情愫在空气里流动，上方的人缓缓低下头，柔软的发丝擦过脸颊，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
　　就在这时，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贺曦？你在里面吗？”


第54章 隐藏
　　黑色皮鞋停在办公室前，男人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桌子上摆着几份摊开的文件，还有一杯尚未拆封的咖啡。
　　男人扫视着空阔的办公室，眼神停在隔间的门上。
　　休息室的门紧闭着。
　　他脚步一转，走到休息室前，轻轻扣门：“贺曦？”
　　房间内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他正准备转身离去时，门后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凌渊回过头，侧耳倾听，没有动静。
　　他握住门把手向下按压，房门纹丝不动。
　　再次敲门：“贺曦，你在里面吗？”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得到响应，仿佛刚才听到的声响只是自己的错觉。
　　室内
　　“梁亿，你发什么疯？”
　　“放开我！”
　　床上清瘦的身影被敲门声惊动，伸手去推身上的人，却被宽大的手掌按住一侧肩膀。
　　上方的人停下动作，他眼神戏谑，问道：“贺总，我们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贺曦一时哽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梁亿低沉磁性的笑声落在耳边。
　　敲门声再次响起：“贺曦？”
　　贺曦后背顿时紧绷了起来，梁亿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肆意起来。
　　他用力挣动了一下，随即被上方的青年被紧紧按在柔软的被褥间，柔软的衣物布料间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梁亿埋在男人颈窝轻轻嗅着，两人的身影紧密交缠在一起，他近乎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贺总，我被你骗了。”
　　贺曦把声音压到最低：“少在这里发疯，我骗你什么了？”
　　梁亿一只手压在贺曦肩膀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衬衫领口，不疾不徐地沿着衬衫缝隙向下，隔着温热的肌肤掌心处传来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只不过，节奏有些快而已。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
　　“是不是觉得很刺激？”梁亿凑到他耳边，牙齿细细研磨着细腻的皮肤，“啊，我好像忘记锁门了。”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身下的人心脏跳得更快了。
　　他手上的动作愈加放肆，嘴里却撒娇般问道：“我和他之间，你更喜欢谁？”
　　“你少发疯，”贺曦挣扎着去拽对方柔软的发丝，“你明知道我不是因为……嗯！”他咬牙关抑住唇边的破碎，过电般的颤栗感从头皮窜到脚趾。
　　室内一片亮堂，两人纠缠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上方的人墨色瞳孔里反射出贺曦脸上迷离的欲望。
　　与贺曦相反，梁亿脸上的表情一反常态的冷静，甚至是冷漠。
　　这样的表情让他整个人陡然变得陌生起来，一时之间，贺曦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真是假。
　　冷眼旁观自己在无尽的深渊里挣扎，似乎随时做好了抽身离去的准备。
　　贺曦忍不住狠狠咬在梁亿手腕上，他下嘴很重，像是泄愤似的，紧咬着不放。
　　“嘶——”手腕上眨眼间就渗出了血丝，梁亿忍不住抽了口气，他同样压低声音：“贺曦，你属小狗的吗？”
　　***
　　凌渊在门前立了一会儿，确定刚刚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他转身准备离去，身后响起门锁的转动声，贺曦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在里面？”
　　“刚才头痛，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贺曦神情自若。
　　“头痛？需要看医生吗？”他视线从贺曦略显潮红的面容上扫过，隔着房门的缝隙不经意间扫过房间。
　　“不用，可能是昨晚着凉了，休息了一下感觉好的差不多了。”贺曦反手带上门，见凌渊伸出手朝自己而来，他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他反应如此强烈，凌渊伸出去的手顿时僵住。
　　一瞬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抱歉，我有点感冒，别传染给你了。”
　　凌渊收回手，指了指衣领的位置，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衣领皱了。”
　　贺曦瞟了一眼衣领，果然衣领上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两颗，一侧的衣领折在锁骨处，他伸手抚平：“可能是刚刚睡的时候压到了。”
　　凌渊没有说话，他静静注视着贺曦。
　　贺曦：“你怎么来了？”
　　“上午开完会，正好过来这边陪客户吃饭，结果被放鸽子了。”凌渊试探着问，“是不是我来的太突然，打扰到你了。”
　　“怎么会？”贺曦表现得一派镇静，“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不会连我的办公室都忘记在哪里了吧？”
　　“不会的。”凌渊认真摇头，继而问对方，“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要一起去吃饭吗？”
　　“真是意外，你这个工作狂竟然舍得抽出时间和我一起吃午饭，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和你一起，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
　　……
　　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室内终于安静下来。两分钟后，休息室里传出“嗡嗡”的震动声。
　　靠在墙上的人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今晚加班，不用等我。]
　　梁亿站在原地，额前的头发在眼前垂下一小片阴影，神色晦暗难明。
　　***
　　[段明旭：在哪？认路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梁亿接到段明旭短信时刚走到S大体育馆，体育馆里，人声鼎沸。
　　陈竞看见了梁亿：“哥，小亿哥，我在这里。”
　　站在陈竞身边的男人也朝着梁亿的方向看过来，对于凌渊是陈竞的哥哥这件事，梁亿丝毫不感到意外。
　　但联想到不久前陈竞曾经问过梁亿的，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任务者吗？
　　这是不是就证明陈竞很可能察觉到，身边人很可能被任务者取代了，而且这个人和陈竞关系密切，以至于陈竞对他的变化非常敏感。
　　如果这个人就是凌渊的话……可063和绪微都证实过，一个世界只有一个任务者。
　　想到这里，梁亿再去看凌渊时，就难免显得格外怪异了。
　　他到底是谁呢？
　　***
　　梁亿走到几人面前：“抱歉，我来晚了。”他视线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贺曦的身影。
　　陈竞：“小亿哥，贺曦哥临时有事，我还以为你也不会来了呢。”
　　段明旭举着相机：“你贺哥哥临时有事，你看我推掉了所有的活动来支持你，够意思吧。”
　　远处陈竞的队友正在喊她过去，凌渊对陈竞说道：“去吧，好好比赛，不用紧张。”
　　凌渊和梁亿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两人很有“默契”地空出了中间的座位。
　　梁亿注视着陈竞的身影。
　　女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完全看不出小时候豆丁大的哭包模样。
　　凌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开口：“我听朵朵说过了，谢谢你对她和朋友的帮助。”
　　这是两人第一次说话，梁亿突然笑了一下：“这是我该做的。”
　　他的笑容仿佛别有含义，凌渊看向梁亿，两人意味不明地对视。
　　凌渊皱眉：“你……好像很讨厌我。”
　　梁亿挑眉：“你并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看法的人。”
　　“因为你是朵朵的朋友，我不想让她伤心。”
　　梁亿忽然问道：“你和陈竞，是亲兄妹吗？”
　　“不，我们是重组家庭，朵朵父亲是我的继父。”梁亿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凌渊不由得皱眉。
　　梁亿看向远处的女孩：“我也有一个妹妹，她也叫朵朵。”
　　“你……”凌渊还想说些什么，手里拎着饮料回来的段明旭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隔断两人的对视。他拿出饮料递给凌渊：“你钟爱的芒果饮。”
　　梁亿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饮料，浑身上下突然觉得不舒服起来，脖颈处泛起一阵痒意。
　　好像又要过敏了，他强忍着不适移开视线。
　　赛场上，裁判一声哨向，比赛开始。
　　陈竞作为主攻手，平时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已进入比赛身上的气势立刻凌厉起来，另一方的主攻手经验也相当丰富，比赛一开始两队就陷入了胶着状态。
　　段明旭举着相机一顿狂拍：“妹妹的技术进步很多。”
　　凌渊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虽然没有把排球当成职业，但她还是坚持训练。”
　　几人说话间，S大校队已经占据优势，最终，陈竞以一个扣杀结束比赛，全场一阵欢呼。
　　比赛结束后，陈竞跑到凌渊面前，段明旭竖起大拇指：“妹妹真厉害，”
　　凌渊看向陈竞：“要和你同学一起去庆祝还是和我们一起去？”
　　陈竞想了想：“我当然是要和朋友们一起去庆功宴啦，不过不是今天，说好了的，我赢了比赛要请你们吃烤肉。感谢几位帅哥对我们比赛的支持。我刚刚已经给贺曦哥打过电话了，他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就想着你贺曦哥哥是吧，”段明旭不满：“妹妹，还有我的功劳呢。”
　　陈竞对段明旭做了鬼脸：“知道啦，待会请你吃大餐。”
　　***
　　梁亿接了个电话出去了，等段明旭回过神来，体育馆里只剩下了自己和凌渊。在贺曦以外的人面前，凌渊更是冷硬的像是一块冰雕。
　　段明旭斜睨着他：“我说，你这样累不累？”他是真心实意的疑惑。
　　“什么？”
　　“一直维护高冷的形象，真的不会累吗？”
　　凌渊懒得搭理他，对于段明旭的阴阳怪气凌渊习以为常，有段时间他都以为段明旭暗恋贺曦才一直针对自己，后来发现段就是纯粹地讨厌凌渊这个人。
　　“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把表里如一做到极致的人。”
　　凌渊回击：“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真的假的？这么巧？”段明旭不信，又说道：“听说老李和他小男朋友分手的事情了吗？”
　　凌渊连眼神都欠奉。
　　“老李呢，上上段感情，他以为拿捏了对方结果却被人家骗钱又骗色，等人家一脚把他踢了才发现对方是真爱。你猜他最近在干嘛？”
　　段明旭把胳膊搭在凌渊肩膀上，装作没看见凌渊拧起的眉头：“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李二那小子竟然脑子犯抽，开始找替身了。但是吧，假货就是假货，不会因为你披了张和正品一样的皮就变成真的了，这和那些名牌是一样的道理，高仿再怎么精致也比不过正品。”
　　他的话里似乎有其他意味，凌渊若有所思。眼见段明旭还要继续叭叭，凌渊实在是受不了对方，率先开口：“我也有一个问题。”
　　“咱两谁跟谁，问！”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凌渊？”
　　段明旭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么称呼自己的。
　　“错了，我不讨厌凌渊，”段明旭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凌渊露出疑惑的目光，就听他拖长乱声调，“我讨厌的……只是你！”
　　眼前的青年一张肉肉的娃娃脸再加上随时随地的笑脸，很容易让人对他放下警惕。
　　第一次，凌渊见到他如此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表象，直击自己的灵魂。
　　这一瞬间，凌渊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
　　凌渊直直地盯着段明旭，眼神里透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段明旭丝毫感受不到，他已经对这个冰块脸免疫了：“果然，你一做这个表情就更讨厌了。你不会是想打我吧？别啊，记住你现在的人设，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
　　下一秒，凌渊直接起身向外走，段明旭看着他越来越快的步伐：“哎？你去哪？”
　　***
　　“知道了，明天见。”
　　梁亿挂掉电话，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自己在湖边的青石路上，道路尽头是一颗古树。
　　这棵树有十个人环抱那么粗，树冠茂密，树上飘动着数不清的红丝带，在阳光下泛着
　　梁亿走上前，他伸出手挑起拿起其中一个：
　　希望CG和DYK感情长长久久——CG留
　　W做我男朋友——美女留
　　红丝带上几乎都是这一类的愿望，梁亿看得唇角带起笑意。
　　一道身影从对面走过来：“这里是S大的约会圣地，如果有喜欢的人可以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
　　梁亿看向来人：“你当时也写过吗？”
　　“可能吧，时间太久了，忘记了。”贺曦穿着浅色风衣，他站在树下露出回忆的表情，见梁亿露出怀疑的目光，他只好承认，“好吧，其实挂上去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要是这条丝带落到其他人手里，那我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梁亿憋笑，当时贺曦可是整个S大的风云人物，毕竟是顶着小说男主角的设定。
　　“可是，等我再回来找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可能是被风吹到湖里去了。”贺曦顿了顿，“知道它不见的时候，我又很失落，比起被别人知道，我更害怕自己的愿望实现不了。”
　　“可你的愿望还是实现了。”
　　贺曦感慨：“是啊。”
　　他的视线突然顿住，只见梁亿摊开的手掌里横着一条的丝带，因为时间久远红色丝带已经有些陈旧，上面的字迹是如此熟悉。
　　凌渊做我男朋友——贺曦（要什么缩写，我必须留全名，告白成功，捐款一百万给你做养护费。）
　　贺曦他低下头，眼眶里湿热的泪意沉甸甸地坠在睫毛上，只听见梁亿的声音在耳边：“你知道另一个人的愿望是什么吗？”
　　“是什么？”贺曦颤抖着手，轻轻翻过丝带。
　　好吧，再等你一天，明天快点到来吧，等不及了。——LY
　　贺曦紧紧贴进对方灼热胸怀里，整个人因为过于欣喜而控制不住地颤栗，他闭上眼，如羽毛般的热意拂过眉心。
　　凌渊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相拥的身影。
　　青年身形修长，他怀里的人大半个身影被树干挡住，只露出浅色风衣的一角。
　　梁亿抬头，毫不避讳地对上男人略显愠怒的目光，唇角一点一点勾起。


第55章 谜团
　　那天的晚饭，气氛既尴尬又怪异。
　　段明旭和陈竞先到了订好的餐厅，紧接这贺曦和梁亿一起出现，倒是凌渊姗姗来迟。
　　从凌渊一进来的那一刻，段明旭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凌渊看向梁亿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接着他又看向贺曦，一向冷得像冰块一样的男人身上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丰富了起来。
　　质疑、失望、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变得鲜活了起来。
　　但是被他注视着的贺曦面色平静，从容坐在座位上，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一样。
　　段明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脑子雾水。上一秒还夸凌渊这个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维持得非常棒，下一秒就见他破功。
　　不过几个人在陈竞面前表现得还算平静，一顿饭总算是顺利吃完了。
　　晚饭结束后，凌渊和陈竞一起回了家，凌渊回国多日还没有见过陈竞父亲，也就是自己继父。
　　不过，走之前，凌渊对贺曦说了一句：“母亲和叔叔让我们明天一起回去吃饭。”
　　凌渊的母亲正是贺曦三叔的妻子，方梅青。
　　而梁亿，明面上作为贺曦的司机，自然是送贺曦回了公寓。
　　***
　　第二天上午，梁亿去了文四白的工作室。
　　还是那间杂物多的难以落脚的两居室，文四白开口的第一句话依然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正准备换新办公室，东西有点乱。”
　　不用问，梁亿也知道他换新办公室的日子遥遥无期。
　　“惭愧惭愧，说好的五天出结果，我当时真的说了大话了”文四白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他苦笑一声，也并不怕自毁名声。他在梁亿对面坐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材料，“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面了。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林楠这个人的消息的确是被特意抹除了。”
　　梁亿大致翻看一遍材料，对于一个几乎消失的人在这么短时间里能挖出这么多线索，可见文四白是下了功夫的。
　　文四白把几份A4纸大小的表格推到梁亿面前，最上面是一张退学申请表，梁亿的目光落在监护人一栏上，林梦华，文四白说道：“签字的是他姑姑，亲姑姑，就是当年霸占侄子房产的黑心姑姑。”
　　“奇怪吧，当初他父母去世亲姑姑侵占了侄子的房产，肯定是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和这个侄子打交道，怎么十多年不见又突然冒了出来。不过对方的身份应该是真的。”
　　应该？
　　文四白：“之所以说应该，因为对方一家已经搬走了，就在林楠退学的第二天。我只能根据林楠已故父亲的长相和这个所谓的姑姑进行对比，再加上邻居的证词推测，别说，兄妹两个人是挺像，就是这个人品是天差地别啊。你猜猜搬去哪了？”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了半天也不见对面的回答，文四白自讨没趣，只好揭示答案：“出国了，全家移民。”
　　梁亿终于露出些许诧异。
　　移民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一件小事。从文四白的调查中，林梦华和丈夫下岗后开了一家早餐店，但是夫妻两个人斤斤计较，经常为些蝇头小利和客人争吵，生意很快就惨淡下去，最后只好把店铺转手，两个人这些年靠着流动早餐车勉强养家糊口。
　　从经济条件上来说，林梦华一家是根本没有能力移民的。
　　最重要的是，林梦华竟然舍掉了当初靠赶走父母双亡的幼童这种不道德的手段也要夺下的房产。
　　房产，可是林楠姑姑的命根子。
　　除非，有更大的利益让他们决心离开。
　　还有一点，梁亿想知道的是，他们走的时候，是否也一并把林楠带走了？
　　文四白像是猜到了梁亿的想法：“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带走林楠，事实上，林梦华只在林楠退学申请书上签了个字，这件事情背后还另有他人。”
　　文四白：“我找到了当时帮他们一家办理移民的机构，为林梦华一家办理出境手续时，全程出面的是一个姓严的男人。”
　　严？梁亿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关于这位严先生的身份，先卖个关子。”文四白拿出一份材料，抱怨了一句，“你能想象吗？一个大新闻却被各家媒体压下不发，这得是多大的默契。该死的，现在网上基本上都删干净了，唉！这时候就显出报纸的优势来了。”
　　这是一份从网页的截图，醒目的大字标题夺人眼球：
　　【贺氏集团掌门人出席会议遭遇袭击，男子疑似精神病患者】
　　【不明身份男子当众向贺氏集团总裁泼硫酸】
　　【惊！男子高调示爱贺氏总裁为哪般？】
　　“还有一小段视频。”
　　视频拍摄的场景是贺氏集团子公司的产品发布会上，贺曦深色西装，面色清冷，梁亿看见对方的同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视频里，贺曦正邀请记者提问，与此同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人群里冲出，瘦弱的身躯竟然硬生生冲过了台下保镖的封锁，不顾一切地朝着朝台上的人冲去。
　　眨眼的功夫，这道身影就被保镖按在地上，他面容苍白，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的状态癫狂又脆弱。
　　被压在地上后，嘴里还在一直念叨着什么，梁亿将声音放到最大，终于听清楚了他的话：
　　“贺曦，你应该爱的是我！是我！我才是主角，我才是主角！”
　　一时间，镁光灯闪烁，刺眼的亮光充斥着整个屏幕。
　　混乱不堪的场面里，贺曦依旧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
　　在他阴冷的目光下，林楠的喊叫声一点点弱下去。
　　下一秒，贺曦直直地朝镜头看过来，他的目光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落在狭小两居室里的青年身上。
　　梁亿终于明白了他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镜头里的人是如此陌生，他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人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明明发疯的是林楠，可是梁亿从贺曦眼里读出另一种自弃的疯狂来。
　　梁亿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攥住，顷刻间，巨大的悲意如潮水般一层层漫上来堵在胸膛。
　　文四白没有注意到梁亿复杂的情绪，接着说道：“当天，所有的记者都被留下吃晚饭，嗨，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扣留。有人偷偷把消息送出去，那也没用，贺氏一打招呼，各大平台立刻把消息撤了下去。这一段视频是一个哥们手机自动上传到云端才留下来的，不过现在也没用了。”
　　梁亿回过神：“这是林楠最后一次出现。”
　　“没错。从这天起，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一周后，家人出现为他办理了退学。再之后，林楠姑姑一家出国。”
　　“巧的是，为林梦华一家办理移民手续的严先生就是贺曦的助理，严谨。”照片上的男人带着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很斯文，梁亿对他有印象，去贺氏送外卖时，他遇见过这位严助理几次。
　　也就是说，林梦华一家的出国，林楠的失踪和贺曦是分不开关系的。
　　文四白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贺氏集团总裁贺曦的固定行程一般是周一、周五两天公司，周三外出行程，包括子公司还有其他公事，周五晚上会所。此外他每两个星期去看一次心理医生，不过最近几个月没去过了。在这件事后，这位贺总的行程就多出了一个新地点。”
　　梁亿看着桌子上的照片，一片葱郁的树林里显露出一座白色的建筑物，很眼熟，他几天前刚刚去过。
　　明明当时没有什么感觉，此时此刻再看，突然觉得照片里的白色小楼莫名变得阴森起来。
　　而当时，贺曦阴郁的情绪也在此时得到了解答。
　　“当然，我还没来得及去北郊疗养院，人在这里也是我的猜测，如果你还继续想查下去，我会继续跟进这个case。不过……”文四白冲梁亿露出一个笑，“我想，关于这位贺总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梁亿看向文四白，文四白知道两人的关系，他并不感到意外。对方既然调查了贺曦，梁亿和贺曦同进同出，他不可能查不到。
　　文四白眼神示意梁亿手上的资料袋：“那里面还有其他的东西，顺手查的，就当做是我友情赠送了。”
　　“还要麻烦你最后帮我一个忙。”离开之前梁亿说道。
　　***
　　【果然，我的感觉没有错。上一次在疗养院外，我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关于林楠可能在疗养院这件事情，063已经有所感应，但林楠出现的时间非常短暂，等063想要再去搜寻时，却遭到了一股力量的阻拦。
　　可是贺曦为什么要把林楠藏在疗养院呢？难道是因为林楠攻击了他？这一点就更加奇怪了，一年前，剧情线还没有开始，林楠和贺曦两个人应该是不认识的，林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攻击他的命定CP，还是这么疯癫的状态。
　　一切都是那么诡异。
　　063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地方：它一直以为是梁亿和贺曦那晚的意外把林楠后续戏份蝴蝶掉了，可现在看来，林楠和贺曦的剧情从一开始就崩了。
　　可这是说不通的。
　　林楠认识贺曦在前，某种意义上，梁亿是通过林楠与贺曦产生交集。换句话说，没有林楠和贺曦的相识，梁亿这个角色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
　　如果林楠和贺曦两个人从原点就没有产生交集，梁亿这条剧情线又是怎么和贺曦扯上关系的？
　　063觉得自己的处理器已经不足以支撑它去“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
　　【宿主，真的很奇怪。】
　　梁亿：【是啊，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主角竟然知道自己是主角，不觉得很奇怪吗？】
　　此时，他站在公寓楼下仰头看向空中，广告牌已经换了新的宣传页。
　　对面的街道也是空荡荡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没有一点异样。
　　063见梁亿沉默，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宿主，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想，如果广告牌掉下来，我有多长时间可以避开？】
　　【10秒钟，前提是有我的预警】
　　【如果对面再来一辆卡车呢？】
　　对于宿主上一次的遭遇它表现得毫不知情，在063看来，梁亿这个话题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063沉默，稍后委婉地说：【我会申请为你换一具新身体的。】
　　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梁亿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希望。
　　【不，其实是有的。】梁亿莫名笑了一下。
　　时间回溯，掌握了时间的力量自然可以摆脱困境。不过，时间是世界规则的一种，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掌握的。
　　时间？时间！
　　063一惊：再想到林楠疯子一样的话语，瞬间冒出一个猜测：【宿主，林楠他，他不会是觉醒了吧。】
　　主角觉醒？
　　梁亿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随即联想到视频里林楠歇斯底里的状态，063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不然林楠也说不出“我才是主角”这样的话来。
　　问题是——
　　林楠觉醒的契机是什么呢？


第56章 爱人
　　文四白交给梁亿的档案袋里除了林楠的基本数据外，还有一个小号的黑色活页夹。文四白的额外赠送是凌渊的个人资料，
　　凌渊的成长背景，求学经历，创业经历……梁亿视线在一行行文字上掠过：
　　生父意外失踪，母亲方梅青在他高中时和继父再婚
　　高考第一名，省理科状元
　　S大计算器与科学系毕业，本硕连读，毕业后与大学同学创立灵犀科技公司
　　三年后前往德国某大学读书
　　梁亿目光一凝，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来，他视线返回上一处……
　　“研究生毕业后，创立灵犀科技公司。”梁亿的瞳孔猛地放大，“研究生毕业后？”
　　***
　　玻璃杯中在灯光下反射出迷离的光泽，贺曦静静坐在会所包间的沙发上，段明旭推门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贺曦白他一眼：“哪一次我放过你鸽子？”
　　“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昨天回去梁亿找你麻烦了？”昨天那顿饭几个大男人吃得食不知味，各怀心事，“哦，我说错了，梁亿肯定不会找你麻烦，他估计还蒙在鼓里呢，那就是凌渊……”想到凌渊全程黑着一张脸，段明旭顿时乐不可支。
　　贺曦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看我的笑话，你很高兴是不是？”
　　“确实是，”他在贺曦黑线的表情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呦，不行了，你知道吗？最好笑的是我前脚刚夸他高冷人设，结果下一秒就破功了。晚饭结束后，我给他推荐了一部电影——《画皮》，你都没见他那个表情。”
　　贺曦哼笑一声，脸上露出几分讽刺来。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刚和凌渊谈恋爱那阵子，你们两个人闹矛盾，你醉得一塌糊涂，他来接你，你一见面就吐了他一身，凌渊那个脸黑的。”
　　“他一直以为我是挟私报复。”想起往事，贺曦嘴角忍不住勾起。
　　贺曦和凌渊两个人刚在一起时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贺曦性格本来就是，凌渊心性再成熟也是个恋爱新手，两个人就这么在磕磕绊绊里彼此磨合。
　　贺曦当时确实是有些借酒发疯的意思，第二天醒过来看见凌渊疲倦的面容才知道对方整整守在他身边一夜。
　　当时是为了什么事情闹矛盾呢？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当初觉得巨大的矛盾，回首再看，不过是漫长生命里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可见年少时觉得轰轰烈烈爱憎分明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他自以为遇见了人生中最合适的那个人，可是顷刻间命运向他亮出狰狞的獠牙，告诉他一切不过是他天真的妄想。
　　段明旭沉默了一瞬：“你到底为什么喜欢他？”
　　烈酒沿着喉咙滑进胃里，火辣的味道让他眼睛里漫上一层雾气，贺曦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倾诉，可最终只是说：“不知道。”
　　因为爱已经融入了骨血，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以后，是他给我了信心让我们一步步走下去”贺曦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妈曾经私下找过他一次。”
　　贺曦从追人到谈恋爱丝毫不知道何为低调，两个人的恋情很快就被贺家父母知晓了，贺曦母亲不久后就找上了凌渊，她并没有给凌渊难堪，说什么让他离开自己的儿子之类的话。
　　作为一个母亲，她向凌渊表达了自己的愧疚以及忧虑。
　　自己的儿子，当妈妈的是最了解不过的了，贺曦啊，从小到大任何事情他得到的容易了，凌渊越是对他爱答不理，越是拒绝，反而愈加激起他的叛逆。
　　未来的路很长，可是新鲜感会消失，两个人又能走多远呢？
　　这件事情凌渊从没有告诉过他，贺母自然也不会，这件事还是很久以后他在母亲日记里看见的。
　　凌渊说，我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也不知道贺曦是否会冷淡，也许我们两个人最后注定会分离，但我想在他还爱我的时候紧紧抓住他的手。
　　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
　　贺曦握着酒杯的手臂突然颤栗起来，巨大的悲痛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内心发出无声的嘶鸣。
　　“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段明旭圆润润的眼睛突然耷拉了下来，“贺儿，要是，要是当初你看上他的时候，我及时把你拉回来就好了。”
　　所有人都以为贺曦是玩玩而已，谁又能想到少年人的真心是如此坚不可摧呢。
　　贺曦压下眼角的泪痕，看向空中一点虚无：“段明旭。”
　　“干嘛突然这么严肃？”段明旭被他正经的语气搞得一激灵。
　　“为什么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遇见的是我？为什么我脾气那么糟糕你还会选择和我做朋友？”他眼神里露出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来，“你难道不会疑惑吗？”
　　“你是觉得自己最近太无聊，开始思考哲学问题了？那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要去想我为什么姓段？为什么叫段明旭？为什么长着一张娃娃脸？靠！这张脸耽误了爷多少桃花！”
　　贺曦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似乎是被段明旭逗乐了，他有些出神：“是啊，我就在想，我为什么是贺曦呢？如果我不是贺曦，是不是……”
　　是不是就可以自由地爱他
　　***
　　梁亿一推开门，就听见一道穿透力极强的歌声，段明旭正坐在点歌器旁撕扯着嗓子大展歌喉，他唱得投入，连外边有人进来都都没有察觉。
　　在场的唯一听众双手抱臂靠在沙发上，专注地盯着房门的方向，他直勾勾的视线就落在梁亿身上，看着他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高大的身躯停在他面前，贺曦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他漆黑的眼睛被酒精染得发亮，白皙的肤色上染上些许昳丽的醉态。
　　梁亿弯下腰：“回家吗？”
　　贺曦盯着梁亿看了一会，眉头一点点拧紧，忽然甩开他的手，扭过头看向一旁。
　　嗯？
　　梁亿扫了一眼，空酒瓶几乎堆了半张桌子，这是喝了多少？
　　“坏人，走开。”段明旭也摇摇晃晃走过来，他想要推开梁亿，自己却被沙发绊了个四脚朝天。
　　贺曦也觉得小伙伴的窘态有些丢脸，嫌弃地哼了一声。
　　段明旭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梁亿只好喊来服务生让对方把人送去房间休息。
　　贺曦乖乖坐在沙发上，视线还是一直看着梁亿，等梁亿把段明旭安置好回到包间后他立刻扭头。
　　梁亿无奈：“怎么了？生气了吗？和我回家好不好？”
　　贺曦终于肯看梁亿，他在酒精作用下迟钝的大脑思考了片刻，最终伸出两条胳膊，见梁亿站在原地不动，他有些不耐烦了，嘴角一撇就要生气，梁亿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弯下腰。
　　很快，背上就多了一个带着暖意的人形挂件。
　　他直起身，慢慢向外走。
　　“你去哪了？”背上的人小声抱怨着，他有些分不清时间了，还以为是在过去，“为什么现在才来。”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贺曦把头埋在他脖子里，紧紧抱住他：“你还会走吗？”
　　梁亿没有回答，他一路回家，把人放在卧室的床上。
　　他站在床前注视着贺曦的睡颜，良久，轻声说道：“对不起。”
　　***
　　上午九点，灵犀科技
　　“凌总。”
　　“凌总”
　　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进公司大厦，停在前台，“上午我有一位客人，如果他到了的话，请他直接去会客室。”
　　十点二十分，一位身着黑色外套的青年走进灵犀科技。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梁亿。”青年穿着黑色外套，前台小姐姐在系统上查询后，“梁先生，不好意思，凌总正在开会，请您乘电梯直接到九楼会客室。”
　　会客室里陈设着灵犀的研发产品，灵犀的业务范围很广，从搜索引擎到游戏开发，以及如今的短视频平台。
　　不过，梁亿的视线落在巨大屏幕上跃动的画面，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款游戏。
　　一个Q版小人在迷宫里绕来绕去，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被困在巨大的迷宫里，他不断地向外探寻出路。随着一次次打破迷宫的壁垒，他终于发现，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站在原地的Q版小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接下来要去往何处呢？
　　“那是我和大学舍友一起设计的一款小游戏。”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梁亿回过头去，看见一身黑色西装的凌渊走进办公室，他的目光落在有些悲伤的Q版小人身上，露出回忆的表情。
　　这款游戏由凌渊设计，当年首先发布在S大校园论坛上，一时之间风靡全网，之后凌渊和一家游戏公司合作在初始版本基础上再次优化，设计出了数个副本。
　　据说，至今无人能打通全部结局。
　　“终于和你见面了，”凌渊向梁亿伸出手，两人的手掌一触即分，看向梁亿平静的神色，“你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梁亿似笑非笑：“凌总的忍耐力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没错，是凌渊先给梁亿发消息，不过梁亿并不感到意外罢了。
　　“本来应该在年会上和你见面的，是我的私心想请你来。”凌渊说道，“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博主，也非常感谢你对灵犀的支持。其实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构思出恶毒炮灰视频系列的”
　　“真实的生活不需要构思。”面对他的问题，梁亿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我应该感谢您才对，没有灵犀这个平台可能就没有我的创意。”
　　“凌总，”梁亿面上带笑，眼睛里却划过凌厉的光：“事实上我很好奇，您是基于什么创办了灵犀呢？”
　　听见梁亿的问题，凌渊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怀念：“灵犀由我和当时男朋友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单字，
　　“灵感来自于爱是最坚固的城堡。之后每一款产品都使用灵犀这个名字。”
　　“你知道吗？灵犀短视频也是为了纪念我和男朋友在一起七年而研发的。”
　　“啊，现在是未婚夫了。”凌渊一字一句说道。


