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瘸子又疯又乖   作者:千小予   简介:   会装乖的小瘸子受X野狗痞子攻   小瘸子盛然,在被雪藏的第四年重生了,   都说小瘸子不能当明星,   小瘸子无所谓,彻底咸鱼摆烂放飞自我。   他闲着没事锤锤师兄塌房,怼怼没品老板,给糊队友直播打赏,跟小狗仔称兄道弟……顶着一张盛世美颜的脸,转身去拍耽美剧。   谁想到搭档演员,是他的头号对家,背靠资本的混球太子爷:闫子钦。   闫子钦是个小痞子,黑料多、混不吝、没包袱,不想红。   专门热衷于拿资源把小瘸子喂到撑。   不久后,小瘸子爆火。   师兄灰头土脸求他带飞,渣爹痛哭流涕请他回家,渣老板求他续个约,渣高层求他出个镜……   整个娱乐圈上上下下跪求他出道。   没门儿,全都拉火葬场去,骨灰都扬了。   而面对那位混球痞子大顶流——闫子钦,变着花儿的告白,   小瘸子颇有骨气地一一回应:   “你出过道,是爱豆,我们不能谈。”   “你是一线,要避嫌,我们不能谈。”   “你是对家,是竞品,我们不能谈。”   一段时日后,闫子钦摇身一变成为董事长:   “是老板了!就问你,能谈不?!”   后来,整个娱乐圈都传闫子钦谈恋爱了,   但没人知道谈的是谁。   直到某天片场,工作人员送通告单时,   看见小闫总床上露出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被吵醒了的小瘸子迷迷糊糊卷起被子,   关上门,闫子钦将床上的人往怀里拢了拢:   “乖,再睡会。” 第01章 出道战   人生一场大梦,盛然死在了25岁那个夏天。   “站住,别跑!”   S市郊区,某家精神心理专科医院,20层大楼的天台,盛然穿一身蓝白相间病号服,被四个同样穿病号服的男生按倒在地。   盛然是小瘸子,天生的,不严重,能跑能跳,但也无法彻底治愈。   这栋老旧病房楼,距离市中心200公里,地处郊区,管理混乱,患者斗殴霸凌时有发生,盛然住进来已有一段时间。   这里不被允许使用手机,但他悄悄藏了个,平时不拿出来用。   今晨,盛然将锁在柜子里满电的手机,悄悄揣到天台顶上,打开了。   那上面显示一条石破天惊的娱乐新闻:   “尚影传媒太子爷闫子钦出狱。”   三年前,顶流大明星闫子钦,因过失伤人入狱。   三载流转,世事变迁。   盛然打算给对方发个微信。   20层楼高的建筑,天台顶上信号弱,登录界面的小圆圈不停地转。   平时那几个专门欺负小瘸子的病友,追上来了。   撕扯间,盛然被按倒在天台边缘,不知是谁故意拌了一下,小瘸子本就站不稳,身子一滑,直直朝外跌落。   四个霸凌者吓得僵住了,一时间谁也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拉。   盛然的身体极速下坠。   耳畔是20层楼坠落的呼啸风声,盛夏里却冰冷的死意,伴随着高空坠落的窒息,仿佛一只手将心脏攥紧,一点一点地,无情碾碎。   盛然最后那条信息,还是没能发出去。   与此同时,晨色薄雾下,黑色的轿车于斑驳古旧的病房大楼前停稳,闫子钦一身黑衣,步履如风,一双冷厉沉静的眸子,与这连蝉鸣都仿佛蒸腾着的盛夏,显得格格不入。   病房大楼里,四下爆发出一连串惊悚的尖叫:   “来人啊!有人跳楼了!”病人们四散奔逃。   闫子钦大步踏入病房大楼。   炽烈的朝阳,裹挟着滚烫的热浪,抚过天台之上,那孤零零躺在水泥地面,屏幕碎裂的手机。   那上面已经登录成功的微信界面,最新跳出来的,是盛然至死都没能看到的信息。   闫子钦:“然然,我来接你回家。”   ……   ——————   “呜呜呜……啊呜……呜呜呜嗷呜……”   盛然是被一阵汽笛般的男声哭泣吵醒的,那声音尖锐极了,却又仿佛特意压抑着般,九曲十八弯地呜咽着,高高低低,难听得心酸又好笑。   伴随着听觉而至的是感官,由四肢蔓延至全身的疼痛,盛然不由得蹙眉,羽睫轻闪。   他明明从20楼摔下来,早死了八百回了,居然还有知觉?   小瘸子缓缓睁开眼帘。   意料之中的白色病房毫无新意,窗台上的每一粒灰尘,都像极了他在心理专科病房,度过的一个又一个死寂的夜晚。   却又哪里透着些不同:窗帘的长度不同,床头柜的样式也不同……   还有,病房角落里,那明明声音不大,却刺耳又难听的呜咽声,像是将这破碎时空,一点点地撕裂成,一道更大的口子。   盛然费力地睁大了眼睛,向那声音来源望去。   单人病房的一角,那铺了白色桌布的小方桌前,一个反戴着鸭舌帽的男生,20岁上下的模样,将头埋在臂弯间,哭得都破了音。   声波攻击着僵尸般的记忆,盛然觉得自己开始精神错乱。   他认识这个男生。   “邵……宇……”   尝试着小声念出对方的名字,开口时喉咙一片干涸。   对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名叫邵宇的男生,一个激灵抬头,对视了。   对方下一秒就飞奔到病床前。   “卧槽!盛然你可算醒了,吓死你邵大爷了……”   小瘸子的CPU开始一点点烧干,大脑处于宕机状态。   眼前的邵宇,是几年前的模样,小寸头、鸭舌帽,一身皱了吧唧的旧衬衫,外加水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盛然印象中的邵宇,已经留起了号称“青年艺术家”流行的中长发,成熟了,稳重了,当导演了。小瘸子因重度抑郁,而住院的那段时间,邵大导演还来看过他好几次,还说要带他一块拍戏。   他和邵宇,是在他当练习生时认识的,那时,盛然是个没有名气的小瘸子练习生,邵宇是个不入流的小废物狗仔。   还脸盲。   盛然出不了道,邵宇拍不着料。   ……   时光仿佛在刹那间倒退回几年前。   病房里,盛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用那打着吊瓶的手,试探着去触碰眼前的好哥们邵宇,想试试触感是不是真实的。   奈何身体不好使,小瘸子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受了伤,一整个右手都缠了绷带,腿上疼,胳膊疼,肩膀也疼。   “盛然,你是不知道,从昨晚你们出道战,到现在,不到24小时,外面媒体都乱成一锅粥了……”   出道战?   盛然明明记得,他参加出道战是四年前的事儿了。   等等……   盛然大惊。   作为一名练习生,他确实参加过一场出道首秀,并且人气票数、周边销量等各项数据排名第一,是妥妥的C位预备役。   但那场出道战中,盛然没能出道。   临到现场,他的出道番位,被原本排名垫底的公司太子爷给顶了,太子爷叫闫子钦。   是真太子爷,不是粉丝们闹着玩的乱叫,是公司董事长闫弘的儿子。   后来,公司高层给他的理由是:小瘸子在组合里,终究显得不那么和谐。   尽管盛然是一个漂亮出尘、犹如精致琉璃娃娃般,一顶一好看的小瘸子。   可小瘸子就是小瘸子,哪怕他作为练习生,12岁就进了公司训练。   ……   而今眼前的病房、对面的邵宇,明明就是四年前,小瘸子第一次参加出道战的样子。   盛然甚至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躺在病床上,想了好一会儿,他想起来了!   那时小瘸子21岁大三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出道战的当晚,16进5的练习生,他票数第一,却被临时顶替了名额。   庆功宴上,小瘸子与另外几个没能出道的小伙伴,一个个蔫头耷脑地聚在角落,公司高层和业内人士的欢聚,不属于他们。   觥筹交错的喧哗与嘈杂,像是一个不断吸食梦想的巨大漩涡。那时的盛然,还带着精致的舞台妆,漂亮而微微冷感的五官脸型,精致得宛若这宴会大厅上空,遥不可及的水晶吊灯。   那晚,盛然一个人在角落发呆,直到宴会大厅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黑衣保镖,按着脖子上挎相机的邵宇。   宴会厅里不少人都去围观了。   尚影传媒练习生出道战,宴请了不少业内大佬嘉宾,邵宇是浑水摸鱼进去的,他最近在跟一位顶流的私人行程,结果让人家保镖给逮着了,好一顿揍。   四个黑衣保镖将邵宇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抢走了相机,额头都打出血了。   当时盛然二话不说跑上去拉架。   小瘸子自然拉不动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撕扯当中,有人碰碎了三层宴会厅的玻璃围栏,小瘸子从栏杆上摔下来了,多处擦伤、骨折、玻璃刺伤。   醒来后就躺在医院。   ……   那是盛然出道失败的当晚,四年前,21岁的一天,盛然记得清清楚楚。   他重生回了四年前?   小瘸子的心凉了半截。   重生到什么时候不行,偏偏是四年前,出道失败的那个夜晚。   小瘸子的人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跌入谷底,自此一落千丈的。   小瘸子气得不行。   他一点儿也不想重生。   这么个初始配置,他逆风翻不了盘!   小瘸子越想越气!   病房外,媒体记者熙熙攘攘。   昨夜尚影传媒练习生出道战,排名第一的C位预备役小瘸子,出道位被队友顶了,队友还是全网黑红的董事长家太子爷。   短短不到24小时内,各大媒体小道消息不断:   “尚影传媒某练习生,疑似因出道失败跳楼。”   小瘸子气鼓鼓地用夏凉被,蒙起自己。   他不过是替小伙伴拉架,受了伤,结果上上下下都传成:他因为没能出道跳楼了……   薄被不隔音,不多时,他便听见走廊里,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着急忙慌的大嗓门:   “哎呀,我跟你说,闫子钦,你这事儿不能这么干,你看看刚才,你跟闫董说的那叫什么话……虽然那是你爸,咱也不能那么说话啊,是不是?小然没能出道,把你顶上去了,这里面的原因咱还没捋明白,你就为了这事儿,跟老板吵成那样,那不对……”   另一人不说话,只有匆匆而至的步履如风。   盛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牵扯得被玻璃划伤的肩膀一痛,痛得瓷娃娃般的少年,蹙起那掩映在刘海之下的清俊眉宇。   说话的男人是他们这一批练习生的经纪人;没出声的是闫子钦。   闫子钦来了。   那个顶了他出道,让两家粉丝不共戴天,后来却又为他打下娱乐圈半壁江山、为他撑腰、因他入狱的闫子钦。 第02章 闫队长   盛然的床头刚被邵宇调高,脸色苍白而精致的少年坐直了身子。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不说话,额角几根不老实的发梢,张牙舞爪地飞扬着,望着眼前的两位来者。   闫子钦,他们尚影传媒董事长的儿子,公司太子爷。   确切的说,是伪太子爷,空有名,没捞着资源的那种。   因为闫子钦的妈,是董事长的前妻,后来人家老爸再婚了,娶了女明星,又生了一对子女,他这个太子爷的名号,就显得尴尬。   不过闫子钦不在乎。   闫子钦什么都不在乎,至少那个时候的盛然,不知道闫子钦在乎什么。   闫子钦是个黑红黑红的伪太子爷,是个小痞子,用当时饭圈的话说:除了长相和学习成绩不错,其他一无是处。   练习生排名垫底,采访怼天怼地,在这一整批16个练习生队伍里,属于混球般的存在,脾气差,性子冷,队友怕他,老师躲他,亲爹不捧,后妈不爱。   好不容易凭借着扎实的街舞功底,积攒了那么一点人气,结果这么一个出道战,以闫太子爷的排名,原本安安分分充个数、当个分母就好。   谁想到公司这么一手操作,以垫底的人气,直接空降出道,哐当一下抢了盛然的C位。   让原本就名声不怎么好的闫太子爷,一下子成了整个内娱,万人唾骂的抢番帝、资源咖、反面教材。   一夜之间黑料铺天盖地。   病房里,盛然捧着已经微微泛黄的卡通手机壳,安然注视床边站着的人。   闫子钦俊朗、高挑、五官立体,穿一件夏日里的黑T恤,冷着脸往床前一站,连原本坐在床边的邵宇,都仿佛触了电般,身子一下子弹开了,退到了窗帘后面。   邵宇怕闫子钦。   前两年,演出后台的更衣室外,邵宇偷拍过两次闫子钦,被对方冷冷一个眼神,盯得四肢百骸都冻住了,相机都差点拿不稳。   从那以后,邵宇见了闫子钦绕着走。   这世上挺多人怕闫子钦。   此刻的盛然,费力地扬起那漂亮精致,而略显苍白的小脸,仰头望向他这位人神勿近的队友。   其实他们已经不是队友了。   因为就在昨晚,闫子钦出道了,C位、一番、队长,妥妥的排面,此刻大名仍在微博热搜榜前排挂着。   那些原本都该是属于小瘸子的。   病房不怎么隔音,他们经纪人到走廊里,接听媒体电话。从那断断续续飘进来的只言片语中,盛然猜了个七七八八。   似乎是昨晚出道名单,爆出这么个大冷门之后,闫子钦连夜跟他们老板发了顿脾气,再加上小瘸子于庆功宴上摔伤,事儿闹得挺大,惊动了整个内娱。   说实话,盛然挺难想象,闫子钦跟人吵架的样子。   闫子钦属于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类型,不对付直接就干了,当了练习生以后,打架斗殴的事也没少干,说起偶像这一行,实在是让他干得劣迹斑斑,也无怪乎黑料满天。   重回四年前,盛然一时半会儿思维还不怎么适应,再加上身体还虚弱着,他仰头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对方,脖子酸了。   平时一同训练没觉得,当下他发现,闫子钦怎么那么高。   午后的阳光,映着闫子钦清俊挺拔的身形,犹如这夏末暖阳里的清隽雕塑。   盛然收回目光,想了个适合21岁的自己,对上23岁闫子钦的开场白:   “听说闫队长对出道名单不满意。”   一天一夜没喝水的缘故,这一开口,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也怔了怔。   意料之中,换来的是闫子钦冷冷两个字:   “闭嘴。”   盛然小声咕哝了两句听不清的语声,少年虚弱而全无血色的唇撇了撇,不说话了。   闫子钦不喜欢听人叫队长,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讽刺,至少这个阶段是这样。   小瘸子不说话了。   闫子钦冰雕般的五官不动声色,没回答,绕到床头柜前,拿了开水壶,以及床头那卡通图案的陶瓷杯,熟练地到水房清洗去了。   转身时淡淡留下一句:   “出道位我会还给你。”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极了。   似是察觉到闫子钦暂时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邵宇才从窗帘中闪出半个身子,偷感十足地指了指门外:   “闫子钦来了,大爷我先撤……”   话音未落,便一溜烟地冲向门口。   一开门,正对上闫子钦拎着水壶返回的身影,手上还多了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邵宇吓得一步步后退着又回来了,重新找了个角落猫着。   眼见今天这屋是出不去了。   事实上,闫子钦根本没管他,仿佛跟这病房里,从来没这号人一样,而是有条不紊地将洗干净的开水壶,连接电源,烧上多半瓶矿泉水。   等候那开水咕嘟咕嘟冒泡的时候,病房里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闫子钦用剩下的小半瓶冰矿泉水,兑了半杯开水,倒进盛然那可爱的卡通陶瓷杯,递到对方手里时,才不动声色又问:   “昨晚,谁干的?”   昨晚出道战庆功宴,作为一番C位出道的闫子钦,缺席了。   没有人知道闫子钦去了哪,小道消息称,闫太子爷跑回公司,跟他那万事不露面的董事长老子,差点没干起来。   至于被老子捧出道了,为啥还要干架,旁人也不懂,也不敢问。   “唐以南,是不是?”   盛然一个手抖,差一点拿不稳他的卡通陶瓷杯。   大明星唐以南,是他们公司最早一批出道的偶像,是他们的师兄。   超一线、顶流、当红炸子鸡、全能大主唱,唐以南在出道八年后的今天,虽然有些过气了,但依旧是这个公司的台柱子。   也是盛然少年时的榜样。   昨晚邵宇混进庆功宴,为的就是拍唐以南,据说对方近期,跟自己的女助理走得很近。   听说昨晚是拍着料了,不过相机让人给抢了。   盛然25岁的缜密的逻辑,在21岁的小脑袋瓜里转了片刻,没回答。   闫子钦跟唐以南自小不对付。   原因很简单:唐以南看中了小瘸子、唐以南想征服小瘸子、唐以南想毁了小瘸子。   而在守护小瘸子这件事上,闫子钦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疯子,撞了也不回。   当然,这是小瘸子盛然直到重生前,才一点一点看清楚的局势。   盛然没说话,事实上,他有些难受。   21岁这年的事故,虽然仅仅从是三楼摔落、被玻璃划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小瘸子原本体质就不怎么样,三天两头除了生病就是受伤。   这会儿他身体不舒服,脑袋也晕晕乎乎的。   闫子钦没再开口,想要起身将那病床调回水平,刚一伸手,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他们的经纪人:袁巡,穿一身运动体恤、大短裤,留小平头,正接听着电话,从外面进来。   袁巡是所有练习生的经纪人,年轻有为,讲义气,心又细。在大多数人看来,袁巡这人不错,除了工作上没什么能耐之外,没其他毛病。   盛然甚至还记得,重生前闫子钦入狱,他自己也患重度抑郁,无法再工作后,袁巡虽然被迫从公司离了职,仍旧为他俩多方奔走。   当下袁巡推门进屋,手机上电话不断,不用问也知道,是各路大大小小的媒体方。   “啊呀,李哥,没错没错,是我,我是小然的执行经纪,小然没事,没事儿,昨晚啊,它就是个意外……那不可能,多大点事啊,我们孩子心理素质那不至于,不至于,要不,我把我们经纪总监联系方式发您?”   盛然闪着那对漂亮清俊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巡哥习以为常的一手操作。   还经纪总监,他一小练习生,哪来的经纪总监啊?连一个执行经纪都是共用的。   袁巡挂下电话没抬头,往手机上输了一会儿信息,紧接着,短裤口袋里,另外一部手机响了。   袁巡捏着鼻子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啊,李总啊,您好您好,我是尚影传媒经纪总监……啊?假的!小然不是自己跳楼的,师兄的保镖跟我们起了点冲突……还能有哪个师兄啊,唐师兄呗……”   一人分饰多角,是袁巡多年来的惯用手段了,谁让他们练习生团队寒酸,公司不重视,连工作人员也没几个。   袁巡进屋,躲回角落里的邵宇,心里反倒安定下来。他只怕闫子钦,不怕袁巡。   作为内娱新晋狗仔,邵宇跟袁巡也打过几回照面,袁巡人挺好,没赶他也没骂他,还请他喝过可乐,给他递过烟。   打完电话,袁巡低头看了看盛然,叹息:   “小然啊,那个……昨晚的事儿闹得挺大,这老板那边,让你发个微博,给粉丝报个平安呗?”   “不。”   盛然扬起清俊漂亮,却冷感十足的小脸,大大方方地拒绝。   “哎,这病房外面,那么老多粉丝都等着呢……”袁巡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此刻都快皱成苦瓜脸了。   盛然闪着那对羽睫颀长的大眼睛,不乐意。   他们当练习生的,哪有那么多粉丝?病房外面守着的,是媒体。   袁巡苦口婆心地卖惨:   “然啊,哥不容易啊,昨晚那么一场事故一出,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这今儿老板都说要开除我了,哥上有爸妈催婚、下有房租三千,你就配合配合呗,哎……我也在深夜独自买醉,我也曾酒后悲伤流泪……”   袁巡就是一嘴上跑火车的,盛然早习惯了。除了这一世,更加游刃有余地应对之外,盛然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   重生前的这个阶段,他沉浸在没能出道,以及跟闫子钦的反目成仇情绪里,就此销声匿迹。   直到几年以后,他才看清这里面属于高层之间的弯弯绕绕。   不过那时候,闫子钦已经入狱,他也已经因重度抑郁而住院,无法再工作了。   而今,他得从源头上扭转局面,才有活路。   “他不想发就不发。”   一旁,闫子钦忽然冷冷开口,怼的袁巡深吸一口气。   “不是,闫子钦……”终是连句“有你啥事”都没能说出来,作为经纪人,就连袁巡也是有那么点忌惮闫子钦的。   盛然想了想,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登录微博,点进那条“尚影传媒某练习生疑似因出道失败跳楼。”的话题里,编辑了条简短的文案:   “谁跳楼从三楼往下跳?”   几分钟后,转赞评过万。   袁巡愁的一张嘴都抽抽了:“盛然,咱人设也不是这个啊……”   盛然心里门儿清,老板想让他发个微博,表示自己心理素质差,没能出道一时想不开才跳楼受伤,把跟唐以南保镖起冲突的事,瞒下来。   公司要全力保唐以南。   小瘸子懂。   但小瘸子偏偏不听话、不乖、不服从。   此刻的小瘸子,扬起一张与这微博语气,截然不同的乖巧小脸,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地,委屈巴巴望着他巡哥。   二十分钟后,微博转赞评破了百万。   袁巡挠挠头,又揉揉脸,表情复杂极了。他带的这些个小练习生,粉丝都不算多,连昨晚出道战的事故,都没闹出太大动静。   结果当下,盛然这么一条态度不怎么样的澄清博,居然小爆了。   袁巡刚才埋怨的后半句话,吐出来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哥,你的实绩。”   盛然扬了扬手机屏幕上的微博实时数据,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袁巡。   他是袁巡带出来的人,他的人气,当然算是袁巡的实绩。   “不不不,你的,你的实绩……”   袁巡连连摇手,他哪敢抢这份实绩。   半晌之后,袁巡干咳了两声,起身:   “行吧,那你晚上好好休息,那个,邵宇陪你啊,我跟子钦就先……”   “我今晚住这。”   话音未落,被闫子钦不带丝毫语气地打断。   盛然神色间微微一顿,身边邵宇已经往外挪动着脚步,伺机要溜。   闫队长要陪床,谁敢说不啊。   就连袁巡也只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单间病房里另外一张空着的床,陪笑着开口:   “那,那行吧……” 第03章 出圈了   暮色将至,盛然看着自家经纪人,跟邵宇一块儿,勾肩搭背地出了病房。   临走前,袁巡仍旧把闫子钦喊到走廊里,说了会话。   病房不隔音,透过那一小条缝隙的门,他们巡哥那再熟悉不过的大嗓门,飘得一清二楚:   “子钦啊,小然今儿发那微博数据不错,我这职业生涯可能还有救,但是吧,还得请你在老板那,替哥美言几句,哥不容易啊,哎,哥也曾在深夜独自买醉,哥也曾在酒后悲伤流泪……”   “……”盛然一口温开水,呛着了,他巡哥聊天,都不带有几句新词儿的。   意料之中,没听见闫子钦的动静,估计是懒得搭理。   他们尚影传媒的老板,是人精,既要保公司名誉,又要保顶流唐以南。变着法儿地想让小瘸子承认,昨晚庆功宴,是自己坠楼的,跟唐以南没半点关系。   当然,这里的老板,不是指闫子钦他爸,而是闫子钦他爸二婚的老婆,大明星姜新月。   姜新月是上一代人气颇高的女演员,十五年前,主演了一部票房爆火的电影《海星湾》,当时电影的总制片人,是闫子钦的父亲闫弘。   不过,《海星湾》上映后不久,姜新月便与闫弘结婚生子,并从丈夫手里接管了尚影传媒,自此不再拍戏,名正言顺地当起了总经理。   尚影传媒也由此,从传统影视公司,走向偶像养成的经纪公司赛道。   唐以南就是姜新月一手捧起来的。   盛然也是姜新月签下的艺人,不过盛然不争不抢。   因为他是唐以南捡回来的。   十二岁的大年夜,挨了父亲一顿揍、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的漂亮小瘸子,遇见了他的伯乐——当时已是顶流少年偶像的唐以南。   小瘸子被捡进了公司当练习生。   后来,唐以南发布了一张专辑,名叫《灯塔》,采访中说是写给小瘸子的。   九年来,小瘸子也一直把师兄当做灯塔。   直到一个月前,某次外地演出,他们这一批练习生,给他的灯塔师兄当背景板。   当晚,小瘸子收到了一张来自他灯塔的酒店房卡。   嗷!小瘸子吓到差点昏厥。   灯塔要潜他,意思很明确。   小瘸子悲愤得差点把房卡吃下去。   当夜,小瘸子没去,一个月后的出道战,名落孙山。   ……   而今,小瘸子用25岁的思维,再去重看21岁时的经历,他明白了,他在这个公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道。   入了夜,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护士进来了一趟,给小瘸子的伤口换了药。   小瘸子全程配合,那双已经低电量模式的大眼睛,蔫蔫的,伤口疼了就微微闭起眼睛、蹙一蹙眉,没有再说一个字。   闫子钦在旁边,他不知道跟闫子钦说什么,他其实,有挺多话想和闫子钦说。   午夜,病房里只剩下一盏床头的小灯,少年颀长的羽睫安然地垂着,于灯影中投下一片细密的光影,像是敛了翅膀的天使羽翼。   直到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轻响,似乎是闫子钦在另一张病床上,和衣躺下了。   整个病房里寂静极了,像是时空被短暂地隔绝成了一个沙漏,掩映着彼此清浅的呼吸。   盛然于暗夜里,忽而睁开那对漂亮灵动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没有扭头:   “闫子钦,你睡了么?”   意料之中,身边的床上传来清冽而低沉的两个字:   “没有。”   盛然一动不动地小声咕哝:   “我们把这一局副本打好吧……”   他估摸着,闫子钦多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听不懂最好。   黑暗中,闫子钦同样睁着眼,整个人宛若躺着的雕塑般,望着天花板,忽然定定说了三句话:   “出道不是我的意思。”   “我会把位置还给你。”   “我来这个公司,不是为了出道。”   盛然不答,他知道闫子钦来这公司是为了什么。   闫子钦成绩好、业务强、唱跳俱佳。却人前痞子、人后混球、不好好营业、人气吊车尾。   闫子钦的野心,绝不是出道当偶像。   而这次出道战,他们的老板娘姜新月,也就是闫子钦的后妈,临阵换将,把小瘸子从出道名单上撤了下来。   除了唐以南的怂恿之外,更多的一层意思,是把闫子钦强捧到这个位置。   把资本太子爷抢番的黑料坐实。   姜新月忌惮闫子钦,从闫子钦14岁进公司的那一年,就忌惮得不得了。   ……   病房里,盛然挪动着遍体鳞伤的身子,费力地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而是小声地叨咕了几个字:   “我难受,睡不着。”   闫子钦起身,要去按床头的召唤铃。   被盛然一把将手腕捉住了。   没开灯的暗夜里,小瘸子一张脸,依旧漂亮得像是精雕玉琢的琉璃娃娃。   闫子钦定定地立在黑暗里,不动不语。   盛然没有翻身,忽而感觉到身后微微陷落,闫子钦在他床边坐下了。   紧接着,修长而微微粗糙的手指,从身后轻覆上他的双眸,由指尖到掌心,一点一点地移动着,遮住了这柔和月色下,唯一刺眼的一抹床头灯。   小瘸子眨眼的动作僵住了。   闫子钦的手,不像他的人那般冰冷,相反掌心传来的些许暖意,让小瘸子忍不住地想要去触碰、想要去睁大双眼,于这黑暗中看到点儿什么。   睁了一会,眼睛酸了。   本能地眨眼间,睫毛轻擦着温热的掌心。   不知那感觉是不是痒痒的,有那么一瞬,他似乎察觉到闫子钦的手,微微往回缩了那么一下,紧接着重又覆上来了。   谁都没再说话。   小瘸子困意全无。   有那么一刻,他想要翻个身,看一看那黑暗里的轮廓,奈何他身上难受的厉害,胳膊腿也不听使唤,翻不动。   过了一阵,小瘸子在对方轻覆眼帘的动作下,睡着了。   小瘸子认床,有换床失眠的毛病。他原本以为,刚重生后,该是心绪复杂、辗转难眠的一夜,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就在这病房里,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   还做了个纷乱复杂的梦。   梦境里,还是十二岁、初进公司那年的小瘸子,惊慌失措地站在舞蹈教室的角落,原本手里抱着的霜白垂耳兔玩偶,被其他练习生抢走,甩在地上当球踢。   这里不少练习生欺负他,说他是小瘸子,不配当练习生。   小瘸子的眼眶微微湿润。   14岁的闫子钦推门而入,吊儿郎当往那整面墙的大镜子上一靠。   其他练习生一拥而上叫钦哥。   “又欺负人?”闫子钦冷脸环视四周。   “偶像是这么当的?”   “还回去。”   三句话,练习生们不敢出声,其中的一个,将垂耳兔玩偶还给盛然。   “等等。”   小瘸子刚要去接,被打断了。   “哪来的?”   闫子钦蹙眉,小瘸子进公司时,什么都没有,别说玩偶了,连校服都是破旧的。   “唐,唐以南师兄给的。”小瘸子小声回答。   “那没收了。”   闫子钦二话不说,劈手夺了垂耳兔玩偶,转身就走。   小瘸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哭不敢哭。   支离破碎的梦境繁复,后来小瘸子过生日,闫子钦给他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垂耳兔玩偶,新的。   “我不要,我要以前那个。”小瘸子骨气十足地昂起头。   “以前的坏了,扔了。”闫子钦不耐烦。   小瘸子沉默了好一会,转身就走。   下一秒,被闫子钦一把扯住胳膊,14岁的野小子闫子钦,已经比小瘸子高了一大截,居高临下地俯视:   “你要不要?”   小瘸子到底还是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是开闸的洪水,怎么样也止不住,无声地压抑着,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怎么哄也哄不好。   支离破碎的梦境中,闫子钦慌张了好一阵。14岁的闫子钦是个混球,野蛮、无理、仗势欺人,但最见不得小瘸子哭。   “没扔,跟我走。”   闫子钦没扔小瘸子的垂耳兔玩偶,藏起来了。   小瘸子踉踉跄跄,跟着前头那道桀骜不驯的身影,梦境里一步一步,没有尽头。   闫子钦时不时停一停,等等走不快的小瘸子,却没有回头,而是冷声甩过一句:   “我特么真看不惯唐以南给你东西。”   小瘸子的眼泪,依旧噼里啪啦无声地掉。   盛然哭得伤心极了,不知道自己在哪,更分不清是以哪个视角,在围观这场梦境。   病床上哽咽着的少年,仿佛溺水中挣扎的人,心肺灌满了冰冷的凉意,难受得喘不过气。   忽然间,一阵暖流贴着心口覆了上来,一下一下的,伴随着身旁低沉的、只有小瘸子一个人才能听到声音:   “然然,然然?”   是闫子钦的声音。   印象中,闫子钦没叫过几次他的小名。   盛然费力地翻了个身,没睁眼,眼泪顺着湿漉漉的睫毛,从一侧滑落至枕边,心口是闫子钦的手,正替他一下一下地顺着呼吸。   他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从小就有这毛病,梦里哽咽得掉眼泪,一掉眼泪就喘不过气。   ……   这一觉,盛然睡了一整宿外加一个白天,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   警觉的少年悄悄爬起来,抱膝坐在床头,闪着那对乌溜溜的大眼睛,观望四下里的动静。   袁巡在之前邵宇趴着哭的那小方桌上,吃铁锅炖大盘鸡。   闫子钦今晚有个通告,这会儿不在。   盛然随手去抓床头柜上的手机。   距离他发布那条“谁跳楼从三楼往下跳”的微博,过去了才不到24小时,盛然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以能这个方式出圈:   流量大增,还上了个“尚影传媒练习生澄清”的热搜。   最新粉丝评论:   “发现了个宝藏少年,就喜欢这个性格的,他好刚,我好爱。”   “综合排名第一,我就问渣公司凭什么不让他出道?!”   “我不信没有内幕!闫子钦滚回你的资本圈!老板娘姜新月出来受死!”   “他叫盛然!不叫小瘸子练习生!”   “渣公司出道战作废!这个团你爹不认!”   “老娘就要盛然出道!”   …… 第04章 假戏真做   盛然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在一众媒体粉丝发表“这个练习生有个性”,以及“公司黑幕”等诸多热议后,小瘸子的手机上,又多了不少未读信息。   来自同学、朋友、辅导员,以及其他练习生小伙伴。   大部分是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也有些小心措辞安慰他:没出道不要紧,明年再出也一样。   其中夹杂了几条邵宇的消息,时间在一个小时前。   三条语音,是十万火急的语气:   “卧槽,盛然你醒着吗?你邵大爷气炸了!唐以南他女助理来还相机了!”   “SD卡清空,补了我两百块钱,说我那天晚上拍的,跟唐以南接吻的人是她。”   “才两百块钱,大爷我卡里不下30个艺人的料,没了,都没了!”   ……   盛然眨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迅速搜索重生前的记忆。   他隐约记得,上辈子出道战的那一晚,邵宇混进庆功宴,偷拍唐以南,据说是拍照了对方跟女助理拥吻。   但图他没看见,相机就被唐以南的保镖抢走了。   从邵宇嘴里跑出来的话,十句里得捡一两句听,不是邵宇有意欺瞒小瘸子,而是:   邵宇脸盲!   拍个明星闹过不少回乌龙。   只不过,盛然还没来得及回复信息,病房里吃着外卖的袁巡,手机响了。   袁大经纪放下筷子,接听电话时,笑得春风满面:   “哟,金总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哎呦,托您关心,小然恢复得不错。来看小然?哎呀,怎么敢劳烦您大驾?唐老师今儿不忙?”   袁巡电话一放下,盛然就明白了。   唐以南那位据说刚被邵宇拍了料、绯闻不断的女助理——金纯,刚找完邵宇,转头找小瘸子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金纯找小瘸子,从来都没好事。   金纯是唐以南的助理,照理说称不上一声“金总”。但奈何对方家境不错,勉强算个小富二代,以前是唐以南粉丝,当了八年站姐,家里砸钱买通关系,进了公司,指名要给唐以南当助理。   这助理当了没多久,绯闻就传遍了整个娱乐圈。   金纯对小瘸子有敌意,谁让小瘸子是唯一一个收到唐以南房卡的人。   袁巡下楼去接金纯的时间里,盛然一直安静在病床上坐着,双手抱着他的卡通陶瓷杯,杯子里是他巡哥下楼前,给倒的温开水。   小瘸子看起来超级乖。   十几分钟后,袁巡回来了,身后跟着个年轻女生,浅金色中长发,个头不高,也不算洋气,全身上下却一身奢侈品行头。   那随身价值三十万的包包,是唐以南今年代言的限量款。   “金总您里面请,里面请……”   全公司上上下下都敬着金纯,袁巡自然也不敢例外,毕竟那是顶流一哥的助理。   盛然安静捧着怀里的陶瓷杯,闪着一对灵动明澈的双眸,浅浅地笑着:   “金纯姐姐好。”   金纯穿的是庆功宴那晚,与唐以南拥吻的女人同款连衣裙,双手抱臂,明明一副不到160的小身板,在这病床前,竟也站出了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场:   “我是来替我们以南传个话,希望你能劝劝你那个狗仔朋友,不要再跟拍我们了。”   “同时,姜总也希望你能配合,你也知道,公司的出道战每年一度,明年也不是没有机会……”   盛然小口喝着陶瓷杯里的温开水。   重生前的小瘸子或许听不懂,而今的盛然分分钟明白,金纯在向他宣誓主权。   思量片刻,盛然神色间不带一丝波澜:   “请姐姐转告南哥和姜总,我不出道了,我要回去上学。”   袁巡见状,连忙上前摇手,一张跑火车的嘴都要秃噜瓢了。   小瘸子依旧语气缓慢地一字字继续:   “还有,庆功宴上,我朋友拍到的人不是你吧?”   “谁被拍了一次,还会再穿同一套衣服啊?”   小瘸子忽而顿了顿,扬起那对乌溜溜的大眼睛,那模样看起来乖顺极了。   人畜无害。   眼前女人一瞬间的反应,却像是被什么冰冷的锋芒,一眼看穿到骨子里。   金纯一直想跟唐以南捆绑恋情。   庆功宴那晚,邵宇拍到和唐以南拥吻的女人,还真就不是她。   金纯是在看了相机里的照片后,才找了套同款穿上。   “不过,还是祝福姐姐和南哥一辈子不离不弃。”   小瘸子送上阴阳怪气式暖心祝福。   这个公司,唐以南、金纯,以及老板娘姜新月,都想让小瘸子一辈子出不了头。   重生后的小瘸子,决心把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忽而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闫子钦来了。   闫子钦今晚有通告,刚结束。   小瘸子歪着顺毛的小脑袋,远远地望了一眼闫子钦,加了句:   “我以后,靠闫队长了。”   一整个屋子里的人怔住了。   袁巡匪夷所思的目光,停留在小瘸子淡定如常的小脸上,连金纯的神情,都变得错综复杂。   只有闫子钦全程淡定。   淡定得盛然心里有点慌。   仿佛他那句“靠闫队长了”,是件多么理所应当的事。   只有在听到“队长”两个字时,闫子钦那雕刻般棱角分明的眉宇微蹙。   盛然重生前的这个阶段,由于出道的事儿,心里难受得厉害。   与闫子钦的关系,也连带着忽近忽远地尴尬着,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甚至算不得朋友了。   ……   直到金纯走后,盛然寻思着找补点什么,抬眸间对上闫子钦的目光:   “逢场作戏而已,闫队长不要多想,今后,你好好当你的偶像,我好好回学校读书,我们以后是两路人了。”   言罢,小瘸子宛若心虚般地,捧起手里的陶瓷杯喝了一小口。   那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冰冷的液体刺激着小瘸子虚弱的脏腑,苍白的少年忽而咳嗽不止。   闫子钦定定站在病房中央,挺拔的身形映衬着天花板上微微刺眼的白炽灯,显得越发凌厉凛冽:   “两路人?”   整个屋子里的气压,仿佛一下子变低了,盛然抬起小刷子般的羽睫,冷冷清清望了一眼面前的人。   屋子里的空调25°,有点凉,小瘸子怕冷。   闫子钦陡然俯下身,盯着少年那双透彻宛若山间溪流,却怎么也望不到底的目光,一字字发了狠:   “冲你这句两路人,我非得把这逢场作戏,做成真。”   盛然神色微顿。   他刚才明明是故意说给金纯听的,怎么到了闫子钦这,就非要假戏真做了?   “上辈子没见你这样……”   小声咕哝了一句,盛然没打算让对方听清,尤其是上辈子这几个字。   重新来过,他打算这辈子活得放肆又疯癫,可眼下他觉得,闫子钦怎么看都比他还疯。   “我只有这一辈子。”   闫子钦一字一顿撂下这么一句。   完了,还是听见了。   小瘸子撇了撇嘴,不出声了。   闫子钦只有这一辈子,他这辈子想要的,铁了心也要拿到手。   ……   自那以后,闫子钦连着两天没来病房,盛然估计着,冲自己那句“两路人”,对方多半是生气了。   闫子钦自来就是这副脾气。   这两天,盛然身体恢复了一些,脚踝和手腕的骨折伤,虽然还是不能动,但被玻璃划破的皮外伤,都结了痂。   医院贴心地给小瘸子配备了轮椅,白天可以在走廊里放放风。   盛夏雨后初晴,盛然换下病号服,穿起自己月白色的短袖T恤,坐着轮椅,由袁巡推着,在走廊里游游荡荡闲逛。   怀里抱了个卡皮巴拉玩偶,是前天做检查时,护士小姐姐送给他的。   任谁看了这么一个清俊漂亮的小男生,能不喜欢呢?更何况这个小男生,如今还是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小明星。   “这两天闫子钦怎么不来了?”   轮椅上,抚着卡皮巴拉的小瘸子,跟自家经纪人没话找话。   “嘿哟,你说话伤人了呗,人家不乐意听,可不就不来了。”   袁巡撇嘴吐槽,他记着这小孩的这张嘴,以前可不这样。   “我咋就伤人了……”   盛然一下一下捋着卡皮巴拉的耳朵,不服气。   “不是我说你啊,盛然,你跟闫子钦,你俩打小一块长大,他什么人你不知道……”   袁巡一句话没说完,身上手机震了,不是自己的,是盛然的手机。   坐轮椅不方便,盛然的手机有时候放他巡哥身上。   轮椅上的少年向后扭头,扬起一张琉璃娃娃般的清俊小脸,伸手去摸他巡哥的上衣口袋。   一只手受伤的缘故,拿不稳,半天没拿出来。   “哎呀呀呀,我给你拿,那是烟……”   好不容易将手机拿出来,是老板娘姜新月的电话。   盛然不愿意跟他们姜总打交道,姜新月这人,从前是女明星,见多识广,是人精,八面玲珑,说话软刀子,无懈可击。   盛然不喜欢这样的人。   电话里,姜新月的声音清清淡淡,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人气大花独有的温柔:   “小然,我看了你发的澄清博,可能与公司想要传达的意思有些出入。经过几轮高层会议,公司还是希望你能再发个详细声明,说清你的事故与公司无关。虽然出道战结束了,但下个季度的公演,大家还是希望能在舞台上看到你。”   “不好意思,姜总,公演我不去了,养伤。”   盛然平静地接完电话,重又把手机揣回他经纪人口袋。   袁巡气得连皱眉带撇嘴:   “嘿,以前没见你这样呢?盛然,你要这么着的话,你巡哥我这工作可真就不保了……你看看你跟姜总,还有跟金纯那态度,是,你说得没错,哥站你,可问题是那也不符合你的人设啊!你想想你以前多乖啊!”   “我现在也挺乖的。”   盛然眉眼弯弯地浅笑。 第05章 初遇   盛然刚表达了自己很乖的下一秒,发觉自己的各大社交平台账号,被封了。   改密码、改身份、改验证,一系列操作,全无效。   怎么也登录不上去。   显而易见,公司干的,他老板娘姜新月,怕他再乱说话。   不过盛然一点也不着急,重生后他精神状态格外稳定,不让他在公众面前说话,他就安心养伤。   这两天,闫子钦虽然没来,小瘸子的练习生队友倒是看他了:   方思舟,同时也是盛然大学隔壁班的同学,今年跟他一样,没能出道,热度不高,出道战落选后,开始直播度日。   方思舟来时,盛然一瓶吊针刚打完,护士又给换了瓶新的。   方思舟是个小吃货,外加小话痨。小哥俩不光唠嗑,还点了顿串儿:烤鸡爪、烤板筋、烤猪心管,外加灵魂炒方便面……   盛然只喝白菜豆腐汤。   小瘸子平日里吃得清淡,确切的说,是挑食的厉害。   别看他穷,穷也挑食。   用方思舟的话说就是:你们这些书香门第的孩子,吃穿用度都精细。   方思舟说得没错,盛然父母、爷爷外公那一辈,都是大学教授,虽然到了他这儿,离经叛道,成了被全家人不齿的戏子,但身上总归是有着那么点清贵气质,跟大多数的明星艺人不太一样。   傍晚时分,小哥俩在单间的病房里,一边吃外卖,小瘸子一边安静听方思舟输出:   “我觉得,这出道的事儿,公司应该没事先跟钦哥沟通过……”   “钦哥不像那样的人……”   “说起来,唐以南师兄都过气多久了,也不知道怎么还能左右姜总的意思……”   方思舟大口吃着灵魂炒方便面,一张小嘴没停过。练习生当中,就属他和盛然关系最好。   说起闫子钦,盛然不由自主地用塑料小勺,将面前的一块豆腐,无意识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正方形,随口问:   “你最近见到钦哥了么?”   “出道战之后就没见着。”   方思舟撇了撇嘴,倒不是闫子钦出了道,就对从前的兄弟们疏远。闫子钦自来就是这么个人,跟谁都算不得亲近,平时一块训练,结束了就走人,没事儿的时候,也不会主动找谁玩。   闫子钦比盛然晚进公司几个月,算是同一批练习生。   闫子钦从小是跟外公长大的,母亲是名优秀的青年编剧,在电影《海星湾》的剧组中去世了,死因不明。   之后父亲闫弘再婚,娶了当时电影里饰演女主角的姜新月,把他丢给他外公,没再管他。   14岁那年,闫子钦的外公病逝了,亲戚们才把他送过来,交给他爸。   以闫子钦的性子,哪怕是一辈子在外面乞讨,都不会来找他爸。   闫子钦恨他爸。   跟外公生活的十年里,他爸一次都没来看过他,没给过一分钱生活费。   更没来看过他外公。   但后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14岁的少年改了主意,屈居于父亲和继母之下,当起了最不起眼的练习生。   闫子钦就想查清楚,他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也是他外公临终前的遗愿。   别人都跟他说,母亲是在剧组连夜修改剧本,操劳过度而病逝,但闫子钦不信。   因为《海星湾》的电影上映后,编剧一栏没有他母亲的署名。   他的母亲韩芳华,作为编剧界年轻而才华横溢、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就像是她笔下一个虚幻的角色般,被抹杀了存在的痕迹。   ……   病房里,喝着白菜豆腐汤的盛然,至今还记得,闫子钦第一次来公司时的样子。   那是个同样黄昏将至的午后,他放学后回到公司训练,看见公司园区门口,站着一个清瘦高挑、眉目冷峻的少年。   少年孑然独立,将双肩书包甩在一侧肩膀,斜阳的光影将那本就修长瘦削的身影,拉得很长,头发丝儿上还挂着柳絮。   “你好,我,我叫盛然。”   小瘸子鼓起勇气,向生人勿近的少年打了招呼。   少年的眼神冰冷而沉寂。   盛然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想把对方额前挂着的一大片柳絮摘下来,刚一伸手,被冷漠地打开了。   不让碰。   盛然其实想问对方名字的。   然而,被冻住了的小瘸子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眼前的少年忽而抬步就走,往那园区里的方向,盛然欲言又止,在身后一小步一小步地跟着。   小瘸子走不快,原本身高就还没长起来,腿又残疾,前面的少年一大步,小瘸子得小跑两步。   眼见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远处的少年多半也有些不忍,走上一小段,停了停,似乎在等小瘸子跟上,却并不转身,而是听着后面的脚步近了,再大步走。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走了一大段距离,也不知前头的少年,是否终究不耐烦了,忽然开始大步奔跑,头也不回地往那公司写字楼方向。   徒留小瘸子一人茫然呆立于原地。   ……   那是盛然和闫子钦的第一次相遇,他没能问出对方的名字。   而今,从记忆中脱身出来的小瘸子,默默喝完了最后一口白菜豆腐汤。   对面方思舟的手机上,忽然有电话打进,是公司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   方思舟今天来看望盛然,直播请了假,但公司领导不答应,非让播。   方思舟出道未成,这几天被公司安排转直播赛道,直播间里人数最多的时候,也才25个观众。   偶尔一天不播还不行。   盛然并不意外,他们这些小练习生,本就没多少人气,不出道、没有公司的宣推资源,永无出头之日。   “播就播,你就在这直播,跟大家说,你来看我了。”小瘸子掷地有声:   “快,趁着这几天我有流量。”   这几天,小瘸子作为练习生出道失败,再加上庆功宴上扑朔迷离的坠楼受伤,尤其是自己发的那条,极具个性的澄清博,流量一下子起来了。   方思舟要是能借上这一波热度,直播间里粉丝绝对不止25个人。   “可是,那,那不好吧……”方思舟是个老实孩子,不愿意蹭兄弟热度。   “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就是我号被封了,我怕公司要是知道你来看我,把你的也封了……”盛然如实答。   “那不怕!”   方思舟25个人的直播间,啥也不怕。   公司领导催得紧,小哥俩一拍即合,直接在盛然的病房里上了播。   “大家好,我是方思舟,今天上播晚了一些,是因为我来医院看朋友来了。”   直播间粉丝数:+5。   “我朋友大家应该也都认识,是我们一起训练的队友。”   直播间粉丝数:+10。   “下面让他跟大家也打个招呼好不好?”   方思舟说着,将盛然拉进镜头。   “大家好,我是思舟的小伙伴盛然。”   屏幕前的漂亮出尘的少年,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看起来又帅又乖。   直播间里,有粉丝立即认出了他:   “诶,这不是他们公司出道战跳楼的那小男生嘛?”   “不是跳楼吧,他自己发微博辟谣了。”   “听说是跟保安起冲突发生的意外。”   “他综合排名好像数一数二的,不管怎么样,渣公司不让他出道肯定是有内幕……”   ……   直播间粉丝数+1000。   “由于我的账号暂时被公司冻结,所以,特意借思舟的直播来报个平安,然后我们将直播间交还给思舟……”   直播间粉丝+10000。   盛然的现身,热度一下子起来了,连方思舟都惊异得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在自己的直播间,见过这么多人。   说起直播,盛然甚至还记得,重生前方思舟的直播,后来也由于没有粉丝和热度,被公司几经雪藏,毕业后便回老家开包子铺去了。   这辈子,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兄弟回老家卖包子去。   一来二去,直播间里的人多了起来,热度蹭蹭地上涨。   然而,正当粉丝们要求盛然和方思舟唱首歌时,突然间,直播一下子断了线。   再怎么也登录不上,提示密码错误。   完,方思舟的账号也被公司封了。   小哥俩面面相觑,盛然手机忽而叮咚轻响,那上面一连串收到好几条,来自他们经纪人袁巡的信息:   “然啊,出事了……姜总马上过来!”   “你在病房里好好呆着,千万别出来啊,我现在马上到楼下。”   “听说子钦也来了,你病房楼底下围了一群记者。”   盛然划完了屏幕,淡定如常地将手机信息递给方思舟看。   方思舟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他们老板娘姜新月,把他俩的账号都封了,还亲自空降来兴师问罪?!   方思舟小朋友没见过这场面,害怕极了。   盛然讲义气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把手机屏幕一扣,拿他巡哥的话当耳旁风。   小瘸子非但不肯好好在病房呆着,还要出去看热闹。   方思舟紧张得都要背过气去了。   盛然腿上的骨折伤还没好全,得坐轮椅。   但坐轮椅也不耽误小瘸子吃瓜看戏,尤其是闫子钦、姜新月前后脚空降这场戏。   没准儿小瘸子还能成为焦点主角。 第06章 谈判   小瘸子虽然全身多处受伤,行动不便,但身手依旧敏捷。   当下他灵巧地爬上轮椅,由方思舟推着,俩人抓着护士岗没人的空挡,悄悄地溜进了电梯间。   随着电梯抵达一楼的叮咚轻响,电梯门开处,一楼大厅围满了人。   媒体、记者、粉丝,人山人海,医院临时调集了十几名保安,收效甚微。   被人群层层叠叠簇拥着的,是站在这场舆论风口浪尖上的三个人:   闫子钦、姜新月、闫弘。   确切的说,只有闫子钦和姜新月,这对继母和继子活跃于大众视线里,至于董事长闫弘,钱挣够了,早就当了很多年甩手掌柜,一年半载也不见得出山一回。   盛然于人群后方大老远处,悄悄地比划着,让方思舟把他推到那足有三人合抱粗的大理石柱子后,小哥俩透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悄悄地看热闹。   这是重生后,盛然第一次见着他的老板:姜新月和闫弘这对夫妻。   姜新月穿一身看不出牌子的、小众顶奢纯手工棉麻连衣裙,背的包包价值百万,留一头大波浪中长发,尽管息影多年,言行气质间,仍旧是女王范儿十足的大花气场:   “子钦,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你刚刚提到的条件,我和你爸爸会酌情商量,你爸爸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都留给你,希望你不要误解他。”   也不知道姜新月,是发现盛然在用方思舟的账号做直播,才匆匆而来;还是原本就打算来医院跟小瘸子谈话。总之今天兴师动众,甚至把她那万年不露面的丈夫,都带来了。   没想到刚进病房大楼,就被闫子钦拦在了底下,不让上楼。   盛然遗憾于自己赶来的不及时,没看见开头,没听见闫子钦向自己的亲爸和后妈,提了什么条件。   闫子钦双手插兜,斜倚着一层大厅那斑驳古旧楼梯扶手,身后还跟了两名工作人员、四名保镖。   不说话,不放行,态度显而易见: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病房一步。   不得靠近小瘸子。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董事长闫弘,站了出来。   闫弘是闫子钦的父亲,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上没什么霸总大老板的派头,穿一身土了吧唧的棕黄色T恤,不讲究,也不豪气。   但盛然上辈子,最害怕就是这个男人,没摸清,没看透,这辈子重新看。   当下闫弘垂着双手,扫视一眼众星拱月的人群,看了看身旁体面的妻子,又望了望眼前吊儿郎当的儿子,沉着脸干咳一声,神色间既不蛮横严肃,也不盛气凌人:   “子钦啊,你刚刚提的第一个条件,公布练习生出道的后台投票数据,这涉嫌公司的商业机密,我不能答应你。但第二个,你要求组合重新出道,在此之前暂停一切团体活动,我可以考虑。”   “还有,还原庆功宴当晚事故真相。”闫子钦冷着脸,一字字提醒。   这是他第三个条件:公布当晚盛然被唐以南保镖推下楼的事实。   “子钦,如果真的公布小然是由于心理问题想不开,这真相恐怕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姜新月扫视一眼四周媒体,言辞间依旧泰然自若。   “这真相,什么时候轮到姜总胡编乱造了,您副业写剧本的?”   闫子钦斜眉,对于姜新月,他从来都只叫姜总,不叫阿姨,更不叫妈。   闫弘沉吟半晌,开口间虽然冷静,明显却是偏向妻子:   “子钦啊,这真相你我心里都清楚,贸然公之于众,恐怕于艺人形象有损,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顶流艺人纵容保镖,大庭广众之下殴打狗仔、误伤师弟,可不是对艺人形象有损么?   只不过这有损的,是唐以南,不是小瘸子。   唐以南虽然过气了,毕竟是火过十年的顶流,如今仍旧是公司一哥。   闫子钦也不接茬,而是冷冷盯着父亲:   “您和姜总,还都是挺能藏事的人,有些事藏了十五年了吧?”   “这次您要不想公布也行,不过您多想想,十五年前的真相,是不是该还原了?”   “我给您时间考虑,这次的事,您要不想说,那十五年前那事,我可就不替您藏着了,《海星湾》电影主编剧,韩芳华老师,究竟是怎么没的?这两年,我这手上证据,基本也齐全了。”   闫弘的眸子一下子沉了下来。   别说是闫弘,连姜新月原本气定神闲的眉目间,都染上一丝难掩的慌张。   那足以三人合抱粗的大理石柱后面,方思舟没听懂,低头看看盛然,又抬头望望远处那三人。   盛然听明白了,毕竟这世上,知道闫子钦秘密的人不多。   小瘸子算是一个。   这些年,闫子钦一直在追查母亲韩芳华,于《海星湾》剧组的死因。   盛然记得这个阶段,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闫弘打从长子回到身边的那一天,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善茬。   这次由姜新月主导,让闫子钦顶了小瘸子的出道位,也是本着把“资本太子爷”、“空降”、“抢了别人的人生”等一众负面舆论坐实。   免得有朝一日翅膀硬了,掌控舆论了,再掀起什么风浪。   只是闫弘没想到,闫子钦竟然不惜搬出十五年前,自己母亲的事,来威胁他公布出道战真相。   闫弘将双手负到身后,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两道平时如一方石砚般的深邃双眸,忽然一凛,俨然间一派鹰隼般的锐光:   “闫子钦,你为了那个小瘸子练习生,把你母亲十五年前的事翻出来?!”   人群远处,盛然差点儿一头撞上那瓷实的大理石柱。   迅速观望四周,趁着没被人发现,小瘸子开着轮椅转身就跑。   也不用方司舟帮忙,而是自己转动着双轮,飞奔出病房大楼后门。   无人问津的后花园小径上,小瘸子将轮椅开得飞快。   盛然不得不承认,当下闫子钦的话中之意,确实如闫弘所说。当然更没忘了,他和闫子钦目前的状态,还在冷战之中。   闫子钦抢了他的一番出道位。   他说要跟闫队长从此分道扬镳。   闫子钦两天没搭理他了……   但此时此刻,闫子钦为了还他一个公道,不惜搬出追查了十五年的重要线索,来威胁父亲。   盛然不知道怎么跟他好兄弟方司舟解释。   此刻的小瘸子,将轮椅开得嗖嗖的,连方司舟一路小跑都追不上。   身后有七零八落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是医护人员,还是发现他行踪的媒体记者。   小瘸子不管不顾地逃离现场,将轮椅开成了卡丁车。   忽然间,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从后面而来,轮椅一下子卡住了。   小瘸子快要使出吃奶的劲儿,轮子转不动,再怎么也跑不起来,还由于惯性,整个人的身体也跟着嗖地前倾。   下一瞬,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整个身子捞住了,稳稳地固定在轮椅靠背上。   小瘸子仰天长叹,放弃挣扎。   “慢点跑。”   身后是声线低冷的命令,还夹杂着那么一丝浅笑。小瘸子不用回头,就听出来了。   闫子钦,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的,还一手握着他的轮椅手柄,一手固定住他的肩。   完蛋,偷听被抓包。   姓闫的不是不搭理他了吗?   念及此,小瘸子再次不服气地又使了使劲儿,轮椅依旧开不动,急得他都要站起来了。   他只是瘸了,伤了,又不是全残了,真当他站不起来是吧?   不过下一瞬,在经过利弊的权衡,与力气的考量之后,小瘸子做出了决定:   算了,躺平。   他干脆双手解放,任由闫子钦和追上来的方司舟,两人护送着,被一路推回了病房。   病房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小瘸子偷跑出门,被查房的护士发现了,几个年轻小护士急得团团转:   “25号单人病房那个小孩儿,谁带出去的?他家人呢?”   “那是个小明星,好像家人没来,住院手续是他经纪人办的,个儿挺高一哥们。”   “那小明星得亏没伤着脸,多好看一小男生,住院这几天,也没见着家人来看看,同学朋友倒是来了好几个。”   “快别在这杵着了,赶紧找人啊,当这是他们学校呢,说逃课就逃课……”   ……   “人我带出去的。”   议论未停,闫子钦不带半点温度的语声落下,身前的轮椅上,是秒变乖巧少年的盛然。   闫子钦现身,护士们一个个都不敢出声了,人回来了就好。   忽然间,楼下又是一阵人群嘈杂,隔着这二层病房的走廊,轻而易举能够听见人潮熙攘,不知道的还以为媒体记者冲上了楼。   闫子钦的小助理匆匆跑来,覆在他们钦哥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闫子钦将盛然推进病房,转身走了,临走前还按了一把方司舟的肩膀。   方司舟明白,让照顾下小瘸子。   能把轮椅开成卡丁车的小瘸子,其实也不用照顾。   闫子钦走后,盛然一把拉过方司舟,小哥俩肩并着肩,头挨着头,一块凑到那病床的窗子前,往下看。   起初还以为,是姜新月和闫弘这对夫妻,又要上来。   然而只一眼,盛然就明白了。   楼下病房大门口的位置,停着一辆深蓝色炫酷的法拉利跑车,不是姜新月的车,也不是闫弘的车。   姜新月虽然是女明星、富太太、老板娘,但平日里还是相对温文尔雅、有内涵的,没这么骚包高调。   闫弘就更低调了,这些年在公司都鲜少露面。   小瘸子歪着头好奇地朝下看,只见从那双座的法拉利跑车上,下来一对穿情侣装的年轻男女,男的高挑帅气、高颜值、带妆、做了发型;女的中长发,穿顶奢大牌,拿贵妇包。   盛然一眼认出来了:唐以南和金纯。   他的灯塔和绯闻嫂子!   紧接着,微博上空降一条高位热搜:唐以南赴医院看望受伤师弟。   目瞪口呆的小瘸子:???   他这是被他的灯塔给蹭热度了?! 第07章 出院了   盛然和方司舟小伙伴两个,一同趴在病房窗台前,看楼下唐以南的那辆炫酷法拉利小跑车。   “你说,唐师兄和金纯姐来这干啥?”   方司舟鼻尖贴着玻璃窗,怔怔问出这句话时,没扭头。   “看我来呗。”   盛然同样脑门顶着窗,盛夏西下的夕阳依旧刺眼,晃得他换了个姿势,将那原本乖顺的刘海都蹭得乱了。   想了想,小瘸子又加了句:“或者根本没打算看我。”   “那就是来看媒体的。”   别看方司舟年纪小,人气低,多数时候懵懵的,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什么都懂。   