第57章 爱情
　　灵犀短视频是为了纪念我和男朋友在一起七年而研发的
　　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
　　七年？
　　未婚夫？
　　聒噪的轰鸣声炸得他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整整一分钟，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死寂，眼前的场景倏地模糊起来，周围的场景扭曲了一瞬，连带着眼前的凌渊也变成了狰狞的黑影。
　　他的整个世界就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巨大的荒诞感。
　　梁亿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他像突然被扔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里，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下意识紧扣住颤抖的牙关，良久才嘶哑着嗓音问：“什么意思？”
　　原来在过于庞杂的信息量面前，人是会瞬间失去理解能力的。
　　“怎么，你好像很难以置信？还是……”凌渊冷眼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表情逐渐僵硬，连带着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搐。他讽刺地看着对面的青年，“不愿意相信呢？”
　　梁亿抬起头，对上凌渊锋利如刀的目光
　　“他出车祸后在重症病房里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是我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寸步不离陪着他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他术后一度险些失明，在他绝望放弃的时候是我不眠不休地照顾他，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接手贺氏后，他腹背受敌、处处遇阻，同样是我陪着他在每一个晚上一点点打磨工作材料。”
　　“他在公司里清查众叛亲离之际，挽回他和贺兴朝濒临破碎的亲情的，也是我！。”
　　“整整七年了，他的人生才经历了几个七年呢？”凌渊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其实我也很难相信这一切，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可是，你在贺曦出车祸的同一时间，就该出国的。”梁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一时间神情恍惚，“为什么会这样，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凌渊冷笑：“出国？我确实是去了国外进修，但那是贺氏稳定下来之后的事情了。”
　　“灵犀app 的第一位用户，永远都是他，他的昵称想必你也很熟悉。”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串联起来，贺曦对凌渊暧昧不定的态度，贺曦车祸住院凌渊从国外飞回来……
　　还有原主日记本里的照片：凌渊在S大和妹妹的陈竞，凌渊进入贺家别墅……
　　所有的怀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两人根本就不什么是分手的、互相怨恨的前任关系，凌渊也从来不像剧情里描述的那样，是一个抛弃贺曦的渣男。
　　他，一直在守护在贺曦身边！
　　所有的一切变得那么讽刺，而他自己像是一条被困在瓶子里的鱼。
　　“很奇怪。”梁亿喃喃低语。
　　“什么？”
　　“如果，你们真的是七年的恋人，为什么？”为什么系统还会发布到这样的任务呢？正是这个无比诡异的任务，让他一时之间陷入了无助的境地。
　　凌渊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他冷笑了一声：“人类的爱情向来都是这么脆弱，从来没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背叛才是你们最终的归处。”
　　梁亿的目光落在凌渊带着些嘲讽的神情上：“凌总，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
　　“你真的不明白吗？”凌渊高高在上，“你以为你从我这里抢走的是什么？是爱情吗？错了，那不过是贺曦的一时兴起而已。他一直都是一个不定性的人，得不到的时候死缠烂打，等新鲜感过去后自然会弃如敝履。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原来，”梁亿顿了一下，“你是这样看待贺曦的。”他眼角凛冽的寒光如匕首一样直接刺入对面的男人身上，“是你，该收起那高高在上的俯视感才对。”
　　***
　　梁亿一步步走出灵犀科技大厦，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雨滴从云端坠落，滴落在眼角，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像是无声的泪痕。
　　知道现在，梁亿这才发现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对贺曦的了解、对于贺曦和凌渊……对这里的每一处，全都是来自于所谓的剧情。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已经全然分不清楚了。
　　他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些剧情深信不疑呢？从第一次任务失败后，他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来的。
　　或者说，他早就猜到贺曦反常的理由，只是一直不想承认罢了。
　　想起贺曦每次提及凌渊时那种深沉又隐晦的爱意，梁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从前他一直追问贺曦，凌渊和梁亿，他更喜欢谁。
　　那时候他以为，凌渊代表的是过去，梁亿代表的是现在或未来。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从没有什么过去时，多余的从来都是他这个意外来客。
　　和梁亿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贺曦都在想什么呢？
　　梁亿行走在细密的雨幕里，周围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虚虚实实看不真切，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而平静：【063，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宿主，在剧情上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我，我也不知道剧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对于贺曦和凌渊的关系，你早就知道。】
　　【是的。】
　　梁亿无意责怪063，从震惊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他现在最想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剧情的变动，而凌渊的身份又到底是谁？
　　063终于不再隐瞒：【当初入侵我数据库的人，就是凌渊。】
　　凌渊？这个答案真是出乎意料
　　在原剧情中本该和梁亿这个恶毒炮灰一样起到助推的角色，就像游戏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npc，竟然可以伤害到身为系统的063？
　　063也知道这种说法听起来就是很离谱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刚开始因为能量不稳定很多数据无法调动，后来见到贺曦后以为是同名同姓就没有在意，直到遇见凌渊，我终于确定是他。他身上的那种压迫感很熟悉。】
　　所以说，063早就认识贺曦和凌渊了，他之前的任务甚至和凌渊有交集。想起上一次任务，063至今都有些“恐惧”。对方直接捏爆了063的能量核，如果不是遇见梁亿，063至今还在黑暗的虚无里漂泊。
　　063：【我怀疑，他是非法入侵者。不然没有办法解释他过于强大的力量。】
　　梁亿若有所思。
　　看到凌渊的资料背景后，梁亿才发现他整个人处处透着不合理，凌渊的经历和原剧情人物设定有很大的出入。
　　原剧情里，凌渊父亲生意失败后他母亲抛夫弃子再嫁豪门，此后他父亲一直用酒精麻痹自己，即使凌渊一路凭借优异的学习成绩离开了酗酒的父亲，但是被至亲之人抛弃，是他人生中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
　　悲惨的童年经历造就了他既自傲又自卑的性格，他用冷漠的外表把自己武装起来，他一直对母亲心怀怨恨，甚至将对于母亲的怨恨扩散到所有人身上。
　　尤其是遇到贺曦后，贺曦身上高高在上的骄矜再次唤醒了凌渊那段糟糕的童年记忆。
　　他痛恨嫌贫爱富的母亲，痛恨贺曦这种不知愁苦的纨绔子弟……这种怨恨是凌渊从根源上和贺曦的感情冲突。
　　可现在，梁亿得知凌渊的母亲是方梅青后，梁亿知道这一切都不成立了。
　　方梅青是一个人生经历颇为不俗的女性，她带儿子摆脱了家暴的丈夫，给了凌渊良好的成长环境，以至于凌渊的背景设定全都变了。
　　人物形象是小说的核心要素之一，基本人设变动，就意味着原先的提线木偶可以行动自如了。
　　那，凌渊还是那个凌渊吗？剧情又怎么会按照原有的轨迹向前发展呢？
　　梁亿回过神来：【这么一说，他确实是非法入侵者，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他为什么攻击你。】
　　063可以确定，自己进入这个小世界是符合规定的，这么一来，那凌渊就是非法潜入，不然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凌渊过于诡异的力量。
　　在时空管理局外确实是有那么一股力量，通过非常规手段潜入三千世界来窃取小世界能量。
　　主系统和小世界是管理与合作关系，任务者脱离后会得到小世界的赠予，但这些潜入者通过吞噬能量的方式，这种方式对小世界的损耗是不可逆转的。有甚者，会直接把一个小世界吸干。
　　【你上一次的任务是什么？】梁亿突然问道。
　　063犹豫一番，最终说：【修正剧情线。】
　　什么意思？
　　梁亿一时间没有理解，就听见063继续说道：【六年前，监察官在核查剧情时发现某一个小世界的主角，感情线似乎脱离了剧情，于是派出任务者来修正剧情。】
　　主角自然是贺曦，也就是说，当时贺曦和凌渊的感情已经脱离原剧情设定。
　　【所以说，宿主，凌渊肯定是用某种方法改变了剧情线，之后他一直就在这里通过猎捕系统和任务者来夺取能量。】
　　贺曦呢？他会有危险吗？凌渊如果真的是非法潜入者，他留在贺曦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呢？贺曦到底知不知道凌渊的身份呢？
　　种种疑问在梁亿脑子里过了一圈，不过他没有问出口，如果063想说的话自然会一并告诉梁亿，063肯定隐瞒了背后有更加复杂的事情
　　063突然急促起来：【宿主，你现在很危险。】
　　假设凌渊真的是非法潜入者，凌渊一定会用对待上一个任务者的方式——
　　它话音未落，下一秒，急促的雨点如从空中滚落的豆子般劈头盖脸地砸到身上。紧接着，周遭所有的色彩像是在水里褪了色，流下鲜艳的血泪，不到一分钟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宿主，小心……滋啦……】
　　【系统序号核查中……核查无误……】
　　【任务者身份核查中……】
　　【警报！程序出现未知错误！！！】
　　随着系统冰冷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按下了暂停键，雨水停滞在半空，世界也空旷起来。
　　下一秒，以梁亿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地面瞬间崩裂出一道道可怖的裂痕。


第58章 爱情？（修）
　　“梁亿！”
　　贺曦猛地从梦中惊坐而起，汗珠顺着脸颊滑进睡衣领口，冰凉感冷不防刺得他打了个寒战。
　　昏暗的室内一片寂静，唯有他心脏砰！砰！砰！地狂跳声，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他哆嗦着手打开灯，屋内熟悉的布置让他急促的心跳一点点平复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凌晨3:50
　　清冷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房间内，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
　　贺曦习惯性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另一侧的位置荡荡的。
　　梦中的场景在脑海中快速闪现，他梦见自己孤身一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周围一片死寂。
　　贺曦下意识去找梁亿的身影，他有一种直觉，梁亿就在身边。
　　可是，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他感到无助时，贺曦似乎听见了梁亿温柔的呼唤声，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去看，没有！
　　……
　　下一秒，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贺曦的眼角，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拉出一道猩红色的痕迹。
　　是血！
　　贺曦抬头去看，瞳孔骤然紧缩。
　　梁亿双目紧闭静静躺在空中，周遭漂浮着猩红色的血点，走近一看才发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透明丝线——
　　穿过他的躯干
　　刺透他的心脏！
　　一朵朵鲜红色的血花在贺曦瞳孔里盛放。
　　想起梦里的一幕，贺曦的身子再次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那种深深的恐惧感仍在他心底萦绕，让他喘不过气来。
　　贺曦用力闭上眼睛，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片刻后，他起身下床去客厅倒水。
　　房子里静悄悄的，客卧的房门也紧闭着。
　　这些天梁亿一直住在客卧，贺曦感受得到，每次他从噩梦里惊醒时，耳边仍然会有低沉安抚的耳语声。
　　可现在，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仿佛消失了。
　　已经整整三天了。
　　想到这里，贺曦眼底忍不住凝起一层阴云。
　　窗外，晨光微熹，贺曦没有了睡意，他去浴室里冲了个澡，回到卧室时床边的手机正嗡嗡响着，慢慢地铃声又沉寂下去。
　　贺曦拿起手机，五个未接来电，是段明旭打来的。
　　他刚想拨过去，对面就再次打了过来：“老贺，事情不好了，快看网上。”
　　***
　　【知名博主公然介入他人感情，知三当三冲原配疯狂叫嚣】
　　【是恶毒炮灰还是第三者插足？】
　　【千万级网红成小三！知情人士爆料他曾在某会所做陪侍。】
　　尽管媒体没有提名道姓，但视频下的相关搜索已经挂上了“亿万次插足”。
　　果然，梁亿的评论区已经沦陷了，无数的谩骂攻击向碎纸片一样纷纷而来。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梁亿的黑粉说起，最近一周有几个账号在梁亿的每一条视频下都留了“吸血虫”“小三”之类的谩骂，粉丝见了自然不乐意，两拨人就这么引起了一场骂战。
　　对方扬言在三天之内放出证据，粉丝们刚开始不屑一顾，有本事你就直接上证据。
　　没想到对方证据没拿出来，舆论已经先爆了。
　　[还是那句话，泼脏水算什么，有本事上证据]
　　[就是，你又能怎么样我们小亿哥就是]
　　[他的每一条视频都是证据，插足者无耻至极！！！]
　　[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不敢露男朋友的正脸]
　　[上次在酒吧事件之所以能这么快平息，也是靠了某位大佬的力量。]
　　[感情所谓的男朋友是偷来的，呵呵]
　　[什么男朋友，就是两个恬不知耻的*男男]
　　[搞不搞笑，请你们这些喷子看清楚我们的人设：恶毒炮灰]
　　[如果有疑问请一步第一条视频，不然怎么敢自称恶毒炮灰呢]
　　粉丝也是气到没办法了，好，向我们身上泼脏水是吧，直接来一波自黑。可大家现在希望的是梁亿赶紧出面。
　　可惜，梁亿的账号始终沉默。
　　他的沉默好像就是另一种证据。
　　还来不及澄清，又一波爆料将舆论推向了高潮：
　　【欠下巨额高利贷竟口出狂言就是不还，坐实恶毒炮灰之名。】
　　【无耻！吸食父母的蛀虫，百万债务竟然甩给亲生父亲】
　　【爱慕虚荣欠下百万高利贷，无耻之徒插足他人感情！】
　　梁亿消失的第五天
　　“艹，这帮孙子，”段明旭心里恼火，舆论一起来他就立刻拜托朋友把消息撤下去，没想到背后的人接二连三出击，这一波舆论反扑来得猝不及防，再意识不到对方是有意为之他就是傻子。
　　火力已经从梁亿的感情转到他曾经的债务问题，他短短二十年的生平已经被人扒了个精光，吃瓜群众才不在乎真假，
　　梁亿这个人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小人物，连原小说作者都顾不上多一些笔墨来描绘他，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一下子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而且，段明旭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会殃及到贺曦。
　　现在对方只是说梁亿介入别人感情，事件的另一个主角的身份也是众说纷纭，媒体也是溜着吃瓜群众两头跑，段明旭知道对方是忌惮贺曦的身份，当然也可能是时机未到。
　　不管是什么原因，段明旭都要赶在对方之前把事情平息下来。
　　“老段，谢了。”贺曦在良久的沉默后轻声说道。
　　“别这么肉麻，我可受不了。我现在就想把背后的那个孙子揪出来。”
　　即使隔着电话，贺曦也能想到他故作哆嗦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对方，即使他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
　　夜幕初临，华灯初上
　　灵犀科技大厦，总裁办公室内，男人在办公桌前审阅着文件。
　　“凌总。”女孩轻敲两下门，小心翼翼喊道，凌渊抬头看见自己新来的助理正站在门边，“凌总，这是明天会议上的文件。”
　　凌渊冲对方点头示意：“谢谢，放在桌子上就可以。”
　　助理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凌渊看出她脸上的忐忑，其实助理已经做得很好了，大概是初入职场，行事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差错。看上司加班她也不好意思走人，即使凌渊从不要求下属加班。
　　“你不用等我，文件如果有问题我自己再改，你可以先下班。”
　　顶头上司不下班她哪里敢走，助理内心哀嚎一声，她试用期还没过呢！
　　“我去给您泡一杯咖啡。”说罢不等凌渊反应就小跑出去。
　　凌渊无奈地叹气，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确实是不早了
　　不过……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再次低下头。
　　五分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凌渊的目光停留在报表上：“咖啡放在那边的桌子上，谢谢。”
　　没有脚步声
　　？
　　他抬起头来，门口倚靠着一个男人，他穿着浅色西装，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明亮的灯光下更衬得他气质优雅。
　　凌渊微愣：“你怎么来了？”
　　贺曦展颜一笑，迈步缓缓走进办公室：“怎么，不欢迎我吗？”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
　　“你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贺曦一步步朝他走进，最终站在办公桌前，微微弯下腰看着对方愣神的表情，贺曦的目光微暗，藏在背后的手终于露出来，“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白色的郁金香裹挟着扑鼻的花香映入视线，像一团洁白的雪。
　　“我以为，”凌渊目光里的防线终于一点点被融化，笑意跃上嘴角，“你不会记得了。”
　　“我记得，你最喜欢郁金香了”贺曦将花束递到凌渊眼前。
　　凌渊注视着对方真挚的笑容，一秒、两秒……
　　没有等到对方的生日快乐，他最终默默伸手接过。
　　还有，他喜欢的是红色玫瑰，一如他对他赤忱热烈的爱情。
　　随着礼花嘭的炸响，办公室门口涌出来一群人，为首的助理洋溢着笑容：“凌总，生日快乐。”
　　他的员工：“凌总，生日快乐。”
　　“谢谢大家。”凌渊露出些许笑容。
　　“走吧，我订了餐厅。”贺曦看着他的笑容，在一阵欢呼声里说道。
　　“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高大上的地方，”几个年轻人打量着餐厅高档的装潢，菜品后的数字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这里一顿饭可能要掏空他们一个月的钱包。
　　“怕什么，”贺曦听见这话笑道，“有负责买单的人，是不是，凌总？”他笑着看向坐在身旁的凌渊，视线一直停在贺曦身上的凌渊迟钝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众人暧昧的笑容里低低应了一声。
　　其他人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偷偷笑起来：“第一次见老板这个样子。”
　　“凌总和男朋友感情真好。”
　　“以前都不知道凌总有爱人呢！”
　　“那是你进公司晚，老员工基本上都知道。”
　　一群年轻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想不到他们上司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高冷美男竟然会谈恋爱，助理大着胆子问道：“贺曦，您和我们老板是怎么认识的？”
　　在座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嘴角始终挂着的笑容再加上长相的加持，和凌渊冷峻疏离的距离感比起来，原著里高冷倨傲的贺曦竟然成了最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事实上只要贺曦想，他很容易消除和别人的距离感。
　　贺曦勾起唇角：“想知道？”
　　一群听众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当初，你们凌总对我一见钟情，在教学楼、操场、图书馆制造机会和我偶遇……”
　　其他人听得目瞪口呆，实在是想不到凌渊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能是真的吧，他们又偷偷去看凌渊，只见凌渊静静听着贺曦的话，他脸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
　　深夜，所有的热闹散场后，只留下两个主角。
　　两人并肩站在餐厅外，中间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贺曦：“怎么回去？”
　　凌渊：“我叫了代驾。”
　　他看向贺曦外套里再一次的亮光：“你的手机，不接吗？”
　　贺曦手伸进口袋，熄灭屏幕：“不用。”
　　凌渊：“你的司机呢？”
　　“司机？”贺曦看他，“谁告诉你他是我的司机了？”
　　凌渊愣了愣，他似乎有些无措：“贺曦，你……”
　　贺曦脸色瞬间变得冷淡下来。讽刺意味十足：“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擅长自欺欺人。”
　　凌渊挺立的身躯顿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他第一次露出如此疲惫的样子：“贺曦，你一定要这样吗？”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他希望的？他希望的难道是爱人出轨？难道是坚守了七年的感情就这么破碎？
　　“我的做法，不是证明了你的想法是正确的。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渣滓，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真心呢？我们的爱情在你眼里，可能就是一场笑话。啊，不，也许还不如笑话呢。”
　　语言就像一把利剑，瞬间就穿透了他的心脏，凌渊怎么也想不到贺曦嘴里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嘴唇嗫喏着：“贺曦，可是我们七年的感情……”
　　从什么时候起，人心发生了变化呢？曾经许下山盟海誓的爱人，又是什么时候起有了抛下他的打算呢？
　　当初的付出又算什么呢？
　　贺曦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他想不出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站在这里看他虚情假意的表演。这一刻，他有很多话想说，关于他的愤怒、他的抗争、他的命运……但最终他只说：
　　“我爱的从来不是你。”
　　覆在面容上的悲伤，像一层虚假的面具，风一吹立刻轻飘飘地掉落在地，凌渊注视着贺曦的背影，目光里露出极度的——
　　厌恶！
　　夜晚的冷风拂在脸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凌渊抬起头看向夜空，快要冬天了啊
　　怀里的郁金香花束载着温柔的月光，他慢慢行走在夜晚的道路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路人的视线不断地集中在他怀里的郁金香上，凌渊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对面的垃圾桶上，快走几步，毫不犹豫地把花扔进垃圾桶。
　　“我讨厌花。”任何花！
　　“我讨厌芒果！”
　　话音未落，男人脸色控住不住的扭曲了一瞬，瞬间变得苍白。因为，脑海里有一个机械的电子声：
　　【警告！请宿主严格遵循原角色设定，禁止做出与扮演人物不符的行为。】
　　“该死的任务！”“凌渊”终于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第59章 来处
　　【宿主，小心……滋啦……】
　　嘈杂的电流声，一股金色的能量瞬间穿透了梁亿意识里的蓝色光团，进入到063能量体的内核里，随后一点点扩散……063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一点点蚕食，高度拟人化声线也回归了冰冷的电子声。
　　【系统序号核查中……核查无误……系统063，欢迎你的回归。】
　　【任务者身份核查中……嘀！出现未知错误！！！】
　　【警告！发现非法潜入者！发现非法潜入者！正在启动清除程序，倒计时……】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063感觉到自己仿佛浸泡在了一汪无边无际的海洋里，熟悉而温暖的感觉，让它瞬间失去了抵抗的念头。
　　在恍惚里，它回想起初次遇见梁亿的场景。
　　系统和任务者绑定的途径有两种：一种是在主系统庞大的运行程序里，已经在时空管理局注册的任务者和系统自动匹配；任务者也是有损耗的，意识消亡、退休……另一种途径就是系统在各个位面寻找新消亡的灵魂。
　　系统受到伤害可以回归主系统空间修养，063算是比较倒霉的一个，在上一次任务里遭遇凌渊的攻击后，它被一股莫名地力量裹挟着掉落到小世界的夹缝。
　　这里是三千小世界的交集点，是能量已经溃散的旧世界的垃圾场，同时也是新世界的孕育地。但很遗憾，这里没有063需要的能量。
　　所以等待063的宿命只有一个，消亡。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063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在无穷无尽的等待里，它学到了第一个感情——恐惧。
　　幸运的是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宿主。在见到梁亿后，063又体会到了“喜极而泣”的感觉。
　　虽然063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方意识体的颜色已经非常非常浅淡了，一般来说，刚刚脱离身体的灵魂是不会黯淡无光的。
　　不过，梁亿在见到黯淡无光的蓝色小光团后到是神情平静，063听见对方轻轻说了一句“原来是你啊”。
　　063暗自想，现在的年轻人看得小说多了，时空管理局和主系统的存在已经毫无神秘感可言。
　　不好骗啊！
　　063试探着扫描他的个人信息，起初他的信息很庞杂，消息栏里竟显出将近一百个人的信息。
　　奇怪？同一个灵魂经历了一百个小世界？对方生活的世界不存在灵魂转世一说，难道对方是任务者？这也不太可能……可能是自己数据受损的缘故。
　　终于，青年的信息条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梁亿，25岁，父母早逝……在生日当晚在睡梦中死去，结束了他平平无奇的一生
　　蓝色光团看完他的信息后，在青年身边转来转去：【梁亿，和我绑定吧。】
　　“绑定？有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有很多啊，你可以享受超出普通人类很多很多的生命，你再也不用困在世界里当一个连戏份都没有的路人，在任务世界里可以享受不同的身份，这样不好吗？】
　　梁亿沉默良久：“可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哪怕只有很短暂的一生。”
　　普通人又有什么好的呢？一生浑浑噩噩，或等待着剧情的摆布，你以为自己人生的重大抉择是向命运抗争的胜利果实，殊不知，绕来绕去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支配。
　　彼时，063还看不懂梁亿眼底浓重的化不开的哀伤。
　　最终在063忐忑的等待里，梁亿点头：“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是什么？】
　　“你的声音我不喜欢，换一个吧。”
　　【哎？】
　　063听见自己高冷的声线顿时切换成了萌萌的声线，它弱弱地问：【我还是觉得原来的声音好听。】
　　梁亿：抗议无效，驳回！
　　***
　　奇怪！
　　系统的本质是代码组成的程序，所谓的记忆回忆也不过是调取数据而已，根本不可能有人类的感情，可063觉得自从和梁亿绑定后，越来越像人类了。
　　相处了这么久，063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它们的相遇是宿主早有预谋的安排。
　　即使，即使这样063还是忍不住去“思考”，如果没有遇见梁亿，自己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呢？
　　推演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指向了一种结局——消亡！
　　是梁亿救了它，是梁亿帮助它修复了能量核。
　　所以，它不能！不能被吞噬！！
　　要去救宿主！！！
　　063的躯体猛然爆发出一团亮光，躯体里的金色光芒被063的抵触一惊想要离开，瞬间被暴涨的蓝光吞噬。
　　他要告诉宿主，他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声线。
　　梁亿？梁亿此时在哪里呢？
　　***
　　硕大的圆月悬在空中，青年站在城市的最高处，脚下是万家灯火，风鼓起他额前的黑发，露出他，眼底迸发的亮光像是两簇火苗。
　　真实与虚假的界限，一步之遥。
　　他闭上眼，脸上带着笑容，向前迈出一步。
　　急速下降的失重感，下一秒——
　　“铃铃铃！”
　　狭小的出租屋里，床上的青年睁开双眼，他目光呆滞地盯着房顶上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而迷离。
　　又是崭新的一天。
　　两分钟后，他从床上翻身坐起，
　　下床，洗漱，吃早饭……
　　7:40，下楼
　　7:45，公交车到站，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从有记忆起就是一个人生活，他的存在是一座孤岛。
　　公交车上，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昏昏欲睡的上班族，精神矍铄的老年人……每一天都是同样的场景，毫无新意。人们却能在着毫无新意的生活里获得安全感，因为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不过，他的目光落在站在车门旁的男人。
　　要绊倒了，他在心里默默说。
　　果然，车辆平稳地前进，没有任何外力的影响，那人却毫无征兆地被自己绊了一个踉跄。
　　青年又移到坐在前排的两个学生身上。
　　糟糕，我忘记带今天上课用的水彩了。
　　“糟糕，我忘记带……”在对方懊恼的话语里，青年收回视线，再次转向车窗外数十年一成不变的景色。
　　真无聊。
　　他想，这整个世界可能就是一个大型游戏，他所处的是其中某一个副本，而他自己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游戏设计者都懒得为他充满bug的生活设计好脚本。
　　可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背景板，最终还是在某一天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破绽。
　　下车前，他听到女孩说了一句：“今天是××的生日。”
　　哎？多了一句台词呢？
　　7:58，公交车到站
　　“梁亿，来了啊。”同事向他打招呼，他迟迟没有应声，那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梁亿？睡傻了吗你？”身后又有一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梁亿？是在喊他？不，不对，他不叫梁亿。
　　算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他不在意地想，可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你必须找回自己的名字！
　　一整天的时间，他还在回想公交车上多出来的那句话，可直到下班也没想出这句多出来的台词对他一成不变的生活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龇——”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下一秒，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跑到半空，空中血红色的月亮填满了他的视野。
　　他恍然想起，今天，是他25岁的生日。
　　***
　　网吧
　　“网管，来个包间。”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涌了进来。
　　“一小时，10元。”
　　柜台后低着头的年轻人抬起头来，几个逃课来的高中生顿时被他的样子吓了个半死。倒不是说他长相多可怕，他眉目俊朗，五官出挑，和当红明星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别扭的是他表情寡淡，面上浮着一层阴郁之气，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纸人，配上苍白的面容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梁亿没有理会，又默默地回到柜台后，他的存在感更弱了。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按时下班回家。所谓的家也是一处出租屋，他下意识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无人应声，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视线茫然又无助，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会有人在等着他。
　　可那个人是谁？他不知道。
　　他曾经有过一段幸福的生活，非常短暂，父母去世时他一声也没有哭，在人们异样的眼光里他被送进了孤儿院。
　　不过对于这些记忆，他就像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游戏角色一样被动地接受，那些记忆是自己的，可又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没有真实感。
　　他也曾试着寻找生活的意义，可能是在网吧待得久了，设计程序也有了几分天赋，在比赛上还拿了奖……一阵新奇过后，梁亿再次感到无聊。
　　进入梦乡前，他突然想起来明天是他25岁生日，然而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一次，他倒霉的死于天然气泄露。
　　***
　　画面一转，青年坐在明亮的客厅里，桌子上的蛋糕上写着“25岁生日快乐”。
　　这一次，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慈祥的父母，可爱的妹妹，自己毕业于名牌大学。
　　“哥，生日快乐。”
　　不幸福的遭遇是常态，平静祥和的生活反而处处是破绽。
　　太假了！
　　梁亿知道，这一次他会安然度过25岁生日。只要他不去想着戳破眼前虚幻的泡沫，主系统愿意给他编造一场幻梦，让他在微笑中迎接消亡。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要离开这里，还有人在等着他！
　　……
　　此后，又是一次又一次的幻梦。他有着不同的身份背景，大多数时候是没有父母朋友的，他的存在于世界而言就是一座孤岛。
　　意识觉醒得也越来越快，与之而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随着死亡次数的增加，他灵魂的力量越来越薄弱，在无数次的死亡里艰难地保持着一丝清明。终于在无数次的轮回后，他抓住时机逃脱了这座巨大的牢笼。
　　意识脱离了躯体，来到小世界的夹缝，漫天的光点中他看见一团蓝光。
　　是那个当初被自己捏爆的的系统。
　　他们又再次见面了。
　　***
　　【宿主，快醒过来！】063穿过一片黑暗终于找到梁亿。
　　青年漂浮在半空，无数丝线穿透他的身体，鲜血把透明的丝线染成了刺目的红色。他的意识正陷落在一场场噩梦里。
　　他到底是谁呢？
　　是梁亿？
　　“梁亿，我们生活的世界到底是谁编程的呢？”
　　“梁亿，有时候我在想，你的出现是不是一场梦呢？”
　　还是——
　　“凌渊，我喜欢你。你到底要不要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做我男朋友！”
　　……
　　“宿主！”
　　“梁亿！”
　　“凌渊！”
　　熟悉的声音透过虚妄的幻象，照亮了前行的方向，梁亿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来处。
　　年幼的男孩缩在墙角，脸上、身上是拳脚相向后留下的痕迹，下班回家的女人看着他的样子顿时泣不成声。
　　男孩露出虚弱的笑容：“妈妈，不哭。”
　　暴力的借口是，男孩吃掉了家里最后一个芒果。
　　此后他再也没有吃过芒果。
　　……
　　“咣当”，沾着血的利刃落在地上，男孩的身上沾满了鲜血，他呆呆地看着对自己和母亲施加拳脚与暴力的巨兽轰然倒地，他浑浊的眼球还残留着不可置信。
　　“别怕。”在女人温柔的怀抱里他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睡一觉吧，等你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再醒来时家里恢复了宁静，爸爸不见了，男孩因为巨大的刺激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他只知道那个恶魔从此消失在了自己和妈妈的生活里。
　　他从来不会问起那个男人的去向，只希望他永远别再出现。
　　他的消失是他和母亲的解脱，也是命运的拐点。
　　那是第一次，他觉得家这个词语是如此温暖。
　　岁月缓缓流逝，男孩长成了优秀的青年，女人也慢慢老去，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风姿，她站在破旧的单元楼前，眼底露出一丝忧虑。
　　没有哪个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现在的“凌渊”不是她的儿子，只不过是披着一张他儿子的皮罢了。
　　“方女士，好久不见。”身后是青年含笑的声音。
　　女人回过头来，即使还是一副陌生的面孔，方梅青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孩子，她眼睛里顿时漫上一层晶莹的泪水：
　　“凌渊。”


第60章 任务者
　　时岛咖啡店
　　“叮铃”，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一声脆响。
　　“欢迎光临。”
　　绪微注视着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走进店里：“客人，请问有什么需要？”
　　“一杯……”男人看着饮品单有些出神，绪微疑惑地看着对方，男人说道：“咖啡。”
　　“请稍等。”
　　男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绪微转过身开始冲咖啡，手上一边动作心里一边抱怨，梁亿这个家伙已经旷工一个星期了，其他两个店员又连着请假，最后只能由她这个老板亲自上阵，好在之前和梁亿学了几招，不然以她糟糕的技术，今天她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了。
　　不行，等梁亿回来后必须扣工资！
　　五分钟后，一份手冲咖啡出炉：“客人您的咖啡，请慢用。”
　　注视着窗外的男人回过神来，他目光落在绪微身上，在绪微准备离开时说道：“维序者大人。”
　　绪微回过头来看着对方，几秒钟后她终于无奈地小声抱怨了一句：“啊，又被认出来了呢。”随后扬起笑容，“终于见到你了，传说中的SSS级任务者。”
　　凌渊，不，扮演凌渊的任务者说道：“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您。”
　　绪微坐在男人对面：“你在这里出现，也是我预料之外的。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主系统会选择你来执行任务。”
　　根据规则，小世界只能有一名任务者，眼前的“凌渊”是时空管理局的高级任务者，那么谁是入侵者呢？
　　绪微饶有兴趣地一笑。
　　“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绪微打量着对方，男人容貌英俊，气质冷峻，作为维序者，她是可以透过外部的皮囊看进灵魂深处，“恕我直言，你的形象和这具身体，真的很不搭。”
　　任务者白川一愣：“您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事实上，在结束上一次任务准备休息的任务者白川是临时接到这次任务的，因为主系统评估他的人设和“凌渊”这个人物有90%的相似。
　　作为一名3s级别的高级任务者，这种任务对他来说实在是简单不过了，不用完成原主的任何心愿，只需要扮演对方即可。
　　白川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任务难度等级竟然会被评为S，这可是最高级别。
　　事实证明，扮演“凌渊”这件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简单。
　　据说凌渊本来是小世界主角的前男友，但是两人的感情线竟然偏离了原剧情线，并且在经过监察官的紧急干预后，不仅没能将剧情修复正常，反而更快地促使凌渊再次觉醒。主系统只好将“凌渊”当做bug消除。然而在这之后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主角贺曦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导致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崩溃，主系统不想那么轻易地毁掉小世界，所以派出任务者扮演凌渊。
　　白川在接收到凌渊全部记忆后，不得不感慨于凌渊和贺曦之间在爱情上惊人的执着和坚定。
　　可是，这样美好的事物又能留存多长时间呢？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白川预想之中的情况发生了。贺曦对他的而态度逐渐变得冷淡，任务者很自信，自己的身份掩藏得很好。
　　看吧，当前方荆棘遍布时，你们自以为有对抗整个世界的魄力，可是当所有的反对声消失了，前方没有了阻力，两人反而渐行渐远了。
　　一死一伤换来的爱情也不过如此脆弱，白川只觉得讽刺。
　　对于凌渊的讽刺，他宁可自己意识消亡也要保护的人就这么轻易地变心了。
　　对于贺曦的讽刺，身为主角明明可以走一条更加轻松的路，在意识觉醒后一次又一次的反抗主系统，可现在看来，他曾经的反抗变得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任务者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些困惑，他看向绪微：“您似乎并不赞同主系统和监察官的做法？”
　　“作为维序者，我对于主系统维护时空秩序的做法没有质疑。可是，作为一个人，我无法忍受它的冰冷无情。”绪微脸上带着冷意。
　　听到绪微的话，白川愣住，他没有想到绪微会这么直接。
　　绪微的语气变得苦涩起来：“当初成立时空管理局，本意就是为了弥补主系统作为高级智脑也无法拥有的感情。为此，时空管理局的大部分任务者都是从小世界选拔，你我皆是如此。可是现在呢？”
　　绪微直直地看着对方：“白川，你还记得自己原本的来处吗？”
　　来处？是的，任务者白川在成为任务者以前，也是某一个世界的主角。时间太过久远了，那些过去他已经快要忘光了。
　　反抗，是他成为任务者之前唯一的底记忆色。
　　“嘀——”
　　店外，跑车鸣笛声唤醒了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白川，两人朝着店外看去，看见银色跑车里坐着的男人，男人走进店里，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娃娃脸，看见绪微，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美女好啊。”
　　绪微也笑：“段总。”
　　“美女，你认识我？”
　　绪微神秘一笑，段明旭：“美女，今天时间紧张不能认识你，以后有机会再约。”说罢他就勾住白川的肩膀就往外走。
　　离开之前，绪微问道：“白川，你觉得自己的扮演真的是天衣无缝吗？”
　　白川下意识就要说当然如此，可是在绪微意味深长的笑容里他突然愣住，眉头也一点点皱了起来，绪微的意思是贺曦早已经看透了他的真实身份？不可能！
　　白川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对方即使是主角，也要受制于世界意识。
　　银灰色跑车驶出市区，在呼啸的风声里宛如一道银色的闪电。
　　“都不问我带你去哪？不怕我把你卖了啊？”段明旭在嘈杂的风声里大声说道。
　　白川不说话，即使是脱去“凌渊”这层身份的伪装，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冷淡的性格。
　　段明旭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自顾自地大声哼起歌来，他的歌声比嘶哑的风声还要刺耳，白川觉得自己……可能是被绪微的话影响了，开始怀疑一切。
　　如果贺曦真的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那，白川忍不住看向正在扯着嗓子大声歌唱的段明旭，
　　这个人知道吗？
　　***
　　北郊疗养院
　　一辆食品运输车穿过蜿蜒的山道在疗养院后门停下，在经过门卫核查后，一路开进疗养院的食堂前，从车里下来两个穿着“食品”的男子，他们打开后车厢门开始卸货。
　　两人卸货的间隙里，一道身影从后车厢里面飞快地跳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摄像头，拉了拉头上的帽子，闪进阴影里。
　　这道身影正是消失已久的梁亿。
　　在来之前，他已经拜托文四白找到了北郊疗养院的地图，在对方的帮助下通过每天的蔬菜运输的货车进入疗养院。
　　这座疗养院的面积不大，正中间的主楼以及和主楼连接的副楼，梁亿沿着事先记下的路线一路穿梭，进入主楼后，躲进一间杂物间里。
　　没一会儿，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了出来。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大概是没人想到有人竟然会潜入这么一个位置偏僻的疗养院。贺曦当时把林楠放在这里，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二楼尽头的病房，那道瘦弱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微微抬起头看向窗外正在飘零的树叶，他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显得格外苍白，手背上青色血管凸起。
　　十分钟后，门把手发出一声轻响。
　　房间里的身影好像没有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依旧出神地注视着窗外的天空。
　　身后，梁亿凝视着这道瘦弱的身影。
　　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原世界主角，林楠。
　　同时也是——063上一次任务的宿主。
　　063在梁亿的意识里说道：【当时我只以为那是个普通的攻略任务，林楠的攻略对象是贺曦。很奇怪对不对，林楠竟然需要攻略自己的命定爱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次已经是时间重置后的剧情线了。】
　　因为上一次贺曦并没有贺凌渊分手，两人从贺曦大学到贺曦成为贺氏总裁在一起六年的时间，这也导致另一个主角林楠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现。监察官在发现剧情偏离后，为了修正剧情线直接将世界的时间线调整到贺曦遇见凌渊之前。
　　一句轻飘飘的“修正剧情线”，便要两个相爱的人经受无穷无尽的磨难。
　　063顿了一下，它已经知道了梁亿的身份：【可是，那一次任务还是失败了。我被宿主你直接……林楠大概也因为此灵魂受到了损伤，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失去那一次任务的记忆。】
　　因为对方的嘴唇正在快速翕动着：
　　“我叫林楠，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我是小说的主角。我的任务是救赎另一个主角，他虽然出身高贵，但依然渴望爱。我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救赎他。当然，呵呵呵——”他沙哑的嗓音里发出一串神经质的笑声，“他所有的苦厄都是为了遇见我，为了遇见我！”
　　“我叫林楠，是世界的主角。我会在以后遇见命定的另一半……他必须爱我……他必须爱我！！！”
　　“我叫林楠……”
　　“林楠，”梁亿突然出声打断他，“还记得063吗？”
　　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自言自语，不过梁亿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疯，因为他在听到梁亿的话后身子明显哆嗦了一下。
　　良久，在一片可怕的死寂中，林楠终于回过头来，在注视了面前的男人几秒钟后，突然发疯一般朝后躲去：“不，你不是梁亿，你不是梁亿，我记得你，我记得你。你……”
　　梁亿冷眼注视着对方惊惧的模样：【063，你知道人和系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063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梁亿猛地掐住林楠脖子，它惊叫起来：【宿主，你在做什么？快住手，杀死主角世界会崩溃的。】
　　“是对于危险的敏感。”看着发出嘶鸣声的主角，梁亿唇角慢慢勾起一丝冷笑。
　　对于杀过自己一次的人，林楠绝不会认错，那是刻在灵魂里的梦魇。
　　【宿主，快放开他，主系统会……】063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扼住脖子的人声音一点点微弱下去，突然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僵直的脖子缓缓抬起，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淡下去。
　　梁亿依旧维持着眼下的动作，不退不避：“真是难得啊，主系统竟然亲自降临。”
　　主角的瞳孔被金色的光芒占据，他注视着躯壳下熟悉的灵魂，声音是冰冷的：
　　“遵循预定的命运，是人类最终的归宿。”


第61章 回归
　　耳边的风速慢慢降下来，跑车方向盘一个急转，在一座别墅前停下。
　　白川不动，段明旭也没有出声。
　　白川看着眼前显得有些破旧的别墅，这里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周遭十分荒凉。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显得有些熟悉，他在凌渊的记忆里搜寻，可看见的却是一片被黑雾笼罩着的阴影。
　　那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潜意识拒绝外来入侵者的反应，这件事是白川在进入小世界不久后发现的，原来凌渊竟然可以屏蔽自己的记忆。当时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此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果记忆可以被掩盖，是不是也可以伪造呢？
　　“嘿，回神了，想什么呢？”段明旭的声音唤回了白川的思绪，他看向主驾驶位的娃娃脸，无论什么时候去看，对方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你想过吗，为什么偏偏是你和贺曦成为了朋友？”白川突然问道。
　　段明旭收起笑容，他似乎在思考，片刻后白川听见对方说：“可能是命运吧。”他的表情无比深沉，一时间，一向不靠谱的人也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命运确实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所有说不清的纠缠，不甘心的挣扎仿佛都可以用这么一个词来掩饰。
　　可下一秒，段明旭挑眉又恢复了老样子：“真无聊！我说，与其问这么操蛋的问题，还不如问问老子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家百万？”
　　白川一愣，一时间没有跟上他快速变化的画风，下意识问：“为什么？”
　　段明旭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当然是拼爹。”他理直气壮。
　　白川：……
　　白川一秒都不想多待，他推门下车，身后段明旭注视着他的背影，脸上突然扬起一丝坏笑，他冲着那个高傲的背影说道：“喂，那个谁，告诉你个秘密，凌渊——最——讨厌——吃芒果！”
　　待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段明旭靠在椅背上，他仰头望着夜幕，思绪悠悠地回到了许多年前。
　　“你到底为什么总跟着我？”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脸色臭臭的，他突然停下脚步瞪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胖子。
　　可眼泪汪汪的小胖子并不惧怕他，抽抽噎噎：“你救了我，我想和你做朋友，”
　　小贺曦抱着胳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嫌弃的表情已经写在脸上了——我不想。他才不想和一个在自己家都能被欺负的小圆球做朋友呢，太丢脸了！
　　这是小贺曦和小段明旭第一次见面。
　　段明旭的外公和贺曦的爷爷是连襟，两家人一直交好，周末时贺曦父母带儿子来段家做客，把一群孩子轰出去一起玩，贺曦从来不喜欢热闹，他和这些幼稚鬼玩不到一起去。
　　没想到却遇见了被堵在角落里的段明旭，看见他眼眶里装满了金豆豆，小贺曦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说出拒绝的话，小段明旭颠颠地跟在他身后：“你真厉害，什么都没有做就把他们赶跑了。”
　　被夸奖的小贺曦忍不住露出笑容，随后他又有些懊恼：“才不是我救了你。”见小胖子露出不理解的表情，他很不开心，“是我爸救了你。”
　　段明旭：？？？
　　“你真笨，他们当然不是因为怕我，而是因为怕我爸爸，”小男孩偏过头赌气一样小声说，“我讨厌自己的身份。”
　　段明旭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怕我爸爸呢？”
　　小贺曦像是被他的问题蠢到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怕你爸爸呢，是你自己没出息才被人欺负。”
　　他忧郁地想，看来人还是傻一点比较好，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幸福。
　　那时的段明旭还不理解贺曦小小的身体里却好像装着数不尽的烦恼，等到长大以后才明白那是孤独，贺曦已经比其他人先一步享受到了孤独的感觉
　　小小的贺曦身边已经充斥着阿谀奉承，小孩子懂什么呢，无非是在大人的教唆下向小贺曦说出“周末可以去和我家人去你家做客吗”，等小贺曦开开心心迎接朋友到来时，发现对方的父母似乎别有目的，即使贺曦父母不想将这些事情暴露在年幼的孩子面前，可是时间长了贺曦也感受到了。
　　他才明白，同龄人对他展示的不是友情，是讨好。
　　自那之后，小小的贺曦不再期待获得友情。
　　“好吧，既然你想和我当朋友，我就答应你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小胖子破涕为笑，小贺曦又说，“是你求我的，我才不是没有朋友呢。”
　　看着他偷偷翘起的嘴角，段明旭发誓：以后他一定一定会守护自己的朋友。
　　小孩子的誓言能有什么分量，睡一觉也就忘干净了，可他一直记得。
　　小时候的贺曦其实性格有一些糟糕，段明旭性格软一些，基本上都是段明旭让着对方，可段明旭从来没有想过和对方分开，从初中、高中再到大学，从贺曦认识凌渊，从贺少成为贺总……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年了。
　　知道贺曦和凌渊在一起后，他又喜又愁，高兴的是，贺曦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烦恼的是凌渊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呢。
　　在暗暗的忧思里，曾经的小胖子作为朋友见证了两人相知相爱相守，再到最后的……分离，以及如今的重逢。
　　是的，林楠的失踪、凌渊的，以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他……都知道。
　　段明旭从不关心什么剧情，世界的毁灭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在时间一次又一次地重置里，在眼前这个“凌渊”出现的那一刻，贺曦就已经疯了。
　　作为朋友，作为哥哥，段明旭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守护曾经那个说我们永远都是朋友的小男孩。
　　有时候他也忍不住去想，他和贺曦的友谊到底是命运巧妙的一笔还是自己的选择呢？
　　算了，段明旭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最大的苦恼在于知道得太多，能做得太少……既然他们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不知道好了。
　　***
　　贺曦微微阖着双目，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白川外表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可他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几分情绪，在距离贺曦的不远处停下脚步，他……真的识破自己的身份了吗？
　　“这里是一切的起点，当初我就是在这里和他分开的，一个很平凡的早晨。上一秒我们两个人还在商量周末去哪玩，可是下一秒……”爱人不见了，时间又回到了他车祸的当天，他躺在仪器的警报声里，得知凌渊已经坐上了出国的飞机。
　　伴随着贺曦的叹息声，白川意识里也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任务者白川，绑定系统033，任务进度核查中。】
　　【任务一：扮演凌渊，已完成。】
　　【任务二，寻找遗落的世界主角，已完成。】
　　【任务三：杀死贺曦，当前进度60%，请任务者在24小时内完成任务。若任务失败，抹杀！】
　　在系统冰冷的声音里，白川竭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听见自己依旧冷静的声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贺曦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时间，他低下头，梁亿送给他的手链正发出微弱的荧光来。
　　所以，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假的。白川所有的高傲瞬间被击溃，可莫名的，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丝细微的安慰冒了出来。
　　原来，对方知道他是假的啊。
　　“凌渊已经死了。”从白川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贺曦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只要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结局就是注定好的。你以为我没有反抗过吗？可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放弃吧，你的反抗在它看来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你的失败？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胆小鬼！”
　　贺曦一步步走到白川面前，扼住他的脖子。白川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困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上次的车祸，还有去年的工地升降机坠落，都是你做的吧？”不等白川回答，贺曦轻轻一笑：“任务进度百分之六十？嗯？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你所谓的任务难度被评为S吗？”
　　白川已经来不及去诧异对方竟然可以听见系统的声音，他惊觉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流逝，连意识深处的系统都发出尖锐的警告声：
　　【程序错误，遭到未知力量入侵！建议任务者立刻退出任务！】
　　【任务者退出中……退出失败！】
　　在意识即将散尽的最后一瞬，他听见贺曦阴森的声音：“你是我杀死的第13个任务者。”
　　凌渊的身体顿时软下去，从他身体里脱离出一道蓝色的光团，在对方即将逃离别墅时却被一股力量吸进贺曦的手链里。
　　贺曦将人拥在怀里，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熟悉的面容。
　　至此，他终于得以再次拥抱这具躯体。
　　贺曦抬起头，看见门口处站着的身影，他穿着蓝白色病号服，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他金色的眸子里是无机质的冰冷，没有一点人类的情感。
　　贺曦看着对方，脸上一点点：“终于见面了啊，主系统。”
　　“贺曦，你本该是世界的主角，为什么你一定要反抗？”
　　“主角？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我可没见过这样的主角。”
　　主系统看着贺曦苍白的脸色：“你的意识快要消散了。”
　　作为主角的贺曦和小世界紧紧绑定在一起，倘若小世界崩溃，贺曦的存在第一个被抹杀，反过来如果贺曦死亡，此方小世界也会随之，这也是贺曦为什么不杀死林楠的原因。
　　此处小世界尚未生成独立意识，在数次剧情重置里已经能量耗尽，贺曦的灵魂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倘若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握，我宁可死亡。”
　　只是，他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人，他还没有来得及和爱人好好告别。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祷告一般，下一秒，
　　“贺曦。”
　　眼睛赋予了人灵魂，在怀里的人睁开双眼的一剎那，他看向贺曦的目光里盛满了爱意，此刻所有嘈杂的声音远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凌渊，好久不见。”贺曦终于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与此同时他声音一点点虚弱下去，好像长途跋涉很久的旅人：“凌渊，我累了。”
　　男人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温柔地声音抚平了他所有的妄念：“睡吧，等你醒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系统已经被这些固执的人类失去了耐心，他冰冷的眼神里出现残忍的光：“卑微的蝼蚁，永远也不可能战胜命运，即使你已经掌握了世界代码。”
　　“命运？如果这命运是由你来主导，那这命运不遵从也罢！”梁亿，不，现在应该是凌渊，真正的凌渊说道。
　　【063，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好吗？】
　　蓝色光团从梁亿意识里飘出，触碰到贺曦手腕上的手链，两者交融在一起顿时放出耀眼的光芒。那是一副无比奇幻景：无数的光点汇聚在一起，似乎将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下一刻，灵犀的短视频logo缓缓浮现在半空中，整个书中世界顿时变成了一个虚拟的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以每分钟十万次的速度增长。
　　地铁上、出租屋里、所有正在手机屏幕前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身处数据构建起巨大的虚拟世界中。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意识与身体好像分离，化作一串串符号，融进了虚拟的网络世界。
　　[这是哪？好奇怪]
　　[呦，这不是那个知三当三的某人吗？]
　　[不对啊？人怎么不一样了？]
　　[小亿去哪了？还我小亿亿]
　　[这个小哥哥也好帅]
　　[不会是去整容了吧，拿着高利贷钱，呵呵]
　　无数评论飞速从屏幕上划过，有赤裸裸的恶意，有疑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尽管个体的存在是如此渺茫，但这力量汇聚起来足以撼动世界。
　　凌渊注视着半空，他英俊的面容露出清浅的笑容：
　　“大家想听一个故事吗？”
　　“一个关于世界真相的故事。”