的确,唐以南是来看媒体的,或者说,是送上门来让媒体拍个够,炒作一轮热度。   小瘸子深表赞同。   微博上,“唐以南赴医院探望受伤师弟”的话题,此时已经热度飙升,稳稳地挂在热搜榜第一名。   住院部大楼前,媒体记者们前脚刚送走了姜新月和闫弘夫妻俩,后脚便将唐以南和金纯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个话筒递到了胸口前:   “好久不见,以南,请问你这次来,是专门探望住院的练习生师弟吗?”   “看得出你们师兄弟感情很好呢!”   “听说这位坠楼受伤的练习生师弟,是南哥你当年,亲自力荐进入公司的,这次没能出道,南哥你也觉得有些遗憾吧?”   “有传闻前些年,你大火的那部专辑《灯塔》,就是专门为这位小师弟创作的,对此你有什么要和粉丝们分享的吗?……”   话音刚落,刚才还是一副正宫娘娘范儿,站在唐以南身边的金纯,啪的一下把话筒打掉了。   “不该问的别问。”金大助理警告。   金纯最忌讳旁人在唐以南面前,提起盛然,毕竟十几个帅气漂亮的练习生小师弟里,盛然是唯一一个收到唐以南房卡的。   “对不起,还请大家让一让,不要打扰其他患者休息。”   混乱中,唐以南微笑解围,言行间尽显一个优质偶像的从容优雅,礼貌淡定。   “站住。”   忽而一个冷声,从住院部楼内传来,闫子钦的身影,孑然立于那夕阳倾洒的狭长走廊。   他独自一人,刚才与闫弘和姜新月对峙时的保镖、助理,一个没带,就那么冷冷清清地斜倚着窗台,在天边一道晚霞的光影映衬下,显得得那道影子更加挺拔修长。   “小闫总。”唐以南微微颔首。   虽为师兄,唐以南平时对这位董事长家的长子,仍旧多多少少有那么几分忌惮,即便闫子钦不在公司里任职,唐以南见了面,也总是不失礼数地尊上一声小闫总。   “热搜上得挺快。”   闫子钦吊儿郎当靠着窗台,仿佛连扭头多看一眼都嫌麻烦,那副气场和架势,今天还真就没打算让唐以南进这座楼。   唐以南顿了顿,神色间不卑不亢:   “不知小然恢复得如何?”   “不该问的别问。”   说这句话时,闫子钦忽而冷笑一声,特意瞥了一眼金纯,怕对方听不懂似的,补充了句:   “这句话还给纯姐。”   顿了顿,似是低头琢磨了一番,继而沉吟:   “不过,这件事,你真就别想置身事外。”   “公布事件过程,还原真相,公开道歉,创建话题‘唐以南保镖殴打师弟’,现在发!”   最后这几句话,闫子钦说得掷地有声,言辞之间声色狠厉,没留半点余地。   周围的媒体记者、围观医患、直播群众,一时间连快门声都不敢出。   连素来以唐以南绯闻女友身份,在圈里横着走的金纯,此刻都没敢开口。   “……既然小闫总不通融,我改日再来。”   唐以南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事故真相声明和公开道歉,关乎他自己的声誉人设,是万万不能发的。   于是他撂下一句场面话,转身要走。   “不敢发?不敢发以后就滚远点。”   闫子钦别看平时吊儿郎当混不吝,一副劣迹斑斑的黑红爱豆模样,一旦涉及到某些人和某些事,小闫总就是个炮仗。   唐以南刚下了一步台阶,身形顿住了。   身后,闫子钦拨通了下属电话号码,一字一顿高声开口:   “安排热搜,唐以南看望师弟失败。”   ……   众媒体一片哗然。   楼上的病房,盛然看着唐以南和金纯,返回那炫酷的深蓝色法拉利小跑车。   “怎么走了?……”小瘸子好奇地嘀嘀咕咕。   他和方司舟这个角度,看不见闫子钦的身影,只看见刚才唐以南和金纯被人群围着,似乎说了好一会话,而后两人便转身返回车上。   看了一会,盛然给予了笃定十足的定论:   “果然是来打卡的,不是来看我的。”   他想了想,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给唐以南发了个信息:   “师兄,听说你要来看我,怎么还没上来?”   意料之中,唐以南没敢回复。   小瘸子跟方司舟两人,乐得一左一右,双双扑倒在病床上。   ……   盛夏最后一抹热浪伴随着蝉鸣声,悄然爬上暑假的尾巴。数日之后,盛然已经基本可以脱离轮椅,自己走路了。   他的各大社交平台账号解封了,那日闫子钦把闫弘、姜新月夫妻俩,堵在病房大楼门口的当晚,就给解了。   公司还为了照顾艺人行动不便,给租了间房,不用住学校宿舍,天天爬上铺了。   听说也是小闫总的意思。   出院当天,经纪人袁巡来接小瘸子。   近来,袁巡的工作风雨飘摇,今儿担心被老板开除,明儿担心被上司穿小鞋,天天见谁都是深夜独伤悲,一人饮酒醉。   今天袁巡来接小瘸子时,也是忙忙碌碌电话不断,说好的帮自家艺人收拾生活用品,结果连个杯子没洗完,又有工作电话打进来。   盛然也知道他巡哥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好在他恢复了大半,只有走路还不大方便而已,胳膊的伤已经不碍事,虽提不了重物,整理整理衣服和随身用品,也没问题。   更何况,他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住院这些天,随身物品连一只双肩包,都没装满。   出院第一件事,盛然决定回一趟公司。   从前上课、训练两点一线,小瘸子的很多衣物用品都在公司,比方在学校宿舍的还多,公司练习生共用的更衣室里,每个人有一个小铁皮柜。   盛然如今的状况,短时间内是没法训练唱跳了,小瘸子把铁皮柜里的个人物品,一件件地拿出来,准备一会搬上车,送去新租的公寓。   作为没能出道的练习生,小瘸子没有公司配备的专车。从前出通告,也都是跟小伙伴们一块乘坐商务车,像如今这种私人行程,得打车。   袁巡还没来得及跟小瘸子说,新租的公寓在哪,长啥样。   午后的斜阳,照进更衣室里白天敞开的落地窗,轮椅上的少年穿一身浅色T恤,安然地面对着自己窄小的铁皮柜。   阳光倾洒在少年颀长而微微上翘的羽睫上,像是染了一层淡金色。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小瘸子,心里想着什么。   重生前盛然,乖巧懂事,努力认真,在公司与家庭的双重打压下,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   而今,重活一世,盛然觉着自己,不该是来卷生卷死卷出道的,他就是来看云朵如何漂浮、观飞鸟怎样驻足,听篮球拍打在操场上的声音、闻书本上印刷字迹的墨香。   甚至记忆中的教室里,那秃头老教授令人厌倦的教书声,都变得悦耳令人向往。   ……   盛然思绪被开门声打断。   金纯推门而入时,小瘸子正坐在轮椅上,对着自己整理了一半的铁皮柜发呆。   金纯不过是个助理,但由于是唐以南的助理,家里又给公司投了不少钱,是名副其实的带资助理。   于是她这个助理,便当得像个少奶奶。员工怕她、高管让他、连老板们都卖她几分面子。   此刻金大助理双手抱臂,气场万千地站在那更衣室的门口,扫视一眼:   “盛然,我希望你主动解约退圈,姜总已经许诺,不需要你赔付解约金。你要知道,你是个瘸子,就算你一直在这赖着,公司也不可能让你出道。”   金纯做梦都想盛然退圈,离唐以南越远越好。   “我退不退圈,金纯姐姐恐怕说了不算。”   小瘸子抬起那双羽睫颀长的大眼睛,轻飘飘地向门口望了一眼。   金纯被怼得怔了怔,双手抱臂,定定地盯着小瘸子整理柜子,盯了一会,命令:   “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不过,柜子要清空,个人物品都带走,收拾干净点,公司要签新练习生了。”   盛然也不介意,坐着轮椅一个人慢悠悠地整理物品,整理了半个多小时。   小瘸子心里非常安定,这辈子他的人生的轨迹已然不一样,退圈还是出道,他自己说了算。   在这铁皮柜里,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底下,盛然翻出厚厚的一大摞,足有二十几本杂志。   小瘸子受伤的胳膊,如今提不了重物,只拿得出最上面的两三本翻看。   封面上,是唐以南身着一线时尚奢侈品时装的俊朗帅气身影。   小瘸子当年被唐以南带入圈的时候,收集了许多这种累赘玩意。   重生前,唐以南怂恿他们老板娘姜新月,打压雪藏了小瘸子四年。   唐以南再也不是小瘸子的榜样和灯塔了。   小瘸子忽然想起来,早在几个月前,他收到唐以南的那张房卡以后,滤镜稀碎,没几天便把对方的这些杂志,一股脑全挂上了某二手交易平台。   而今过去这么久,他早忘了这回事。   小瘸子随手把杂志塞回铁皮柜,而后迅速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某鱼小号。   意料之中,他的小号门庭冷清,唐以南的那二十几本二手杂志,他半卖半送加包邮,挂了好几个月,连一个买家留言都没有。   内娱顶流唐以南,是真过气了。   杂志一本没卖出去。 第08章 新CP   盛然将交易平台上的杂志一本本下架,费力地将铁皮柜里的一大摞,也全都取出来,摞在窗台上。   等到袁巡回来时,小瘸子已经将铁皮柜清空,个人物品整理了大半,窗台上那一摞杂志也码得整整齐齐。   看见这一大叠唐以南封面的杂志,袁巡随手抽出一本,笑着感慨:   “嘿,这不咱南哥么,看看这唐以南,以前多帅,多有范儿,哎,现在可不行喽,那脸馒的,也不知道通宵打了多少天游戏没睡觉……”   盛然刚才整理东西累了,这会儿坐在轮椅上,也懒得说话,但使劲儿地点头,深表赞同。   袁巡自言自语叹息了好一阵,才问:   “这些杂志咋办啊?”   小瘸子转身趴上窗台,看了看那公司写字楼底下,收废品的老大爷。   袁巡看见了老大爷,双眼放光,乐呵呵地提着两大捆杂志,下楼去了,顺便把自家艺人整理好的背包行李,也一道带下了楼。   还答应了卖完杂志,给小瘸子买奶茶喝。   等到盛然清理了最后零碎杂物,检查了铁皮柜,确保没有物品遗落后,自己开着轮椅去电梯间。   临出门时,还重新扫视了一眼这空荡荡的大更衣间,以及象征着他们这一批练习生的,那一整排灰扑扑的铁皮柜。   要不了多久,他又会重新回来的,盛然也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等到小瘸子自己开着轮椅下楼时,看到楼底下围了一群年轻男女,几乎人手一架单反相机。   是粉丝来蹲守偶像上下班的情景。   说起来,自打这两年唐以南流量下滑,开始过气后,盛然已经很久没在公司看见这番盛景了。   小瘸子第一眼:一派繁荣。   小瘸子第二眼:咦?那不是他经纪人么?   他经纪人在干嘛?   说好的卖完杂志请他喝奶茶!然而此刻,他的经纪人袁巡,分明在请别人的粉丝喝奶茶!   小瘸子将轮椅在远处停稳,闪着一双漂亮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巡哥一杯杯往外送的奶茶!   小瘸子的心在滴血。   他一分一分攒了这么些年杂志卖的钱!   等到他巡哥招呼完粉丝,重又回到他身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一大杯奶茶时,小瘸子才重新两眼放光。   “你的在这呢!”   是小瘸子最喜欢的茉香奶绿。   盛然专心喝奶茶,既没问是谁的粉丝,也没问杂志买了多少钱。   谁也不能耽误他喝奶茶!   倒是袁巡,背着自家艺人的双肩包,双手叉腰,往旁边一站,跟汇报工作似的自顾自念叨:   “一会闫子钦来,这不,粉丝都搁这等着呢,今儿有个单人通告,刚结束,说是马上回公司。”   哦,请的是闫子钦粉丝喝奶茶啊,那没事了。   小瘸子分分钟超大方。   说起闫子钦,他们巡哥叹息:   “我看出道那几个,都给配备了单独经纪人,也不归我管了,闫子钦还没配新经纪,也不知道以后公司啥安排。”   袁巡只负责练习生,凡是出道了的,就不归他管了。   不过,闫子钦是个例外,显然闫弘和姜新月,不打算给闫子钦配备单独的经纪团队,目前还归袁巡负责,跟出道之前没一点区别。   闫子钦好像也不在乎。   袁大经纪自己叨咕了一会,又看了眼手机:“打上车了,得十分钟,这会儿堵。”   盛然坐在轮椅上,安然喝奶茶。   今日的阳光不算刺眼,上午刚下过一场雨,这会儿雨停了,空气里透着微微沁凉的花叶清香,衬着一身米白色T恤,抱着奶茶的轮椅少年,显得格外清俊好看。   远处,已经有闫子钦的粉丝,举起相机拍照。   前排的女孩们,三三两两地朝小瘸子打招呼,连说话都低声细语的:   “你是……那个练习生?!”   “你叫盛然,是不是?”   “我看过你的舞台,你唱歌好好听啊!”   “谢谢你请我们喝奶茶呀!”   人群里,已经有粉丝将刚才给拍的小瘸子生图,带话题发上了微博:   “是小说中才有的安暖轮椅少年!”   转赞评分分钟起飞。   盛然大抵上辈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坐着轮椅,喝个奶茶,等个出租车……被闫子钦的粉丝们顺手拍个照,再次出圈。   几分钟后,袁巡叫的出租车还没到,已经有公司的商务车回来了。   粉丝们一拥而上奔到车前。   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门开处,下车的是闫子钦。   闫子钦穿一身黑西装,打理了帅气利落的舞台妆造,衬得原本就修长挺拔的身姿,更显清峻。   粉丝们们高喊闫子钦的名字,举起单反相机,咔咔咔地拍照。   坐着轮椅喝着奶茶的小瘸子,悠闲看热闹。   然而这热闹,还没看上几分钟,下一刻,便对上了迎面而来闫大明星的目光。   闫子钦大步上前,双手撑着轮椅扶手,一点一点俯下身来,与小瘸子对视。   “奶茶喝一口,渴了。”   盛然扬起清浅眉目,两道波澜不惊的目光迎了上去。   这个距离,以及这个姿势,委实过于微妙和暧昧,远处已经有粉丝开始低语。   闫子钦一点儿也没介意,顿了一会,没等对方答应,旁若无人地伸手,直接抽走了小瘸子手里的奶茶,全程不到三秒钟。   小瘸子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某新晋男团C位队长,光天化日之下抢队友奶茶喝!   闫子钦一边喝着小瘸子喝过的奶茶,一边大步往公司楼里走,与袁巡擦肩而过时,还特意留下句:   “等我会,五分钟。”   所有人傻眼了,袁巡心里憋了一句“我们车马上到了”,硬是没说出口。   小瘸子两手空空,坐在轮椅上,悲愤气急地回头张望,闫子钦消失在公司大堂里的身影。   他奶茶才喝了三分之一不到。   都大明星了,都有粉丝堵门口了,抢小瘸子奶茶的模样,跟少年时混小子抢乖小孩东西,没任何两样。   闫子钦专门喜欢抢小瘸子东西。   小瘸子一双漂亮灵动的大眼睛,委屈巴巴。   连闫子钦的粉丝都看不下去了:   “我没看错吧?我钦哥抢人家奶茶喝,抢得这么顺滑吗?”   “他俩关系应该没饭圈传得那么差吧?”   “他俩本来就不差啊,要不是渣公司……”   同时有粉丝小心翼翼安慰着小瘸子:   “宝宝,别难过哦,我们给你买……”   自家偶像把人家的奶茶抢走喝了,粉丝当然得给买回来。   别人家都是粉丝行为,偶像买单,闫子钦家得反过来。   “不不,不用了,我车到了。”   盛然礼貌浅笑着回应,伸手指了指已经停在楼下的出租车。   他和袁巡还得折腾一小会儿,袁巡得先把小瘸子扶上车,之后再把轮椅折叠收进后备箱。   上车的当口,远处粉丝们几句热议,悄然跃入盛然耳畔:   “我刚刚拍的图!看,这个角度,钦哥抢队友奶茶好man!”   惊悚的小瘸子:???   抢别人东西还man?!   坐上出租车后排,等候他们巡哥收轮椅的小瘸子,随手刷了会微博。   首页上除了刚才他坐着轮椅的那张出圈图之外,还多了一条闫子钦抢走他奶茶的全过程视频。   发视频的粉丝,带了个饭圈流行的老话题:“那些年我磕的新CP”。   文案却只有四个字:   “间接接吻。”   盛然一个没拿住,手机滑进了座位底下。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的小瘸子:“……”   不赖他,他手腕骨折还没好,本来就拿不稳东西。   弯腰费力把手机捡回来的几分钟里,闫子钦已经从大楼里出来,一进一出前后不过五分钟,西装脱了,换了身深色短袖T恤和牛仔裤。   一侧肩膀上背了个双肩包,手上还拿着那杯喝得只剩了个底的奶茶。   是清爽酷帅的运动范儿少年。   于一众粉丝眼皮底下,大步直接进了出租车后排。   不用问,十几分钟后的新话题文案又预定了:   闫子钦抢队友奶茶、争队友番位、夺队友人生,还蹭队友的出租车……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盛然有晕车的毛病,车上不能聊天、也不能玩手机,只能将车窗打开条缝,靠着闭目养神。   他平时都不打车,出门只坐地铁。   同样不怎么爱聊天的闫子钦,忽而没来由地问了句:   “杂志谁卖的?”问的是副驾驶的袁巡。   刚才小闫总下车时看见了,那常驻他们写字楼附近的收废品老大爷,乐呵呵地拿电子秤称重呢。   “我卖的。”   盛然睁开那对小刷子般扑闪扑闪的羽睫。   意料之中,对上闫子钦眉宇微蹙的复杂的目光。   闫子钦就是看不得小瘸子私藏唐以南的东西!   盛然想了想,补充:   “南哥两个星期前,刚发了单身声明,可他明明在跟纯姐谈恋爱,偶像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卖他几本杂志算个啥?我没跟粉丝举报他就不错了……”   小瘸子说着扭头看向闫子钦,继续凶巴巴地放狠话。   “还有,你现在出道了,也是一个偶像了,将来你要是一声不响谈恋爱,我也举报你!”   闫子钦素来冷色调的眉眼间,忽而染上一抹浅笑,答了一个字:   “行。” 第09章 漂亮大公寓   盛然闪着那对漂亮出尘的大眼睛,睫毛眨啊眨,盯着闫子钦看了一会儿:   行什么行?还笑?   他很久没见过闫子钦的笑了。   闫子钦爱欺负人、爱冷脸,就是不爱笑。   连舞台上都鲜少有什么表情。   但不得不说,闫子钦笑起来很好看,一个冷面冷心,脾气不咋地,平日里动不动摆臭脸的人,笑起来居然也能染上几分温柔的底色。   一行人先到盛然的学校,从宿舍里又搬了些衣物日常用品,这个时候还没开学,暑假里的校园冷清了不少,宿舍里也没其他人。   而后直奔公司给小瘸子租住的公寓。   盛然一直没问公司给他安排了住哪,反正他本该住学校宿舍的,既然给他租了房子,他不挑。   直到十几分钟后,出租车驶进闫子钦的小区。   小瘸子还以为要先顺道把闫子钦捎回家。   “就这,你钦哥挑的地儿,你俩这回住一个小区了,我来回接人也方便。”   袁巡说话间下了车,把后备箱里小瘸子的轮椅也搬下来了。   小瘸子差点惊掉了下巴。   闫子钦住的地方,他可太熟悉了,是S市东部一座相对高档的公寓小区,虽然不是什么别墅豪宅,里面也住了不少有钱的明星高管们。   跟闫弘、姜新月一家,以及公司其他的练习生,都不在一块。   小瘸子的行李不多,大学三年的物品,两个行李箱和一只双肩包,也足够装得下。闫子钦带路,袁巡提着行李,小瘸子开着轮椅。   盛然喜欢自己开轮椅玩,他的伤如今好得差不多,其实不大需要轮椅了,这租来的轮椅,过几天就得还回去。   “密码是这个。”   站在那精装修的高档公寓门前,闫子钦俯下身来,一个键一个键地教小瘸子按密码。   “记住了么?”   盛然点点头,这个密码好记,是他们两个作为练习生,第一次同台公演的日子,老年痴呆了都不会忘。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豪华宽敞的精装修公寓,楼下客厅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楼上还有个漂亮精巧的小飘窗,与闫子钦这些年独居的那栋,隔窗相望,是一模一样的户型。   “床品我昨儿新换的,这儿家具不多,有什么想要添置的,你自己网上下单,走公司的账。”   袁巡双手叉腰,站在客厅正中安顿小瘸子,抹了一把由于大热天搬行李,脑袋上的汗珠,末了还开玩笑地问闫子钦:   “是不是,钦哥?”   “嗯。”闫子钦应了一声。   盛然环视整间公寓,精致北欧风的铁艺大双人床,流线型设计的衣帽架,设计考究的茶几、餐桌、电脑桌,客厅正中央,还有一面大屏幕液晶电视机,旁边放着好几款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卡丁车游戏带。   是他两辈子加一块住不起的模样。   遥想小瘸子重生前,连续几年没有通告,大学里住四人宿舍,毕业后租的是厨房满窗油污、公共卫生间纸篓堆成小山的,四室一厅老破小顶层无电梯合租房。   那时的洁癖小瘸子,每天都有打扫不完的卫生,做梦都想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蜗居。   而今,漂亮干净大公寓,住上了。   整理随身物品时,盛然将轮椅开到那能看到一整片晚霞的落地窗前,扭头看闫子钦:   “这套房子多少钱?租金是不是超标了?”   作为练习生,盛然确信这样的大公寓,超出公司规格了,公司原则上不给练习生租房,只会给名下无房的已出道艺人,租住一套普通的小一居室。   显然也不是这个路段,这等规格的上等小区公寓。   更何况,小瘸子没有出道。   “不超标。”   闫子钦云淡风轻哄骗小瘸子。   小瘸子自然是不信的:   “你要是为了说服姜总他们,谈了什么条件,或者动了自己的账户,等我接了通告挣钱还给你。”   想了想,小瘸子又笃定加了句:   “亲兄弟,明算账。”   闫子钦忽而垂眸,将那轮椅旋转了90度,面对面地撑着两侧扶手:   “那么想跟我算明白?”   盛然不说话了,他和闫子钦之间的账,本来就算不明白,重生前闫子钦为了保护他,失手伤人,坐了三年牢,这账上哪算去。   大约闫子钦也觉得,这账算不明白才好。   临近傍晚,盛然跟自家经纪人盘算着,换了新住处,请几个要好的小伙伴来聚个餐。   住院期间,大家对小瘸子挺照顾,而今小瘸子行动不便,出不了门,便让袁巡点了食材,在家里煮火锅,跟闫子钦、邵宇、方思舟他们几个一块。   不过,给邵宇的电话没打通,过了好一会,对方才会了信儿,还顺手发了两张照片。   照片上,邵宇那不知道第几手的破旧小越野车,车头刮了一道长长的划痕,前车灯也碎了一个。   邵宇:“你邵大爷遭暗算,创业未半而中道被人干,撞车了。”   盛然怔了怔,刘海之下的清俊眉宇几乎拧在了一块,反手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被挂断了,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正在配合处理事故,不方便接,几分钟后,邵宇又发来句文字信息:   “人没事,没受伤,猜猜你大爷我撞了谁的车?”   盛然第一反应下意识地打开微博,果然热搜第一的位置,带了个深红色“爆”字标签的话题,流量正火速攀升。   简简单单五个字:   “唐以南车祸。”   话题里,唐以南的粉丝炸了,有人指出是狗仔偷拍导致事故,也有人说是由于私生粉跟车,总之媒体、网友、路人,尤其是唐以南的粉丝,骂声一片。   盛然手机飞速跳动,给邵宇回了个信息:   “猜什么猜,都上热搜了。”   邵宇心大,都出车祸了,还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精神状态,这次发了条语音:   “嘿嘿,他撞的我,他全责,我离着老远呢,还没粉丝跟的紧,他自己开的车,突然拐过来别我,我怀疑他就想看看,今儿跟他车的是不是我。”   “发个定位,我去找你。”   小瘸子不废话,从轮椅上起来,奈何从客厅到玄关的几步路,走不稳当。   闫子钦不让他动,拿了手机钥匙就要出门,也被袁巡给按下来了。   一个行动不便,一个新出道大明星,瞎往外跑什么跑。   的确,他们艺人一般不跟狗仔接触,除非是业内那几个知名狗仔,逢年过节打个招呼送点礼,交点保护费。   像邵宇这种人人喊打的底层狗仔,多数人不愿意沾一身腥。   也就小瘸子拿他当朋友,喜欢跟他玩。   邵宇的事儿不大,也没用得着谁帮忙,20分钟后等交警处理完毕,开着自己师父那辆N手小破越野车,便来找盛然了。   方思舟早早地到了,一共五个人,吃了顿庆祝小瘸子出院的火锅大餐。   吃了几轮肉,邵宇一点点放松下来,吹牛逼的欲望压过了对小闫总的畏惧,跟只打过几次照面的方思舟,也熟络起来。   邵大爷大侃特侃下午的事故经过:   “你们是没见着,唐以南别我车的时候,那气势……我有证据的,交警看监控了,不赖我。”   “我觉着啊,他绝对是眼瞅着自己这两年没热度了,才想搞出点事来,给自己带点量。”   “本来我是真没想跟车,就一小品牌活动,但是吧,你们看这图,唐以南、金纯俩人出来的时候,穿的情侣装,听粉丝说,是金纯特意管品牌爸爸要的。”   “我寻思金纯这眼见是要亮身份了,那我得抓紧在她前面爆料啊,要不然我还能挣谁的钱?”   “哎,不过唐以南十有八九能猜着我手上没料,估计他现在合理怀疑我是个大忽悠……”   说到这,刚才还兴奋劲儿十足的邵宇,低落极了,要不是先前在出道战庆功宴上,拍到的图让人家给没收了,邵大爷估计能挣个两百万!   作为狗仔,好听点儿叫娱记,他们这一行就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盛然如今清楚得很,唐以南非常擅长玩心理战,上辈子用出道名额来拿捏他,把他逼到绝路。   如今他重生了,他得留八百个心眼提防唐以南,最好能够先发制人,一击致命。   席间,袁巡跟邵宇喝了几罐啤酒,美其名曰:给邵大爷压压惊。   邵宇这酒一喝,一张牛皮吹得更溜了,尽管仍旧不大敢和闫子钦搭话,酒过三巡,才继续叨逼叨。   小瘸子饭量少,没一会儿就吃饱了,安安静静地听着兄弟侃大山,又听好几轮,才下了桌,继续收拾他搬家没规整完的东西。   宿舍里带回来的物品,还没来得及清点。   小瘸子寻了个大纸箱,敞开了,放在玄关边上当垃圾箱,盘算着一会儿邵宇他们离开时,顺道帮他丢掉。   方思舟帮忙一块往纸箱里扔东西,小瘸子的物品本就不多,这么一清理,简简单单的双层小公寓,更显空旷。   后来,小瘸子自己也加入扔杂物的行列,坐在轮椅上,背朝着纸箱投篮玩。   一张塑料外壳碎了一半的专辑,以一个背后抛物线的姿势高调起飞。   嗖——完,抛高了。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小瘸子扭头,顷刻间看见闫子钦的身影,定定站在楼梯口,那张由高空坠落的专辑,赶巧不巧地当头落下,被对方一把抄在手里。   专辑封面,是唐以南三年前的高清帅气写真。   “不好意思啊,没砸着吧?”   小瘸子心虚。   转着轮椅挪了两步上前,伸手要检查对方那棱角分明的俊朗五官。   奈何他闫子钦太高了,小瘸子坐在轮椅上,够不着。   闫子钦也没俯身配合让他碰。   “白天是杂志,晚上是专辑,你还有多少他的东西?”   闫子钦容颜微冷,不动声色地将那碎了一半的专辑,塞回到小瘸子怀里。   用的词是“他”,不是“南哥”或者“师兄”。   盛然一个激灵,跟躲瘟神一样把怀里的专辑丢进废纸箱,工笔画般的精致唇角撇了撇。   他小时候被唐以南带到了公司,他屋子里唐以南的周边可多了,这不得一点一点扔嘛。   小瘸子想了想,忽而扬眉,丝毫不怂地迎上,来自于闫队长压迫感十足的目光:   “还有点儿……吧,一时半会找不着……”   他身上还有出道战之前,唐以南给的那张酒店房卡呢,虽然重生后,在时间上才过了俩月,但记忆里确实隔了好几年,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揣哪件衣服兜里了。   “要不,你帮我找找?”   不怕死的小瘸子,十分乐于挑战他们闫队长的权威,问出这句话时,还眉目含笑。 第10章 第一个综艺   闫子钦也不接茬,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小、气、鬼……”   身后轮椅上的盛然,用极低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确保没有人听清。   闫子钦刚才那个神情,明显就是生气了,生气了还不说。   23岁的闫子钦,就这么冰冷倔强,将来可怎么办。   盛然在心底深深叹息。   方思舟将小瘸子仅有的冬夏三双鞋子,整齐摆放在玄关处的鞋架,小社牛游刃有余打着圆场:   “不是的,钦哥,你看,南哥背后搞这么多内幕,以后我们也不跟他玩了,现在你也出道了,我跟小然,以后都是你的粉丝,你将来的专辑杂志销量,肯定比南哥还多,到时候送我们几份,让小然天天摆床头。”   小瘸子立即飞快点头:   “嗯嗯嗯,以后我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祈祷钦哥保佑我也能大红大紫……”   闫子钦身形忽然顿住了,俯身回头,定定看向轮椅上的小瘸子,一字字掷地有声:   “一年,一年后如果我没让你大红大紫,我退圈。”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怔了几秒钟后,盛然笑出了声:   “闫子钦你神经病吧。”   人各有命,小瘸子如今看开了。   客厅里,袁巡站在那华灯初上的落地窗前,接电话,盛然听见两句,似乎是他们老板娘姜新月打来的。   “姜总,您好您好,嘿嘿,白天小然那图啊,确实出圈了……晚宴?好,我这就跟子钦说。小然也去?行,没问题,好的姜总……”   电话撂下,袁巡来找小瘸子的这几步路,走得飘飘然极了。他的两个艺人,都有渐火的趋势,连行业里大佬级别的晚宴,如今都有人想着他们。   “嘿,子钦啊,下礼拜有个业内晚宴,一些什么制片人啊,导演啊,资方啊,都在,姜总让你去。”   “嗯。”闫子钦淡淡答着,没答应也没拒绝。   “还有小然啊,你也一起去。”   “嗯?”   盛然怔了怔,而后平静地答了他巡哥三个字:   “我不去。”   袁巡一张刚才还喜气洋洋的脸,顿时苦了下来:   “嘿哟,那咋还不去呢?多好的机会啊!那么多行业前辈……”   盛然仰头盯着他巡哥,一字字开口:   “我、要、去、上、学。”   下个礼拜暑假结束,他要回学校上课了,大四新学期,还有仅仅一年的学生时光,小瘸子是打定了主意好好上学的。   袁巡小寸头底下的一双眉毛,拧得火急火燎,弯着腰愁眉苦脸解释:   “礼拜六晚上,也不耽误你上学啊……”   盛然悠闲坐在轮椅上,抬眸望着自家经纪人,那几乎都皱到一块的五官眉眼,真心实意、据理力争地跟他巡哥讲道理:   “哥,我今天才被退圈第一天。”   今天白天小瘸子在公司,才刚让金纯给咄咄逼人地挤兑着,要求退圈。   就不能让他安生上个学么?   袁巡暗暗叹了口气,也没强求,反正还有时间,他再慢慢劝。   ……   一个星期后,盛然的学校开学,彼时的小瘸子,已经伤势恢复利索,不需要借助轮椅行动了。   盛然就读于S市某传媒院校的音乐专业,跟方思舟同年级,上公共大课的时候经常碰到一块。   这是一所S市有名的艺术类院校,云集了不少刚入圈的小艺人、小明星。   盛然多年前的想法,是追随他唐以南师兄,报考表演专业,奈何小瘸子残疾,先天条件过不了关,即便他是一个再漂亮精致的小瘸子。   于是退而求其次,回归了小瘸子的初心音乐专业。   盛然喜欢音乐。   新学期上午第一节的公共理论课,一踏进教学楼的长长走廊,盛然便收到了来自各路同学的关照。   “盛然,早啊!一个暑假没见,还以为你不来上课了呢!”   同寝室的哥们一路小跑上来,还重重地拍了一下小瘸子的肩膀,拍得纤薄的少年一个趔趄,被扶住了。   “早啊,鹏哥,不来上课我能上哪去。”小瘸子笑着回答。   夏末的朝阳,透过走廊朝南的玻璃窗,倾洒在少年柔软细密的发梢。盛然今天的刘海乖顺极了,衬着剔透苍白的偏冷肤色,穿一身白色T恤长裤,背了个低调的黑色大书包。   像是微风里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你最近不是……挺火的么,我们都以为你去接通告了。”   身边同学提到这事儿,还有点尴尬,毕竟吃瓜吃到了正主面前。   盛然垂下被阳光染了一层淡金色的羽睫,没说话。   同时,身边还有小伙伴,搂着他的脖子劝慰:   “我跟你说,盛然,出不出道的,多大点事儿啊,咱就算不出道,以后还可以当演员,你看那些出道的,过不了几年也得转型当演员去……”   立即有其他人接话:“就是就是,到时你就会发现啊,轻舟已过万重山……”   得,还是不信小瘸子的微博澄清,非当他坠楼是为了轻生呗。   小瘸子眉眼弯弯,也不解释,直到进了教学楼,迎面遇上了方思舟,才被他兄弟一把捞走了。   盛然安静地上了几天课。   开学第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在他经纪人巡哥的软磨硬泡下,小瘸子到底还是和闫子钦一块,参加了那场号称业内大佬齐聚的晚宴。   小瘸子重生以来第一次穿西装。   盛然穿西装格外漂亮惊艳,一张琉璃娃娃般精致的小脸,带着几分天生的冷感,清俊又出尘。   盛然其实不常穿西装,身形纤薄的缘故,小瘸子平时很少能借到合身的西装。   闫子钦也不怎么爱穿西装,自由不羁的少年,素来不喜混迹这样的名利场合。   今晚的闫子钦,敛了平日的痞气,黑西装衬出几分冷冽的矜贵,不认识的还以为是哪家上市集团的年轻总裁。   小瘸子悄悄地把目光,从闫子钦身上收回来。   忽然间,一阵极轻的快门声传入耳畔,凭借着多年当艺人的直觉,小瘸子知道是拍自己的。   循着那声音扭头望去,他一眼在媒体方的工作区里,看见了邵宇的身影,扛着长焦单反相机。   对方还笑嘻嘻地朝他挥了挥手。   小瘸子睁大了双眼,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邵宇一个野生娱记,竟然混进了这等宴会场合?还真别说,人家脖子上挂着正规媒体证。   小瘸子在桌子底下,给对方发了个信息。   “怎么进来的?”   “别提了,老费劲了,找了好几个哥们要证,这不是为了拍唐以南跟金纯么,结果这来了半天,净拍你了,看看你大爷拍这图,咋样?”   邵宇还真就跟唐以南杠上了。   说话间,邵宇发来几张刚拍的小瘸子生图,穿白西装的少年端坐于圆桌旁,衬着酒红色的奢华桌布和高背椅,更像是玻璃罩子里的水晶娃娃,格外精致。   生图底下,附带了一句话:“大爷我都快成你站哥了。”   “谢谢站哥,等我挣了钱,雇你邵大爷当专属摄影师。”   盛然修长的手指轻敲屏幕,给兄弟回信息。   “妥了!”   邵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里不忘噼里啪啦地打字:   “一会儿宴会结束,我直接跟唐以南家去,听说金纯前段时间,搬到了唐以南那个别墅区住,我就不信拍不着。”   盛然神色间顿了顿,脑海中似曾相识的情景一闪而过。   重生前的记忆因太过于久远而模糊,小瘸子的印象里,唐以南在这场晚宴上,翻过车。   尽管后来被公关了。   小瘸子绞尽脑汁想了想,给邵宇打了一行字:   “23点宴会结束时,东15门外面有片林荫路,南哥应该从那里出来。”   言罢,盛然揣起手机,端着盛了红酒的高脚杯,跟在自家经纪人身后,给前辈大佬们敬酒去了。   这等大规模晚宴,专门为的是给业内人士互相结识,寻求合作资源。尤其是像盛然这种乖巧漂亮,人气又刚开始起步的小艺人,格外受前辈们喜欢。   袁巡带着自家小瘸子,一连见了十来个大制片、大导演,敬了酒,混了个脸熟,连作为执行经纪的他巡哥,都一跃而升,被人一口一个袁总了。   袁巡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一得意就飘,一失意就嚎,这句袁总,分外受用。   盛然跟他巡哥排队,等着给一位影帝前辈敬酒。   这位影帝是不得了的人物,名叫周泽,在业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十五年前,曾经作为爆款电影《海星湾》的男主角,一举夺得多个奖项,与姜新月是搭档。   虽然这些年随着年纪渐长,过气了,演不了男主了,但咖位摆在那,偶尔参加个综艺节目,或者友情出演个爸爸类的角色,在圈子里也备受仰慕。   盛然跟在自家经纪人身边,望眼前面站了十来个当红小生小花,排着队地给周泽前辈敬酒、要微信、混脸熟。   他估摸着还有好一会儿才排到自己,便寻了个墙边靠着。   本就残疾、行动不便的小瘸子,伤后初愈,今晚跟着他巡哥在这宴会厅里走了不少路,这会儿他有些累了。   盛然端着高脚杯,倚着墙壁靠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了闫子钦。   这等场合,闫子钦向来都是自己社交,袁巡一个经纪人带多个艺人,有时候也顾不上。   在自己的诸多艺人当中,袁大经纪还是多多少少更顾着些小瘸子。   谁让这么一个琉璃般精致易碎的残疾少年,让人看上去就忍不住多照顾几分。   看得出眼前的人已经有些低电量,闫子钦举杯上前:   “累不累?”   小瘸子立马挺直了身板,倔强地摇头。   “碰个杯。”   闫子钦用自己的玻璃杯沿,轻碰了下眼前人手里的高脚杯,逗着已经没什么精神的少年。   “自己人碰什么杯。”小瘸子小声叨咕了一句。   “自己人怎么就不能碰杯,嗯?”   闫子钦素来人神勿近的眉眼间,染了几分笑意,他从小就喜欢逗小瘸子玩,哪怕是当下宾朋满座,也不避嫌。   等到终于轮到小瘸子和袁巡,去给周泽影帝敬酒,闫子钦才转去另一张桌边。   远处,一位大导演被小演员们簇拥着,乐呵呵地往这边来。   大导演姓郑,看着挺年轻,三十多岁的模样,已经连续出了好几档热播综艺,是近年来圈里有才华、有名望的青年导演之一,听说最近在录的一档综艺节目,阵容也相当强大。   郑导儿离着大老远,一眼瞅见了闫子钦,当下笑嘻嘻地大步过来。   闫子钦礼貌起身举杯。   郑导儿没架子,接地气,跟闫子钦打完招呼,顺便介绍了自己正在录制的综艺节目:   “嘿嘿,子钦,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录一期综艺啊?《客官请尝鲜》,美食类、慢生活,我这一季12期,最后一期了,差两个飞行嘉宾。”   闫子钦当然知道这档综艺,一线大平台S级的节目,上一季热播时全网火爆,如今已是第二季录制了。   郑导儿觉着有戏,当即趁热打铁:   “周泽周老师,我们重磅级常驻嘉宾。还有你们尚影传媒的师兄,唐以南,也是我们这一季常驻。”   闫子钦深邃的眸子顿了顿。   完,郑导儿之前还觉着有戏,现在又觉着自己说完这两句话,好像没戏了。   闫子钦是新近出道,热度直线上升的流量小生,要是能拿下他出道后的综艺首秀,那收视率妥妥的待爆。   尤其是郑导儿刚才也看见了,跟闫子钦互动的那个小瘸子艺人,觉着也是能红的气质模样。   于是大导演本着搏一搏的心态试探:   “对了,子钦,你要是有关系好的艺人小伙伴,也可以带来,我这有两个飞行嘉宾空缺呢,最好跟你差不多大、男孩,人气高不高都行……”   临近午夜十一点,宴席过半,已经有不少嘉宾退场,袁巡仍在跟同行们交流、给自家艺人拉资源。盛然这会儿是真累了,下了桌,寻了个人少的走廊躲清净。   说是不用喝酒,但给前辈们敬一次抿一小口,来来回回也喝了点,小瘸子当下端了杯橙汁,吹着走廊窗前夏末秋初的沁凉晚风,独自放空。   无意间,金纯的身影闯入眼帘。   金纯独自一人,背着唐以南代言的顶奢包包,穿着与唐以南情侣款的银灰小西装外套,于走廊另一端徘徊着接电话。   盛然不爱搭理她,只是略略奇怪,素来与唐以南出双入对的金纯,此刻居然形单影只。   小瘸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还隐约听见电话里“姜总”两个字。   金纯打完电话,便朝小瘸子走来。   穿着坡跟鞋身高才勉强160的娇小女生,双手抱臂,硬凹出一份颐指气使的气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小瘸子,那交代任务的劲儿,跟他们学校里辅导员有一拼:   “以南参加的综艺《客官请尝鲜》,还剩下最后一期,预计播出时,正赶上他生日,姜总交代,让你们这一批练习生,都录个祝福VCR,运气好不被剪的话,能有个几十秒镜头。”   《客官请尝鲜》这档综艺,这两年大火,小瘸子眨眨眼,没说话,他们纯姐继续:   “以南已经不计前嫌,给你们这次机会了,但别忘了现在还有不少黑粉带节奏泼脏水,把你坠楼的事,跟以南联系到一块,你始终欠我们家以南一个道歉。”   “还有,也别觉着以南让你在节目中露脸,就是对你有什么想法,这种没营养的综艺,要不是老板安排,上赶子请我们我们都不去……”   话音刚落,从宴会大厅而来的闫子钦,以及那位郑导儿,已然站在了身后,那八面玲珑的人精郑导儿,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哎呦,金总,以南这么看不上我们这综艺啊,那早说呀,这都录了11期了你看这事儿整的……”   金纯一时间尴尬极了,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伸出一只手,做出和导演握手的姿势。   大导演的手也伸出去了,不过却是向着盛然:   “盛然弟弟是吧?我是《客官请尝鲜》综艺节目总导演郑辉,想邀请你和你的小伙伴闫子钦,作为飞行嘉宾,来参加一期我们的综艺,你看怎么样?”   金纯整张脸都僵住了。   盛然礼貌和大导演握手,那边刚应酬完的袁巡,离着老远就奔了过来,一路小跑,春风满面地答应:   “没问题,没问题,郑导儿您好您好,能参加您的节目我们实在是太荣幸了!……我是盛然的经纪人小袁,一切全听您的安排。”   一线大平台S级阵容综艺,接了。   袁巡跟着郑导儿两人,当场确认录制档期和安排,盛然的手机上叮叮咚咚,收到几条来自邵宇的信息:   “我拍到了!”   “东15门后面林荫路,唐以南跟金纯牵手,我拍到了!”   “卧槽兄弟你太牛逼了,预言家啊啊啊,你咋知道他俩今晚在这牵手?!”   小瘸子目瞪口呆。   当了一回预言家?神特么预言家!他开了挂的!   不过,他只是隐约记得,重生前的这个时段,唐以南在这里让人拍了料,具体什么料想不起来了。   惊悚的小瘸子低头看看手机,又抬头看看金纯。   金大助理此刻在走廊里,就在他眼皮底下。   邵宇拍着跟唐以南牵手的是鬼?!   小瘸子没来得及回复消息,两分钟后,邵宇紧跟着又发了一条进来:   “日了狗了,看错了!跟唐以南牵手的不是金纯,是一个小网红!”   这瓜大了。 第11章 机场   小瘸子看着邵宇将新鲜出炉的热瓜,珍重地备份进硬盘,准备唐以南综艺播出前,挣一波大钱。   两天后,小瘸子就和闫子钦一同签约了《客官请尝鲜》这档综艺,作为最后一期的飞行嘉宾。   一个星期后,团队整装出发。   节目录制地点在南方的一座江滨小城,三天两夜的录制周期,赶在了个周末。盛然很满意,算起往返交通时长,只需要跟辅导员请两节课的假。   星期五的傍晚,小瘸子与闫子钦、唐以南搭乘同一趟航班,前往录制城市,送机和跟机的粉丝爆满。   盛然不大喜欢走机场,小瘸子走路终究不那么利索,也有点自卑。   更何况,小瘸子有生以来,还没走过粉丝这么多的机场。   今日机场的小瘸子,被自家经纪人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了身简洁大方的米白色外套,同色系牛仔裤、薄板鞋,戴了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着额前细碎的刘海,是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乖巧少年。   袁大经纪心里得意极了,这个机场里万众瞩目的漂亮小明星,是他的艺人!   是他家小孩儿!   他家小孩儿如今不但人气攀升,有通告上,有综艺接了,甚至接机的粉丝人数,几乎能跟过气顶流唐以南相抗衡,袁巡心里乐开了花。   连走个机场,都走出了双花红棍的气场。   还好几回由于走飘了,而将自家小瘸子艺人甩在了后面,不得不停下来,回到簇拥着的人群里去找。   盛然有生以来,头一次踏进头等舱候机室,不由得闪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向四周环顾了几眼。   不料下一眼,就瞄到了唐以南和金纯。   平时都是卡点登机,来了直接走VIP通道的唐以南,今日不知什么原因,进了头等舱候机室,还提前了二十多分钟。   一身白色长风衣的唐以南,与金纯两人坐在最里侧的小方桌旁,一声不响地喝咖啡。   小瘸子不想过去打招呼,而是寻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不到半分钟,唐以南身边的黑西装保镖,过来了:   “两位,金总请你们过去一趟。”   袁巡深吸了口气,两只眉毛都拧在了一块。   走个机场,金纯找他俩干啥,也不是一个业务线的。   下一刻,小瘸子站起来了。   盛然不动声色,那双清亮灵动的大眼睛里,甚至含着笑,一言不发走近了唐以南和金纯桌前。   “你跟以南撞衫了,知道么?”   金纯敲着桌上的咖啡杯,眼皮也没抬。   唐以南今日的穿搭,是某一线奢侈品牌的限量款白风衣。   盛然今天穿了件春秋休闲短外套,除了也是白色之外,跟唐以南那件,没有半点相似。   扑闪着羽睫的少年笑了笑:   “哎呀,不好意思,出门没看黄历,不过,金纯姐姐是不是也撞衫了?”   小瘸子说话间,漂亮的大眼睛轻飘飘地打量了一眼金纯。   金纯今天依旧跟唐以南穿了情侣装。   袁巡扶额,他家这小艺人,自打出道战那晚坠楼受伤后,就一直不大正常。   长着一张最乖的脸,说着最让人心梗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坏了。   他寻思着抽空再领着去复查看看。   “不事先打听打听我司一线艺人每日出行穿搭吗?”   金纯向后靠上那柔软的皮质沙发靠背,抬眸间,看向袁巡。   别看袁大经纪心底里吐槽自家小孩儿,真到该他回话的时候,可也一点没含糊,当下笑得春风荡漾:   “嘿,我司一线艺人每天早上起来穿啥,这事儿恐怕只有金总您说了算……”   金纯怔了怔,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对面唐以南的神色,端咖啡的手抬了抬,向着候机室里的服务员:   “加点糖。”   赶巧不巧的,手故意微微一抖,小半杯咖啡泼在了小瘸子的衣角上。   唐以南此刻才缓缓抬眸,永远无懈可击的神情似笑非笑,还特意偏过头,端详着这位同样令人琢磨不透的小师弟,只有一句话:   “五分钟内给我个解决方案。”   小瘸子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不认怂。   事实上,用不着五分钟,解决方案就来了。   闫子钦于一众助理保镖、以及粉丝的簇拥下,进了头等舱候机室。   小闫总今天有个广告拍摄,刚收工,来机场稍晚了些,没跟小瘸子一道。   依旧是酷帅有范儿的闫大明星,腿长两米八,步履如风,站在唐以南面前时,只有一句话:   “要不,衣服跟南哥换换?”   整个候机室空气凝固。   唐以南这一脚,算是踢钢板上了。   整个头等舱候机室的人都扭过了头,包括跟机的粉丝,以及看热闹的路人旅客。   粉丝们眼里,闫子钦就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别看没啥人气流量,至少让他老子给捧出了道,人家现在是组合队长、C位舞担,在公司艺人当中,是仅次于唐以南的地位。   “没关系,听南哥的。”   盛然从容看了一眼自己白色上衣一角,沾染的一片咖啡渍,而后在头等舱诸多粉丝的镜头底下,一点一点拉下自己的外套拉链。   他脱得很慢,像是除却一件精美的包装般,将自己的外套缓缓脱下。   镜头咔咔地闪个不停,小瘸子淡定极了,大大方方地让大家拍照。   粉丝们拍得美翻了。   远处时不时传来小声议论:   “师兄这次是不是过分了啊?仅仅是同色系而已,没看出哪里撞衫啊!”   “咱也看不懂,咱也不敢说,不过唐以南穿的是代言,估计公司有规定吧。”   “他们这个小师弟自打没能出道,就明里暗里碰瓷南哥,这次南哥大概是实在忍无可忍了……”   等到整个候机室的空气逐渐安静,粉丝们的热议声也悄然而止,闫子钦吊儿郎当的目光,一点一点落在唐以南身上,是缓慢却强硬到骨子里的三个字:   “该你了。”   唐以南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他没想到闫子钦管这档子闲事,若非万不得已,唐以南不愿意碰闫子钦这根钉子。   董事长前妻的儿子也是儿子;再不受待见的太子爷,也是太子爷。   更何况,这位太子爷是个硬茬子,说话办事全然不按常理,不斯文、不讲规矩、没偶像包袱,一点也不像这娱乐圈的人。   “我的机场穿搭是公司安排的代言。”   唐以南的意思很明确:他是带任务来的,衣服需要展示,不能脱。   闫子钦连理都不带理的,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等着接唐以南的衣服。   今儿别说唐以南,就算是换了他爸,也得在这把衣服扒了再走。   唐以南顿了片刻,权衡利弊之下,一点一点除去了自己的风衣外套。   全场粉丝哗然。   追星多年,谁也没见过这阵仗,娱乐圈中说好的人情世故、大面儿上过得去呢?   闫子钦还真就敢让人过不去!   闫子钦没有任何包袱。   打小就被安了个资本太子爷人设,如今又被动抢了队友出道番位,整个饭圈不说对他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也没什么人待见他。   唐以南的粉丝对他不屑一顾,盛然的粉丝更是跟他不共戴天。   闫子钦一点儿也不在乎。   当下接过唐以南脱下来的那件风衣,小闫总也不说话,而是随手把自己外套脱了,扔给身边的助理小弟。   还试探着把唐以南的风衣,往自己身上比量比量,作势要穿,扭头看了一眼小瘸子,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   “这品牌爸爸的衣服,我穿着也挺帅的,你觉着呢?”   问的是盛然,在粉丝看来,却像是明晃晃地朝品牌方喊话。   下一瞬,闫子钦扭头向工作人员,掷地有声:   “安排热搜,金纯闫子钦情侣装。”   一下子整个候机室,寂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   金纯吓得怔了怔,反应过来赶紧去脱自己的那件情侣款外套。   她哪敢跟闫子钦穿情侣装!大名还在闫子钦前头。   尽管事实上,闫子钦就是耍着金纯玩,小闫总既没为这种不值当的人安排热搜,也不稀罕穿唐以南的衣服,随手扔给了工作人员。   反倒是将自己脱下来的那件深色外套,拿回来搭在胳膊上,也没穿。   夏末初秋,凉意渐浓,机场的空调微冷,闫子钦的外套从来都是装酷耍帅用,穿不穿无所谓,他也不怕冷。   倒是被泼了咖啡、脱了外套的盛然,有些冷的厉害。   小瘸子从小就不抗冻。   站在候机室角落的小瘸子,悄悄地拽了拽闫子钦搭在肩膀的、那件深色外套衣角,一双大眼睛羽睫扑闪。   意思很明白,衣服闫子钦不穿,他想穿,他冷,他行李都托运了。   闫子钦下意识地把外套递给小瘸子,却在下一秒忽然顿住了,神色间闪过一抹坏笑,野痞野痞的。   紧接着他拎着外套,故意从小瘸子脑袋顶上绕了个圈,又回到自己手里。   逗一下就拿回去了。   小瘸子委委屈屈:“钦哥,借我穿一下。”   “不,怕挨骂。”   闫子钦转身就走,走得脚步飞快,小瘸子踉跄了几步,跟不上,索性站在原地,也不气恼。   反正没一会儿就登机了,飞机上有毛毯。   说是怕挨骂,闫子钦其实怕小瘸子挨骂。   经过一场出道战,他和盛然两家粉丝,成了不共戴天的对家,要是让小瘸子的粉丝,看见自己偶像穿着对家的衣服,妥妥的不讨好。   闫子钦素来不按常理出牌,还真就没借外套给小瘸子。   登机的短短十几分钟内,粉丝依旧热议不断:   “师兄和嫂子到底说了什么啊?为什么师弟把外套脱了啊……”   “好像是不小心洒上了咖啡?”   ……   大型航班的头等舱,唐以南、闫子钦、盛然三个团队占了大半,剩下的几个位置也早在多日前,便被唐以南的前线粉丝一扫而空。   盛然的座位在闫子钦前排,靠近舷窗的位置,旁边坐着袁巡。   身后的闫子钦没再多一句交流,也没穿外套,而是一身低调墨蓝色衬衫,不是什么大品牌。   闫子钦没什么高奢代言。   空挂着个资本太子爷的名头,占了个队长出道位,他爹不捧他,后妈更不可能捧他。   说白了,这一波出道,就是为了让这位太子爷在舆论上陷入困境,把他当明星、当资本两条路,全部堵死。   可闫子钦一点都不怕。   别看小闫总没什么资源,但就是疯,疯起来敢拿资本的脸面当摔炮玩。   头等舱第二排,等候航班排队起飞的闫子钦,在低声打电话。   他没有经纪人,此刻旁边的位置,坐的是个助理小弟,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公司日子不长。   电话里,闫子钦声色沉冷,听上去对面也该是位公司高管或者圈内大佬:   “唐以南这个综艺之后,还有什么资源?”   “同性题材网剧男主?知道了。”   “他那代言,直接让我的团队报低价,我接,让他们卖闫董事长个面子。”   “电影在谈?不谈了,就说小闫总说的。”   言罢,挂了电话,闫子钦就是这么个人,生抢师兄资源,生拿老子刷脸。   别看他恨他老子,那也照刷不误。 第12章 录制现场   大型的航班在跑道上滑行,起飞,闫子钦将手机切换了飞行模式,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目光里,若有所思。   袁巡跟空乘人员要了毛毯,给自家小瘸子裹住了,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在围到脖子的藏青色毛毯衬托下,更显白皙清透。   有粉丝不顾饭圈的规矩,机舱内也举起手机偷偷地拍照。   盛然也不介意,而是扭了扭头,扒着那头等舱宽大的座椅靠背,悄悄观望后排的动静。   观察了一会儿,小瘸子轻手轻脚从行李架的书包里,给拿了笔和A4纸。   头等舱诸多的粉丝眼皮底下,他没直接跟闫子钦说话,而是将那A4纸撕了整齐的一小条,摆在小桌板上。   “这趟通告回去,闫董得说你。”   第一张小纸条写好后,从座椅靠背缝里,向后递出去了。   可不是么,新出道队长闫子钦,在机场捅了大篓子,硬生生把公司顶流一哥唐以南的高奢代言给扒了。   “他不敢。”   闫子钦回传过来的纸条,笔力如风,话少,但好使。   “那姜总也得找你麻烦。”   盛然又撕了一张小纸条,刷刷刷地继续写,他们老板娘姜总,表面上温温柔柔的,一副从容松弛女明星的派头,实则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闫子钦这一次,不动声色写了稍长的一句话:   “我能把她和我爸这公司干没了。”   盛然攥着手里的纸条,没再回传。   他可真信闫子钦能能干得出这事。   即便只是微小的传纸条动作,也被后排眼尖的粉丝捕捉到了,除了时不时一两下极低的快门声之外,偶有女孩们的悄声低语:   “小师弟跟钦哥在干嘛?传纸条嘛?”   “笑死了,有啥不能当面说,跟小学生似的。”   “还真别说,我小然唯粉这么多年,今天忽然get到钦哥的帅了……”   ……   盛然偶尔的一些小学生行为,也就闫子钦乐意配合他。   航班平稳飞翔在缥缈的云层上空,晚霞将云海染成一道绯红。   盛然倚着舷窗闭目小憩,身上裹着暖和的毛毯,只露出个毛绒绒、昏昏欲睡的小脑袋。   两小时后,大型的航班于暮色中抵达了南方某座江滨小城,舟车辗转到录制综艺的酒店时,华灯初上。   意料之中,机场扒代言事件,蹭蹭蹭地冲上了热搜榜高位,还一连霸榜了六七条话题。   “机场小师弟撞衫唐以南。”   “闫子钦唐以南疑似不和。”   “闫子钦扒唐以南代言。”   ……   杂七杂八的热搜话题底下,最不起眼的位置,居然还夹杂着一条热评:   【点然小太阳】:“没人觉得钦哥和小然有点好磕吗?”   总之,由这么一个压根儿就算不得撞衫的事件,引发了一系列舆论,最大的受益方,要数《客官请尝鲜》这档综艺节目组。   未录先火,热度先起来了。   尤其这档美食店铺经营类综艺,每一期都邀请了不少粉丝作为顾客,妥妥的人气爆满。   入住酒店当晚,盛然的手机响个不停,是方思舟等几个要好小伙伴的信息,都是看见了舆论,关切询问他的。   小瘸子抱着手机认真地一一回复信息,这其中还包括了邵宇。   邵宇大声哭诉,由于自己的偷懒行为,这趟航班没有跟来,以至于错过了小瘸子跟唐以南、闫子钦三个人的惊天大瓜。   错失第一手信息的邵大记者,痛心疾首,非要连夜赶往他们综艺拍摄地。   上次在宴会厅后门的林荫路上,拍摄的唐以南跟网红牵手视频,还在手里捂着,邵大记者嫌不够,总觉得还能多挖点料出来。   “别来了,三天就回去了。”   小瘸子真诚建议兄弟,他们只录一期综艺,三天就结束,唐以南再怎么爱玩,也不至于录综艺期间干点啥,人家只是花,又不傻。   更何况,邵宇也不富裕,往返车票酒店早被炒成了高价。   奈何邵宇不听劝,转头定了张高铁票,一口咬定唐以南上次敢约网红,身边肯定不止这一个,金纯可能只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邵宇,虽然依旧差钱,但手里有唐以南跟网红那张牵手照压箱底,安全感足足的,等到唐以南节目上线前,报个价,保守估计这份图,妥妥的卖两百万。   唐以南团队,不可能不买账。   小瘸子说服不了邵大爷。   “酒店住满了,你来了大概只能蹲唐以南车底。”   “你邵大爷还怕蹲车底?”   小瘸子彻底放弃。   挂下电话,邵宇挎上自己的单反相机,脑袋上扣了个棒球帽,就要出门,忽然回过味儿来,转念一想,自言自语:   “不是,我为什么要蹲唐以南车底啊?我就不能蹲我自己租的车上吗?万一他大半夜下楼来开车,再给我轧着……”   次日上午,《客官请尝鲜》节目开始录制,这一期的节目内容,是嘉宾们于江畔经营一家烧烤小屋,粉丝们报名当顾客,嘉宾有人当厨师、有人当服务生,各司其职。   盛然和闫子钦两个飞行嘉宾,当服务生给顾客上菜。   对盛然而言,就是个玩,小瘸子重生前没参加过综艺,他的大部分的人生,都困在那个枯燥乏味的舞蹈教室当练习生。   闫子钦原本低调,奈何机场之行,他们这对飞行嘉宾的热度,陡然小爆,节目组临时给他加派了任务。   低调不起来了。   资本太子爷也得秒变打工狗。   不少唐以南的粉丝,报名来当顾客,看闫子钦不顺眼,甚至有人镜头底下,专门为难闫太子爷,让给要个唐以南签名。   粉丝才不管你们谁是资本。   众所周知,唐以南的签名格外难要,公司管控严格,外加高冷人设的限制,唐以南在外从来不给签名。   今天唐以南在后厨,与其他嘉宾一同录制烹饪部分,粉丝们见不着。   “要不,我给你签个吧。”闫子钦也不介意。   “我不要你的,我就要唐以南的。”粉丝小姐姐超难应付。   闫子钦不动声色,随手扯了张纸,拿签字笔在上面刷刷刷,行云流水签下三个字:   唐以南。   签完还笑着问人家粉丝:“像不像?”   粉丝傻眼了。   别说,还真挺像。   粉丝小姐姐开始认真怀疑,她们南哥以往签名照的真伪。   录制第一天傍晚,盛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跟唐以南一块上了个热搜,名字紧跟在唐大明星后面。   话题叫做:唐以南盛然摔倒互动。   这是有史以来,盛然屈指可数的、带了自己大名的热搜,不再是“那个小师弟”、“那个练习生”,或者“那个小瘸子”。   起因是下午录制节目时,盛然去后厨给顾客端菜,那别具江南古镇风情的烧烤铺子后厨,有两级台阶,小瘸子跑快了,摔倒了。   刚好摔在他们戴了帅气厨师帽的唐大明星面前。   唐以南伸手给扶了起来,镜头前上演了好一出兄友弟恭。   平常小瘸子也跑跑跳跳、磕磕绊绊,身体残疾的缘故,容易摔。   小瘸子自己也不怎么当回事,摔倒了再爬起来,谁想到今天唐以南这一扶,居然扶出了CP感,被粉丝们好一顿乱磕。   俩小时不到,微博上的话题已然直逼热搜榜前排,有两家粉丝不断热议:   “之前说南哥机场为难小师弟的传闻,这算是辟谣了吧,看南哥扶小师弟,还挺团结友爱的啊。”   “本来南哥也不可能为难小师弟,练习生一共16个师弟,唯有这个,是当年南哥亲手带进门的呢。”   “传说南哥那首《灯塔》,就是写给这位小师弟的!”   ……   傍晚放饭,盛然一边小口扒拉着节目组的标配盒饭,一边用自己的平板电脑翻看微博。   身边是来自他经纪人袁巡,忍不住地吐槽:   “哎呀,你给我专心吃饭,平板放下,蒜薹也吃了。”   自家小艺人跟唐以南,一块上了这么个自然热搜,袁大经纪还挺高兴,毕竟被顶流带上热搜的机会不多。   过气顶流也是顶流。   粉丝那张生图拍得不错,尽管小瘸子摔得狼狈极了,但角度光影都拍得好。   不过,未播出节目禁止路透,没俩小时,图就被节目组要求删除了。   但小瘸子跟唐以南的大名,一直在热搜榜上挂着,还有CP粉心血来潮,将两人以往的同框素材做了个cut,配上音乐,仿佛跟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盛然一个没留意,点进那cut视频时,忘了静音,背景音乐还挺大,响了不到两秒,眼疾手快给关了。   小瘸子左顾右盼。   没人看见吧?没人听见吧?那就好。   不经意间,对上斜对面同样坐在遮阳伞底下,闫子钦的目光。   小瘸子暗暗吐了吐舌,一口刚喝到嘴里的矿泉水,呛着了。   呛得直咳嗽。   彼时闫子钦修长的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两道俊朗立体的眉宇微蹙,神色间是鲜有的严峻。   这段小瘸子跟师兄的cut,他刚才已经静音播放了五次,怎么看都觉着心里憋着一股火。   小闫总缓缓放下手机,起身到小瘸子这边来了。   盛然悄无声息地关上平板电脑,果断扒拉完最后两口饭。   “撤热搜,唐以南盛然那条热搜,一个小时之内,退出话题榜。”   闫子钦向身边工作人员交代时,还故意站在小瘸子背后,说得掷地有声。   小瘸子惊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看不顺眼就悄悄撤呗,还非得故意在他面前嚷嚷。   “闫子钦你有毛病!我好不容易蹭顶流上个热搜。”   小瘸子抗议得气势十足。   闫子钦就是不爱看小瘸子的名字跟唐以南在一块。   上了热搜,原本他也没打算理会,谁让某个不知趣的小孩儿,还自己点进去看,还播放视频。   这个热搜,小闫总是非撤不可。   晚饭结束,到晚间场次录制前,话题热度已经降到看不见了。   盛然愤愤不平,各嘉宾补妆等待入场前,还不忘气鼓鼓地警告:   “闫子钦你欠我个热搜!跟顶流一块上的那种!”   擦肩而过的同时,收到闫队长慢悠悠地调侃:   “没问题,等我当了顶流的。” 第13章 “我听他的。”   当晚,录制收工后,临近午夜,节目组于江滨景区组了个饭局。   