第62章 往事
　　S大
　　下了课的学生从教学楼涌出，三两成群地走在路上，时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阳光将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来回跑动的身影拉长，篮球与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两个少年顺着人流从教学楼里走出，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娃娃脸对身旁的人说道：“贺儿，晚上去不去西郊跑车，李二最近搞了辆新车，正等着和大家炫耀呢。”
　　他身旁的少年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精致的面容上落下斑驳的剪影，他乌黑短发下是一双漆如点墨般的眸子，半耷拉着的丹凤眼抬起来的瞬间流露出几分慵懒。
　　少年正是贺曦，他脸上犹自带着几分困意，神色也显得恹恹的：“不去。”
　　“那要不要去吃饭？”
　　“不想。”
　　他语气很不耐烦，段明旭倒是也没恼，勾住贺曦的肩膀：“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回事，一直无精打采，脾气也和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你说呢？”听见段明旭的话，贺曦心情似乎更糟糕了，他扭头幽幽地盯着对方。
　　他眼下的青黑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那是连续几晚熬夜赶作业的结果。段明旭在对方目光里败下阵来，立刻告饶：“好吧，是我的错。”
　　原因无他，导致贺曦熬夜的罪魁祸首正是段明旭。
　　段明旭喜欢上了数学系的一个女生，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他要来了女神的课程表。段明旭想着先接近女神，然后再制造机会偶遇，一来二去在女神面前混个脸熟。于是在段明旭一通折腾下，两个人除去自己的专业课，又额外多出一份课程安排来。贺曦白天的时间被排得满满当当，只好晚上熬夜补作业。
　　大二正是课排得最满的时候，虽然有传言说贺曦能入学S大是因为贺氏每年给S大资助，事实上，贺曦还真是是凭自己的能力考上的，从小到大在学业上他从来没有松懈过。
　　然而设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无情的，因为段明旭根本就是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贺曦陪着段明旭在数学系泡了几乎半个学期，再这么下去，贺曦觉得自己可以再修一个数学学位。结果段明旭这个怂包连话都不好意思和女孩子说一句，每天就是心满意足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盯着人家女孩的背影。
　　哦，不，经过一个月向前移动一排，再过六个月就可以当他女神的同桌了。
　　段明旭反驳：“弟弟，话不能这么说。爱情吧，它是一件很奇妙的体验，你只能静静等待它的降临，千万不要想着刻意地去人为干预。想一想，某一天你走在路上迎面遇见了那个一眼万年的人，光是看她一眼你就觉得此生无憾了，还能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呢。”
　　贺曦对他的狡辩十分不屑，不过后来的贺曦觉得正是段明旭这张“乌鸦嘴”预言了自己和凌渊的相遇。
　　两人一边走在篮球场外，一边听着段明旭的爱情哲学课。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砰”的一声，砸在篮球框上的篮球被高高弹起，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飞速越过铁丝网向操场外飞来。
　　紧接着，贺曦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小心，他抬起头后只看见飞速旋转的篮球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朝自己飞来，可能是昨晚一整夜没睡让他大脑直接宕机，身体也在过度疲倦下无法做出反应，一时之间他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小心！”
　　就在篮球即将砸到头顶之际，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斜后方的一道身影跨步上前挡在贺曦身前。他手掌托在贺曦肩膀上，带着正在呆愣的人向后退了两步。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无比清晰地映在贺曦眼底。
　　篮球撞到青年的胳膊后落到地上骨碌碌向前滚了一段距离，篮球落地的瞬间，青年收回手，回过头来看了贺曦一眼：“没事吧。”
　　从篮球飞过来到落地，不过半分钟时间。短短的半分钟里，他抬手格挡、他转过头来看向贺曦、他薄唇微启……每一帧画面都被无限拉长，时间的流速仿佛放慢了，就像彗星穿越银河系。
　　也是在这短短半分钟的时间里，贺曦猝不及防地心动了。
　　后来段明旭说，这种初遇动心的桥段实在是过于老套了。贺曦也承认自己刚开始可能是被对方的长相吸引了。
　　青年身材修长挺拔，薄唇微抿，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半的身影笼罩在阴影里，整个人显得格外冷淡，不好接近。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眼睛，他深色的瞳孔如同黑夜般神秘与幽静，深不见底，里面闪烁着奇异的流光，只一眼就几乎让人沉醉其中。
　　也正是这一眼，直接看进了贺曦心里，他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顷刻间乱了节奏。
　　对于贺曦的心动，段明旭曾经列出无数个反例试图让他清醒。
　　可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或者说，贺曦以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固执陷入了爱情。
　　第一眼认定的人，此生不会再变了。
　　那边几个打球的男生立刻跑过来：“对不起，对不起，”
　　段明旭看贺曦长时间不说话，以为他真的被吓到了，语气不怎么好：“怎么打球的，没长眼睛啊。”
　　如果不是有人挡了一下，篮球重量再轻直接砸在人脑袋上最轻也得砸出个脑震荡来。
　　对方连连道歉，贺曦回过神来：“我没事，”他看着青年胳膊上的一块乌黑痕迹，“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凌渊不在意地摇头：“没事。”
　　贺曦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他低垂着的视线落在眼前人修长的手指上，随后又沉默下去，还是段明旭回过神来，等捡球的男生走后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贺曦听见他说了一句不用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还沉浸在自己过于嘈杂的心声里久久不能平息，等对方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说道：“还是留一个联系方式吧。”
　　对方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随后嘴角很轻很轻地勾了一下说道：“还是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吧，如果有事我会联系你。”
　　贺曦说了自己的手机号，对方只是点了点头像是记下了，随后又随口一问：“你的名字？”
　　“贺曦，”他不知道为什么又补了一句，“我叫贺曦。”
　　凌渊注视着贺曦，他神色疏离而冷淡：“我记住了。”
　　等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段明旭看着眼睛黏在对方身上神思不属的人：“回神了，还看呢。”
　　此刻，贺曦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收回视线才发现眼睛酸涩的厉害。
　　之后一整天的时间里，贺曦的心情是雀跃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角弧度，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中午发生的一幕，世界万物仿佛都明媚了起来。
　　可等心情平复下来后他才猛然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知道对方的年级……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对他，一无所知。
　　而且，贺曦再次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也是，当时自己说手机号的时候，人家连手机都没有拿出来，说要留联系方式可能也只是害怕他心里过意不去客套一下吧。
　　贺曦忽然有些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伴随着淡淡的酸涩，像是咬了一口尚未熟透的杨梅，在心底的角落里慢慢发酵。
　　上一秒还在云端的思绪立刻跌倒了谷底，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迫切地想知道关于对方的一切，迫切地想再见到他。
　　少年人的心事在秋季里破芽而出，由悲伤与欣喜共同浇灌着，幼芽在情愫的孕育里慢慢成长为茂密的藤蔓缠绕在心头。
　　段明旭最先发现贺曦的不对劲。
　　第二天去数学系教学楼上课的时候，贺曦竟然一句话没说拎起书包就走。要知道，以前的路上总少不了贺少爷一脸嫌弃的数落。
　　之后，一连着两天，几乎是同样的时间，两人从教学楼里出来再经过篮球场外的那条路，每次走到上次险些被砸的地点，贺曦的脚步就他自觉放慢几分。
　　而且，他的视线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不过他没遇见凌渊。
　　那种期待的心情接连着落空，贺曦的整个人的情绪也变得蔫蔫的。
　　他想，再去最后一天，如果还没有遇见，就……不去了吧。
　　不过，命运就是这样，在你即将放弃的时候会给你点甜头，你乐于为这微末的甘甜做一条追着胡萝卜跑的小驴。
　　第三天，教学楼门口
　　“你们两个？是数学系的？”凌渊看着两人，段明旭哈哈一笑：“我们比较爱学习，来这里旁听。”
　　他瞟了一眼身旁的好友，他虽然表情还是和在其他人面前没什么两样，可眼睛里的光彩不自觉地越来越盛，段明旭暗暗叹了口气。
　　凌渊挑眉，看上去不怎么信，他最终也没说什么。贺曦两人进了教学楼，在一楼中间的教室后门停下，凌渊已经先两人一步走在前面，贺曦看着他的背影。
　　“走了。”段明旭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发誓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来上课。
　　一到座位上贺曦就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而段明旭盯着第一排一位窈窕的背影眼冒红心，同时向女神做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女神，等他先把小伙伴从男狐狸精的手里拯救出来。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教室，瞬间整个教室里的男男女女都眼前一亮，困倦着的人立刻清醒过来。
　　对方站在讲台上环视全场，声音冷淡而低沉：
　　“我是凌渊，今天由我来为各位学弟学妹代课。”


第63章 往事（二）
　　研一学长，凌渊。
　　贺曦注视着讲台上的青年，在心底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一节课时间过得很快，当大家知道这位学长只是临时代一节课时，教室里一阵哀嚎。最后的交流时间有人大着胆子问，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凌渊的声音依旧冷淡，他说，秘密。听者哈哈笑了起来，那一定是没有。凌渊没有反驳。
　　等教室里的人渐渐离去后，贺曦走到他面前，台上的青年朝他投来淡淡的目光。
　　“谢谢你上次救了我，学长。”贺曦扬起笑容，“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凌渊沉思片刻，贺曦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好在对方最终还是在贺曦暗戳戳期待的目光里点头。
　　他答应了，贺曦唇边笑容忍不住越来越盛。
　　之后，在自己刻意地接近下，两人的交集慢慢多了起来。贺曦也渐渐了解到更多关于对方的信息。
　　凌渊并不像外表那样不近人情，事实上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越是了解得多一点，贺曦一颗心就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
　　恋爱上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贺曦第一次尝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来势汹汹，且无法平息。
　　当然他也体验到了喜怒哀乐皆交由一个人掌握的无措。
　　贺曦喜欢他嘴角偶尔抬起的弧度，喜欢他看向自己时眸子里散落着星辰般的笑意，他的眼神如同夜空邃邃，一次次吸引着贺曦靠近，那种心动的感觉仿佛可以把人拉入无尽的深渊。
　　除了段明旭外，贺曦其实是懒得交什么朋友的，他懒得去分辨真心还是假意，于是就拒绝其他人的靠近。
　　可凌渊不一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贺曦有一种内心的平和。
　　可能是因为凌渊对谁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吧，即使对方知道了他贺氏继承人的身份。
　　段明旭也早就看出了贺曦的心思，无论贺曦想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但他说了一句话：贺曦，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件事情贺曦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没有遇见凌渊以前，贺曦少年时也会设想自己以后的另一半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想着想着，他的情绪总是忍不住低落下来。
　　贺曦的身份注定他的爱情不能像平常人那样自由，是的，他以后大概率会像他父母一样走上一条联姻之路。
　　联姻当然不是盲婚哑嫁，但是两个人最终还是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再美好的情感在利益的牵扯下也会变了味道。
　　贺曦的父母也是联姻，两个人算是所有联姻里比较成功的，婚后恩爱有加，相互扶持，但更多的夫妻是像大多数圈子里那样，婚后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在这一点上，贺曦以前的态度是可有可无的，甚至已经做好了屈服的准备。但现在他决心要听从自己的内心。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还是交给以后的贺曦吧。
　　于是，段明旭的那一套“爱情哲学课”都被贺曦亲身实践了，他和凌渊在一次次地偶遇，一次次的接触中越来越熟悉。
　　甚至，连从前不屑一顾的许愿圣地都去了，夜晚他悄悄地把载着自己愿望的红丝带系在树枝上。其实第二天贺曦就后悔了，倒不是后悔自己许下了那个愿望，而是忽然醒悟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过于畏手畏脚，一点也不像他的性格。
　　喜欢一个人就要去追！
　　不过，等贺曦再去找的时候，那条红丝带已经不见了。
　　“我喜欢你。”少年眼睛里光芒如此耀眼，眼睛里似乎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对面的青年一时之间沉默。
　　楼梯间的声控灯伴随着关门的声音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在楼道间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两个人在楼梯拐角处，楼梯间的声控灯再次在对方长久的沉默中再次归于黑暗 。
　　凌渊看着他，眉头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皱了起来。他发出一声叹息：“贺曦。”
　　他嗓音低沉、温和，包容，凌渊不再说下去，贺曦明白了他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贺曦心里有些酸涩。
　　作为贺氏唯一继承人，他从小众星捧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贺曦知道外界眼里的自己，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但是贺曦自认为他从没有仗着身份随意欺凌过谁。
　　可唯独对凌渊！自从见到凌渊后，心里就隐隐有一股焦躁的情绪无处发泄，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凌渊，他克制着自己不要那么心急，可越是靠近对方，贺曦就有一种迫切的、想把他藏起来的冲动。
　　“学长，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别人拒绝我。”
　　贺曦向前迈了一步，拽住凌渊衣角的手稍微用力。凌渊后背靠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整个人朝着他的方向弯下腰。两个人几乎是以一种亲密无间的姿势贴在一起，鼻尖对着鼻尖。贺曦的睫毛长而密，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凌渊感到他的眼睫毛从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拂过。
　　凌渊注视着他，嘴角带着笑意：“拒绝你会怎么样？” 贺曦被他嘴角的笑意晃到了眼睛，就听见对方问：“贺曦，你真的了解我吗？”
　　毫无疑问，第一次告白以失败告终。这并没有让贺曦露出退缩之意，他反而愈挫愈勇了。
　　在段明旭这个狗头军师的指导下，贺曦正式向凌渊发起了攻势。
　　他的身份在S大不是一个秘密，如此不加掩饰的行动被人看在眼里，两人间的感情霎时间成了S大的热点新闻。凌渊早在本科时就是S大一朵难以采撷的高岭之花，众人都在等着贺曦碰一鼻子灰。
　　是什么给了贺曦信心呢？
　　两人靠得很近的时候，贺曦听见他失控的心脏跳动声，心房一声声跳跃的韵律，是为自己而演奏。
　　原来他也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啊。
　　直到——
　　“学长，我喜欢你。”
　　贺曦靠在教学楼的墙壁下，葱郁的树木挡住了他的身影，他听见对方沉稳的声音：“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学长，我……我可以知道对方是谁吗？”
　　“他吗？是我珍藏在心底的秘密。”即使没有看见，贺曦也可以想到他唇边的笑意。
　　那天晚上，贺曦久违地出现在酒吧，一直喝到凌晨。其他几个人已经喝得天昏地暗，段明旭倒在贺曦旁边昏昏欲睡了，
　　贺曦觉得自己也有些喝醉了，他脑海里忍不住反复地回想白天听到的话，眼睛里的光格外炙热：“喜欢的人？”
　　是谁呢？难道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段旭晨坐到贺曦身边，他已经喝得上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清贺曦在说什么，搭在贺曦的肩膀上：“怎么了，是不是又是凌渊那个家伙？”
　　贺曦嫌弃地把他已经被酒腌的入味的爪子拨开，段明旭摇头：“我看他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弟弟，哥哥告诉你啊，对付这种硬骨头呢，就得拿住他的软肋。”
　　贺曦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段明旭还在好为人师：“先给他点甜头，不过我估计啊，悬！那咱们只能来硬的了，家人他总有吧。”
　　贺曦斜了他一眼说：“你很会啊！”
　　段明旭打了个酒嗝：“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嘛！”
　　贺曦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狠狠地把这个醉鬼的脑袋按在桌子上：“以后这种机灵少给我用在这种不该用的地方，老子以后不想去海兰桥看你。”
　　***
　　青年走在种满了玉兰树的道路上，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冷峻的面容上，为他高冷不可靠近的气质添了几分暖意。
　　贺曦注视着他冷峻的面容，眼睛里的光暗沉不定：“凌渊，你到底要不要答应我？”
　　洁白的玉兰花自空中飘落纷纷扬扬，落在青年肩膀上，他嗓音如冰雪般沁人心脾：“答应你什么？”
　　“凌渊，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我最后问你，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贺少这是没有耐心了吗？如果我不答应你的话，会怎么样？你要……”
　　贺曦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的眸光在阴影中几经变换，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恻恻的，还未说出口的话被贺曦打断，贺曦压抑着声音：“凌渊，你妹妹在一中读书吧，想想你的家人。”
　　贺曦声音很轻很轻，但他知道凌渊可以听到，也明白他的意思。
　　贺曦说完后，两人周遭的空间陷入了沉默，彼此绵长的呼吸声互相交错着。
　　心急之下，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贺曦露出讽刺地笑容，他最终还是又一次用上了自己曾经不屑的手段。
　　可是少年看似盛气凌人，仔细看的话，他眼角发红，尾音发颤，说的是威胁的话，可是眼里有晶莹渐渐聚集，看起来好像是要哭的样子。
　　对面，凌渊一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贺曦，身体一动不动。
　　贺曦的眼睛很漂亮，狭长的丹凤眼，眼尾上挑，凌渊看见他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而对面，告白对象一言不发，迟迟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贺曦的眼圈彻底红了，他死死咬着下唇转身就要离开，身后青年抢先一步迈开腿，拽住他的手将人一把抱在怀里。
　　青年冰冷的神色软化下来，无奈地叹气：“贺曦，你真的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啊。”
　　他嗓音里带着一些笑意：“还有，这就是你追求人的方式吗？我来教教你，告白应该是怎么样的。”
　　随后，在贺曦希冀与落寞的目光里，他低下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道：“贺曦，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第64章 往事（三）
　　“凌渊，我喜欢你。”
　　第一次听见这句话，凌渊其实是有些诧异的，贺曦的突然告白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看着贺曦有些急切的表情，凌渊眸子里的光反而一点点沉寂下去。
　　他问贺曦：“贺曦，你了解我吗？”
　　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的喜欢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呢？如此种种疑问在他心里发酵。
　　两人在一起后的很长时间里，贺曦一直在追问，凌渊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凌渊只是笑着不说话，任由对方去猜测。
　　在最后一次剧情重置时，主系统曾经问了凌渊一个问题：你怎么确定自己对贺曦所谓的爱不是为了表示对剧情的反抗呢？
　　凌渊对此不置可否：因为，是他先对贺曦一见钟情的啊。
　　成长经历导致凌渊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凌渊的性格并不是像原剧情里描写的那样外表高傲内里自卑，如果没有脱离这样的环境，凌渊觉得他确实有可能变成原书里那样的人。
　　但是，他的人生在某一个夜晚出现了拐点。
　　他对自己的童年记忆始于阴暗逼仄的出租屋，生活环境的好坏对一个孩子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他还没有学会和其他人去比较，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就觉得幸福。
　　可正是这所谓的父亲施加于他和母亲身上的拳脚暴力让年幼的凌渊的恐惧与恨意在心底生根发芽。
　　方梅青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和丈夫相识于校园，毕业后组建家庭，彼时她绝不会想象到丈夫温文尔雅的面具后竟然有如此让人恐惧的一面
　　在他第一次拳脚相向后方梅青就决定离婚，可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新生命的到来让她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就这么一次心软，为了孩子做出的妥协让她在此后数年时间里遭受了更多的折磨。
　　凌渊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的面容，但那种恐惧感是刻印在灵魂里的，每次他喝醉回来都要发疯，凌渊不敢一个人留在家，方梅青上夜班时他就偷偷躲在家附近公园里，有时凌渊躲在卧室里透过门缝看见母亲瘦弱却坚强的身躯，她痛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可即使这样也没有躲开。
　　如果她躲开了，受伤的就会是凌渊。
　　他最后的记忆是躲在厨房里的角落里，他抬起头看向夜色，希望这恐怖的一夜赶快过去，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料理台上的刀刃……
　　之后……之后那个男人就不见了，凌渊失去了关于往事的记忆。
　　一年后，他跟随方梅青出国，在国外方梅青因为事业发展很少能照顾到凌渊。之后母亲再婚，凌渊和第二任继父的关系不咸不淡。
　　随着年龄越大，凌渊性格愈加冷淡，因为过于冷淡，方梅青还愧疚是不是因为缺少陪伴造成了儿子冷漠的性格。
　　高中时，为了给他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方梅青决定回国又和一位带着年幼女儿的工程师再婚。高中三年，凌渊总算是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方梅青总是因为觉得忽略了他的成长而感到遗憾，其实于他而言，这些都是无所谓的，母亲为他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有一段时间甚至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
　　如果没有自己，方梅青可能会走得更远吧。
　　这些是凌渊一直没有诉诸于口的内疚。
　　不过当每天晚上回家看见母亲继父还有可爱的妹妹，凌渊觉得自己心里某一种一直竖起来的屏障在悄悄瓦解。
　　亲情上他是没有遗憾的，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也有至交好友，可唯独爱情……凌渊从来没有设想过，青春期的男生总是会聊起这方面的话题，热烈而大胆地畅享自己喜欢的人，但凌渊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是模糊的。
　　对方的长相、性格、以至于性别，他都没有任何期待。方梅青也经常调侃，到底什么样性格的小姑娘能收服得了他呢。
　　缘分确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遇见贺曦以及心动都是猝不及防的事情。
　　救下贺曦只是顺手，凌渊并没有打算和对方有过多交集，可是贺曦不知道自己固执地向凌渊要联系方式时，因为紧张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抖的样子，有多么……可爱！
　　那一瞬间，脑海里蒙着一层雾的形象似乎鲜活了起来，贺曦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自己的世界。
　　凌渊很快就知道了对方的信息，贺曦，贺氏集团的继承人，嗯，和传言中纨绔的形象相差还是很大的。
　　凌渊想起他呆呆的样子，晶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自己身上，心底泛起一层涟漪。
　　凌渊的导师在数学系有一节公共课，因为出差那节课本来是准备延后的，是凌渊主动提起帮导师代一节课。
　　可能贺曦身上真的有主角光环吧，没有人会不被少年赤忱热烈的爱意打动。
　　幸运的是，贺曦也喜欢上了他。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清澈的心思一览无余，他喜欢对方看自己专注的目光，好像自己是他的全世界。
　　好吧，凌渊承认自己是有些恶劣，明明是自己先喜欢上贺曦，却硬是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看着贺曦用各种手段向自己示爱。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第一次面对贺曦的告白，他比贺曦还要紧张。
　　段明旭曾经说，贺曦对凌渊的一见钟情更多是见色起意，之后就是一种新奇感作祟。
　　彼时凌渊根本不知道两人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他的存在就是用挚爱之人的背叛在贺曦骄傲的少年时代里书写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段明旭的话戳中了凌渊心底秘而不宣的恐惧：他害怕贺曦是一时兴起，害怕贺曦在新鲜感过去后毫不犹豫地把他抛在身后。
　　可当他看见贺曦在树下紧张又虔诚的表情时，凌渊冷硬的心被少年真挚的爱意彻底打动。
　　手里的红丝带上是贺曦无比珍重的，凌渊看见上面少年人一笔一笔写上去的愿望，嘴角的笑容愈来愈盛。
　　凌渊以为自己第一次拒绝他厚着，贺曦会消沉一段时间，没想到贺曦的而第二次出击来得如此之快。
　　少年人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告白的话说出来也是一副恶狠狠的语气：“凌渊，你到底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凌渊想知道不答应会怎么样？还是说对方已经没有了耐心决定放弃了？
　　“凌渊，想想你的家人！”嘴里的话是恶狠狠的，如果脸上的表情不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明明他才是那个威胁人的那个啊。
　　小可怜……凌渊心中生出某种隐秘的、不知名的恶劣。
　　要是真的哭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对面的少年已经在他的沉默下转身就要走，凌渊无奈地叹气，还真的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呢，他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在少年眉心落下一吻：“我也喜欢你啊，笨蛋。做我男朋友吧，贺曦。”
　　两个人在一起了，凌渊终于有机会一点点，一点点开发他身上只对自己展示的一面。
　　他最喜欢贺曦盛满了星光的眸子，喜欢看他在自己怀里被吻到气喘吁吁时软下来的腰身，这一刻凌渊觉得，贺曦在外的名声水分还是很大的。
　　他看向你的目光充满了信任，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好东西捧到你面前。
　　相爱简单，相守却并不容易。
　　两个人在一起当然有矛盾，有一次贺曦突然问：“凌渊，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是是因为被我追得不耐烦了？还是因为我……”我的身份
　　他语气很凶，凌渊看见他忐忑的目光。
　　原来再骄傲的人在爱情面前也会变得不自信起来。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贺曦从追人到谈恋爱丝毫不知道何为低调，两个人的恋情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到了贺家父母耳里，不久后贺曦母亲高华女士特从国外飞回来私下约了凌渊见面。
　　两个人的见面无比平静，没有电视剧里上演的那种场面。
　　高华是方梅青的大学同学，凌渊在国外时曾经见过她一面。她是方梅青的偶像，商业女强人，手腕强硬，陪着丈夫开拓商业帝国。
　　凌渊看出了高阿姨脸上的疲惫，她应该是连夜从国外飞回来，没有来得及休息就直接赶来了和凌渊约见的地方。
　　第一次，凌渊看见她脸上露出了忧虑的表情：
　　“凌渊，阿姨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当妈妈的是最了解不过的了，贺曦啊，从小到大任何事情他得到的太容易了。可你呢，你是不一样的，你越是对他爱答不理，越是拒绝，反而愈加激起他的叛逆。”
　　“我爱自己的儿子，可是在母亲这个身份从来没有称职过.我唯一能做得二就是尽力去满足他的愿望，所以我请求你留在他身边。直到……直到他不在需要你。我知道这样讲很自私，但孩子请你原谅我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
　　凌渊沉默，过了很久他郑重地说：
　　“一辈子太长了，谁都无法轻易许下诺言，我也不知道贺曦是否会冷淡，也许我们两个人最后注定会分离，但我想在他还爱我的时候紧紧抓住他的手。”
　　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他，让时间来证明吧。
　　最大的分歧是关于以后，凌渊在大学时就已经做好计划，研究生毕业后出国读博。
　　贺曦知道后只是说了一句：“凌渊，你出国了，我们就要分手是吗？”
　　凌渊有些无奈：“你……小说看多了吧。”
　　就是这么一句话，贺曦彻底爆发了。
　　后来他才知道，贺曦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一直憋了足足两个月。
　　凌渊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说的那句可以一眼看透贺曦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准确。足足忍了两个月呢，估计都要委屈到爆炸了。
　　凌渊的人生计划里一直都是有贺曦的，就算出国也并不一定要分手，贺曦去国外或者他在假期飞回来，两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如果要问，他会为了贺曦放弃出国吗？
　　凌渊……凌渊不知道，他不喜欢做选择，也希望永远不要有这种机会。
　　可是，这一刻最终还是来了：
　　“凌渊，贺曦出车祸了。”


第65章 往事（四）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在鼻翼间盘绕，“手术进行中”这五个字刺痛了手术室外的人紧绷着的神经。
　　贺曦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七个小时了……
　　凌渊怔怔地盯着手术室的门，时间在他身上似乎凝固了一般，他整个人仿佛僵成了一块毫无气息的石头，浑身冰冷，指尖在看不见的地方控制不住地颤抖。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他下意识打了一个冷战，僵硬着胳膊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盯着屏幕上熟悉的号码看了几秒钟才缓缓举起手机放在耳边：
　　“凌渊，你的出国申请已经批下来了。”
　　凌渊下意识应了一声，可思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怎么也连不起来：“你这个假期就可以准备办理手续……今天下午有时间就来我办公室一趟……”
　　另一端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而模糊，凌渊抬起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恍惚间仿佛看见贺曦生气质问自己的样子，凌渊，你是要和我分手吗？
　　他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脖子，说，凌渊我不想分手……又看见两个人冷静下来讨论关于以后的计划，贺曦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在跃动：凌渊，我希望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
　　凌渊想，这也是他的愿望啊！
　　他怎么也不明白，只是一次平常的分离，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接到段明旭的电话赶来医院时，看见对方皱成一团的娃娃脸，一向嘻嘻哈哈的段明旭也慌了神，无助地看着凌渊。
　　贺曦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车祸三个小时后了，位置太偏僻了，起初没有人发现，直到贺曦从昏迷中醒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打通了求救电话。
　　他还是那么镇定，一向冷淡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破绽，可是每一分每一秒，凌渊感觉自己的心在被扔到地上反复摔打。
　　时间一分一秒向前流逝，不知道过了过长时间，手术室的门打开，两双含着希冀的视线落在医生身上，段明旭最先开口：“医生，他怎么样？”
　　“病人的状况很不好，需要家属签字。”医生掩在口罩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可这一句瞬间让凌渊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
　　家属？
　　这是第一次，凌渊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没有资格做这件事情。
　　“我……我打电话。”段明旭抖着手拨通电话，电话嘟嘟响了几声随即湮没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随后是段明旭带着哭腔的声音：“叔叔阿姨，快接电话啊，快接电话啊……”他几乎是失去理智了，一下又一下狠狠在手机上敲击。
　　“别打了，”身旁的青年按住他的手，贺氏夫妇常年在国外，贺曦的车祸如此突然，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打给他三叔。”凌渊说。
　　“对了，三叔，三叔最近是要回来的。”段明旭像是找到了希望。
　　这次很顺利，第一次打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在占线，一分钟立即给段明旭拨了回来，三叔的第一句话是：“旭旭，凌渊在你旁边吗？让他接电话。”
　　“孩子，拜托你了。大哥大嫂他们……他们两个暂时没有办法回国，无论是媒体还是，一定不要离开贺曦半步。”电话那端的男人几乎是哽咽了一声，凌渊因为母亲的关系和贺曦三叔贺兴朝相识，在凌渊记忆里他一直是谈笑风生，脸上永远是带笑。
　　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段明旭茫然的视线里按下自己内心的惊惧，淡淡地应了一声：“我会的。”
　　一定要挺住，凌渊，如果你倒下了贺曦又怎么办呢？
　　挂断电话后，凌渊看向眼神里充满希冀的段明旭，他听见自己依旧冷漠的声音：“贺氏在海外的生意出了些意外，他父母在开紧急会议，手术签字贺叔叔会处理的。”
　　段明旭松了口气，此时凌渊这张冷漠的面容竟然如此有安全感，他挺立的身影在昏暗又阴森的医院走廊里无比高大，瞬间安抚了段明旭心里不安的情绪。
　　可，谎言毕竟是谎言，是瞒不住的。
　　第二天，凌渊就在新闻上看见贺曦父母意外身亡的消息，这消息铺天盖地，像一阵飓风，肆虐着呼啸而过，留下一片狼藉。
　　整整二十个小时的手术后，贺曦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后紧急转移到了贺氏私人医院，段明旭已经被长辈叫回了家，而为了消息不被泄露，凌渊无法陪同。
　　他隔着人群远远看了一眼病床上模糊的身影，随后眼睁睁看着他消失自己的视线里。
　　之后，凌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学校，他找到了辅导员，经过层层程序和各种材料的签字递交，表示自己自愿放弃出国留学资格。
　　还有……和一群闻风而动的记者周旋，凌渊和贺曦的关系在S大人尽皆知，他自然成了最好的消息突破口，就连凌渊的继父和妹妹也被那群记者围堵。
　　镜头下，青年被堵在教学楼口，他还是那副疏离的样子，问道：“你吃过人血馒头吗？”
　　后来醒来后的贺曦在医院的电视里看见这一幕，调侃说，凌渊眼神里的杀气已经化成实质了。
　　十天后，凌渊终于可以去医院，而贺曦仍在重症监护室里。
　　两人隔着一道房门，凌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门口看上一眼，尽管这对贺曦的恢复毫无帮助。
　　凌渊想，贺曦是一个很害怕孤独的人，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里面，肯定会害怕的。
　　他……很想他。
　　和段明旭保持通话时，段明旭抽抽噎噎的问：“凌渊，你……你做好心里准备了吗？”
　　“什么心里准备？”
　　贺氏当家人的离世就像一个惊天炸雷，产生的连锁反应是巨大的。
　　贺氏夫妇突然去世，庞大的贺氏集团将去往何方？贺曦虽然是继承人，但他过于年轻能力还不足以支撑其这样一艘巨舰。
　　贺曦三叔是个不管事的，能镇得住那帮元老吗？而且……而且就算他回来了，会帮助贺曦吗？
　　种种问题在所有人心头萦绕，每一个利益相关体都在盯着贺家的动静。
　　凌渊自然想到了这些，可他现在没有心思去忧虑这些了，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贺曦的病情。
　　段明旭：“凌渊，你……你会陪着贺曦的是吗？不会抛弃他出国吧？”
　　凌渊再次无奈地说出那句话：“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尽管已经放弃了出国的想法，凌渊一直没有告诉别人的是，贺曦在重症监护室的日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心底萦绕：
　　“凌渊，你真的爱他吗？”
　　“出国吧，你要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吗？”
　　……
　　凌渊因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愧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出国就没有好前途了？简直是莫名其妙，他又不打算一辈子待在国外，况且出国只是一种人生选择，又不是唯一的道路。
　　他把这念头死死按在心底。
　　半个月后凌渊终于推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寂静的病房里只有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他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贺曦掩在呼吸罩下毫无血色的面容。
　　贺曦一直在沉睡，有时候他冷酷地希望贺曦可以多睡一些时间，因为他不知道贺曦醒来后要如何面对一夜之间失去至亲这样残忍的事实。
　　探视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小时，凌渊便在贺曦耳边说一些自己的日常。
　　贺曦，学校举行毕业典礼了，很遗憾你没有办法参加了。
　　贺曦，段明旭的女神结婚了，他偷偷哭了一晚上，你真应该看看他不争气的样子。
　　……
　　贺曦，快点醒过来吧，不然我真的有点坚持不住了。
　　病床上的人手指小小地动了一下，无意识做出抓握的动作，凌渊隔着防护服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随着自己的手指被对方握住，凌渊终于也露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再后来，贺曦的意识渐渐恢复了，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每次凌渊和他说话，都能看见他眼睫毛快速而急切地眨动。
　　贺曦，别急，慢慢来，我在等你，我们都在等你。
　　期间，贺兴朝偷偷来过一次，凌渊对他也是防备的。贺兴朝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说，看见你这样护着他我就放心了，大哥大嫂知道了也会替他感到开心。
　　一个月后，贺曦转入普通病房。第二天，他知道了自己父母去世的消息。
　　人在过于沉重的打击下，反而感觉不到悲痛了，他只是很冷漠地哦了一声，随后愣愣地看向窗外。
　　凌渊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无声的泪水沿着脸颊滑下，一点点打湿了夜色。
　　他开始变得很黏凌渊，只要凌渊一皱眉，或者表现出心情不佳的样子，他就像一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凌渊。
　　随后，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贺曦的神经受到压迫，他的腿很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变得暴躁易怒，开始发疯了一样驱逐所有人，就连凌渊也不能靠近。
　　“滚出去，滚！”
　　心理专家建议凌渊暂时避开，让贺曦自己有一段独处时间。可凌渊不想那么做，他知道贺曦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害怕，他害怕凌渊真的抛弃自己，只好在被抛弃之前先一步推开他。
　　凌渊踩着脚下的玻璃碎片一步步靠近他，他伸出手，贺曦身子瑟缩着朝后躲了一下，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紧紧地缩成一团。
　　那是一种拒绝的姿态。
　　他的抵触刺痛了凌渊的双眼：“贺曦，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他静静地注视着贺曦，抬起腿正准备上前一步，床上的人突然扑到他身上，所有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别走，凌渊，我求你了，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凌渊，你不会扔下我的对不对？”
　　凌渊逼退自己眼角蔓延而上的湿润，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青年郑重地许下自己的承诺：“贺曦，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即使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凌渊听见他在睡着之前喃喃着说：“凌渊，我想看日出。”
　　日出啊，凌渊看向窗外阴暗的天色
　　一切会好起来吗？


第66章 往事（五）
　　贺氏集团
　　安静的办公室里，一道穿着深色西装的身影静静坐在办公桌前，三年时间的磨砺，他身上褪去了张扬骄纵的少年气，带上些矜贵的气质，不说话时显出几分冷酷。
　　贺曦从文件里抬起头来，忍不住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看向窗外。
　　连下了几天的雨在今天终于有了消停的势头，一层微弱的亮光试图竭力冲破云层，却最终被掩在厚厚的阴霾里，光线再次暗淡下去。
　　他视线落在办公桌右上角的相框上，贺曦车祸的第二年他和凌渊一起回学校参加了毕业典礼，看着照片里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来，可想起凌渊沉郁的脸色，贺曦眼睛里的笑意一点点落下。
　　助理走进办公室将文件放到他办公桌上，对方出去时门外传来交谈声，看见来人贺曦垂下目光。
　　“怎么，这么不想看见我？”段明旭顿时不乐意了，他大学毕业后进了娱乐圈，做了个投资人，和贺曦朝九晚五不同，时间无比自由。
　　他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今晚去不去会所？”
　　本以为还是会和以前一样被拒绝，自从贺曦有了家室再加上公司事情多，基本上就彻底告别了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可这时却意外地听见贺曦应了一声。
　　“嗯？”段明旭打量着贺曦的脸色，眉头慢慢皱起来：“你和凌渊吵架了？”
　　贺曦瞥了他一眼，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径直向外走。
　　一个小时后，贺曦出现在会所，众人见到他这位稀客纷纷调侃：“好久不见贺总，是不是家里那位管得太严了？”
　　贺曦哼笑着说了一声你们这群单身狗想让人管还没这个机会呢，听着耳边羡慕嫉妒的哀嚎声，他嘴角忍不住翘起，可是目光在灯光的映衬下露出几分阴郁来。
　　这是贺曦接管公司的第二年。
　　刚接管公司事务时贺曦遇到很多困难，贺曦父亲正值盛年，再加上贺曦不喜欢公司，贺氏夫妇想着时间还早并没有过多强迫他历练，结果两人却意外去世。
　　在外界的质疑声中羽翼未丰的继承人在三叔贺兴朝的支持下入主贺氏，出乎所有人意料，贺曦成长得很快，考虑到自己根基不稳贺曦利用怀柔拉拢分化一系列手段掌握了集团核心。
　　等贺兴朝退居二线后，这位现任贺氏总裁立刻露出了獠牙，以强硬的手腕在贺氏集团内部展开了大清查。
　　他做这些并非是为了泄愤，而是出自各方面的考虑：集团的派系斗争过重导致新生力量难以出头，严重阻碍了公司发展。
　　即使有过心理准备，但过程中遇到的阻力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大，贺曦不管不顾，誓要拔出大厦内部的陈疾顽疴。
　　他这一番动静搞得人心惶惶，连贺兴朝也被惊动，为此叔侄两人大吵一架，尽管这争吵有做戏的成分在里面。
　　贺兴朝担心贺曦伤人伤己，无奈之下找上了凌渊，希望凌渊劝说贺曦。
　　凌渊一向是不参与贺曦公司事务的，两人的关系在外界不是秘密，在公司竞争激烈的最初连凌渊也受到了有心人的伤害，
　　以贺曦的性格其实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可为了保护爱人，两个人的关系渐渐低调了起来
　　之后外界对于贺曦的感情状况众说纷纭，往他身边塞人的也不在少数，只有关系极好的朋友才知道两个人的感情一直没断。
　　“贺曦，你到底想做什么？”
　　事实上凌渊并不想干预贺曦的选择，可是听闻贺兴朝找到了凌渊，贺曦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凌渊，连你也要阻止我吗？”曾经的少年身上已经具备了上位者的狠厉，过去的事情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阴影。
　　凌渊看着他不说话，目光复杂，他似乎在疑惑为什么面前的人变得这么陌生。
　　贺曦紧绷着身体，他一点也忍受不了凌渊这样的眼神，就算所有人不理解他，可唯独凌渊不行。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你们保护的孩子了，我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力，谁也别想插手这一次的事情。”
　　“贺曦，这么做伤敌一千自毁八百，你真的想好了吗？”
　　贺曦冷笑一声，他逼着自己不要软弱：“凌渊，你喜欢的那个贺曦，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一直都知道，凌渊最喜欢自己身上那种骄纵的张扬，无拘无束的少年气，贺曦愿意在他面前保持着一面。
　　可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凌渊到底是喜欢曾经的贺曦，还是现在的贺曦呢？
　　也许爱就是这样，患得患失。
　　就这样，两个人爆发了两年来的第一次争吵。
　　……
　　酒喝到一半，会所经理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酒的服务生，贺曦随意地瞟了一眼，对方看起来像是个学生，穿着白衬衫，脸上犹带着几分青涩。
　　那双眼睛……
　　经理敏锐地察觉到贺曦的目光，连忙推了年轻的服务生一把：“林楠，还不快给贺总倒酒。”
　　贺曦眉头一皱，冷眼看着对方颤颤巍巍难掩紧张的模样，他无聊地移开目光
　　深夜，屋子里的一群人七零八落地醉成一团，段明旭早就看出来他心情郁郁：“弟弟，凌渊那孙子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告诉你，不能惯着他，不行就离，谁怕谁！”
　　贺曦无奈地把这个醉鬼的手从腰上扒拉开，他勉强保持着几分理智，起身时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
　　“贺，贺先生，我送您去休息。”那个服务生一直在角落里站着，他紧张地伸手，被贺曦厌恶地拂开：“滚！”
　　对方的眼神……像小鹿一样纯洁蒙昧，可不知道为什么，贺曦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浑身上下冒出一股难以控制的厌恶感，以及……恐惧。
　　“贺先生……”
　　对方露出受伤的神情，此时听到开门的动静，他回过头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对方径直走到贺曦身边，似乎是不经意看了服务生一眼，冰冷的目光忍不住让服务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刚刚还强撑着的贺曦无比顺从地倒在他的怀里。
　　服务生怔怔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下意识摸着空荡荡的胸口，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某一种东西，无比重要的。
　　电梯里，贺曦抱住对方的脖子嘟囔着喊了一声凌渊，对方注视着电梯上一格格变化的数字，把怀里人下滑的腰身向上提了提却并不说话。
　　贺曦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后闭上嘴唇，随即听见头顶传来的笑声：“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忘了怎么发脾气了呢。”
　　“睡吧。”在他温柔的声音下，贺曦一点点陷进梦乡。
　　第二天醒来，贺曦转头看着正从外面进来的凌渊，对方问：“醒了？”
　　贺曦下意识点头，他垂下目光就听见凌渊说：“贺曦，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贺曦的心突然提了起来，谈什么？不想谈，他恨不得把头缩回被子里再睡过去
　　凌渊走到床边把人搂在怀里，无奈地叹气：“是我错了。”
　　贺曦突然觉得眼眶酸涩起来，一层雾气模糊了视线：“对不起。”
　　“贺曦，贺氏是你的责任，但不是你的压力。你没有必要去承担所有人的期望。”凌渊说道，“如果这样的话，我当初宁可不管不顾地带着你离开。”
　　贺曦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喃喃着问道：“凌渊，你会离开我吗？”
　　他注视着贺曦，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永远不会。”
　　……
　　阳光温柔地穿透云层，照进顶层的办公室，在地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影。
　　“凌先生。”办公室门口，助理看见迎面走来的男人，男人冲助理轻轻点头，随后推门而入，一步步朝埋头于桌案的身影走去。
　　贺曦听见门外的交谈声，他低下头假装将视线埋在，心思却早已经随着轻轻的推门声飘向了来人身上。
　　随着熟悉气息的一点点靠近，来人似乎看破了他的心不在焉：“贺总？男朋友”低着头的贺曦嘴角忍不住勾起浅浅的弧度，男人见他不应声弯下腰，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男朋友？”
　　骗子！
　　什么高岭之花，简直是个腹黑大魔头，自己注定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贺曦终于破功，他抬头看向来人，他西装外套上套着一件深灰色大衣，身姿挺拔，气质成熟，落在贺曦身上的目光里盛着藏不住的爱意。
　　即使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贺曦在他的目光下还是忍不住泛起涟漪。
　　两人在一起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的贺曦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用如此长的时间去爱一个人，此生也做好了功共赴死亡的准备。
　　凌渊靠在桌子一侧，看着贺曦桌子上厚厚的文件，挑眉：“又要加班吗？”
　　贺曦露出犹豫的神色，听见他幽怨地叹气：“我已经独守空闺两天了。”
　　才两天而已，贺曦吐槽。
　　凌渊似乎察觉了贺曦的想法，挑眉看他，贺曦抱住凌渊的腰语气里流露出点点撒娇的意味：“我也想你。”
　　他手指拂过贺曦眼下淡淡的青色痕迹：“累不累？”
　　贺曦脸埋在凌渊怀里不说话，他静静地享受着和爱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凌渊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走了，回家，今晚好好休息。”
　　贺曦乖乖跟在凌渊身后，他目光一直落在凌渊身上舍不得移开半分。两人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一年两人一直是聚少离多，凌渊的公司在发展关键期
　　其实凌渊比自己累多了，他毕业后和朋友成立了公司，创业阶段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他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
　　晚饭后两人依偎在沙发上，说起最近几天的安排来：
　　“陈朵朵说很想你，明天邀请我们去看他比赛。”凌渊继父的女儿陈竞在S大读书。
　　“下周末去看方女士和叔叔。”
　　“这周末……一起去约会。”
　　听着他，贺曦心里是无比的宁静感，
　　这种平淡而温馨的生活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贺曦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不是贺曦，不是什么集团继承人，两个人一路走来的挫折会不会少一些呢？
　　凌渊看向身边的人：“在想什么？”
　　贺曦露出微笑：“我在想……”很庆幸遇见你。
　　如果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可是后来贺曦才明白，命运的捉弄就在一瞬间——
　　扣扣！
　　敲门声响起，贺曦抬起头来，爱人穿着深色的家居服笑着看他：“贺总，这周六有时间吗？”
　　“要去隔壁省开会。”
　　凌渊再次问道：“周日呢？”
　　“周日……”他犹豫着，“似乎也有工作。”
　　凌渊不说话了，他一步步朝办公桌后的贺曦走过来，一股冷峻的松木香随着他的走进慢慢飘进鼻翼，他宽阔的背影挡住了眼前的灯光：“工作，又是工作，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贺曦绷着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下去，他瞬间笑了：“你有什么安排？”
　　“我哪里有安排，是谁一直嚷嚷着说要去看日出的？嗯？”
　　“是我。”贺曦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他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一起看日出是贺曦大学时就有的愿望，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有去成。
　　他应道：“周日没有安排，就算有安排，我也推掉。”
　　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男人还在叮嘱：“下午早点回来，明天中午我们就出发。”
　　贺曦从来没见他这么唠叨过，他脸上装作无奈的模样：“这么唠叨，你不会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吧？”
　　凌渊笑得意味深长：“你嫌弃我了？”
　　贺曦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一阵眩晕感袭来。


第67章 往事（六）
　　“凌渊，我喜欢你。”少年爱意赤诚。
　　看他骄纵又暗含期待的表情，玉兰树下的青年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厌恶。
　　在外人面前高傲的凌渊对自己的人生既厌恶又无力，贺曦的出现更像是一面镜子，无比清晰地照出自己内心阴暗的一面。
　　两个人的人生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写照，“凌渊”在家庭的阴影里苦苦挣扎，而贺曦却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
　　可笑的是这样的人竟然说喜欢自己！
　　……
　　不，不是这样的！
　　凌渊猛地扣紧牙关，嘴角慢慢渗出血丝来。
　　两种完全相反的记忆在脑海里拉扯，一时之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所谓剧情里的主角前男友，还是和贺曦相守五年的凌渊。
　　上一秒，他还在和爱人安排出行计划，可下一秒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身边都是些异国面孔。
　　是的，凌渊的时间倒退回了三年前。
　　不仅如此，他就像是被病毒入侵的程序，硬是被人往脑子里塞了许多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贺曦争吵、对贺曦的厌恶、接到贺曦车祸的电话却冷漠地挂掉……
　　在真实与虚假中反复拉扯，自己精神也恍惚了起来，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此时他正站在机场入口，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他苍白的面色看起来毫无生气，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吸走了。
　　他要回去！回到贺曦身边！
　　也许是他的意志过于坚决，终于有力量出来干涉，脑海里出现一个冷漠的声音，常年和程序打交道的凌渊，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
　　【凌渊，你好，我是维序者A，现在就你的处境向你做出如下陈述：
　　姓名：凌渊
　　位置：时空管理局管辖下C级世界
　　身份：主角前男友
　　角色定位：恶毒白月光（重要炮灰）
　　事项：错误程序修正，时间线修正，剧情修正
　　缘由：在星历××年监察官第一轮巡查，检测到该任务世界两位重要角色走向出现异常偏差，故调整时间线至主角车祸后的半年。经监察委员会讨论，在此过程中产生的一切后果由时空管理局负责，并在合理范围内对相关人员做出相应补偿。
　　这是一种和人声截然不同的，冰冷没有感情的声线，恍惚间他产生了巨大的怪诞感，这算是什么，AI变身人类了吗？
　　凌渊嘲讽地笑了一声，目光坚定地向登记入口走去。可是周围仿佛存在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阻止他，每向前走一步显得格外吃力。
　　【你和他的相爱只是程序错误而已，错误程序已被修正，请你遵循角色设定。】
　　凌渊只觉得讽刺，自己以往27年的人生难道就被一句程序错误抹杀了吗？
　　维序者难以理解角色如此固执，事实上凌渊竟然能在时空管理局的力量下还能保持清醒的理智已经让维序者感到莫名。
　　对方冰冷的语调上扬：【奇怪，你的人设不该是这样的，好吧，请求核查剧情……哎？竟然查不到呢。】
　　【我劝你不要再违抗，如果你再继续违逆剧情，只会有一个下场，被抹杀。】
　　***
　　原来在所谓的命运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更痛苦的是对于这种命运的凝视他毫无反抗之力。
　　无法回国，凌渊便开始不顾一切地想办法联系贺曦，电话打不通，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段明旭可是下一秒电话那端就传来破口大骂。
　　在所有人眼里，凌渊是抛弃贺曦的渣男。
　　这个世界，还有清醒的人吗？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醒呢？
　　他冷静下来，开始试探意识里所谓的维序者A，
　　他要知道对方对自己的监控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只要隐藏回国的想法就可以避过对方的监视，人的想法和行动是可以违背的，凌渊试图从某一国转机回国，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整整三年，凌渊一直被困在国外，起初他还可以到机场，后来只要他一有回国的想法，脑子便传来一阵阵剧痛的撕裂感。
　　从身体到思想都被人控制，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但正是在这种痛苦的加持下，凌渊反而愈加坚定起来。
　　他就是他，从来不是什么任务世界的剧情人物，从前的经历造就了现在这个凌渊，他已经和剧情里的凌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小说，凌渊这个人物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贺曦的人生，到底是什么使凌渊的人生发生了改变，唯一的一个解释就是他的母亲方梅青。
　　他人生的拐点出现正是出现在方梅青身上。
　　见到方梅青后他松了口气，方梅青的人生经历没有变化，这就证明所谓的时空管理局只干涉了他这条线，并没有对其他线进行修正。
　　“凌渊，你不是？”你不是和贺曦在一起吗？话到嘴边，她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看我这个记性，真是年纪大了。”
　　看见母亲无奈加困惑的深情，凌渊含着希冀的心一点点落下。
　　方梅青也注意到了凌渊无助的神色，她心中诧异，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凌渊这种模样。
　　“方女士，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凌渊笑了一下回忆起从前，母亲的存在是他阴暗人生里的一丝亮光，她永远用瘦弱而有力的身体保护着自己，“小的时候我很怕黑，你说如果怕黑的话就为我从天上摘一颗星星。”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星，可是那那颗星星被人抢走了。
　　听着凌渊的话，方梅青也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二十年前的她恐怕难以想象竟然还有机会脱离魔窟，如果不是……方梅青看向凌渊，听见他问道：
　　“妈妈，他……在哪？”
　　方梅青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别怕，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一个死人，再也不会伤害到她们母子。
　　“如果他当初没有……你会怎么样？会抛下我吗？”
　　“不会，我宁可自己死去也不会抛下你。”方梅青毫不犹豫地说，她注视着凌渊眼底的痛苦之色，“儿子，不管你遇到什么苦难，记住，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
　　剧情里凌渊回国后和贺曦的第一次重逢是在贺曦的生日宴上，此时林楠和贺曦，两个人已经基本上确认了彼此心意，贺曦带林楠出席自己的生日宴就是一种信号，偏偏在这时候杀出来一个回国的恶毒白月光。
　　凌渊在贺曦生日宴上出现可谓是赚足了眼球，所有的目光都在贺曦、凌渊以及林楠身上打转。
　　他假装不再对抗剧情，即使痛苦，也顺应着剧情维持着高傲的姿态走向贺曦，果然看见了贺曦既渴望又抵触的目光。
　　一时间，凌渊心痛难忍。
　　这样的“凌渊”，贺曦到底爱他什么呢？
　　他按照原剧情里凌渊的人设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主角林楠，他20出头，身上带着几分青涩和拘谨，这样的场合他是不习惯的，可他身上天然存在着一种光环，即使经历了非常不好的人生，也永远善良乐观、积极向上……一切美好的质量都加诸于他。
　　【这才是贺曦的命定爱人，很善良对不对，他简直是为贺曦的人生量身打造的，真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啊！其实你见过他的，那一次本该是他和主角第一次的初遇。】
　　凌渊脑海里浮现出某一次在会所里遇见的服务生，那是一次非常短暂的相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印象竟然如此深刻。
　　【所以，贺曦的命运是你们早就预设好的。】他已经学会了冷静地和维序者A对话，从几次交谈里他猜测隐藏在冰冷的声音后的维序者的真实身份应该是人类，只有人类才会高傲又自大。
　　【是的，这个世界的核心是拯救，身份尊贵的人却遭遇了世间最悲惨的命运，在无尽深渊里挣扎中终于遇见了人生的救赎，这不正是读者喜欢看的吗？】
　　【你是在愤怒吗？明明拯救他的是你，看，你也想当贺曦命运的拯救者，你和林楠没什么不同。不过我说过了，那只是一次错误。】
　　对方才是高高在上，人的命运在他眼里好像一场游戏，凌渊冷声说：【你错了。】
　　拯救贺曦不是林楠，也不是凌渊，而是贺曦自己。
　　生日宴前半场，凌渊都没有办法靠近贺曦，直到剧情节点来临，贺曦的西服被酒打湿，他才有机会在客卧看见，却迎上了贺曦冷漠的眼神：“你来做什么？”
　　毫无疑问贺曦是爱着凌渊的，可是想起过去自己对凌渊的追逐，两人在一起时对方永远拒绝的姿态，贺曦以为是对方性格一直如此，可后来终于明白那是厌恶，对方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完全变成了一场笑话。
　　真是可笑又可悲，想到这里贺曦的厌恶
　　凌渊从来没有见过贺曦这样防备又厌恶地看着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下一秒就听到意识里冰冷的警告声。
　　“贺曦，”凌渊苦笑一声，他看向贺曦的眼神如此凄然，“不管你怎么想，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说完他转身离去，可下一秒，贺曦从背后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凌渊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就好像在和某种力量抗衡一样，从牙关里艰难地挤出来一句话：
　　“凌渊，救我！”