大平台S级的项目,节目组有钱,制片人、导演也豪爽,天天收了工就请客,小烧烤吃着,小啤酒喝着,热热闹闹。   七位常驻嘉宾到了六位,其中包括盛然和闫子钦两个飞行嘉宾,也包括那位曾于十五年前,作为《海星湾》电影男主角的前辈影帝周泽。   唯独唐以南没到场。   大家也不意外,作为各类节目的铁打一番唐以南,这种非重要聚会场合,极少露面,通常都是助理金纯,代为应酬。   就连金纯,人家也不跟其他嘉宾一块坐,管他什么影帝小花前辈导演,人家只往总制片人那一桌凑。   一向算不得合群的闫子钦,与影帝周泽举杯聊了一晚上。   盛然知道,闫子钦之所以接下《客官请尝鲜》这档综艺,来当飞行嘉宾,其中也有一部分源于周泽。   15年前,周泽凭借着电影《海星湾》,一举拿下了最佳男主角大奖,是闫子钦一直以来想找的人。   周泽一定认识闫子钦的母亲,他们曾在《海星湾》剧组里,一同工作过。   江畔酒楼角落里的双人小桌上,闫子钦举了举面前的白酒杯,敬前辈。   周泽年纪五十开外了,不爱喝时下年轻人当中,流行的什么红酒洋酒鸡尾酒,专好那一口道光廿五,是节目组今晚特意准备的。   说起《海星湾》,那部让自己演艺事业走上巅峰的作品,周泽感慨良多:   “一晃快15年了,15年了啊,没想到闫董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当年闫董还是我们剧组制片人呢。”   “我是《海星湾》编剧韩芳华老师的儿子。”闫子钦举杯纠正。   “编剧?哪位?《海星湾》的编剧不是孙媛媛老师吗?”   这些年片约减少,周泽的影帝级表演技巧,退步了,这一波此地无银三百两,略显浮夸。   “孙媛媛老师是我母亲的师妹。”   闫子钦依旧平静纠正,说话间,将手机里的一张古旧照片,摆在周泽面前。   照片上,是《海星湾》剧组主创人员合影,周泽、姜新月、闫弘、韩芳华都在,还有一位留小胡须的大导演。   “哎呀,这上面是我吗?哈哈哈,瞧我这脑子,年头太久了,记忆里不行喽,看看我当年,多帅……”大影帝试图蒙混过关。   “韩芳华老师在剧组工作两个月十九天,被传出死讯,周老师,您知道她的死因么?”   闫子钦的这一问,直击灵魂。   那双隐藏在深邃夜幕之中的双眸,像是潜藏于粗布外衣下,锋利的刀。   周泽觉着面前的道光廿五都不香了,放下酒杯,字斟句酌:   “听闻是工作强度过大而引发猝死……不过,这不是我说的啊,是她的丈夫,你的父亲闫董说的。”   “在《海星湾》之后,我爸又出资,为你量身打造了好几部作品,你们关系不错啊。”闫子钦浅啄一口杯中酒,笑了。   “那肯定不错,我跟闫董,我们是老朋友了,哈哈哈……”   “拿过封口费的老朋友吧?”闫子钦举杯,又敬了敬。   大前辈周泽的影帝气场,一下子没了。   良久无言。   半晌之后,周大影帝一声叹息:“是,没错,你说得对,我收你爸钱了,所以,韩芳华老师只能是因病猝死,你也别为难我了。”   再次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周泽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又像是心里憋着什么,憋了太久般,接着酒意,大声干笑:   “我们《海星湾》的主创人员,出了名的敬业,哪像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录个综艺还给时间休息,一顿饭能吃半个小时,磨磨唧唧,松松散散……我们《海星湾》的主创,那都是拿命在拼,一天工作20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儿,当时猝死了好几个呢,我记着还有个灯光师、有个道具师、好像还一个统筹,跟你母亲,同一天猝死的……”   “谢了,周老师。”   闫子钦今晚要的就是这番话。   哪有猝死还凑一块儿的呢?明摆着的意外。   周泽拿了封口费,不敢说,但没关系,闫子钦明白了。   沿着这条线索,他几乎已经能够摸到那最接近真相的本源。   这是他来到父亲的地盘——尚影传媒,当练习生的唯一目的。   哪怕是当年《海星湾》剧组那一批主创,如今也都老了,过气的过气,退圈的退圈,没几个人愿意跟闫弘、姜新月这对资本抗衡。   但在这个连存活过的痕迹,都能够被资本抹杀的世道里,闫子钦势必要把这天,捅出一个窟窿。   江畔聚餐的另一边,袁巡提了两扎啤酒,跟大家吃吃喝喝。   袁大经纪别看嘴碎,但有眼力见儿、懂规矩,聚餐不往艺人桌上凑合,而是跟其他嘉宾的经纪、宣传,以及一桌年轻工作人员一块儿。   顺便打听打听,谁家艺人团队在招人,经纪、助理、保镖啥都能干,美其名曰:替朋友找工作。   没办法,谁让他们出了机场撞衫那一件事,昨天晚上,他就接到了他们老板姜新月的电话。   电话里,姜新月已经软硬兼施,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这趟综艺回去之后,就办离职,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他们巡哥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人饮酒醉了。   盛然跟几位嘉宾团队,坐了张长条大桌,吃吃喝喝,其中有当红小花、前辈歌手、新晋小生等等,全是明星。   不多时,闫子钦和影帝周泽谈完了正事,也过来了。   都知道闫子钦的父亲:尚影传媒董事长闫弘,是当今娱乐圈的大资本,别看父子俩关系不睦的传闻,在圈里由来已久,不睦那也是亲儿子和亲爹。   不少人纷纷举杯,给闫子钦敬酒,捧着这位资本圈的后起之秀。   闫子钦酒到杯干,十分爽快。   有稍微年长的嘉宾开玩笑:“你们别总给小朋友灌酒,子钦,你多大了啊?有20没?”   在许多业内人士印象里,闫子钦这一批年轻人,是圈里人气最旺的新生代小偶像,尤其对前辈们而言,都算得上小朋友。   “23了。”闫子钦答。   “人家成年了,能喝了……”   “那也不行,回头闫董事长再怪罪你们这些人带坏小孩儿……”   嘉宾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氛围一派欢腾。   忽然间,小瘸子被点名了:   “小然,你平时得多监督你小伙伴,别让别人总给他灌酒,管着点。”   盛然一听怔住了:   “我哪管得了他……”闪着一堆明净大眼睛的少年,浅浅地笑着辩解。   “我看他节目里挺听你的啊。”有嘉宾一语道破。   “我听他的,我听他的……”   盛然立即拨乱反正,言罢还故意扭头看了看闫子钦,笑问:   “是不是,队长?”   闫子钦蹙眉,非得招他是吧?   “再叫试试?”   他可真不愿意听队长这个词儿。   小瘸子识趣地闭嘴了,没一会儿,又眨着那双长睫毛的乌溜溜大眼睛,又开始小声地念叨:   “我想喝梅子酒。”   长桌另一端,摆放着色泽鲜亮的各类果酒,离得远,小瘸子摸不着,远远地望了一眼,意思很明确,要闫子钦给拿。   “就一杯,多了晚上睡不好。”   不容置疑撂下一句,闫子钦伸手就去拿酒。   “本来我换了床也睡不好……”小瘸子小声地辩解。   确实,别人喝了酒睡得香,盛然一喝酒,反倒容易失眠。   淡红的梅子酒,在浅口杯中漾起一圈圈涟漪,盛然接过杯子,敬了一轮嘉宾前辈,最后在闫子钦的那盛装白酒的玻璃杯沿,轻轻地碰了一下:   “干杯。”   言罢,仰头就是一大口。   啪嗒!   一伸手,一举杯的工夫,一枚白色卡片,从小瘸子的卫衣口袋里滑落,闫子钦眼疾手快,一把给接住了。   标准的酒店房卡,那上面还印着大大的房间号。   一时间在座众人沉默,继而发出鹅叫般爆笑与起哄声。   小瘸子傻眼了。   那是几个月前的外地大型晚会,他们十几个练习生,给唐以南当背景板的那场演出,活动结束的当晚,他就收到了来自唐以南的这张房卡。   意思很明确,让他去房间。   要潜他。   也正是从那一晚,灯塔在小瘸子心目中崩塌了。   后来,小瘸子没去,于是那张房卡便落在了手里,没有机会归还。   盛然遥想起当背景板演出的那一晚,穿的就是这件卫衣,后来忘了这茬,衣服扔洗衣机里洗过一回,没想到这房卡还在口袋里。   在坐一众年轻嘉宾,开始双眼放光,也没看清那房卡,其实不是他们当下入住的这家酒店。   反正惊天大瓜是吃着了,大家热烈极了: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掉房卡,嘿嘿嘿,可以啊!”   “精准砸你们小闫总手里!”   “这咱今晚不用睡了,扒门口等着看好戏吧!”   “子钦,你这要不去都说不过去,哈哈哈哈是不是?”   ……   盛然举杯的手石化在半空中,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一众哄闹的嘉宾,又看看闫子钦,连睫毛都不扑闪了。   这误会大了。   闫子钦捏着那房卡,没说话,定定地盯了一会,转头揣进了自己口袋。   没收了。   小瘸子心里忐忑不安。   重生后的记性不太好使,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当夜,散局时不算晚,次日大家还要赶早录制。   酒店距离录制现场也近,盛然回房间洗了个澡,喝了酒睡不着,坐在飘窗上预习第二天的通告单。   看了几页,没看下去。   小瘸子仍旧惦记那张房卡。   房卡被闫子钦揣走了。   至于唐以南何以在练习生出道前不久,给他这么一张暗示性十足的房卡,重生前的盛然,是隔了很久之后,才一点点想明白的。   唐以南对他有意思,这件事不假,但绝不仅仅这么简单,毕竟唐以南对挺多人都有意思。   唐以南不想让小瘸子出道。   小瘸子在师弟团中人气top,潜力巨大,极有可能成为新一代小生中,替代唐以南的人物。   作为老板的闫弘和姜新月夫妇,原本也是相当看好,小瘸子这棵未来的摇钱树。   盛然至今仍记得,那一晚,配合师兄演出收工后,唐以南团队给师弟们挨个发红包,这张房卡夹在了给他的红包里。   红包是唐以南亲自包的,金纯一个个发的,给小瘸子的这张,特意写了名字。   软软的几张人民币,夹上一张塑料房卡,一触既知。   所以,金纯知道唐以南给小瘸子房卡这件事。   以金纯对唐以南的占有欲,一准儿找老板娘姜新月告状,在这一点上,唐以南拿捏人心,拿捏得恰到好处。   姜新月也是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把小瘸子从出道名单上剔除了。   姜新月对唐以南超乎寻常的看重,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影响唐以南的声誉。   ……   忽然间,叮咚一声。   小瘸子的逻辑盘了一半,被门铃声打断了思绪。   已经洗漱完毕,穿白色棉布睡衣的少年,从飘窗上下来开门。   闫子钦站在门外。   闫子钦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头发吹了个半干,一身黑色丝绸质感的衬衫,搭配了条西装裤,打理得酷帅有范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晚上的是要上镜。   “干嘛?”   盛然的目光落在对方手上,捏着的那张房卡。   他钦哥把自己洗干净、包装好,送上门来了!   闫子钦双黑曜石的目光深不见底,还特意弹了弹手里的那张卡。   “房卡给了,不让进?” 第14章 手滑了   盛然抬手就要去抢那房卡,没抢着,被闫子钦高高举过头顶,躲开了。   “……进来呗。”   小瘸子干脆放弃挣扎。   他和闫子钦自打十几岁起,一起当练习生,一块训练,同吃同住,也仅仅是这次闫子钦顶替了他的名额,出了道,两人的关系似乎稍微别扭了那么一点。   闫子钦也知道,那房卡不是给他的,那卡的背面,还印着他们曾经跟唐以南演出的那家酒店logo。   “他给你的?”   明明屋子里有几张空椅子,闫子钦偏不坐,非要斜斜地坐那写字台上,腿长任性。   “不告诉你。”   小瘸子扬起明朗清俊的脸庞,答得理直气壮。   他当然知道闫子钦心知肚明,他就逗一逗,从来都是闫子钦逗他,还不许他反逗回去了么?   果然,人前痞子人后疯的闫队长,一逗就上钩,定定注视了小瘸子好一会,撂下一句话:   “唐以南得退圈。”   小瘸子怔住了。   闫子钦发起狠来,把顶流明星整退圈这件事,还真就能干得出来。   小瘸子闪着那对乌溜溜的大眼睛,没词儿了。   过了好一会,才歪了歪头,对上闫子钦棱角分明的俊朗侧颜,想了想,笑了:   “行,看好你闫队长。”   难得地,闫子钦这次没跟他计较称呼。   盛然转身,回到他那宽敞的大飘窗上,将半开的窗子全打开了,几缕江滨初秋的晚风吹入,舒适沁凉。   少年双手撑着飘窗而坐,垂下的两条小腿悠哉悠哉地晃荡着,白色的棉布睡衣裤脚,衬着苍白的脚踝皮肤,像极了这江畔夜空下的霜白月光。   小瘸子的腿型很好看,纤细修长,单单只是坐着或者站着,一点也看不出来残疾。   闫子钦的目光落了上去,没打算移开。   片刻之后,小瘸子那股认真劲儿就别提了:   “那天晚上我没搭理唐以南。”   “我知道。”   闫子钦眉毛也没抬,甩给他三个字,食指和中指抵着那张白色房卡,轻轻一弹。   嗖——   卡片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轻轻巧巧落进了角落里的垃圾桶。   小瘸子看了看垃圾桶里的房卡,又抬眸看了看闫子钦,一本正经地下逐客令:   “那你还不走?!都几点了?”   闫子钦今晚来找他,不就是因为房卡么!   缩在飘窗上的漂亮少年,看了一眼手机上指向零点的时钟,深深呼了口气,吹得额前的刘海都飞起了几根。   素来爽快利落的闫子钦,慢悠悠地起身。   门外的走廊里,人影攒动。   江滨小城的硬件设施,算不得豪华,这里已是景区附近的顶级酒店,隔音效果也不那么理想,走廊里七七八八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盛然知道,这家酒店里除了他们节目组,还住了许许多多的粉丝,大部分是唐以南的粉丝。   连他哥们邵宇,今天一大早赶来,都没订着房间,听说是跟一圈里的熟人男粉,拼房凑一块了。   今晚节目组聚餐时,盛然的手机上便收到了几条来自邵宇的信息,不过当时有前辈跟他说话,他没来得及细看。   邵宇跟着节目组录制了一整天,刚才趁节目组请客聚会时,也来了,戴了个鸭舌帽,背着个单反,附近溜达着装路人,还给小瘸子留了言:   “日了大爷了,你们这局,唐以南和金纯一个都没来,哥走了不送。”   “我找着金纯了,跟制片人在那边单独约小饭局呢,好像喝多了,当着制片人的面,打电话让唐以南来接。”   “怂B唐以南不敢来,这墨迹半天了才到……卧槽他俩回酒店分开走的,一前一后,唐以南追丢了!”   “我现在跟粉丝一块儿在走廊蹲着,爷还真就不信蹲不着!”   ……   盛然听着外面七零八落的脚步,将手机随手扔在飘窗上。   他们几个嘉宾住同一层,小瘸子的房间靠近走廊外侧电梯间,闫子钦在斜对面,而这条走廊最里面的那间总统套房,是唐以南的。   估摸这会儿粉丝们,都围在走廊里,堵唐以南呢。   闫子钦不疾不徐走到玄关,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不用说也知道,外面肯定全是人。   “我还走么?”   眉目里染上一抹一闪而过的坏笑,闫子钦问出这句话时,已然悠哉悠哉地,重新坐回那写字台上。   小瘸子奔向门口,凑上发梢乱飞的毛绒绒小脑袋,同样往猫眼外面望了一眼,又扭头看了看闫子钦,撇了撇嘴。   闫子钦今晚要是从他房间出去,铁定让粉丝们拍个正着。   “那就……不走了呗。”   重新回到飘窗上的少年,小声说着话。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的大床房,床足够大。   当晚,闫子钦住在小瘸子房间。   一整天的录制,盛然早就累了。洗漱完毕的小瘸子钻进大床一侧,身后传来浴室的花洒流水声,闫子钦在里面洗澡。   小瘸子将一整条被子都卷在了身上,把自己裹成了个蚕宝宝,尝试着闭了一会眼睛,没睡着,反倒更精神了。   他认床,外出住酒店睡不着是常有的事。   于是他掀了被子,翻了个身,抱着心爱的平板电脑,趴在床上刷微博。宽松滑落的棉布睡裤脚,趁着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一会曲起,一会落下。   小瘸子无意识地点进闫子钦的超话广场,最热门的一条,是出发来录综艺的前一天,闫子钦工作室发布的九宫格写真。   公司要求他们练习生,每周一次九宫格写真,是这么些年来雷打不动的任务。   照片上闫子钦,穿简洁的黑灰拼色T恤,五官立体而俊朗,好看极了,拍摄地点是他们公寓小区的高档健身房,是夏日里运动范儿满满的酷帅少年。   盛然抱着平板电脑,刷着底下粉丝们的撒花热评,直到几分钟后,浴室的花洒停了,里面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床上的少年才把平板电脑关上。   这一宿,睡得不怎么安稳,小瘸子做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   他梦见了法庭。   背景音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在宣读判决书:   “闫子钦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声音背后,是法庭那狭长而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走廊,走廊尽头,闫弘的身影孑然伫立,背转过身,负着双手,看不见一丁点儿面容。   身后,小瘸子第一次见到带着手铐的闫子钦。   梦里的小瘸子没法跟对方交流,宛若一个旁观者,飘飘忽忽地悬浮着,围观这场梦境。   “我能……不进去么?”闫子钦在问闫弘。   问出这句话时,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绝望,透着死寂般的悲凉。   闫子钦不能坐牢,闫子钦坐牢,就再也没人罩着小瘸子了。   闫子钦不到最后关头,决计不会向闫弘恳求、低头。   尊严对于闫子钦而言,是比性命还重的东西。   而比尊严更重要的,是小瘸子。   闫弘沉默而茫远的背影,犹如一道伫立的雕塑,纹丝不动。   闫弘亲手把儿子送进监狱,买通了关系重判,巴不得儿子多坐几年牢,省得回来干扰自己的前途事业。   怎么可能心软回头?   梦里的小瘸子,悲伤极了,觉得心脏深处疼的厉害,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苍白的少年无意识地小声哽咽着,仿佛溺水中挣扎的人,心肺灌满了冰冷的凉意,难受得喘不过气。   忽然间,一阵暖流似乎贴着心口覆了上来,紧接着那股暖意向后下滑,从心口到后背,将小瘸子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然然,醒醒。”   闫子钦不是个温柔的人,心硬,性子冷,还野,跟许多人说话时,偶尔还带着那么点儿不耐烦。唯有在叫小瘸子名字时,音色里才会染上几分难能可贵的温柔。   小瘸子费力地翻了个身,没睁眼。   小瘸子睡梦中觉得好受一点儿,但仅仅是一会儿,紧跟着取而代之的,是种诉说无门的委屈。小瘸子无意识地把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对着眼前不知道是谁的衣料蹭了蹭。   连带着那对紧闭着的、颀长浓密的羽睫,都沾染上湿漉漉的泪滴。   ……   次日一早,盛然醒来时,身边的床空荡荡,被子被自己抢来了大半,把自己卷成了个昨天节目上,烤过的青菜卷。   盥洗室内传来轻微的流水声,闫子钦在洗漱。   清早的江风夹杂着空气中的沁甜清凉,格外令人舒爽。小瘸子就着青菜卷的造型,翻滚到床的另一侧,费力地伸出被缠住的胳膊,抓过手机。   时钟显示:早上6:15分,还没到闹钟响的点儿。   “再睡会。”   闫子钦从浴室出来,将翻滚到床沿、半个身子悬空在外、随时都像要掉下去的青菜卷,一把捞了回来。   盛然闭着眼睛摇头,他不能再睡了,从昏睡状态到清醒,他总是比常人切换的慢几拍,再昏沉下去,怕是这一天录节目都状态迷糊。   时间还早,小瘸子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半小时后,跟闫子钦两人都整理妥当,是随时可以下楼吃早餐的开工状态。   多年来早起训练,他们两个都习惯赶早不赶晚。   小瘸子打着呵欠拉开酒店房门。   这个点儿的走廊,静悄悄的,节目组的大部分人应该还没起床。   然而下一秒,小瘸子一眼望见那空寂的电梯间处,一个盘膝坐在在大理石地面,一身黑衣黑帽子黑口罩,怀里还抱着个单反相机的身影。   邵宇?!   即使对方口罩帽子戴得严实,小瘸子也一眼认出来了:   邵宇在走廊里蹲了一宿!   人家唐以南的粉丝,昨夜没跟着人,都陆陆续续回房间睡觉了。   没想到邵宇这小子,死倔死倔的,拍不着料就在人家酒店走廊蹲一宿,死活不走。   于是一大早,小瘸子跟闫子钦一块踏出房门的身影,就刚好落入了邵大记者的镜头。   小瘸子上去就拿棒球帽抽人,给邵宇抽得连滚带闹,又不敢出动静,最后憋笑憋得全身颤抖。   等到一块儿下楼,去吃酒店的自助早餐,邵宇还特意抓着闫子钦去拿餐盘的工夫,才敢出声:   “我勒个去,盛然,你长本事了,敢抽你大爷,我告诉你,我可全录着了,闫子钦从你房间出来的!”   邵宇不敢跟闫子钦闹,只跟小瘸子闹。   “不是那么回事,他房间昨晚……”   漏水了?进贼了?着火了?……小瘸子想了半天,没编下去。   幸而闫子钦端着餐盘回来了,将上面的一小碗南瓜粥、一个煮鸡蛋、一小碟两个不同品种的小菜,一一放到小瘸子面前。   小瘸子东西吃的少,早餐更少,这还是他经纪人袁巡,强迫他每天吃点肉蛋奶,要不然早上要么不吃,要么顶多小半碗粥。   闫子钦冷冷盯了邵宇一眼,没说话,邵宇也被小闫总这么一个眼神,给瞪得耸了耸肩,不敢开口出声。   小瘸子为了缓和氛围,故意撞了撞兄弟的肩头,开着玩笑:   “你不会是想拍了物料威胁我吧?你知道的,我没多少粉丝,也没钱,威胁我没用的……”   言罢,撇了撇嘴,右手拿勺喝粥,左手伸到桌子底下,悄悄地指闫子钦:   “威胁他,威胁他,他有钱。”   “还用得着我威胁你俩啊?自己看微博。”   邵宇把打开微博页面的手机,悄悄地伸到桌子底下,怼到小瘸子手里,还特意避开了闫子钦的目光。   盛然只瞄了一眼,就看到那上面赫然一条崭新的话题,直冲上热搜榜前排,标题是:   “盛然点赞闫子钦微博。”   啥?!   小瘸子大惊。   连早餐也顾不上吃的盛然,飞速翻开自己的微博,发现果然就在昨天半夜0点28分,自己用微博官方大号,点赞了闫子钦前几天的那组九宫格写真。   刚好是昨晚他睡不着,百无聊赖等着闫子钦洗澡,顺便刷微博的时段。   小瘸子全然不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手滑点赞了。   他和闫子钦,可还是粉丝眼里的对家!   不共戴天的那种!   这回事儿大了。   一个点赞引起千层浪的小瘸子,心虚地看几眼微博,又偷瞄几眼闫子钦,再偷瞄几眼邵宇。   隔了一整宿,估计闫子钦也已多半看见了。   有心取消点赞,又觉着不妥,已经上了热搜,他要是再有个什么操作,没准又得上个“盛然取消点赞闫子钦”……   小瘸子为昨晚自己的手滑深深懊悔。 第15章 离!不!了!   为期三天的综艺,录制结束当晚八点,盛然和袁巡登上返程的航班。   由于来时,机场遇见唐以南的前车之鉴,返程时袁巡特意给小瘸子团队,单独定了航班。   不跟任何明星一块儿飞了。   邵宇没坐高铁,而是一狠心,照着唐以南的返程班次,给自己订了个经济舱,下午录制一收工,就跟着唐以南飞回了S市。   一想到这趟行程,没拍着一丁点儿料,多半是要跑空的节奏,邵大记者不甘心。   登机前,袁巡接着了老板娘姜新月的电话,意思是让下了飞机不管多晚,带盛然直接到公司。   袁巡知道,要找自己大清算了。   他最后再护送小瘸子走一趟机场。   今晚的盛然,是穿天蓝卫衣的清爽少年,在他们袁大经纪的护送下,帅帅地现身机场出发大厅。   机场的粉丝多了,一趟综艺录制下来,已经有不少举着盛然手幅的粉丝。   送机的排面堪比一线。   深夜22点30分,盛然团队抵达S市,袁巡没来得及把小瘸子送回家,两人便一块儿被姜新月十二道金牌,召回了尚影传媒写字楼。   午夜时分,仍旧灯火通明的20层写字楼,那三面钢化玻璃的通透大会议室里,盛然见着了老板娘姜新月。   姜新月依旧是一副松弛感十足的富太太打扮,神色间还隐隐带了几分昔日女明星气场。   显而易见,机场撞衫的事,金纯向姜新月告了状。   姜新月对谁都不算好,但唐以南除外。   唐以南是姜新月的底线,小瘸子和闫子钦,这一趟综艺的机场行程,得罪了唐以南。   作为总经理,姜新月的意思很明确,让盛然写检讨书,袁巡写离职申请,明天天亮之前,检讨书必须上交给公司公关部门,离职申请必须放在HR办公桌上。   交代完,姜新月将两人关进那只有一条长桌的小会议室,转身出去了。   小瘸子大脑飞速运转,CPU都烧冒泡了。   他写检讨书无所谓,他怎么也不能让他巡哥离职!   时钟指向午夜23点,小瘸子悄悄旋开会议室的门,往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面的灯还亮着,显然姜新月还在。   谁家好人总经理大半夜不回家啊!   姜新月平时很少亲自加班,敢情儿今晚这是跟小瘸子团队杠上了,今晚非拿到检讨书和离职申请不可。   盛然不想写检讨书,原本就刚下飞机舟车劳顿,这会儿再怎么眨着一双疲惫大眼睛,强打精神,也明显电量不足了。   面前的A4纸上空空如也。   小瘸子百无聊赖地趴在会议桌上,用胳膊肘垫着下巴。   无精打采。   他都大学生了,没想到居然还要过写检讨书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钟从他们踏进公司的22:30点,逐渐指向23:30、0:00……   长长会议桌的对面,袁巡同样对着一叠白纸犯愁,摸出根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没点。   习惯了带年纪小的练习生缘故,袁巡一般不在这些小孩儿面前抽烟。   与此同时,闫子钦搭乘的最后一趟航班,也起飞了。   盛然这会儿,眨着一双仿佛随时要睡过去的大眼睛,趴在会议桌前,跟邵宇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微信。   邵宇也没太多闲工夫跟他聊,邵大记者下午就跟着唐以南的航班回来了,听说一下飞机,就直接驱车跟去了住处。   “你说这唐以南,在S市别墅四五套,今天偏偏回的是最远一套普通住宅。”   “我刚才,眼看着他跟金纯一块进的小区,俩人住隔壁单元,各回各家,之后谁也没出来。”   ……   邵大记者专心盯人,也不方便发语音,打字寥寥数语,便没了音儿。   盛然只好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纸笔。   小瘸子委屈巴巴,扑闪着睫毛左看看、右看看,又去扒拉袁巡的胳膊。   “哥,我帮你写离职申请,你帮我写检讨书,怎么样?”   说这句话时,小瘸子将袁巡面前,只写了“离职申请”四个字的A4纸,给一把抽走了。   动作干净利落。   袁巡愁眉苦脸地一边扶额,一边伸手往回抢:   “嘿哟,我这都要离职的人了,你就别跟我闹了……”   小瘸子不说话,双手认真地护住了那张离职申请的纸。   不让写!   袁巡干脆低头刷招聘app。   袁巡不是个职场新人,在S市漂着也有些年头了,如今穷途末路、房租三千、身无所长、即将加入浩浩荡荡的失业大军。   袁大经纪越想越凄凉。   皱眉深思熟虑了一会儿,他巡哥一拍桌子一咬牙,再次伸手,非要抢回自己那只写了四个字的离职申请不可:   “我不替你写检讨书,我写离职申请!”   别看他袁巡是个怂人,怂人也有骨气。他一纯纯打工牛马,离职就离职了,不像这些小艺人,十年八年的卖身契一签,为了不被封杀,还得写检查。   他袁巡用不着受这委屈!   小瘸子用手背垫着下巴尖,趴在桌面上不高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   片刻之后,袁巡叹了口气,当下也关了招聘app:   “嘿,盛然,本来说陪着你出道来着,你看这也陪不了你了,没事,没事儿,离职了我还是你哥……”   狼人杀式交代遗言。   盛然从那冰凉的会议桌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将那带有离职申请四个大字的A4纸,整整齐齐地压在桌上,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巡哥三个字:   “离!不!了!”   小瘸子坚定极了。   被按头写检讨书的长夜里,小瘸子的手机上,每隔一会儿就有新的信息进入,清一色的全都来自邵宇:   “0:12,邵大爷实时播报,我在唐以南单元门外蹲点,有几个前线大粉跟我一块。”   “0:40,她们领头的大粉让大家原地别动,她自己带相机进单元蹲。”   “0:42,这姑娘长得得老好看了,大眼睛、大长腿,身上包包好几万。”   “1:30,姑娘上去半天了没动静,不能出啥事吧?”   “1:50,外面的粉丝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我也进楼里面蹲。”   ……   小瘸子抱着手机陷入深思,他重生前没有参加过综艺,自然邵宇也没有跟着他们回来、去蹲唐以南的事儿,于是小瘸子没法判定,邵宇这一趟到底能不能蹲到。   忽然间,会议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姜新月踩着午夜里格外清晰的高跟鞋声,站在门口。   凌晨一点五十分,姜新月没回家,堂堂公司总经理,专程盯着公司一个没出道的小艺人,以及一个职位低微的执行经纪。   今儿是非把小瘸子团队解散不可。   彼时盛然面前的桌上,仍是一叠白纸,袁巡面前的白纸上,也仍旧只写了“离职申请”四个字。   姜新月扫了一眼,气定神闲。   这些年来,姜新月依旧保持着一个女明星的矜持优雅,从不发火,但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半分也没商量余地:   “袁巡,我知道你想要公司的裁员名额、拿赔偿金,但是我接手公司这十几年,历来没有这样的传统,希望你能理解。”   “还有,小然,让你写检讨书,这是为了你好,写好了明天公司会用官博发布,算是给你以南师兄的一个公开道歉。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公司不希望你们同门师兄弟之间,产生什么芥蒂。”   “另外,你也不要再对以南,抱有什么不正当的想法,你拿过以南的酒店房卡,这件事我当初已经尽力帮你压了,但公司还是有一些人知道。”   ……   话音将落,盛然的手机上,收到来自邵宇的最新信息,一段15秒的视频。   凌晨2:05分,那位前线大粉从唐以南家门里出来,亮闪闪的超短连衣裙领口有浅淡的红痕,出门时,还特意留心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   这一切刚好落进了邵大记者的镜头。   邵宇将全程录像,一股脑地甩了过来,视频底下外加一连串感叹号:   “唐以南睡粉!!!”   小瘸子惊讶地点开视频,而后将手机调转了个方向,推到姜新月面前。   一时间,除了视频里楼梯间的轻微走路声,整间会议室,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视频哪来的?”   姜新月面色变了变,伸手就要抢那手机,被盛然攥在了手里。   突然间,会议室的门再次被从外面推开,闫子钦的身影斜倚着门口。   小闫总听说小瘸子和经纪人被扣在了公司,下飞机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当下盯向这位在公司说一不二,连他爸都要让三分的继母,闫子钦只有两个字:   “出去。”   姜新月的身影僵住了。   在怔了三秒钟之后,冷静扬眉:   “子钦,其他艺人团队的事情,你爸爸不希望你多插手……”   “我偏要插手。”   闫子钦挑了挑眉,半个娱乐圈都传闻不好惹的姜总,他可一丁点儿也没放在眼里。   姜新月轻叹了口气,高情商白莲花人设分分钟上线:   “我知道,我知道子钦你现在翅膀硬了,可这一切都是你爸爸给你的,如果你惹他不开心了,他也随时可以拿走,到时我一点儿也帮不上你……”   “你的一切我也可以随时拿走。”   闫子钦吊儿郎当倚着门,这句话说得慢极了,末了还好心地一字字提醒:   “包括你的账务、资金往来,还有,你的婚外情……”   一瞬间,姜新月如遭雷击。   闫子钦也没理她,而是单手插着口袋,另一手上前就握住了盛然的手腕。   刚才还是一副威慑语气十足的小闫总,在握住小瘸子白皙纤细的手腕时,音色里仿佛一下子染上了温度,只有两个字:   “回家。”   踏出会议室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盯了一眼半天没敢说话的他们巡哥:   “新综艺下个月进入宣传期,需要个艺人独立工作室,巡哥,你作为盛然团队主要负责人,亲自去办。”   “那,我不用离职了呗?”   他巡哥喜上眉梢、欢欣雀跃、抬头挺胸、扬眉吐气!他的艺人要有独立工作室了!他要当主要负责人了!   主!要!负!责!人! 第16章 第一部 网剧   小瘸子回到S市的第二天,名为“盛然工作室”的官方微博成立了,经主要负责人袁巡一手操办,小半天的功夫,粉丝数已然过了百万。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综艺录制,再加上又被姜新月拎到公司、折腾写了大半宿检讨书,小瘸子不争气的发烧了。   初秋本就是感冒多发时节,气候转凉。顶着高烧的小瘸子,照常跟方思舟一块儿到学校上课,大四的课程已经不多,一天一节公共课、一节专业课。   方思舟是想不明白,怎么能有这么喜欢听老师叨逼叨的学生……   重生后的小瘸子,还真就挺喜欢听老师叨逼叨。   终于在第三天,小瘸子不孚众望高烧到39度,在结束了下午的公共课之后,被方思舟拎去了医院。   盛然不怎么在意,他从小身体就这样,换季感冒发烧是家常便饭。   坐在医院走廊候诊的时候,还不忘戳进方思舟的直播平台,看昨晚的回放,那上面的粉丝数,如今已经破了万。   方思舟人气渐旺,小瘸子甚感欣慰。   如今的盛然,也是小有名气的艺人了,尤其又长着一张盛世美颜的小脸,即使戴着口罩,在医院抽个血、输个液的工夫,也分分钟被路人认出围观。   某个小瘸子明星到公立医院输液的消息,没半个小时,就传到了自家经纪人袁巡耳朵里。   袁大经纪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时,盛然刚输完一小瓶水,还剩下两个大瓶。   原本在公共观察室的小瘸子和方思舟,被认出来是两个小明星之后,贴心的护士小姐姐将人安排到了隔壁的单间。   暮色黄昏,临近入夜,单人的观察室里安静极了,盛然输着液,靠着椅背睡了一小觉,也不知道是累了倦了,还是烧晕乎了。   小瘸子是被袁巡弄醒的。   彼时的袁大经纪,正伸手到小瘸子额前的刘海底下,试探还发不发烧。   他巡哥手重,一上手,给病得蔫了吧唧瓷娃娃般的人,戳醒了。   小瘸子睁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对焦了好一会儿,才懵懂看清当下的处境。   哦豁!   他巡哥即将对他发动魔法攻击!   的确,眼见自家小艺人醒了,袁大经纪叉着腰,铆足了气势,要训人了:   “盛然,你现在学会生病不告诉我了是吧?”   “放你自己上几天学,行啊,发烧39度不跟我说?”   “我一经纪人,合着我还得从超话广场知道你的消息呗?”   小瘸子不说话,摆弄着黑色书包带上的杰尼龟玩偶,乖乖听训。   方思舟小声劝了他们巡哥一会儿,收效甚微,即使社牛小朋友,对上他们的嘴炮巡哥,也不好使。   直到单人观察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闫子钦到了。   闫子钦今天没帮小瘸子说话,也没帮方思舟一块儿劝他们巡哥。   哪怕都知道闫子钦护小瘸子,护得厉害。   但今天这个事,他们巡哥,训得对!   闫子钦多数时候不讲原则,但分是非。   不该帮小瘸子说话,还真就不帮。   盛然挨了自家经纪人一顿训,等到袁巡跟方思舟一块下楼拿药去的片刻,小瘸子毛绒绒的小脑袋才偏了偏,再次昏昏欲睡。   闫子钦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了。   华灯初上时分,三环内的公立医院不算安静,入了秋,那半敞着透气的小窗外,蝉鸣渐止,晚风摇曳,望眼是一片大都市的车水马龙。   刚才护士来给换了输液的药,三瓶药水只剩下最后一瓶。   盛然醒来时,靠着躺椅眨巴了好一会儿眼睛,闫子钦也没吵他,反倒是小瘸子自己窝了一阵儿,嫌无聊,主动找人家说话。   “我刚才,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惜字如金闫子钦,难得地连这种废话也接。   “我梦见,我被关进精神病院,你被关进了监狱了……”   盛然说这句话时,垂着头,身上盖着方思舟的外套,双手拿自己的黑色大书包当抱枕用,一双明净的大眼睛看上去暗淡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染上水雾。   “那后来呢?咱俩出来没?”   这要是换了别人,闫子钦多半得直接甩过一句“闲的”。   “你出来了,我没有。”   小瘸子委屈吧啦地描绘着书包带上,杰尼龟的塑料大眼睛。   “我出来了怎么可能不捞你?”   还别说,闫子钦闲聊的时候,也讲逻辑。   小瘸子没说话,也没抬头,而是仍旧盯紧了书包带上的小玩偶,仿佛要从那上面看出花来。   顿了顿,苍白着一张小脸的小瘸子,自言自语般小声说着话:   “不知道那一个你,有没有好好做自己的事,有没有替韩老师讨回公道、把她的编剧署名重新挂在《海星湾》片头,有没有继承闫董的公司,有没有……”   盛然顿了顿,难得一本正经地认真开口:   “有没有为自己而活。”   虽然发着烧的小瘸子,说话听起来有些颠三倒四,逻辑也不怎么清晰,但最后一句是真话。   他就希望闫子钦自己为自己而活。   闫子钦垂眸,认真思量片刻,忽然笑了,是一如少年时那般,带着三分痞气三分野的坏笑,也难得答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觉得我挺会为自己而活的,我要的人,非要不可。”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又重又慢,像是故意要说给对方听。   小瘸子不吭声了。   确实,在坚定地想要小瘸子这件事上,闫子钦从不委屈自己。   ……   盛然这一病,病了一个多星期,好在近来没什么通告,大学里的课业也不算繁重。   待到感冒好了大半,便到校门口一家熟悉的网红咖啡店,做兼职去了。   重生前的小瘸子,为了学费和生活费,从大一就开始在这家店做兼职,当咖啡师,每个学期断断续续能做几个月。   不只兼职做过咖啡师,还发过传单,送过外卖。   如今的小瘸子参加了综艺,挣了点钱,虽然作为新人,报酬不多,总体而言足够他的学费和生活费了,原本也不用兼职。   他只是有些怀念,那种在店里心无旁骛做咖啡,大脑放空的体验。   如今小瘸子有了些名气,这家网红咖啡店又来来往往不少年轻人,一眼就知道这是前段时间,刚火的那个练习生。   一来二去,店里人气也被小瘸子带火了不少。   咖啡店老板满意极了,谁不喜欢这么一个漂亮又自带流量的小明星来当招牌呢?   于是盛然每天下了课,都来当咖啡师。偶尔闫子钦也来,来了到墙角的小桌旁,点上一杯冰拿铁,忙自己的事,也不打扰小瘸子工作。   盛然在咖啡店做兼职的第五天,他们公司尚影传媒董事长——闫子钦他爸闫弘,大驾光临。   盛然平时很少会见到这位董事长。重生后除了住院那时,在医院见过一次,如今是第二次。   闫董事长制片人出身,这些年来公司做大了,业务多了,影视、经纪双管齐下,几乎全权交给了妻子姜心悦打理,自己当个悠闲的甩手掌柜。   今天的闫董事长,是追着儿子闫子钦来的,一进门就点了杯气泡水,在吧台底下、闫子钦对面的那张小圆桌,坐下了。   闫子钦抬眸瞥了一眼,继续翻阅笔记本电脑中的文件,不说话。   平时父子两个,也不怎么说话。   只是近来,闫太子爷在公司作天作地的范儿,让闫董事长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不安。尤其是关于十五年前《海星湾》剧组,闫子钦的母亲——编剧韩芳华老师的离世。   闫弘有把柄在儿子手里,以至于不得不防着儿子。   这些年来,闫弘对待儿子,动不动威慑一番、甩几个资源,再打一巴掌、给点甜枣吃,是父子间已经习惯的相处模式。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闫董事长干咳了一声,抿下一口气泡水,这一句是问盛然。   “谢谢闫董关心,我基本好了。”   小瘸子礼貌回应,是笑起来乖巧的安暖少年。   起初,盛然还以为老板是听说他得了重感冒,来亲自关切慰问。时值此刻,才明白,闫董事长问的是他出道战晚宴上,意外事故的伤。   闫董事长2G冲浪大叔,小瘸子早痊愈了。   闫弘慢悠悠地喝着气泡水:   “我听新月说,你的父亲盛闻贤先生,前天来电话,听说你事故受了伤,关心你的身体,提出建议,希望给你办理休学,带你回老家休养一年,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小瘸子他爸给他们老板打电话了?!   盛然神色微微一顿,只思量了一瞬,便明白了,既然是姜新月姜总说的,那么他爸有没有真的打过这个电话,是个未知数。   姜新月看不上小瘸子,想让他走,总觉着他跟唐以南有一腿。   另外,盛然觉着也有可能,他爸真的打了这个电话,他记得重生前,大约也是这么个时间段,他爸即将被二婚老婆扫地出门,快离婚了。   盛然他爸就是这么个人,大学教授,桃李天下,结果二婚娶了自己的白富美女学生,看中了女生家在S市的过亿财富,还没毕业,就跟人结婚了,从北方举家搬迁到S市。   后来为了讨二婚妻子欢心,把十二岁的小瘸子从家里撵走,大过年的让小瘸子露宿街头。   现在岁数大了,果报到了,人家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媳妇,不愿意跟他过了,只好寻思着把儿子再找回来养老。   如今的盛然,对这其中的原委清清楚楚,顶着一张服务生的官方礼貌微笑,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老板:   “闫董,我身体已经恢复了,我不想休学。”   “嗯,好,好……那我会转告你的父亲,公司在这方面还是尊重艺人本人意愿的。”   闫弘言罢,话锋一转:   “既然如此,小然啊,你跟以南去年签的那部网络剧《藏渊》,下个月要开机了,定稿的剧本这两天我会让袁巡发你,嗯,改了不少,你得重新读了。”   “好的,闫董。”小瘸子乖巧答应。   去年,公司确实给小瘸子和唐以南签了一部网络剧,名叫《藏渊》,是部探险爱情剧,唐以南演男一,小瘸子闫男二,是个小成本的同性题材作品。   小瘸子的人气在练习生中最高,而唐以南近年来人气下滑,公司刚好给牵线搭档上了。   刚签合同那时候,唐以南老大不愿意,不想跟小瘸子这种没出道的小练习生演CP。   不过在盛然印象中,重生前的这部戏,由于资金问题,后来没能开机,项目就那么一拖好几年,拖黄了。   因而今天闫董事长来提醒他看剧本,小瘸子心里还有几分诧异。   闫弘跟小瘸子说完了话,才干咳一声,转头看向闫子钦,沉声亮起嗓子:   “这部戏男三的角色,目前空缺,我跟他们制片人和导演打了招呼,下周末你去试一试戏。”   这才是闫董事长,屈尊降临这个小咖啡店的真正目的:   给儿子接个角色,塞部戏。   话音未落,闫子钦手里把玩着一只空咖啡杯,盯了他爸一眼,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唐以南的项目,不去。”   闫董事长皱着眉头不耐烦:   “你爱去不去。”   彼时盛然站在吧台后,偏冷的精致五官,露出态度满分的乖巧浅笑。   小瘸子如今才不在乎,给谁的作品当配角,他的人生主打一个体验。   闫弘点点头,对小瘸子算是满意:   “拍摄周期暂定94天,到时可能需要你和以南提前进组,围读剧本,培养感情。”   言罢转身瞥了儿子一眼,冷哼一声:   “你要不去,我就回绝人家片方了。”   闫子钦同样冷着脸,知道他爸什么意思。   “行,我去。”   给唐以南作配这事,闫子钦非常不乐意,他压根儿也不愿意演戏,不想做明星。   如今他那久不出山的老爸,破天荒地追着他送上份资源,他也知道什么意思。   前些天,姜心悦大半夜罚盛然写检讨书的事,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大楼不少夜班保安都亲眼目睹,当夜小闫总空降,在姜新月眼皮底下把小瘸子带走了。   闫弘想借着这么个时机,给儿子甩个小资源,当个和事佬。   闫弘也怕自己儿子,当真闹出什么大动静。   捞了个拍戏机会,盛然倒是挺满意。   命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上和重生前不那么一样的轨迹。 第17章 第一个代言   当晚,袁巡就把《藏渊》定稿的剧本全本,发到了盛然手机上。   感冒还没好利索的小瘸子,这些天格外忙碌,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到咖啡店做兼职,夜里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认真研读剧本。   几天之后,闫子钦果真去试了镜。   小闫总不情不愿,但让小闫总更加不情不愿的是,看着小瘸子跟唐以南在剧里演CP。   当日盛然没课,下午在咖啡店工作,傍晚6点钟,跟同事换了班,搭乘袁巡的黑色七座奔驰商务车,去接闫子钦试镜。   确切的说,是闫子钦团队的车。   小瘸子没出道,没有专属商务车。   袁巡负责多个艺人,车不够用,今天先顺道捎上盛然下班,再一块去接闫子钦试镜。   一整个行程,让袁大经纪安排得明明白白。   盛然上车时,给他巡哥和车上的工作人员,都带了咖啡。   不过他自己车上不喝咖啡,他在车上不能吃喝,容易晕车。   嗅着沁甜的咖啡的清香,小瘸子将车窗开了道缝,头抵着窗,看华灯初上时,城市的车水马龙。   不过他没能安静一会儿,外套里的手机就嗡嗡嗡地震动,是个不怎么熟悉的本地电话号码。   平时很少有人给小瘸子打电话,除了方思舟、邵宇他们,以及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再就是袁巡。   当下,小瘸子对着电话号码思索了好一阵,才隐约记起,这应该是他爸的号码。   他爸几年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了。   小瘸子不大情愿地接起。   咦?猜错了。   电话那一端,传来了个中老年女人声音。   “小然,我是你大姑,我跟你大姑父一块儿,来你家看你爸了,你在哪呢?什么时候回家?”   小瘸子怔了怔,没说话,电话里的声音继续:   “你妈最近不在家,说是不想跟你爸过了,我寻思来劝劝她,你赶紧跟老师请假回家,趁咱全家人都在,开个家庭会议商量商量,你爸妈他俩要是接着过,那都好说,他俩要不过了,你就跟我一块,带你爸回老家,把你爸晚年安顿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瘸子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   小瘸子的大姑,盛文梅,千里迢迢从家乡小镇赶到了S市,为的是处理他爸和他后妈的婚姻危机。   盛然的父亲盛闻贤,姐弟三个,大姐盛文梅,小妹盛文竹,对小瘸子而言,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大姑,我要工作呢,最近都没时间回家。”   小瘸子悠哉悠哉地答着话。   重生后,盛然有时候觉着自己也挺冷血,对包括他爸在内的亲戚,直接一个轻轻松松断舍离。   但想了想,他12岁那年,他爸把他撵出去的那个除夕夜,他又觉着自己也不算太冷血。   电话那头,盛文梅一听自己侄子是这态度,急了:   “哎,你那工作有什么可忙的,一年到头一毛钱也不往家里拿,天天在外头蹦蹦跶跶,小然啊,你爸是大学教授,是博士,以前生你那个妈也是大学教授,你听姑一句劝,咱可不能干那不三不四的行业啊!……”   “赵菡师姐不在家?”小瘸子懒得听他姑念叨,直接问。   事至如今,别管他姑和爸,一口一个“你妈”,他仍旧管他后妈叫师姐。   他爸的学生,那不就是他师姐么。   说起小瘸子的这位年轻后妈,盛文梅在电话那头叹息不止:   “那是二婚老婆,二婚老婆那能跟你爸一条心么?!我大老远坐十几个小时火车,来你爸这好几天了,那小媳妇连一面都没露……”   “这回说要跟你爸离婚,当年你爸为了这小媳妇,工作也没了,现在房子是人家的,离婚了你爸没地方去,将来多难啊……赶明儿你妈祭日,我得给你妈多烧点纸,让你妈在天之灵,保佑保佑你爸,将来有个好去处。”   小瘸子眨着一对漂亮又懵懂的大眼睛,甜甜地笑着回答:   “我妈要是在天有灵,肯定是优先保佑我啊,我爸又对我不好,怎么可能保佑他……”   “……”给他大姑盛文梅,整没词儿了。   打完了电话,小瘸子轻轻松松将手机一扔,继续靠着车窗打瞌睡。   20分钟后,黑色的奔驰商务车于一座大型影视园区停稳,小瘸子第一个下车,走出了六亲不认的帅气步伐。   《藏渊》剧组的筹备地点,闫子钦今天在这里试镜。   今天一同来试男三号这个角色的,有20多个年轻小演员。   闫子钦十六七岁时,跟着公司里的前辈导演进过组,客串过戏,演技方面多多少少有些天赋。今天下午一共试了三场戏,单独表演,没有对手演员,没有道具。   袁巡作为经纪人,上楼时闫子钦已经表演完两场,还受到了大导演的夸奖。   小瘸子也从车上下来吹吹风,没进楼,倚着那干净漂亮的黑色大商务车,苦思冥想。   这是一部同性探险和爱情题材网络剧。如果闫子钦试镜成功,就是这部剧里的男三号,小瘸子是男二号,唐以南是男一号。   男二号和男一号是CP。   小瘸子知道闫子钦有多不乐意。   等候闫子钦的时候,他一眼看见了园区广场的糖葫芦自动售卖车。   造型精巧可爱的小车,每隔上一小会,就会用夹子音唱“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透着甜……”   重生以来,小瘸子总是对这些无用、却有趣的东西格外好奇,连袁巡都嫌他幼稚,不跟他玩。   小瘸子百无聊赖,只好自己买了根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等闫子钦。   糖葫芦才吃了两颗,闫子钦和袁巡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导演和制片人。   导演和制片人似乎都挺满意,一个跟闫子钦和袁巡说着话,一个远远地向小瘸子招手。   盛然举着冰糖葫芦,乐颠颠的跑上去了。   导演和制片人都是熟人,去年盛然试镜的时候就认识了。   还没来得及跟前辈们问好,小瘸子手里的冰糖葫芦,就被闫子钦一扭头,撸走了一个。   嗷!又抢他吃的!   还在外人前辈面前抢!故意的!   也不知道嫌甜还是嫌酸,吃得闫子钦微微蹙眉。   闫子钦不爱吃甜的,也不爱吃酸的,但不耽误抢小瘸子的。   那看起来挺有范儿的制片人大哥,乐呵呵地开口:   “子钦试镜过了,袁总,你那边明天开始走合同吧。”   小瘸子连手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吃,他和闫子钦,要进同一个剧组了?!   从当晚到第二个白天,小瘸子都觉得这事儿,不怎么真实。   次日晚上,盛然照常到咖啡店上班,赶巧儿方思舟今天不用直播,闲着没事儿,来咖啡店找小瘸子玩。   彼时正值饭点,周围的几家小饭馆人气火爆,咖啡店反倒清净下来。盛然也不算忙碌,站在操作台后面,清洗器皿,整理食材,顺便跟方思舟闲聊。   听说盛然要拍戏了,方思舟格外羡慕,拍戏对于他们未出道的练习生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那等你进组,是不是就得跟学校请假了?听说这戏在南镇影视基地拍,前前后后得三个月呢。”   “这戏拖了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开机,我要是真能进组,认识更多的人,以后我给你推戏。”小瘸子答。   “好,其实我也没啥追求,在这圈还能混下去,别让我妈把我拎回老家卖包子就行。”   “我肯定不会让你去卖包子的。”小瘸子信念感超强。   小哥俩一个站在操作台里,一个站在操作台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然店门开处,是熟悉的身影。   金纯穿了套女士小西装,与一位女性友人同来,一进门,就找了个最中央的位置坐下。   方思舟反应飞速,嗖地一下蹲了下去。   非工作人员进不去操作间,方思舟机灵,寻了个角度刁钻的装饰树,当做遮挡物,完美藏身。   同时还跟小瘸子比划着手势,指了指操作台,意思是让小瘸子也躲起来。   他们公司的小艺人,谁都不愿意跟金纯碰面。   不过,盛然一个小店员,他得做咖啡,他没法躲。   小瘸子只得将口罩往上拉了拉,只露出刘海之下的一对乌溜溜大眼睛。   咖啡店的客人逐渐多了些,金纯没发现站在操作台后的少年,同行的友人点了两杯不加糖的热拿铁,也不认识小瘸子。   盛然做兼职的这家咖啡店,是个新晋网红打卡点,店面不算大,听说老板是海外华人,砸了不少钱宣传营销。   再加上这个路段地处大学城,附近好几所学校,也有几座写字楼,平日里不少大学生,以及互联网、娱乐圈的白领,来这里学习或是谈工作。   金纯出现在店里,盛然并不算特别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吵。   金纯的声音一字不落入小瘸子和方思舟的耳朵:   “以南下个月就进组了,最近在闭关筹备,这几天有不少活动想邀请我们,包括一些一线平台晚会啊,奢侈品代言啊,不过我们觉得档次不够,都回绝了。”   “我们也不是什么活动都参加的,有时候以南也比较在意我的感受,比如说这个产品我喜不喜欢,这个甲方我看不看得上,或者说我今天想不想出门……”   “确实造谣以南的人一直比较多,传他跟我们自己公司练习生的绯闻啊,甚至包括跟我们老板娘的绯闻啊,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以南怎么可能看上那些一个个倒贴上来的小练习生啊?更别说姜新月那种老女人了……”   盛然一边给客人做咖啡,一边听金纯吹牛皮。   蹲在装饰树后面的方思舟,一愣一愣的,悄悄地扭头探身,将声音压到最低,向小瘸子连说带比划:   “金纯外面敢这么说话?!还敢说姜总老女人?”   盛然全程淡定极了,直到金纯在这店里,专心致志吹嘘了两个小时,都没发现小瘸子。   当夜,一条名为“唐以南工作人员录音”的话题,高高地挂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热搜榜前排。   话题内容,是今晚金纯在咖啡店,当众大侃特侃的录音。   起初盛然也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他们这咖啡店人多眼杂,大学生、白领,十个人里面就能找出俩唐以南的粉丝,金纯在这种地方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不被有心之人录音?   只不过,盛然没想到,时隔不到24小时,金纯就查到了他在这家店做兼职,找上门来了。   彼时盛然刚下了课,到店里换上咖啡师的工作服,洗净双手,洗干净器皿。   今晚的客人格外多,不少是跟着金纯来的唐以南粉丝,也有那么一小部分小瘸子的粉丝。   盛然刚给第一位客人做好了香草拿铁,金纯怒气冲冲的身影已然站在操作台前。   “盛然,是你录的音?”   “您多虑了,我没留意您来过。”   小瘸子闪着一对明闪闪的大眼睛,直视对方的目光,乖巧十足。   “手机拿出来!”金纯摊开手掌。   “不好意思,我们工作时手机不带在身上。”   小瘸子于熙熙攘攘看热闹的粉丝和路人当中,礼貌婉拒。   “你知道以南在谈新代言嘛?一线顶奢的代言!现在没下文了,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金纯话音刚落,忽然间,店门开处,传来袁巡那豪气敞亮的大嗓门,人未到而声先至:   “没问题没问题,这合同我们确认过了,今晚就能走流程!”   所有人目光一同向门口望去,只见袁巡陪着一个挺有范儿的年轻男人进来,有老客户一眼就认出,是这家咖啡店的那位海外华人老板。   袁巡陪同年轻老板寒暄着进店,还不忘朝小瘸子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盛然,给你接了个代言!嘿嘿嘿……”   金纯惊呆了。   敢情儿这些天,这家店老板看到了盛然的人气,谈代言来了。   袁巡一抬头,瞥见金纯的身影,还惊讶得张了张嘴,热情上前:   “哎呀,这不纯姐么,你看看这,我们孩子兼职打个工,您还来捧场,也没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这多不好意思,感谢感谢……”   袁巡没啥别的大毛病,就喜欢得了便宜卖个乖,前些天还一口一个金总,这录音一爆,直接改纯姐了。   还上来就要跟人家金纯握手,向那位咖啡店老板介绍着:   “Mr Li,这位纯姐,跟着我们公司其他艺人的。”   唐以南都成其他艺人了,也不说职位了,袁大经纪话音落下,心里那叫一个暗爽!   转头又像金纯介绍:“纯姐,这我们的甲方,Mr Li,给我们小然一代言,小朋友第一个代言,嘿嘿,来来,今天我请大家喝咖啡!”   金纯气得差点摔杯子,那边唐以南800万的代言丢了,这边盛然接了个8万块钱的小代言。   小瘸子人生中的第一个代言!   一点也不嫌小! 第18章 喝药   当晚,袁巡就把代言合同流程走完,让盛然签了。   接下来的日子,盛然那部网络剧《藏渊》,进入了剧本围读期。   人生第一次拍戏,小瘸子还是有些期待的。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学校那边他得请假了,咖啡店的兼职也只能做到这个月底。   但是咖啡代言的物料,小瘸子满满当当拍足了三个月的量!   好在他们这类艺术院校,校方对于大四的学生接戏,还是予以支持态度的,按时回来参加期末考试就行了。   接下来半个月的日子,演员们在导演和编剧的带领下,开始进组前的围读剧本。   盛然的任务不算重,大多是与各个配角的对手戏,围读剧本两三天,没怎么见着男一号唐以南,却已经熟识了不少同龄的小演员。   《藏渊》是一部现代悬疑探险戏,同龄的新人演员格外多,剧组氛围好,演职人员关系也融洽。   唯一不怎么融洽的,是唐以南团队。   跟金纯两个人总是迟来早走,迟到了也不道歉。   其他演职人员只得等着,时间久了,不免怨声载道,但也大多是私底下悄悄议论几句,谁也不敢拿到台面上吐槽。   连编剧老师都得趁着人不在时候,才跟制片人抱怨几句:   “就这?听说你们签他花了3000万?这剧成本才几千万?这要早几年没限片酬的时候,那不得过亿啊?”   “我就说不要偶像出身的,你们都不听,看吧……”   导演也不乐意,这是个业内比较年轻的导演,拍戏都得哄着一线大咖,除了向制片人提提意见,也做不了其他主。   坐在演员堆里,乖乖听训话的小瘸子,悄悄拍了拍心口。   呼……松了口气。   还好他不是正八经儿的偶像,他没出道!   没出道捡了个大便宜。   念及此,小瘸子不由得抬眸偷瞄闫子钦。   闫子钦出道了,是偶像!   但此刻这位闫大明星,正垂眸专注看剧本,是不是偶像,人家闫子钦可没半点压力。   围读剧本持续到进组前三天,这期间盛然的感冒一直没好利索,仍旧有些咳嗽。   他以往就这样,一到换季,感冒好了还得持续咳嗽俩月。   如今围读剧本,小瘸子的角色台词多,人设外向,几乎天天忙到半夜才收工。   袁巡勒令小瘸子继续吃药,进组前说什么也得把这咳嗽吃好了。   小瘸子没提异议,尽管他从小就不爱吃药。   除此之外,小瘸子也隔三差五地,会去公寓小区健身房,跑跑步、健健身。   这里的健身房是小区的配套设施,平时只针对业主和租户开放,闫子钦每天也是在这里锻炼。   出发飞往剧组的前一日,上午盛然刚结束了一段慢跑,一抬头,看见跑步机前一整面墙的镜子里,闫子钦推门进来的身影。   黑色紧身上衣勾勒出修长匀称的完美身材,小瘸子太羡慕了!   羡慕归羡慕,可望不可及。   没办法,教练说,小瘸子的身体条件不适合高强度的训练,只能慢跑、快走。   小瘸子多数时候,也只能看着闫子钦锻炼。   闫子钦每天早上来,今天明显来得晚了,这都快中午了。   小瘸子将跑步机的速度慢慢降下来,想要扭头问问对方,上午去哪了。   还没等开口,闫子钦的目光一眼落在了窗台,那里摆着小瘸子的水杯和咳嗽冲剂,以及止咳糖浆。   都是一日三次,该早上服用的剂量。   “过来。”闫子钦蹙眉。   小瘸子嘴角向下,他确实早上又偷懒没吃药。   将跑步机按了暂停,小瘸子顺着那逐渐停住的跑步机,心虚地溜了下去。   下一秒就被闫子钦一把捞了过去,带到外间的休息区,洗手,接水,冲药。   “我能不能……过会再喝?”   “不能。”   闫子钦没半点商量余地,过会再喝?过会都该喝下一顿了。   小瘸子讨价还价无果,扬起一张工笔画般的精致小脸,挑战权威般地一字一顿念出两个字:   “队、长!”   “叫队长啊?那更得喝了。”   闫子钦不爱听队长这俩字,但专门爱逗小瘸子玩。   盛然记得,重生前的这个时期,由于出道的事,和闫子钦之间嫌隙太深。   别说是当面开玩笑叫队长了?那个时候他们俩,都不怎么说话。   如今盛然看开了,闫子钦逗他?他也喜欢没事儿反逗回去。   在他们钦哥的底线边缘,反复蹦迪,疯狂试探。   