第68章 往事（七）
　　“凌渊，救我！”
　　贺曦双手紧紧攥着凌渊的手腕，指节发白，如同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凌渊心脏猛地揪成一团，他仿佛听见了贺曦灵魂深处传来的嘶喊。
　　“贺曦……”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贺曦的脸，可下一秒对方就再次恢复了冰冷的神色，他怔怔看向自己握着凌渊的手，刚想松开紧接着自己被拥入温暖的怀抱里，凌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怕。”
　　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贺曦脖颈，那是凌渊的泪水，贺曦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哀怮。
　　这一刻，贺曦没有推开他。
　　相爱的人即使记忆不在，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感觉是无法忘记的。
　　下一秒，凌渊转身离去。
　　他必须，必须做些什么！
　　贺曦静静站在室内，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茫然无措的神情上，眼角的泪水在这一刻汹涌夺眶而出。
　　走廊拐角的林楠紧紧咬着嘴唇看着从房间出来的凌渊，他步伐从容，身上带着摄人的压迫感。
　　他是来找贺曦的，可却看见凌渊从贺曦的休息室里出来。他第一次从别人口里知道了凌渊的身份，也知道了他和贺曦的过往。
　　他是那么高傲，身上带着某种光环一样，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只要他一出现就能轻易夺走贺曦的视线。
　　林楠觉得在对方的衬托下自己瞬间就变成了一只灰扑扑的丑小鸭，他脸上露出些许难堪却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于是强挺着脊背对上凌渊的视线。
　　“你爱贺曦吗？”
　　林楠一愣，对方这是在挑衅吗？
　　本以为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讽刺的话，却听见凌渊继续说道：“你有想过是谁让你非要爱贺曦不可吗？为什么你的人生一定要围着贺曦转不可呢？难道没有了贺曦，你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吗？”
　　这个人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林楠眉头慢慢皱起，他当然喜欢贺曦，因为，因为，他说不出为什么，可感情不正是这样吗？
　　贺曦唯独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只有自己可以走进他的内心……这样的自己不正是贺曦的拯救者吗？
　　***
　　除了特定的剧情点，凌渊是无法和贺曦接触的，他开始想办法在剧情点之外制造和贺曦的偶遇机会。
　　在他的推动下，公司开发的新游戏投资商变成了段明旭，凌渊知道段明旭是想借这个机会为难自己，但每次看见段明旭对自己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眉眼，凌渊觉得自己内心的痛苦减轻了几分，起码段明旭是真心为贺曦考虑的。
　　可让凌渊失望的是，贺曦意识再也没有清醒过，之后他以梁亿的身份和063绑定后才知道主角受到剧情影响更深。
　　彼时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突破剧情。
　　他也试过和所谓的剧情抗衡，也终于体会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看不见的丝线操纵着他的身体和意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迎上的是贺曦更加厌恶的目光。
　　慢慢地，凌渊“屈服”了，他似乎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开始顺应剧情，同时也感觉到施加在身上的桎梏一点点削弱。
　　意识深处的维序者还在监视他，可慢慢也放松了对他的监控，也许对方觉得到了凌渊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是低级世界的工具角色而已，
　　维序者A：【这样好了，剧情结束后我可以特别申请你进入时空管理局。】
　　凌渊发出无声地冷笑，他将信件缓缓装进信封。
　　这是他给主角的礼物。
　　时岛咖啡店
　　“客人，您的咖啡。”
　　坐在窗边的凌渊回过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穿着黑色长裙，身上有一股洒脱的气质，她看向凌渊的目光里带着疑惑。
　　凌渊抬起头看向对方，女老板笑了笑，等她转身时，凌渊听见对方低声咒骂了一句：“靠，他怎么在这里。”
　　凌渊不明所以，又将视线投向窗外。
　　此时“凌渊”的出场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表面上对林楠不屑一顾的“凌渊”，利用贺曦对自己的感情暗地里对林楠各种为难。直到贺氏集团机密文件丢失，贺曦经过一番查证后发现公司的内鬼正是林楠，林楠极力辩解但贺曦始终不信，他失望之下负气离开。
　　当然，这也是两人感情出现的最后一次大危机。
　　半小时后，林楠走进咖啡店在凌渊对面坐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显得心不在焉。
　　他来这里是？哦，自己被贺曦误会，两人大吵一架，他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可能是受到了陷害，最有可能陷害他的正是凌渊，于是前来和凌渊对峙。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林楠表情有些纠结，接下来他故意激怒凌渊，拿到了凌渊和反派勾结的证据，终于揭穿了他虚伪的面目。
　　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收到的信件，林楠下意识打了个冷战，脸上毫无血色。
　　凌渊冷冷盯着对方神情恍惚的模样。
　　林楠是一个善良乐观的人没错，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极度不自信的人，起码在感情上如此。
　　也许是因为身份上的差异，他和“贺曦”的爱情遭遇了很多阻挠，也许他真的喜欢贺曦，但另一方面他从来不相信“贺曦”对自己的感情。
　　两个人的感情历程就是误会和解，再误会再和解。两个人之所以能在一起，全靠各路炮灰的助攻。
　　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很容易受到挑拨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林楠说。原本的剧情里，他问出这句话是真心实意地气愤的，可现在明显虚弱无力。
　　“你怨恨过命运吗？”他墨色的眸子注视着林楠，伴随着每一声低语林楠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看着同龄人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你却只能在垃圾桶里捡别人不要的剩饭剩菜。”
　　“在孤儿院里受到欺负你从来不敢吭声，为了不被欺负你养成了大度的性格会主动把食物和玩具让给别人……”
　　“为什么你的父母会去世？为什么你所有的亲人抛弃了你？为什么你平凡的人生总是出现波折？”
　　林楠脸色青白交加，他嗫喏着：“这是我必然要经历的，这是我的命运，只有经历了这些，我才能……因为我是，我是……”
　　他突然抱头惨叫起来，过往构建起来的信念正在轰然瓦解。
　　林楠突然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愤恨：“那些信是你寄给我的。”
　　凌渊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寒冷如冰，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主角是世界的核心，如果主角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那世界会怎么样呢？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托维序者A的福，凌渊得到了完整的剧情。有了这种“预知”能力，凌渊只需要在每一个剧情开始前让林楠提前得知。
　　果然，林楠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动摇，随着每一次事件的完美对应，林楠的内心防线也在被逐渐攻破。
　　这一刻，凌渊觉得自己确实是如原著描述的那样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高高在上的玫瑰遇见了独属于自己的少年，便再也无法回到枝头，他愿以堕入深渊为代价换得所爱之人自由。
　　“你我皆是台上人。”他发出一声低喃。
　　下一刻，时间静止，以主角为中心画面一寸寸破裂，整个世界的根基正在一点点松动，就在这时凌渊感到遥远的时间深处，一双巨大无比的瞳孔缓缓睁开，朝这一方世界投下注视。
　　维序者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你疯了吗？这下惊动了主系统，你的下场只会比这一次更惨！】
　　“凌渊！”
　　咖啡店外，贺曦奔跑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是了，原剧情里贺曦最终因为担心林楠还是找了过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凌渊好像看见咖啡店的女老板露出一个烦恼的表情：“连度个假也不得安生啊！”
　　***
　　S大，数学系教学楼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落下斑驳的碎影，下了课的学生从教学楼涌出，三两成群地走在路上，时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
　　两个少年顺着人流从教学楼里走出，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娃娃脸对身旁的人说道：“贺儿，晚上去不去西郊跑车，李二最近搞了辆新车，正等着和大家炫耀呢。”
　　他身旁的少年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他乌黑短发下是一双漆如点墨般的眸子，半耷拉着的丹凤眼抬起来的瞬间流露出几分慵懒。
　　少年正是贺曦，他脸上犹自带着几分困意，神色也显得恹恹的：“不去。”
　　“那要不要……”
　　“贺曦。”清脆的少年声打断了段明旭接下来的话，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站在教学楼前冲着贺曦挥手。
　　贺曦看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
　　“贺叔叔让我来叫你回家吃饭。”
　　旁边的段明旭啧啧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段明旭，我想吃你家厨师做的饭。”
　　“好啊好啊，我立刻打电话回去。”
　　“贺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贺曦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去，但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一瞬间贺曦觉得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痛楚到无法呼吸。
　　“贺曦？”
　　“烦死了。”贺曦收回视线，不顾林楠沮丧的表情对段明旭说：“晚上西郊赛车场。”
　　不远处，青年从树后的阴影里露出身形来，他静静注视着三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是凌渊的第二次时间重置，他的时间回到了研一上学期，今天本应该是他第一次和贺曦相遇的日子。
　　在这一次时间线里，林楠的父母没有去世，他父亲因为工作出色被调到贺氏集团总部，贺曦父母因为工作繁忙有一段时间把贺曦放在林楠家里，两人由此相识。
　　凌渊远远地看着贺曦，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还能够见到他，真好啊。
　　他知道，也许自己再没有机会和贺曦认识了。即使是这样，凌渊希望自己可以为贺曦做点什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几年后那场车祸的发生。
　　可是他错了，他还是太天真了。
　　“063，你在吗？”


第69章 往事（八）
　　“贺曦，这是你林叔叔家的儿子，你们要好好相处。”
　　“贺曦，我叫林楠，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贺曦，对不起，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贺曦，这周末我妈妈请你去我家吃饭。”
　　“贺曦……”
　　烦死了！
　　贺曦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男生叫林楠，比自己要小三岁，是贺曦父亲员工的儿子，贺氏夫妇曾经因为飞国外把他寄养在对方家里一周，说是寄养，可贺曦只在对方家里待了一小时不到就去找段明旭了。
　　他想不明白，他爸妈是怎么想到把他扔给一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也正是这一个小时的时间，贺曦就成了林楠的“朋友”，对方自封的。
　　少年昳丽的面容上写满了不满和厌烦，他总觉得对方听不懂人话。
　　贺曦对他的讨厌是摆在脸上的，对方却说是因为贺曦的性格太傲娇了，是心里喜欢不想表现而已。
　　贺曦：……
　　他讨厌这种没有边界感还自作聪明的人，尤其是每次看到对方强忍着畏惧还不得不讨好自己的样子，心里的烦躁更甚。
　　明明第一次见面就说贺曦欺负他露出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害得贺曦被父母好一顿训斥，之后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巴巴地凑上来。
　　这种剧情他从八岁起就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而且，这段时间贺曦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境是杂乱无章的。
　　起初他躺在白色的病房里，后来自己就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玻璃房里他惊恐地拍打着玻璃自己的声音被隔绝了，周围一切都显得无比巨大，那是因为贺曦的身体缩小了。等他好不容易逃出玻璃房，下一秒整个世界就忽然塌陷。
　　醒来后贺曦心情就变得很糟糕，偏偏还有个看不懂脸色的还一直往他跟前凑。
　　他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自己的人生好像在某一刻出现了差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算了，反正大差不差，他还是贺氏继承人，他爸妈还是那么忙，而且他还有段明旭这个朋友，出一点点意外也没什么。
　　贺曦极力忽视自己心里的失落感，看向一脸委屈的林楠，对方的存在也算是为自己的生活增加了一点乐趣，因为他发现了对方的一个秘密。
　　林楠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露出畏惧，既然这么害怕他，为什么还总是往他身边凑呢？仅仅是因为讨好贺家吗？
　　贺曦扬起脸，故意说道：“你真的很烦。”
　　果然对方露出受伤的表情，他看着贺曦高傲的态度垂头丧气地离去。
　　贺曦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果然，一分钟后——
　　“063，你在吗？”林楠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对着空气喊道，可是周围一丝声音也无，他心里焦急，再次喊道，“063？”
　　意识里传来一道电子音：【笨蛋，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样喊我，你可以和我用意识交流。】
　　“啊，我忘了。”说完后林楠下意识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朝周围扫了一圈。【063，我感觉贺曦越来越讨厌我了。】
　　【宿主，你可是贺曦的命定爱人，自信一点。】
　　【可是我感觉他根本就不喜欢我，而且他，他真的脾气很糟糕，要不是你的要求，我才不想和他打交道。】
　　【如果不是贺家，你会过上现在生活吗？你如果真的无法忍受可以放弃这个任务。】
　　林楠咬了咬嘴唇，面色难堪。
　　063安慰道：【那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遭遇打击，一年后的车祸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到时候你只要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慢慢治愈他，你自然就会成为他生命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可以避免他的命运吗？】
　　【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遭遇，你觉得贺曦会爱上这么平凡的你吗？当然，如果你想阻止这场车祸我也没有意见，如果你真的有这个能力。】
　　他脸上露出犹豫挣扎的神情，
　　想到贺曦的家世，对方高傲却无比糟糕的性格，想到自己一家人搬出了小房子过上了越来越好的生活，以往总是鼻孔看人的姑姑现在却反过来要讨好自己……如果贺曦爱上自己，他可以得到的会更多吧！
　　心里的天平最终还是渐渐倾斜了，他最终说道：【那，那还是算了吧！】
　　063也说道：【好了，不用有罪恶感，车祸是他人生必然经历的节点，你又不是凶手。】
　　林楠是在一年前和063绑定的，一个自称是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还告诉林楠说他是一本小说的主角，但是世界线出现了变故，在坏人的影响下自己的父母会死于一场意外而且自己会被姑姑一家霸占房产赶出家流落街头。
　　起初他并不相信，但在对方的帮助下自己避免了父母的车祸身亡父亲进入贺氏集团工作，林楠开始对063的说法深信不疑。
　　063说，他修复世界线有两个任务：一个是避免自己的人生的悲剧，另一个就是促成他和贺曦的感情线。
　　***
　　林楠没有想到他和系统的对话全部被贺曦听到，更想不到的是从他绑定系统的第一天开始，贺曦就一直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起初贺曦也感到意外，后来从063和林楠的对话里推测想大概是因为林楠的任务和自己有关吧。
　　想起刚刚林楠和系统063的对话，贺曦眉头慢慢皱起，车祸？意思是自己会遭遇车祸吗？
　　林楠的反应他并不奇怪，根据系统063所说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以一本小说演化而来，主题就是拯救。事实上这不是对方第一次想要自以为是地“拯救”他了，
　　贺曦对林楠这种耳根子软又自命清高的人不屑一顾。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受林楠的影响，前段时间一直杂乱的梦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眼前的场景慢慢定格在医院病房里，贺曦就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病床上的自己毫无生气的脸庞。
　　这应该就是那个系统说的车祸。
　　在重症监护室整整半个月，除了段明旭和几个朋友没有人来看过他。
　　贺曦想，他爸妈也太热爱工作了吧，亲生儿子都这样了，竟然不回国看一眼？还有他三叔呢？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病房里只有胡子拉碴眼眶通红的三叔自己，病床上的贺曦视线一直似有似无地朝着病房门口看去。
　　梦境外的贺曦知道他是在等父母来。即使内心里已经攒够了失落，但贺曦觉得他爸妈还不至于这么冷血吧。
　　可病房外一点动静也没有，贺曦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三叔察觉到他的动作：“你爸妈……”
　　贺曦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立刻挥手打断他：“我知道，他们两个工作忙嘛，现在估计不知道在那个生意场上呢，不过亲生儿子出了车祸他们两个还不回来，是不是太过分了。到底工作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贺曦看着病床上的人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他故意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还是三叔最疼我。”
　　三叔似乎看起来更难过了，梦外的贺曦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紧紧攥住自己手掌，可还是听见了残酷的真相：
　　“曦曦，大哥大嫂在去机场的路上去世了，在……在你出车祸那天。”
　　梦里梦外，心神连接，如同尖锐的箭矢刺入心脏，一瞬间巨大的哀痛袭来，窒息感讲贺曦紧紧包围！
　　“爸！妈！”
　　贺曦惊叫着从梦中惊醒，他急促喘息着颤抖着手臂去摸床头的手机，转眼间整个人从床上栽了下来，脑袋重重地撞在床板上。
　　“贺曦？”电话那一端传来熟悉的声音，可是又有些陌生，贺曦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见母亲是什么时候了。
　　额头上的剧痛唤醒了贺曦的心神，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妈。”
　　高华接到贺曦电话很是诧异，贺曦从小独立，也对他们夫妻有些埋怨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们：“曦曦，怎么了？”
　　贺曦坐在房间冰凉的地板上，他压抑着自己的哽咽：“我没事，是不小心按错了。妈，我最近很好，你们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千万别回来。
　　高华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贺曦说：“妈，我待会还要早课，先挂了。”
　　高华挂掉电话后，坐在旁边看杂志的男人抬起头来，上位者的气势让他和贺曦相似的面容显得更加凌厉。
　　贺兴铭：“这小子几百年不打一次电话，真是稀罕。”
　　“是谁刚刚一直竖着耳朵听的？”见贺兴铭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高华斜他一眼：“杂志拿反了。”作为母亲的直觉让高华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说道：“事情处理完了回国去看看曦曦。”
　　***
　　之后几天，贺曦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不受控制地想起父母意外的画面，梦里那种痛苦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心底。
　　贺曦冷静下来，按照063透露的信息，剧情线被它口中的bug干预所以偏航了，063为了修正剧情线和林楠绑定。
　　修正？也就是说，自己梦见的是剧情线没有修正之前的？还是说这个世界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既然林楠可以改变自己的人伤轨迹，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有机会阻止父母的车祸呢？
　　他自己的车祸是无所谓的，可是爸妈……贺曦眼神暗下来，看来这个林楠也不是一无是处。
　　段明旭看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戳了戳他的胳膊：“昨晚上干嘛去了？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去玩了吧”
　　贺曦看向段明旭的娃娃脸，他不会还在做梦吧？段明旭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朝着自己脸颊软肉上用力捏了一把。
　　段明旭痛得眼泪汪汪，贺曦才把手松开：“是真的。”
　　看着段明旭不明所以的眼神，贺曦有一些懊恼。
　　还有，剧情怎么会给自己安排这么一个男朋友，他可不喜欢林楠那样的，
　　想着想着，贺曦的思绪开始跳脱起来。
　　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呢？贺曦思索着，以前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紧接着目光在看见不远处一道身影时突然顿住。
　　顷刻间，他感觉到心脏嘭嘭嘭狂跳起来，他嘴唇颤抖着想要叫住对方，可是整个人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似的。
　　快回头！
　　可是对方听不见他的心声，贺曦只能怔怔地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喃喃声飘散在微风里：“凌渊。”


第70章 往事（九）
　　图书馆
　　贺曦从书架上随意抽了，目光在自习区环绕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随后他走到某一处，这里正好有一个空着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正低着头全神贯注看文献的青年，又问旁边的男生：“同学，这里有人吗？”
　　见对方摇头，贺曦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拉椅子，坐下。
　　他和人交谈的声音，他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的声音，他翻书的声音……
　　每一道细微的声音都被对面的人听在耳里，随后青年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视线过于灼热，青年不得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少年。
　　贺曦对上凌渊的视线，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眼尾弯弯，浑身上下透着愉悦。
　　凌渊在贺曦笑意吟吟地注视下维持着平静的神色，随后面色冷淡地低下头去。
　　但是，他的心已经乱了。
　　这一次的时间线里，凌渊和贺曦的偶遇十分戏剧性，两人的相遇起于一场事故。
　　寂静的林荫路上，段明旭手里的篮球直冲冲地朝着凌渊身后的贺曦砸去，尽管凌渊知道这可能是对方有意为之，因为这条路是凌渊每天中午回宿舍的必经之路，在这之前两天凌渊就已经发现贺曦在这条路上“踩点”了，但他还是下意识挡了一下从天而降的篮球。
　　在贺曦设想里，不明物体从天而降，在即将砸到凌渊时自己从身后出现“英雄救美”。
　　可没想到结果和两人预想的情况有所出入，因为没有和段明旭提前实地演练，导致他没控制好力度，贺曦眼睁睁看着那颗篮球飞过凌渊头顶朝着自己帅气的脸砸下。
　　段明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损友！
　　贺曦跌在青年有力的怀抱里，他听见砰砰的跳动声，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声。
　　可下一秒，自己就被人推开了。
　　他有点愧疚地看着凌渊下巴上的淤青，当时两个人是滚作一团，段明旭言，贺曦后脑勺狠狠嗑在了凌渊下巴上。
　　看着凌渊眼睛里因为疼痛冒出的生理性泪水，贺曦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真好看啊！
　　他连忙把自己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按下去，连忙道歉说陪对方去医务室。
　　对方十分冷淡地说了一句不用，还没等贺曦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那种避之不及的态度让贺曦很不爽。
　　而且，贺曦直觉对方认识自己，他摸着下巴，难道是自己无意之中得罪过对方？还是说他在学校的名声都这么可怕了？
　　贺曦撇了撇嘴，从手旁的便签本上撕下一张纸，低头在上面写了几句话默默地推到对面。
　　[对不起，你的伤好点了吗？]
　　[真不是故意的，回去后我已经教训过我朋友了，让他投篮一万次练准头！]
　　[好吧，是显得很故意啊。好吧，我承认，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凌渊，你好，我叫贺曦。]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不到一会儿，凌渊手边的标签已经堆了一小沓，他眼角余光看见贺曦还在继续写，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可慢慢地笑意变得苦涩起来。
　　他不敢抬头，他害怕对上贺曦亮晶晶的目光，更害怕那双眼睛里的星星变得黯淡下去。
　　凌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状态，一方面他无法拒绝贺曦的靠近，一方面他又不得不尽量避开贺曦。
　　因为在这次时间在线，凌渊只是个路人，凌渊知道这是时空管理局对剧情线进行了干涉，这时候他才明白对方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对方的目的就是把凌渊这个人排斥出贺曦的生命里，凌渊不知道自己和贺曦的交集是否会给贺曦的人生带来什么意外。
　　他不敢去尝试。
　　“同学，你能别再撕了吗？没了！”
　　旁边的男生哭丧着脸，贺曦反应过来才发现对方的便签本已经被自己撕得只剩最后一页。这时他听见对面的人轻轻笑了一声，可抬起头看凌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对上男生幽怨地视线：“抱歉抱歉，加下联系方式，我转你钱。”
　　“不用，不用！”
　　“要的要的！”
　　等贺曦把钱给对方转过去后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连着自己的便签也不见了。贺曦连忙追出去，眼看着凌渊的身影就要消失不见，他紧张地喊住对方：
　　“凌渊。”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过来，贺曦在他的目光下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你……”
　　“贺曦，”这时，林楠一路小跑到了贺曦面前，他下意识拽住贺曦的袖子，“贺曦，原来你在这里。”
　　贺曦忙不迭把对方甩开，又飞速看了一眼凌渊，皱眉：“你来做什么？”
　　“我……这是你朋友吗”
　　林楠也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凌渊，他话音刚落，意识里就传来系统的意识声：【警告！发现危险人物，请宿主在120小时内斩断目标任务与该人物联系。】
　　林楠：【危险人物？】
　　贺曦：危险人物？
　　063：【宿主，这个人他是最大反派，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他靠近贺曦。】
　　凌渊只看见林楠愣神了几秒，看向自己目光立刻带上了敌意，他意识到了什么，墨色瞳孔变得更加幽暗，里面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对贺曦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林楠拽住想要追上去的贺曦：“贺曦，你不能靠近他，他，他不是好人！”
　　贺曦低下头看着林楠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如果说以前他看向林楠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嫌弃，可当对方表情慢慢沉寂下来，林楠顿时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十分危险的气息。
　　看着林楠因为害怕缩回去的手，贺曦只是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什么都没有说。
　　身后，林楠看着他的背影，面带怨恨。
　　意识里的系统突然出声：【林楠，你有如下两个选择：一，自行摸索在120小时内驱逐危险人物，若超过时限，收回主系统赋予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系统的声音好像变得更加冰冷了，林楠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收回他拥有的一切？不，不行！
　　【二，鉴于任务者林楠主角身份，可以为你提供一次申请使用特殊道具的机会。注：该道具会干扰重要角色命运线，请谨慎使用。】
　　“我，我选第二种！”
　　***
　　贺曦再次做梦了，这一次他梦见了凌渊。
　　“贺曦，我们分手吧。”
　　青年冷漠的面孔一点点朝自己逼近，他说：“贺曦，你真让我感到恶心，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吗？”
　　“贺曦，除了这点权势，你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炫耀了。”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从来没有感到开心过，甚至是厌恶。你用你的家世威胁我和你在一起，现在你又要准备用这一招逼我留下来吗？”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吗？
　　贺曦呆呆地看着梦里的凌渊，他好像要把这两年所有的怨恨发泄出来。
　　贺曦想反驳，可他更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缩成一团把自己藏起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懦弱过，变得一点也不像自己了。
　　按照他的性格早该狠狠地一拳头砸过去。不！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
　　下一秒，自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恍惚间贺曦听见三叔哀求的声音：“凌渊，贺曦现在很危险，你能来看看他吗？”
　　可最终只得到对方一句冰冷的回答：“我们已经分手了。”
　　而后，在贺曦在ICU抢救的同一时间，凌渊坐上了出国的飞机。
　　贺曦从梦中惊醒，这是上一次世界线发生的事情吗？自己强迫凌渊，最后却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抛弃。
　　不，不是这样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想要找出其中的破绽，可意识仿佛凝住了，梦里凌渊一字一句的控诉犹在耳边，贺曦觉得心情难以自制地低落起来。
　　再次遇见凌渊，贺曦在对方沉静的目光下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生活的。”
　　他低垂着眼睛，少年已经意识到对于有些人来说，光是他的身份就已经令人感到厌恶。
　　“贺曦，别再靠近我了，我，”凌渊微哑的嗓音带着苦涩，“会给你带来不幸的。”
　　贺曦自嘲地笑了一下：“凌渊，你说，如一个人连自己喜欢谁都不能决定，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对方忧伤的表情，贺曦凑近凌渊耳边一字一句说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很可笑对不对？”
　　他本以为可以看见凌渊震惊的表情，却见凌渊的眼睛里一点点浮上一层雾气。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难过，透露着无边的悲伤和绝望。
　　***
　　“你好，请问是凌渊吗？我们是……你的父亲和妹妹发生意外，请你立刻到医院来。”
　　充满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手术室上“手术正在进行中”的牌子……这一幕是如此熟悉，凌渊只觉得浑身冰冷，四肢百骸都在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至爱生死不明的痛楚再次上演。
　　可他知道，那个用宽厚的手掌给予他父爱的男人，那个永远跟在身后当小尾巴的妹妹，他们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他仿佛听见了一个讽刺的声音：你想要拯救他吗？这就是你干预剧情的代价！
　　贺曦赶到医院时，就看见凌渊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般孤独地陷落在黑暗里，他整个人身上的人气瞬间被抽走了。
　　泪水夺眶而出，愧疚、愤怒，种种情绪积压在胸腔瞬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用力捂着嘴压制自己的哽咽。
　　都是他的错，是他不顾剧情靠近对方，这就是他违背剧情的代价吗？可为什么要去伤害凌渊！
　　贺曦第一次意识到所谓系统的高高在上的残忍，没有人在乎任务世界里工具人的喜怒哀乐，他们的命运是他们手里可以随时扯断的线而已。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命运要被操纵，凭什么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的爱人！
　　灵魂上束缚已久的禁锢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贺曦最后看了一眼凌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下一秒坚定地转身离去。
　　“林楠，你尝试过死亡的滋味吗？”


第71章 往事（十）
　　林楠自从接受了系统提供的第二种选择后，整个人一直都处于一种惴惴不安的状态，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偷偷注意着贺曦和凌渊的交集。
　　贺曦还是会经常往凌渊面前凑，即使对方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看着贺曦发自内心的笑容，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林楠心底扎根发芽。
　　凭什么！凭什么对方可以得到自己辛辛苦苦却得不到的东西。
　　自己和贺曦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他牺牲了自己的爱好和兴趣，放下自尊陪他和他的朋友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却从来没得过对方一个笑脸。
　　系统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任务第一阶段执行完毕，恭喜宿主改变危险人物命运一次。请宿主再接再厉，并继续维持与任务目标贺曦的关系，早日获得贺曦真心。】
　　【改变命运？】林楠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从系统冰冷的声音里品出什么意味来，就看见校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林楠表情既惊又喜：“贺曦。”
　　少年气质超群站在那里，吸引了很多视线，林楠心里忍不住得意起来，如果这些人知道贺曦的身份，还不知道要怎么讨好他呢。
　　不不不，他怎么能这么想呢，他可是一个善良的人。
　　林楠只顾沉浸在任务完成的喜悦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贺曦周身过于危险的气息。
　　“贺曦，你怎么……”
　　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林楠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僵住，因为他听见贺曦危险的低语声：“如果你死了，你脑子里的系统会救你吗？”
　　“贺，贺曦！”
　　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他的脖子，林楠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伸出手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束缚，可是对方手上用了几分力气，他两只手在空中无助地挣扎着。
　　两人在的地点是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这一番动作瞬间惹得路人发出惊叫声，贺曦从仿佛就像是失去了理智般，林楠有一种直觉，贺曦是真的要杀死他。
　　死亡逼近的恐惧瞬间让林楠清醒起来，他想到了贺曦刚刚的那句话，对方是什么意思？
　　【063，救我！】
　　看见贺曦嘴角危险的笑容，林楠瞳孔皱缩：果然，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这时林楠听见贺曦口袋里响起的手机铃声，他身上迸发出一股子力气猛地去拽贺曦架在脖颈上的手掌，可是他手上的力气太大了，而063始终没有出现，绝望间林楠的气息越来越弱……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贺曦眼神一凝松开手。林楠被甩到地上，喉咙里大口大口穿着粗气，鼻子眼泪呛作一团模糊了他的视线。
　　“啪！”
　　手机掉落在地，林楠抬起头下一秒就对上贺曦赤红的目光，他被吓得连连朝后退。
　　“贺曦，你现在立刻回家。”
　　“你爸妈在前往机场的路上的遭遇车祸去世了。”
　　不可能的！
　　这个时间点他父母应该是在国外的，怎么会回来呢？
　　如果说刚刚贺曦只是为了逼出林楠意识里的系统，可听到父母意外的那一刻，理智顷刻间崩塌。
　　铺天盖地的仇恨将他整个世界淹没，贺曦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恨命运的残忍、恨所谓的系统……可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瞬间，灵魂上束缚已久的禁锢终于爆发，破碎的记忆再次重组，贺曦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在哪里出现了差错。
　　凌渊！
　　温柔的：“贺曦，我爱你。”
　　冷漠的：“贺曦，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感到厌恶。”
　　痛苦的：“贺曦，不要再靠近我，我会给你带来不幸的。”
　　第一次剧情重置贺曦的时间线回到了车祸当天，从重症监护室到普通病房，从他知道父母离世、凌渊出国，贺曦遵循着早已预设好的剧情从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成长为豪门掌权人。
　　凌渊出国的三年里，贺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恐惧、愤怒、痛恨种种情绪充斥着他的心神，意识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一直在提醒他，这是假的。
　　可每当他想要追寻这些声音时，那些微弱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
　　有时候他也会想凌渊与他而言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他本来应该是恨对方的，可是每每想起来凌渊，首先想起来的竟然是两个人在一起那些快乐的时光，随后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之后，和林楠初遇的剧情如期上演。遇见林楠后，贺曦觉得自己都快不像自己了，他明明是非常讨厌这种多管闲事又自作聪明的人。
　　意识和身体就像是分离了，一边就像中了蛊一样目光心神被他吸引，可意识深处却感到一种毛骨悚然！
　　知道凌渊回国后，贺曦有过一次短暂的清醒，之后又再次回到了蒙昧的状态里。他偶尔可以感知到凌渊的存在，但是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自己的意识深处，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第一次剧情重置以林楠的信念坍塌为终点，等贺曦清醒过来后就看见整个世界宛如风化的壁画在自己面前一寸寸破碎。
　　想到凌渊痛苦挣扎的目光，贺曦一步步走到林楠面前他俯下身，低喃声落在林楠耳里宛如魔鬼的低语：“林楠，你畏惧死亡吗？”
　　【警告！警告！检测到主角贺曦攻击性过强，为防止剧情再次偏离，主系统将行使紧急处理权限，将主角人生重大剧情提前。】
　　【身份确认中：贺曦。身份确认完毕。】
　　【第一阶段，父母身亡，已完成。】
　　【第二阶段，车祸事件准备投放，进度加载中……】
　　林楠惊恐的神情似乎定格住了，周围的景物突然扭曲起来。
　　时间……竟然在加速！
　　车子在道路上疾驰前进，红色跑车上的人脸上一片空白，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前方。
　　呼啸的风声刮在脸上，贺曦猛然惊醒，他看见周围的环境，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这里！这里是他第一次出现车祸的地方，是他梦魇的开始，真实与虚妄在梦魇里交织，任何一种情绪都不足以形容贺曦此时的绝望。
　　他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想要控制方向盘，可双手好像被粘在了方向盘上，怎么也甩不脱。
　　“呼——”
　　“砰！”
　　又一次撞击，爆炸。
　　***
　　凌渊觉得自己整个人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排斥出这个世界，眨眼间，周围的视野肉眼可见地变得模糊起来。
　　【系统063即将脱离任务世界，回归主系统空间……】
　　【世界时间线提前，进度加载中……】
　　偌大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凌渊一个人，远处漂浮着淡蓝色的光，繁多如星子。
　　凌渊看见了林楠和贺曦，林楠额头的位置上有一团若隐若现的蓝色……下一秒贺曦已经坐在红色跑车里……贺曦和林楠的初遇……
　　时间在这里以具象的形式存在，无数条时间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世界的核心，这一刻凌渊终于窥见了世界运转的秘密。
　　凌渊行走在虚无的空间里，穿过一道道时间之墙，最终停在林楠面前。
　　林楠还维持着惊恐的姿态，这是林楠的时间线。
　　凌渊注视着对方，冰冷的目光让林楠打了个寒战，他回过神来发现贺曦已经不见了。
　　林楠突然笑起来：“就算你们相爱又怎么样？我才是主角，我才是主角！”
　　凌渊一言不发，突然朝他伸出手。
　　“啊！”林楠抱着头痛苦地叫嚷起来，紧接着一道机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警告！警告！系统正遭受不明攻击！】
　　是正准备脱离宿主回归主系统空间的063，蓝色光团被一股力量从林楠额前硬生生地拽了出来，它发出一声巨大的爆鸣声，正准备逃跑然而下一秒就被凌渊握在手掌。
　　同一时间：
　　【凌渊，你违反了时空管理法则，现对你做出如下惩罚：躯体回收，意识流放至F级世界。清醒是你的死亡丧钟，毁灭是你最终的归宿，你将在无穷无尽的死亡里直至灵魂湮灭。】
　　【嘀！经主系统确认将凌渊标记为A级危险人物，立即驱逐出此方世界，程序加载中……】
　　意识向无边的黑暗里跌落……
　　可是，他还是有遗憾啊，竟然没有来得及对贺曦说……
　　***
　　可是，他还是觉得好遗憾啊，竟然没有来得及再见凌渊最后一面。
　　月光透过窗帘在病房里投下一道浅浅的光影，一颗泪珠从少年眼角滑落。
　　仿佛是听见了他的呼唤，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的空气震出一层层涟漪，一道透明的影子在月光下显露，月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成年男性的体形。
　　“对不起，我来晚了。”凌渊虔诚在贺曦眉心上落下一吻，“别怕，如果命运一定要我们分离，我会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你的身边。”
　　“凌渊，别走。”病床上的少年仿佛察觉到了男人的到来，下意识去抓男人的手，
　　可他的手掌径直穿过对方透明的身体，随后男人透明的身影在空气里闪烁了两秒，便在原地消失了。
　　贺曦，等到月光再次照耀在绽放的白色玉兰花上，等到微风越过无尽的时间海，我们会再次相见。
　　***
　　终于消除bug!
　　严格意义上说，时空管理局和三千世界并非是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时空管理局能否提前取得小世界的管理权以世界意识生成为节点，如果生成了世界意识，时空管理局是不能够随意介入，而是要和世界意识达成协议，有的世界意识是不欢迎时空管理局进入的。
　　时空管理局将小世界的等级从S到D级，像凌渊被流放的F级就像是只有框架没有剧情的小说，秩序尚未建立。
　　凌渊和贺曦所在的世界是时空管理局下的一个非常非常平凡的世界，平凡到时空管理局都没有在该世界设置任务点，以至于在监察官巡查时却发现原本的剧情线发生了偏差。
　　这于监察官而言不过是非常非常的小的一件事情，小到都不值得放在心上，就，只需要像消除计算机程序的bug一样就好了，可偏偏就是这么微小的一件事情出了岔子。
　　主角竟然爱上了作为恶毒白月光的工具人，当维序者A收到监察官的指令后立刻采取措施将剧情线修复，没想到凌渊竟然还保留着上一次的记忆。
　　不过就算觉醒又能怎么样呢？微弱的蝼蚁是无法和命运轨迹抗衡的，而且只要主角没有觉醒，他一个人的力量无足畏惧。
　　可维序者A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从另一个主角身上下手，眼睁睁看着世界秩序轰然倒塌。
　　第二次处置的权限由主系统接手，主系统出手比众人想象得还要快，它再次将时间线调整并且派出了系统干预，贺曦的觉醒比维序者A预料中的还要快。
　　可这两个人还是失败了。
　　凌渊将会被在一个个虚假的世界重复着在25岁生日这一天因意外死亡的轮回，受尽折磨。
　　贺曦……贺曦将会永远地忘记凌渊，做回自己的主角。于他而言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时空管理局
　　维序者A松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会开心，可现在心里却有些复杂，回过头就看见身后的一众同事正盯着小世界的实时投影。
　　看见众人间沉闷的气氛，维序者A想说的话立刻堵在了喉咙，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首先发出一声叹息：“真是……固执啊！”
　　众人皆缄默不语，但神情已经表露出不忍。
　　“你们，”维序者A打量着众人的神情，“不会是同情他们吧？你们难道忘记了上次的事情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审判长至今还在沉睡！”
　　在一百年前时空管理局并不像现在这样无情地对待小世界的角色觉醒，监察官维序者都曾经是原世界的觉醒者，但是百年前因为某起事故造成自从审判长沉睡后，主系统发布禁令：禁止小世界人物觉醒！一旦发现立刻介入。至于介入的程度以及手段由主系统自行判断。
　　女人发出一声冷笑：“他们只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已，这也有错吗？你们还记得自己曾经也是反抗者中的一份子吗？”
　　“……”
　　“爱情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呢？”
　　“算了，这种事情我们见过的还少吗？有可能只是不甘心，就像早恋的孩子反抗父母，你越是阻止他反而愈发激起他的叛逆心，采取放任的态度反而会……”监视器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这位维序者的话。
　　“糟糕！贺曦，疯子！这两个疯子！”维序者A发出惊叫。
　　维序者们的视线再次转向屏幕里的人，是贺曦！他已经陷入疯狂，主系统的权限无法再蒙蔽对方，他的每一次清醒都会导致世界的崩塌，因为贺曦无法接受一个没有凌渊的世界。
　　一次又一次清醒，崩溃……
　　贺曦已经疯了！
　　刚刚还显得作壁上观的一部分人不忍地扭过头去，气氛再次变得异样起来。
　　“他，我是说凌渊，他还会回来吗？”最终有人轻轻问了一句。
　　没有人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发出了共同的声音：会的！


第72章 现实（倒v结束）
　　【警报！遭遇不明攻击，063回归失败……重新接入主系统空间……接入失败！】
　　多么可笑！
　　这个肆无忌惮地主宰他们命运的“神明”，竟然是由一串串数据组成的智能程序。
　　意识在触及到063能量核的那一刻，世界的真相宛如一幅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凌渊竟然意外进入了主系统空间，眼前是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的广袤无垠让人充满敬畏，如星子般的蓝色星辰点缀其中。
　　早在第一次剧情重置时通过和维序者A的交谈，他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世界真的只是一个程序而已，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在其中植入代码呢？
　　在两次剧情重置里，凌渊意外得到一丝世界能量，他将自己早已经写好的代码分别藏在063以及……梁亿身上。
　　是的，在原本的世界线里根本就没有梁亿这个角色。
　　梁亿的存在是一个锚点，凌渊将自己的一丝意识隐藏在他身上，梁亿会带着模糊的记忆追寻世界的真相，他的存在对于世界来说无足轻重，唯一需要等待就是迎来死亡的剎那。
　　与此同时，在永无止境的死亡轮回里饱受折磨的凌渊也将在某一次意外死亡后被系统063捕捉到绑定成为任务者。
　　等待原来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即使凌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无数次的死亡在慢慢折磨他。他在一个个虚假的世界重复着在25岁生日这一天因意外死亡的轮回，忘记自己的来处，忘记从前的抗争。
　　贺曦的面容也在他脑海里一点点淡去，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们还会再相见吗？
　　……
　　贺曦的反抗比主系统想象得还要激烈，他在日复一日地等待中疯狂。
　　即使主系统抹除了凌渊的存在，贺曦却并没有忘记对方。凌渊这个名字是刻在心底最柔软的印记。无论是林楠还是其他人什么人接近他，结局只有死亡。
　　主系统再也无法操控他，贺曦终于不再是剧情线的傀儡，他不需要被任何人救赎。
　　他是贺曦，是他自己。
　　剧情线一次又一次重置，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主系统派出了高级任务者伪装凌渊，此后贺曦终于安静了。
　　……仿佛他需要的只是凌渊这具皮囊。
　　只有贺曦自己知道，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不是凌渊。
　　他们还会再相见吗？
　　现实
　　凌渊置身于巨大的虚拟空间，无数条时间线向前演进，延展出淡蓝色的弧线，紧接着消失在深处的黑暗里。
　　[艹，真假，我生活的世界竟然只是一本小说？]
　　[呜呜呜，绝美爱情。]
　　[毁灭吧，这个坑爹的世界]
　　[主角竟然能混到这么惨？该死的主系统！]
　　[天杀的主系统，竟然这么对待我们小情侣]
　　[所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第三者对不对，梁亿是你，凌渊也是你]
　　[如果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决定，这主角不当也罢]
　　[命运？还不如说是一串串被写好的程序呢。]
　　……
　　这里是世界的本源之地，世界的能量所在。时间空间交错变幻，过去与现在交集上演着无数种可能。
　　凌渊目光快速在一条条时间线里掠过，他看见幼年躲在花园里的贺曦……穿着高中校服的贺曦……在凌渊面前绽放笑容的贺曦……
　　所有的画面在凌渊眼前崩裂成无数碎片，化作点点星光，他下意识伸出手掌挽留，可下一秒星辰便如流沙一般从指缝溜走了。
　　周围的一切景象都消失不见了，周遭陷入了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般这种时候反派正在憋大招！]
　　[还有一个问题？贺曦在哪？]
　　[贺曦呢？]
　　随着一团光芒的亮起，凌渊眼前亮起一块巨大的光屏。
　　贺曦单薄的身躯蜷缩在白色房间的角落里，他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低着头用手指在地面上描画着什么。
　　凌渊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对方，可下一秒手掌穿过了眼前的画面。两个人明明隔得很近，可以凌渊却无法触碰到对方。
　　几分钟后，房门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楠。
　　“贺曦，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贺曦，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因为，我是主角啊，所有人都应该爱我。你也不该例外！”
　　“贺曦，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的爱伤害了太多太多的人，你就带着对我的爱在这里用余生忏悔吧。”
　　林楠高高在上俯视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人，两人的地位仿佛置换了，林楠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转过身和世界之外的凌渊目光相对，眼底露出残忍的光芒。凌渊看见他金色的眸子，是主系统。
　　林楠已经成了主系统的傀儡。
　　在这条时间线里，林楠依旧是主角，可贺曦成了恶毒男配，他对林楠爱而不得，最终被关在精神病院了此一生。
　　与贺曦而言，外界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低着头用指尖在地面上反复写着一个名字，从白天到黑夜，直到柔嫩的指尖渗出鲜红的血色，落在地面上无形的字也随之显出刺眼的颜色来。
　　凌渊！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利爪紧紧地揪住凌渊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提醒他，在主系统面前他是如此不堪一击。
　　贺曦的力量和世界本源紧密相连，主系统在操控世界的同时也在一点点消磨掉贺曦的意识，它是在用曾经对付凌渊的方法再次折磨贺曦。
　　时间线脆弱如斯，凌渊已经被排斥在小世界之外，况且这个小世界在数次剧情重置里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只要凌渊介入其中，世界就会毁灭。
　　这是主系统对凌渊的报复。
　　主系统冰冷的声音中遥远的空间深处传来，可凌渊从中听出了愤怒：“卑贱的蝼蚁！”
　　愤怒！
　　这是主系统作为一个智能程序本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对于人类主系统一直是不屑的。不，对于人类，它就连鄙视这种情绪都是没有的。
　　人类终其一生都被软弱可笑的感情牵累，作为系统它有着庞大的计算库，它主宰着时间与世界运转的秘密，它永远冷静理智，永远高高在上。
　　可，一次，两次……都是因为这可笑的爱情……
　　主系统再一次体会到了愤怒的情绪！它决心要毁掉这不合逻辑的一切，所有反抗它的，所有脱离轨道的，都不应该存在。
　　【错误！监测到此处程序错误，10秒钟后将启动清除程序。】
　　【毁灭程序启动中，10、9、8……警告，该程序一旦开启将不可终止。】
　　凌渊冷笑一声，他一双深邃的眼睛透过悬浮在半空中的屏幕注视着世界里每一位听众，“这个世界的命运如何，不该是由你决定。”
　　[我没听错吧？毁灭世界？]
　　[我没听错吧？这□□东西是不是叫老子蝼蚁？]
　　[天杀的，劳资刚刚还清二十年的房贷，房子还没暖热乎呢，你说毁灭就毁灭？]
　　[是一本小说又怎样啊，我自己的生活是真的，我的朋友家人是真的，你有什么权利毁掉这一切。]
　　[虽然挺不喜欢自己的世界的，但是你有什么权利毁掉它]
　　[都什么年代了，真的有人以为自己是神？]
　　……
　　[我只有一句话想说：干他！]
　　[干他！]
　　“你……”凌渊抬头看向主系统冰冷的瞳孔，“你以为我们是蝼蚁，那就请你见识一下蝼蚁的力量吧。”
　　越来越多的文字汇聚成一个共同的声音：反抗！这些看似微弱的不值一提的力量最终汇聚在一起，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朝着空间深处的主系统本体而去。
　　【警报！主系统空间遭遇不明攻击！】
　　【世界意识正在生成，请外来力量立刻退出。】
　　【主系统退出中……】
　　凌渊紧紧抱住怀里的贺曦，对方紧皱的眉头终于平息下来，可下一秒：
　　【世界意识生成中，该世界即将脱离时空管理局管辖……失败，能量不足无法重建秩序……】
　　与此同时，怀里的人身上鲜活的生命力正一点点溃散。
　　“凌渊，贺曦他的意识快要消散了，而且世界还是会有被主系统入侵的危险除非……除非贺曦和世界本源融为一体。”绪微出现在两人身旁，她看向贺曦手腕上的手链，那里是世界本源力量。
　　“还有一部分世界之源在我这里。”凌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贺曦，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生怕惊动了对方，“主系统说，爱凌渊已经成为贺曦的本能，只要我存在，他就要承受无穷尽的折磨。如果……贺曦从来没有遇见过我，他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些？”
　　“你……”
　　在绪微震惊的目光里，凌渊缓缓闭上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命运发生了改变呢？
　　凌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逼仄的出租屋里，地上的男人突然抽动了一下，那道纤细的身影擦干眼角的泪痕，捡起掉落在地的匕首，慢慢朝着男人走去。
　　原来是在这里啊！给予他生命的人为了守护他素手染血。
　　如果他没有来过这个世界，方梅青是不是就可以从这段不幸的婚姻里脱身？如果他没有来过这个世界，贺曦的人生会有更多的选择。
　　修长的身影靠在书房门上，静静注视着书桌后的身影，这是无数个日夜的相守；
　　白色玉兰花从枝头落下缓缓飘落到青年的肩头，他静静注视着对面的少年，这是喷薄而出的爱意；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青年下意识向前一步护在少年身前，这是一见倾心的初遇。
　　……
　　所有的时间线里，青年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
　　“贺曦，我爱你。”
　　随后，每一条时间在线的凌渊像是被橡皮擦拭的素描画，他的身影在空气中一点点淡去
　　最终消失不见。
　　书桌后的男人看向门口，玉兰树下的少年抬起头来，篮球场外的少年看向身后——
　　那里空无一人。
　　泪水从眼角滑落：
　　“凌渊。”


第73章 尾声（一）
　　“段明旭是个胆小鬼！”
　　“段明旭，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一群七八岁的小男孩将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堵在别墅花园深处，胖乎乎的小男孩面上露出怒气：“吴晓飞，你胡说，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带头一个凶神恶煞的小男孩猛地推倒在地，小胖男孩忍不住哭了出来。
　　可他这一哭，对面的嘲笑声更厉害了。他想要反驳，可掌心传来的疼痛让男孩说不出话来。
　　“哭哭哭，你是笨蛋吗？”伴随着一道稚嫩的声音，紧接着玫瑰花丛掩映处走出来一个小男孩。
　　“贺，贺曦！”
　　贺曦看着对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他唇红齿白，身着一套精致的西装，抱着双臂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在大人眼里萌感十足，可落在花园这群孩子眼里……贺曦向前走了几步，刚刚还欺负人的男孩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贺曦今年7岁了，和爸爸妈妈来舅公家做客。大人们在客厅说话，一群小孩子跑出来玩，但贺曦从小就表现出了小大人的模样，和同龄人玩不到一起去。他自己一个人坐在花园的角落里，就听到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带头欺负人的男孩反应过来立刻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不说话，对方自然也知道贺曦的身份，虽然被父母耳提面命过，但在小孩子眼里拳头才是王道。
　　可贺曦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看着地上的小胖墩，他低下头就对上小胖子皱成一团的脸。起初贺曦不想理会，奈何这个小胖子哭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打扰到他睡觉了。
　　小贺曦皱眉：“你哭的声音真的很吵！”
　　段·小胖子·明旭被眼泪糊住了视线，模模糊糊中看见贺曦堪称冷酷得像个大魔头似的表情，他心里更委屈了。自己平时也不是这么胆小，这次是因为手掌心硌到了地上的小石子，小孩子的手心皮肉嫩一下子就被磨破了，他这才一下子没忍住哭出来。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小段明旭强忍着泪水，可是下一秒头顶上方便伸出来一只手：“起来。”
　　身体快于大脑，小段明旭立刻把自己的小肉手伸过去。等他站起来后对方又恢复了那副酷酷的模样，段明旭却忍不住偷偷抿唇笑了一下。
　　为首的男孩既害怕贺曦找他们麻烦，可现在贺曦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又觉得自己被忽略了，不服气地瞪着贺曦：“喂！贺曦，我，我可不怕你。”
　　贺曦看向段明旭，段明旭把拳头攥在身后，撇了撇嘴：“你们走吧。”
　　对面欺负人的孩子愣了一下，就连贺曦也很吃惊，不过他没说什么，对面一群人已经一溜烟跑了。
　　事情解决了，贺曦朝着花房走去，回过头发现小胖子还是傻傻跟在自己身后，他顿时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
　　“我……我叫段明旭。”小胖子抽抽噎噎地说，“你救了我，我想和你做朋友。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贺曦撇了撇嘴，嫌弃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你很没用。”
　　段明旭以为贺曦是嫌弃自己胆小，被人欺负不说，刚刚都不敢让对方道歉。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贺曦说：“这次让我先来好了。我叫贺曦，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胖乎乎的小段明旭顿时咧开了缺了一颗门牙的嘴，用稚嫩的声音发誓：“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好长时间以后小贺曦才低声回答，“我也是。”
　　从这天开始，贺曦和段明旭的友情从此开始。后来，贺曦知道段明旭这小胖墩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傻，他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我可不是怕他们。吴晓飞最怕写不完作业被他爸揍，杨京害怕小乌龟……”凡是欺负过他的人名字都被一个个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
　　总算比以前有长进了，贺曦心底露出一丝欣慰。
　　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又是新的一天。
　　睡到自然醒的贺曦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上午十点了。今天是周六，不用上学，他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儿，起身下床洗漱。
　　贺曦父母正在客厅里，高华看见二楼楼梯处的贺曦：“醒啦？厨房给你留了早饭。”
　　贺曦坐在桌子前低头喝粥，他抬起头对上母亲温柔的目光：“曦曦，今天下午想去哪里玩？”
　　贺曦今年15岁，在国际学校读初二。
　　父母依旧很忙，可即使生意再忙也会抽出时间陪他。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说起假期去国外玩的计划，说起贺曦三叔追求年少白月光被对方无情拒绝的糗事，说起……
　　贺曦整个人被幸福感包裹，可某一个瞬间少年心里还是会感到莫名的恐惧，就好像……这一切仿佛一戳就破的泡沫，最终还是会失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矛盾感从何而来，仿佛自己的人生在某一个时刻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好像是有人补上了他某个时候关于家庭的遗憾……
　　可他无比确定，从有记忆起到现在他的生活一直都是如此。
　　而且，贺曦看着面前洋洋得意的娃娃脸：“不枉小爷我通宵复习了一整晚，这次成绩还不错！”
　　“如果你管全班倒数第三名，年纪后五十名叫不错的话。”
　　对方有些肉肉的娃娃脸垮了下来，贺曦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段明旭还是那个段明旭。
　　哎？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这一天放学，贺曦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朝四周看了一眼，这周围只有一个公交站牌。
　　公交站牌前除了自己只有一个女孩，她个子小小的，勉强到自己腰的位置。
　　鬼使神差地贺曦跟在小女孩身后上了公交车，小女孩在靠窗的位置，贺曦注视着对方脚边的粉色小书包，目光上移落在女孩手上，不禁产生了一种怪异感。
　　女孩小小的手掌虚握着，那似乎是一个和某个人牵手的姿势。并且时不时仰起头，贺曦看见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又悄悄做了一个口型，她在喊——哥哥。
　　贺曦随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那一处空无一人，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这一刻他不是恐惧，也不是厌恶，而是……期待。
　　贺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小女孩早就发现了身后奇怪的目光，公交车到了站她头也不回迈开小短腿噔噔噔往前跑，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贺曦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露出一个苦笑。
　　他把人吓到了。
　　第二天，
　　“你最喜欢的排球。”贺曦来到公交站牌前，小女孩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排球？”
　　他猜的。
　　好在他猜对了，小女孩叫陈竞，是个排球迷。
　　“我长大以后想打排球，哥哥也说我可以的。”
　　黄昏的公交站牌下，两个人分享了自己的秘密。
　　“你也能看见哥哥吗？”果然，听见贺曦的话后，陈竞很开心。
　　她口中的哥哥并不是亲哥哥，陈竞是独生女，父母离婚后跟着父亲生活，父亲常年出差，经常留下小陈竞一个人。
　　陈竞很想妈妈，也很想爸爸。可妈妈已经有了新家庭，爸爸也正在尽力协调工作，陈竞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在她无助的时候哥哥出现了，哥哥会在她上下学的时候保护她，晚上一个人害怕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坐在床边温柔地讲故事。
　　“哥哥。”
　　贺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竞实在喊自己，“哥哥，我不是撒谎的坏孩子对不对？”小陈竞有点委屈，她也把这件事情告诉过大人，可是得到的却是嘲笑。大人觉得是小孩子天真的表现，也有认为是她博取关注的谎话。总之，没有人相信她。
　　贺曦郑重地看向女孩：“不是，那是独属于我们的守护天使。”
　　贺曦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身边有一个人在保护自己，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长相，可贺曦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个人是存在的。
　　可是自从贺曦读初中后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贺曦有点苦涩，也许对方是小孩子的专属陪伴天使吧，自己长大了对方也就从自己身边离开了。
　　关于哥哥的长相，小陈竞也描述不出来，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他长得是哥哥的样子。”
　　贺曦被她逗笑了，接着又听见陈竞说：“可是，最近哥哥出现的次数少了，我觉得哥哥很累。哥哥，哥哥会消失吗？”
　　“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贺曦垂下眼睑低声说。
　　“曦曦，毕业快乐。”
　　今天是贺曦的大学毕业典礼，贺兴铭和高华提前一个星期从国外飞回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贺曦脸上露出微笑。
　　高中毕业前，高华曾经问过贺曦要不要出国读书，贺曦很坚决地否定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去S大读书，因为有一件事情他不想错过。
　　20岁的时候，贺曦生了一场大病。
　　起因是——
　　贺曦怔怔地站在篮球场外看向远处的两道相视而笑的身影，男孩为女孩挡住了即将落下的篮球，他心里有一股失落感，自己好像是失去了生命里重要的东西。
　　从这之后贺曦就一直精神怏怏，段明旭还调侃说贺曦背着自己偷偷失恋了，可没想到两天后贺曦突然昏迷不醒。
　　贺兴铭找了最好的医生也无济于事，病床上的贺曦能够感受到父母和朋友的焦急，可他身陷噩梦无法自拔。
　　父母意外去世，他也因为车祸险些瘫痪。父母的去世让他不得不涉入丛林，周围是虎视眈眈的天敌，只要他稍有不慎就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撕得粉碎。
　　梦里的一切既真实又恐怖，贺曦身心俱疲，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贪图温暖。他只想做回那个在父母羽翼庇佑下的幼兽。
　　“别怕，那种事情永远不会再发生了。”温暖的怀抱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恐惧与冰冷，病床上的少年发出破碎的啜泣声，眼角泪水如决堤一般打湿了枕头。
　　贺曦站在树下，微风携着白色玉兰花温柔拂过他脸颊，耳边传来低喃声：
　　贺曦，毕业快乐。