闫子钦也不忍心说小瘸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冲好药,试了温度,将另外两种药片也按剂量,倒在洗干净的掌心,还将其中的大圆片,掰成了两半。   小瘸子瞥了一眼好几枚药片,小脸苦了下来。   “钦哥、师兄……”跟吃药相比,他愿意收回刚才的“队长”俩字。   闫子钦盯了一眼委屈巴巴的少年:   “从今往后,你就我一个师兄。”   一脸震惊的小瘸子:“……!!!”   “那怎么能行呢?!”   小瘸子不解,师兄这称谓,是按资排辈的,不能说叫就叫。   闫子钦比他年长两岁,如今又比他先出了道,尽管他们是同一批艺人,叫声师兄也不为过。   可问题是,开了这个口,那跟闫子钦一块出道的队友,不都成了小瘸子的师兄么?   谁让小瘸子年纪小,辈分低,这公司里喊一声师兄,回头的一大片。   对了,还有大师兄唐以南。   小瘸子掰着手指头,没算明白自己多少个师兄。   “不愿意?那喝药。”   闫子钦没半点儿商量,用那搅拌的金属小勺,直接一大口止咳冲剂,喂进小瘸子嘴里,跟喂小猫似的。   再磨蹭一会,药该凉了。   盛然没顾得上争辩,咕咚几口咽下,对方喂得太急了,他有点咳嗽:   “咳、咳……闫子钦,你要是把我呛着……”   闫子钦也不辩解,而是轻拍着少年由于吞咽过快,而呼吸起伏的后背:   “对不起,下回我轻点。”   闫子钦的确不是个精细人,打小学会拿筷子的年纪,吃喝就没再用过勺。喝药这事儿要是换了他自己,直接一口闷。   小瘸子被灌了苦药,苦得一张小脸委屈吧啦,也不多话了,小声地开口:   “你上午去哪了?”   闫子钦神色顿了顿:“我去给外公扫墓了,买了些元宝纸钱,晚上烧。”   言罢,低头加了句:“还有两个月外公祭日,那时候估计在剧组里,没法去了。”   盛然定定地望了一阵,口中咽下的药还带着苦涩:   “晚上你带我一起呗?我也想给我妈买点纸钱烧。”   盛然认识闫子钦八年了,闫子钦年年都给外公扫墓,烧纸钱,从来都是一个人悄悄地去,悄悄地回,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也从没主动告诉过盛然。   练习生队友里,多数人连他有个外公都不知道。   只思量了一瞬,闫子钦干净利落地答了一个字:   “行。”   在闫子钦看来,小瘸子这么一个瓷娃娃般精致干净的人儿,就不应该接触那些令人伤感的事物,更不应该干那些奔波劳动的体力活。   尽管事实上,盛然其实也会赶着每年清明,或是母亲祭日前后的一个周末,悄悄地订张高铁票,订一晚酒店,回家乡。   小瘸子在家乡也没有亲人了,通常都是酒店住上一晚,次日一早给母亲祭扫,而后再乘当日下午的车回来,也从不让任何人知道。   当晚,盛然也买了好几大袋元宝、黄纸,表文,晚上蹭闫子钦的车,一同出了市区。   这几年来,S市区和公墓全面禁烧,五环以外才可以。   入了秋的夜晚,天气转凉,出门时盛然自己随手披了件外套,闫子钦嫌不够,给戴了顶渔夫帽,外套的拉链拉好,领子立起来,跟打扮布娃娃似的。   小瘸子也安然坐在玄关的鞋柜上,晃悠着双腿,任对方摆弄了好一会才出门。   五环外的十字路口,火光明灭。   盛然和闫子钦,拿白粉笔在十字路口画了两个大圈圈,每人烧了好几大袋金元宝,一个给自己妈妈,一个给自己外公。   两人都是烧纸的熟练工了,各烧各的,也不说话。   直到闫子钦面前那一大堆元宝纸钱,先行燃得只剩灰烬。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这是盛然这辈子,头一次听闫子钦主动提起家人。   “我每次去给外公扫墓,就是想看一眼,他到底是真不在了,还是我把他弄丢在哪个养老院,或是老宅子里了。”   “总想到处找找。”   “我是看着他火化的,亲手捡的骨灰,但有时候还是想到墓地再确认下,看了之后,才说服自己,他名字刻碑上了,找不着了。”   盛然怔怔地望着火堆,手里的枯树枝燃得只剩下一小节,烫到了手,才发觉。   闫子钦把那树枝拿自己手里来了,仔细翻动着火堆。   “韩老师的死因,你会追查到底,甚至可能会跟闫董打官司,是不是?”片刻之后,盛然小声问。   “嗯。”   闫子钦只应了一个字,却没半点犹疑。   闫子钦对父亲是带着恨意的。   母亲韩芳华过世后,他跟外公一直生活到十四岁,外婆走得早,十年来外公一个人带他,而他的父亲闫弘,这些年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一分钱都没给,一个电话都没给他外公打过。   盛然没见过闫子钦的外公,但看过照片,老人家慈眉善目,高大挺拔,干净利索,有一番老学者的气质,脊梁骨挺得板直。   “我会帮你一起的。”   片刻之后,小瘸子的目光落在燃烧殆尽的火光里,眼前是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   奈何闫子钦不领情:   “不用你帮,明天进组,好好拍戏。”   小瘸子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第19章 进组了!   次日上午,盛然、闫子钦、唐以南三个团队,依旧是分开三趟航班,低调进组。   在进行了半个月的围读剧本后,《藏渊》这部网络剧,总算是将要在三天之后开机了。   老板姜新月跟组,当然,跟的是公司顶流一哥唐以南的团队。   邵宇也跟组,同样,混迹在唐以南的粉丝当中。   机场出发大厅,袁巡走得大步流星,还一边走一边提醒自家小瘸子:看好路,别摔着。   他家小孩儿终于要进组拍戏了,至少在未来三个月,他们巡哥用不着担心被老板开除。   《藏渊》是一部小众的同性题材作品,盛然和唐以南饰演官配CP,其中唐以南一番,盛然二番。   IP本身具有一定知名度,算得上是未拍先火。   赶巧这几日,盛然和闫子钦、唐以南作为嘉宾,参加的那档综艺《客官请尝鲜》,这几日首播,小瘸子圈了一大波粉。   以至于今天的机场,本是个非公开行程,小瘸子的粉丝人山人海。   拍摄地点南镇,是座沿海影视基地,这里原是以拍古装戏闻名,近年来也有越来越多的现代戏、海景戏、年代戏,在这里取景,逐渐成了网红打卡的旅游城市。   开机前一晚,演职人员齐聚,就在海滨古镇的一座豪华海景酒楼,片方组了个饭局,为明早开机的大家鼓劲儿。   聚会热闹非凡,小瘸子在主创人员那张桌。   这趟进组,他们老板姜新月随行,姜新月也是大明星,虽说这些年结婚生子,退居幕后,专心管理公司,但在这剧组里,也有不少老熟人,带着他们顶流一哥唐以南,往主创这桌一坐,不少人上前举杯。   闫子钦作为三番演员,在别的桌,也不乐意往这边凑合。   小瘸子抻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邻桌喧闹的人群中,看到那个一抹黑衣的背影。   主创人员都围着唐以南和姜新月敬酒,今晚虽然不是小瘸子的主场,但也被拉着灌了好几杯,彼时好不容易喘口气的小瘸子,一边双手捧着果汁,咕咚咕咚地悄悄喝,一边闲来无事刷微博玩。   超话广场有条热度火爆的内容,是昨天首播的这期《客官请尝鲜》综艺里,小瘸子和闫子钦的花絮图。   当时的小瘸子在收盘子,卫衣领口一侧的绳掉进了残羹冷炙的汤碗,擦肩而过的瞬间,闫子钦给捞起来了,还低头顺手给打了个漂亮的结。   这么一个简单的互动,在他们一同成长的日常中,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被镜头拍下来了,CP粉说他俩的眼里只有彼此。   只有彼此?   小瘸子不知道,不由得再次抻着脖子往邻桌回头。   入了夜的海景月光下,衬着闫子钦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的侧颜,格外好看。   盛然抬头看一会儿闫大明星,低头翻一会儿CP粉的评论,手一滑,不小心在底下点了个赞。   小瘸子大脑分分钟卡顿。   上次录综艺那晚,手滑点赞了闫子钦九宫格写真的事儿,还历历在目,都上了热搜!   这回点赞了CP粉,那还得了?   小瘸子左看看,又看看,趁着没人发觉,反应迅速地将赞取消了。   还不由自主地扭头,再次偷瞄了一眼斜后方的闫子钦,对方当下也没跟周围的人应酬,同样低着头看微博。   小瘸子深吸了口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点赞又取消的操作,闫子钦不会是看见了吧?   不能吧!超话广场那么多内容,不可能偏偏跟他看见同一条。   小瘸子仰头灌下一大口果汁。   拍拍心口,压压惊,偷感十足。   几分钟后,闫子钦的小助理过来了,还端了杯热牛奶给盛然,说是闫子钦给点的。   晚上喝一杯热牛奶,是小瘸子从长个儿的时候,被他经纪人袁巡要求的。这些年虽然个儿长起来了,但睡眠不好,这喝牛奶的习惯,便一直保留着。   夜深了,各人酒足饭饱,小瘸子乖乖地捧着热牛奶喝。   导演和制片们去邻桌互相敬酒,袁巡也跟别人社交应酬去了,离桌前还特意给小瘸子,盛了碗莲藕排骨汤,让他一个人慢慢啃着。   盛然是近来吃东西开始变慢的。   确切的说,小瘸子本身就是慢性子,从前公司对练习生半军事化管理,人家闫子钦5分钟吃完饭,方思舟和其他小伙伴也能十分钟解决利索,只有小瘸子囫囵吞枣地大吃特吃,也吃不完。   着急忙慌吃不饱就训练,是常有的事。   如今重生后的盛然,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连袁巡都说,像是变了个人。   当下,盛然专心小口吃了一大块莲藕,等到再抬头时,一桌人都不见了人影,水乡月夜下,只剩远处三五成群的人频频举杯。   连唐以南和姜新月,都不知道去哪了。   倒是金纯一直在邻桌坐着,跟几个资方交谈:   “我不大能熬夜,希望以后各位能多督促督促导演,让以南早些收工。”   “我刚才看了,酒店的环境有点差,以南在附近的市区重新订了一家,我们就不住这里了,待会我把新酒店地址发给你们,让司机去那接送我们。”   “组里挺多小男生小姑娘,吃个饭眼睛都快掉以南身上了,不过我不介意,我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盛然听着听着,嫌烦了,起身悄悄溜走。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瞎白话的人。   独自行走在酒楼院外、海滨的观景长廊,盛然走走停停,南方清秋和煦的海风轻拂在脸庞,静谧极了。   唯有长廊尽头,站着说话的两人,打破了小瘸子独享的安然时光。   唐以南和姜新月。   盛然也没想到,刚在酒桌上听完金纯吹牛皮,转眼就看见了唐以南和姜新月。   小瘸子一点也不想听他们说话,但这一条观景长廊要到前面才拐弯,无论转身调头,还是直接走过去,都显得突兀。   总不能让小瘸子跳海里游走吧。   唐以南的声音裹挟着海风,不疾不徐地飘了过来:   “你怎么还不开了金纯?再留下去整个娱乐圈都要以为我俩是一对了。”   姜新月冷哼一声:“还不是你背地里干的事情太多,哪件瞒得了她?她要走了,能不锤你?”   “那闫子钦进组呢?也是你的意思?”唐以南反问。   “闫弘的意思,对你不满意,想捧自己儿子了。”   “行,闫子钦我不招惹,但是……”唐以南皱眉沉思,片刻话锋一转,忽而轻笑:   “那小瘸子既然来了,可别怪我下手了,组里三个月呢,月姐你又不能时时陪着我……”   说这句话时,唐以南的神色与往常营造的清冷感,不大一样。   是那种暧昧的、轻佻的,让人一眼无尽遐想的笑。   姜新月抬眸迎了上去,也笑了:   “你防那小瘸子防了这么久,无非是想借我的手,打压他,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了谁?”   “我就是不想让他火,他跟我撞型。”   姜新月思量片刻,一年四季端着女明星范儿的优雅脸庞,此刻是难能一见的妩媚笑容:   “放心,只要你乖,他永远都出不了头。”   盛然听明白了,转身就溜。   九年前,是唐以南带他走上娱乐圈这一条路。   唐以南在小瘸子被赶出家门、人生最灰暗的时期,给了他唯一的一盏光亮。   的确算得上是他的灯塔。   而今,小瘸子磕磕绊绊、三步一摔跤地循着这位灯塔走过的足迹,终于一点一点跟上来了,走到快要能够与之并肩的位置。   他的灯塔却想毁了他。   小瘸子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的灯塔了。   当夜,盛然一个人坐在那观景台的长凳上,吹了好一会海风。   直到他又开始咳嗽,咳得厉害,也不知道是这海风吹的,还是咳的,生理性眼泪一直顺着眼角往下掉。   刚刚散了一半的酒意,又有些上头。   小瘸子不大能喝酒,不过他酒品好,有限的几次同学聚餐,或是业内聚会,被灌了酒,也只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不动不语,不吵不闹。   除了喝了酒失眠,也没其他别的反应。   百无聊赖的小瘸子又刷了会手机,突然间,一条后面带了个爆字的话题,蹭蹭蹭地窜上热搜榜,映入眼帘。   话题内容是:“闫子钦点赞CP粉。”   小瘸子惊恐地点了进去,发现就是刚刚CP粉说“他俩眼里只有彼此”,还被小瘸子不小心手滑点赞,而后又取消的了的那条评论。   此刻被闫子钦用自己的官方账号,点了个赞。   一下子,冲上了热搜榜前排。   小瘸子差一点把手机掉海里!   闫子钦怎么能干这事儿呢?   凭借着小瘸子多年来对闫子钦的了解,他觉着怎么着也不像是正常操作。   肯定是手滑了!   微博向来不是骂就是怼,要么就是装高冷、半个月不发一条的闫子钦,也手滑?   盛然思量了好一阵。   在好心提醒对方赶紧取消,以及截图嘲笑一顿之间,盛然选择了后者。   小瘸子蹦蹦跳跳从观景台上回到宴席,重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啤酒,决心好好嘲笑一番闫子钦。   嘲笑闫子钦需要胆量。   酒壮怂人胆。   小瘸子见到闫子钦时,对方正跟几位高管模样的工作人员交流,他觉着面熟,在公司里见过。   近来闫子钦从其他行业挖了几个大佬,金融行业的、电影圈的、还有律师。   小闫总要开始培养自己的人,全力向老子发起进攻。   闫子钦唯独没给自己招聘专属经纪人。   他还想用袁巡,还想跟小瘸子用同一个经纪。   小瘸子来时,几位高管识趣地聊完了事儿,盛然拿着显示着微博话题的手机。   “闫子钦,你是不是……手滑了?”   完蛋!   刚才那大半杯啤酒,喝得小瘸子脑袋晕乎乎,说好的要大声嘲笑闫队长!   结果这话说出来,带着一半询问一半试探。   没发挥好。   小瘸子懊恼极了。   闫子钦只瞥了一眼那上面的话题,都没用得着瞥第二眼。   给了小瘸子斩钉截铁的三个字:   “没手滑。”   没手滑?故意的? 第20章 开机啦!   至于是手滑还是故意的,闫子钦也没解释。   远处一阵海风吹过,闫子钦把小瘸子拎到背风的座位,把自己带帽子的大外套脱了,给眼前的小人儿裹得严严实实。   盛然也不乱动,任由对方摆弄布娃娃一样。   刚才那杯酒灌得猛了,小瘸子酒意有些上头。   直到对方给他整理那稍长的袖口时,小瘸子才浅浅地开口:   “闫子钦,你以后不要跟人打架。”   哦豁!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不着边儿的话?   小瘸子意识到大脑开始不受控。   盛然最怕闫子钦跟别人打架。   重生前小瘸子被闫弘灌了药,送到唐以南的房间,闫子钦为了救他,把唐以南打成重伤,进去吃了三年公家饭。   重生后,盛然下定决心,他和闫子钦两个,得把这一手牌打好,可不能重蹈覆辙。   “喝了多少?”   说话间,闫子钦将眼前少年的两只袖口,全都整理好了。   小瘸子认真地摇头:“没喝多少。”   闫子钦也不搭理他,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怎么就冒出来打架俩字!   小瘸子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遇到特别讨厌的人也不要打架,比如说……唐以南师兄。”   闫子钦神色忽而顿了顿。   他小闫总虽然性子桀骜不驯,谁都敢刚,谁都敢怼,平日里一副校霸痞子气质,跟唐以南更是从小就不对付。   但打架斗殴的事儿,还真都是小时候干的,成年以后,他没再跟人干过仗了。   盛然见对方不说话,自己也有点儿心虚,小声嘀嘀咕咕:   “这个脾气……万一我再没看住你可怎么办……”   “说得好像我是你的小狗。”   闫子钦棱角分明的五官,忽而染上一抹笑。   他脾气真有那么差么?   想了想,又加了句:   “那就麻烦你看好我。”   盛然那双海风夜色里,已经有些低电量的大眼睛,定定望了一会对方:   “你是尚影传媒太子爷,怎么能是我的小狗呢……”   能说出这种疯话的,今晚也是没少喝。   片刻之后,闫子钦敛了玩笑般的神情,一字字认真开口:   “我愿意做你的小狗。”   他愿意当小瘸子的小狗,小瘸子也愿意好好地看着他。   这是他们20岁出头的少年时光里,对彼此的承诺。   ……   午夜过半,小瘸子搭闫子钦的商务车,一块回酒店。   剧组安排的酒店在市区,距离今晚聚餐的海滨不算近,小镇虽然不大,也有接近半个小时的车程。   喝了酒,外加路况不那么平坦,盛然有些晕车。   上了车就难受得缩在角落的小瘸子,终于在郊外第五个低矮的山头,撑不住了。   轻拍了拍半敞的车窗,给了个要下车的手势。   车子还没挺稳,小瘸子就飞速下车,冲到那映着潺潺流水的小土坡底下,撑着那歪歪斜斜的果树,想吐。   闫子钦和袁巡紧跟着出来了。   盛然费力地大口喘气了好一阵,晚上七八点钟吃的东西,之后又喝了些酒,早已消化了大半。午夜的郊外晚风一吹,呼吸平稳了许多,又觉得吐不出来。   晕车是小瘸子从小的毛病,闫子钦也不吵他,轻顺着少年的心口后背。   缓了一会儿,盛然不想吐了。   山岗另一侧,几声呼喝,传入耳畔。   从东部海滨高档餐饮一条街,到市区中心的酒店,抄近道就这么一条小路,往来时有三五辆他们剧组的车经过。   盛然站上那小土坡,抬眸张望,远处几十米开外的平坦公路旁,停着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在这小镇郊外的月夜下,分外显眼。   这种十八线小镇鲜有豪车,偶尔冒出那么几辆,也是来这影视基地的明星大佬们,拍戏时租的。   盛然如若没记错,早在姜新月大驾光临前,剧组就为她租了这么一辆红色法拉利。   呼喝声来自法拉利停靠公路附近的小土坡。   几个身影交叠滚动着,像是几个男人在把一个什么人按在地上暴揍。   这回不止盛然,连同闫子钦、袁巡,以及俩人团队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凑上来了。   红色的法拉利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唐以南和姜新月。   被几个黑衣保镖按在地上暴揍的,是邵宇。   邵宇的脑袋边上,有一小片深色的液体,夜色下看不清,不知是不是血。   重生前的景象,换了个地方上演。   当初邵宇在他们练习生出道晚宴上,偷拍唐以南,挨揍了。   这趟跟来剧组偷拍唐以南,又挨揍了。   谁让邵大爷干的就是人人喊打的活,这辈子就是挨揍的命。   邵宇被打得快要失去了意识,即便如此,仍旧拼了命地护着怀里的相机。   那上面一定是拍着了不得了的照片!   重新再给小瘸子一次选择的机会,小瘸子依旧第一个冲过去了。   重生了一回,盛然还是看不得兄弟挨揍。   只不过还没等他冲出两步,便被闫子钦一把捞在了后面。   偷拍这种行为挺不地道的,这是邵宇自打一入行,就挂在嘴边的话。   但有事可以找警察,私下里把人往死里揍,同样不怎么地道。   闫子钦他们,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保镖拉开,盛然急忙俯下身,去看快要失去意识的邵宇。   邵宇站不起来了,帽子掉在地上,相机护在怀里,额头上一片温热的液体。   小瘸子扛不动邵宇,闫子钦和袁巡在拦保镖,闫子钦的小助理一路小跑上来了,别看刚毕业的男大小助理长得瘦小,力气可不小。   跟小瘸子两人合力一块,三下五除二就把邵宇扛上了商务车。   昂贵的单反相机,落在月色弥漫的枯草地上,唐以南的保镖要去抢,小瘸子离得近,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来了。   看邵宇今晚被揍成这熊样,那相机里的东西绝对值三百万。   闫子钦和袁巡也先后上车,一行人驱车直接赶往最近的医院,身后还跟着那辆红色法拉利跑车。   姜新月亲自开车追小瘸子。   盛然没回头,不用问也知道,对方跟的不是他们任何一个,而是邵宇手里这部相机。   黑色的商务车在夜色里疾驰,邵宇的脑袋枕着后座,皮质的座椅被染了一小片血迹。   当下恢复了几分意识的邵宇,这会儿还拍着相机,咧着嘴笑,那笑容在此情此境下,看起来惨兮兮的。   “你们出道战那晚,我拍着跟唐以南接吻那个女人就是她,不是金纯,那天晚上穿的就是今天这件衣服。”   邵宇还是脸盲,不认人,但这回,认衣服也算认对了。   小瘸子盯着邵宇,不说话,他不晕车了,晚上饭局的那么点酒意也散了,却突然间没来由地全身发冷,冷到几乎发抖。   邵宇大大咧咧、挨了顿揍没咋地,小瘸子有点惊着了。   盛然从小稍有些刺激紧张就这样。   “暖风开大点。”   闫子钦沉声吩咐司机,同时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小瘸子披上,缓缓按摩着对方僵冷的双臂和肩膀,试图产生一点热量。   十分钟后,到了医院急诊室的走廊里,盛然才缓过来一点。   邵宇被推进手术室,眉骨骨折,身上多处挫伤。   那架单反相机,落在了闫子钦手里。   刚才下车前,盛然看过了,那里面除了前几次拍摄的唐以南和网红小花、粉丝的亲密照片外,还多了一组就在今晚,那辆红色法拉利轿车上:   唐以南和姜新月的吻照。   姜新月婚外情!   出轨自家顶流艺人!   怪不得俩人冒着把邵宇打死的风险,也要抢那相机。   唐以南这个房,是非塌不可了。   灯火通明的急诊室外,小助理匆匆汇报:   “闫总,那个,姜总的人都在医院楼下了,要见您。”   闫子钦站在二楼急诊室的走廊,往外瞄了一眼,红色的法拉利后面,跟了好几辆车,姜新月带着七八个工作人员,被医院的安保拦在楼下。   没见着唐以南的身影,估计是没下车。   “不管他们,跟我来。”   闫子钦斩钉截铁抛下一句,转身进了间空着的病房。   距离他们的《藏渊》开机,倒计时只有6小时,明天一早的开机仪式,香火都备好了。   空着的病房里,小瘸子跟闫子钦、袁巡、以及团队的几位高管,开了个简短但正式的会议。   会议内容针对手里的这部相机,以及相机里的物料。   爆出去的话,唐以南分分钟塌得地基都不剩,姜新月在公司和家庭,多半也都待不下去了,可能涉及到尚影传媒股权结构的改变,资本的转向。   若是被压下来,待到开机以后,再被人挖,《藏渊》这部剧,妥妥得殉。   拿到这部相机时,闫子钦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瘸子想说话。   像是有着独属于两人间的默契般,闫子钦在对方开口之前,打断了:   “邵宇想卖钱,这料,算我的,他开价。”   凌晨两点钟,距离《藏渊》开机,只剩下4个多小时。   一连数条话题,霸占微博热搜榜前排。   “唐以南姜新月婚外情。”   “唐以南与多位小花网红恋情。”   “唐以南睡粉。”   “唐以南殴打娱记。”   小闫总让人爆的。   热搜内容爆出之后,又有五名演员小花、三名小生、四名男女网红相继下场,承认与唐以南正在交往,并谴责对方的背叛行为。   短短半日功夫,昔日顶流唐以南,真就塌得连地基都不剩。   各大媒体、大V等社交账号相继转发,不到一个小时,微博服务器瘫痪了。   注定是个不眠夜。   剧组里炸开了锅,酒店里,那明明脾气好得不得了的年轻导演苏昊,终于忍不住,在一众主创人员面前,发了脾气,骂骂咧咧,就差掀桌:   “明儿一早六点钟开机,你说说,这咋办?我跟编剧老师都说,不用流量偶像、不用!你们偏用,没有一个人在乎我俩的意见!”   制片人大哥半个晚上抽了一包烟:   “延期吧,刚才平台和资方都来了电话,说这男主肯定得换。”   执行制片为难极了:“就算立马找着合适演员,这试戏、看剧本、再签约,最少也得俩礼拜。”   苏大导演一拍桌:   “要我说,咱还是回归初心,回到咱这项目的老路线,捧新人,我看组里那几个小演员,都不错,还真让我发现一个能顶一番、挑大梁的。”   总制片人:“苏导儿说的是哪位?叫来聊聊?” 第21章 “疼不疼?”   凌晨,医院急诊科走廊,袁巡刚接完导演的电话,吼了一嗓子:   “闫子钦!”   狭长的走廊传来空寂的回音,袁大经纪意识到扰民,立时住口,一路小跑着找人,还不忘自言自语叨咕着:   “上哪去了?这导演找人呢……”   与此同时,小瘸子板板正正坐在邵宇的病房。   彼时邵宇头部手术已经缝了针、止了血,被要求留院观察24小时。   小瘸子随手刷了一下微博,那上面明晃晃一整列的唐以南塌房相关热搜,各个身后都跟了个火红的“爆”字。   小瘸子再刷第二下,服务器出现卡顿!   第三下,页面直接一片空白,彻底瘫痪了!   邵宇正躺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地仰望天花板,感慨风水轮流转。   几个月前还是小瘸子在出道战那晚,意外受伤住院,他邵大爷陪着,如今,反过来了。   “你邵大爷我这也算是为事业奋过斗、为真相献过身的人了,盛然,你看过凌晨三点……”   话说到一半,一扭头,对上小瘸子那双快掉到手机上的大眼睛。   邵宇意识到哪儿不对!   邵大记者一个激灵,转身一摸,相机不在身边,也不在床头。   再去望向小瘸子,也不知是由于夜里没睡觉,还是被手机屏幕映得一片惨白、血色全无的小脸儿。   “我三百万呢?!”邵宇惊慌失措。   三百万是指相机里那些料。   小瘸子鼓着一张小嘴,唇角微动了动,没敢说话。   “我三百万……是不是,没了?……”   邵宇的声音一下子低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像是绝望的试探。   小瘸子迟疑了好一会,把手机慢慢递了上去。   邵宇相机里的三百万,被闫子钦爆了。   邵宇没接,一个骨碌起身,抬手去拿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   紧接着,邵大记者那颗悬着的心,一点一点死了。   他今晚冒死拍的唐以南和姜新月吻照,以及前些时候拍的,唐以南和新晋小花牵手照、半夜粉丝出入唐以南家视频,一股脑全被爆了。   短短几个小时,连时间线都被脱粉的大家,捋了个一清二楚。   唐以南塌得地基都不剩。   邵大记者的三百万没了!   整个病房里,一片死寂,直到闫子钦推门而入。   闫子钦手上提着一袋包子、一小碗粥,看了一眼邵宇,直接将包子丢上病床。   而后径直走向小瘸子,将粥放床头柜上打开了,一次性餐具里的塑料小勺也取出来。   温热的粥顺着舌尖缓缓入喉。   折腾了一宿,小瘸子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   经过这一宿的惊吓忙碌、心情跌宕起伏,盛然这会儿属实有些吃不下。   奈何闫子钦勺子都递到了他手里,袖子也给他挽了一圈,他要是不喝,估计对方得上手喂。   小瘸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也不知道小闫总来这病房里,究竟探望的是谁。   邵宇凶狠地用力咬了一口包子:   “闫子钦!我相机呢?我料是不是你爆的?!”   “嗯,相机一会还你。”   闫子钦盯着小瘸子喝粥,头也没回。   邵宇气得从床上站起来,裹了纱布的脑袋,差一点咚地磕上天花板。   他辛辛苦苦跟了几个月,挨了两顿揍,冒着被打残的风险!一毛钱没挣着,东西就让闫子钦这么给放出去了。   邵宇想拼了命揍死对方的心都有。   “闫子钦,你早就想封杀唐以南了,是不是!你拿我的料锤唐以南,分明就是为了一己私欲!”   邵大爷要跟小闫总决一死战!   小瘸子喝粥的手顿在半空,勺里的粥有点喝不下去了。   闫子钦怕惊着小瘸子,转了个身,特意挡住邵宇张牙舞爪的身影,头也没回:   “谁没点儿一己私欲?”   料他爆的,他认。   邵宇怔了怔。   “我没有!”   喊出这三个字的邵宇,那一刻觉得自己高大、伟岸、勇武、神圣,从头到脚洒满悲悯的光。   邵大记者怒吼:   “我拍这些是为了正义!为了真相!为了还大家一个干净清明的内娱!我不像你和唐以南,你们这些背靠资本的大人物,一个个披着光鲜的外衣,背地里玩着宫斗剧……”   邵宇雷声大,雨点小,一句话喊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连自己也有点心虚。   小瘸子被一口粥呛着了。   邵宇撇撇嘴,此情此境,打死他也不能承认,自己当狗仔时,那颗活蹦乱跳的小初心。   为了正义?谁干这行不是为了一夜暴富?   闫子钦懒得跟他废话,专注给呛咳嗽的小瘸子拍着后背:   “料算我买的,开个价。”   邵宇:“……??!”   邵大记者刚死了一秒,尸骨未寒的心,又活过来了!   这边还没等邵宇报价,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袁巡进来了。   “子钦,过来过来,有事儿跟你说。”   这回袁大经纪学乖了,再也不大呼小叫,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招手。   小瘸子咕咚咽下一大口粥,眼看着闫子钦出了门。   几公里外的剧组酒店,彻夜无眠。   总制片人的那间总统套房,灯火通明。导演、编剧、资方等等,主创齐聚。   凌晨四点半,闫子钦重新签约了《藏渊》的演出合同,换了角色,出演男一号,之前唐以南的角色。   与小瘸子成为了妥妥演对手戏的CP。   大导演苏昊满意极了,从一个月前试镜起,他就打从心眼里欣赏这个新人,虽然也传闻背靠资本,但一点也不高调、不耍大牌,能吃苦,还没包袱。   更何况,《藏渊》本就是个同性小众题材,小成本剧,预算低。   当初为了拿下唐以南这位顶流,硬生生从制作费里,拨出了几千万片酬,使得原本就资金不那么充裕的剧组,雪上加霜。   而今,这位闫董事长家的太子爷,跟小瘸子搭档,作为两个新人,演技都过得去,片酬也相对低,整个剧组一下子省出千万制作费来。   跟白捡了俩盲盒大礼包似的。   从制片人的套房出来时,闫子钦一言未发,低调如常。   袁大经纪心里掀起千层浪,签完了新合同,跟着小闫总行走在酒店里,那春风得意的步伐,分分钟上演一出行走的漂移。   脸上洋溢着仿佛“我家俩孩子一个状元一个榜眼”般的骄傲笑容。   连走廊里遇见了服务员,都行了个标准绅士的王子礼。   大凌晨吓得人家服务员以为撞鬼了。   当然,袁大经纪尽管失去了表情管理,心底也还是有数的,再得意也全写在脸上,嘴上有把门的。   制片人要求暂时保密。   唐以南这个负面爆得太大,剧组临时解约换人,也换得急。   这酒店的前前后后,还围着不少不死心的唐以南粉丝,坚信自家哥哥是被造了谣。   ……   熬了一整个通宵,盛然没来得及回酒店,而是从邵宇的病房,直接前往片场,准时参加开机仪式。   先是邵宇受伤,紧跟着唐以南被锤,这一连串的事情在一夜之间发生,小瘸子一点也没得着休息。   那双明闪闪的大眼睛,此刻已经严重电量不足,在额前细碎刘海的掩映下,像只强撑着困意的小猫。   临海的小镇天色微亮,昨夜落了些小雨,清晨六点半,《藏渊》开机仪式正式启动。   闫子钦依旧按原来的番位,站在小瘸子后面。   他左边是一位新晋小花,右边是一位老戏骨,前面是小瘸子,最前面的是总制片人、导演、编剧……   原本一番唐以南的位置空了出来。   场地附近,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粉丝,大部分是唐以南的。   距离唐以南塌房,才过去几个小时,有不少粉丝脱粉,连夜买机票回家。   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要么来不及订票、要么坚信他们南哥被对家造了谣,来开机仪式上打探情报。   然而,谁都没见着唐以南的身影。   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唐以南有可能被剧组退货解约。   甚至在饭圈已经悄悄流传,表示唐以南是被新人抢了一番,至于这新人是谁,一时半会谁也没扒出来。   闫子钦低调参加完开机仪式,返回酒店。   原本今天他有几场戏要拍,结果临时换了角色,需要重新研读剧本。   这期间,片方不仅签了闫子钦饰演男主,还把原先二番的盛然,名字给提上来了,跟闫子钦并列,作为双男主。   由于闫子钦换了角色,原先饰演的男三号空了下来,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背景板角色,没有确定演员。   小瘸子将他好兄弟方司舟,也推荐了上去,虽然是个小角色,没想到试了两轮戏,居然过了。   导演和制片人挺满意,在剧组开机后一个星期,方思舟小朋友风尘仆仆地进了组。   当晚,小瘸子跟袁巡,以及组里的执行制片、编剧,还捎上了一位刚收工的美术前辈,找了个小饭馆,给方司舟接风。   方司舟是个小话痨,社交悍匪,跟小瘸子都属于长相乖巧讨喜的类型。俩小演员并排往餐馆角落一坐,吸引了不少顾客的目光。   闫子钦今晚有场夜戏,没能来给方司舟接风。   方司舟这趟进组,带来了两个新鲜出炉的瓜:   一是就在开机后第三天,有粉丝于机场拍到,唐以南和姜新月一前一后,乘航班返回S市,两个人、两趟航班,分开走的。   多半是唐以南不仅被剧组退货,这么多小三小四小五一爆,连姜新月也把他抛弃了。   “嘿,那金纯呢?”   袁巡是个碎嘴子,听方司舟八卦,听得不亦乐乎。   小瘸子安静吃瓜,他印象里,唐以南和金纯是明面上形影不离、双宿双飞的一对,他们老板姜新月,才是幕后的人物。   “听说被开了,但没回S市。”方司舟特意压低了声音。   “被开了?”   餐桌旁,连那年轻的执行制片小哥,也露出惊讶的目光。   唐以南被锤这一连串事件,前前后后没金纯什么事儿,即便素来以“唐以南唯一真嫂子”著称的金纯,连这瓜的边都没沾着。   袁巡大口吃着烤肉,分分钟抓住重点:   “我跟你们说,这金纯跟唐以南,就没感情关系,估计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姜新月为了给自己挡枪,忍了好几年,如今事一出,金纯没用了。”   小瘸子双手捧着果汁杯,想了半天,没明白什么挑子什么热,是他不熟悉的词儿。   不过纵观唐以南爆的这么多嫂子,除了大资本姜新月,这么个有夫之妇外,其余哪个不是一线的小花、顶流的网红、身价过亿的粉丝?   相比之下,多半是看不上金纯这个小小的富二代。   小瘸子蔫头耷脑,小口喝着玻璃杯里的橙汁,有点头昏脑涨。   他不适合多想事情,尤其是名利场里的宫心计,上辈子他抑郁住院,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被谁坑的。   小瘸子没学会琢磨人玩儿。   思索间,那位一整晚大快朵颐,没参与年轻人八卦的美术前辈,忽而叹息:   “还真是姜新月干出来的事,当年拍《海星湾》那部电影时,就跟总制片人搞上了,人家总制片人是有家室的,听说老婆也在剧组里,是编剧。”   《海星湾》?!这仨字像是个警报。   小瘸子刚夹起的一筷子烤鱼,掉进了碗里。   “您在《海星湾》剧组工作过?我爸是那部电影的忠实观众,每年都要看几遍。”   小瘸子无缝接话,《海星湾》电影当年大爆,迄今为止十五年来,仍旧是电影圈内有口皆碑的作品。   美术前辈一听,乐了:   “嘿,那可是我这十几年从业生涯,最拿得出手的一部作品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实习生呢。这部电影总制片人,就你们董事长啊,闫弘闫董,不信你回去翻翻片头署名。”   “那,闫董后来离婚了?”小瘸子再问。   盛然当然知道,他们闫董不是离婚了,而是老婆没了,至于怎么没的,闫子钦追查这事,追了许多年。   “没离婚,听说是猝死,我们那个剧组啊,邪了门了,五个月的拍摄,没了四个人,还出了场爆破事故,那炸药,听说谁都没准备好,‘砰’就炸了,我是没看见现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爆破事故?!   小瘸子差一点把喝汤的小勺吞下去。   “你们闫董事长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也不知道这回,他老婆包养男艺人的事一爆,能不能离婚……”   小瘸子没顾得上继续听八卦,思量着等晚上闫子钦收了工,告诉他一声,这里有《海星湾》剧组的前辈。   时钟指向晚上九点,小饭馆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已然过了饭点儿,却从外面呼啦啦进来一群年轻男女,顷刻间将这巴掌大的小店,挤了个水泄不通。   小瘸子抬眸,领头的几个男生女生他面熟,想了一会,认出来了:   唐以南的前线粉丝,这些年来,在唐以南的机场图里,出现过好多次。   只不过,小瘸子没想到,唐以南塌房已经一个星期,竟然还能在这海滨的小影视基地,看见前线大粉们的影子。   尤其是在这群粉丝身后,被大家簇拥着的,穿一身银灰色女士西装的女生。   金纯。   金纯果然没回S市。   金大小姐自打一进店门,便径直往角落里的空位上一坐,不说话,双手抱臂,言行间依旧是一副顶流大助理的派头,跟皇后娘娘似的。   领头的一个男粉,朝小瘸子这一桌过来了:   “造谣南哥的是你吧?盛然。”   “听说你早就预谋了,你们团出道战当晚,私联狗仔,被抓了现行。”   “为了把纯姐这么优秀的工作人员,从南哥身边一步步赶走,你布局挺深啊。”   ……   啥?!   小瘸子怔住了。   连小话唠方司舟都哑火了。   “误会误会……”袁巡第一个站起来。   他们巡哥嘴上说着误会,手底下却丝毫没让步,将人一步步往外面请。   那年轻的执行制片小哥,也拿出手机,给剧组打电话,调集保安。   小瘸子没起身,那双沉静而漂亮的大眼睛,在那领头的男粉身上扫了一眼,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   “也不知道追星还是追嫂子……”   男粉被怼得怔住了。   袁巡一边把人往外推,一边转头教训小瘸子:   “哎呀,没你啥事……”   他家从前连说话都不肯大声的小艺人,怎么还学会怼人了呢?……   盛然撇了撇嘴,继续低头吃鱼。   整张桌上的人,几乎都站起来了,只有小瘸子一个,自顾自地扒拉着饭。   保安还没到,饭店的服务员们都围上来,也不敢干仗。   领头的那几个粉丝,被袁巡给推到了门口,还有人指着小瘸子隔空大喊:   “你偷过南哥的房卡,纯姐看见了!你想傍南哥,傍不上就造谣报复!”   小瘸子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一张小脸平静如水:   “纯姐都偷不着的东西,我哪敢偷。”   “嘿哟,我的小祖宗,你能吃点东西闭会儿嘴不?……”   袁巡扶额,这眼见着事儿要闹大,他家小孩怎么还带拱火的呢?   小瘸子慢悠悠地舀了一勺鱼汤喝。   闭嘴就闭嘴呗,他以前确实不这样,挨骂忍着,被欺负受着。   重活一世,他没添什么新的技能,但不受欺负。   长着一张最乖的脸,说着怼人最狠的话。   那领头的男粉,明显被惹火了,人都被袁巡推到了门口,突然抄起一个空酒瓶,就往小瘸子这桌扔。   啪!……   碎裂的玻璃飞溅了整张桌子,玻璃碎片点点落进桌上的鱼汤。   有两枚贴着方司舟的脚边落地;有一枚落在桌面,再反弹到小瘸子白皙纤细的手腕,那里顿时起了一道红痕。   金纯全程观看,悠然自得。   男粉砸了酒瓶就要走,连带着其他十来个男女粉丝,呼啦啦一下都四散开来。   然而,这店门还没踏出去一步,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缓缓停下。   车门开处,随着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下车,于这清凉如水的秋月间,是冷冽刺骨的两个字:   “站住。”   闫子钦来了。   与此同时,随车上下来的几名保镖,外加一众工作人员,将狭小的店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闫子钦刚收工,片场听了信儿,没来得及回酒店,带人直接赶了过来。   这一晚上相继来了好几个大明星,饭店里几个服务员小哥,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   闫子钦一进门的目光,先落在小瘸子身上。   角落里穿白色卫衣的少年,安安静静的,手里的筷子放下了,手边的桌面上,还掉落一块碎玻璃。   闫子钦朝那一桌走去,上上下下将小瘸子迅速检查了一番,确保没有大碍。   方司舟眼见援军到了,一张熄火了半天的小机关枪,终于重又燃了起来:   “钦哥,干他们!”   方司舟是会告状的,再加上跟闫子钦也熟,好几年的队友交情。   闫子钦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的金纯,没叫金总,也没叫姐。   “听说你离职了?”   金纯一时间没说话,闫子钦是个痞子、混球、二世祖。   谁都不愿意招惹。   此刻这位二世祖,也不等金纯回应,双手撑着对方面前的小方桌,微微俯下身,那一刻的压迫感,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那就别让我在这行业里,再看见你。”   整间小店里寂静极了,小闫总不但封杀艺人,如今连助理也要封杀。   金纯怔了好一会,一个字也没敢回应,起身就走。   连带着一众粉丝也前前后后地跟着走了。   不用问也知道,金纯空顶着个顶流助理的名头,今后在这行业里,多半是没法混了。   小瘸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闫子钦,又看看门外的人群,没说话。   这回没了乱七八糟的人打扰,闫子钦重新上前,俯下身,仔仔细细的把座位角落里的小瘸子,又检查了一遍。   从头发梢到脸,到脖子,再到双手。   手腕上那一抹被碎玻璃溅到的红痕,显而易见。   那里原本只是玻璃碎片二次反弹,磕了一下,算不得受伤,也没流血。只是小瘸子的皮肤本就白皙脆弱,稍微一经磕碰,痕迹好几天都消不了。   闫子钦扯着小瘸子的手腕,到洗手池边,把水温调得不冷不热、水流不大不小,才将对方的手冲洗了一番,免得上面遗落肉眼不见的碎玻璃。   “疼不疼?”   小瘸子下意识地摇头。   顿了片刻,又微微点了点头。   本来冲水是不疼的,被闫子钦捏了一下,疼了。   闫子钦手重,即便已经尽可能地小心了,还是容易碰疼小瘸子。   从盥洗室回来,擦干了手,袁巡和方司舟他们,又在大侃特侃刚才的惊险一幕,桌上的菜品被溅上了碎玻璃,没法吃了,已被服务员撤了下去。   大家翻着菜单,想再点些酒水。   小瘸子没有落座,而是看着刚才他放鱼汤的位置,心疼!   “没吃饱?”闫子钦看出来了。   小瘸子微微点头。   他确实没吃饱,一晚上听袁巡跟方司舟侃大山,又听美术前辈说《海星湾》剧组的事,没怎么顾得上吃饭。   “换一家,吃夜宵,我请。”   闫子钦简单利落说着话,将这一众剧组老师和小伙伴,带去了另一家酒楼。   黑色的商务车行驶在老城区的平稳公路,一路上,他们碎嘴子巡哥,窝在后排角落,还不忘教育自家小艺人:   “盛然,以后啊,你在粉丝面前不能那么说话,谁的粉丝都不行!那唐以南粉丝,咱又不是头一回打交道,这么些年了,内娱谁敢惹他们家粉丝啊……”   小瘸子坐在中排靠车窗的位置,不能扭头,扭头他晕车。   袁巡才不管这小孩听没听进去:   “你说你,还怼人家,让人剪进恶意视频可咋整……”   “我以后,不瞎说了还不行嘛……”   小瘸子虽然没法回头,但并不耽误哄他巡哥。   这算是盛然重生后,难得无师自通的一个特长:   会哄人!   短短几个月里,工作团队、合作方、同学、队友当中,就没有小瘸子哄不好的人。   重生前倔强、冷硬、认准了一件事不死不休的少年,如今学会了情绪稳定地怼着狠话,云淡风轻地哄着小伙伴。   怼时不走心,哄完就忘了。   反正说好听的不要钱。   袁巡这段日子也发觉,他家小孩不那么好带了,学会忽悠人了,不知不觉中,走上了一条犯了错就认、认了但不改的青春期叛逆少年路线。   袁大经纪一个脑袋比两个大:   “那……那你给我发誓,发誓外面粉丝再怎么说你,也能不跟人家打嘴仗。”   车子刚好经过几个低矮的坡路,小瘸子被颠簸得心里有点翻腾。当下额头抵着车窗,没能动弹,声音却轻轻巧巧地往后传了过去:   “我不发誓。”   小瘸子觉着,他巡哥最近大概是古早言情剧看多了。   哪有动不动让人发誓的?   做不到的事,他才不发誓!   袁巡嘿了一声,再一次确认,自家孩子长大了,管不住了。   “我说盛然,你现在可是事业上升期艺人,跟以前那可不一样了,你最起码在外面,那得乖一点……”   话音未落,一路上一言未发的闫子钦,冷不丁地插了句话:   “不听他的。”   言罢,闫子钦扭头,对上身旁少年如月夜星河般的大眼睛:   “别那么乖。”   谁都喜欢乖小孩,但闫子钦希望盛然别太乖,太乖了被欺负,万一他没能护住的时候怎么办?   袁巡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哪哪都有闫子钦的事?他管理他自己的小艺人,碍着谁了?   走进当地著名的宵夜酒楼时,盛然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有信息进来。   刚才在车上,执行制片、美术老师都在,小瘸子没能找着机会,单独跟闫子钦说话,于是临到下车前,才将组里这位美术老师,是当年《海星湾》剧组的工作人员的事,编辑了条微信,发给了闫子钦。   几分钟后,闫子钦的回复过来了,简简单单几个字:   “知道了,我来处理。”   闫子钦平时性子混不吝,言行吊儿郎当路子野,真要什么事放在他手上,处理起来还是格外令人安心。   宵夜不算太晚,午夜时分大家也便回酒店休息,第二天还有连续好几场重头戏。   开机一个星期以来,小瘸子和闫子钦的第一场对手戏。   《藏渊》这部剧中,盛然饰演的双男主之一,夏于书,是名考古系大学生,出身考古世家,父母是大学教授,在一场海底古墓的大型文物发掘行动中,离奇失踪。   闫子钦饰演的角色凌封,是个身怀绝技的古老渔村少年,肩负保护家族大型海底古墓群的重任。   百年古墓群被世人发掘,一件足以撼动世界和平的文物,在行动中遗失,牵头人是那对大学教授夫妻。   两位男主之间,互相带着警惕的靠近与试探、情愫与误解,以及正义与家族的纠葛,成为两个角色情感拉扯的主线。   今天这一场戏,是雨天古镇,真相的前因后果被揭露时,两个主角之间一场空前矛盾的爆发。   这场戏,闫子钦所饰的凌封,于雨中快步而行,盛然饰演的夏于书跟在身后,试图要抓对方的手。   几次之后,被对方反手抵在那古镇长亭的红漆柱子上。   导演要求感情必须到位。   原本这场戏在剧本里的位置,相对靠后,但场地先空出来了,导演苏昊考虑到小瘸子和闫子钦俩人也熟,从小一块长大,拍起对手戏多半得心应手。   不用像组里其他演员,还得熟悉一段时日。   盛然觉着,苏导儿委实是高估他和闫子钦的关系了。   他俩虽熟,可也没熟到上来就拍感情戏。   小瘸子打心底里有点怵。   不是怵跟闫子钦拍感情戏,而是他饰演的夏于书这个角色,太有底气了,敢爱敢恨,敢蒙敢骗,退可校园当学霸,进可海底探宝藏。   尤其是对凌封的感情,喜欢不耽误利用,利用完了再哄。   夏于书是天之骄子,是学霸,是集万众瞩目于一身的人。   盛然活了两辈子,自觉也不如夏于书的这份底气。   黄昏时分,人工降雨和灯光机位就绪,一切演职人员到位,镜头落在身上时,小瘸子本着一个专业演员的表演力,迅速入戏。   雨水落在少年的白色帆布鞋上,像是绽开一朵又一朵的莲花,一瘸一拐朝着前方果决凛冽的那道背影,追上去了。   一步,两步,三步。   小瘸子伸手。   上一场戏握过刀柄的缘故,闫子钦的掌心坚硬而冰冷。   平时他俩日常相处时,彼此也没少碰对方的手,多数时候,闫子钦的手都是温热的。   不熟悉的冰冷感,激得小瘸子本能地顿了顿,一晃神间脚步落下了半拍。   闫子钦没回头,反手去抓。   这一抓,抓空了。   苏导儿喊了停。   “小然啊,你伸手的时候,得果决点,手顿一下,脚不能停,这场戏对方知道被你利用了,不理你了,这是你作为夏于书这个角色,第一次主动向对方表达感情……”   “然后子钦啊,你不能回头,你凭空一抓,就得默契地抓到手,不能说我回头看一下,再抓,这时候你不想看他,你恨他……”   苏导儿噼里啪啦讲了一会儿,小瘸子和闫子钦俩人点头。   盛然其实理解这个角色,只是作为才20岁出头的新人,又一上来就跟队友演同性剧,需要适应。   这位苏导儿虽然还不到40岁,算是导演圈里的后辈,性子也随和,却是在行业里出了名的要求高、抠细节。   一场牵手外加壁咚戏,来来回回拍了好几遍。都没能满意。   第二条小瘸子伸手太急了,直接戳进了闫子钦的掌心。   第三条手伸偏了,被闫子钦一把抓住了手腕。   第四条虽然牵手的部分过了,后面的壁咚戏,本该是闫子钦饰演的凌封,下狠手将夏于书重重地推在亭柱上。   但电光石火间,也不知道闫子钦闪过了什么念头,表情对、状态对、啥啥都对,就是手上一松,本能地怕磕着小瘸子似的,力道缓了几分。   这一下,节奏就不对了。   完蛋,九年队友默契离家出走。   导演再次喊了停。   闫子钦道歉。   这场戏,闫子钦确实还没完全进入角色,这么些年,对着小瘸子这么个琉璃娃娃般的人儿,他从来都小心翼翼的,磕了碰了心疼还来不及,哪舍得使劲儿往柱子上推。   以至于一场戏又拍了好几遍,临到傍晚,才算过。   等到休息的时候,两人挨说了。   彼时已经停了人工降雨,撤了近景道具,两位主演身上淋湿了的外套也被换下,头发吹了个半干。   受了些寒的缘故,小瘸子蔫蔫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有些不由自主地放空。   那位工作时严肃、休息时没个正形儿的苏大导演,还取笑了他俩半天。   别看大导演要求严、细节多,机器一开,眼里半点也容不得沙子。   但摄像机一停,立马切换成嘻嘻哈哈的模式,跟剧组里男女老少都能打成一片。   “嘿呀,盛然,你自己看看来,你看你俩多僵硬,哎呀哈哈哈哈……”   “我记着你俩以前舞台上互动挺多的啊……”   “听小袁说,昨晚你们一块吃夜宵也挺好的啊,咋就能拍出一副不熟的样子呢,哎呀我的妈……”   “不行,你俩这必须得罚,昨儿平台那边还说,看好你俩搭档,想让编剧老师多加点亲密互动的戏呢,这个状态哪行啊?”   盛然端坐在小板凳上,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跟小学生一样,乖乖听训。   南方入了秋,刚下过雨的空气已然开始转凉,虽然换下了湿衣服,小瘸子还是有些冷,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导演的批评他全盘接受,他和闫子钦这场戏,确实还没找到状态,他愿意加班加点读剧本、练台词!   苏导儿一看,乐了,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抬头瞥了一眼闫子钦:   “行,那从现在开始,到一会儿放饭之前,小然,你跟子钦,你俩到那边亭子里,就刚才拍戏那,去给我练壁咚。”   啥?!   小瘸子傻眼了。   “快去,抓紧时间,没放饭不准回来。”苏导儿催促。   “??……”   小瘸子惊恐地看看导演,又扭头看看闫子钦。   今天下午这两场简单的互动戏,他跟闫子钦都拍得磕磕绊绊,让他俩大庭广众之下,练壁咚?   “导儿,我们这就去。”   平时多嚣张,剧组里就有多认真的闫子钦,全程听完导演训话,没提半句异议。   他认罚。 第22章 吻戏预定   古镇,傍晚,小瘸子饥肠辘辘。   刚才收工时,他经纪人袁巡给投喂了几口小零食,不顶什么用。   还没到剧组放饭的点儿,雨几乎停了,脚下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尚未枯黄的芳草清香。   盛然倚着那亭台的红漆柱子,歪歪斜斜地站着,挨罚。   闫子钦跟他一块挨罚。   俩人必须壁咚到晚饭的点儿。   壁咚时,还要看着对方。   小瘸子跟闫子钦队友九年,同吃同住,闫子钦的脸,他闭上眼睛都能从脑海里描画出来。   但是从没敢盯着人家,一动不动地对视这么久。   结果现在,给他时间了,不但让他不但盯着人家看,还得看到吃晚饭。   盛然本来就饿得没力气,站不直,闫子钦又在他面前站得笔挺,小瘸子抬了一会头,脖子酸了。   面前是闫子钦棱角分明的立体五官,小瘸子只垂头休息了一小会儿,又仰起来。   确实好看,还想看!   “冷不冷?”   闫子钦察觉到怀里的人,跟个小冰块儿似的,下午拍戏淋了雨,即使换了衣服,吹干了头发,但这周遭的空气仍旧潮湿。   小瘸子习惯性地摇头,继而又点点头。   闫子钦一言不发脱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给眼前的人裹了起来。   刚扒下来的外套还带着体温,小瘸子刚才冷得发抖,被摆弄着穿衣服时,不由自主往眼前的人怀里缩了缩。   闫子钦伸手轻触了触对方单薄的后背:   “刚才,撞疼了吧?”   刚刚这场戏,凌封将夏于书这个角色,凶狠地抵柱子上,虽说闫子钦没舍得下狠手,但毕竟按导演的要求,来来回回拍了好几条。   撞肯定还是撞了几下的。   小瘸子垂眸不说话,像是一件被风吹雨打过的精美瓷器,又蔫儿又安静,连睫毛尖上都挂着刚才没擦净的雨珠。   闫子钦的手伸进外套里,一下又一下轻顺着对方冰冷的后背。   这个角度的动作,导演那边看不见,只看见闫子钦的手,不在那红漆柱子上了,还以为他俩偷懒。   苏导儿远远地喊了一嗓子:   “不准换动作啊!”   闫子钦原本已经搭上小瘸子腰侧的手,又挪了回去。   小瘸子身上披着闫子钦的外套,不冷了,腰背撞那几下,让闫子钦给揉了一会,也不疼了,当下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开始认真思考对角色的理解和把控。   导演怎么就说他俩不熟呢?他俩明明认识这么些年了。   小瘸子不光思考,还小声碎碎念:   “刚才那场戏,夏于书是欺骗了凌封的,凌封也是恨夏于书的,可我不忍心欺骗你,你也不恨我……”   小瘸子认认真真分析了一番,刚才他俩没能很好入戏的原因。   就像从前的每一场练习生公演,结束后他们都会一同复盘一样。   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小瘸子又有些站不住了,即便被对方用另一只手扶着,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累了?”   闫子钦趁导演没注意,把壁咚的手放下,双手将怀里的人往上带了带。   “下巴放我肩膀。”   盛然依言放上去了。   拍戏对小瘸子而言,是个从前没能涉足的新奇体验,虽然他此刻又冷又累,但仍旧阻止不了脑海里的思索。   伏在闫子钦肩膀上的小瘸子,又自言自语念叨了一会儿,万分忧心地叹息:   “闫子钦,导演之前说,说后面还加了吻戏,可怎么办……”   他们这是部同性题材的剧,剧本里原本是有一场吻戏的,刚进组的时候,导演说可能会视情况再加个一两场。   彼时闫子钦将面前小人儿站不稳、往下滑的身体,稍稍提起来了一点,微微低头,隔着刘海的发梢,额头轻抵了一下对方额头,提议:   “要不,提前练练?”   小瘸子睁大了眼睛。   没等盛然给反应,剧组放饭了,那位心心念念让两位主演培养感情的苏导儿,离着老远招呼他俩吃饭。   从亭子里出来时,盛然察觉得到,那只从自己腰间挪开的修长温热手指,向下滑落,轻扣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   天气转凉,进组半个月后,《藏渊》剧组由海滨小镇,转场到附近的岛屿拍摄。   这是一部跟海底古墓有关的探险戏,其中不少戏份取景海滨。   他们这座影视基地临海,附近不少大大小小的岛屿,都建造成了不同的拍摄造景,近年来也都成为各大旅游场所,以及网红打卡点。   转场是个大工程,当日剧组包下了几十条小艇,小瘸子跟方司舟,以及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小演员一块,站在码头人群里,等候工作人员安排上船。   等船的时候,盛然接了个电话。   是陌生的来电号码,按照以往的经验,要么广告推销,要么是专门针对他们大学生的诈骗电话,小瘸子一般不怎么接。   不过今天这个号码,IP地址显示他父亲的老家,一座毫无名气的的北方十八线小城。   小瘸子好奇心十足地接起来了。   电话另一端,洋溢着高分贝高的热情女声,小瘸子吓了一跳。   “小然!是小然不?哈哈哈哈,可算找着你了,你知道我是谁不?”   小瘸子将手机拿得远了些,字正腔圆地告诉对方:   “你打错了。”   对面的女声放声大笑,笑得信心十足,一个人几乎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场:   “没打错,没打错,不可能错,你再猜猜?”   “……不说挂了。”小瘸子颇有骨气地回答。   “哎,别啊!别啊,别挂……”电话里的女人总算笑嘻嘻地自报家门:   “我是你小姑!哈哈哈哈,小然啊,你猜猜我在哪?”   小瘸子蹙眉,不想猜。   要不是对方自爆身份,盛然压根儿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他的小姑盛文竹,他爸的妹妹,说起来有七八年没见了,毕竟他也已有七八年,没去过他爸的老家。   盛然犹记得,重生前的那几年里,他这位多年不联系的小姑和小姑父,到S市找过他几回。   当然,是为了钱。   后来知道他这个小明星当得憋屈极了,实在是没挣着钱,也就不找他了。   如今的电话里,盛文竹仍旧喜气洋洋自来熟:   “小然啊,我跟你姑父,我俩来你们剧组啦,本来啊,我们是到S市去看你爸妈,寻思着叫你回家聚聚,结果听说你不在家……”   “后来你妈安排人,带我们找到你学校,跟辅导员一打听,才知道你上这拍戏来了,我跟你姑父立马往这赶,咋样?好几年没见我大侄子了,想姑不?”   小瘸子一点都不想他姑,甚至都快不记得,他这位小姑长什么样了。   “赵菡不是我妈,是我姐。”   小瘸子如今底气足,也不往心里去,乐呵呵地纠正。   盛然家里两个姑姑,都以为他爸从二婚媳妇手上捞了不少钱,争着抢着给他爸养老,这不,都从老家追到小瘸子这来了。   “然啊,听说你现在混得挺好啊,都拍戏了,哎呀,你姑父上南方来打工,你看看在这剧组里,给找个活儿干呗?不用当多大官,一年有个百十来万,够生活就行。”   小瘸子不接茬,还百十来万?真看得起他,他都挣不着百十来万。   “大侄儿啊,你姑父刚才问剧组的人了,说你们今儿出海?你等一会儿啊,姑马上就到!”   小瘸子分分钟挂断了电话。   码头边,坐在剧组人群里候船的少年,悄悄地向四周张望,心里盘算着他这两位亲戚,可千万别找上门来。   不多时,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了两下,这一回,是邵宇的信息。   邵宇混迹在人山人海的媒体记者群里。   由于小瘸子和闫子钦近来的人气,《藏渊》未播先火,势头已经造足了,剧组又为了保密造型,不让拍路透。   混迹于影视基地的各大媒体,只能趁着演员换了私服、卸了妆,搭个船转场的间隙,可劲儿的拍。   当然,邵宇也在其中。   人家邵大记者,如今可不是人人喊打的小狗仔了,唐以南的瓜,让他从闫子钦那赚了一大笔钱,邵大爷如今的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邵宇养好了伤,也没返回S市,而是继续在影视城这边闲逛,当了几天群演,干了几天代拍,昨天又往一家古装旅拍店投了简历,琢磨着找个摄影师之类的正经工作干。   今天来码头送小瘸子出海,邵大记者相机拎手里了、记者证也挂脖子上了,跟其他媒体一块咔咔咔地拍照。   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瘸子本尊,发信息闲聊。   演员们已经移动到甲板附近,这个角度拍不着了,刚才在候船时,邵宇抢拍了两张小瘸子的生图,拍得张张精妙。   绝美的白衣少年坐在海滨码头的亭子里,唇角微微上扬,几根微长的刘海轻擦着羽睫,光影交叠下的完美侧颜,是不用修就能直接出图的程度。   邵宇拍得比别人都好,其他媒体记者,纷纷争相购买他的图。   与此同时,小瘸子的信息发了进来:   “今年年底,我的片酬就能到手了,等我挣了钱,明年雇你当摄影师,好不好?”   邵宇笑嘻嘻地刚要回答一个“好”,这信息还没打出来,身后一对男女,于人群里大声呼喊盛然的名字。   看模样不像记者,也不像粉丝。   女的三十多岁模样,穿得挺时尚,扎了个高马尾,戴墨镜。男的岁数差不多大,却土气极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外套,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外地搬砖回来。   邵宇不认识盛然的小姑和小姑父,但敏锐察觉到,这俩人有问题。   “两位,坐船么?”   邵宇把棒球帽往下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走上去了。   “坐啊!小哥,你是开船的?这船能出海不啊?”盛文竹一听来了劲儿。   “没问题。”   邵宇是个大忽悠,三两句话,就把这对夫妻忽悠到码头另一端,登上一条废弃的小船。   “等人齐开船。”邵宇安顿好两人,说完就走。   “等等。”盛然他小姑父徐军,觉着不对劲:   “你小子哪的?”   “你管我哪的?”   邵宇语气也挺冲,忽悠人,那必须得有那股劲儿。   “我告诉你,你小子要敢耍花招骗我们上船……”   “你爱上不上,不上就走人。”   徐军要下船,被妻子按住了。   “忍忍,忍忍……咱不是来找我大侄儿的么,再等个把月,等我大哥办完离婚手续,咱就跟小然说,咱替他给他爸养老……咱大哥离婚,从我嫂子那能分好几个亿呢,别到时候让大姐家给抢先了。”   “得了吧,我瞧着你大哥根本就没钱,有钱也是你小嫂子家的,跟咱没一丁点关系……”   徐军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面相和行事手段凶狠了点,不贪财。   “咋没关系呢,咱要是替小然赡养他爸,那他当明星将来挣的钱,不都是咱家的了么。”盛文竹不服气。   “你啊,多余。”   “你说啥?”   “我说,咱上了贼船了,一会得让人扔海里。”   邵宇把这对夫妻拐上小破船,转头刚要去找小瘸子,没走几步,之前报了高价要买他图、还没来得及扫码一年轻记者,追上来了:   “小哥,图还没出呢?”   “不出了。”   邵宇挥挥手,头也没回,直接拨打小瘸子的电话,往剧组的码头跑。   与此同时,盛然一边接电话,一边盘算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得赶紧上船,剧组这么多人一块出海,这么大动静,万一让他小姑找过来了,麻烦可就大了!   小瘸子起身就往甲班上飞奔,连袁巡、闫子钦、方司舟他们也给扔下了。   一边跑一边寻思着,能不能让工作人员快点开船。   这一分神,帅不过三秒。   啪叽!摔倒了。   小瘸子平时就这样,残疾的缘故,行动不怎么稳当,走急了容易绊,跑快了容易摔。   结果就这么一步之遥,摔在甲板底下,一抬头,邵宇的身影定定站在眼前。   “不是,兄弟,你明年雇我当摄影师,我答应了,你不用给我磕……”   小瘸子想捶地。   瞥了一眼干啥都得占点便宜的邵宇,盛然把与自己人设极不相符的一句“你大爷的”,给生生憋了回去。   身后,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掌,托着小瘸子的腰和肩膀,将人扶了起来。   盛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闫子钦。   总算被拎上船的小瘸子,安安静静不说话。   这一跤,摔疼了。   蔫了吧唧的少年,坐在船舱最里侧,全身都疼,刚才闫子钦抱他上船时,要掀他裤脚看他膝盖。   小瘸子没让。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两个膝盖肯定都磕青了。   袁巡今天负责盛然和闫子钦两个团队,有些忙不过来,没见着小瘸子摔跤。   反倒是闲来无事看热闹的大导演苏昊,听说小瘸子摔着了,从导演组的船下来,跑他们这条船上来看。   彼时小瘸子正被闫子钦用外套,裹成了粽子,靠着椅背,有海风将额前的刘海吹得飞起来几根。   “睡一会,马上就开船。”   闫子钦说话间,掌心轻覆上对方的膝盖,温热的手掌触碰到牛仔裤的布料,小瘸子疼得一个激灵,往回缩了缩腿,不让碰。   完,搞不好破皮流血了。   闫子钦刚让人去请组里的队医,一回头,看见了他们导演苏昊。   苏导儿一看自己这俩小演员,乐了。   “你俩这不也挺熟的么?”   再怎么看也不像是前几天需要磨合的模样。   “不熟。”   小瘸子打起精神,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浅浅地笑着,答着导演的话,却是故意逗闫子钦。   “闭嘴,睡觉。”   闫子钦不带一丝儿语气,甩过几个字。   队医很快过来了,给小瘸子简单处理了膝盖。   少年白皙的膝盖一只磕破了皮,流了点血,另一只也淤青了。   盛然睡不着,听说邵宇帮忙把他小姑夫妻俩拐跑了,小瘸子兴奋不已。   当下眼见着甲板附近,层层叠叠的人群围着交流,距离远,看不清,也不知道是媒体工作人员,还是粉丝。   “他们在说啥?”   看什么都好奇的少年,仰头问自家经纪人。   “嗨呀,人家粉丝自己聊天,没你啥事。”   袁巡双手叉腰,在一边站着乐,他家这小孩,比粉丝还八卦。   大导演苏昊,看这俩小演员有意思,于是也不打算回自己船上了,特意一本正经在对面坐下,故意逗着小瘸子玩:   “他们说你跟子钦俩人,谈恋爱。”   “啥?”   小瘸子又坐不住了。   咋能说他和闫子钦谈恋爱呢?!   他们如今的确是在《藏渊》项目中,演了一对CP,可那也仅仅是剧本而已。   “不可能的!造谣!我俩不可能谈恋爱!”   大导演面前,盛然分分钟为自己和闫子钦正名。   “等你俩这剧一播,宣传一出,到时有的是人说你俩谈恋爱,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苏导儿乐不可支,决心给小孩儿打打预防针。   “不会有人当真的。”   小瘸子在大导演面前,乖巧浅笑,随即又抬眸看了一眼闫子钦,信誓旦旦:   “他出过道,他是偶像,他不能谈恋爱。”   黄昏的海岸,映着闫子钦冷峻五官下的微蹙眉宇。   小瘸子再次瞥了一眼,还特意确认了般,自己跟自己使劲儿地点头,那股认真的模样,跟平时听导演讲戏时,如出一辙。   末了还扬眉看向闫子钦,不怕死地挑衅:   “你要是谈恋爱,你跟南哥有什么区别?”   言罢,少年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那神色仿佛在说:   幸好我没出道,我不是偶像,我还可以跟人谈恋爱!   出道这事儿可爱谁干谁干去吧!   小瘸子是不干了!   闫子钦那双立体而凌厉的眉宇,拧得更深了。   什么意思?拿他跟唐以南比较?   那他可得好好掰扯掰扯,他跟唐以南的区别,究竟在哪:   于是他俯下身,双手撑着小瘸子两侧的座椅,特意凑的近了,同样用仿佛研讨剧本般的专注语气,一字字斩钉截铁:   “南哥是由于立了单身人设,又同时谈了几段不明不白的恋爱,欺骗了粉丝,才塌房。而我,从来没有立过单身人设。”   盛然歪着小脑袋,思量了一番,觉得有些道理,于是重重地点头,表示赞同:   “是,你本来也不需要立单身人设,你单身得明明白白。”   言罢,又仿佛觉着不够似的,补充了句:   “天底下都知道。”   “……!!”   杀人诛心。   闫子钦起身就走,不准备搭理小瘸子了。 第23章 第一个蓝血!   大导演苏昊觉着,他这俩小演员挺好玩,他得好好培养培养,要是在戏里,也能有这互动状态,保不准这剧能大火。   终于,快艇在一片暮色黄昏下,驶离码头,闫子钦没回自己船上,而是就在小瘸子这条船头站着。   看海,看风景。   夜幕微降,剧组登岛,这片影视基地,周围大大小小十几个岛屿,每天都有不同的剧组登岛拍戏。   盛然他们这个组,工期紧、任务重,转场之后的几天里,大家一点儿也没捞着休息,而是直接布灯搭景,先来了场半通宵的打戏。   盛然觉着今晚自己发挥一般。   小瘸子不擅长打戏,上船时膝盖磕的伤,还疼着,再加上连日劳累,这场戏,拍了好几遍才过。   今晚剧组进度本就不快,因为,今晚有贵客登岛!   登岛探班的,是隔壁剧组的宝藏级前辈导演庄安,说起来,这位庄大导演,是他们《藏渊》苏导儿的师父,如今也在这座岛上拍戏。   听说自己徒弟的组转场到此,过来看看。   小瘸子不是头一次见这位庄大导演,因为庄导儿是当年《海星湾》电影的总导演,如今他们尚影传媒的大股东。   跟闫子钦他爸,是哥们。   在片场,盛然就看见了这位庄大导演。   六十岁开外的男人,留小胡须,带渔夫帽,满面红光笑呵呵,若不加留意,多半以为就是一当地渔民。   庄大导演上前,没来得及跟自己徒弟打招呼,一眼就看见了闫子钦。   闫子钦和庄导儿可算得上老熟人了。   庄导儿一六十开外的大前辈,见了闫子钦撒腿就跑。   最后被小闫总,从那海浪边的礁石缝里,一把抓住,拎了回来。   “哎呦,子钦,轻点轻点,你庄伯伯我这一把老骨头啊……”   闫子钦揪着庄导儿的手,松了松。   这位大导演才华横溢,半生荣光,能拍出《海星湾》那样的票房火爆的作品,在电影圈是妥妥金字塔尖的人物。   就是人没个正行。   “我今天不问别的,就来给您问声好。”闫子钦不咸不淡递了根烟。   “哎,嘿嘿,你好啊,子钦,我是听苏昊说,你在他组里拍戏,我寻思过来看看。”   庄导儿是个随性的人,随性拍戏,随性堪景,自打十五年前,一部《海星湾》大爆拿奖后,又拍了几部,却都再没太大水花。   这些年来佛系拍戏,内心已然萌生退意。   庄导儿打小欣赏闫子钦这个后辈,喜欢但又躲着。   “我这不是怕你再问我《海星湾》……”   庄导儿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怕闫子钦再问他,《海星湾》剧组里,自己母亲到底怎么没的。   “这么些年,不也没问出来么。”闫子钦自己也拿了根烟。   飘散的烟圈,换来庄大导演一声叹息:   “十五年了,一晃十五年了啊,你也长大了,拍戏了,上次看见你,还是你十八岁那年,揪着我质问……”   “等我拿了公司股权,筹码够了,再来问您。”   这些年来,闫子钦用尽了办法,关于自己母亲韩芳华的死因,软硬兼施迫使《海星湾》各路前辈开口,均无果。   庄导儿再叹:“韩老师的走,我也很痛心,她是个特别有才华的编剧,我只能说,她不是病逝的,哎,我这不是拿了你爸爸的股份嘛,跟你爸爸签了保密协议。”   “总有一天,我会让您愿意当这个证人。”闫子钦盯了一眼这位大前辈,撂下的话掷地有声。   次日傍晚,他们《藏渊》剧组,组了个局,就在岛上唯一的一家豪华饭店里,宴请大导演庄安。   这么一个重磅级大前辈,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见着的。   下午收了工,听说要混局,盛然愁眉苦脸。   小瘸子不乐意混局。   袁巡没给拒绝的余地,直接开了行李箱,给小瘸子搭配衣服:   “晚上聚餐你穿啥?穿郑重点的?还是朴素点的?”   啥郑重的朴素的?小瘸子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套衣服。   “朴素点吧。”   小瘸子随口答,他想,庄导儿那样的一线大导演,什么名利场没见过?今天这局,一众主创大佬都在,不是自己的主场,他应该当个朴素的后辈。   “行,你这30块钱的衬衫,50块的T恤,108的卫衣,哪个更朴素?”   袁巡一边说话,一边将一件件衣服摆在床上。   小瘸子深吸口气:“还是……108的卫衣吧。”   他这些行头,也确实过于朴素了点。   当练习生的这些年,他没什么钱,也就是自打重生后这几个月,才开始挣点存款,但也没来得及置办什么,就进组拍戏了。   前两年,闫子钦倒是送过五位数的大品牌男装,小瘸子不愿意收。   那双倔强又明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莫欺少年穷”!   现今盛然算是活明白了,以后闫子钦再送他什么,他照单全收。   当晚,荒芜小岛,宾朋满座。   说是豪华酒楼,其实这作为拍摄基地的岛屿,条件有限,也只那么两三家饭店,这家是最好的。但也没有包厢,大堂里三五张大圆桌,游客们来来往往,倒是热闹。   小瘸子今晚乖极了,是穿白色卫衣、天蓝色牛仔裤的安静少年,坐在导演主创们这一桌。   席间,大导演庄安,拉着自己的徒弟小导演苏昊,喝酒叙旧,忆往昔。   “这俩小孩戏咋样?”   “您是没见着,他俩搭戏可有意思了,花絮比正片发挥好……”   庄导儿被逗得哈哈大笑:“怎么个好法?”   苏昊看了闫子钦和小瘸子一人一眼,没当面说,特意附在庄导儿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俩大导演一起哈哈大笑。   盛然一听,就知道又调侃他了,他们那位苏导儿,跟自己师父一样,没个正形,平时在片场也总逗他和闫子钦。   他跟闫子钦拍戏,好笑吗?   明明小瘸子超认真严肃对待工作!   苏导儿就喜欢逗小朋友玩,不但当着自己师父的面,夸了小瘸子和闫子钦半天CP感,最后还煞有介事地提醒:   “照这个进度,他俩吻戏指日可待了啊哈哈哈。”   言罢扭头看向盛然:“是不是?小然啊,你跟子钦接下来,可还有吻戏呢,咱哪天拍啊?”   小瘸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若说苏导儿之前,插科打诨逗他玩,这句话可真没逗他。   作为一部同性题材剧,这部戏他和闫子钦之间,有吻戏!剧本里他都看见了。   只不过小瘸子没想到,吻戏这就要提上日程了?!   小瘸子偷瞄了一眼闫子钦。   闫子钦喝了一小口杯子里的红酒,神色如常。   连大前辈庄导儿,也不由得跟徒弟一块,调侃两人:   “嘿哟,那可是重场戏,小苏啊,你可得盯着他俩,好好磨合。”   庄安开起玩笑来,没半点长辈的样子,末了还特意点了句闫子钦:   “是不是啊?子钦。”   闫子钦扭头看向盛然,游刃有余地用杯沿,轻磕了一下小瘸子面前的玻璃杯,笑了:   “这么熟了,还用培养?”   小瘸子分分钟瞪大了双眼。   哪就那么熟了?!   小瘸子不认!   一场练习生出道战,整得他跟闫子钦,差点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了。   一晚聚会,两位导演都力挺闫子钦,那称呼也是水涨船高。   酒过三巡,就从“子钦”变“小闫总”了。   说得仿佛这桌上的小瘸子和方思舟,他们尚影传媒的艺人,将来都是小闫总旗下那般。   连他们经纪人袁巡,都随大流地跟着捧场,还悄悄和小瘸子私底下探讨:   “我觉着这闫子钦,将来能有大成就,这业内都看好他,没准儿以后能接管公司,当老板,你可得跟他处好关系。”   “你咋不看好我呢?没准儿我也能当老板呢……”小瘸子不服气。   袁巡笑了:“嘿哟,那公司是人家老爸的,人家将来当老板,那不名正言顺么,你……”   “我咋了?”小瘸子扬眉。   他巡哥一字一句,语重心长地告诉自家小艺人:   “孩儿啊,咱做梦也得讲点逻辑,是不是?”   小瘸子深深吸了口气。   午夜时分,各人酒足饭饱,庄大导演带着苏小导演,以及几位主创,到门口放风抽烟。   一张圆桌基本空了,盛然才瞥了眼只隔了一个座位的闫子钦:   “说得好像我成了你的艺人……我签的是你们家尚影传媒,尚影传媒又不是你的……”   “以后会是的。”   闫子钦答得没一点犹豫,还痞笑着轻戳了一下小瘸子的脸颊。   盛然不说话了,他知道闫子钦没开玩笑,他重生前,闫子钦的确把尚影传媒变成了自己的。   “哼!你就是看我现在能给公司挣钱了……”   小瘸子故意逗闫子钦。   “是,你可值钱了。”   闫子钦干脆坐到了小瘸子身边,空着的位置。   他不是在开玩笑,在他心里,小瘸子就是比什么都珍贵。   “合着将来我就得给你当乙方了呗?”小瘸子一眼看清局势。   “不乐意?”   “是……不怎么乐意。”   谁想到闫子钦下一秒转身,从大厅那靠墙的展示架上面,抽了本杂志,是这个月最新的男士时尚期刊,翻了翻,递给小瘸子:   “下个月生日礼物,自己挑。”   啥?小瘸子一脸懵。   确实,盛然的生日快到了,板上钉钉是在剧组里,多半又是熬夜拍戏的一天,没时间庆祝。   小瘸子以往也不怎么在意生日,都是普普通通的寻常一天。   他们几个要好的练习生小伙伴之间,也会互送礼物,送不起什么太贵的,但心意都在。   今年生日,看闫子钦这意思,是要给他送个大的?   小瘸子随手翻了翻,杂志上都是国际顶奢的蓝血红血品牌,服装、配饰、珠宝,小瘸子两辈子加一块,也没穿戴过这么贵重的东西。   盛然以往没怎么关注过这些奢侈品,以及这方面的时尚杂志,从前以他的流量,这压根儿就跟他不沾边。   而今,对一线品牌仍旧陌生的小瘸子,好奇地翻阅着崭新的时尚杂志,脚底下忽然被斜对面的方思舟,轻踢了一下。   盛然抬眸,循着对方的眼神扭头望去。   小瘸子一眼看见那酒店的旋转门外,几位大导演和主创吹风抽烟的方向,一个中长发的眼熟女生,背着某一线高奢品牌的包包,凑上来跟庄大导演搭话。   包括闫子钦在内,半个宴会大厅的人,都齐刷刷往那边望去。   小瘸子诧异极了。   金纯?!   前几天在岸上,刚被闫子钦赶过一次的金大助理,又来了!   还登岛?!   当然,这小岛也不是他们剧组单独承包的地方,人家原本就是个景区,金大助理当游客来,谁也管不着。   只不过眼下,金纯在向大导演庄安搭话,显然有备而来。   原本这个距离,大厅里也听不见外面交流了什么,但庄导儿嗓门大,一把年纪声若洪钟,离这么老远聊个天,传得清清楚楚。   “哎呀,这不金纯嘛,哈哈哈哈……当然记得,当然记得,你们家艺人叫唐……唐什么来着?”   “我记不住你家艺人,我也得记住你啊……最近在这边有戏拍?”   庄导儿揣着明白装糊涂,连金纯一个小助理叫什么都知道,硬是说不上来唐以南名字。   “明年我的新电影啊,剧本还没落定呢,你这消息可真灵通,这不,堪景来了么?”   几句话,大厅里圆桌旁的人都听得出,金纯这是来替唐以南抢角色。   离职了都不忘替前艺人找戏拍,是真爱无疑!   不仅卖命干活,甚至还履行起了经纪人的职责。   庄大导演敞亮的笑声,时断时续地飘进大厅:   “金纯啊,我可是知道,你们团队看上的角色,那非你们家小唐莫属……我记着去年,我老同学,赵鹤导演那部戏,好像是都开机半个多月了,人家男主的父亲在老家开车碰了人,全责,你们小唐,借机把人家角色给生撬下来了,那舆论战打得那叫一个厉害啊……”   大厅内,圆桌旁,小瘸子差一点没拿稳手里的饮料杯。   谁都听得出,庄大导演左一个不熟,又一个听说,明里暗里内涵唐以南及其团队的恶意竞争,手段卑劣,估摸着金纯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小瘸子的目光,落在了金纯随身携带的,那最新款顶奢蓝血品牌包包。   那是唐以南的代言,据说今年该到期了。不过反正唐以南的代言品牌,每个季度出新款,金纯都会有一份儿,黑粉和对家们一个个都说是唐以南送的,为此饭圈还连番争吵了好几年,也不没个靠谱定论。   “怎么还没到期……”   小瘸子轻轻吐槽了一句,小小声,特别小!   他隐约记得这家品牌,今年上半年出了一枚男士手环,是年轻时尚的学生款,他挺喜欢的,价格也相对亲民。   但从前只是想想而已,如今小瘸子拍戏了、接代言了、录综艺了,挣钱了!   也不是买不起。   可一想到还在唐以南的代言期内,小瘸子就不想买了。   闫子钦没怎么听八卦,而是随手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小瘸子听见了几句,似乎是让对面的人,联系下品牌方,打听唐以南这款代言周期。   五分钟不到的电话挂断,闫子钦伸手,将小瘸子仍旧望向金纯的小脑袋,轻轻拨弄回来:   “代言到期了,下个月就是你的。”   啥?   小瘸子这一筷子夹的土豆片,真的掉了下去。   闫子钦之前说,要给小瘸子的生日礼物,不是某件奢侈品,是代言! 第24章 吻了!   行业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个星期后,闫子钦团队给小瘸子对接唐以南代言的事,传到了一些消息灵通的业内粉耳朵里。   当然,传得不那么准确,传成了闫子钦本人看上了唐以南的蓝血代言,团队发力横刀夺爱。   一时间,两家粉丝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吵了个天翻地覆。   除此之外,另有一些吃瓜看热闹的路人,贴出自打塌房以来,近一个月没有公开通告的唐以南,前几日私人出行照片,悄悄地议论,说他是不是胖了。   唐以南自从爆出多角恋情后,被姜新月停掉了所有资源,这段日子鲜少出门,心绪苦闷,的确是显胖了些,原本俊俏的脸颊有些浮肿。   当然,唐以南少数依旧心比金坚的粉丝,是矢口否认的,微博上对着风光不再的昔日偶像,仍旧是一连串的“哥哥好憔悴”……   那天,盛然刚结束一场拍摄,回房车里补妆休息时,刷了会手机,津津乐道地吃瓜,吃了片刻,切小号进唐以南超话,发了条留言。   “哥哥太瘦了!哥哥再多吃点!”   连袁巡看了一眼,都撇嘴嫌他幼稚。   “你就胡说八道吧,早晚有一天你切错号。”   小瘸子快乐地左看看、右看看,将手机扔在一边。   他刚才说了什么奇怪言论吗?   他没有!不是他!   不多时,闫子钦也收工回来,海岛上配置有限,外加导演苏昊希望两位主演多互动、多交流。   因而,闫子钦和小瘸子用同一辆房车。   更何况,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还有吻戏的安排。   闫子钦刚一上车,袁巡便愁眉苦脸地扶额,朝对方眨了眨眼,又扭头看了看自家切小号恶作剧发微博的小瘸子艺人。   盛然眨巴着那对明闪闪的大眼睛,假装继续看剧本。   看了两页纸,眼皮开始打架。   这段时间工期紧,小瘸子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没能睡个整觉了。   咚!……   困倦的少年一头磕上了车窗,闭着眼,朝着前排的方向,小声地碎碎念:   “闫子钦你再给我谈什么资源低调点,财不外露……你真是嫌挨骂挨得不够多……”   “你说不外露的财,是代言,还是我?”   闫子钦转身,隔过前排的座椅靠背,俯身逗小瘸子。   “都是,你是我的财神爷,我得把你藏好。”   即将进入梦乡的少年,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那对浓密而颀长的羽睫,安然地垂下,在初冬南方的午后光影里,染上一抹淡金色。   “财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想藏。”   闫子钦望向被晒得暖洋洋的那颗小脑袋,反驳了句。   当然,小瘸子没听见,小瘸子睡着了。   连续多日没能睡个安稳觉的少年,难得在这鱼龙混杂的片场,睡得安稳踏实。   袁巡心里更踏实,他家小孩可算睡着了,醒着不一定还整出多少个小号闹腾!   也正是由于盛然这一时半刻睡着了,没看到就在十分钟后,唐以南用自己粉丝过亿的官方账号,亲自发了条微博。   “在健身了,没送过包。”   否认了送过身边工作人员代言款包包。   包是金纯自己买的。   过气偶像也是偶像,亲自澄清的力度,被粉丝分分钟送上了热搜。   不得不说,作为火了快十年的顶流偶像唐以南,血还是相当厚的,一手弃车保帅也玩得溜。   也正是由于知道自己,如今正被全内娱软封杀,在老板姜新月那边也没有转圜余地,代言更多半是没了。   唐以南求生欲超强。   半个月后,盛然这份人生第一个蓝血代言,签了下来。   剧组拍摄周期也更紧了,临近年底,闫子钦所在的组合,有个一线大平台盛典的演出。   演出是上半年签的,当时组合还没出道,也没最终确定出道人选,尚影传媒和平台签了两个节目,一是即将出道组合的两首唱跳,二是唐以南的一首压轴歌曲。   谁能想到,短短半年,组合出道成员与预期不符,唐以南也塌得只剩下了地基。   但签了的通告还得履行。   唐以南依旧是被公司半封杀状态,姜新月作为富婆老板,对其相当不满意,不但转身把人踹了,资源也不愿意给了。   早在一个星期前,便跟平台沟通,唐以南的节目安排盛然同台。   对此,演出平台也答应下来,毕竟唐以南如今不比往昔,小瘸子虽然没能出道,但人气渐旺,来登台演出,又不用多付演出费,甲方白捡了个宝。   然而,更没人料到的是,姜新月的电话打过来,在盛然本人这碰了钉子。   让小瘸子和唐以南同台?他才不去!   若是重生之前,别说是跟唐以南同台,即便是给唐以南当背景板,都是小瘸子抻断了胳膊也够不着的事儿。   但如今,小瘸子不乐意了!   他巴不得离唐以南越远越好。   尤其是他们姜总,还亲自来电,说的那叫什么话?   “多好的机会,让以南师兄带你,直接最后一个节目压轴,到时公司和平台都会给足宣传力度,作为你下一次出道的预热,不然靠你自己,登不上这样的舞台。”   ……   还想跟以前一样PUA小瘸子唱跳双废?   小瘸子才不买账!   登不了这样的舞台,他就不登呗。   还下一次出道预热?!   小瘸子这辈子,对出道这俩字过敏。   于是小瘸子大大方方回给对方两个字:不去!   只得又为难他巡哥了。   这两天,盛然小心翼翼地躲着他经纪人。   然而,还没等他的团队这边再次回应,让小瘸子始料未及的是,次日,唐以南飞他们这影视基地来了。   当晚就登陆了他们拍戏这座岛屿。   没团队,没保镖,只带了一个新面孔的男助理,低调现身。   近段时间这岛上一共就俩剧组,一个他们《藏渊》剧组,另一个他们导演苏昊的师父——庄导儿的剧组。   唐以南跟庄导儿没什么往来,显然是来《藏渊》找小瘸子的,为了平台演出的事。   小瘸子一点儿也不奇怪,大大方方接受了见面邀约。   地点在岛上一家相对安静的酒吧。   当晚9点半,小瘸子收了工,现身于约定的酒吧最里侧的那间包厢。   唐以南早早地在里面等他。   多日未曾现身的唐以南,今日穿了身低调的黑风衣,戴了棒球帽和口罩。   酒吧外的小院、路口拐角、吧台边上,也零星坐了三五个挎着相机的男生女生。   盛然自打踏进酒吧的第一眼,就看出是唐以南粉丝。   这些年来,唐以南的粉丝私生居多,毕竟当一个偶像过了气,作品国民度跟不上,仍旧能够让人津津乐道的,就只剩下私生活。   小瘸子倒是没特意遮掩,他不喜欢戴帽子口罩那些玩意,而是仍旧一身平时片场穿着的黑白拼色大衣,蹦蹦跳跳地进了酒吧包厢。   唐以南面前摆着一杯威士忌,给小瘸子点了杯低度数的鸡尾酒。   “屈服于姜新月,我是被迫的,至于和其他的艺人网红接触,都是逢场作戏,我想试试姜新月的底线。”   唐以南开门见山,抛了这么一句话,小瘸子没接茬。   意思很明确,合着就是说,被姜新月潜了呗?   小瘸子知道唐以南何以一见面,就跟他解释这个。   唐以南也想潜小瘸子。   不,确切的说,是如今的唐以南,想□□小瘸子。   毕竟已经没有潜小瘸子的资格了。   “我将年底平台演出的曲目,换成了《灯塔》那首歌,一直想邀你合唱。”   小瘸子捧着眼前五彩纷呈的鸡尾酒杯,没说话。   《灯塔》那首歌,是唐以南巅峰时期的经典曲目,一度号称写给小瘸子的。   而今,又盛情要求小瘸子同台,自然是由于姜新月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两人同台;要么小瘸子单独表演,唐以南节目取消。   唐以南当然希望借一波小瘸子的热度。   盛然确实既不想去,也去不了。   从前唐以南和姜新月一个鼻孔出气,说什么也不肯给小瘸子一个舞台,时至如今,小瘸子的心底,仍旧被与远离舞台的巨大悲伤与绝望所笼罩。   重生以后,小瘸子再没唱过歌。   遥想上一次登台演唱,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上辈子了。   小瘸子甚至连出道战那晚的表演曲目,都不大能全然记起。   他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站上舞台。   安暖乖巧的少年,端坐于唐以南对面,双手捧着鸡尾酒杯:   “南哥,我实在是不想参加演出了,剧组这么忙,更何况,我都没提前准备……”   笑容浅浅的少年,礼貌地说着得体而疏离的话。   谁知道唐以南有没有在录音?   单独交谈的场合,小瘸子才不会跟微博小号上一样放飞自我。   甚至在来时的路上,小瘸子隐约猜到对方找自己的目的,已经在心底撰写好了一篇3000字小论文!   小瘸子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阐述自己“专心拍戏”、“莫挨老子”的决心!   然而,他的3000字小论文,还没能忽悠出1500字,包厢的门铃轻响,紧接着门被从外面打开,是唐以南的那位助理小哥。   助理小哥躬身附在唐以南耳畔,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盛然耳朵好,听见了。   对方说的是:“闫子钦在路上了。”   唐以南起身便出了包厢,溜得那叫一个手脚麻利,连招呼都没跟小瘸子打。   几分钟后,闫子钦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了酒吧门口。   刚收了工的闫子钦,听了信儿一刻都没多耽误,便匆匆而来。   唐以南约见小瘸子,用膝盖想也没安什么好心。   如今的唐以南不比往昔,对小闫总也从以前的敬而远之,到了如今的谦恭有礼。来到小闫总拍戏的地盘,登岛前,还特意发了信息递了话,约见面。   不过,闫子钦没见。   确实是一整天拍摄,没工夫搭理唐以南。   不过,两人到底是在这酒吧小院里,碰见了。   闫子钦一踏进那院落间的木栅栏,角落里、吧台旁,分分钟七八个手机摄像头扫了过来。   就在十几分钟前,微博上已经出现了“唐以南酒吧约见盛然”的热搜。   估计要不了多大一会儿,还能再多出来一条:   “唐以南闫子钦对家相见”!   闫子钦连个余光都没给,即便是从商务车到酒吧门口,短短几秒钟的工夫,氛围也似乎顷刻间冷了下来。   整间酒吧内外,一时间安静极了,连那驻唱小哥的吉他声都停了。   闫子钦自来就是这样的人,耍混的时候不像话,冷脸的时候,能把周围方圆几十里冻住。   “小闫总没空在片场见我,却有空来这里见我。”   唐以南温润如玉的眸子里,五分调侃五分笑。   闫子钦不接茬,挑了挑眉:   “干什么来的?”   擦肩而过的刹那,唐以南一字字答:   “自然是请求我们小师弟,放弃那场演出,把机会留给我,他答应了。”   闫子钦再多一个眼神都没给,只身进了包厢。   他不信!   灯影柔软,光线昏黄的小包厢里,穿黑白拼色大衣的少年,独自一人坐着,连外套都没脱。   更没打算喝面前那杯花花绿绿的鸡尾酒。   小瘸子怕唐以南下药!   不是开玩笑,毕竟小瘸子重生前就差点着了对方的道。   闫子钦也没多话,而是直接在小瘸子身边的空位坐下了,盯了一眼桌上那杯彩色分层鸡尾酒,召唤服务生:   “换杯猕猴桃汁,不加冰。”   小瘸子没拒绝。   待到服务生重新上了一杯果汁,关门出去后,闫子钦才盯着眼前捧着玻璃杯,甜甜喝着的少年,一字字问:   “我能和你同台演出么?”   小瘸子怔住了。   眼前人那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不容置疑。   闫子钦的意思很明确,他只想跟盛然同台,至于组合成员还有谁,不重要。   至于唐以南,更是爱来不来。   “不能。”   喝下小半杯果汁的少年,神色清明地答了两个字。   小瘸子压根儿就没打算演出。   闫子钦没说话,看不出神色。桌面上亮着的手机屏幕,还显示着微博热搜上粉丝们的时事评论。   盛然直接将屏幕按掉了,那上面他和唐以南的大名在一块挂着,搞不好过了今晚,他俩的CP都能传出来。   小瘸子这辈子,可一点都不想再跟唐以南沾上边!   闫子钦黑曜石般的深邃眸子,映着这包厢冷色调的壁灯:   “他让你放弃的?”   小瘸子怔了怔,没听明白。   唐以南明明是求他带飞!   这货绝对趁他没看见,跟闫子钦胡说八道了!   “我想跟你同台,你不答应?”闫子钦反问。   小瘸子怔了怔,站起身来。   重生后的小瘸子,学乖了。   虽然仍旧身无长物,但长嘴!   “他没有要我放弃,他不是那么说的,他想跟我一块登台,那样姜总才会……”   小瘸子一双大眼睛明闪闪的,委屈巴巴地解释。   话才说了一半,闫子钦忽而起身,一把将眼前的少年,抱在那窗明几净的小飘窗上。   突然凑近了的距离,是危险的温度!   炽热的唇畔几乎碰上少年整齐而乖顺的刘海。   盛然听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   小瘸子:“……?!!”   闫子钦……要吻他?   小瘸子睁大了那对明闪闪的大眼睛,上辈子他和闫子钦,没有走到这一步。   “闫子钦你要敢在这碰我你完了!”   小瘸子虚张声势。   闫子钦思量片刻,顿了顿,垂眸:   “那,换个地方可以?”   小瘸子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可以同台演出么?”同样的问题,闫子钦又问了一遍。   “不!”   小瘸子答得硬气十足。   下一秒,闫子钦的吻,便强势落了下来。 第25章 “我乐意。”   闫子钦的吻,一寸寸,一点点,落在少年柔软而微凉的唇瓣。   明明神情间凶狠极了,却像是怕碰坏了怀里的珍宝般,几乎只是轻触了触小瘸子的唇。   起初,盛然有些茫然,紧跟着有点诧异,顿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被闫子钦给吻了!   睁大了明闪闪桃花眼的小瘸子,震惊极了。   不就是没答应跟他同台演出么!   至于一言不合就亲他?   小瘸子气到说不出话。   如蜻蜓点水般的吻,抵着少年的唇,轻触了良久。   仿佛不舍得分开般,过了好一阵,闫子钦才抬头,双手滑落至怀里的人腰间,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小瘸子气急败坏的神情。   “闫子钦你强迫我也不好使!”小瘸子不服软。   闫子钦也没辩解,抬起头时,拇指指尖轻擦过怀中少年柔软淡色的唇。   而后他忽然笑了,是骨子里带着几分痞气的,浅浅的坏笑。   “过几天吻戏,练练手。”   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啥?练手?!   小瘸子当场石化,深吸一口气,气到想抽抽。   谁同意跟他练手了?!   午夜时分,盛然独自坐在酒吧包厢里,鼓着一张小脸。   闫子钦吻他这件事,小瘸子仍是有些震惊的,毕竟上辈子他俩到最后,也没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尽管如今,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但盛然也着实没想到,闫子钦居然敢在这么个人多眼杂的场合,在探讨公司安排谁去演出这么个严肃的当口……肆无忌惮地吻他!   吻完了还敢走?!   参不参加演出,在重生后的盛然看来,一点也不重要,可到了闫子钦这,学会了借题发挥。   小瘸子气鼓鼓地打定主意,明天片场见了面,二话不说先把闫子钦揍一顿。   揍不揍得过另说,气势得足!   凌晨,黑色的商务车仍旧停靠在酒吧门前,后排的车窗开着一半,露出窗子里,闫子钦棱角分明的立体侧颜。   副驾驶的小助理已然是第三次回头,自打他们钦哥从酒吧出来上了车,都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让开车,不知道是啥意思。   “钦哥,那个……咱等谁?”   即便小助理今年大学刚毕业,人聪慧机灵,也擅长察言观色。今晚也是经过了内心的三思、六思、九思之后,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等谁。”   闫子钦答得干净利落。   “那……咱回酒店?”小助理试探。   “不回。”   给小助理彻底整没词儿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远远地看到剧组另一辆商务车开过来了,是平时小瘸子乘坐的那辆。   车子同样在酒吧门口缓缓停下,袁巡打着电话,从车里跳下来,大步迈进酒吧。   斜对面的黑色商务车上,闫子钦这才不动声色吩咐:   “回吧。”   今天盛然收工早,他巡哥早就吃了晚饭回到酒店,游戏都打了好几局,大半夜的洗了澡刚躺上床,被一条“唐以南盛然现身酒吧”的热搜,给惊得一个骨碌爬起来。   他家小孩儿一句招呼都没打,大半夜的跑去酒吧!   还敢跟塌房顶流唐以南一块去?   吓得袁巡连一丝儿困意都没了。   他家小孩儿如今一丁点动静,都能上热搜的程度,还拿自己当十八线呢?   袁巡二话不说直奔酒吧,把人给抓住了。   小瘸子还老大不乐意,他还没构思好明天怎么收拾闫子钦。   另外,闫子钦今晚欺负他了,他都没向他巡哥告状。   小瘸子觉得自己相当够意思!   幸而这座拍戏的岛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酒吧里还有个包厢。尽管热搜挂着,别人也不知道包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胡乱揣测着,小瘸子和唐以南、闫子钦三个人中的恩怨。   ……   次日一早,各人照常出工拍戏。   盛然于早上六点半,在酒店做完妆造,上了自己的专属商务车。   小瘸子和闫子钦虽然在片场共用一辆房车,但各有一辆商务车,每天也是团队各自出工。   今日的片场,在城郊一处芦苇塘边,距离酒店四十分钟的车程,不算近。   车上,盛然接着了两个电话,都是公司高层打来的,他都认识,但都不算熟。   其中一个来自他们商务部主管,另一个则来自他们整个公司的经纪总监。   商务部主管是个挺温柔的小姐姐,电话里,简明扼要地表达了公司的诉求,还是比较容易沟通的:   “小然,你看你的粉丝都在微博上说,想念你的舞台,年底的演出要不要再给她们机会看看呢?姜总那边已经松了口,如果你答应和南哥同台,南哥的演出费分你一半。”   小瘸子平日里,跟这位主管小姐姐相处得不错,当下委婉礼貌地表示,自己事先没有准备,如今仍旧希望专心拍戏。   电话放下还没五分钟,另一个号码又打进来,这回,是他们平时挺能拿官威压人的经纪总监。   经纪总监老哥,今天难得地没装逼,连电话里都听得出笑眯眯的:   “盛然啊,演出你就去吧,不用准备啥,姜总说,也是作为你出道首秀的预热,或者你要是实在没时间,这个就作为你的个人出道战也行,等你年底杀青回来,有时间了,公司再给你办一场呗……”   小瘸子同样回绝了总监大哥,回绝得礼貌乖巧。   但一点儿也不耽误小瘸子内心的凶狠吐槽:什么乱七八糟的,办席呢?办一场……   别说如今的小瘸子,不屑出道这个事,就算他乐意,他都多长时间没练歌了!   单是重生后,就好几个月没摸舞台,他不需要练的吗?他不用对粉丝负责吗?   原地出道的事,小瘸子不干!   他可不乐意回头再被PUA个唱跳双废。   接完俩电话,小瘸子不高兴了,又有点儿晕车,把手机按了静音,悄悄地塞在座椅夹缝里。   被崎岖路况颠簸得心口翻涌的少年,无精打采地用头抵着玻璃,一张带了妆的小脸苦了吧唧。   从前,谁都不肯给小瘸子一个舞台,如今风水轮流转,怎么一个个都跑来游说他登台了呢?   小瘸子没想明白,也没那个精神头去想。   与此同时,他经纪人袁巡也在副驾驶上接电话,同样是关于年底平台晚会的事。   袁巡那个大嗓门,想不让人听见都难,小瘸子晕头转向地只听了两个字,就明白了。   袁巡卑躬屈膝地管电话另一端的人,叫了声“闫董”。   闫子钦他爸。   连当了十多年甩手掌柜、不问世事的闫弘,都亲自来电,过问一个平台演出的事,小瘸子暗暗吐舌。   等袁巡那边接完了电话,小瘸子才听明白。   昨天夜里,闫子钦回酒店后,便跟团队确认了演出取消,等一会儿今天开了工,就要跟平台辞演、删官宣、赔付违约金。   小瘸子不去,闫子钦也不去。   于是远在S市的闫弘和姜新月夫妻俩,发动整个经纪部高管,说什么也得把小瘸子送上舞台。   盛然才不买这个账,但闫子钦当真铁了心地拒绝登台,他是没想到的。   自打出道战之后,闫子钦和那个没有小瘸子的组合,就没同台演出过,新组合仿佛出道既雪藏一样。   这场晚会,称得上是闫子钦自出道以来,第一次站上这样大的平台。   哪能说不去就不去呢?   资本家的太子爷任性也要有个度不是?   小瘸子苦恼了好一会,直到商务车抵达片场,准备开工,袁巡也给拿了今天场次的衣服,让小瘸子去房车里换。   十几米开外的芦苇塘边,闫子钦正跟他们导演苏昊,交流着今天的场次,那股专注认真劲儿,格外帅气吸引人。   盛然特意在房车门口等了一会,等到对方跟苏导儿交流完,走得远了,才冷着一张小脸,扔下六个字:   “闫子钦,你进来。”   言罢,抬步回了房车。   闫子钦半分也没犹豫,跟着上去了,房车里空空荡荡,没有其他人。   车外面,已经有年轻的剧组工作人员,开始吃瓜。   昨晚热搜的微博话题,大家都看见了,无非是争风吃醋那点事。   房车里,小瘸子仰起头,说了句不符合这个暧昧场合的话:   “闫子钦,昨晚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不要取消演出。”   昨晚被姓闫的亲了,甚至被拥得太用力,以至于有些疼了,小瘸子都没发飙。   但不代表闫太子爷就可以继续任性,胡作非为。   瓷娃娃般精致的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片刻之后重又抬眸:   “我不去是因为我自己不想去,跟唐以南师兄没有关系,你没必要改变自己的决策。”   闫子钦一点点抬起混不吝又参不透的双眸,像是对着眼前的少年,又像是说给自己般,撂下三个字:   “我乐意。”   一半狠意,一半决绝,拼凑成那份独属于少年人之间,承诺般的执着。   说完,转身下车。   小瘸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垂眸。   完蛋,没说明白。   直到那扔在座椅缝里的手机,传来不合时宜的震动,电话另一端,是房车外面袁巡的来电。   小瘸子不疾不徐地接起来了。   “好了没,用哥帮忙不?导演那边催了。”   小瘸子应了一声,开始手脚麻利地换衣服。   十分钟后,盛然站在片场那一眼望到天际的芦苇塘边时,脑海里仍旧填了些许剧本之外的东西。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和闫子钦,该是属于那种竹马之间,浅尝辄止的青涩情感。   毕竟他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队友、玩伴。   但实际上,闫子钦对小瘸子,是浓烈的、坚定的,甚至是有些偏执的,带着些旁人匪夷所思的执念。   今天这场戏,是场芦苇塘边的群戏,有小瘸子,有闫子钦,有方司舟,还有另外好几位男女演员。   其中小瘸子和闫子钦之间,也有两场单独的对手戏。   台词少,打戏多。   闫子钦拍打戏是个成手了,从小练唱跳的舞担,肢体协调,比例好看,稍加动作导演的指点,就能高水准地完成任务,连替身都用不着。   今天上午拍的这几场戏,也照旧。   开机一月有余,如今的小瘸子和闫子钦,也已经能够如舞台般配合默契:   亲近的互动戏份不显尴尬,情绪饱满的对手戏也进退自如,镜头底下全然投入角色,休息时秒切队友日常相处。   还被组里年轻的工作人员,磕了好一阵CP。   只不过今日,即便连那才毕业半年,第一次进组的场记小妹,也能轻而易举察觉出两人之间,带着那么些不一样的氛围。   虽然拍戏时能够一如既往地带入,几乎看不出任何端倪。   可一旦镜头停下,原本在组里一天到晚黏一块儿的两人,却像是顾及着什么般,一触及分。   没交流,没互动。   零上十度不算冷的南方初冬,那芦苇塘里的水还清清亮亮的,整个片场的氛围,却似乎不知不觉中降落到冰点。   那场两人单独的对手戏,第一场结束休息时,闫子钦转身到自己团队的休息区,从小助理手上拿了瓶矿泉水,仰头开灌。   一整瓶矿泉水,没一会儿就咕咚咕咚灌下了大半瓶,南方冬日明显湿冷的气候,谁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渴!   小瘸子才不喝水,他不热也不渴,甚至还有些冷。   一场戏休息间隔短暂,小瘸子也没回房车,而是披着羽绒服,抱着袁巡递过来保温杯里的热水,用瓶盖倒了一小杯,捧在手里当暖手宝。   反正,谁也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谁在跟谁赌气。 第26章 play的一环   二十分钟后,直接开拍第二条。   其实这几条对手戏,盛然和闫子钦两人拍得还可以,谁也没把个人情绪带进角色。   就连那阅人无数的大导演苏昊,都不由得在内心默默感叹,自己的两个小演员果然都成熟了,也进步了,越来越专业。   只不过第二条结束,从那芦苇塘边上来的时候,小瘸子脚底滑了一下,摔了一跤。   小瘸子就是偶尔容易摔跤,跟他拍打戏时一样,身形好看,但发挥不稳当。   盛然早习惯了,摔麻了,也皮实了,不怕摔,也不用人扶。   一如既往地,还没等他经纪人袁巡伸手,闫子钦上去了。   闫子钦几乎是本能地,双手扶起扑在地上的少年,目光迅速地上上下下检查了番,见没事,才将扶着小瘸子的手放下,转身又走了。   盛然也不搭理他,有些摔懵了的少年,自己拍了拍衣角尘土,到他们苏导儿身边的小板凳坐下,翻开自己的剧本,复习今天的几场戏。   演员们休息期间,年轻的场记小妹和统筹小弟,悄悄地耳语:   “剧本看半天了,一页都没翻,也不知道看了个啥?”   “谁?”   “俩人都是呗,刚才钦哥余光瞥了好几眼小然。”   “我跟你说,他俩昨晚酒吧绝对发生了点啥,要么在避嫌,要么吵架了。”   ……   即便是人多眼杂的片场,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也有那么三两句飘入盛然耳畔。   谁让他耳朵好使!   小瘸子一目十行地快速翻看剧本,将装订成厚厚一本A4纸张,翻得哗哗作响。   一刻钟后,第三条拍摄,小瘸子表现完美,闫子钦的对手戏也没什么瑕疵,算是过了。   只不过在苏导儿喊停只后,小瘸子一动不动,却在无人留意的角度,伸手悄悄地拉了一下闫子钦的衣角。   闫子钦微微低头,深色的外套衬着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那上面有冬日寒风拂过,让人忍不住想要握上去。   闫子钦忍住了。   掌心的衣料突然一空,盛然抬眸,望向那转身走远的冷酷帅气背影。   小瘸子也有点生气,不想搭理闫子钦了。   直到放饭时分,俩人还没和好。   在导演等一众前辈看来,俩小孩就是闹别扭了而已,二十岁的年轻人,能有什么大矛盾?   无非是谁跟谁好了,谁又不跟谁好了这点事儿。   看组里的年轻人,聚在一块既担忧、又期待的吃瓜表情。苏导儿这瓜,同样吃的津津乐道!   大导演还不由得在心中暗叹,现在的年轻人,闹个别扭都是你不回头看我,我也不跟你说话,多有意思。   不像他们这些老油条,闹得再怎么厉害,面儿上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心底深处的裂痕,却是怎么缝,也补不上了。   扒拉盒饭的时候,苏导儿还琢磨着,这俩小孩要是今天还不和好,就把吻戏往后挪一挪。   先安排几天强互动的戏,给俩小演员创造点机会。   谁知道他俩吻戏练都练过了啊!   大导演是不知道!   袁巡从生活制片那领了盒饭,小瘸子和方司舟俩小伙伴,站成一排,等着巡哥给他们发盒饭。   方司舟光杆演员一个,没有自己的工作人员,平时跟小瘸子一块混。   连方司舟都看出,小瘸子和闫子钦之间,氛围有那么点不一样。   “你跟钦哥你俩咋地了,昨晚在酒吧没打架吧?”   方司舟思维单纯,觉着他们几个小队友之间闹别扭,无非就是吵架了打架了。   要不是几个人脸上都干干净净的,方思舟甚至要怀疑小瘸子、闫子钦、唐以南他们三个拿酒瓶互殴!   小瘸子端着热乎乎的盒饭,垂着头不说话。   这几日邵宇也登岛了,闲来无事到小瘸子剧组晃悠,偶尔来找小瘸子或是他们巡哥玩会,格外低调。   今天邵宇也在片场。   “昨晚你们在酒吧,姓闫的是不欺负你了?你邵大爷我就一念之差,没去,我寻思你只跟唐以南见面呢,唐以南现在塌得地基都不剩了,能有啥料?谁想到闫子钦去了啊!……你邵大爷要不是最近挣了钱,阶段性从良……”   “那不叫从良。”小瘸子认真地纠正着。   “行行行,那金盆洗手,金盆洗手总行了吧,要不是我现在暂时金盆洗手,昨晚没准儿我就带相机过去了!”   “那下次我再跟钦哥见面,叫上你,我们一起坑他一笔。”小瘸子信誓旦旦。   邵宇一拍即合:“行,回来咱俩分赃!”   “那也不叫分赃……”   等到狼吞虎咽了好几口盒饭,邵宇忽然琢磨过味儿来,觉着哪哪都不对劲。   他怎么就能坑得着闫子钦呢?   闫子钦要是单独跟盛然见面,俩人正常聊天说话,那有啥可爆料的?又有啥可坑的?   邵宇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绝对俩人发生了点儿啥!   小瘸子磨蹭了好一会,才打开手里的盒饭,他没什么胃口。   上午紧锣密鼓的几场戏,文戏武戏都连一块儿,摔摔打打了好几下,自己还跌了一跤,他现在身上跟散架子一样,哪哪都难受。   小瘸子抱着盒饭,回了房车。   天气冷了以后,他和闫子钦、方司舟三个一般在房车上吃饭,谁先收工了谁先吃,工作人员有自己的商务车,也不跟几个小演员凑热闹。   盛然跟方司舟回到房车上时,闫子钦的盒饭里还剩下最后几口。   有钱又有名的闫队长,可一点也不挑剔,捧着剧组里最普通的15块钱盒饭,吃得风卷残云。   方司舟上车时,还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小瘸子不说话,捧着盒饭到最里面的角落坐下,打开盒盖,小口地吃着不怎么喜欢的醋溜土豆丝。   才吃了没五分钟,前排闫子钦吃完了,连用过的塑料盒、筷子、纸巾也带下了车。   小瘸子定定望了一会,更吃不下去了。   往日他跟闫子钦,在房车里用餐时,闫子钦吃得快,吃完了也不会下车,要么跟团队探讨工作,要么听方司舟一个人唱独角戏侃大山,非要等到小瘸子也吃完了,休息一会儿,快开工时,才忙自己的事去。   小瘸子蹙眉苦思冥想了好半天,拿着手里才吃了没两口的盒饭,也下了车。   “哎,你去哪啊?”   方司舟嘴里塞了一大口土豆丝,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   “你吃你的,我找巡哥。”   小瘸子应了一句,头也没回。   事实上,他也没去袁巡的商务车上凑热闹。   芦苇塘边安静极了,片场的大多工作人员,这会儿都各自上车午休,只有三三两两吃过了饭,筹备下一场拍摄的执行人员,在场地交流。   闫子钦团队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远远地停着,车外面放了几个小马扎,闫子钦和几位工作人员都用过了餐,看神色像是在说工作。   小瘸子盯了一眼:   切!有小马扎了不起呗?他也有!   小瘸子二话不说回到自己的团队,搬了个颜色一模一样的小马扎,坐在芦苇塘边,继续吃他的盒饭。   那半开着车门的副驾驶上,袁巡嚼着最后几口米饭,朝外面看了一眼:   “嘿,怎么上哪吃去了?”   盛然也没回答,费劲巴力地吃着不怎么容易下咽的饭,吃了好一会,也没吃完一半。   小瘸子本就心里存着事,这冬日里芦苇塘边的冷风一吹,饭没吃多少,冷风灌了不少,难受得更吃不下了,放下盒饭,咳嗽了好一阵,咳得不少工作人员都围了上来。   袁巡拿了保温杯下车,给自家小孩儿喂了点热水,又拿了厚羽绒服,把人裹了个严实,安顿好这些,袁大经纪才转身,溜溜达达往闫子钦团队那边去。   寒风迭起的芦苇塘另一侧,袁巡两手揣进皮夹克的口袋,居高临下盯了一眼坐着的闫子钦,那气场一下子就上来了:   “怎么回事啊闫子钦,你把我们家小孩咋地了?”   进组以后,袁巡的工作基本稳了,言行也更有底气。尤其是涉及到自家小艺人的事儿,分分钟一改牛马打工人的状态,管他对方是老板还是资方。   袁大经纪谁都敢怼!   更何况,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小瘸子跟闫子钦他俩,这两天绝对有事。   闫子钦将目光从远处裹着厚羽绒服、瑟瑟发抖的少年身上,缓缓收回来,没解释。   甚至没接袁巡的茬,而是扭头吩咐自己的助理:   “让王队医过去看看,另外,下午淋雨的戏,提前备好所有驱寒物品和药物。”   小助理连连答应。   ……   盛然今天下午,确实有一场雨中的戏。   是场外景群戏,对小瘸子而言不算难,对表演要求也不算高。   尽管在这寒冬腊月的室外,淋场雨还是相当需要意志和体质。   一场雨戏,外加调度协调,拍了两个多小时,小瘸子、闫子钦、方司舟,另有几位小生小花,都参与其中。   盛然全心投入,有大半个下午,甚至忘了还在和闫子钦闹别扭的事,还当着导演的面儿,若无其事跟人家交流了一会台词,连那热衷于吃瓜的场记小妹,都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是现在年轻人和好太快了?还是上午吃瓜吃错了?   傍晚时分,雨戏结束,袁巡飞快地揪过自家小孩儿,给换了衣服,吹干了头发,灌了一大碗热乎乎的姜丝可乐,而后又用大羽绒服,跟包粽子一样,裹了个严严实实。   即便如此,刚拍了雨戏的小瘸子,安静坐在角落里的模样,仍旧像是湿漉漉的布娃娃。   今天他们一整天的外景,夜里才能收工。   然而,还没等到夜里收工,一向体质不怎么好的小瘸子,便不负众望地发烧了。   起初只是有些低烧,小瘸子坚持拍摄到零点以后,收了工,才感觉到额头上真正烫了起来,也没跟人说,而是直接返回自己的商务车,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着。   袁巡看不对劲儿,跟着上去摸了一把额头:   嚯,烫手!   找来队医给量了□□温,39.2度。   袁大经纪当机立断,跟导演和制片人打了招呼,驱车返程。   商务车后排,发着烧的小瘸子,这会儿显得乖巧极了,连坐姿都端端正正,像个玻璃罩子里的水晶玩偶。   “明天给你请假吧。”   前排副驾驶上,袁巡头也没回。   “不请假。”   小瘸子虽然烧得整个人都蔫蔫的,但主意可正了!   袁巡愁眉苦脸地扶额,想了一会:   “那你现在跟我去医院打个针。”   “不,吃药就行,我想回去睡觉……”   “不行,必须打针!”   今晚袁大经纪难得强硬,乘商务车返回酒店的路上,一进市区,就让司机拐向了市中心那家三甲医院。   后面跟着的另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地减了速。   副驾驶上的小助理,特意扭过头来:   “钦哥,前面的车下高速了,好像不是回酒店的方向。”   “给巡哥打个电话。”闫子钦蹙眉。   小助理立即拨通了袁巡的电话号码。   电话里简略交流几句,小助理再次回头:   “钦哥,听说是小然发烧了,袁总带人直接去医院。”   闫子钦一整天就几乎没舒展过的两道眉宇,蹙得更深了。   “调头。”   黑色的商务车于冬日小城的夜色里,一个大转弯,跟了上去。   市中心唯一那家大三甲医院的急诊室,小瘸子已经抽完了血,这会儿正被安排在留观室输液。   外面的走廊里,闫子钦跟袁巡说着话。   这么一折腾,谁都忘了小瘸子跟闫子钦他俩,白天还在闹别扭的事。   盛然自己也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闫子钦进来时,留观室里正输着液、烧得迷迷糊糊,又睡得晕头转向的小瘸子,脑海里只记得对方取消了晚会演出的事儿。   那么老大的平台演出,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   多么难得的机会!   当下,没怎么多想的少年,抬起没在输液的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了闫子钦的衣角。   由于嗓子发炎,而比平时更显软糯的少年声音,低低地流淌在寂静无人的午夜:   “闫子钦……我想看你的舞台,你跳街舞给我看好不好……” 第27章 盖过章   盛然是在次日一早,看见闫子钦那条官宣演出的微博,又回来了。   评论底下粉丝们一派欢呼:   【钦哥的挂件】:“队长这是又要去了嘛?确定会去的吧?我可要订机酒啦……”   【钦钦我我】:“会去的吧,我手里的票忽然又值钱了!”   【钦世撩人】:“感觉他这次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   【钦哥的挂件】:“说起来,你钦哥决定的事,不知道谁能说动他改了主意。”   【钦钦我我】:“估计是违约金吧哈哈哈哈……”   【钦哥的挂件】:“你钦哥像是差违约金的人嘛?”   ……   闫子钦最终确认参加演出,但与小瘸子之间,依旧算不得彻底和好。   事实上,接下来的两天,他俩的AB组拍摄不在同一个片场,从早到晚没见着面。   小瘸子没请假,第二天顶着高烧照常出工,不过袁巡还是跟他们苏昊导演打了招呼,片场让他家小艺人在房车里,休息了几个小时,抽空又去打了个针。   盛然坚持带病出工,不是由于他有多卷,而是几天之后,他那从唐以南手里替下来的唯一蓝血代言,要拍摄广告,以及开发布会,跟闫子钦的演出同在N市,他至少得请两天假。   这么一算下来,工期得紧赶慢赶。   盛然是个敬业的演员,导演也体谅他,不仅给他后面两天的广告发布会,挪出了时间,这几天也考虑到小瘸子的身体原因,将拍摄场次做了调整。   年底艺人们有通告在所难免。   闫子钦的盛典演出,以及盛然的广告拍摄,刚好都在这附近的N市,时间上也没差两天,于是苏大导演大手一挥,给俩人团队都放了假。   反正一个不在组,对手戏也没法拍。   等到两人回来,差不多正好该拍吻戏。   苏导儿安排完,自己觉得满意极了。   小瘸子的代言发布会行程,比闫子钦的年终晚会敲定得晚,尽管都在不过一个多小时航程的N市,但等到定下来时间,机票已经所剩无几。   这场大平台的年终晚会,云集了大半个娱乐圈的明星演员,其中不乏一部分在这影视基地拍戏的,都前前后后挤在了这几天出发。   这其中,就包括前几天空降的唐以南,岛上的酒吧里见了盛然一面之后,神隐了几天,也没回S市,这次的晚会也从这儿走。   一线明星好几个,粉丝一大群,机票分分钟一扫而空。   那天下午,盛然挂完吊瓶,勉强退了烧,身体还虚弱着,刚从医院返回片场,就被化妆师小姐姐按到房车上补妆。   旁边他经纪人袁巡在订机票。   他巡哥刷了好一会手机,最后无奈把显示着头等舱余票的屏幕,亮给他家小艺人:   “就这两班,一个下午的,一个晚上的,一个大机型,一个中机型,你自己选。下午那班吧,锁的那几个座,唐以南的,晚上那班吧,闫子钦团队订了四个。”   小瘸子睁大了那双因感冒发烧,而低电量的大眼睛,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不满意。   跟唐以南同航班?!   上回被他南哥要求脱衣服,以及被他假嫂子金纯泼咖啡的事儿,还历历在目。   他可不想跟唐以南同航班凑热闹,对唐以南,小瘸子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转念一想,跟闫子钦订同一趟航班,他俩又没彻底和好,小瘸子也不怎么乐意。   身边的袁大经纪,还跟催命似的:   “可赶紧决定啊,晚点都让这俩人的粉丝抢光了……”   小瘸子捧着他巡哥的手机,摆弄了一阵,用那依旧发炎嘶哑的嗓子,小声嘀咕着:   “就没有别的班次了么……”   “嘿哟,我骗你干啥……你自己找,自己选,选完你把我的票也定了,行不?”袁巡乐了。   微博营销号上,就在两个小时前,已经发布了唐以南和闫子钦,两个团队的新出机票,的确是仅剩的那两班。   小瘸子选了好一会,没选出来个喜欢的班次,把手机还给了他巡哥,不情愿地开口:   “那……就订南哥那班吧。”   “啥?”   这回轮到袁巡目瞪口呆。   “你跟唐以南一块?不跟闫子钦一块?”   “嗯!”   小瘸子回答得十分硬气。   “那闫子钦不得生气啊?我跟你说,他非生气不可……”   袁巡已经几乎想象得到,他们团队这机票一出,闫子钦那边的反应。   “生气就生气呗……”小瘸子撇嘴。   他气还没消呢。   “那……行吧……”   袁巡犹犹豫豫地订了票,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要是闫子钦问起来,他该编造个什么理由,来解释“我们跟唐以南一块飞也不跟你一块儿”……   事实上,闫子钦压根儿没问。   当日,微博营销号上,发布盛然团队机票信息的一个小时后,闫子钦整个团队将航班改签了。   改签到了小瘸子那一班。   头等舱满员,就改成了经济舱。   闫子钦成名以来,头一次乘坐经济舱。   整个粉圈像是翻炒到火候爆米花,嘭地一下炸开了锅。   【钦钦我我】:“脱粉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自己!”   【钦哥是唯一】:“别,前面的姐妹,估计钦哥是有事找他俩吧,再看看……”   【钦钦我我】:“另外俩个都在剧组呢,天天能见着的节奏,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钦哥跟着俩同事改签经济舱,说实话这一波操作咱没懂。”   【钦哥的挂件】:“跟兄弟们凑热闹的节奏?”   【钦世撩人】:“你们就说这俩,哪个是兄弟?”   【钦哥的挂件】:“还真没有一个兄弟,一个是老婆,一个是情敌哈哈哈哈……”   【钦哥是唯一】:“而且好像是盛然团队出票以后,才改签的。”   【钦哥的挂件】:“山雨欲来风满楼哈哈哈,坐等一场大戏。”   距离晚会启程前三天,粉丝们在各大社交平台上,闹得天翻地覆。   盛然今天难得收工早,事实上是他感冒咳嗽得厉害,导演也不忍心,于是将他夜间的两场棚拍改期了。   当晚,小瘸子早早洗了热水澡,服了药,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缩在自己房间的大飘窗上,将空调温度开到了26度,抱着剧本翻来覆去了好一会。   直到接下来几天的场次,已经滚瓜烂熟,眼皮也开始打架。   与瞌睡作斗争的小瘸子,将手机联系人断断续续翻了好几遍,最后百般不情愿地,从里面拎出闫子钦的联系方式。   三天后的那场年终晚会,小瘸子虽然拒绝了参加,但说实话,他还是挺想看闫子钦的舞台现场。   重生后还没看过。   小瘸子掐着手指头盘算行程:   明天他和闫子钦、唐以南三个出发去N市,后天闫子钦和唐以南彩排晚会,他自己拍摄广告。   大后天下午,闫子钦和唐以南继续彩排,晚上正式登台;而小瘸子下午参加品牌发布会,晚上刚好没事干。   小瘸子想去看闫子钦的舞台。   可是,他没票!   云集各路一线顶流的一场晚会,别说是售票平台早就秒售空,就连高价倒腾的黄牛和粉丝手里,都没有余票。   公司当然更不可能给小瘸子留票。   该找谁弄两张票,这事儿盛然已经琢磨了好几天。   思来想去,还是得闫子钦。   但小瘸子跟闫子钦,自打前天因为演出的事,闹过别扭之后,这两天又不在同一个片场拍摄,都是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小瘸子生病,闫子钦也陪着去医院、给安排随行队医,还跟着改签机票,但他们俩始终没正八经儿地交流。   小瘸子也不知道,这算是和好了没。   当晚,睡得不怎么安稳的生日,午夜忽然睁大那对漂亮的桃花眼,决定给闫子钦发个信息。   小瘸子说干就干!   漂亮的指尖,噼里啪啦地在微信聊天框里输入一行字:   “闫子钦你收工了没?”   与此同时,闫子钦那辆从片场返回的黑色商务车,缓缓地停在酒店门口。   在按下发送前,小瘸子忽然犹豫,片刻之后,抬起修长漂亮的指尖,聊天框里的内容一个个逐字删除。   转而飞快地打上另外一句话:   “闫子钦,不跟你同台你就玩高冷,你行,你清高,有本事你永远别搭理我!”   随着电梯间的叮咚轻响,闫子钦出现在走廊时,迎面遇上了袁巡。   