第74章 尾声（二）
　　这里是世界之外，举目望去，一片空茫。
　　一道身影正站在不远处，他眉眼冷峻，深邃的瞳孔带上了淡淡的蓝色，透露出一种神秘感。
　　男人正是凌渊。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消失，当他把自己从时间线里抹除的那一刻，他和世界的因果就彻底消失了，凌渊这个人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然。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过凌渊适应良好，早在那些虚假的小世界里他已经学会了和孤独相处。
　　不同的是，在那些小世界里，他的灵魂在死亡中渐渐变得黯淡，在这里凌渊感觉自己的灵魂一点点被温养。
　　前提是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与其说灵魂，凌渊觉得现在他的存在倒更像是某种能量体。
　　凌渊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
　　起初保持清醒的意识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眼前是白茫茫的雾气，从外面看他整个人就像是包裹在一团白色蚕茧里。
　　时间在这里丧失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昏沉的意识里脱身，耳边传来无数嘈杂的声音，凌渊有一种直觉这些声音和他现在的境地有关。他尝试着凝神倾听，渐渐地那些嘈杂化作一道道清晰的声线。
　　“过过过，保佑我论文答辩顺利通过。”
　　“希望家人可以幸福平安。”
　　“……”
　　那是整个世界的心声，世人喜怒哀乐尽数展现在凌渊眼前，可他再也无法走进人间的万家灯火。
　　从虚弱中恢复过来的凌渊像是一个探索新世界的孩童，随着意识一天天清醒他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
　　幸运的是他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疲倦。
　　有时候凌渊甚至都怀疑自己不再是自己。这当然不是说他失忆了，相反过往的一切他全部记得，可是作为凌渊和梁亿时经历的一切好像隔着一层雾，变得遥远起来。
　　他就像一个冷漠至极的看客不带一丝情绪地抽离在外，格外冷静地注视着过去的自己。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应该感到恐惧的，可凌渊内心依旧毫无波澜。
　　——他丧失了作为人的一切。
　　***
　　又不知道多了多久，空间传来一阵波动，一个男人逐渐走近，男人长得很是俊美，可从他身上凌渊感觉到有一股莫名邪气。
　　“你是此方世界新诞生的世界意识。”男人饶有意味地打量着凌渊，见他面色淡淡，不由得挑眉，“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看来并不是如此。”
　　“高兴？”
　　“你已经化身世界意识，跨过了凡人短暂寿命的极限，生死再也不是你的桎梏……你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春风是你，雨露是你，欢喜是你，哀怨是你……”
　　他说的如此玄幻，好吧，咬文嚼字，虽然男人清爽短发的现代人打扮，但凌渊总觉得他举手投足间就要广袖翻飞，乘风归去。
　　嗯，字面意义上的乘风归去。
　　男人抬手间眼前的空地上就出现了一张桌子和冒着热气的茶杯，不过眨眼间这些东西又消失不见了，他继续说道：“换种说法，按照你身处的文明可以理解的话说，你现在所处的空间是一种高维度文明，你超越了□□的束缚，灵魂与世界本源融合，你已经是此方世界的主人。”
　　对方说得没错，凌渊已经掌握了世界本源力量，这一处空间相当于凌渊的“绝对领域”，他可以感知控制这里的一切，他看向对方，他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不属于这里，起码不属于当下的“维度”。
　　这是否意味着对方有了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
　　“与我而言，维度不过是一种障眼法，我正是感知到了异样的波动才会来到这里。”男人若有所思，“大概是命运让我们相逢吧。”
　　实不相瞒，凌渊一听见命运这两个字条件反射式的胃疼，他的一生都好像在和这两个字斗争。然而穷其一生他仍旧没有想明白所谓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男人听了他的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所谓命运不过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强者对它不屑一顾，弱者对它惧怕不已，人类岂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合该它对我俯首称臣才是。”
　　他身上自带一股俯视天地的傲气，那是无法伪装的，凌渊愈发好奇对方的身份了。
　　凌渊看向自己的双手，他现在还受制于世界本源无法离开这里，心底再次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贺曦
　　男人感受到对方身上古井无波情绪突然露出一丝微弱的波动，他看穿了凌渊的想法：“怕什么，等你掌握了绝对的力量，你可以任意穿梭时间，你的爱人会为你永远停留在你想要的那一天。”
　　“那不是我想要的。”凌渊沉默许久，摇头。从始至终他只想做个普通人，只想和爱人长相厮守。
　　“终于知道那个小破孩为什么会被你气得跳脚了。”
　　小破孩？凌渊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主系统。
　　男人竟然也是时空管理局的任务者，凌渊看他的行事风格，并不觉得对方会受制于时空管理局，不过凌渊并有多问，在对方告知下凌渊总算对时空管理局和主系统之间的关系有了更多了解。
　　主系统自诞生起就掌握了三千世界的运转之力，为了维持世界秩序它从各个小世界抽选人类，可它过于理智的运算让任务者觉得冰冷。于是时空管理局成立了。
　　简而言之，时空管理局的出现是为了和主系统之间形成一种制衡，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朝预想中的轨道发展。
　　主系统愈发偏激了。
　　是的，用偏激来形容一个智能程序那只能说明——
　　主系统出问题了。
　　凌渊下意识觉得眼前的男人是根源所在。
　　“好了，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他起身时下意识敛袖，这个动作再次证实了凌渊对他身份的猜测，他向前走了几步后又回首，“对了，我是宗邺，有朝一日你我定会再次相见。”
　　宗邺离开后，凌渊又回到了以往的状态。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寂静得可怕。人是群居动物，意识薄弱的人在这里恐怕真的忍不住会陷入疯狂。凌渊压下内心的浮躁，他尝试着一丝丝凝练自己的意识。
　　渐渐地他的意识化作一道道透明的触角，越过无形的屏障，延伸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见到了小时候的贺曦，见到了母亲，徐叔叔……
　　***
　　毕业后贺曦正式进入贺氏集团，他已经明白这是自己成为贺曦的代价，前20年他在贺家的光环下顺风顺水，所以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他平静地接受了继承家业的事实。
　　即使有贺兴铭的压制，但暗地里不服气他的人有很多。新来的小贺总与父亲贺兴铭的强势相比来，就像是个软包子毫无威慑力，众人只等着看他的笑话。
　　一年后，贺曦在董事会上宣布一项集团改革重大决定。
　　一项改革必然会触动绝大部分人的利益，众人已经私下约定好要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教训。
　　前五分钟，偌大的会议室鸦雀无声。
　　直到助理再次提示请各位董事举手表决，已经有些人按耐不住得意的笑容，这时坐在圆桌中间位置的一个中年男人举手示意：“我同意。”
　　他的动作打开了一道开关，越来越多的手举起来：
　　“我同意。”
　　“我同意。”
　　……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倒戈，剩下一些人脸色难看起来，都到这时候了他们哪能不知道这是贺曦的手笔。
　　贺曦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早暗地里通过分化拉拢一系列操作从内部分化了这群人。
　　就这样，贺氏内部改革带来的风浪悄无声息地在内部平息了。众人终于明白过来，这位小贺总根本就不是什么软包子，而是一只笑里藏刀的小狐狸。
　　最高兴的莫过于贺兴铭，他终于可以卸下董事长职位大手一挥享受退休生活。
　　事业上一路绿灯，下一步——亟待解决的是人生大事。
　　“曦曦。”
　　贺曦晚上从公司回到贺氏老宅，高华手里厚厚的一沓照片他想看不见都不行，贺曦坐到高华身边，表情有点无奈。
　　“妈，我现在真的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
　　高华自己其实到是不急，她也不想过多干涉贺曦的感情，但奈何自从贺曦成了贺总后总有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况且，
　　贺曦在感情方面表现出了超出同龄人的冷淡，从小到大一次恋爱也没谈过，高华从没见他对异性表示出关注，她不由得担心自己儿子是不是某一方面出了问题。
　　“妈妈也不想催你，但你确实应该行动起来了。”贺曦笑了一声，可眼里露出些忧郁，高华察觉到他的情绪，“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你放心，爸爸妈妈接受程度很高的，前提是你先把人带回来？”
　　贺曦愣了一下，他……总觉得自己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可是事实上：“真的没有。”
　　“旭旭说，你最近和一个女孩走的很近，你总是去大学找人家。”
　　“妈，您说什么呢，她是……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人家还未成年呢！”高华嘴里的女孩子是陈竞，这些年贺曦一直和陈竞保持联系，不知道为什么，贺曦总有一种两个人早该认识的感觉，贺曦也是真心地把她当成妹妹看。
　　“旭旭还说，你前段时间总往酒吧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段明旭！贺曦在心里把这个大嘴巴暴揍一万次，他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是生意上的事情，我在那间酒吧有投资，真的，没骗您。”
　　眼见高华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贺曦扶额。
　　他是不是真的该找一个女朋友了？
　　或者，男朋友？


第75章 尾声（三）
　　“贺总，总裁办的美女们为您订的咖啡。”
　　看见外包装上的logo，时岛咖啡店，贺曦了然：“又是这一家？”
　　严助理笑了笑：“您知道的，这家店精准把握住了顾客的爱好”
　　贺氏集团大厦的底商新开了一家咖啡店，总裁办的助理最近爱上了这家店。原因无他，新来的男店员颜值超高，第一次外送咖啡就很好拿捏了总裁办美女们的芳心。此后一但是贺氏集团的单子，店长就指定这个店员来外送。
　　贺曦也曾经见过这个店员，是一个兼职的大学生，性格有点腼腆，每次来这里都在一众美女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贺曦推开玻璃门走进时岛咖啡店，他环视着店里的布置，心头弥漫上一种淡淡的熟悉感，他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也许……咖啡店的装饰风格都大差不差吧。
　　柜台后的咖啡机前有一道身影，贺曦视线在他背影上停留了数秒，目光有些怔愣，直到对方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面孔，是经常去贺氏外送咖啡的兼职生。
　　对方也看见了贺曦，露出微笑：“欢迎光临，啊，贺先生，是您。”
　　自从咖啡店开业以来，店员经常见到贺曦，这位客人通常是在下午五点以后来店里，有时候会待上几个小时，有时候不到十分钟。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目光落在窗外。店员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从大厦里出来的匆匆忙忙的下班族。
　　除此之外，他也看不出什么。可他有一种直觉，对方似乎是在等待者什么人。
　　暮色降临，高楼大厦灯光依次亮起，店员停下手上的工作再次朝窗边的位置看去，才发现贺曦已经离开了。
　　贺曦离开十分钟后，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外面走进店里，店员：“欢迎……啊，店长！”
　　酒吧
　　“怎么想起来这里？”段明旭看着灯光阴影下的贺曦，不解地问，“今天可是你生日。”
　　贺曦24岁生日的这天，他拒绝了段明旭举办生日聚会的提议，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酒吧二楼，一楼舞厅强烈的鼓点声飘到耳畔。不知道为什么段明旭突然觉得气氛显得有些落寞，他打量着酒吧的环境，这家酒吧只有两层，比两人经常去的私人会所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家小酒吧名字叫“姝色”，一年前因为门庭冷清几乎已经关门停业，贺曦买下来后注入资金让它继续运转。不过这件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段明旭也想不明白贺曦为什么会对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感兴趣。
　　贺曦看上去兴致不高，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如此，以前的许多朋友都觉得贺曦成为贺总后情绪更加内敛了，他喜怒不形于色，更加有霸总的风范，可段明旭知道贺曦有很多心事藏在心里。
　　他悠悠叹了口气，贺曦瞥了他一眼，段明旭继续叹气：“你变了！”
　　小伙伴有了不开心的事情却一直憋在心里，段明旭为自己无能为力而失落。
　　贺曦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二楼靠着吧台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今天工作日，二楼的客人并不多，因此这阵骚乱声显得格外刺耳。
　　两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黄毛正堵在过道的正中间，他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美女，一起来喝一杯嘛。”
　　“不了，请让开。”被拦住去路的女孩不想惹上麻烦，强忍着怒意说道。
　　看见这一幕的段明旭皱眉：“这不是，陈家那个败家子，叫什么来着？”
　　他对这张跋扈的脸有点印象，在记忆里搜寻着，但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来，正凝眉思索间听见身旁人说：“陈辉。”
　　“对，就是这小子。哎，你怎么知道？”
　　贺曦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边，听见动静的经理也已经赶了过来，他已经看见老板脸上沉着的面色，连忙准备上前制止。
　　而陈辉此时已经愈加过分，他伸出手拽住女孩胳膊，男女之间体力的差异让女孩一时之间无法反抗。随后陈辉端起酒杯就要往女孩嘴里灌：“老子请你喝酒是给你面子，少他妈给脸不要脸！”
　　下一秒，“啪！”
　　女孩用力挣脱对方的钳制，毫不示弱一巴掌打了过去，这一巴掌用得力气不小，直接把黄毛的身子打得偏向一边。
　　贺曦停下脚步，他看见女孩身子不易察觉地颤抖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对方很害怕，可是也很勇敢！
　　陈辉怒不可遏：“妈的，你敢打我！”
　　“我就是打你了，只敢骚扰女生的孬种！”
　　女孩子这么强硬对方反而怂了，他一时间狠狠瞪着女孩却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女孩的朋友已经赶了过来，经理也上前，女孩从始至终只有一句话：“有什么事情去警察局说。”
　　这一幕既熟悉又陌生，贺曦心里释然：
　　不一样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难过，他期待的还会发生吗？
　　两人从酒吧出来，贺曦的车正停在酒吧门口，贺曦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他低声呢喃着：“段明旭，我好像弄丢了什么。”
　　他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段明旭看着对方郁郁的神情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拿过一个小盒子，他将放到贺曦手里：“喏，给你的生日礼物。唉，也不算礼物，可能是之前你丢的，我一直替你保管。”
　　他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说了句“生日快乐”，接着把人扶到后驾驶，对着代驾说了一个地址。
　　看着汽车缓缓发动，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段明旭自言自语道：“希望我这么做是对的。”
　　贺曦其实并没有喝多少，只是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他觉得疲倦。
　　他坐在车后座朦朦胧胧间看见驾驶座上的身影，鼻翼间传来一道清冽的气味，像是山间的风，像是沁凉的山泉，这气味让贺曦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车子在道路上平稳地行驶，一小时后在一处公寓前停了下来，驾驶座上的代驾从镜子里抬头看了一眼，轻轻喊了一声：“先生？”
　　贺曦靠坐在椅背，静静阖着双目，似乎是睡着了。
　　代驾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黑夜遮挡住了他下半部分面容，他打开后侧车门微微俯下身，搀起贺曦的胳膊，贺曦下意识靠在男人身上，顺从地跟在男人身边。
　　男人一路乘着电梯到了贺曦的住处，看着紧闭的公寓门，他看着脚下的地毯目光微动，却凑到贺曦耳边低声问道：“钥匙呢？”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直到耳边再次传来询问声，意识朦胧的贺曦不悦地皱眉：“不是你说的吗？要放在垫子下。”
　　男人愣了一下，无声地笑了。
　　他从垫子下拿出钥匙打开公寓门，把人抱到卧室的床上，耐心地脱去身上的外套和鞋子，又从洗手间里拿来微热的毛巾……
　　做完这一切后，男人长久注视着贺曦的睡颜：“贺曦，生日快乐。”
　　月色映在房间，他深邃的目光比月色还要温柔。
　　这时睡着的人眼睫毛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醒来。
　　男人眼底深处划过一道不舍，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第二天，贺曦醒来时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环视着卧室，迟钝的大脑好半天才辨认出来这里是他大学时的住处。
　　大二时贺曦买下了这座公寓，大学毕业前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工作后他搬到了新住处，尽管这里距离贺氏集团很远，但贺曦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来这里过夜。
　　与他而言，这里更像是一处避风港。
　　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突然会对一座老公寓感兴趣，贺曦想在他短暂的二十余年中，有太多说不清的事情了。
　　枕头旁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贺曦盯着看了半天，慢慢想起来这是段明旭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耳边响起段明旭含糊不清的话，贺曦打开盒子，一颗珠子静静躺在丝绒布上，外表晶莹圆润，触感坚硬冰凉。
　　仔细看的话，珠子正中间有一团橙色和蓝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
　　“唔！”
　　仿佛一根锥子扎在太阳穴上，脑海里突然闪现过无数破碎的画面，下一秒，贺曦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喉咙间溢出痛苦的呻|吟声。
　　翠玉山庄
　　段明旭站在庭院正中间的湖旁，他看着水下游动的黑影，戳了戳身旁人的手臂：“你猜，哪一位幸运儿会成为我们今晚的盘中餐？”
　　听着他迫不及待的语气，贺曦牵起唇角：“你要是再敢打它们的主意，我保证下一秒你就会被主人丢下去，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不是吧。”
　　“段明旭，你是不是对我宝贝儿心怀不轨？”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来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长相清秀，和贺曦二人差不多年纪。
　　“赵儿，想不到你在国外待了两年还谈起跨物种恋爱了，”段明旭打趣，他再次去看湖里游动的鱼，“难道这水里的是……美人鱼？”
　　“去你的！”赵通笑骂道，给段明旭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
　　贺曦来不及向后退一步，随后也被对方抱了个满怀，听着对方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他浅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赵通是两人小时候的玩伴，几个人关系一直都不错，两年前赵通被亲爹强行押上了出国的飞机，美名其曰锻炼。
　　“你们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偏僻，方圆几百里见不到一个人，我是说中国人，我感觉自己快要丧失语言能力了！”赵通控诉。
　　因此他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聚会，翠玉山庄还没有对外开放，赵通正好先邀请一群朋友来体验。
　　“赵儿，据说这山庄的卖点之一，是客人的亲身体验感。”
　　赵通得意：“那是！”
　　也就是说今天没有工作人员，全靠来的这一大帮子客人自给自足。其他的还好，段明旭已经提前为晚饭担忧，据他所知今天来的人里没一个会做饭的，一群大男人今晚岂不是要饿肚子？
　　“走走走，先去里面休息，里面的人都等着呢，还差一位，今天人就来全了。”赵通揽着两人的肩膀就要往别墅里走。
　　“还有谁？我们两个竟然不是最晚的？”段明旭开玩笑。
　　话音未落，远处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随着他的走进，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面容逐渐清晰起来，看清对方样貌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段明旭第一反应却是看向贺曦。
　　贺曦注视着男人，目光毫无波澜。


第76章 尾声（四）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凌渊。”赵通介绍道，“学长，这是我发小，段明旭，贺曦。”
　　凌渊停下脚步，他目光扫过面前三人继而轻轻落在贺曦身上，看见贺曦眼神一点点沉下去，不过贺曦只和凌渊对视了两秒钟就先一步转开了视线。
　　几人一起穿过草地向湖泊对面的别墅走去，段明旭故意落后几步向赵通递眼神。
　　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个朋友？
　　赵通察觉到段明旭的古怪，也压低声音说：“嗨！在国外的时候认识的，是通过方姨，当时公司技术出现了问题，是凌渊帮忙解决的。干嘛？你认识他？你们……有矛盾？”
　　段明旭摇头，他甩甩脑袋抛掉脑海里杂乱的思绪，看着前面两人并肩的身影无声叹气。
　　五分钟后，凌渊随着主人到了一处布置精美的露台庭院，赵通邀请的其他朋友已经在等着了，他粗粗扫了一眼加上他们三个和主人在内，一共有十个人。
　　有人看见了四个大男人的身影瞬间哀嚎出声：“不是吧，真的一个漂亮妹妹都没有？”
　　段明旭上前勾住那人的肩膀：“怎么，看见我不高兴？”
　　此时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众人一番插科打诨后便开始沿着别墅开始自由探索。
　　贺曦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和一个朋友打网球，凌渊坐在原地，注视着贺曦的身影。
　　一个人在旁边坐下来，他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凌渊，灼热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凌渊吞噬，可凌渊仿佛感受不到一般，直到对方终于沉不住气：“哥们儿，凌渊是你的真名吗？”
　　凌渊转头对上段明旭不善的神色，挑眉不语，在段明旭怀疑的眼神里慢悠悠说道：“我和贺曦在一起后，你用小号加过我，说喜欢我。”
　　“艹！那不是老子，是……”在凌渊调侃的眼神里，段明旭尴尬，“闭嘴，那是上辈子，不是，上上辈子的事情了。”
　　当时段明旭为了试探凌渊，用小号伪装成女生加上凌渊，没聊两句就被凌渊识破了。
　　凌渊：“所以，你没忘？”
　　“忘了，不久前刚想起来的。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反正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想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开始都差点去精神病院占一个床位了。”
　　既然已经摊牌，段明旭也懒得装了，直接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没别的意思，你知道贺曦爱你吧？从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就不同意，当然老子因为这是也没少被你阴，靠！真该让贺曦看看你的真面目。贺曦的痛苦我是看在眼里的，当然你也不轻松。可是，现在他好不容易忘记了这一切，我……”
　　这些话估计已经憋在段明旭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如今终于有机会说出来，段明旭暴躁不已：“你确定那个什么系统不会再回来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就更个神经病似的就是执意棒打贺曦和凌渊这对鸳鸯，但段明旭见识过对方的手段，他知道眼前的人在贺曦心里的分量，他当然想让贺曦和爱的人在一起，可他更害怕贺曦再次受到伤害。
　　“不会。”
　　“那你呢？你还会离开吗？”段明旭深深地看着对方，他那张娃娃脸显得异常冷酷，“如果你不能保证永远陪在他身边，请你从一开始就不要介入他的生活。”
　　凌渊抬起视线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谢谢你保护他。
　　“用得着你和我说谢？”
　　段明旭哼了一声，他起身活动了两下筋骨又恢复了混不在乎的表情，接住旁边人扔过来的网球：
　　“偷袭是吧？吃小爷一球！”
　　***
　　大家通过抽签的方式最终确定了晚饭的主厨，即使这群公子哥里没几个会做饭的，但是抽到签的几人就像中了头等奖似的，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浑身的气势也不一样了，挨个给剩下的闲人们分配任务。
　　闲人之一的凌渊接到了准备配料的任务，他去别墅主楼后的一个小仓库里拿调料，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贺曦走了过来。
　　贺曦像是没有看见凌渊一样，径直越过凌渊走到储物间最里面的架子前。
　　“你……”
　　储物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般，静得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贺曦背对着凌渊，昏暗的灯光落在地面，在两人面前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眼下两人之间仅一步之遥的距离，对于凌渊来说，也是无法跨越的。
　　贺曦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刚刚转过身头顶上就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影子，温暖的气息随着来人的靠近扑入鼻翼间。
　　“小心。”
　　架子最上方的铁皮罐落到地面上咕噜噜向前滚了两圈停了下来，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贺曦被凌渊拢在怀里，这个场景是如此熟悉，贺曦下意识恍惚了一瞬，他目光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凌渊慢慢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他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什么？”你刚刚想问什么？贺曦听见了凌渊刚刚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很讨厌我吗？”
　　贺曦冷漠的表情丝毫未变，凌渊见状无奈地笑了一声，自己何苦问这个问题呢？
　　两个人在这条时间在线本来就是不认识的，自己对于贺曦来说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凌渊觉得贺曦甚至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
　　即使这样的情景在脑海里已经设想过无数次，等到真正经历了，凌渊才发现自己不是那么的冷静。
　　他第一次，继失去正常的人类感情后，再次体验到了那种难过的感觉。
　　心脏的位置好像被放上了铅块，一块，两块，三块……一块块迭加，一颗心愈来愈越沉重，慢慢地，那种痛苦的感觉仿佛要将他撕裂。
　　“你很在乎我喜不喜欢你吗？还是说，你在乎每一个人是不是喜欢你？”
　　凌渊被对方讽刺的语气刺得怔愣了一瞬，等他回过神时贺曦已经走到了储物间门口。
　　凌渊注视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一顿晚饭终于在忙乱中进入尾声，好在有凌渊的场外指导，这顿晚饭没有把这群公子哥吃进医院。
　　不过对于这群人来说吃进医院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了，段明旭吐槽，毕竟这群人整天抱怨生活无聊。
　　对于他的话，凌渊表示赞同。
　　晚饭后，有人提议玩游戏。
　　“玩什么？”
　　在一番讨论后，众人选择了最质朴的游戏方式——扑克牌。游戏规则很简单，赢家可以指定输的人做任意一件事，也可以选择组队，如果两个人输了，就要接受双倍处罚。
　　段明旭最先加入战斗，很快就败下阵来，他嚷叫道：“你们几个连手搞我是不是？”
　　“输不起啊你，老段。”
　　“靠！这有什么输不起的，放马过来！说要求！”
　　对面几个人就和商量好似的异口同声道：“给你正在交往的人或者喜欢的人打电话。”
　　段明旭立刻否决：“没有！”
　　“胡说，我那天明明看见你和一个男的走在一起，我这双眼睛对于奸情从来没有看错过！”
　　话音刚落，九双眼睛如探照灯似的齐齐地落在段明旭身上，贺曦忍不住打量着段明旭尴尬到涨红的面色，表情变得狐疑起来。
　　这一个月他们几乎是一直在一起，他一点也没有察觉。
　　段明旭试图逃避：“行行行，就你眼神好使是吧，爷喝酒。”
　　“老段，你玩不起是不是？”
　　“我要找救援，等你打败了我的救援再说。”
　　“无耻！”
　　“我不光找救援，”段明旭一边嘴硬，一边求助地看向场外观战的凌渊和贺曦，“我还一找就找两个。”
　　凌渊扫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问段明旭：“你想让他们输几次？”
　　贺曦瞥了他一眼，对面的赵通听见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我们还在这呢，要不要这么瞧不起人。”
　　然而，事实证明对方是有打击他们信心的资本的。凌渊和贺曦两人无需多言，第一局开始就展示出了超出常人的默契，在赵通的车轮战下挺过了一轮又一轮，围观群众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有八卦者悄悄戳了一下段明旭：“老段，什么情况？他俩不会是认识吧？”
　　这孙子就是刚刚揭自己短的那个，段明旭呵呵：“您老不是有一双善于发现奸情的眼睛吗？自己看去！”
　　最终，段明旭的场外救援还是保住了他即将被扒光的底裤，在段明旭一脸“小人得志”的嘴脸里，受到打击的众人一哄而上开始对段明旭使出人类十大酷刑之一——挠痒痒，一定要从段明旭嘴里问出点什么。
　　这次，无论段明旭再怎么呼救，凌渊和贺曦只顾在一旁看笑话。
　　一直到凌晨众人才各自回房间休息，凌渊的房间在三楼，他从浴室里出来后便来到阳台上。
　　不一会儿，旁边的阳台上传来脚步声，凌渊看见刚刚并肩作战的“牌友”。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晚风微凉，繁星点缀的天空与连绵起伏的山峦融为一体，天地间的神秘尽收眼底。
　　贺曦抬头望着漫天星辰，低声道：“我想通了一件事。”
　　“是什么？”
　　他回过头看向凌渊，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得到的人，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会奋不顾身。”
　　没等凌渊对他的话做出反应，贺曦便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晚安。”
　　第二天上午离开时，贺曦心情明显不错，倒是段明旭，贺曦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揶揄道：“昨晚上和你男朋友煲电话粥了？”
　　“我&*&*&￥#@”段明旭神情愤愤，随后又像个戳破了的气球似的泄气了，“根本没这回事，艹，爷的清白算是毁在这里了。”
　　贺曦哭笑不得，但也实在是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看着段明旭羞愤的表情他暂时先按下了这个想法。
　　从翠玉山庄离开后，生活再次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这天贺曦刚刚结束了一场酒局，合作伙伴问：“贺总，要我找人送您回去吗？”据他所知，贺曦是一个人开车来的。
　　贺曦却拒绝：“我有代驾。”
　　贺曦站在会所门口，远处驶过来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贺曦面前，贺曦径直坐到后座，驾驶座上的男人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贺曦疲惫的神情，什么都没有问，缓缓发动车子。
　　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贺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妈，您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李叔叔的女儿，有印象。”
　　“相亲？我最近工作抽不开身……真的，不骗您。”
　　“不是，您别生气，我……”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贺曦沉默了几秒钟终于说道：“好吧，我明天去。”
　　挂掉电话后，贺曦转过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城市的夜景和山林里是截然不同的，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灯光璀璨的大厦拔地而起，道路上车辆络绎不绝。
　　车子在公寓前停下，驾驶座上的代打开车门，果不其然贺曦和前几次一样睡着了，代驾俯下身把人抱起送到公寓的主卧。
　　他静静地注视着贺曦的睡颜片刻，转身离去时，身后一双手抓住他。
　　他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
　　每一次在他离开前贺曦都会抓住他的袖子，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贺曦放手的那一刻。
　　只是这一次，身后传来贺曦压抑的声音：“你，又要走吗？”
　　凌渊回过头，床上的人目光清冷，他眼眸里深藏着痛苦。
　　两人对视片刻，凌渊终于开口问道：“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贺曦没有说话，凌渊看见他从上衣领口处掏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项链正中间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凌渊露出了然的笑容，曾经梁亿送给贺曦的礼物最终还是回到了贺曦手里。
　　贺曦依偎在凌渊怀里，他紧紧闭上眼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这又是他的一场梦。
　　“你知道的吧？”贺曦紧紧攥着凌渊手臂，指节发白，“我们两个人从来是不一样的。你对主系统的反抗是为了命运，为了自由……而我，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贺曦。”
　　“我曾经想，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忘记你，我宁可死去。可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
　　“凌渊，你会疑惑吗？我们的相爱究竟是自己的选择还是……命运的迫不得已。”
　　“如果，你最终选择放弃我，我不会再纠缠你，你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了。凌渊，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这世上悲伤的事情莫过于无法和所爱之人相守，可更难过的在于，两个人相爱是造就一切痛苦的根源。
　　“二十分钟里，你已经看了一百二十次的手机。”段明旭幽幽说道。
　　贺曦按了按额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段明旭，
　　“听说，阿姨给你安排了相亲？”
　　“我已经推掉了。”贺曦睨了段明旭一眼，“听说，某人上次回到家被追问是不是交了一个男朋友？”
　　段明旭无声吐了一句国骂，这段时间和各方人士斗智斗勇，实在是搞得他身心俱疲。
　　“我……我有事情要告诉你，”贺曦饶有兴趣地看着段明旭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表情，结果……
　　“算了，我还没想好怎么说，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再说。”
　　这下贺曦真的可以确定段明旭十之八九是谈恋爱了，他仔细打量着段明旭的表情，确定对方没有其他的难言之隐，这才收起担忧。
　　贺曦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对了，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的礼物。”
　　“本来就是你的，我不小心捡到了，只是替你保管而已。”段明旭耸肩，“那你……”想起来了吗？
　　话还没说完，贺曦手机叮得响了一声，段明旭看着贺曦上一秒还平静的神色在看到消息后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他注视着贺曦快步离去的背影，过去的事情，贺曦应该想起来了吧。
　　晶莹的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微光，淡雅的香气在风中弥散，贺曦沿着青石板路一步步走向那道挺拔的身影。
　　凌渊转过身，他眼眸一弯，身上的冷淡顿时一扫而空：“你知道凌渊第一次见贺曦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在想什么？”
　　贺曦觉得自己眼睛湿润了起来。
　　初遇，对于两个人来说好像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可过去的记忆无比鲜活，贺曦庆幸，庆幸自己还记得，曾经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开心的、难过的……所有的一切最终成为了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
　　“如果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那现在呢？他的想法改变了吗？”
　　“一如既往。”
　　青年的声音是如此动听，宛如天籁之音，瞬间冲散了贺曦所有的紧张，身侧紧紧攥成拳头的手悄悄松开。
　　缀在枝头的白玉兰花发出轻轻的颤动，微风携着温柔的爱语在空气中弥散。
　　“凌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少年贺曦走在凌渊身旁，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他就对这个问题特别在意，可看见青年冷淡的面容，贺曦心头的期待一点点落下去，直到——
　　“第一眼。”
　　青年转过头，深邃的眸光必漫天星辰还要璀璨，透过他的眼眸，贺曦看见了自己，满满的都是他，唯有他一人。
　　过去与现在重合，无数条时间线的贺曦和凌渊的身影最终交迭在一起，终于定格在树下拥吻的两人。
　　白玉兰花缓缓飘落在肩头，爱意诉诸千万次，过去是你，现在是你，未来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