袁巡是个敬业的经纪人,大半夜还在打电话沟通工作,给自家小瘸子接通告。   一个电话打完,转身看见他们小闫总,袁巡立马笑呵呵地躬身问了声好,闫子钦微微点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两张晚会门票,递了过去。   内场第一排,最中间位置的票!   走廊尽头的套房,盛然将那条第二次打好的信息,又删了。   不就是张票么?小瘸子想反手给自己一巴掌。   最后他干脆放弃打字,而是深吸了口气,拖着浅浅的尾音,给对方直接发了条语音信息。   房间外,袁巡正喜笑颜开,接过小闫总亲自给送的两张票。   闫子钦深色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拿起来了,那上面是来自小瘸子的一条语音信息:   “闫子钦,我后天发布会结束了就去看你的舞台,能不能给张票啊?你给我弄张票,酒吧里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我就当没那回事!”   闫子钦微微蹙眉。   给了票就一笔勾销?   他亲都亲过了,盖了章了,一句话就当没那回事?   他才不一笔勾销!   闫子钦转头就将袁巡手里的两张票,又抽走了。   “哎,不是,这……怎么还带往回要的?”   袁大经纪目瞪口呆。   闫子钦一言不发,重新将票揣回口袋,转身就走。   留下僵在当地,一脸错愕的袁巡。   合着拿两张票给他看看:你看,我有,你没有,耍着他玩吧? 第28章 偷偷牵手   两天之后,小瘸子和袁巡从岛上登岸,出发前往机场。   邵宇这个编外人员悄悄地跟着,偷感十足。   此前,闫子钦提出给小瘸子团队新招几个员工,或者从自己的团队调配几个,被拒绝了。   盛然就乐意使唤他巡哥,一个人当仨人使,小瘸子已经从自己的收入里,拨了款,给他巡哥翻了两倍的工资。   袁巡也乐得自在被小瘸子使唤,每天都喜气洋洋、春风得意。   盛然一行人,早早地到了机场头等舱休息室。   这是盛然迄今为止,有限的几次乘坐头等舱。   南镇影视城地方小,机场的头等舱休息室,也仅巴掌大的地方,七八个座位。   小瘸子依旧觉得新奇又有趣。   他今天来得早,头等舱候机室里没几个人,明星团队只有他自己一家,另有三两个漂亮精致的富婆粉丝小姐姐。   是小瘸子的富婆粉!   今日的机场,盛然穿了身米白色时尚大衣,戴黑色棒球帽,是刚接下的那款顶奢代言,即将发售的限量款。   遥想几个月前,他还在前往录制综艺的机场,因为一件普通的外套,被唐以南和金纯指责撞衫,还被泼了咖啡。   而今才过了多久,他就穿上了唐以南的蓝血代言!   安静坐在候机室的角落,盛然跟邵宇一左一右,簇拥着他们巡哥,听八卦。   “你们是不知道,那天晚上闫子钦给我票了,正好三张,结果我这票刚拿手里,还没捂热乎,人家又反悔拿走了。”   “拿走了……为什么?”   小瘸子闪着睫毛弯弯的大眼睛,难以置信。   “是呗,咱也不知道为啥,他那天晚上,明明就像是给我送票来的,要不你们说他大晚上收工,不回自己屋,上我这门口转悠来干啥?”   那天晚上,闫子钦在听了一条微信语音之后,又反悔,继而把票拿走这事儿,简直要成了袁大经纪职业生涯里的未解之谜!   演出还有两天正式开始,至今还没弄到票的小瘸子,苦恼极了。   “我明明那天晚上给他留言了的……”   思索间,头等舱候机厅入口的方向,唐以南在一小丛粉丝的簇拥下,进来了。   如今人气跌入谷底的唐以南,虽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粉丝,不过只是从前的零头。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只剩下两个,一名新入职的助理小哥,一名男执行经纪。   从前八个保镖开路的排面,不复存在。   小瘸子眼前灵光一现,盯上了人家助理小哥脖子上挂的证件:   是后天那场晚会的工作人员全通证!   “我想要那个。”   仿佛橱窗前发现了新玩具的少年,小瘸子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巡哥的肩膀。   “哪个?”   “小李哥脖子上那证。”   年轻的小哥脖子上挂的全通证,还不止一个,距离远的缘故,小瘸子只能目测一下,大概有两三个。   “那是人家唐以南团队的证。”袁巡苦恼。   “他肯定有多出来的。”   小瘸子不死心。   这类拼盘晚会活动,主办方一般都会多发一些证件给演职人员,如今唐以南团队减员,根本用不了那么多证。   “那你自己去要,我不给你要。”   袁巡斩钉截铁!   他家瘸子小孩儿疯起来没个正型,跟唐以南要工作证看演出?!   别看他袁巡一届牛马,牛马也有尊严!牛马也有不乐意干的事!   小瘸子委屈吧啦地捧着面前的热牛奶,喝了一小会,然后起身,大大方方地朝唐以南的座位过去了,留下袁巡和邵宇俩人大眼瞪小眼。   少年洋溢着甜甜的笑,站在自家师兄座位旁。   “南哥,你工作证有多余的能不能给我几个?”   几个月前把人锤死得有多狠,现在的小瘸子要证时就有多坦荡。   唐以南意外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以当下唐以南的处境,不给,不合适;给,闫太子爷那边要是问起来,还得交代。   唐以南一时间没说话,目光越过小瘸子身侧,落向远处。   盛然一开始没明白对方的意思,片刻之后才转了转身,循着那目光的方向望去。   就在几秒钟前,闫子钦的身影,已定定站在头等舱候机室门口。   完,一切尽收眼底。   他们仨就不该一块走机场。   盛然轻飘飘看了一眼候机室门口的闫子钦。   他如今当着对方的面儿,管唐以南要工作证,要得心安理得。   谁让姓闫的明明收到了他的留言,却假装没看见。   票砸手里都不给他!   一时间,头等舱候机室门口,粉丝越聚越多。明明是个看热闹吃瓜的场合,氛围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唐以南已经从身边助理手上,接过了三个带深蓝色挂绳的证件,在对上闫子钦神情的下一秒,悬空的手臂顿住了。   反倒是候机室门口的闫子钦,朝身边的小助理也伸了伸手,几分钟后,手上多了一大把全通证。   小瘸子目瞪口呆。   闫子钦将手里的一大把全通证递到小瘸子手里,转身就往外面走。   今天的小闫总,订的是经济舱的座位,进不了头等舱候机室。   直到对方身影走得远了,小瘸子才回过神来,低头数了数手里的全通证: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八个……   足足有八个!   盛然乐颠颠地拎着一大把证件,回到袁巡和邵宇身边,将其中的三个挂在袁巡脖子上,另外三个挂在邵宇脖子上,最后两个藏进了自己外套里。   连袁巡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嘿,这老值钱了,媒体私底下交易一个上千呢。”   小瘸子心满意足,终于从没票小可怜,成为了全通证达人。   二十分钟后,小瘸子团队登机。   作为影视基地,这里的机场几乎日日都有明星往来,尤其在这年末,各大平台活动频出的时段。   大型航班头等舱,盛然低调坐在右边最后一排,靠近舷窗的位置,旁边的座位是袁巡,前面一排是邵宇。   这是邵宇人生中第一次乘坐头等舱,从前跟拍明星无数,却从来没舍得给自己买过头等舱的少年,此刻低头看看座位,转头看看舷窗,看哪都觉得新鲜。   原本按照公司规定,艺人团队只能有一位工作人员乘坐头等舱,就连此刻斜对角第一排的唐以南,身边也只坐了那位助理小李哥,连执行经纪都跑后面经济舱去了。   但邵宇不是工作人员,邵宇是小瘸子的小伙伴,邵宇的头等舱,是小瘸子自掏腰包给订的。   盛然才不管有谁说他跟狗仔交朋友,他就交这个朋友!   从前没钱也就罢了,而今小瘸子有钱了,他就喜欢给兄弟订头等舱!   航班排队等候起飞的十几分钟里,头等舱的粉丝安静下来。今日跟机的粉丝,小瘸子和唐以南两家几乎各占一半,平分秋色。   再加上后面经济舱的那位闫太子爷,粉丝只多不少,仿佛大家都在等着,三位艺人再次同航班的一场好戏。   小瘸子有些累了,营业不出好戏了。   感冒尚未痊愈,仍旧虚弱着的少年,刚才走了一路机场,又经过候机、登机,消耗了不少体力。   当下那对长睫毛的漂亮大眼睛,已经明显电量不足。   头等舱里的温度不算低,但航班起飞后,袁巡还是跟空乘人员要了条小毛毯,给他家小孩盖得严严实实。   大型的航班平稳飞行于云端上空,有粉丝不顾机舱里不能拍照的饭圈规矩,悄悄地举着手机,隔过袁巡那人高马大的身板,试图拍摄舷窗旁,那羽睫低垂的绝美少年侧颜时——   好戏来了!   闫子钦从经济舱过来了。   神色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小闫总,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一把掀了那头等舱与经济舱之间的帘帐。   空乘人员认识他,没敢拦。   小闫总不动声色拍了拍过道边上,袁巡的肩膀。   “干啥?”   袁巡一个机灵,差一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闫子钦没说话,而是简单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起来,上后面去。   袁巡急了,还不忘特意压低声音,不打扰其他乘客:   “不是,凭啥我上后面去?”   闫子钦不答,眼神却不容置疑。   “我不去!我是工作人员,我得坐我家艺人旁边,你自己没买着头等舱,我不跟你换……”   袁巡还真就不服这个理了,他坐盛然旁边,自然是要工作的,别看闫子钦是老板,老板也不能胡作非为,他袁大经纪是个有原则的人,该硬刚时就硬刚!   “月底补奖金。”   闫子钦只说了这五个字。   袁大经纪的原则,如同那外表雄壮伟岸的豆腐渣工程,分分钟崩塌。   袁巡抬头望望闫子钦,又扭头看看自家小艺人,试探着跟小瘸子商量:   “那,我上后面去了啊……”   盛然睁大了那双原本低电量的双眸。   他巡哥用春风灿烂的笑容,掩饰起屈服于小闫总的事实,多一会儿都没磨蹭,便起身到后面经济舱去了。   小瘸子仍旧目瞪口呆中,一个奖金,他巡哥就把他抛弃了。   闫子钦坦荡在袁巡的位置坐下。   小瘸子故意撇过头,不想搭理对方,他不要闫子钦,他要他巡哥!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半晌之后,终是小瘸子忍不住了,双目直视前方,小声开口:   “你离我远点,反正我是不怕传绯闻……”   “我更不怕。”   随口接了几个字,闫子钦侧过头来,与身边的少年坦荡对视。   盛然扭头瞥了对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上身依旧坐的直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一本正经地提醒:   “你是个出道艺人,要有个偶像的自觉。”   “要是我们都出道了呢?”闫子钦蹙眉反问。   “那就互相离对方远点。”   盛然答得半点儿也没犹豫,以至于话音刚落,毛毯底下的那只手,就被对方突如其来地抓住了。   小瘸子吓一跳,这可是大型航班的头等舱,闫子钦就敢大庭广众之下牵他手?!   虽然他身上盖着毛毯,那也不行!   脸上保持着面不改色目视前方,小瘸子试图悄悄地把手抽出来,失败了。   闫子钦攥他攥得更紧了,像是全力阻止着什么一点一点从人生中抽离般,毛毯底下,闫子钦扣着对方的五指时,几乎是带着不易察觉的痛苦之色。   以至于握得盛然有些疼了。   小瘸子放弃挣扎,如同水晶娃娃般漂亮、却气质偏冷的小脸,目不斜视、正色警告:   “闫子钦,那晚酒吧里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不准再碰我了。”   闫子钦侧过头来,定定直视,看得小瘸子有些心虚。   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话说出来偏要拐着几个弯。   行吧,小瘸子承认自己重生后也没学会怎么好好说话。   “以后你做你的偶像,我做我的演员,我们互不干涉。”   说到底,心里终归还是扭着一股劲儿,没能彻底放下出道的执念。   闫子钦忽而彻底转过身子,全然不在意整个头等舱乘客的目光,而是撑着身旁的座位扶手,几乎将小瘸子整个人圈在怀里,语气间不容置疑:   “做不做偶像都行,可我就想碰你。”   盛然那羽睫浓密的双眸微微一抬:   嗷!对视了。   无数粉丝的眼皮底下,小瘸子动作极轻地,悄悄将手抽了回来。   这一回闫子钦没勉强。   万众瞩目下的少年,扬起漂亮的小脸,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小声控诉:   “强吻队友好像是什么光彩的事……”   闫子钦唇角有转瞬即逝的痞笑闪过:   “要不,再试试?”   小瘸子震惊到定格。   他赌一个闫子钦不敢在飞机上吻他! 第29章 他的舞台   闫子钦确实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甚至没再靠近小瘸子一寸一毫。   但毛毯底下那修长而温热的掌心,却在不知不觉中,滑上小瘸子的腰间。   只是那样简简单单地揽着,像是护着一件珍宝。   有同排的粉丝凭直觉回过了头。   小瘸子警觉。   少年纤细的指尖,有来有往地戳进对方没系扣子的外套,轻推了推,想让闫子钦离自己远点。   忽然间,手背像是被什么纸质的物件,轻刮了一下。   盛然低头,震惊地在对方的上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了三张晚会门票。   “闫、子、钦,你想给谁的?”   小瘸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眸!   “前天晚上你不回我信息!”   “你还给别人留票?!”   姓闫的明明手里有票,却还给他一堆没座位的工作证?   小瘸子一张小脸气鼓鼓的,祭出灵魂三连问!   “本来是给你的……”   闫子钦仿佛逗着自家炸毛的花狸猫般,吊儿郎当地浅笑:   “把前晚的信息撤回,票拿走。”   谁让那天晚上,小瘸子故意钓他,说什么给了他票,酒吧接吻的事就一笔勾销。   闫子钦想吻小瘸子,这件事他想了五六年,好不容易有机会付诸了实施,凭什么一笔勾销?   “两天了,撤不回了,要是两分钟还行……”   小瘸子如实回答。   但并不妨碍他答完,大大方方地将三张内场第一排的票,没收了,揣进怀里。   全通证加内场票,小瘸子可以带袁巡和邵宇,在会场里横着走!   先美美地看个闫子钦舞台,等到演出快结束时,再去后台找对方玩。   小瘸子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   航班于一个半小时后降落,彼时闫子钦已经回到经济舱自己的座位,换了袁巡回来。   大都市的机场,人山人海。   盛然不着急下飞机,而是待到入飞机港后,让唐以南团队和他的粉丝们先行。   小瘸子是师弟,理应谦让。   不疯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当个礼貌的乖小孩。   等候头等舱的乘客下飞机时,邵宇从前排起身,转头跪到了座位上,找小瘸子说话。   还给小瘸子看刚恢复通讯的手机:   “这咋办,快,想想辙,这姐们儿不知道从哪要的我联系方式,让我给整票。”   盛然也扒着前排的座椅靠背,站起身来,毛绒绒的小脑袋凑了上去:   “金纯?”   “可不呗,就咱们下一趟航班,说是这会儿已经准备登机了。”   金纯也来观看这场晚会,盛然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但对方能找着邵宇,盛然并不意外。邵宇当狗仔的这些年,间歇性地倒腾过一些二手演唱会票,在他们的小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   只不过,小瘸子对金纯委实没有过多了解,从前以为对方是唐以南女朋友,后来知道,金纯压根儿就不是嫂子。   不是嫂子,也不再是同事,却要眼巴巴地跟着来看唐以南的拼盘晚会。   谁知道是不是还要借机,再炒一波热度,榨干唐以南的剩余价值。   不过,跟小瘸子无关。   见小瘸子不说话,邵宇抬头又问袁巡:   “哥,你说,金纯是不是故意避开咱这趟,坐下一趟航班?”   “可不呗,要不然上来了不能坐唐以南旁边,还得一个人去经济舱,那多尴尬。”   “等等……”小瘸子灵光一现:   “她出多少钱收证?”   “她说让我报价,咋地,你还真想卖她啊?”   小瘸子掐着手指头算价格,他印象中,这么一场顶级拼盘晚会的内场前排票,至少要五千往上,证件可能便宜些,也不一定,毕竟能进后台。   邵宇是懂行的,还没等小瘸子算明白,心里已然有了数:   “要不,我回她个3000?”   袁巡一把捂住了脸,苦哈哈的:   “那都不值得卖一回,到时候再让人给挂了,说这证是从工作室出去的……”   邵宇想了想,也是,如今他的好哥们盛然,也是有人气、有流量的小明星了。   作为当红小明星的好兄弟,他邵大爷也要自觉约束言行!   “要卖就多卖点,你连做个梦都不敢梦。”小瘸子一本正经地开口。   “啥?”   “6000!”   小瘸子直接给了个一口价,末了还加了句:   “她也不知道证是咱们工作室的,卖了钱咱几个分。”   “……卧槽,你真黑。”   邵宇是没想到,小瘸子一个全通证,敢给金纯开价6000。   这不耍冤大头呢?!   邵宇到底还是给金纯回复了消息,6000块钱一个全通证。   没想到金纯果断答应了,连价都没还,直接转了账,还给个酒店地址,让邵宇叫个闪送,在她飞机落地前,直接送到酒店前台。   等候乘客下飞机时,邵宇就把钱分了,小瘸子一双漂亮的眼眸,开心得眉眼弯弯。   待到跟闫子钦团队一块登上摆渡车,小瘸子跟邵宇小哥俩,依然扒着摆渡车角落里的座位靠背,头碰着头,乐得像是小朋友得了棒棒糖。   三两句低语传入耳畔,闫子钦听明白了。   没想到这么点事儿,就能让对方开心,说起来,闫子钦很久没见小瘸子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坐在摆渡车前排,闫子钦扭头低低地吩咐下属:   “找几个人,去加邵老师联系方式,买证。”   小助理只微怔了两秒钟,随即秒懂。   当晚,闫子钦参加晚会彩排,盛然团队与新代言的品牌方,沟通发布会流程。   次日,闫子钦继续彩排,小瘸子团队前往影棚,拍摄了广告大片,以及杂志封面。   顺带着休息间隙,跟邵宇一块,把剩下的几个全通证卖了。   小瘸子拍摄时,袁巡在棚里等着,邵宇不是工作人员,不便公开露面,便坐在车里跟他们巡哥发语音:   “咋这么多人加我买证呢?金纯给我宣传了?”   “你宰她那么狠,她还能给你宣传?她没骂你就是好的。”   “那还不是咱们然哥开的价……”   邵宇一边说,一边翻找着剩下的全通证,翻来找去只找着一个。   邵大记者掐指一算: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原本有八个来着,卖给金纯一个,又订出去三四个。   剩下的呢?!至少还应该剩下三个!   哪去了?搁哪呢?   刚好赶上小瘸子拍摄间隙,回车上换衣服,邵宇一拍大腿:   “盛然,你是不是把剩下的证都卖了?!”   小瘸子怔了怔,小声开口:   “本来想留三个来着,你不是说又有两个人要嘛,她们找到了我……”   小瘸子一个手滑,卖嗨了!   全秃噜出去了,只剩下一个。   袁巡瞳孔地震:   “不是,你把我跟小宇的证都卖了,到时候演出结束,你打算给我俩扔场馆,你自己上后台找闫子钦啊?”   “我可以的。”   穿白色高领时尚羊绒衫的少年,认真地点头。   袁巡倒吸一口凉气,想抽人:   “盛然我从前没发现你这小孩这么财迷呢!”   彼时小瘸子换完衣服下了车,在影棚的折叠椅上,坐得身板笔直,乖巧地任化妆师小姐姐在脸上折腾补妆。   却一点儿没耽误答他巡哥的话:   “一个证6000,咱三个一人能分2000,我能买好多好吃的,也不用穿30块钱的衣服了……”   “要不你也不用啊,片酬和代言费不都打给你了么……”   袁巡撇着嘴,吐槽自家小孩,他可没让他艺人苦着,甲方的通告费一到账,立马催公司财务给打过去了。   “那不一样!”   小瘸子一本正经嘀咕。   他上辈子没当过大明星,没体会过有钱的感觉,这辈子挣钱了,也感觉不那么真实,得从小钱开始花。   ……   次日下午,品牌发布会召开,粉丝摩肩接踵。   这是盛然两辈子加一块儿的人生中,第一个顶奢蓝血代言。   台上穿白西装,佩戴首饰的少年,一如摆放在奢侈品展柜里,最精美的珍宝。   安暖、静谧、出尘。   两个小时的发布会,品牌方满意极了,短短半年来,盛然从未出道的小练习生,到如今站在一线大都市里、顶奢品牌发布会的台上。   连粉丝都是人山人海的顶流排面。   发布会结束的当晚,小瘸子跟袁巡、邵宇一行人,去看晚会。   闫子钦的节目,在晚上十点钟以后。   这是自打重生以来,盛然第一次见到闫子钦的舞台。   坐在内场第一排的小瘸子,安然凝视舞台上熟悉绚烂的光影。这样的舞台,是小瘸子上辈子曾经付诸一生,也没能换得一个回报的地方。   如今这回报,于小瘸子而言唾手可得,可他却一点也不想要了。   万人的场馆,温度有些低,感冒痊愈不久的小瘸子,依旧有些咳嗽,邵宇相当够义气地把外套借给了对方。   晚上十点半,闫子钦准时登台,全场粉丝沸腾。   写有闫子钦名字的灯牌,几乎照亮大半个场馆。   有那么一刻,盛然觉得有些恍惚,重生前后的记忆,仿佛在某个关键点重合,一瞬间的错觉下,他几乎以为自己仍旧与闫子钦同台。   直到三首歌的表演结束,小瘸子也终于一点一点地意识到,闫子钦的旁边,早就被其他队友站满了。   没有小瘸子的位置。   念及此,小瘸子有些难过,又有些遗憾。   他抗拒舞台,但并不抗拒和闫子钦同台。   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他觉着自己大概还是有些心理问题,上辈子拼了命也没能得到的东西,而今有人双手捧到他面前,偏偏说不想要。   闫子钦的身影随升降台缓缓降落,下一首节目的嘉宾也已登台,小瘸子跟袁巡和邵宇打了个招呼,脖子上挂着唯一全通证,悄悄地溜去后台。   找闫子钦玩。 第30章 小闫总的小男友   盛然孑然而立于狭长的走廊尽头,扬眉细细地观望,上辈子抻断了胳膊都没能触及的,万众瞩目的舞台。   旁边空着的塑料椅上,有不知哪家明星,遗落在这里的一大捧香槟玫瑰,小瘸子随手抽了一支。   舞台上的音响还在继续,纤薄清冷的少年独自站在人声嘈杂的角落,轻嗅花香。   斜对面更衣室的门开了,闫子钦还穿着登台演出时,那套深色衬衫长裤,额前的碎发衬着本就冷峻立体的五官。   “恭喜啊,队长,演出圆满成功,花虽然是借的,但心意是真……”   小瘸子话音未落,还没等将手里那只玫瑰,递到闫子钦面前,整个人便被一把揽了过去,捞进更衣室,反手抵在了墙边。   映着更衣室里的一盏小灯,小瘸子恍惚了好一会,才明明白白地意识到:   哦,他被闫子钦壁咚了。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小瘸子那双工笔画般精致的大眼睛,对焦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说出一句心里话:   “闫子钦,我还是喜欢你的舞台。”   “那还要不要和我一起?”   闫子钦微微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这午夜沉寂的月色里,晕散开来。   小瘸子抬眸,明显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痛苦之色。   闫子钦是个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人,甚至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混不吝的痞子气场。   因而小瘸子极少会看到,对方因什么而挣扎痛苦。   闫子钦想跟小瘸子一块站在舞台上。   像是怕从小瘸子口中听到拒绝,闫子钦没等对方回答,便紧跟着低低补了一句:   “不要也没关系。”   闫子钦只想要小瘸子,无论小瘸子想要做什么,或是不想做什么,都行。   盛然轻轻垂下两道细密的眼帘,额前发梢忽然动了动,是闫子钦的唇,轻擦着少年柔软的刘海。   试探着一点一点、清浅的碰触。   几乎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小瘸子没有睁眼,一字字平静开口:   “闫子钦,你这是调戏队友。”   静谧如同展品橱窗里精美娃娃般的少年,保持着羽睫低垂的姿势,不用抬头,也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你不能对队友有非分之想……”   “你得当好一个偶像……”   小瘸子小声地碎碎念。   “过会儿再当。”   闫子钦不带半点犹豫地开口,唇齿留恋着眼前人温软的发梢,舍不得抬头。   忽然间,更衣室的门被从外面撞开了,隔着那磨砂玻璃,依稀只见一位主办方模样的年轻小哥,推门而入。   小哥视线所及之处,是刚参加完演出的新晋顶流组合队长闫子钦,抱着一个身形瘦削纤薄的少年。   看角度不知道是不是在拥吻。   小哥只怔了怔,旋即收到了来自闫大明星,两道攻击性十足的目光。   嗖!关门,快跑!   小哥下一秒便迅速退了出去。   小瘸子吓着了,身子一下子僵住,直到那更衣室的门被关上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后脑的发梢,被闫子钦揉了一把。   “吓一跳?”   闫子钦将人往自己肩头按了按。   小瘸子深吸了口气,想抽人。   可不吓一跳呗?!   明明他俩没干啥,整得好像在这偷情一样,也不知道那工作人员刚才看见了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闫子钦一个出道偶像,都不怕,他一个小糊演员,他怕个鬼!   当夜,小瘸子和闫子钦在后台的暧昧互动,没被爆,反倒是唐以南被爆了。   云集了大半个娱乐圈明星的晚会,在一众小生小花的热搜前排,赫然挂着一个流量飙升醒目话题:   “唐以南助理回归团队。”   有粉丝拍到演出工作区,金纯脖子上挂着全通证,与其他艺人团队和媒体交流。   虽然没人拍着与唐以南同框,但那模样风范,与从前给唐以南当助理时,没什么两样。   有唐以南所剩为数不多的粉丝,炸了锅:   “金纯明明挂着证件,航班却特意跟唐以南分两趟,酒店也不订同一家,只能说唐以南把她藏得真好……”   “他好爱她!”   “舆论已经这样了,唐以南跟她还是断不了,看来是真饿了。”   “也有可能是被姜新月抛弃后,想明白了,毕竟只有金嫂子不抛弃不放弃哈哈哈……”   午夜时分,盛然回到酒店,洗了澡,换上暖融融的睡衣,精神十足地趴在床上,用平板电脑刷微博。   小瘸子早就知道,这全通证一卖,铁定是这么个结果。   算是送他们纯姐一个免费热搜。   估计唐以南那边,还得花大心思、大价钱,想办法撇清关系。   重生后的小瘸子,可太愿意整他南哥玩了,想想从前唐以南是怎么整他的?!   代价是,这一晚小瘸子微博刷得过于欢乐,失眠了,以至于第二天回剧组的机场,有点儿蔫头耷脑。   小瘸子和闫子钦同一趟航班回剧组拍戏。   邵宇没跟小瘸子同行,晚几天再回,拍别的明星去了。   今天不少明星返程,机场粉丝人山人海,小瘸子和闫子钦两个团队一前一后,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   航班是个中型机,好在两个团队都订到了头等舱。   小瘸子将随身背包放进行李架,照例在右侧最后一排、靠近舷窗的位置就坐,还不由自主扭头,隔过身旁袁巡的厚实身板,去望了几眼闫子钦。   航班在南方冬季的微雨中,缓缓滑向跑道。   小瘸子正准备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看到了那上面一条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来自他邵宇。   “卧槽你跟闫子钦不会是真的吧?后台这个是不是你?!”   小瘸子点开照片,是昨晚他去后台见闫子钦时,被人从更衣室的玻璃门外拍的图。   照片不算清晰,隔着磨砂玻璃,依稀能辨别出闫子钦的影子,而当时小瘸子披着邵宇的外套,只拍了个侧影,看不见脸。   但邵宇再脸盲,单从身形,也一眼认出小瘸子,尤其是自己的外套。   这个角度拍得恰到好处,小瘸子跟闫子钦垂眸说话的模样,像是在接吻。   “我们狗仔群里一哥们拍的,他要联系闫子钦团队卖料,你赶紧想办法!”   考虑到小瘸子身边可能有粉丝,邵宇没打电话也没发语音,而是噼里啪啦地打字。   小瘸子明白了,昨晚他跟闫子钦在后台,暧昧了那么一小会儿,到底还是被拍了。   小瘸子正寻思着,跟闫子钦悄悄通个气儿,商量一下,奈何飞机很快在小雨中冲上云霄。   他和闫子钦的座位,隔了两个人和一个过道,在这众目睽睽的粉丝眼皮底下,不方便说话。   小瘸子只好自己闭目养神。   一个半小时后,航班降落。   还没等飞机入港,小瘸子悄悄地将飞行模式切换回来,那上面弹入一条半小时前来自邵宇的信息:   “卧槽料被买了!不知道谁买的!”   小瘸子错愕了一会儿,才短短一个多小时的功夫,被买了?   肯定不是闫子钦买的,闫子钦整个团队都在航班上坐着,距离小瘸子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   小瘸子想要具体问问邵宇怎么回事,一句话还没打完,新的微博推送消息刷了出来,是赫然醒目的新热搜:   “闫子钦更衣室拥吻素人男友。”   小瘸子震惊地把手机掉进了座位底下。   热搜榜上,原本唐以南和金纯的相关热搜,早已经被顶下去了,取而代之挂在前排的,单是闫子钦大名的关键词,就占了好几条:   “闫子钦情人。”   “闫子钦小男友。”   “小闫总包养小男生。”   ……   其中无一例外地,用了邵宇那个狗仔群里的图,显然是买走了。其中的几个话题,后面还跟了个火红色的“爆”字标签。   服务器有些卡,小瘸子刷了好一会,才刷出来一条又一条的粉丝热议:   “后台这个,是盛然吧?昨天小然去看了钦哥演出的!”   “不是盛然,说了是素人男友,而且跟小然进场馆时衣服不一样。”   “我不信!我磕的CP不可能是假的!”   “等一个钦哥单身声明!”   ……   小瘸子看了一会儿,明白了。   刚才飞机上的一个多小时,他想了一系列办法,如若他跟闫子钦这个图被爆了,该怎么澄清,怎么公关,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爆法。   压根儿连小瘸子的大名都没带。   下飞机前,小瘸子扭头望了望闫子钦那边,几位工作人员围着悄声交流,大约是也在商量应对之策。   从狗仔手里买了料,又添油加醋、故意带歪节奏地爆出来,显而易见,对方针对的,只有闫子钦一个。   甚至故意往“闫子钦包养情人”、“非正当恋爱”、“道德污点”这个方面靠。   无非只有一个目的,给闫子钦泼脏水,顺带着把唐以南的黑热搜,往下压一压。   小瘸子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   他们老板娘姜新月。   《藏渊》开机前,小闫总一举把唐以南和姜新月,彻底踢出资本的圈子,相当于表明了在尚影传媒夺权的态度,几乎是明面儿上向姜新月下了战书。   姜新月要与继子全面开战了。   与此同时,坐上从停机坪出来的摆渡车,小瘸子收到了来自他经纪人袁巡,严肃的灵魂三连问:   “盛然,你跟我说,你昨晚上后台到底干啥了?”   “也没……干啥。”   秒便乖巧小艺人的盛然,在他巡哥身边坐得身板笔直,目不斜视。   “那你看见闫子钦干啥了?”袁巡再问。   “他也没干啥。”   “那你俩在一块干啥了?”   “我俩啥也没干……”   小瘸子小声地答着话,委屈吧啦,跟上课偷传纸条被抓包的小学生一样。   袁巡当然知道,那照片上的人就是小瘸子,自己带了好几年的小艺人,还能认不出?   坐等一个闫子钦公关。 第31章 “养一个?”   盛然昨晚没睡好,外加早上没怎么吃东西,航班抵达后,从机场到码头的路上,又晕车了。   小瘸子从商务车上下来,直奔码头那微风迭起的观景台,大口地呼吸着南方水天一色间的清香空气。   沁凉的气息刺激着呼吸道,小瘸子弯腰咳了好一阵,心慌想吐的感觉才好一些。   袁巡给顺了一会儿背,虚弱的少年双手撑着膝盖,在码头边上的塑料椅上缓缓坐下来。   远处有三五成群的粉丝,举着相机拍照,自打出道未能成功,这半年来盛然人气,不减反增。   小瘸子如今也有站子、有前线,往来机场有不少粉丝在跟机了。   远处的女孩们举着相机,悄悄说着话:   “小然好像不舒服,他这个状态一会儿上不了船吧?”   “估计是晕车了,要不然来回几天这么奔波,他身体也吃不消吧?”   “真的不是因为钦哥今天上午被爆恋情的事儿吗?”   “说实话这次闫子钦过分了,之前那个《客官请尝鲜》综艺里,跟小然炒CP;现在这个《藏渊》剧组里,跟小然演情侣,结果转头就弄出来个素人小男友。”   “就是啊,还把小男友带去演出后台,而且那天晚上,小然明明也去看演出了啊!”   “我觉着闫子钦他俩,要么就是纯纯工作关系,配合营业炒作,要么就是姓闫的出轨了……”   盛然在码头呛了几口凉风,快要把肺咳出来了。   远处,闫子钦团队的车,与小瘸子前后脚,也缓缓停稳。   闫子钦下车第一件事过来看小瘸子。   彼时盛然已经缓过来一些,不那么头晕心慌了,闫子钦一点儿也没避嫌,于那众目睽睽的粉丝眼皮底下,直接到小瘸子身边。   伸手探进小瘸子刘海底下的额头,用掌心将那薄薄一层细密的冷汗,轻轻拭去。   也没说话,知道晕车是小瘸子的老毛病。   反倒是小瘸子先行开口:   “闫子钦,那热搜……”   话题榜前三明晃晃地挂着,天底下都知道,他也不用假装没看见。   “不用管,我来处理。”   闫子钦低声说话时,微沉的嗓音带着令人安心的磁性,与他一贯吊儿郎的痞子性格,不那么相符。   “可她们说你养小情人诶。”   盛然忽而笑了,微风吹起少年纷飞的刘海,衬着那对漂亮双眸大大的,像精灵。   他逗闫子钦,闫子钦也逗他:   “要不,养一个给她们看看?”   小闫总反问得可正经了,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有本事多养几个!”小瘸子撇了撇嘴,对这回答,显然不满意。   闫子钦蹲下来,平视眼前坐着的少年,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而后确认般地点了点头:   “就要这一个。”   言罢,还抬手捏了捏小瘸子棱角分明的下巴。   “神经病!……”   盛然两手撑着观光台的座椅,悠闲地左看看、又看看,不耽误他嘴上怼人。   “还难受么?”   摸着眼前人头上的冷汗,基本落了,闫子钦也收回开玩笑的语气,低低问了句。   小瘸子不答,而是垂头思量片刻:   “要不要我去给你澄清下?”   “澄清你是我养的情人还是素人男友?”闫子钦浅笑着看向眼前人。   盛然气得起身就走,切,好心没好报!   他还不澄清了呢!   反正那照片里,一点也认不出他,让姓闫的自己在热搜上挂着吧!   闫子钦似乎并不怎么介意,在热搜上挂着这件事,甚至没让团队撤话题压热搜,只是在登上去往片场海岛的小艇后,在船尾继续与下属们交流工作。   至于交流了哪些内容,海上风大,小瘸子在船头,没听清,也听不大懂,依稀听见了姜总两个字。   除此之外,唯一一句飘入耳畔的是,有下属汇报说,闫弘闫董事长今天来探班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岛上,在等一行人回去。   小瘸子又呛了一口凉风,连闫弘都亲自出来找儿子,看来这么一个破热搜,事大了。   冬日的海面灰沉沉的,沁凉的海风一吹,盛然的晕车彻底好了,登岛后时值下午,直接去了片场拍戏。   闫子钦今天下午没有拍摄,闫弘大驾光临来探儿子的班,提前跟剧组打了招呼。   尚影传媒是当今业内数得上名的集团资本,闫弘更是这个这个资本的董事长,虽然这些年功成身退,公司大事小情早就交给了妻子姜新月全权打理,但毕竟名声还在。   来剧组探班,制片人也照例好吃好喝供着。   闫子钦不乐意见他爸,更不乐意他爸到他工作的地方来。   他十四岁被送到公司当练习生,八年了,他们父子间,几乎从未面对面说过话。   如今会面的地点,在片场附近一家茶馆包厢,是闫弘定的地儿。   闫弘不是一个人赴约,而是带了他们那位也在岛上、隔壁剧组拍戏的大导演庄安,也是十五年前《海星湾》那部电影的总导演、尚影传媒大股东之一。   此刻,闫弘负着双手,站在茶馆二层包厢,那宽阔明亮的海景落地窗前,沉声喝问:   “热搜怎么回事?”   “姜总不知道吗?”   闫子钦冷笑。   自打进了包厢,跟大导演庄安前辈打了个招呼之后,小闫总便自顾自地坐下喝茶,没给他爸多一个眼神。   照片是姜新月买的,料也是自家尚影传媒爆的,自从一下飞机,闫子钦就知道了这事。   明明在狗仔手里,只是个“闫子钦疑似恋爱”的瓜,现在节奏硬生生被带成了“闫子钦包养素人小情人”。   也不知道哪只眼睛,能看出来对方是素人,更不知道又是哪来的情人。   “子钦,你出道才半年,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私下里的要约束自己的言行,别像唐……”   提到唐以南的名字,闫弘像是意识到什么,声音旋即戛然而止,连语气也生硬了几分:   “那个小男生是谁?”   “那怎么可能告诉你?”   闫弘被儿子怼在了当地,大导演庄安在一旁干着急,有心想劝,然而身为外人,又觉着说不上话,开始愁眉苦脸地后悔,为什么要受了闫弘的怂恿,来参加这么一个父子局。   闫弘语重心长叹息:“唉,子钦,你现在有名了,有钱了,在外面乱来迟早会毁了自己,这次你妈妈……你姜姨很生气。”   “她气的不是我在外面乱不乱来,而是我爆了她的婚外情吧?”   闫子钦一语道破。   “还有,她叫姜新月,不叫你妈,也不叫姜姨。”   闫弘血压飙升。   “你是怎么打算的?跟我交个底。”   “交了底之后,你转身回去告诉姜总?”闫子钦嘲讽起父亲来,不打一丝草稿。   “你姜姨是不想为这些身外的名利财务,把这个家弄散了。”   “还嫌自己脑袋上不够绿是吧?”   闫子钦也没客气,掷地有声:   “行,让她把手里股份给我,退出集团,我投庄导儿的戏,这个家保证散不了。”   大导演庄安开始双眼放光,盘算着一会等散了局,找闫子钦单独聊聊,他的下一部电影有希望了。   尽管大导演庄安,自己也是股东,在集团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但这些年来,自打姜新月掌权后,公司从没投过他项目。   闫弘不语。   “明年春节后,《海星湾》上映十五周年纪念日,到时我设宴,记得来。”   闫子钦这句话说得冷极了,冰雕般棱角分明的双眸,定定扫了一眼父亲,扫得身旁喝茶卖呆的大导演庄安,全身一个激灵。   “你到底要做什么?”闫弘低喝:   “你不要总是放不下那件事,你妈妈是在剧组里操劳过度,因病去世的,谁都没有办法,我要是不结婚,一个人怎么把你带大?”   “结婚了,你有带过我一天么?”闫子钦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我妈走了不到半年,你就再婚了,把我扔给外公抚养,外公带我的八年里,你赚了上百亿,一天都没来看过我,一分钱都没给过外公,一个电话也没给外公打过,我妈的死因也没给任何人一个解释。”   “还有,我妈的死因,是意外吧?听说剧组出了场爆破事故,不是天灾,是人祸。”   闫子钦平时极少会对着父亲,一次性说这么一大段话。   他的性子像他妈妈,做什么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老谋深算的爸。   一旁的大导演庄安,心里有了谱。   一行人从茶馆出来时,盛然已经拍完了三场戏,此刻正抱着着杯温热的奶茶,慢慢地喝着,手上还提了杯无糖的果茶,带给闫子钦的。   袁巡陪着小瘸子,在茶馆底下等了一小会,便看见闫弘和大导演庄安,一前一后地出来了,闫子钦走在最后。   小瘸子还恭恭敬敬叫了声:   “闫董好,庄导好。”   连袁大经纪都跟着来了个90度标准鞠躬。   “嗯。”   闫弘点点头,没多言,他平时不过问公司事物,也不怎么和人来往,与自己集团旗下的艺人和工作人员,也大多是点头之交。   倒是大导演庄安,很看好盛然这小孩,没个前辈样儿地嘿嘿笑着,拍了拍小瘸子的肩。   小瘸子将手里的果茶递给闫子钦,关于刚才那场谈话,没多问。   闫子钦缓缓喝了一会果茶,非要乘其不备,抢小瘸子的那杯,吸了一大口。   “明明都给你带了,还抢我的。”小瘸子抗议。   闫子钦也不接话,继续慢悠悠地喝着自己的饮品。   连他们经纪人袁巡,都不由得暗自叨咕:   这俩小孩不抢点啥不会吃喝。   这趟暂离剧组、短短两三天的行程,小瘸子参加了品牌发布会,闫子钦参加了年末晚会,还被上了个疑似拥吻素人小男友的黑热搜。   然而整个剧组上上下下,却谁也没想到,明明去之前,小闫总和小瘸子两人是闹别扭、谁也不理谁的状态,回来之后,竟然出乎意料的和好了。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状况。   片场之中,从执行制片到演员统筹,尤其是年轻的工作人员,纷纷悄然奋战在吃瓜第一线。   场记小妹:“他俩出通告之前,不是听说吵架了么?这是……和好了?”   生活制片:“按理来说不应该啊,闫子钦都被爆素人男友了,这不妥妥的营业期间拆CP么。”   执行制片:“苏导儿还担心他俩回来接着生气呢……”   导演助理:“看来是没事儿了,我跟苏导儿说,俩人的感情戏啊、吻戏啊这些,都可以安排上了……” 第32章 “吐出来。”   在剧组工作人员眼里,小瘸子和闫子钦不过出了个通告而已,便莫名其妙得和好了。   尽管事实上,谁也没问出来个具体细节,这几日剧组拍摄行程紧、任务重,按照计划,他们《藏渊》这部剧,元旦之后拍摄完成,无论如何也得赶在春节前杀青,让大家回家过个好年。   眼下已经十二月,在这海岛上的拍摄,也只剩下最后几天。   闫子钦见完了父亲闫弘,当天下午就投入了拍摄。   当晚,他和盛然有一场对手戏。   是个半内景的棚拍,小瘸子饰演的角色夏于书,与闫子钦饰演的凌封,于小木屋留宿过夜,是一场细腻旖旎的感情戏。   为接下来的吻戏做铺垫。   尽管《藏渊》这部戏,拍得还算保守,真正的亲密戏份都集中在那么零星几场,但类似这种暧昧氛围的互动情节,也有不少,循序渐进,对此,盛然已习惯了。   今天这场戏,夏于书和凌封两个角色被困于小木屋,饥寒交迫,吃辣椒当零食的取暖。   沿海一带原著居民鲜少吃辣,这一场戏份里的小木屋场景,本是主角们换到其他地图的内容,为了节省成本,在这一块儿拍了。   海风呼啸,岛上的破败小木屋四处漏风,这个角度映着火光,依稀可见半间影棚外的皓月当空。   灯光师还在微调时,被里三层外三层裹成粽子般的小瘸子,坐在小木屋的角落,捧着剧本复习。   台词他已经滚瓜烂熟,所剩的是情绪的收放和拿捏,对此,盛然没什么把握。   全神贯注的少年,无意识地随手摘了颗墙上挂着的红辣椒,放在嘴里咬着玩。   咔嚓咔嚓。   跟兔子吃青菜似的少年,一个没留意,火红的朝天椒咬掉了小半个。   灼热的辣意蔓延了整个口腔,小瘸子分分钟呛得咳嗽。   他不怎么能吃辣,家乡也没有吃辣的习惯。   被自己辣得双眼湿漉漉的少年,难以置信般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颗朝天椒,倔强地还要用舌尖,尝试着去舔剩下的小半根。   淡粉的舌尖,柔软而灵活地一触即收。   小木屋斜对面的另一角落,闫子钦仰头灌下一大口冰矿泉水。   这样寒冷的室外,闲着没事哐哐灌冰水的,也就只有闫子钦一个。   团队是给他准备了温开水的,甚至剧组贴心地给每位演职人员,都准备了暖融融的姜丝可乐。   但闫子钦真不冷,此时此刻,他反倒觉得身上有种莫名的燥热。   没准儿是辣椒过敏症。   盯着那角落里,仍旧一边埋头看剧本,一边用舌尖跟朝天椒斗智斗勇的小瘸子。   闫子钦用保温杯倒了小半杯热水,又拿冬夜里冻得微凉的矿泉水,兑得常温了。   递过去时,掌心伸到少年柔软而淡粉的唇畔:   “吐出来。”   小瘸子嘴里还含着辣椒,抬起亮晶晶的双眸,定定望了一会,而后就着温度适中的水,将那一小口辣椒咕咚咕咚咽了。   还不忘指着墙上那一大串红辣椒,怂恿对方:   “这辣椒可辣了,你尝尝。”   闫子钦微微低头,盯着对方手里被咬掉一半,还剩下小半截的朝天椒,直接拿过来吃了。   品了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给了个两个字评价:   “不辣。”   “怎么能不辣呢?……”   小瘸子看着手上被抽走的半颗朝天椒,眨巴着眼睛不服气。   大家都是北方从小不吃辣的孩子,他觉着辣得嗓子冒烟的东西,怎么到了闫子钦这,就成了不辣?   闫子钦非但觉着不辣,甚至还有那么些意犹未尽,当下与小瘸子面对面坐着,目光落在对方由于刚才咳嗽,而微微凌乱的发梢。   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在墙上蹭了一下,头发丝儿上挂了一颗火红的朝天椒。   闫子钦宛若采撷果实般,顺手摘下来,一整个叼在嘴里吃了,吃完还意犹未尽,故意凑的近了,用脑袋轻轻顶了顶小瘸子的额头。   小瘸子眨着一双明闪闪的大眼睛,欲言又止。   午夜暖色的火光燃得噼啪作响,小木屋里没有其他人往来,摇曳的烛火映着屋外的夜色冰轮,氛围与剧本里的暧昧缱绻,一下子就贴合起来。   闫子钦不说话,看着眼前白瓷娃娃般的人儿,衬着那被辣得微微泛红的唇,格外分明。   闫子钦良久不动,像是下一秒就会随时随地吻上去。   “剧本里……没有这一段。”   小瘸子小声地提醒,也不知道是说剧本里,没有对方盯着他看、不说话这段,还是没有从他脑袋上摘辣椒这段。   闫子钦于这冷月火光之中,难得温润而不容置疑的回应:   “可以有。”   ……   当晚,小瘸子和闫子钦这场戏,一条过,结束收工时,比预计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大导演苏昊满意得直拍膝盖。   午夜十一点,小瘸子回酒店,慢悠悠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柔软舒适的棉布睡衣,奔波劳碌了一整天,上午才从S市回来的少年,此刻电量早已耗尽。   然而,小瘸子舒展了身体,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躺了好一阵,身体格外疲惫,意识却异常清醒。   闭上眼,脑海中是闫子钦昨晚舞台上唱跳的身影,在他意识里跳了小半宿。   像是有什么深埋于心底的渴望,一点一点地觉醒。   时至如今,小瘸子也不大愿意承认,自己依旧沉热爱舞台,依旧想要与闫子钦一样拥有舞台。   已经是连续第二晚失眠,小瘸子开了灯,将整个房间照得灯火通明,而后随手扯了件外套搭在肩膀,出房间溜达。   走廊尽头,那装饰成花园洋房的休闲区,方司舟一个人坐着,大炫特炫小龙虾外卖。   方司舟今晚没有拍摄,作为比背景板稍微强一点儿的小配角,他在剧组里的任务不算重,闲暇的时候,依旧继续直播。   如今方思舟的直播间,已经有六位数的常驻粉丝了。   小瘸子过来时,方司舟刚结束了五个小时的辛苦直播,沙发旁边的大理石地砖上,还立着把吉他,估计是刚刚直播间里弹唱过。   小瘸子没说话,而是挨着方司舟身边坐下,随手抱起了那把吉他。   小瘸子有很久没有弹吉他,甚至觉着自己不会唱歌了。   南方岛屿的冬天不下雪,今晚却难得地,零星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的,夹杂在渐起的夜风里。   小瘸子跟方司舟,认识八年了。   小瘸子犹记得重生前,方司舟也和自己一样,没能出道。最终小瘸子抑郁退圈,方司舟也回老家干起了早餐铺。   而今,方司舟虽然不算红,但好歹有戏拍、有角色演,小瘸子希望他们的未来,都能体验些不一样的人生。   半晌之后,方司舟于小龙虾中抬起头。   “盛然,你还想唱歌么?”   小瘸子弹吉他的手顿住了。   “我今天看见有粉丝,转发你去年公演的舞台。”   方司舟说话间,将手机屏幕推到小瘸子面前。   视频里的白衣少年,音色清润,高音完美,是全能大主唱,是天生舞台上的王子,音乐中的精灵。   “你唱得那么好,你还是会唱歌的吧?”   方司舟继续埋头吃小龙虾,这句话像是在问小瘸子,又像是确认什么似的自言自语。   盛然弹吉他的手指,悬停在半空,良久不语。   小瘸子是想唱歌的,闫子钦上了那么一个拼盘晚会,小瘸子觉着自己压抑了已久的满腔热忱,仿佛又一点一点重新燃了起来。   尽管事实上,算上前世,小瘸子已经有好几年没唱歌了,连拿麦克风都觉着生疏。   曾经,小瘸子小心翼翼珍视的音乐梦想,如今摆在眼前,变得五味杂陈。   方司舟吃着小龙虾,继续翻动着手机看视频,忽而一条新的微博热搜空降眼前,以至于方思舟连拽小瘸子的胳膊,还由于嘴里叼着小龙虾,而吐字含混不清:   “嗯?嗯……夸(快)康(看)!钦哥!钦哥发澄清了!……”   小瘸子立即凑过去看,他才不过一个晚上没看微博而已,“闫子钦澄清恋情”的话题,已经稳稳挂上了热搜榜第一。   小瘸子知道,为的是今天上午,闫子钦被造谣包养情人这事儿。   拍戏忙碌到午夜的闫子钦,同样此刻才抽出空来,亲自发了条公关博:   “不是素人,不是网红,不是情人,没包养。”   言简意赅,却掀起轩然大波。   方司舟连嘴里叼着的小龙虾都掉出来了:   “我都忘了问你小然,演出后台你跟钦哥到底干啥了?!照片上就是你!蒙不了我,别说你穿别人衣服了,你不穿衣服我都认识……”   “……”   小瘸子跟方思舟练习生室友八年,彼此之间的确没秘密。   见小瘸子迟疑着不说话,方司舟急得一口可乐,把自己呛着了:   “咳咳……咳……我就问你,你俩表白了?他亲你了?你俩还干了啥更严重的事?你俩前几天不是刚吵过架吗?哼!我就知道你俩有问题!……”   “没有,那张图是角度问题……”小瘸子强势辩解。   方司舟显然不怎么信,看了一眼自家兄弟,又低头继续去翻粉丝评论,翻了一阵儿,将手机再次推到小瘸子面前:   “我觉得这条说得特别有理。”   那条粉丝评论是:   “闫子钦否认情人、否认包养,但是没否认恋情啊!那不就是正常谈的意思嘛?!而且说了不是素人、不是网红,那就是明星啊!身边符合标准的,就只有小然嘛!啊啊啊我可以盲猜一个盛然吗!” 第33章 拍吻戏!   小瘸子有点心虚,在那之后的两天里,都没主动联系闫子钦。   偏巧那两天他们也没有对手戏。   直到回剧组第三天,大导演苏昊眼见俩人状态似乎是好了,相处也不别扭了,于是安排了那场自打半个月前,就预计提上日程的吻戏。   这场吻戏的背景,是闫子钦饰演的男一号凌封,与盛然饰演的夏于书, 第一次出现大的感情矛盾与信任危机,也是两个角色间, 第一次情感爆发的戏。   盛然饰演的考古世家大学生夏于书,父母作为考古学教授,双双失踪,疑似陷落在凌封家族的海底墓葬群里,导致两人探险途中信任崩塌,困于险象环生的石窟。   镜头下,灯影摇曳,两个人从谁都不说话开始,慢慢进入情景,于接连数日的互相猜疑与试探下,闫子钦饰演的凌封,吻上去了。   这场戏,细腻至极,爆发至极。   大导演苏昊虽然年轻,但要求严,一丝不苟,不让借位。   盛然提前好多天,就将剧本研读得滚瓜烂熟。   剧本里,没有详述两个人要怎么吻、什么类型的吻。   按照盛然的理解,这是两个角色之间的初吻,是那种青涩懵懂的,带着试探的,类似于校园戏中的浅吻。   有点像之前闫子钦在酒吧的包厢里吻他。   可小瘸子怎么也没想到,到得真正开拍时,情境到了,氛围到了,故事线也走到了一个爆发的节奏。   闫子钦不带任何试探地,直接吻上去了。   是力道十足的、强烈的、炽热的,带着一半绝望、一半勇往直前、把一切都豁出去的吻。   比那天他们在酒吧里,要激烈得多,也强势得多。   盛然一开始吓了一跳。   对方的吻强势、热忱,不犹豫,不回头,不给小瘸子一丝挣扎的余地。   却也并不粗鲁,而是一点一点的深吻,漫长而坚定。   小瘸子快要断气了。   本能地大口呼吸,意识于缺氧的朦胧之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   闫子钦之前在酒吧说的练手,不是这么吻的!   这跟那次练手,不说是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关!   根本就不是一个吻法!   上次他们练得哪门子的手?   白练了!   闫子钦蒙他!   奈何导演没喊停,小瘸子也没敢乱动,配合着闫子钦,继续了这个幽深而漫长的吻。   小瘸子超敬业的。   体验其实也还不错。   直到完成了这场全然出乎意料的吻戏,小瘸子仍旧有些头脑发懵,也不知道是不是缺氧了。   他隐约记得,剧本里不是这么回事儿,苏大导演却说好,看起来很满意。   甚至还夸了小瘸子和闫子钦,说这个情感爆发点,比剧本中表现得更完美,更精准。   一条就过了。   小瘸子欲言又止,有异议,但没提。   闫子钦似乎也有点异议,刚才表现得太完美,以至于只吻了一次。   有点儿不甘心。   直到收工了好几十分钟,反射弧超长的小瘸子,才再次一点一点确认了,那天在酒吧里闫子钦吻他,根本就不是为了练手。   闫子钦故意忽悠他!   占他便宜!   小瘸子想了想,超生气。   以至于小瘸子半个晚上都没搭理闫子钦。   午夜,坐在返回酒店的商务车上,盛然回想重生前的那些年里,他和闫子钦没有走到这一步,没拍戏、没把话说开,也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那个时候的两人,都太过在意出道的事,直到闫子钦伤人入狱,对小瘸子都没有做过出格的举动。   出道那件事,仿佛横在两个人心中的一道坎儿,重生前的小瘸子在意,闫子钦比小瘸子更在意。   而今,顶替了小瘸子的出道的事,闫子钦依旧没能放下,但小瘸子反倒一点儿都不在意了。   小瘸子眼里没有怨,心里没有坎儿,如同小疯子一般肆意的活,两人的关系也走向与重生前,截然不同的轨迹。   如今小瘸子,脾气超好的,大多数事情都看得开。   赌气不搭理闫子钦,也只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又没心没肺地,跟对方打招呼拍戏了。   今天,闫子钦和其他配角演员的对手戏比较多,跟小瘸子只有一场。小瘸子拍完之后,大多数时候在房车里休息。   冬风渐起的午后,小瘸子专心研读了未来几天的剧本,累了就下车跑跑跳跳、放放风,跟编剧老师聊聊剧本,跟其他演员交流交流台词,看看片场在拍的场次。   小瘸子被闫子钦手里的一只木头不倒翁娃娃吸引了。   不倒翁个头不小,有两个巴掌大,画的可可爱爱,是闫子钦饰演的角色凌封,在剧中的线索道具,来自于凌家海底墓的玩意,之前的拍摄入镜过很多次。   今天是不倒翁娃娃最后一次入镜,后面的戏份就不用了。   盛然自打前些天,就看上了这个不倒翁娃娃。   重生后的小瘸子,不再过分纠结于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对身边的、手边的,稀奇古怪的事物,都感兴趣。   闫子钦今天这场,是场沉浸的个人戏,于幽静的小木屋内,给不倒翁娃娃画油彩。   小瘸子从房车下来,搬了小板凳,坐他们苏导儿身边,安静地看。   闫子钦这场戏拍得很好,个人感情的表达,内敛而又不失精准。   天冷了,暮色初降的晚间,冬风渐起,袁巡不让自家小孩儿,在外面多呆,放了一会儿风,就叫了回房车。   闫子钦这场戏拍完,木质的不倒翁还剩下几个色块,休息时,闫子钦就坐在房车底下的塑料桌椅上,用那调色盘和油彩,继续给不倒翁涂色。   小瘸子扒着房车窗子,全神贯注地看,比看什么都认真。   闫子钦拿着笔刷的手,修长好看,衬着冬景天边绯红的晚霞,连带着那手上的彩色不倒翁,都格外赏心悦目。   闫子钦涂完一小块,没有抬头,却默契地问小瘸子:   “这里涂什么颜色?”   盛然想了想:“蓝色,深蓝。”   “好。”   按照小瘸子的意思,闫子钦一笔一划地涂色,涂得平整均匀,仔细极了,像是道具师傅做出来的。   给不倒翁涂了深蓝色的漂亮衣服,闫子钦再问:   “这里呢?”   盛然思量了一会:   “绿色。”   闫子钦在调色盘里挤了两小块蓝色和黄色的颜料,调了一会儿:   “这个深度怎么样?”   “嗯……再浅点。”   闫子钦在颜料了加了些许白,继续调。   小瘸子认真地看。   不多时,连剧组的一众工作人员,都不近不远地围观。   有人说这俩小孩儿真幼稚,一个木头娃娃,有什么好玩的。   也有人说,没想到小闫总什么都听小然的。   等到涂完色,闫子钦把不倒翁娃娃,放在面前的塑料桌上:   “过一会就干了。”   小瘸子认真地点头,安然趴在车窗上,手里拿着剧本,低头看一会剧本,抬头瞥几眼那晒着的不倒翁娃娃。   小瘸子其实不缺娃娃,公寓里有好几个毛绒玩偶,都是当练习生这些年收藏的。   小时候很多人都觉着小瘸子长得可爱,本身就跟漂亮瓷娃娃似的,有不少合作方送他小玩偶、毛绒公仔、小摆件。   去年搬家时,小瘸子还特意买了个玻璃橱窗,将他的娃娃都珍视地一一摆在橱窗里。   这趟来影视城拍戏,本来带了好几只做伴,结果他经纪人袁巡嫌占箱子地方,都给他扔回橱窗里了。   只带了一只近期的新宠:卡皮巴拉毛绒玩偶。   而今盛然觉着,闫子钦手里这只,特意做旧了的木头不倒翁,跟他的卡皮巴拉一样可爱。   不,甚至更可爱。   小瘸子趴在敞开的车窗间,用胳膊肘垫着下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从剧本上移到不倒翁上,再也挪不开了,过了一会,问:   “干了没?”   闫子钦低头观察片刻:   “还没。”   小瘸子继续垂头专心看剧本。   看了一阵,重又抬起头看看闫子钦,再偏过头看看不倒翁。   这一回没等小瘸子开口,闫子钦用笔刷轻戳了戳那不倒翁的脑袋,戳得不倒翁微微摇晃:   “快干了。”   小瘸子心满意足地继续埋头看剧本。   连坐在房车后排,用手机专心打着游戏的袁巡,看了几眼这俩人,都止不住地摇头叹气。   幼稚!神经病!   不忍直视!   “你俩无聊不无聊……”   那么一个破木头玩意,他远在老家上幼儿园的小外甥都看不上。   闫子钦盯了一眼他们巡哥,不接茬。   他就无聊,他就神经病,他就爱闲着没事哄小瘸子玩。   他乐意!   谁又能想到,这不倒翁娃娃将来能成为他俩定情的物件呢!   过一会儿,等到闫子钦再次低头看那娃娃时,上面的油彩已干。做工精良的木头玩具,搭配着平整均匀的色彩,养眼极了。   “干了。”   小瘸子闻言,一把将剧本随手往后面一扔,就奔下车。   还差一点砸着他巡哥。   袁大经纪刚从埋头苦战的游戏里,腾出一只手来接住剧本,紧接着只听——   “啪叽”一声!   小瘸子在房车门口摔倒了。   袁大经纪捂脸皱眉,那表情由于哭笑不得,都快抽搐了。   他家小孩儿残疾的缘故,确实经常摔跤,但袁巡觉着,大部分的跤,都摔得特别不值当、没有必要。   稍微看点路,稳重点,就摔不着。   最后还是闫子钦给小瘸子扶起来,把整个人拎起,看看胳膊,看看腿,掀起衣服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确保没受伤,才把不倒翁递到小瘸子手里。   盛然欢乐地拿着漂亮的不倒翁,三步并作两步回了房车。   袁巡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他家小孩儿昨天拍完吻戏,还有点不高兴,也不知道跟闫子钦两个,是没沟通好,还是没吻明白,总之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结果这才不到24小时,让闫子钦一个不倒翁给哄好了?!   这可不行!   他得好好盯着点闫子钦,这小子打他家小孩儿的主意很久了。   别看两个都是他袁大经纪的艺人,艺人也有亲疏远近! 第34章 扛小瘸子上车   一个星期之后,剧组完成了在岛上的所有拍摄,还有一部分外景戏,回市区拍。   临近年底,这座南方影视城也热闹起来,大大小小上百个剧组,都加班加点地赶工。   距离杀青的日子越来越近,包括姜新月在内,各家演员的老板都来了,也有不少媒体记者、资方平台,往来于《藏渊》这个潜力十足的小剧组。   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邵宇,都再次现身,守候即将杀青的第一手报道。   近来剧组外人频出,鱼龙混杂的缘故,盛然连续几日,觉着有人跟踪自己,又不确定。   小瘸子时常在片场休息时,一转身、一扭头,觉着哪里出现个黑衣男人的身影,再看第二眼,又不见了。   那身影像是熟人,又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见过。   盛然把身边但凡叫得上名字的熟人,都盘了一遍,也没想出能是谁。   听说近来,唐以南跟着他们老板姜新月南下,在隔壁剧组接了个友情客串的小角色,资源降级严重,这还多半是姜新月勉强给了机会。   但小瘸子觉着跟踪自己那人,又不像唐以南。   小瘸子没跟自家经纪人说,觉着可能是两三个月来拍戏劳累,以至于出了幻觉。   那天一早7点钟,小瘸子照常在酒店化了妆,与闫子钦的商务车先后不过十分钟,从酒店出发,前往十公里外的城郊片场。   黑色的商务车于酒店广场、成群结队的粉丝人群中,缓缓驶上公路。   突然间,路边一众年轻男孩女孩的队伍中,斜斜地冲出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男人。   男人三四十岁年纪,穿一件灰了吧唧的黑夹袄,个头不算高,中等身材,一个箭步小跑到了马路中央,一骨碌就躺倒在车轮底下。   全封闭式的商务车迅速刹车,附近人群惊叫。   司机大叔是当地的稳健老手,在影视基地开了二十年车,接送过无数剧组的大小明星,什么样的大事小情都见过,当下迅速下车判断。   地上躺着的男人哼哼唧唧,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嘴里还不住念叨着“盛然”两个字。   身上却一丝灰尘都没沾,连那商务车的边儿都没碰着。   车上工作人员,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来碰瓷儿的。   还是专门碰瓷儿小瘸子。   只可惜碰错了,这是闫子钦的车。   他俩的黑色奔驰商务车,长得一样,是剧组的主演标配,不细看车牌号分辨不出。   碰瓷儿的男人多半是看错了。   闫子钦的工作团队一丝不乱,跟司机一同配合报警、说明情况、向剧组请假沟通,解决完毕,才返回车上向小闫总汇报。   压根儿没搭理地上躺着的男人。   男人一个翻身坐起来,嗓门高得能开演唱会:   “盛然撞的我!”   “那小子还耍大牌不下车!”   “就是你们那个大明星盛然!”   一时间,人群越聚越多,除了闫子钦粉丝,又陆续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当地游客,以及路过的其他明星粉丝。   有人拍照,有人直播。   有人说那黑商务车里载着个大明星,撞了个当地剧组民工。   有人清晰地目睹全程,说男人明显碰瓷儿,那车压根儿离着他八丈远。   也有人说男人是来找自己侄子的,侄子叫盛然,是个新晋当红小明星。   ……   不多时,交警处理完毕,监控显示得明明白白,车没碰着男人,不担责。   即便如此,没一会儿工夫,一条名为“闫子钦撞人不下车”的负面话题,已经蹭蹭地窜上微博热搜榜。   闫子钦确实全程没下车。   他不下车,他挨骂;他要下了车,小瘸子得挨骂。   这里围观的,大部分都是闫子钦的粉丝,闫子钦的粉丝和小瘸子,是对家。   碰瓷儿的人查清了,是小瘸子的小姑父,叫徐军。   《藏渊》刚开机不久时,也是众演职人员转场登岛那天,徐军夫妻俩曾来找过小瘸子,没找着人,不知道是如今走了又来了,还是压根儿就没走。   现场粉丝们也早已议论了半个来小时:   “那是盛然亲戚吧,碰瓷儿我们钦哥!”   “还想讹我们个百八十万吗?一家人不要脸!”   “出道战打不过我们,就派亲戚来干这些拿不上台面的勾当……”   很快,微博上新出现一条“盛然亲戚碰瓷闫子钦”的话题,热度不算高,被小闫总安排团队,火速压下去了。   “闫子钦撞人不下车”的热搜,却稳稳当当地在话题榜上挂着。   ……   小瘸子看见了,也终于想起来了这些日子,跟踪自己的男人是谁。   小姑父徐军。   对于徐军的印象,盛然的记忆还停留在重生前。   他跟这位小姑父不算熟,小时候逢年过节去奶奶家,见过几次,只觉着对方神情凶,态度也冷,是会吃小孩的模样。   小瘸子从小不喜欢和他亲近。   后来小瘸子当练习生,家里都以为挣了大钱,小姑父徐军更是千里迢迢,从老家来了几趟S市,管侄子借钱。   至于借钱的理由:买房、买车、外出打工,以及替小瘸子照看他爸……   尤其是小瘸子他爸盛闻贤,离婚后净身出户,生活在故乡妹妹一家屋檐下。   徐军不愿意养大舅哥,气儿不顺,找小瘸子要钱的底气更足了。   但没要到,因为上辈子小瘸子确实没钱。   小瘸子印象中有一次,徐军还到他毕业后的出租屋,把他卡着脖子按墙上。   小瘸子快被掐死了。   但掐死也不借钱!   后来徐军见这小孩,也确实没什么钱,坐在当时小瘸子四室一厅合租屋的单元门口,抽了一晚上烟,之后就走了。   而今小瘸子重生后,他爸盛闻贤在S市还没办完离婚手续,徐军已然找上了剧组。   还是个连碰瓷儿,都碰不对的憨批。   当天上午,小瘸子有一场跟闫子钦的外景威亚戏。   有史以来,闫子钦团队唯一的一次迟到,提前跟导演打了招呼。   此时盛然已经吃了早餐,换上衣服,一声不响独自乖乖坐在房车里,抱着平板电脑,一边候场,一边点进闫子钦的那条负面热搜。   来龙去脉小瘸子已经知道了。   不多时,闫子钦的车抵达片场。   今天开机时间迟了,闫子钦团队到了就匆匆准备,妆造是在酒店时就做好的,衣服是在车上换的,一下车就匆匆跟导演报道去了,早饭也没来得及吃。   小瘸子也没找着机会,跟对方单独交流。   临到马上开工时,小瘸子才跟自家经纪人悄悄地交流:   “哥,你说,闫子钦不会被我姑父给坑钱吧?”   袁巡一听乐了:   “哎呦,你当闫子钦是傻子呢……”   小瘸子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全心投入拍摄。   今天这场戏,小瘸子和闫子钦全程吊威亚、攀岩石壁。   盛然不大擅长武戏,不像闫子钦是个舞担,四肢修长协调有力量。   小瘸子细胳膊细腿没什么力气,从前在组合唱跳,已是他能够发挥的极限,进剧组这几个月来,跟军训一般的苦练,才得以拍出如今行云流水的打戏。   今天这场戏,原本算不上特别难,甚至还是场比较甜的戏份,只因小瘸子心里存着事,第一条结束时,带着威亚落地,一个没站稳,身子便向斜后方倒去。   闫子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   即便如此,脚踝处的疼痛随之而来,盛然无意识地蹙了蹙眉,似乎是扭到了。   但小瘸子不吭声!   不但不吭声,表情管理也毫无瑕疵,配合导演拍摄了第二条、第三条,一个上午的戏结束后,才觉着脚踝处疼得走路踉跄。   补妆间隙,扭了脚的少年身形歪歪斜斜地,往房车上一路小跑,被闫子钦一把拽住了:   “过来。”   小瘸子还没反应,对方蹲下一把掀开了裤脚。   “这儿?”   少年白皙纤细的脚踝处,微微红了一片,闫子钦温热的掌心覆上去,试探着轻按了按。   小瘸子疼得微微蹙眉。   闫子钦转身去叫跟组的队医,被拉住了。   “不要紧,刚才没运动开,我活动一会就好了。”   受伤的少年轻描淡写地说着话,状态依旧满分,还悄悄扯了扯对方后背的衣服:   “闫子钦,我有事儿问你。”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得知闫子钦没被坑钱,盛然才放下了心,受了伤但精神依旧不错的少年,也专注看起了剧本。   闫子钦到底还是喊了队医,给上了药,做了冰敷,检查一番,确认无大碍。   然而下午,小瘸子扭伤的脚踝开始肿起来了。   原本只是微微泛红的脚踝,短短几个小时内,肿的连鞋子也脱不下、穿不上。   袁巡转身要带自家小艺人去医院,小瘸子不肯:   “没事哥,收工了再说。”   袁巡也没办法,他家小孩确实挺敬业。   好在下午的戏大多是近景,不怎么需要走路,不影响上镜。   片场,闫子钦凝神驻足了好一会儿,以至于拍摄时失误了两次。   就连不被允许拍照,只得远处观望的小瘸子粉丝,都看出了不对劲儿。   也没敢发微博,私下里小声地交流着:   “小然的腿怎么了?是不是脚扭了?”   “听说是上午吊威亚的时候受伤了。”   “就上午跟太子爷一块儿那场戏,有前线的姐姐拍到了,剧组不让发。”   ……   小瘸子的粉丝大多乖巧,片场只敢小声交流,对面闫子钦的粉丝,离着老远听见了,叽叽咕咕开杠:   “你们家又想碰瓷儿我们是不是?早上姑父刚碰瓷儿完我们,现在本尊又来!”   闫子钦出道了,粉丝基数虽然不如小瘸子,但内娱第一刚。   当晚九点钟,剧组收工。   “去医院。”   闫子钦换下衣服,一把捉住小瘸子纤细白皙的手腕。   “好像……也不用。”   小瘸子单脚站着,尝试着活动。   小瘸子虽然体质玻璃,但素来也不娇气,脚都肿成小馒头了,只弯腰休息了一会儿,觉着自己能单脚跳上车,回酒店歇一晚也就该消肿了。   不料下一秒,整个人被闫子钦扛了起来,就往商务车那边走。   小瘸子吓了一跳。   天色已晚,剧组收了工,还有不少灯光置景老师在拆卸道具,远处也影影绰绰,像是也有粉丝还没走。   “闫子钦你要被人拍着你就完了!”   小瘸子碎碎念。   闫子钦不搭理他,大步直奔自己的黑色商务车。   “你信不信明天就得爆热搜,闫子钦跟对家亲密互动!”   “你轻点关车门,我怕被夹手。”   “你要是把我脑袋磕了我跟你没完……”   小瘸子脚上受了伤,可不耽误嘴上嘀嘀咕咕。   “闭嘴。”   被闫子钦冷冷一句话,怼回去了。   事实上,小瘸子多虑了,闫子钦非但没把他磕着夹着,将人抱上车时,还特意空出手,在车顶护了一下。   袁巡也跟过来了,要上车,奈何车上闫子钦团队配备齐全,没空位。   “没位置了。”   “嘿……”袁巡嘿了半天,没嘿出来后半句,最后自言自语叨叨:   “那行,我后面车跟着吧。”   袁巡不放心自家小孩,要开车跟着一块去医院。   盛然从窗口探出头来:“哥,你别去了。”   小瘸子不想兴师动众。   没等他们巡哥答话,闫子钦的商务车早就开没影儿了。   夜色里,疾驰向市区的商务车里,小瘸子一张小脸煞白。   闫子钦俯身伸手,想要给小瘸子按摩红肿的脚踝。   “闫子钦,你别碰我,我晕车……”   盛然没忽悠对方,他这会儿确实开始晕车了,近些天来连轴转的疲惫拍摄,小瘸子的身体状态不怎么好,稍微风吹草动就容易难受。   “好。”闫子钦没再碰他。   过了一会,小瘸子将额头抵着车窗,缓过来一阵,没回头,却问:   “你跟我详细说说呗,早上我姑父跟你说什么了?”   “你猜。”   “我不猜。”   “要两万。”   “就……两万?”   “嗯,碰瓷儿都不会。”   “你可千万别理他,闫子钦,不要觉得要的少就妥协,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没理他。”   闫子钦原本因小瘸子受了伤,而低气压的神情,忽而缓和了,顿了顿,故意逗对方:   “钱省了,回头带你买衣服去。”   “不要给我买衣服。”小瘸子撇嘴:   “哪有天天花钱花心思,打扮对家艺人的……”   “我就喜欢打扮对家艺人。”   “你真有毛病。” 第35章 “再招我试试?”   深色的商务车隐没在夜幕中,这个点儿,小城镇上的医院人不多,急诊室里零星几个患者,也大多是附近剧组拍戏,受伤了或者冻感冒的。   小瘸子靠单脚,蹦蹦跳跳地下了车,闫子钦带着挂了号、拍了片,好在只是扭伤,骨头没事,医院的外敷内服药物,也开了不少。   一整套流程下来很快,从急诊室离开时,才晚上十点半。   这家医院难得有个地下停车场,能少走点路。   这个时间,停车场空荡荡的,没有往来行人。   突然间,一道黑影从楼梯间的方向闪过。   小瘸子睁大了眼睛。   这一次小瘸子看清了,是徐军!   徐军早上碰瓷儿闫子钦,晚上又来了,也不知道是要干啥。   闫子钦也看见了。   小瘸子原本已经上了车,当下跛着脚,灵活跳下来,还顺手从闫子钦的商务车后排,抽了个衣架。   衣架是服装师给闫子钦拿衣服时留下的。   不怎么称手,但也勉强能当武器防身。   分分钟切换成警觉小怪兽模式的盛然,拎着衣架就往楼梯间冲,脚也不瘸了,腿也不疼了。   小瘸子现在不确定,徐军跟踪自己的具体目的,但心里盘算着,要是闫子钦的车上有马桶刷就好了,他能分分钟拿马桶刷怼徐军嘴里。   然而,还没等小瘸子去查看,徐军是不是藏楼梯间了。忽然间,身后一双有力的手臂伸过,不由分说便将小瘸子整个人扛起,转身上车。   闫子钦抱人的时候,还不忘顺手给小瘸子裹紧了外套。   “你大爷的……”   小瘸子以为遭徐军偷袭,情急之下,差点拿衣架抽他。   哦,是闫子钦啊。   闫子钦不接话,将小瘸子放上了车,交代了工作人员守着,自己转身去楼梯间查看。   车门关上的刹那,啪的一个快门声,从远处的角落传来。   那声音极轻,小瘸子耳朵尖,还是听见了。   完了,闫子钦抱他,被拍了。   十分钟后,闫子钦才从楼梯间回来,小瘸子迫不及待问:   “看见人了么?”   “一见我就跑了。”   小瘸子点点头,垂眸沉默一会儿:   “我们刚才,好像被粉丝拍到了。”   “拍就拍了。”   闫子钦不在乎。   闫子钦非但不在乎被偷拍,甚至他们回酒店时,还继续打横抱着脚踝受伤的小瘸子下车,一路抱上电梯。   直到回房间,才将人放下。   时候不早,小瘸子拿了换洗的衣物,单脚跳着去往浴室洗澡。   跳了两步,震得悬空的脚踝疼得厉害,只得停下,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   闫子钦的手,先一步按住浴室的门,意思很明确,要帮忙。   小瘸子不让!   虽然他们两个小时候很熟,那些年里跑通告、赶时间,也经常几个小伙伴挤在一块洗澡,但长大之后就没有过了。   此刻,两个人一个在浴室门里,一个门外,稍微僵持了那么两秒钟,闫子钦松了手:   “有事叫我。”   小瘸子应了一声,关门脱衣。   温热的水流顺着瀑布般的花洒倾洒而下,水流不缓不急,温度不凉不烫,像是一场太阳雨。   透过水气氤氲的模糊镜子,盛然看到了自己。   重生后,小瘸子无数次,这样对着穿衣镜审视过自己,仍旧觉得眼前的景象不那么真实,甚至怀疑那个原本的自己,是否仍躺在某座城市郊外的精神科病房里。   曾经,无数人的决策,主宰着小瘸子的命运:   唐以南、姜新月、金纯、闫弘、盛闻贤……   小瘸子想了想,发觉自己如今也不恨谁。   或者说,那些恨意早已在重生前,随着一把又一把的精神药物,被消磨得干净,变得五感迟钝、无知无觉。   盛然其实并不怎么希望重活一世。   但这一世,他不思考那么多。   漂亮出尘的少年单脚站着,慢悠悠地在自己身上涂抹沐浴露。   小城镇的酒店顶级套房,隔音仍稍差了些,小瘸子关上花洒时,依稀听到闫子钦似乎没有走,而是在这浴室外的玄关处,打着电话,听了几句,像是在安排增派小瘸子团队的保安。   小瘸子觉着,闫子钦对他不错,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他其实,也挺喜欢闫子钦。   但小瘸子记得,对方似乎挺介意,顶替了他出道名额这件事。   毕竟重生前,也是因为这个,他俩成了对家,更间接导致两人后来都抱憾退圈,一个没了自由,一个没了命。   小瘸子觉得自己曾经太入戏了,入了那个被资本、公司、高层,甚至粉丝所一层层裹挟编织的,与闫子钦做对家的那场戏。   以至于他俩之间那层窗户纸,到死都没能捅破。   其实重生后,小瘸子挺希望早点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他如今一点也不在乎出道那件事,也不介意跟闫子钦当对家。   甚至他觉着跟闫子钦当对家,也挺有乐趣。   思绪天马行空,外加脚踝受伤的缘故,盛然这个澡,洗得比平时久了些。   待到穿上浅色的棉布睡衣,回到客厅时,闫子钦也打完了电话。   “头发吹干。”   闫子钦瞥了一眼脑袋上仍旧滴水的少年。   小瘸子懒得吹头发,随手拽了条毛巾,在脑袋上胡乱揉了几下。   闫子钦看不下去,拿了吹风机,把站不稳当的少年,轻轻按在椅子上。   小瘸子也不挣扎,安安静静接受对方给吹头发。   小瘸子的发质,属于柔软又厚实的类型,不好吹,通常是外面一层蓬松了,里面还是湿的。   每天洗头洗澡都要吹好一会。   闫子钦帮忙吹头发时,小瘸子无聊了。   他坐着,闫子钦站着,这个角度刚好能抓起对方的一片衣角。   闫子钦刚进门时,把外套脱了。   傍晚见了几位资方大佬的缘故,闫子钦里面穿了件挺正式的深色衬衫,丝绸质感,带暗调花纹,摸上去滑滑的。   小瘸子乖乖坐着,任对方摆弄头发时,手上也摆弄着对方的衬衫。   玩了一会那手感不错的布料,再将那深色软滑的布片,从对方腰带里抽出来,一点一点卷起,再抚平,露出衬衫底下结实劲瘦的腹肌。   最后小瘸子实在没得玩了,干脆将那布料的一角塞进嘴里,跟初尝食物的小动物一样,用齿尖一点一点试探着。   闫子钦整个身子陡然间顿住了,明明吹风机冲着小瘸子,却有股难以名状的热气,仿佛从自己身体里由下而上,直往脑门的方向冲。   由于手上的停顿,吹风机的热源,在同一个位置停留,好一会儿没动地方。小瘸子觉得有些烫了,不满意地皱起刘海底下的清秀眉宇,抬头瞥了一眼。   嘴上还叼着人家的衣角。   下一刻,就被闫子钦一把捏住了下巴。   闫子钦关了吹风机,弯下腰来,一点一点与眼前的少年对视。   还嫌烫着了?   到底是谁在烫谁?   小瘸子动弹不了,下巴被卡住,不得不将那丝绸质感的衣角,从嘴里吐出来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   闫子钦手劲儿有些重了,捏得小瘸子点疼了。   抗议的信号还没传达出去,下一瞬,小瘸子整个人被对方捞起,放上了卧室那软硬适中的豪华大床。   小瘸子惊讶得直直瞪向天花板。   紧跟着是闫子钦音色沉冷,却一字字不容置疑的警告:   “再招我试试?”   说话时还特意留心,没碰到小瘸子受伤的脚踝。   小瘸子眨了眨眼。   近在咫尺的,是闫子钦清俊而立体的五官,棱角分明,一如小瘸子两世错综的记忆。   一时间,小瘸子不由得微微出神,没反抗也没挣扎,一双茫然又水灵的大眼睛,显得无辜极了。   “盛然,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攥着少年白皙纤弱的手腕,闫子钦的掌心都快攥出了火,问出这句话时,像是一字字发了狠。   如若不是出道那场乌龙,他可能早就告白了。   他忍了这么久,对方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是小瘸子,又不是小傻子。   如若真的看不出来,或许是他演技过于好了。   可如若能看出来那么一丝一毫,还这么不深不浅地撩他,这像话?   小瘸子被死死压住的手腕,不舒服了,试探着将一只手抽出来。   闫子钦也没阻止,而是任由身下的少年,若无其事般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淡粉色的诱人唇角间,似乎还扬起一抹让人看不透的浅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小瘸子如同平日里探讨剧本那般,正色一字字开口:   “你在对一个瘸子有非分之想,这个瘸子还是你的对家、竞品……闫子钦,你要知道,你如果对你的对家有非分之想,咱俩可就做不成对家了……”   一本正经撩人不打草稿的少年,躺在闫子钦身下,逻辑分明地讲着道理。   闫子钦一点儿也不买账。   “做不成对家就做不成吧。”   他一点也不想跟小瘸子做对家,他只想做对象。   小瘸子觉得,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贴了下来,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近得几乎闫子钦再低一低头,就能吻到小瘸子的羽睫眉梢。 第36章 杀青了   小瘸子半点儿也没在怕的。   不合时宜的门铃声,打断了午夜的沉寂,门铃还不够,还夹杂着咚咚咚的几下敲门。   期间还附带了他们经纪人袁巡,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盛然,怎么样啊?大夫怎么说?”   刚才去看急诊,袁巡下楼缴费去了,问诊的时候没听着、不放心,惦记着自家小孩儿的伤势。   小瘸子抬手推了推闫子钦,他腿脚不方便,意思是让对方去开门。   闫子钦用手肘撑起身子,意犹未尽。   还差一点点,他就能抱到怀里的人了,心有不甘。   尤其是刚才近距离接触时,小瘸子身上似乎带着一阵若有似乎的淡香,平时闻不到,贴得近了,才有那么一丝一缕,想要再近一些时,又闻不到了。   小瘸子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家里有几款合作品牌给的男士香氛小样,偶尔喷两下,大多数时候也想不起来用。   闫子钦冷着脸,迎了他们巡哥进来。   经过一个晚上的用药,以及冷敷,小瘸子的脚踝已经基本消肿,虽然还疼得不大敢走路,但能够坚持后面几天的拍摄。   袁巡掐着手指头盘算,再有三五天,他们这部《藏渊》就大功告成杀青了。   深夜,小瘸子脚踝敷了毛巾,吃了消炎药,睡意全无。   不是由于伤势疼痛难受,而是心里惦记着其他事。   小姑父徐军来找他麻烦,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可今晚他被闫子钦扛进商务车时,明显听到了一声快门。   妥妥是被拍了。   不知道对方是狗仔还是粉丝,若是狗仔,多半是要拿着这物料,来找他或者闫子钦团队卖个高价。   若是粉丝,没准儿转身就给爆了。   小瘸子虽然不介意被爆个什么绯闻,但闫子钦是正八经儿的偶像,才出道了半年,绯闻总归是不好的。   当晚,小瘸子关注了七八次微博,睡前还刷了好一会儿手机,那上面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他和闫子钦的大名。   只有一条来自邵宇的信息,不紧不慢地发了进来。   邵宇近日又到了影视基地,赶着年前踩一波点,拍一波料。   年底了,该糊的、该塌的、该凉的……邵大记者信誓旦旦,一些德行有亏的明星,该抬走了。   “然,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闫子钦到底什么关系?”   邵宇不说别的,一条信息上来就问闫子钦,小瘸子也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会,才拖着长长的语气,发了句语音:   “就……对家关系呗。”   邵宇不服,啪的几张图甩到聊天框里。   那是从相机里新导出的照片,昨晚小城镇那家最大的三甲医院停车场里,闫子钦抱着小瘸子进车门。   嗷呜!小瘸子跟拿了个定时炸弹般,一把撇了手机。   “这回我没看错吧?”   小瘸子扶额,深吸了口气,头朝下、半个身子都坠在床沿,捡回手机。   “你不都挣钱了么?咋还来?”   别人不知道,小瘸子可清楚,上回唐以南的事,邵宇从闫子钦那挣了不少钱。   邵大爷如今可是非比寻常的狗仔,是大佬级别了。   “闲着难受。”   人家现在不叫底层牛马了,那叫什么来着,为梦想而活。   “到底咋回事,大爷我可拍着了。”   “唉,那就是个意外……”   小瘸子说着,掀起左腿的裤脚,给邵宇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了,上面脚踝的位置,还敷着药。   “……行吧。”   邵宇仿佛做了什么艰难决策似的,隔了好一会儿,才有新的信息发进来:   “看在上一笔买卖的份上,我不爆闫子钦了,但他要是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绝对再坑他一笔。”   “嗯嗯嗯!”小瘸子飞快地点头。   邵宇这人虽然没太大本事,但重义气,盛然至今还记得,重生前自己被公司打压雪藏退圈。   是邵宇锲而不舍地四处奔波,试图用媒体的力量,替小瘸子讨还公道。   如今的邵宇,游走于好几个剧组之间,拍拍图、爆爆料,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小瘸子继续跛着脚在《藏渊》剧组拍戏,脚踝受伤的缘故,有贴心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从哪给借来个轮椅,免去了片场休息时往来奔波。   小瘸子超喜欢这个大轮椅,每天从房车下来,开着轮椅蹭地一下,就去跟其他演员伙伴打招呼,又蹭地一下,去向导演请教剧本,那叫一个风驰电掣,灵活自如。   杀青这天的最后一场戏,是场感情戏。   《藏渊》这部作品,一共也就两场稍微明确的感情戏,一场吻戏,前些时候拍了,这一场是个连衣服都没脱的隐晦床戏。   然而就是这么两分钟的镜头,有混成群演的粉丝,远远地瞧见了,距离的原因,外加错位,瞧得也不那么清楚。   传到外面的前线粉丝耳朵里,小瘸子和闫子钦两个庞大的粉圈,地震了。   尤其是导演喊了停之后,两个人也没当即分开,小瘸子倚着那小木床歇了一会,闫子钦也保持着双手撑住床板、将人卡在怀里的姿势,定了那么几分钟。   没抱够,小闫总就是没抱够。   《藏渊》拍完了,但小瘸子和闫子钦两家粉丝,彻底炸翻了天。   有人说他俩吻戏、床戏、啥啥戏都没用替身、没借位,全程真人出镜,一条过。   两家粉丝爆发了有史以来的最大争吵。   三次元里大家碍于面子,客客气气,微博上卯足了劲儿地轰炸。   都觉得自家偶像吃亏了。   【钦钦夫人】:“凭什么导演组不给用替身?我们钦哥清清白白出道爱豆,初吻就这么让素人占了便宜……”   【失眠小琴和小然】:“明明是我们小然被占便宜,这戏到底是谁主动自己心里没数?!”   【今天也没能嫁给钦哥】:“别信!闫子钦敬业演员认真工作而已,对方全家碰瓷儿成性,蹭我们热度!”   【然家小璐】:“有些人连出道位都是抢别人的,还好意思说别人蹭热度,人气不行,业务能力不行,你们闫队长可能也就配给姜新月提鞋吧。”   【然然绵绵】:“谁知道闫弘跟姜新月结婚前,外面跟谁生了个孩子啊,14岁就跑来认爹认后妈,这么多年了也没人知道亲妈是谁,保不准是外面哪个野女人。”   彼时,盛然正坐在漂亮的大轮椅上,抱着他的木头不倒翁娃娃,膝盖上放着平板电脑,翻着微博。   顶到热评的那几句话,映入眼帘。   小瘸子摆弄不倒翁娃娃的手顿住了。   偷偷瞥了一眼开着门的房车,闫子钦就坐在靠近门的位置,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听身旁工作人员说话。   超话广场都炒上了热搜的言论,对方肯定看见了。   闫子钦最忌讳别人说他亲妈。   小瘸子垂下头,修长白皙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不倒翁娃娃,心里盘算着替闫子钦说句话。   往常他和闫子钦的粉丝,也时常吵架,两人早已习以为常,闫子钦的粉丝占上风的时候多。   而今胜负逆转,两家吵得更疯了些,其实也不过就是他俩,拍了比较暧昧的亲密戏份,粉丝们都觉着自家偶像吃亏了。   等候转场去杀青宴的时候,小瘸子打开手机备忘录,编辑了好一会儿,一条微博文案还没写出来,先等来了姜新月。   姜新月来剧组好几天了,等的就是今晚杀青宴。   当下,姜新月正跟总制片人说完话,由袁巡陪着,踩着十公分的恨天高,边走边交代新一年的工作安排:   “回去之后,公司会很快安排组合解散重组,让盛然拿回闫子钦的位置。”   “对了,跟盛然说,回去立即进行出道战排练,期末考试先不参加了,今年要拿出全部精力打入顶流赛道,学校那边我会去替他办理休学。”   “这不行吧,姜总……”   对此安排,袁巡是颇有异议的,尽管出道本就该是小瘸子的机会,但不参加考试、甚至以休学为代价,袁巡不赞同。   “去执行吧。”   姜新月也不理会,不咸不淡甩过四个字。   袁巡可不就是个执行经纪么。   然而话音刚落,一抬头,撞见了抱着不倒翁,慢悠悠开着轮椅的小瘸子。   时值黄昏,片场其他团队都陆续转场,前往市中心的酒楼的杀青宴,袁巡没忙完,便放着自家艺人散养了一会儿。   “哟,你咋不上车等着呢?我这马上就完事了。”   袁巡将轮椅转了半个圈,就要往商务车那边推。   小瘸子坐在大轮椅里的小身板,倔强地转了快九十度,清清浅浅盯着姜新月:   “我是个瘸子,我不适合出道。”   去年出道战当晚,姜新月送他的就是这句话。   他还给她!   言罢,又加了两句:   “还有,我要去期末考试,我不出道。”   逐渐西沉的落日,映在少年清透白皙的侧脸,盛然说这两句话时,明明带着笑,可那对明澈清净的大眼睛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这原本算不上严寒的南方小镇,裹着顶奢品牌羽绒服的姜新月,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小瘸子说完便转回了头,任由袁巡从背后推着轮椅,在那半湿的青石板上骨碌碌地行着,低下头继续编辑微博。   与此同时,闫子钦回到自己的商务车,听下属汇报工作。   车门敞着。   “小闫总,这是下个月《海星湾》上映十五周年的晚宴邀请名单,您看看还需不需要增减?”   “钦哥,晚宴当日,请进小包厢的这几位:庄安庄导儿、演员周泽前辈、姜新月姜总、还有编剧孙媛媛老师……您看《海星湾》主创都在这,要是闫董知道了您给他们开小会……”   “不用顾及他,加派安保系统。”   说话间,闫子钦翻动着嘉宾名单,《海星湾》上映十五周年,迄今为止都是整个电影圈,票房名列前茅的经典之作。   每年这个时候,剧组原班人马都会邀请圈里的影视名人、制片人、导演、编剧、演员、年轻晚辈……   这些年,已俨然形成了一个以《海星湾》名义的,小型电影节。   闫子钦翻看嘉宾名单,翻了一会儿,接过签字笔,将盛然的名字从那上面划掉了。   这一笔,划得身边这些善于揣摩人性的高管、下属,内心暗自腹诽。   请了一众业内大佬,也有不少同公司艺人伙伴,连唐以南的名字都在其中,哪有不捎带上前队友的?   看来他们小闫总,果然跟对面那位前队友,是真对家啊……   可平时怎么都觉着两人相处,尤其是他们小闫总对人家,不像是那么简单的意思。   ……   闫子钦不想让小瘸子搅进这么个浑水局。   身旁,皮质座椅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那上面的推送是一条新的热门微博,来自两分钟前。   是小瘸子用自己的官方微博账号发布的。   【盛然】:“对手戏很顺利,没吃亏!要吃亏也别人吃亏!”   附带了一个小熊挥荧光棒奋斗表情包。   显然,说的是他和闫子钦拍亲密互动戏的事儿,底下粉丝热评如潮,热度分分钟盖过了超话广场的争吵。   副驾驶的小助理,透过车窗的反光,偷瞄他们小闫总的神色,怎么都觉着,那平日里动不动爱冷脸的棱角分明五官,难得地染着笑。   下一瞬,闫子钦忽而抬头,吓得小助理一缩脑袋,还以为偷偷察言观色被发现了。   闫子钦只是透过那敞开的车门,望向暮色黄昏里,那穿浅色外套、格外耀眼的少年的身影。   盛然在飙轮椅。   刚才还捧着不倒翁娃娃,乖乖任袁巡推着走的少年,这会儿发完了平息舆论的微博。   他的粉丝不再骂闫子钦了。   小瘸子也放下了心,等转场等得无聊,玩疯了。   将那木头不倒翁娃娃揣在怀里,双手转动轮椅,绕着几辆商务车飞奔。   轮椅的长长车辙,在雨后的青石板路上,一会儿画下一字长蛇阵,一会儿开出二龙戏珠阵。   恨不得将轮椅飙成小汽车,以至于身后人高腿长的袁巡,都不由得一路小跑地狂追。   染了泥土的青石板路,并不平整,小瘸子轮椅玩疯了似的飙,终于一个开飘了,左轮卡住了一个小土块,整个轮椅倾斜,一头就往黄昏暮色里,那黑色的商务车旁载倒。   连带着怀里的不倒翁娃娃,也顺着青石板,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小瘸子反应迅速地,护住了轮椅扶手,连脑袋也伸了出去。他可怕他这小破轮椅,把人家的车给刮了,那大奔商务车刮坏了,不知道得赔多少钱呢!   更何况,万一让闫子钦粉丝看见了,可坐实了他们一家人,都碰瓷儿闫子钦的车。   电光石火间,一只有力的手掌从侧面伸过,飞快地探进小瘸子的脑袋与车门间,紧接着另一只手扶稳了轮椅。   算是把开个轮椅都能翻车的少年,护住了。   闫子钦俯下身,紧接着双手卡着小瘸子的腰,将小瘸子整个人从轮椅上提起,跟捉小鸡似的,皱着眉头检查了一会儿,才重又把人稳稳当当放了回去。   闫子钦也不说话,低头追上那滚远了的不倒翁娃娃,俯身捡起,还顺手抽了几张纸巾,擦去上面的尘土雨水,擦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才重又塞回小瘸子手里。   差点把轮椅开翻的小瘸子,这会儿蔫了下来,接过那不倒翁娃娃,双手抱着一点一点地把玩。   少年低垂的颀长羽睫,映着雨后黄昏下的薄雾,显得茫茫然又湿漉漉的。   闫子钦双手撑着那轮椅扶手,一点一点蹲下来,与小瘸子对视。 第37章 开杀青宴啦   盛然和闫子钦,自打下午结束一场感情戏后,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说话。   后来他俩的粉丝们,又在微博上争论得天翻地覆,两人的团队也自动避嫌,没再交流。   这会儿大家陆续转场,去杀青宴,片场的粉丝少了,闫子钦其实一直想跟对方说点什么。   但对方似乎专注于手里的不倒翁。   也不知道那不倒翁娃娃有什么好玩,闫子钦有点儿后悔给捡回来了。   谁能想到,闫大明星如今吃一只不倒翁的醋!   小瘸子的确是没抬头,单薄纤细的身板缩在大大的轮椅里,双手抱着那巴掌大的不倒翁。   确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可他就是觉得新鲜。   重生前最后的那两年里,小瘸子已经对身边任何事物,都没有好奇心了,面对无论什么样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都仿佛五感失灵般,只剩下麻木和淡漠。   而今,他终于又对这个世界,找回了一点儿新鲜感。   比如不倒翁身上做旧的水彩、底部有些粗糙的木纹,甚至当初闫子钦给不倒翁画的、那两只大大的眼睛,小瘸子都觉得有趣喜感。   于是他和闫子钦两个,一个玩、一个看,期间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整个黄昏,都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助理从商务车里探出脑袋,看了他钦哥两眼,又看了盛然两眼,疑惑了片刻,又把脑袋收回去了。   不知道他们钦哥在看谁,也想不通他们然哥在玩什么。   远处,姜新月与制片人、导演,寒暄谦让着上车,同去杀青宴,此刻姜老板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定定地往这边望了一会,将一切尽收眼底,秀眉紧蹙,若有所思。   盛然终于坐上商务车,风驰电掣般,转场到了杀青宴的酒楼。   《藏渊》小剧组,穷酸了三个月的拍摄,可丁可卯花着钱,好不容易没超支,总算是在杀青宴上,豪横了一回。   剧组包了一家湖上酒楼,映着江南冬日里的冰轮清辉,觥筹交错。   各家媒体都来了,采访的采访,拍摄的拍摄,格外热闹。   腿伤未愈的小瘸子,将轮椅撤了,踮着脚,一瘸一拐地给挨个给前辈们敬酒。   起身时还不忘回头瞅了一眼,自己位置上,那一点儿都不起眼的不倒翁娃娃。   “哎呀,盛然你可别墨迹,你快给导演敬酒去,这玩意我给你收着,道具老师早就说给你了,没人跟你抢……”   邻桌袁巡扭过头,仗着胳膊长,手一伸,将那斑驳古旧的不倒翁娃娃揣兜里了。   他家小艺人就是这一点省心,随便给个什么小玩意,都能安安静静摆弄个大半天。   另一边,年轻的大导演苏昊,跟几位前辈演员聊的正欢,时不时地往小瘸子和闫子钦这边偷瞄一眼。   还心神荡漾地笑着,说这俩小演员,刚进组那时候,谁都不搭理谁,经过他三个月的培训调教,现在关系可好了,感情戏拍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如鱼得水?   小瘸子抬头定定看了一眼闫子钦,他俩自打今天拍完感情戏,可还没说一句话。   全世界都觉着他俩应该有不共戴天之仇!   闫子钦心里大约也卡着一道梗,觉得在出道这件事上,挺对不起小瘸子的。   至于关系好不好,大约也只有他俩自己知道,又或者,只有盛然自己心里清楚。   ……   酒过三巡,众人闲谈游湖,一时间四周清净下来。   盛然腿脚不方便,剧组贴心地没让他走哪都跟着,此刻反倒落了清闲,一个人单脚跳着,到湖畔的长廊观景闲逛。   袁巡得应酬,没法儿时刻陪着,便将自家小艺人安置在那红漆长廊,坐着休息,叮嘱了不许乱跑,临走前,还将口袋里那不倒翁娃娃,塞回小瘸子手里。   小瘸子也便悠闲自在地,摆弄一会不倒翁,看一会这湖上夜景。   顺带着凝神思考。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人生第一部 戏,居然圆圆满满地杀青了。   进组拍戏,可是他上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这回炉重造的人生,比上一个版本强,至少目前号没废。   望天发了会儿呆,手机传来突突突的振动,小瘸子将不倒翁娃娃放在身旁的长凳上。   是邵宇的信息。   邵宇这趟来影视基地,是专程拍料,顺带吃瓜看热闹的。   年底了,这一带百十来个剧组,大部分都在这些天陆续杀青,演员们来来往往,是那些恋爱的偶像、约炮的演员、出轨的影帝们,最容易露出马脚的阶段。   邵宇今晚跑了三个剧组,这会儿到了《藏渊》这边。   还有十几天过年,湖畔码头这一带,装饰上了花灯,一年一度的灯会,今晚头一天。   邵宇喊兄弟一起去看灯。   今晚《藏渊》剧组包下酒楼,办杀青宴,四周拦了警戒线,寻常粉丝和游客过不来,邵宇也没办法来接小瘸子。   盛然只犹豫两秒钟,回了两个字:   “等我。”   而后悄悄起身,四下望了望,猫腰转身就溜。   小瘸子虽然行动不便,但还是不大乐意老老实实自己玩的。   尽管脚踝还伤着,这会儿身边也没有轮椅。   不过,晚宴敬了几杯酒的缘故,微微的酒精麻痹之下,他觉得这会儿脚踝的伤处,也不算疼,一瘸一拐也能行走。   于是小瘸子戴上帽子口罩,抓着个没人留意的当口,俯身从那警戒线钻出去了,沿着湖上长廊,慢慢地行走。   湖岸码头,人头攒动,望眼一片灯火绚烂。   “盛然!”   忽而,背后一个冷冷的中年男声,小瘸子的脚步顿住了。   月色长廊下,穿白羽绒服的少年,与那灯影阑珊处的阴沉身影,形成鲜明对比。   小瘸子看到从长廊角落,走出一个穿大棉袄的男人身影。   男人三四十岁,中等个儿,不算高,头发炸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离着好几步远就能闻见一股烟味,还不是什么好烟。   小瘸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蹙了蹙眉。   “小子,不认识啦?”   男人大跨步上前,忽而压着嗓子,沉沉地笑着:   “你上初中那年,上我家吃过饭,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小瘸子当然认识。   这不徐军么?   前些天还跟踪他,碰瓷儿闫子钦的车来着。   就算没正面相遇,那监控里,视频里,也见过好几回了。   徐军是盛然的小姑父,跟他小姑盛文竹夫妻俩,原本在老家开了个小卖部,日子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坏。   这几个月来,千里迢迢跑剧组,找了小瘸子好几回。   不用问,铁定是为了自家大舅哥——盛闻贤的事儿。   盛然没说一句话,大脑飞速运转。   重生前的小瘸子,躲在S市出租屋、接不到通告,也没回老家的那几年里,被徐军上门骚扰了好几回。   为了从他和他爸身上挖点钱,徐军还在那出租屋里,掐着小瘸子的脖子,差点失手把人掐死。   当然,这辈子头一回打照面,徐军也没上来就要跟小瘸子拼命。   而是凑近了身子,全身上下撒发着一股,连哄带骗、外加吃小孩的低哑怪笑:   “盛然,我这趟来,没别的事,快过年了,你小姑让我来看看你,另外,跟你问个实底儿,你爸是不是从你赵姨那,分了不少家底?”   别看小瘸子讨厌徐军,但徐军还真就是,全家里唯一一个支持小瘸子,管他爸的二婚老婆赵菡叫姨的人。   别人都让叫妈。   赵菡也没比小瘸子大几岁。   尽管此刻的徐军,神色间不耐烦极了:   “你知道不?你赵姨现在不跟你爸过了,离婚手续办了好几个月,快办完了,估计他俩离婚,你爸能分上几个亿家底,你小姑的意思是,让你爸回老家,我们给他养老,将来钱分我们点……”   说话间,徐军顿了顿,掐了快烫到手指的烟头,随手抛进湖里:   “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打算?你要是打算自己孝敬你老子,我们也不占这便宜。还有,你爸到底有钱没?”   盛然扬眉,月下孑然独立的浅白色身影,轻轻浅浅地笑着:   “我爸可有钱了。”   小瘸子知道,他爸没钱。   上辈子徐军也是这么问他,他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结果差点被徐军给弄死。   这辈子,小瘸子学乖了。   尽管他知道,对方早晚看穿,他爸盛闻贤离婚一清二白、净身出户。   等回了老家,也是照样被亲戚们扫地出门。   但那不关小瘸子的事,反正他小时候,他爸也把他扫地出门了。   一报还一报。   意料之中,徐军双手叉腰,皱眉:   “你爸钱是不都给你了?我是知道,你们当明星老费钱了,得家里有钱,公司才给曝光,才有戏拍,你爸是不给你们公司投赞助了?”   小瘸子站累了,他本来也站不大稳当,当下在那红漆长廊坐下,悠哉悠哉扬眉:   “我爸要给我们公司投赞助,我能现在还出不了道?”   眼前的男人不懂,目光落上小瘸子穿着的,长款白色羽绒服。   “少蒙我,你这衣服可不便宜,你哪来的钱?”   说话间,上手要摸。   小瘸子的这款羽绒服,的确算得上个品牌,也不贵,2000多块,是进组后袁巡给他买的,也是他两辈子以来,穿过最贵的羽绒服。   男人的手刚搭上少年羽绒服的衣领,夜色中陡然传来脚步声,以及沉冷的三个字:   “别碰他!”   电光石火间,从暗处现身一道修长的身影,与此同时,一只有力手腕,将徐军手钳住了。   夜色里,闫子钦冷冷站在长廊前。 第38章 “我养你。”   被推了个趔趄,徐军后退了一大步,看清来人,急眼了:   “你他娘的到底谁啊你?”   碰了一回闫子钦的车,徐军也没闹明白对方是谁,只知道是自己侄子的同事,至于干嘛的,徐军也不关注。   “别碰他。”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闫子钦再次冷冷重复了句。   “他我侄子!”徐军怒吼。   闫子钦仍旧多一个眼神都没给,而是直接俯身,检查一番长廊上坐着的少年。   确认没伤着没磕着,才回过头,甩给徐军一个字:   “滚.”   而后出其不意地,一把将盛然扛在了肩头。   “闫子钦我能自己走!”   小瘸子急了,手里的不倒翁也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闫子钦俯身捡起不倒翁,扛着人大步走远之前,还不忘朝身后徐军扔下一句:   “别让我再看见你跟着他。”   徐军驻足,明显是被那两道魄力十足的目光震慑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大棉袄口袋里,又摸了根烟出来,点上了。   盛然被闫子钦扛着,一路穿过长廊往回走。   湖畔的月夜天光,映着这一片灯火阑珊处的水色。这一代往来行人不多,他俩帽子口罩全副武装,没被认出来。   盛然头朝下,这个姿势不舒服,碍于湖边人多,又不敢弄出大动静,忍不住地小声念叨:   “闫子钦你放我下来,我跟你说你要被粉丝拍着你完了!”   “你信不信,热搜马上给你安排:《藏渊》杀青宴闫子钦绑架对家……”   “我一会儿就告诉邵宇,让他曝光你……”   闫子钦也不多言,扛着怀里的人,大步在长廊中穿行,反问:   “邵宇成你御用宣发了?”   “怪不得我一天一个黑热搜。”   “都跟邵宇编排我什么了?嗯?……”   对方虽然像是质问,但语气间一点也不在意,棱角分明的清冷眉目间,反倒染上一抹笑意。   逗小瘸子,是闫子钦这辈子最大的乐趣。   “我才没编排你呢!我要想编排你,你一天得十个爆料……”   盛然不服气,闫子钦天生自带那股黑红的气质,那能怪得了谁?   他盛然行的端走的正,他可没给人背后下过绊子!   眼前是湖畔夜幕下的古道长亭,耳畔是抱着自己那人外套携起的风声,头朝下的少年开始晕乎乎。   盛然庆幸自己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要不然被这么一扛一晃,他得吐出来。   认命般地垂下颀长的羽睫,闭上眼眸前,他看见了对方揣在口袋里,那只露出一个帽子的不倒翁娃娃。   “不倒翁还我,你要是给我摔坏了……”   “摔坏了给你买十个。”   “买十个干嘛,又不是俄罗斯套娃……”   肩上的少年不挣扎了,废话也越来越少,小瘸子被扛着有些难受,闫子钦的肩膀太硬了,硌得他胸口疼。   好在没过几分钟,就回到了他们杀青宴的圆桌旁,被轻拿轻放般、小心放下来的少年,睁开眼时,已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眼前是闫子钦忽而俯身,单手撑着桌沿,凑近了的清俊五官。   一向不怎么惯于表达心事的闫子钦,凝视眼前水天映衬下的身影,定定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闫子钦觉着自己这句对不起,欠了小瘸子太久。   从出道那天就开始欠着了,直到今天《藏渊》杀青宴,这么个隆重的场合,才严肃地说出来。   小瘸子抬眸,怔住了。   闫子钦没等小瘸子回答,加了句:   “回去就出道,我安排。”   盛然明白了,刚才他跟徐军说的那句,“我爸有钱我能出不了道?”   让闫子钦听见了。   闫子钦自始至终,都挺在意那次出道战,顶了小瘸子位置的事,觉着对不起对方。   前世的两人,在这么一重恩怨之下,自始至终也没能说开心里话。   重生前的盛然,从一开始,就明白怎么回事。   他没怪过闫子钦,也不是跟闫子钦别扭。   他是自己看不到未来。   小瘸子在这个公司,没有办法出道、没有钱解约、没有戏拍、赚不到钱、身体残疾连外卖都送不利落、在大城市里养不活自己……   那一世,小瘸子的前面没有路了。   小瘸子本来就比正常人,少了许多机遇。   更何况他走的是一条本就比普通人,艰难得多的花路。   人最怕没有了希望与心气儿。   “我不想出道了。”   而今,定定望着湖光水色的盛然,平静地从闫子钦外套里,拿出他的不倒翁娃娃,在手里摆弄着。   这一世小瘸子火了,人气攀升,进组拍戏,甚至有不少业内资本与媒体,已然将他当做顶流预备役。   只待一个爆款剧,或是一个什么大型演出,便妥妥地跻身一线。   但出道两个字,仍旧是小瘸子心里的一道梗。   重生前,连续几年困在狭小出租屋里,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如今仍旧时不时地,在无边的夜色里侵扰着他。   仿佛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声音,植入潜意识:   “小瘸子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那我养你,我养你,好不好?”   闫子钦一点一点地蹲下来,说这句话时的神色,近乎于痛苦的恳求。   盛然极少会在闫子钦眼中,看到这样的痛苦神情,即便是提到过世的母亲与外公,这些年来也平静极了。   上一次看到对方这么痛苦的神情,还是上辈子。   闫子钦就想跟小瘸子在一起,一起演出、一起拍戏、一起生活,一起做什么都行。   “闫子钦,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平静安暖的少年垂下颀长的眼帘,修长的指尖用力摩挲着那不倒翁上做旧的花纹,都快把娃娃帽子上的油彩磨掉漆了。   “出道的事我没怪你,是我自己现在没有什么信心……你知道的,我是个瘸子,我要花好多好多心理准备才敢站在舞台上,这种准备也是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下一次有不一定什么时候了,就现在这样,我觉得也挺好……”   盛然这辈子,难得掏心窝子说句发自肺腑的实在话,重生以来,他多了份认识自己的勇气。   闫子钦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他要陪小瘸子一同站在未来。   当晚,他们一起看了看了花灯会。   ……   次日午后,盛然团队一行人的航班,跟方思舟一块,返回S市。   闫子钦没与他们同行,三天之后闫子钦有个solo演出,在更南边的城市,这边赶着刚杀青,次日一早就去彩排了。   机场出发大厅,盛然再次看见了徐军。   中年男人的身影,混迹在一众少男少女粉丝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   尤其是盛然踏进头等舱休息室的那一刻,看到对方远远站在候机大厅,那白玉般的大理石柱后,两道目光锐利而怨毒。   徐军不懂公司安排什么级别的艺人,乘坐头等舱;只知道昨晚还说没钱的大侄子,今天就坐头等舱。   对于这么个不速之客到访,袁巡后怕得厉害,坐上了头等舱小瘸子身边的位置,直到航班起飞滑行,还在喋喋不休低语:   “我跟你说盛然,回去之后我铁定不让你一个人出门了,你明天有课吧?到考试之前,我送你。”   靠近舷窗,羽睫低垂的小瘸子,双手摆弄着从剧组带回来的不倒翁娃娃,没拒绝。   预计徐军得骚扰到他春节,还剩下半个月的游击战。而且如若根据重生前的记忆,今年春节,得闹一场大的。   身旁,袁大经纪在平板电脑的日程上勾勾画画:   “盛然,节前你还有个平台晚会啊,颁奖加红毯,正好你考完试那个周六晚上。”   “咋还有人给我颁奖呢?”   小瘸子清楚,自己近半年都没出音乐作品,连这个小成本的网络剧《藏渊》,也才刚杀青。   “最具人气新人奖!”   袁巡念出这几个字时,自豪极了。   盛然不说话了,不知不觉中,小瘸子都最具人气了!   片刻之后,盛然提醒他巡哥:   “我不走红毯。”   “……行,咱不走红毯!咱就参加颁奖!”   盛然不爱走红毯,以往这种活动,也只领个奖,或者坐在台下凑人头。   对比其他争奇斗艳的小生小花们,盛然觉着自己一个小瘸子,没必要往红毯上凑合。   还省着多借一套衣服呢!   “那春节之后配合《藏渊》宣发,你得跟闫子钦组队,去平台扫个楼。”   “……跟闫子钦组队啊?”   小瘸子有点犹豫,这类活动,通常是主演们到平台办公楼走一趟,看望一番写字楼里,为他们作品而奋斗的工作人员。   当然,同时巩固一下CP。   别看小瘸子从来没参加过,但他知道。   “那行吧……”小瘸子勉勉强强答应了。   返回S市的第二天,盛然就去学校了,先找辅导员销了假,紧接着跟方思舟一块,去教室上课。   还有一个礼拜左右,各科期末考试,这两天老师们划重点。   三个月拍戏没能上课的小瘸子,格外珍惜最后半年的大学时光。   ……   回到S市三天,盛然连续失眠了三天。   他原以为,经过剧组三个月的疲惫拍戏,他这几天该是倒头昏睡,早上的课都恨不得定五个闹钟才行。   谁想到,在他漂亮整洁的双层大公寓里,竟然失眠了。   回想三个月前刚到剧组时,也是花了好多天才适应酒店环境,后来又转场换了好几处酒店,每一个都得重新来过。   在新环境中失眠,是盛然重生前最后的几年里,留下的毛病。   其实他从前,并没有去过太多地方。   曾经长达几年的时间里,困居在方寸之地的出租屋,从那时起,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   今晚十点钟,闫子钦准时登台演出。   是南方某座大城市的一场年终盛典。   小瘸子提前一个小时,守在屏幕前,看完了闫子钦的舞台。   不得不说,闫子钦的舞台相当有魅力,尽管前些年里受“资本家的太子爷”这么个负面名声所累,人气一直上不来。   但闫子钦的唱跳水准,在当今娱乐圈偶像中,也属于屈指可数的。   一点也不辜负全能舞担、C位出道的盛名。   越念及此,盛然心里越有些难受,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思绪。   闫子钦如今的舞台,是小瘸子的站位,小瘸子梦想的地方。   小瘸子曾经为此,付出过超乎常人的努力。   谁都知道,一个小瘸子站在舞台上唱跳,有多难。   即便是一个漂亮出尘的小瘸子。   他练一支舞,要比队友们花费的时间精力更多,他学表演,也比寻常人更加艰辛,他哪怕是练习个走路的仪态,都比普通人困难好几倍。   信心建立起来很难,但是说没就没。   凌晨一点半,小瘸子伫立在大公寓二层的落地窗前,毫无困意,以至于他拿出了一个星期后的考试教材,复习了小半宿。   直到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向小区,打破这无声夜色里的沉寂。   闫子钦回来了。   原本定的是明天午后的机票,改签了当晚的红眼航班,演出一结束就直奔机场。   闫子钦就想离隔壁房子里的少年,近一点。   整个航程两个小时。   盛然看见小区里熟悉的商务车时,甚至有点儿晃神儿。   他跟闫子钦两个团队的信息不互通,对方也没说今晚就回。事实上,他俩自打从剧组出来之后,就没见过面。   夜色里的商务车在窗前停稳,对面的那栋一模一样大公寓,是闫子钦的住处。   小瘸子捧起平板电脑里的复习资料,准备继续复习题库。   还没做两道题,手机上便收到一条来自闫子钦的信息,内容简简单单一句话:   “我能进来么?”   小瘸子诧异抬眸,望向落地窗外的那辆商务车,车里已经熄灯没人了。   “自!己!按!密!码!”   小瘸子一字一顿地回了句语音,话音落下,对方一个视频电话播了过来。   迟疑了两秒钟,小瘸子接起来了:   “进来就进来,打什么电话。”   小声抱怨着的少年,放下平板电脑起身。   闫子钦是有小瘸子这套公寓大门密码的,密码是公司租下这套公寓时,闫子钦设定的,后来小瘸子也没改过。   是作为练习生的盛然和闫子钦,第一次同台公演的日期。   视频里,闫子钦也不多话,穿一身冬日里低调的黑风衣,反戴了顶棒球帽,清俊而棱角分明的五官,隐没于月影照不到的夜色里。   闫子钦往常也是这般,来之前先给小瘸子发个信息,或者打个视频,不直接敲门,也不直接按密码。   双层的公寓房子大,不想折腾行动不方便的少年下楼开门,也怕太晚了吓着他。   “灯没关,过来看看。”   说话间,闫子钦于视频中,嘟嘟嘟地按下防盗门密码   “马上就要关了。”   穿一身月白色棉布睡衣的小瘸子,孑然独立于二层楼梯口,音色清清浅浅。   “那,顺个手,把我也关这。”   “……”   “怎么就叫顺个手了,那叫借宿……”小瘸子嘀嘀咕咕。 第39章 窗帘play   大公寓二层落地窗前,盛然拿起那捆窗帘的绑带,二话不说,就把闫子钦结结实实绑窗帘里了。   不是让把他自己也顺手关起来么,小瘸子做到了!   低下头,认真打着窗帘结的少年,额前几根刘海飘飞,也不知怎么就刚好飘到闫子钦唇畔。   被叼在了嘴里。   盛然将手里长长的窗帘绳,在闫子钦腰间打了个死结,顺带着还用那落地窗帘,把整个人裹起来,看上去像是小瘸子房里藏了个人。   做完这一切,盛然才用力地仰头,将自己的头发丝儿,从闫子钦嘴里拽出来。   小瘸子凶巴巴地警告:   “闫子钦咱俩必须划清界限,戏都杀青了。”   “杀青了就得划清界限?”闫子钦悠哉倚着窗,反问。   “本来也该有界限!”   卧室里关了灯,小瘸子回到那柔软舒适的大床中央,端正盘膝而坐。落地如霜的清白月色下,衬着少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角度的缘故,这里看不清窗帘后面闫子钦的神情。   片刻的沉默过后,小瘸子垂下颀长羽睫,低低地找补了一句:   “今晚演出很圆满,我看了。”   说起来,他还没恭喜闫子钦晚会演出成功。   “下次一起好不好?”   窗帘后,是低沉带着微微磁性的语声。   闫子钦想跟盛然一块登台,想给盛然开演唱会,想让别人看见小瘸子,又怕太多人看小瘸子。   闫子钦的队友很多、粉丝也多,今晚的舞台下,一片举着他名字灯牌的海洋,几乎把一个拼盘演出,开成了个人演唱会的现场。   但那些,都不是闫子钦心底里,真正想要的那个人。   盛然不答,夜色里没有开灯的卧室,看不清彼此的目光。   有那么一会儿,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是把那绑窗帘的绳子,自己解开了,月夜下人影移动到床头,带着微微强势与灼热的温度,贴了上来。   顷刻间的恍惚,他也不确定眼角处的温润,是不是对方的唇。   盛然刚想谴责对方不守规矩。   “明天几点上课?”   抵着少年触感顺滑柔软的鬓角,闫子钦的声音带着独有的磁性。   “下午两点。”   “我正好要去公司,明天先送你,顺路。”   谁也不知道闫子钦,明天到底用不用去公司,或许就是想跟小瘸子顺个路。   盛然没拒绝,北方的冬夜月色里,是两个孑然一身,骨子里又彼此纠缠牵绊的少年。   从第二天起,一辆黑色全封闭奔驰轿车,每天送盛然到学校,无论是早八点、十点,亦或是下午、晚上的课,风雪无阻。   至于车上还坐了谁,没人知道,反正也没人看见除小瘸子之外的人,从那车上下来过。   每天围在校门口的粉丝们,胡乱猜测,都说如今小瘸子火了,公司终于意识到自己握着块宝藏了,知道给小瘸子配专车了。   事实上,他们的公司尚影传媒,自打几个月前,爆出姜新月与唐以南的丑闻后,业内名声严重受损,股价一跌再跌。   整个高层人员动荡不安,哪顾得上给小瘸子配车?   黑色奔驰轿车是闫子钦的,平时不常开而已。   闫子钦一连接送了盛然一个多星期,往返于学校上课、考试。   盛然的期末考试,各科都发挥得不错,也不全是由于重活了一遍的缘故。   在剧组的三个月里,他其实一点儿也没落下功课。   最不想重生的小瘸子,重生后,给自己这一生定下的第一个目标:   好好上学!   尽管这段时间,盛然这学上得并不安生,他心里存着事。   几天之后,闫子钦将举办一场电影《海星湾》上映十五周年的纪念晚宴。   邀请了大半个娱乐圈的前辈导演、制片、资方、演员,甚至包括新晋流量小生小花。   凡是在这圈子里,有些名头的人,都收到了邀请函。   俨然一个小型电影节的盛况。   往年这个宴会,都是姜新月亲自操办,今年姜新月深陷舆论,闫子钦把大权捞在了手里。   盛然知道,明面上借着这么一场大型聚会,私底下,闫子钦要给《海星湾》那几位主创前辈,开小会。   掌握十五年前《海星湾》剧组里,闫子钦的母亲——这部电影的主编剧:韩芳华老师的死因。   同时弹劾他爸!   至于沉默了这么些年的主创前辈们,如今愿不愿意配合,那得看闫子钦的本事。   盛然没收到邀请函,闫子钦让他安心考试,不让他掺和这事。   小瘸子其实一点也不安心。   当日考试时间是晚上八点,闫子钦的《海星湾》纪念晚宴,开始于晚上七点半。   当晚,盛然噼里啪啦地在考场的电脑上,做试卷,心里悄悄感叹。   他和闫子钦,不过相差两岁而已。   看看闫子钦,两年前就毕业了,人家在干嘛?   在找证据、争股权、在把父亲拉下马!   在妥妥地玩商战!   可小瘸子呢?   他在考试!在做题!   小瘸子不服气极了。   今日的考试不算难,盛然早早地将机器上的试卷做完,盘算着一会儿去《海星湾》的宴会现场看看。   哪怕是闫子钦独独没邀请他。   闫子钦这人,做事喜欢自己扛,当然,重生前的小瘸子,也喜欢自己扛。   扛吧扛吧,他俩上辈子一个扛进监狱了,一个扛死了,一整个默契度为零。   今晚这最后一科考试,要到晚上十点钟才结束,盛然早在九点一刻,就答完了所有试题,还认真检查了两遍。   按下了电脑上的提交键。   起身时,隔了大半个教室的方司舟,惊得目瞪口呆。   从小到大各种大考小考,盛然从未提前交过卷。   他不喜欢提前交卷,主要是不喜欢于整个班级同学的众目睽睽下,瘸着走出教室。   小瘸子没等袁巡来接,而是给他巡哥发了个信息后,独自叫了个出租车,地点是《海星湾》晚宴的宴会厅。   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少年,低调坐在出租车后排,趁着还没晕车,迅速地翻了一会儿手机。   就在刚才出校门时,他收到了邵宇的信息。   邵宇不知道从哪搞了个媒体证,混在一众正规媒体记者当中,看热闹去了。   这样的场合,连邵宇都能混进去!   小瘸子,进不去!   但小瘸子一点也不担心。   虽然他没收着邀请函,但他还真就不信,他去了闫子钦能当场把他给轰出去?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拐上高速。   出租车后排,盛然将头倚着车窗,飞快地翻看邵宇的留言。   邵宇发来一连串七八个短视频,都快赶上实时直播了。   “我跟你说盛然,哥混了个媒体第一排,卧槽今天闫子钦西装登台,上百个摄像机围着拍。”   “不过特别奇怪,重磅人物都没出场啊,就闫弘在底下坐着呢,其他那几个都没来,光有名牌,人不知道哪去了……”   “都谁没在?”小瘸子问。   “《海星湾》总导演庄安、男主角周泽、女主角……就你们老板姜新月,还有几位大股东,都没在……”   这几位可不没在么,让闫子钦请楼上包厢里去了。   与此同时,闫子钦说完开场白,下了台,将场面交给主持人和公司里的高管。   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小瘸子的出租车还没下高速。   《海星湾》的纪念晚宴,设在一家顶级酒楼,一楼是百十来人的圆桌大厅,楼上有各类包厢,顶层某间豪华包厢里:   闫子钦、姜新月、庄安,周泽,以及两位从前交情甚笃的股东。   闫子钦在他们当中,寻了个靠外的桌边坐定,一时间齐刷刷的目光,全往这边看了过来。   这几位,如今是小闫总的人了。   “事故!那场戏最后出了爆破事故!”   说话的,是已经年过半百,曾经与闫子钦和小瘸子,一同上过《客官请尝鲜》那场综艺,如今已是半退隐状态的影帝周泽:   “那场戏,我跟新月都在,我们两个团队,还因为台词的问题,争执了一会儿,后来一同去找庄导儿解决,庄导儿没能说服我们,又请了主编剧韩老师。”   “韩老师平时只在酒店改剧本,不来片场,那天特意给喊来的。”   “我们跟韩老师交流后,就各自补妆,韩老师一直留在现场,也没走。”   “后来,我在更衣间,就听见砰的一声爆炸,把我那防雨棚搭的更衣间都震塌了,当时我光着身子,裤子都没穿。”   周泽说了没几句话,烟抽了好几根,闫子钦将服务生端来的普洱茶递了上去。   坐在整间包厢上坐,那同样年过半百的大导演庄安,挠着自己稀疏的几根白发:   “爆破事故,当时半个山头都震塌了,差一点滑坡,一个道具师、一个演员统筹、一个爆破助理,当场就没了,韩老师当时跟道具组聊天,离得远,受了重伤,送医院去抢救了两天,也没了。”   与此同时,姜新月坐在整间包厢里侧的角落,整个晚上一动未动,面前的饮品也一点儿都没减少,此刻微微抬头,盯向闫子钦:   “闫子钦,说实话,我挺恨你的,我跟以南的事要不是你……没错,我和你的父亲闫弘,在《海星湾》组里就好上了,我每拍一部戏,都会跟总制片人谈个恋爱,对,我们那时候,不流行跟导演了,导演也是乙方,我们都流行跟总制片人。”   “我跟闫弘在一块,就是为了多点资源,多点镜头,在这之前,我也有过两个制片人男朋友,我们都是戏一杀青,就分手了,闫弘跟他们没区别。”   “所以,我从未打算介入你父母的婚姻,害死韩老师,以及几位工作人员的爆破事故,是因为用了劣质的燃料。”   说到这,姜新月忽而笑了,是冷笑,宛若民国戏里风情万种女明星的幽幽冷笑:   “至于为什么用不符合标准的爆破材料,当然是没钱,钱呢,进了闫弘的腰包。至于我从这几千万不翼而飞的制作费中,得到了什么?有的,闫弘给我买了俩几万块钱的包,这算吗?”   “闫弘怕我把这事说出去,要跟我结婚,许诺了我集团、股份、房车,以及公司管理权……所以,我们就结婚了。”   “至于现在,我不得不把这事说出来,当然是因为你,闫子钦,你为了把我逼上绝路,连唐以南这么一棵摇钱树都不要了。我帮你爸隐瞒了十五年的秘密,结果呢,到头来我失去了十五年青春、事业和自由,我又剩下了什么?”   “人家把股权收回,那是因为你绿了人家……”大导演庄安用粗糙的指尖轻扣桌子,跟当年一样调侃:   “你说说你跟谁不好,那唐以南才多大啊,那不跟自己儿子一样……”   姜新月冷冷瞥了一眼。   庄安立即改口:“不,不是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儿子的同学,同学,总行了吧,我就说你,怎么能对自家公司的艺人下手,你啊你……”   闫子钦等其他几位前辈也说完了话,开口:   “还有一位编剧孙媛媛老师,在海外没有回来,我会尽快请她回来,到时如果有法律流程,可能会需要几位出面作证。”   小闫总顿了顿,继续:   “请各位放心,集团的管理权我将来会收回手里,但各位在公司已有的股权,我不动,待案情落定后,大家还是尚影传媒的股东,继续拿分红。”   言罢,又特意看了一眼姜新月:   “你和我爸离婚,估计分不了多少财产,我爸那人精着呢。”   “作为你愿意说出真相的答谢,你和我爸的离婚官司,我不给你下绊子,另外,股东大会的一席之地也为你留着。”   ……   闫子钦面对一众前辈的同时,盛然乘坐的出租车,已然到了附近。   今日的晚宴大佬们齐聚,停车场车满为患,盛然也没让司机师傅开进园区,而是在马路对面停了车。   行动不便的小瘸子,独自快步登上过街天桥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除了由于他自己乱跑,他经纪人袁巡火急火燎、气急败坏地一通电话之外,邵宇的信息又发来了好几条:   “卧槽你猜我看见谁了?!”   “唐以南!我看见唐以南了!”   盛然还真有些意外,说起来,他很久没听见唐以南这个名字了,听说对方前些时候,也到影视城友情客串了部戏,如今回来了,也没见人。   “闫子钦不是没邀请他么……”   天桥之上快步而行,盛然匆匆发了一句语音。   他看过闫子钦的嘉宾名单,里面没有唐以南的名字。   “没在宴会上,就宴会底下有个小酒吧,在里面抱着吉他唱歌呢!”   啥?小瘸子惊诧。   唐以南在酒吧唱歌?!   “你是不是看错了……”   盛然觉着,以邵宇的脸盲程度,十有八九得看错。   唐以南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酒吧唱歌。   “等会再说,闫子钦回大厅了。”邵宇说完便挂了电话。   盛然一路小跑下过街天桥,进了这家酒楼大厅。   酒楼是个高层,规模不小,楼上是各类包厢,一楼是能容纳近百人的大宴会厅,旁边有几家互相打通的咖啡店和酒吧。   盛然步履匆匆,朝那酒楼宴会厅的方向而入时,一眼就瞥见了玻璃门之隔的邻家小酒吧,一位年轻帅气的男歌手,抱着吉他唱歌。   是首情歌。   唐以南!   小瘸子本能地后退了几步,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嗷!没错!   小瘸子没看错,脸盲的邵宇今天也没看错。   谁能想到,身价过亿、昔日顶流的唐以南,如今糊到沦落酒吧驻唱?!   就这么一晃神儿驻足的片刻,对方也已看见了小瘸子。   唐以南的第一首歌,是位前辈的情歌。   第二首,唱了盛然的歌。   作为尚未出道的练习生,盛然的音乐作品并不多,前两年自己写了几首单曲,没有太好的宣推资源,也一直是小众粉丝圈里,不温不火的程度。   谁想到,今晚唐以南特意当着他的面儿,唱出来了。   小瘸子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秒,他推门而入。   地段偏僻的酒吧,没几桌客人,唐以南深情凝望暖色壁灯笼罩下的少年。   盛然定定站了片刻,只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唐以南故意唱给他听的。   行,那他就听。   漂亮出尘的少年,大大方方走到吧台前。   直到几分钟后,一曲终了,唐以南继续开麦,是舞台上对着粉丝才有的深情:   “盛然,没想到你能来,这首歌很久没练了,唱的不好,多包涵。”   作为曾经的小迷弟,不得不说,盛然十二岁被父亲赶出家门的日子,是被唐以南领到了这个公司。   唐以南曾经是小瘸子眼中的希望、灯塔、与光。   直到去年出道战,他的灯塔想要亲手毁了他。   重生后的小瘸子,不需要灯塔了。   他自己就是自己的灯塔。   这间偏僻的小酒吧,没什么粉丝。盛然再三确认了,这应该只是酒吧即兴演出,而不是什么小型演唱会。   多半是不收费的。   要不然,他能向他的灯塔哥说上一句:   哥,版权费! 第40章 “我没经验?”   得亏酒吧唱歌不算是盈利性演出,要不盛然非得管唐以南,要版权费不可!   如今的小瘸子,可六亲不认!   “没能与你一同拍《藏渊》,懊悔了几个月,小然,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个位置是留给你的。”   全场震惊。   除了盛然。   小瘸子一点也不为所动。   他得感谢眼前,同时谈了好几份恋爱、塌了房的唐以南师兄,要不然就是唐以南跟他一块拍《藏渊》、组CP了。   想到此,小瘸子松了口气。   彩色斑斓灯光下的少年,小脸儿扬起漂亮的浅笑:   “南哥心里懊悔,是因为没能出演这部戏的男主角?还是没能和我一起?”   前世给了小瘸子梦想,又反手将其碾碎的灯塔,如今来勾搭小瘸子!   小瘸子觉得可笑极了。   不调侃几句,怎么对得起重生前的自己!   唐以南不答,却忽而反问:   “子钦和你搭戏怎么样?听说吻戏拍得不错?”   闫子钦和小瘸子拍了吻戏这事儿,上过热搜。   “不不不……南哥过奖了。”   盛然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论起经验,怎么比得过南哥你呢?”   毕竟唐以南是谈了好几次恋爱,塌得地基都不剩的人。   吻技要是天下第二,小瘸子和闫子钦哪敢争第一。   盛然在这欢乐地调侃师兄,突然下一秒,酒吧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晚上十点半点,闫子钦在隔壁宴会厅忙完了正事,出来送两位前辈的功夫,一扭头,看见了酒吧里的人。   不只看见了人,隔着那半敞的玻璃门,还听见了几句话。   小瘸子说他吻技经验不如唐以南?!   这闫子钦就不能忍了。   说得好像对方多了解唐以南似的!   “盛然。”   不染一丝语气的两个字,就那么清冽沉冷地念出口时,小瘸子全身一寒。   完,被抓包了。   闪着大大灵动眼眸的少年,一回头,看见闫子钦站在人群里。   小瘸子仰头看看闫子钦,又扭头看看唐以南。   一点都不心虚!   闫子钦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我没经验?”   盛然眨眨眼,不答,清亮的目光大大方方迎了上去,挑战某人的底线。   他觉着自己说得没错,闫子钦才吻过几次,还都是跟他,论起经验,用膝盖想也不可能比得过,恋爱谈得乱七八糟的唐以南。   眼见小瘸子不答,闫子钦冷着脸大步上前,半分也不容置疑:   “那再试试。”   小瘸子一瞬间错愕。   闫子钦没给人诧异的空挡。   突如其来的吻,半点儿也不带犹豫,将少年清瘦小巧的脸颊捧在掌心,就那么力道十足地袭来。   当着唐以南,以及酒吧三五个零星客人的面。   小瘸子差点没喘过来气。   漂亮而出尘的少年,闪着小刷子般的颀长羽睫,扑闪了半天,但没挣扎。   小瘸子本就站不稳当,微微缺氧之下,被闫子钦抱着,如同一件珍稀工艺品般,轻拿轻放在吧椅上。   绵长而深邃的吻,持续了良久。   闫子钦非要让小瘸子回忆回忆,他怎么就没经验?   从半缺氧的晕乎乎状态,回过神来的小瘸子,反射弧慢半拍。   他这是,被强吻了?!   酒吧围观群众乐呵呵地吃瓜拍照。   突然间,咚的一声!   门口有人因太过震惊而摔倒,还一头撞上了那揽客用的唐以南人形立牌。   盛然抬眸间,对上破门而入、一头栽倒的,邵宇的目光。   邵宇全神贯注在自己兄弟身上,被门口的台阶绊个跟头,惊讶得连手里的相机都掉了。   镜头盖骨碌碌地滚到了吧台底下。   今晚是电影《海星湾》上映十五周年大庆,一连串相关热搜底下,一条名为“闫子钦强吻盛然”的话题,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   尽管这家酒吧地处偏僻,即便昔日顶流唐以南驻唱,也没能吸引多少粉丝。   但即便是不关注娱乐圈的路人,看见这么几个明星模样的好看男生,上演了这么一场大八卦,都忍不住悄悄录了视频、拍了照。   各大社交媒体上,热度分分钟冲到了前排。   不过这回,还没等两家不共戴天的粉丝,再一次在互联网上战斗到天亮,一条明显营销性质的微博小号杀了出来,在话题底下的节奏,把控得又快又精准:   “别瞎说,问过剧组了,补拍一个镜头。”   不多时,热度被逐渐压下去了。   不用多说,大经纪人袁巡的手笔。   闫子钦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十几回。   那上面全是来自袁巡的未接来电。   作为闫子钦的挂名经纪人,自打《藏渊》杀青后,其实袁巡和闫子钦见面的时候不多。   毕竟人一天就24小时,怎么也掰不开八瓣用,袁巡多数时候,仍旧是负责小瘸子。   奈何今晚,袁大经纪气坏了。   姓闫的小子绝对欺负他家小孩了!   袁巡敢打一万个包票!   开车前往宴会厅路上的他们巡哥,分分钟买营销、压热度,一条龙操作,连“剧组补拍镜头”这种胡诌,都扯上了。   午夜十一点,晚宴结束后,袁巡指着小闫总指了半天,憋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打工人打工魂,敢骂老板明儿就得滚。   盛然悄咪咪地钻进了自家商务车,没敢拱他巡哥的火。   谁料想,闫子钦同样一言不发,却是没半点犹豫,开门也上了小瘸子的商务车。   袁大经纪这就不乐意了,今天晚宴,闫子钦团队大大小小来了七八辆车,俨然公司未来董事长的气势。   怎么就偏偏蹭他们团队的车?!   今晚压热搜,花了他们团队多少营销费!   他家瘸子小孩儿挣点钱容易么?!   袁巡一边开车,一边打定了主意,下礼拜一上班,就把营销单子、公关费之类的票据,一股脑全甩给小闫总报销!   盛然老老实实在商务车后排坐着,没说话。   小瘸子心里藏了许多事。   上辈子,他跟闫子钦多年来,都没能挑明的恩怨,谁能想到,如今让对方一个当众强吻,吻了个措手不及。   也不能全怪闫子钦。   谁让他逗人家,还当着人家的面儿,调戏已塌房师兄。   小瘸子平时不闹腾,偶尔闹一下,就被他钦哥治得服服帖帖。   即便如此,有点赌气、又有点不服的小瘸子,抓着他巡哥在副驾接电话、没时间理他们的空挡,飞快地扭头扫了一眼身旁的某位始作俑者:   “闫子钦,我跟你没完!”   闫子钦扭头,认真看了一眼下战书的炸毛小瘸子:   “行。”   闫子钦就是觉得行,他很乐意跟盛然没完。   小瘸子气鼓鼓,不再搭理他,而是悄悄抻着脖子,瞄向前排副驾驶。   他巡哥不知道接了个谁的电话,听上去是处理什么突发事件。   袁大经纪本来今晚就气儿不顺,电话里鲜有的叽叽歪歪、骂骂咧咧。   电话打了有十来分钟。   盛然垂下眼帘,没转身,而是缓了语气,继续小声跟闫子钦说话:   “晚宴顺利吗?姜总和庄导儿他们答应站你了吗?”   小瘸子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一会儿就气累了,不气了。   “嗯。”   闫子钦点头,但没多说,他不想让小瘸子心里装太多事。   小瘸子认真想了想:   “那就好,这种重要的场合,我不应该跟你计较,就当我们的《藏渊》才杀青没多久,你还没有出戏。”   闫子钦扭头,看着身旁说着话,却没再抬头的少年,默然片刻。   凌冽而沉冷的五官,闪过一抹隆冬苍月下,不易察觉的浅笑。   “早出戏了。”   他确确实实不在《藏渊》那部戏里了。   闫子钦如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吻的是盛然,不是《藏渊》里的夏于书。   盛然撇了撇嘴。   没见过这样的,给台阶都不下。   还顺杆儿往上爬。   夜已深,袁巡那个不甚愉快的电话也打完了,盛然听了几句,似乎是跟他的住的大公寓有关。   随着商务车缓缓驶进小区,袁巡扭头向后排两人交代:   “一会儿到了你俩先别下车,家门口有几个外人。”   “嗯?……”   盛然疑惑,应了一声。   估计是私生粉之类。   随着近来小瘸子的人气的攀升,这趟从剧组回来后,粉丝多了,其中不乏偶尔有装成外卖员,混进小区的私生粉。   尽管他们住的是高档公寓小区,安保森严,但也偶尔有漏网之鱼。   对此,盛然不怎么在意,他的粉丝大多数跟他一样乖巧,混进了小区也只是远远地拍照,没太多出格的举动。   只有闫子钦的面容神色间,变得凝重。   黑色的商务车拐了两个弯,停靠在两人的大公寓之间,院落里黑漆漆的,只亮了一盏栅栏边的小星星灯,是盛然傍晚去学校参加考试前,特意留的。   路灯与星星灯的光芒映衬下,站着男男女女五六个人影,盛然觉着眼熟,光线的原因,看不清楚。   袁巡下车了,大步走向人群。   没两分钟,闫子钦也下去了,下车前还特意交代了句:   “别动。”   盛然本来也没打算动。   然而小瘸子定睛又看了一会儿那五六个身影时,按下了车窗。   小瘸子认出来了:   他爸盛闻贤、他小姑父徐军、他小姑盛文竹……   另外还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和一个年轻女人,估摸着是他多年未见的,大姑盛文梅一家三口。   小瘸子原以为,徐军只是去他拍戏的剧组,偷偷观察一番他究竟是不是富二代。   知道了他不是富二代,只是个苦逼的牛马小演员,也就算了。   还真就没想到这一家人,千里迢迢从老家,找到了S市小瘸子的住所。   小瘸子掐着手指头,数算了一下时间,大约前世这个年头,他爸确实是被媳妇扫地出门了。   不过具体日期,他记不太清。他不怎么关心他爸,一如他爸这些年来,从来也没关心过他。   午夜,经过了期末考试,以及惊心动魄一整个晚上的少年,有些疲惫昏沉。   盛然用胳膊肘撑着下巴,趴在车窗上,半垂着眼帘,听外面人群的动静。   他实在不愿意见着自己那一家人。   但他耳朵格外好使。   即便隔着几十米,人□□涉的声音,也一丝不落地传入小瘸子耳畔。   袁巡在劝一众人离开,嗓门有点大,言语间倒是不卑不亢。意思很明确,今天太晚了,家人们要来看孩子,白天联系工作团队。   袁巡知道盛然家里的状况,一般也不让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直接打扰他们小孩。   盛然父亲家姐弟三个,大姐盛文梅,小妹盛文竹,各自成了家,儿女也都成年了。   而今一家人,众星拱月般围着盛然他爸。   当然是因为,盛然他爸有钱。   盛然他爸盛闻贤,这两年腿不好,有痛风,拄着个四角拐棍,明明才四十几岁年纪,一件大棉袄外加一顶八角帽,活脱脱看上去老了二十岁。   一点也没了当年在大学当教授时,那身儒雅挺拔的气度风骨。   盛家大姐盛文梅,也是高学历、文化人,虽然如今上了年纪,两鬓斑白,穿一身板正的素色夹袄,言行间也挺得体:   “我们是盛然的家人,过年了,来看看孩子,还请领导们通融通融。”   “盛然过年期间有工作安排了,各位还是请便吧。”   闫子钦可不像他们巡哥好说话,言辞中,一丝儿也没留余地。   人群中那四十来岁,稍显年轻,扎了高马尾,模样打扮也挺时尚漂亮的女人,笑盈盈地发话了,是盛家小姑盛文竹。   开口前还特意打量了一番,小瘸子住的这栋大公寓: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姐妹两家,明天要带我大哥回老家了,今晚顺道过来看看我大侄子,寻思让他爸也见见儿子,知道小然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盛文竹和徐军两口子都来了。   此刻,徐军穿一身大棉袄,敞着怀,与一群人离得老远,蹲在小区停车位斜对面的路牙子上抽烟,全程一言不发,显得与周围家人格格不入。   亲戚们都是来看小瘸子的。   看小瘸子住得好、有钱,亲戚们可不就放心了么!   他有钱,说明他爸有钱,至于他爸的钱,自然是白富美二婚前妻的。   离婚了也要把人家白富美前妻,财产分一半走的那种!   可问题是,盛然如今着实算不得有钱,演艺事业才刚起步,房子是公司租的,车也是公司配的。   没人知道小瘸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都以为他有了个白富美后妈,就成了富二代呢!   行,那他就陪家人们,把这场富二代的戏演下去。   念及此,盛然下车了。 第41章 “我想和你……”   盛然下车,大步走到袁巡和闫子钦两人中间,站定。   即便多年不见,盛家长辈们也一眼就能认出自家侄子。   毕竟盛然是个小瘸子,即便如今已经能够做到,走路没太大破绽,但终归与正常人,有那么些不一样。   盛闻贤要面子,眼见小瘸子儿子现身了,自己刚才还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一下子抖擞起来。   那精神头比之当年,赶儿子出家门的那个除夕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盛然,你过来,这你大姑、大姑夫、小姑、小姑父、大姐,快叫。”   盛然如自家老爸所愿,乖巧地一一叫了一圈,不疾不徐按开密码锁,让了一群人参观他的大公寓。   法式精装修的漂亮大客厅,亮堂堂地展示在众人前。   重生前容易恐惧惊惶的小瘸子,如今气场足极了,安暖的笑容浅浅地挂在脸上,当看一出闹剧。   袁巡守在玄关处门口,十二分警惕,望了几眼自家小孩,又看了几眼闫子钦。   那意思很明确,但凡自家小孩儿和闫子钦之间,有一个命令,他立马分分钟切换成保镖赶人。   闫子钦进了屋,斜斜地倚着客厅楼梯扶手,所在的位置,刚好将小瘸子和其他人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盛家小妹盛文竹,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大公寓,喜上眉梢:   “这房子不错啊!大侄儿,这得老多钱了吧,我听说这大城市里,六环的房字都好几万一平了吧?是你爸给你买的不?”   小瘸子深深浅浅地瞥了一眼父亲:   “这房子啊,我也不知道多少钱……”   意料之中地,他从父亲盛闻贤眼中,收到了笃定严厉的目光。   继而小瘸子笑了:“好像有几千万呢……是不是,爸?”   盛闻贤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舍不得放下面子拒绝,只得练练点头。   就连人群里那最有范儿的长者,盛然大姑夫,都不由得伸手触摸那浅暖色的墙纸,连连感叹:   “小然啊,我听大军儿说,你现在当大明星了,拍戏了,跟你姑姑们说说呗,拍戏咋样?挣钱不?”   “还没挣钱呢,得播了以后才有。”   小瘸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其实他挣钱了,虽然《藏渊》是个小成本网络剧,才刚杀青,但片酬已经拿到了。   “没挣钱,那你现在吃啥喝啥啊?”   “那得问我爸。”小瘸子对答如流。   他这些年没有学费、没有生活费,靠什么活下来的,确实得问问他爸。   “我给,我给。”   盛闻贤半秒钟都没耽误地接上了。   盛闻贤如今不怕别的,就怕老家的姐姐妹妹们觉着,他跟白富美小媳妇离婚了,是个穷人了。   当年为了娶得白富美女学生,盛闻贤不堪舆论困扰,从大学里离职,赋闲在家七八年,美其名曰帮媳妇做生意。   后来又为了讨好媳妇,早早把儿子撵出了家门。   他现今离了婚,一穷二白,就指望姐妹们负责他的后半生。   “看我大哥多好,小然,以后你可得好好孝敬你爸。”盛文竹喜笑颜开。   “有小姑替我孝敬呢,哪轮得上我伸手。”   小瘸子笑得甜甜暖暖。   盛家人个个抢着孝敬盛闻贤,毕竟盛闻贤的二婚白富美老婆赵菡,家族资产好几亿,离婚了哪怕只分到点零头,也足够他们小地方的人,祖孙三代衣食无忧了。   但人家有钱人都不是傻子。   别说零头了,早签了婚前协议,盛闻贤一分钱也拿不着。   在盛然的印象中,过不了两年,他爸就会被他姑姑们发现,离了婚是半点儿资产也没有,继而扫地出门。   小瘸子的姑姑们不是什么好人,他爸也不是什么好人,谁也别笑话谁。   只有徐军,觉着不对劲。   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哪不对。   徐军是个狠人,能干出为了大钱财,把小瘸子弄死的事儿。但也不是傻子,亏本的买卖可不干。   如今就是个自己生活也不富裕的乡下汉子,不乐意当冤大头,养穷困潦倒的大舅哥。   抽了一晚上烟的徐军,这会儿忽然干笑两声,开口:   “真好,这大房子真好,我上楼看看。”   说话间,徐军瞅着没人注意,飞快地抬脚,一步跨上了旋转楼梯。   “不能上。”   小瘸子紧跟其后,追上去了。   给大家看大客厅可以,但楼上是小瘸子的卧室,他不愿意让陌生人进自己的卧室。   “有啥不能的,你这楼上也没藏女娃儿。”   徐军是个糙人,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上楼。   “站住!”   身后,闫子钦长腿一迈,两步跨上台阶,扭住徐军胳膊。   徐军与对方打过好几回照面,眼见这年轻男生的样貌气质,也是个明星人物,不知何以却又总管别人闲事,不由得驻足回头:   “你就说,你到底干啥的?”   没等闫子钦回答,身后啪叽一声!   小瘸子摔倒了。   小瘸子走路不稳当,刚才看见徐军上楼去了,就跟着往上跑。   楼梯上没开灯,跨了两级台阶的工夫,摔了一跤。   闫子钦转身去扶。   客厅里的一家人整整齐齐站定,没人动弹半步。   反倒是已经爬上二楼的徐军,眼见小瘸子摔倒,也扭过头,没再强行上楼。   而是好奇般地贴着楼梯扶手,一溜烟地下来,面子上有点抹不开:   “不能上就不能呗……”   在是否将盛闻贤接回老家,一同生活这件事上,徐军跟妻子,以及妻子的姐姐、姐夫们有矛盾。   其他人都觉着,盛闻贤有油水可捞,争先恐后负责盛闻贤下半辈子的养老,尽管实际上,对方也才四十几岁。   是男人正当年的好时候。   唯有徐军,持不同态度。   第一次跟妻子盛文竹,同去剧组寻小瘸子未果。过了俩月,瞒着家里人,自己又悄悄跑去一趟,就有了跟踪小瘸子,以及碰瓷儿闫子钦的事儿。   想要看看小瘸子到底是不是富二代,以此判定盛闻贤身上,究竟有没有油水可捞。   根据徐军的判定:没有。   但这个家里没人信他。   眼见一时间冷场,盛闻贤干咳了几声,嘲讽儿子:   “这腿脚还不如我一个痛风的人呢,别人家孩子生下来也不这样……”   盛文竹立马劝慰着:   “大哥,也别这么说,你这些年,好歹投资出来一个大明星呢,那不比我们姊妹几个强多了?”   各人逗留到过了零点,盛家老大盛文梅才表示:   “咱也来串过门了,看也看了,这孩子身体不好,就别打扰人家休息了。”   往常老家的长辈们,哪个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什么时候熬过夜?   今日硬是串个门,串到了凌晨,才离开。   徐军走在最后,硬是看准妻子和姐姐、姐夫前脚出门的空挡,转回身来,一步跨了三阶木楼梯,俯身低声问小瘸子:   “小子,说实话,房子到底谁的?你爸给没给过你钱?”   “你猜?”   盛然坐在木楼梯上,扬起一个气死人不打草稿的笑容,气得徐军想发飙,抬手指着小瘸子:   “你们父子俩要是敢蒙我……”   “那就把我爸扫地出门呗。”   盛然轻松自如对答,他可一点都不怕他爸被扫地出门。   坐等盛闻贤富豪人设翻车!   最好翻得慢一点,才有看头。   “还不滚?”   闫子钦三个字,将徐军彻底冻住了。   徐军至今也不知道闫子钦的身份,只知道这八成是个狠角儿。   于是半句废话也没多说,转身裹着大棉袄跑走了,剩下袁巡盯着一行人出了院子,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   “跟小区物业报备,另外,下个星期公司也增派安保队伍。”   吩咐他们巡哥的同时,闫子钦不忘低头去检查,刚刚摔倒的小瘸子。   闫子钦虽然骨子里跟谁都不对付,不好相处,但实则很少这般冷脸。   袁巡连连应着,马不停蹄到外面,连夜给小区物业打电话投诉。   借着一层半走廊的壁灯,闫子钦掀起小瘸子的外套检查。   “磕哪了?”   他眼尖,看见了小瘸子刚才摔倒时,似乎是磕着了,扶着栏杆起来时,还站不太稳当。   小瘸子不说话。   盛然可还记着今晚,闫子钦强吻他的事儿,不是说被他家长辈们打了个岔,就当没那回事了一样。   闫子钦也不多言,继续一点一点掀开对方上衣的下摆。   少年白皙而纤细的腰,映着壁灯之下的暖调,像是一件线条完美的瓷器。   只是这天使羽翼般的纤薄腰侧,一小片淤青显而易见。   闫子钦刚才到外面赶人,一出一进带了风,怕自己手上温度太冰,特意将对方贴身的衬衫放了下来。   而后隔着衬衫,轻轻按了按掌心下的位置。   怀中的少年身子动了动,微微蹙眉。   “我去拿药。”   闫子钦起身上楼。   盛然的住处常备小药箱,小瘸子行动不便,磕磕绊绊、摔摔打打是常有的事儿,尤其是当练习生、高强度训练唱跳的那些年里,身上几乎常年带着伤。   闫子钦在客厅的五斗橱里,轻松找到了小药箱,从那里面翻出跌打损伤的药膏,回到楼梯前。   再次掀开小瘸子的衬衫,闫子钦将药膏在手里揉得温热了,才一点一点给对方擦上去。   擦药时少年安静地坐着,不说话。   “不生气了,好不好?”   低沉而带着微微磁性的好听男声,掠过耳畔,盛然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今晚吻了他的事。   既然对方主动提起,他就跟姓闫的好好掰扯掰扯。   午夜的昏沉夜色里,小瘸子声音虽低,态度却鲜明得很:   “我没有在生气,我说了不跟你计较,我不会食言的,但是,我们必须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   闫子钦蹙眉,他都快司马昭之心了,结果到对方眼前,硬生生要跟他划清界限?   不认命的闫子钦,给对方用药膏按摩腰伤的掌心,惩罚性的轻按了按。   怀中的少年微微躲闪。   当然,没地方躲。   身后是坚硬的木楼梯,盛然只能往前,往前就轻而易举被对方揽在了怀里。   “不然呢?”   忽视掉整个人被掌控在怀里的劣势处境,小瘸子仍旧嘴硬,闪着一双小刷子般的羽睫,在这午夜的暖色壁灯前,半撩不撩的。   绝美精致的少年,白天里是漂亮出尘的天使,越到晚上,那双因疲惫而低电量的双眸,却越有种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勾人。   闫子钦还真就有点被撩急了,双手卡着少年的腰,两片炽热而带着些许力道的唇,一点一点碾住怀中少年的耳廓。   “盛然,我想和你……” 第42章 颁奖晚会   “闫子钦。”   盛然忽而抬头,将对方尚未说出的后半句话打断了。   坐在那木楼梯拐角,被按摩着腰间伤处的少年,轻轻地用下巴尖儿垫在对方的肩膀。   “闫子钦,我们现在,不能谈。”   与闫子钦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盛然的确是打算,迟早要捅破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刚在这重生后的人生中,勉强算是生存下来。   小瘸子的打算是:先活着吧,其他再想办法。   “为什么?”   黑暗的角落里,闫子钦仿佛守护猎物般,将小瘸子禁锢在楼梯拐角。   闫子钦不能没有小瘸子,哪怕是被拒绝一万次。   小瘸子是他的珍宝,也是他的猎物。   盛然轻推了推对方的肩膀,稍稍拉开一点两人间的距离。   也不知道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闫子钦,你出过道,是偶像。”   “就这样?”   “还有,你现在是一线,要避嫌。”   “还有么?”   “你是对家,我们之间,是竞品。”   小瘸子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显而易见,从对方眼中看见逐渐凝重的目光。   小瘸子找补了句:   “哪有跟竞品谈恋爱的?”   “要不了多久,就是甲方了。”   闫子钦说这句话时,没带半点含糊的。   盛然歪着头,看向对方,打量了好一会儿。午夜过半,脑子已经不大转得动的小瘸子,想了又想、想了再想……   恍然大悟。   要不是刚才摔了一下,身上还疼着,盛然几乎拍案而起。   不,拍楼梯而起:   “闫子钦,谁不知道你要把你爸干下台!我跟你说,你要是以后敢拿资本的身份胁迫我,你就是渣老板、潜规则、仗势欺人、不讲武德!”   明明打定了主意,这一世掌控绝对主动权小瘸子,转眼之间,即将再次沦为乙方!   这算什么?八字缺老板?天选牛马命!   盛然一着急起身,没能站起来,刚才受伤的腰侧,又抻着了。   “闫子钦你就欺负人吧……”   小瘸子不死心地嘀嘀咕咕。   闫子钦笑了,将人扶着抱坐回原处,掌下力道放缓,一下一下按摩怀里的人腰间伤处,嘴上也没闲着。   俊朗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扬,故意凑到怀里的人耳畔。   一字一句染着笑,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我就想欺负你,怎么办?”   盛然想跟他大战五百回合,就是字面意识的,武力对决。   ……   当夜,盛然睡晚了,第二天躺到临近中午。   三个月高强度的剧组拍摄,杀青回来又一头扎进期末复习,好不容易各科考试结束,仿佛几个月间积攒的疲惫,一股脑地都涌了上来。   盛然断断续续睡了三天没出门。   这期间闫子钦每天都来,袁巡也来了两回,分别给小瘸子投喂了正餐和小零食。   临近年底,盛然只剩下一个通告,是个大平台的年终颁奖晚会。   他打算,参加完这个颁奖晚会,就提前给他的团队放假,让袁巡他们早些回家过年。   这场大型颁奖晚会,闫子钦也收到了邀请:   “年度最具流量新人组合奖”。   闫子钦婉拒了。   两天之后,平台方以“组合其他成员在外地参加通告”为由,再次向小闫总发出邀请。   这个奖,只能作为队长的他们钦哥代领。   几位队友可不都在外地跑通告么,钦哥安排的。   就是不想合体!   更不乐意领奖。   “年度最具流量新人组合”这个奖,闫子钦拿得难受。   这个位置该是小瘸子的。   ……   盛然其实如今不那么在意。   他也有奖的:   “年度最具影响力新人奖”!   小瘸子觉着也不错。   听说闫子钦的团队,要改成大屏幕播放VCR领奖,盛然还打算找时间劝劝他钦哥。   颁奖晚会刚好在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这天,邀请了大半个娱乐圈的艺人。   盛然其实也没参加过几次这样的晚会,从前都是给人当背景板,走个过场。   小瘸子其实也不乐意参加。   主要是,他不想走红毯。   哪有让一个小瘸子走红毯的。   以往这类活动,他都尽可能地避免红毯环节。   但这一回,他经纪人袁巡,一改从前佛系养娃的风格,好说歹说沟通节目组、又沟通自家小艺人,两边各退一步,说是红毯不用走,但得站上面拍个照。   没办法,他们刚杀青的《藏渊》,年后要进入宣发期了,片方也希望主演们在这类活动上亮个相。   小瘸子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试妆的当天,闫子钦也在。   盛然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化妆间,借着造型师小哥在脑袋上摆弄的工夫,把玩着化妆台上一个,藏蓝色巴掌大小的首饰盒。   盛然平时极少戴首饰,除了有件校门口手工店八十块钱买的,男士银手链,偶尔营业时搭配衣服戴一下,平时身上没任何装饰。   都说艺人从头到脚都是广告位,可小瘸子过往的那些年里,没广告可接。   而今,等待试妆的小瘸子,闲坐无聊,将那看起来极不寻常的,藏蓝色首饰盒打开了。   里面静悄悄地躺着一枚闪闪亮亮的胸针,带钻的。   “这是啥?”   盛然扭头问自家经纪人。   “这不胸针么,J.Y品牌的,一会给你穿西装戴。”   袁巡瞥了一眼,这东西也是他昨天才拿到的,说起来,他们整个团队的全身家当,都不如这么个小玩意值钱。   盛然将盒子往他巡哥面前推了推:   “这玩意不便宜,我可不戴。”   小瘸子也是识货的,别看这些年,他的全身家当不超过三位数,但进了这个行业,名利场顶尖的东西,也多多少少认识一些。   “哎呀,这闫子钦特意交代,让给你戴的,人家品牌方也觉着你适合,昨儿从意大利刚空运过来的,多少年没往内娱租借过了。”   J.Y品牌,起源于意大利,创始人是位意大利籍华人,历经家族百年传承,到这一代,品牌已经稳居于奢侈品行业数一数二的地位,算得上是行业龙头。   服饰、珠宝、箱包,各个都是当今娱乐圈的顶流小生小花们,争破了头也争不着的玩意。   尤其是这家品牌速来低调,产品少而精,极少租借。   这枚传承百年的顶级珠宝胸针,上一次出现在公众眼前,还是三年前,戴在该品牌唯一的一位顶流代言人身上。   ……   小瘸子深吸了口气,化到唇妆,被化妆师小姐姐要求闭嘴,不能说话了。   试衣服的时候,闫子钦也来了,此时造型师正给小瘸子,佩戴这枚价值连城的胸针。   黑西装的少年搭配全球最名贵的珠宝,闫子钦定定注视了一会,亲手给他的少年理了理额前做了造型的刘海,满意极了。   珠宝是享誉全球的奢侈品,西装也是某家一线顶奢品牌、明年最新款的首穿,小瘸子实实在在地问:   “闫子钦,你从哪搞来这么一身衣服首饰?这超规格了吧?”   什么咖位的艺人,穿戴什么档次的品牌,行业里有着不成文的规则。   小瘸子的作品还没播出,知道自己其实论资排辈,连二线都算不上。   闫子钦不答,而是顿了顿,轻捏了捏少年冰冰凉凉的小巧耳垂:   “我觉得还不够。”   精致出尘的少年,闪着带了晚宴妆的羽睫,盛然也不知道,闫子钦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线,搞得好像一副养得起他的样子。   闫子钦就是想把所有更好的一切,都给盛然,他确实养得起。   小瘸子很好养的。   当日,颁奖晚会的红毯环节,盛然上了个热搜。   平台方贴心,没安排小瘸子走长长的红毯,而是仅仅站在红毯中央,签名以及拍照,回答了主持人几个简单的提问。   团队没特意宣发、没买话题、没加热流量,却上了个纯纯的自来水热搜。   原因是盛然西装上,带着的枚价值七位数的非卖品胸针。   多少顶流小生挤破了头,也借不来的玩意。   而今就这么大大方方戴在小瘸子的西装上,还与小瘸子的美貌相得益彰。   是无数媒体记者镜头下,精美绝伦的大片画面。   今晚的红毯,就这么独自站了几分钟的工夫,在小瘸子没看到的微博上,十八宫格美图已经出了一波又一波,评论区热度也是蹭蹭地往上冒。   【盛家那小谁】:“意大利小羽毛!等等,我没看错吗?小然戴的真的是小羽毛?!J.Y只租给什么奥斯卡影帝、国际上的顶流那个珠宝?!”   【天然撩】:“那不叫小羽毛,人家有个意大利名称,是什么云端、什么爱与永恒的意思,三年前,J.Y他们家内娱唯一代言人戴过来着,粉丝给取的昵称。”   【盛小然与马小媛】:“不管怎么说,小然团队终于放大招了啊啊!”   【今天也没能嫁给钦哥】:“一个意大利小羽毛,吹成什么样了?能落瘸子身上的,还不是我们钦哥看不上的……”   【盛家那小谁】:“还真没听说内娱哪个艺人,敢看不上这款小羽毛吧,姐妹们转发记得艾特一下J.Y官号,看闫子钦家粉丝是怎么给她们哥哥拖后腿的。”   一个百万胸针饰品,掀起千层浪。   盛然没抽出空来看微博,傍晚时分,小瘸子刚快快乐乐地参加完红毯,从红毯区往颁奖礼堂的路上,还跟几个圈里熟识的艺人朋友打了招呼。   颁奖典礼现场,盛然的座位在艺人区第一排右侧。   虽然区域偏了点,但是第一排,平台给的已然是妥妥顶流预备役的待遇。   小瘸子超开心,两辈子加一块,都没参加过这等规模的大型盛典。   新鲜感十足的少年,刚在造型师的帮助下,换了套白西装,补了妆,端端正正地坐着,也不主动跟周围的艺人小伙伴们,交头接耳开小差了。   晚上七点到九点的颁奖典礼,小瘸子领奖的环节比较靠后,平台给他颁发的是“年度最具影响力新人”奖。   不得不说,这一年小瘸子确实超有影响力,敢发微博怼老板,敢带狗仔锤唐以南,敢跟闫太子爷当对家,还跟对家拍吻戏……   这些事单拎出一件来,在娱乐圈都是惊天动力的壮举,没见过哪个小艺人,敢舍得一身剐,也把皇帝拉下马。   两个小时的颁奖晚会,敬业的小瘸子坐得板板正正、纹丝不动、仪态端严,状态满分地倾听台上主持人讲话。   这期间,自家团队的化妆师姐姐来给补了次妆,袁巡给递上杯子喝了一点点水。   再过一会儿,闫子钦那个“年度最具流量新人组合奖”,该大屏幕播放了。   闫子钦今天到场了的,即便组合几位队友远在外地出通告,可闫队长是在的,刚才进场的环节,盛然还看见了对方,一身笔挺的西装,相当帅气。   盛然不知道闫子钦的座位在哪,也不知道对方最终的决定:是上台领奖,还是大屏幕播放VCR。   盛然管他巡哥要了手机,发了条信息:   “闫子钦你在哪?” 第43章 他的奖杯   盛然想看闫子钦上台领奖。   尽管那个“年度最具流量新人组合奖”,按理说本该是他的。   盛然手机上没有回音,但不出几分钟,闫子钦便过来了。   闫子钦穿一身黑西装,特意打理了发型,跨越了大半个礼堂,跟刚才的化妆师和经纪人一样,俯身在小瘸子的面前蹲下:   “在这。”   闫子钦到这边时,礼堂内不少人都看见了,有明星、有记者、还有一些从各个渠道,拿到了媒体票的粉丝。   “……?!”   不共戴天的两个对家,凑一块这是交流工作?!   “累了?”   闫子钦旁若无人,低声说着话,伸手给面前的少年,轻轻按摩坐得僵直的腰背。   小瘸子扬起那对化了舞台妆、扑闪扑闪的羽睫,悄悄指了指侧舞台方向,工作人员手里捧着的那件“年度最具流量新人组合奖”奖杯:   “我想要那个,你上台去给我拿来,好不好?”   小瘸子的意思很明白,想看闫子钦上台领奖。   从前的小瘸子,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从来不说自己的想法,更几乎从未主动要过什么东西。   如今的小瘸子,想要啥直说,再不藏着掖着。   奖杯于他而言,就是个大玩具。   他现在,不怎么在乎奖杯到底属于谁了,他就是觉着,闫子钦穿西装站在台上,应该很好看。   是看了会上瘾的那种。   迟疑片刻,闫子钦像是经过了一番挣扎纠结,而后顿了顿,答了一个字:   “好。”   他原定是在台下看着,大屏幕播放队友们的VCR领奖。   几分钟后,主持人念到名字时,闫子钦亲自上了台。   代替队友们领了“年度最具流量新人组合奖”,还回答了主持人几个问题。   收到了大屏幕上队友们、以及在场一众嘉宾的祝福。   闫子钦下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奖杯拿给盛然。   坐得腰酸背痛的小瘸子,抱着奖杯,仿佛得了个大号毛绒玩具。   要不是碍于一个艺人的自我修养,以及公众场合需要的严格表情管理——   小瘸子简直能笑出声。   少年纤细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奖杯上的字样,这个奖项,历来都是颁给最新出道、人气最高的组合。   闫子钦所在的组合,如今无疑是整个娱乐圈,男团中的人气top。   尽管事实上,这个奖该是盛然带着队友们一块领。   不过小瘸子不介意。   风水轮流转!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看!这奖杯兜兜转转,此刻不也抱在了小瘸子怀里?   直到十几分钟后,轮到小瘸子自己领奖,才恋恋不舍地将怀里的组合奖杯,交给他经纪人袁巡暂时保管。   盛然于万众瞩目间上台,领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年度最具影响力新人奖”。   照例在台上与主持人互动几句,笑容浅暖的少年,温柔地答着主持人姐姐的提问。   团队事先沟通过,平台方也友好,抛出的问题基本都是围绕学校、生活,以及刚杀青的《藏渊》,没问其他关于出道,或是家庭的敏感话题。   盛然捧着奖杯下来时,距离颁奖典礼结束,只剩下十几分钟。   大厅里空荡荡,领完奖的艺人们早就离席换装,前往圆桌晚宴。   大佬齐聚、资源互换的圆桌晚宴,对于当今的一众小生小花而言,才是今晚的重中之重环节。   小瘸子是少有的,挺直了腰杆,坚持坐到颁奖典礼结束的艺人。   从前别说是来这等大平台当嘉宾,即便是小平台的背景板,也轮不上他,而今的小瘸子,觉着这种体验新鲜有趣。   小瘸子从袁巡手里,把闫子钦那个奖杯要了回来,再加上自己刚领的,一手一个,等到典礼全部结束时,才不舍地起身,抱着俩大奖杯,步伐轻快地去找自家经纪人。   “哎呀呀,你可给我吧,你自己好好走路。”   袁巡从自家小孩手里,把俩奖杯都接过来了,那玩意既重,又带棱角,小瘸子本就走路费劲,还一拿拿俩。   盛然也不坚持,听话地把两个奖杯都给了他巡哥,跟在身后一边等电梯,一边抽出空来拿手机,看今晚的热搜。   云集娱乐圈一众顶流的颁奖典礼,小瘸子单是生图,就上了好几个自然热搜。   袁大经纪心里乐开了花,一路碰上熟人打招呼时,那股和气生财的气场,仿佛公司前台摆着的招财猫。   结果这么一高兴,忘乎所以的工夫,抱着俩奖杯、还腿长两米八的袁大经纪,大步流星走没影儿了。   忘了身后还跟着个小瘸子。   盛然在电梯间的拐角,左望望,没找见人影,又看看,他巡哥荡然无存。   小瘸子走路慢,没跟上。   圆桌晚宴还没开席,嘉宾们早早地过来等着,这个时间从礼堂到宴会厅的通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小瘸子看着墙上的指示牌,认了会儿路。   一扭头,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以南!   小瘸子震惊,唐以南干啥来了?   他记得今晚无论红毯,还是颁奖典礼,都没有唐以南的事儿。   不过倒是有挺多小明星,为了蹭一张圆桌晚宴的票,花尽了心思,哪怕是红毯和颁奖全程当背景板。   唐以南如今就成了这种小明星。   还是个主动勾搭师弟的小明星。   “上次朋友新开的酒吧,我去捧场,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子钦已经……”   盛然当然明白,对方指的是闫子钦强吻了他这件事。   小瘸子扬眉,乖巧浅笑,望着这位昔日顶流师兄,懒得解释。   “怎么一个人,你经纪人去哪了?”   “巡哥他去洗手间了。”这次小瘸子倒是认真回答。   “那我先陪你去晚宴找座位吧。”   小瘸子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巡哥让我在这里等他,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小瘸子当然知道,自己若是跟唐以南一块出入晚宴大厅,势必分分钟被拍个同框,用不了一会儿,就得被大肆炒作渲染。   唐以南最擅长干这事儿了。   “那,我陪你去洗手间找巡哥?”   唐以南开启温柔大哥哥模式,试图诱拐小瘸子。   “不,我不走动了……”   盛然说话间,弯腰撑了撑膝盖,小瘸子本就比常人行动费力,走着站着都更加消耗体力。   “南哥你能不能,去洗手间帮我喊他快点。”   少年化了精致舞台妆的大眼睛,期待着望向他的灯塔。   唐以南只得答应着,往洗手间找人。从这个电梯间拐角到洗手间,有一整条走廊的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更何况,袁巡压根儿就没去洗手间。   看着那穿西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不见了,小瘸子一溜烟地飞奔向宴会厅,溜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脱身成功。   小瘸子虎口逃生!   在宴会厅门口,遇见了回头找他的袁巡。   袁大经纪抱着奖杯刚踏进宴会厅,就发现自家小孩不见了,赶紧回头去找,眼见小瘸子奔过来时,还把奖杯的棱角用手挡了挡:   “慢点、慢点,跑啥?再磕着……”   小瘸子才不告诉他巡哥,刚才遇见了大灰狼呢。   无人察觉的另一侧走廊转角,金纯穿一身气质干练的女士西装,肩上仍旧背着个大品牌包包,远远地盯向这一侧。   金纯如今找了新工作,当了其他艺人的经纪人,今晚也来了。   刚才唐以南向小瘸子献殷勤,金大小姐看得一清二楚。   唐以南对小瘸子,或多或少有那么点意思。   金纯讨厌小瘸子。   也不是专门讨厌小瘸子,而是无差别地讨厌所有唐以南中意的人。   偏巧这圈里,被唐以南中意的人太多,从没名气的漂亮小练习生,到有资本有资源的老板娘。   唐以南独独看不上金纯。   当晚九点半,圆桌晚宴正式开席,奢华的宴会厅布了上百张大圆桌,每个人座位上都有自己的名牌。   盛然的名字在第二排靠中间的圆桌,同一张桌上,基本也都是他这个咖位的艺人,有歌手、有演员、有新晋偶像,也有前辈影帝。   大家都不是顶流,也都没什么架子,吃吃喝喝聊得开心,那仅有的、显得格格不入的,是这张桌上唯一一个素人:   金纯。   金纯如今带了个二线男演员,年纪不大,也是个新晋小生,叫江栩航。   别看这位新晋小生很是腼腆低调,但经纪人排场大,晚宴提前很多天,便已跟平台方沟通好,经纪人上桌,要带名牌的那种席位,否则团队不参加活动。   从前金纯给唐以南当助理时,也是如此,无论多大排场的宴会,必须坐自家艺人身边,以家属身份。   盛然不想跟金纯打照面,好在圆桌足够大,他们俩的位置,隔了好几个人。   闫子钦的座位不在这一片,袁巡是经纪人,也不上艺人的桌。   袁大经纪安顿好自家小孩,就返回工作人员区了,临走前还特意跟小瘸子一块商量、确认了今晚工作室要发的微博图文。   凡是这类活动,盛然的大名总是频繁登上微博热搜,谁让小瘸子颜值抗打,粉丝们看不够。   盛然自己的微博,以及工作室微博,每个都得发一套九宫格硬照,不带重样的。除此之外,工作室还得再来套生图,外加花絮小视频。   粉丝们的胃口,被小瘸子养得越来越大。   今晚的生图,其中有一张是袁巡在颁奖典礼现场抓拍的。   彼时会场上的人不多,闫子钦刚从台上下来,单膝跪在小瘸子面前,将手里的奖杯拿给座位上的少年。   别看袁巡不是摄影师,但他家小孩儿颜值能打,即便是随随便便这么抓拍一张,都是不用修就能出的图。   只不过在发上微博前,袁巡还是照例把入镜的闫子钦,给裁掉了。   平时盛然团队发生图,也会专业地给素人工作人员裁掉或是打码。   一组硬照和一组生图,分分钟上了热搜。   转赞评也没一会儿就过了百万。   与此同时,相隔了几张圆桌的闫子钦,随手刷了下微博,设了特别关注的那个人的动态,也迅速跳了出来。   嗯,上热搜了。   小闫总很满意。   那张被粉丝们的夸夸评,淹没了的小瘸子生图,是看不够的盛世美颜。   嗯?旁边那被裁得只剩下只手的工作人员,那手越看越觉着眼熟。   那不是自己吗?!   小闫总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红酒,压压惊。   好不容易一个同框,还把他裁了?   亏他刚才一顿饭的功夫,还给介绍了仨代言!   小闫总冷眼观望四周,趁着身边某位资方前辈不注意,一个起身,蹭地溜回去了。   找小瘸子探讨探讨截图的事儿。 第44章 “成交么?”   晚宴高朋满座,盛然身边人来人往。   袁巡也是今晚的大忙人,短短一顿饭工夫,就结识了好几位品牌方负责人,互递了名片,其中有三个都是小闫总推荐来的,有意向找小瘸子做代言。   有一家一线护肤品,一家时尚腕表,还有一家国际大品牌的运动鞋。   彼时圆桌上的宾客们,各自离席交流,盛然那张桌,空下来了大半。   金纯也带着自己如今的艺人:演艺圈新晋小生江栩航,退到了宴会厅一角,冷眼旁观。   “认识那个姐姐么?坐你座位上、跟那小瘸子说话那个?”   金纯指着当下,正与盛然相谈甚欢的一位影视圈知名女导演。   江栩航摇摇头,一张帅气又不失可爱的小脸,写满了问号。   “我前几天给你看的那个剧本,她是总导演。”   江栩航也算是个半新人,这圈里的人脉几乎为零,只能仰仗公司给配备的新经纪人。   金纯双手抱臂,昔日唐以南身边小助理,如今摇身一变成新晋小生的大经纪,优越感十足:   “片酬原本谈妥了,刚听说那个小瘸子团队,带资3000万进组,估计我们是没下文了。”   “不能吧?”   江栩航原本一张俊俏的小脸,都快垮成一团了:   “盛然是走偶像路线的,我是个演员,怎么会抢我资源呢……”   “人家都拍过网剧了,还什么偶像,早就看上了演员这个赛道,转型成不成功,就看《藏渊》那部剧播的怎样了。”   “那也不能!我认识盛然的,他不像会背后抢我资源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弟弟,他想抢你资源这事儿挺久了,去年我还在尚影传媒的时候,他们团队就把你列为竞品……”   江栩航不说话了,一副俊逸十足的五官,五味杂陈。   江栩航与盛然年纪相仿,都是新出道不久的小艺人,让金纯逮着了,可劲儿的胡说八道。   小瘸子哪来的3000万带资?   胡扯的事儿!   女导演的新剧本,压根儿也没找江栩航团队。   金纯如今忽悠起自家没什么经验的小演员,一忽悠一个准儿。   金大小姐对付不过唐以南那些,被爆出来的明星网红对象,更对付不了姜新月这样的资本。   小瘸子是她唯一觉着能欺负的人。   两人往圆桌旁靠近了几步,依稀能听见桌旁几人谈话,袁巡带自家小艺人认识了几位影视方大佬,也见了几个品牌负责人,其中有几个代言敲定了意向。   金纯特意压低声音,凑近了小演员江栩航耳畔:   “……一会你就这么跟说。”   江栩航也是个乖小孩儿,闪着一对画了眼妆的茫然大眼睛,犹犹豫豫:   “这样不好吧,直接问人家的家世,多冒昧啊……我和盛然之前只见过两回,也不算熟……”   “你到底听不听姐的?”   从一线顶流艺人团队出来的金纯,如今面对二三线小艺人,颇有一番当家主母风范。   江栩航不情愿地点点头,踌躇再三,社恐小孩太难了。   女导演此时已不在附近,这会儿临时坐在江栩航空位的,是位品牌方负责人,看见人家正主来了,礼貌起身,换了个位置坐。   盛然也跟小伙伴江栩航,主动打了招呼。   品牌方负责人是小闫总介绍来的大佬,席间正跟袁巡,夸小闫总的父亲闫弘前辈,从制片人起步,这些年当上了董事长。   听了片刻,小社恐江栩航做了一轮又一轮心里建设,小声插话:   “哇!你们都这么厉害,听说小然也出自书香门第,父母也是大学教授呢。”   说完这话,江栩航自己都觉着,过于自来熟了,有些尴尬。   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远处看不到的角落,金纯悄悄举起了手机,开始录像。   听江栩航问起自己的父母,盛然只是稍稍意外。   他的父母曾是大学教授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刚进公司当练习生的那两年,小瘸子也不曾刻意隐瞒,但那时候他人气低,朋友少,也没什么人在意,小瘸子的父母家人是做什么的。   从前,每当圈里的熟人问起,小瘸子都会自豪地告诉他们,他的父母是大学教授:   一个是研究核动力的,一个是研究航天航空的!   而后赢得圈里一众“书香门第”的好评,那时候小瘸子觉着可骄傲了。   后来,慢慢地他不再那么说了。   如今面对江栩航的询问,小瘸子的小脑袋里,九曲十八弯地转了又转,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礼貌友好地回答:   “我爸爸是做生意的。”   远处,金纯录着视频的手,微微一顿。   这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那,生意做得大么?”   小瘸子不按套路出牌,江栩航没话找话,只得接下去。   “一点都不大,他都快养不活他自己了。”   小瘸子懊恼地抿着杯中的饮料,那表情真像是老爸做生意亏钱,快要赔光家底了一样。   不易察觉的角落里,金纯将录着视频的手机收起,凝眉思量。   金大小姐想要的结果是,从小瘸子自己口中,说出父亲是老师这件事。   那么她就可以利用江栩航的宣发团队,借题发挥,把大学教授二婚师生恋这么个黑料,做大做强。   奈何小瘸子压根儿没接这茬,直接来了句他爸是做生意的。   他后妈家里是做生意的,他爸赋闲在家,四舍五入算是一块儿做生意,也没错。   小瘸子非但没跳坑,今晚还一连敲定了三个代言,拿到手软,下个星期就开始正式走合同了。   角落里,金纯勾勾手指,把江栩航叫走了。   ……   一整晚的营业,从红毯、到颁奖典礼、再到圆桌晚宴,盛然保持状态满分。   只在坐得腰酸背痛、晚宴快要结束的空挡,想要溜出来走走,结果刚到电梯间转角,扭头遇见了闫子钦。   闫子钦正跟一位电影圈前辈谈话,亮着的手机屏幕上,还是就在十几分钟前,盛然工作室发布的九宫格生图。   小瘸子悄悄望了一眼,打算溜着边贴墙走,刚走了没几步路,闫子钦跟前辈说完话,回了头。   “盛然,生图非得把我裁了是不是?”   小闫总蹙起那棱角分明的眉宇,将手机屏幕拿给对方看。   那上面,两人的同框生图,尺寸上明显截掉了一小半,闫子钦只剩下只手。   小瘸子低头瞥了一眼:   “谁让闫队长不好好看颁奖,非得动手动脚玩队友头发。”   小瘸子背靠着墙,微微垂下头,小刷子一样颀长细密的羽睫,缓缓地上下翻飞。   他工作室发微博给闫子钦裁掉的事儿,那不赖他,谁让被抓拍的当口,姓闫的就是没规没矩,抬手摸他头发了。   这要让两家粉丝们知道了,得炸。   宣发团队专业地剪裁一下,不知道的以为是化妆师在帮小瘸子整理造型,多完美。   片刻之后,闫子钦抬眸:   “我就喜欢玩队友头发。”   “那你去玩别人的吧,你那么多队友。”   小瘸子一半怼人一半撩,哪个都不用打草稿。   “别人?”   闫子钦两道深邃的眉宇蹙得更深了。   居然让他去玩别的队友?!   闫子钦不想碰任何人,他只想碰小瘸子。   “闫子钦你要再敢在镜头前碰我,我立马发微博挂你。”   小瘸子发出张牙舞爪式警告。   “挂我什么?”   “就说,嗯……小闫总还没等掌权,就开始对旗下艺人强取豪夺,故意打压,借机捆绑,暧昧不清,昔日队友变对手,对手变甲方……”   要是数算闫子钦这位黑红太子爷的料,盛然能写出好几篇3000字小论文来。   闫子钦笑了。   “我黑料,你刷的?”   这么熟练的话术,就说他是不是该合理怀疑,自己这些年的黑料,小瘸子刷的?   这个笑,让小瘸子傻眼了。   小瘸子瞪大了双眸表示抗议,他才没刷过闫子钦黑料!   他可舍不得那个钱!   小瘸子在这一行挣钱,本来就费劲儿,一套一套的词儿是跟粉丝学的。   闫子钦刚才逗着小瘸子玩,他就喜欢看小瘸子急了炸了、张牙舞爪的表情。   这会儿心满意足地唠正经磕:   “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瘸子警觉。   “每年不低于20个代言、一场演唱会、一部戏,我给你接。”   小瘸子瞪大了双眸。   这是要抢他经纪人的活干?!   尽管早就知道,闫子钦快要掌权了,但一上来就给他画这么一大饼?!   “闫子钦你不会是想要……”   该不会是打算包养他吧?   小瘸子是认真作了一番心里建设的:   本来重生就没多大意思,抱着隔三差五撩撩闫子钦,这么一点小乐趣,苟活到了现在,没想到对方给他画了这么一张大饼。   要是画的饼真能吃到嘴里,盛然其实也不那么介意,跟闫子钦到底什么关系,重活一辈子,他很多事看得开了。   “要不,我考虑考虑……”   小瘸子颀长细密的羽睫,垂下来的时候像天使的羽毛,闲着没事可以用来勾人玩。   “我的条件是:以后再拍到同框,原图直出,不准把我裁了或是打码。”   盛然瞪大了眼睛,就这?   闫子钦该不会是在玩他吧?!   “成交么?”   对方最后三个字问得果断极了,像个陈述句,生怕小瘸子不乐意似的。   “成……成交……吧。”   小瘸子CPU烧干了,想不出这里面的逻辑。   闫子钦其实是个挺简单的人,他就想把好的、更好的、最好的,一切通通捧到小瘸子面前。   他想把梦想还给盛然。 第45章 “我去接你。”   晚宴结束时,时钟指向零点,腊月二十四了,南方小年。   从现在到春节小长假,盛然没有其他通告了,安排了袁巡和团队其他工作人员,提前放了假。   小瘸子对员工超级好的!   而后,他自己也回到大公寓,读读书、玩玩吉他,整理整理从前写过的歌,谱过的曲。   日子过得挺轻松自在。   邵宇回老家过年了,临走前叫上盛然、方思舟,一块到学校门口的小饭馆,聚了个餐。   对于近段时间,小闫总的一系列行为,邵大爷给予了自家兄弟一番语重心长的提醒。   “我跟你说盛然,要么他没从你们《藏渊》那戏里出来,把对角色的感情带到你身上了,作为演员,这是极度不专业的表现!”   “要不然就是为了配合片方炒作,连招呼都不打的强来,作为偶像,这是极度自私自利的表现!”   “再或者,他就是想欺负你,作为队友,这是十分欠揍的表现!”   ……   总之,邵宇一连说了十几条理由,就是没有一条闫子钦可能喜欢小瘸子。   最后,邵大记者重重地一拍兄弟的肩膀,义气十足表示:   “以后,闫子钦我锤定了,等春节回来,我不跟拍唐以南了,我专门跟闫子钦,但凡他要有一点儿偶像失格的蛛丝马迹,我分分钟锤爆他!”   “别看去年唐以南的事儿,姓闫的让我挣钱了,挣钱了我也挂他,欺负我兄弟不行!”   邵宇一杯江小白闷进去,义愤填膺。   小瘸子心里在打鼓,《海星湾》十五周年纪念,他被闫子钦强吻的那天晚上,邵宇下楼晚,没看见前面的几分钟:   是小瘸子故意撩人家闫子钦了。   他还说了人家的吻戏经验,肯定不如唐以南。   小瘸子心虚地抱着面前,比脑袋还大的盘子,用塑料小勺一点一点舀小蛋糕吃。   周围的同学、朋友,包括袁巡,都想不通他跟邵宇,怎么能成为好朋友的。   别说一个小明星,一个小狗仔,天然的立场冲突。   就单说吃的:   邵宇喜欢吃川菜、湘菜、火锅、烤肉、海底捞、螺蛳粉……无辣不欢。   盛然不吃辣,吃东西少而精,跟吃猫食似的,吃清水煮面条、吃手抓饼不加肠、吃火锅里清汤煮宽粉、吃小饼干、小蛋糕……   连方思舟都说: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吃东西细致。不像自己爸妈,一个包子非让两口塞完,一个没吃完又怼上一个。   吃得小时候的方思舟,看见包子就想哭。   ……   年根底下,方思舟、邵宇、袁巡,都回家了,盛然的日子更孤单了,不过每一年都如此,他习惯了。   自从12岁离开父亲盛闻贤,以及继母赵菡的家,盛然已经独自过了九个春节。   他每个春节都自己过。   即便有亲戚朋友客套着,邀他去家里过节,他也不去。   母亲去世后的这些年里,小瘸子就再也没有没有春节、没有生日、没有家了。   偏巧这几天,闫子钦也忙得没着家,他的父亲闫弘和姜新月在打离婚官司,同时闫弘还被查了一些经济问题。   年底前,闫子钦忙碌管理公司被留下的烂摊子。   不过即使忙到深夜,闫子钦每晚回家前,也会来看看小瘸子。   看见对面大公寓里的灯亮着,就上来坐一会,有时候一起看电影、看剧、看书。   盛然有时,也会在那客厅大大的液晶电视机上,玩卡丁车游戏,闫子钦来了,就陪着玩上几局。   小瘸子喜欢玩一切跟车有关的游戏。   小瘸子的情况,属于轻微残疾,是可以报考驾照的类型。   他18岁那年就考了驾照。   不过拿了驾照以后,就再没正八经儿摸过车了,除了六环外供小朋友娱乐的卡丁车。   作为一个小明星,多数时候用不着他自己开车,身体的原因,工作人员也不让他开。   小瘸子比大多数人,都更向往飞一般的驰骋。   这套卡丁车的游戏机卡,最开始还是他高中时,打零工攒下钱偷偷买的。   不过那时候没有设备,不能玩,只能逢年过节,到他们一位有游戏机的同学家里,玩上几局。   对那时的盛然而言,是天大的快乐。   如今,入住了大公寓,盛然当天就发现,客厅里有超大的液晶显示屏和游戏手柄。   同时闫子钦又给他买了好几款,市面上最新的卡丁车游戏。   屏幕上千奇百怪的时尚潮流小跑车,那卡丁车上的小人儿,都能装扮的花花绿绿的时装,可爱极了。   晚上回来早些,闫子钦就跟小瘸子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卡丁车。   那天玩兴奋了,再加上时间有些久,闫子钦走后,凌晨两点,盛然还没睡着。   他这时不时失眠的毛病又犯了。   是重生前落下的心理问题,随着潜意识,积压到了现在,平时已经很少发作了。   睁着一对乌溜溜大眼睛的少年,躺在那云朵般绵软舒适的大床上,关了灯,望着天花板出神。   双层的窗帘,只拉了里面轻薄的一层白纱,飘窗上透着洋洋洒洒的路灯和月光。   折腾到三点半,盛然最终还是用棉被,把自己裹成蚕宝宝,调了个180度,头朝着床尾,睡着了。   但也只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小时,凌晨六点钟,天还没亮便醒了。   是由于对面的公寓,忽然亮起了灯。   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对光线格外敏感,半梦半醒间,还小声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   “谁半夜三更出门……”   睡姿向来不怎么老实的小瘸子,翻了个身。   咚的一声——   脑袋撞上了床尾的柱子,撞醒了。   盛然迷迷瞪瞪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六点十分,不是半夜了。   闫子钦一大早的要去哪?   刚睡醒,全身还绵软着的小瘸子,下了床,爬上飘窗,将那月光白的窗帘,悄悄拉开了一个角。   对面公寓里的灯亮了一会儿,又关了,紧接着闫子钦的身影,出现楼外,独自一人。   闫子钦外套裤子一身黑,还戴了顶黑色棒球帽,双手各提了三五个透明大塑料袋,走向那辆自己的黑色奔驰小轿车。   借着破晓时分路灯的昏黄,盛然一眼认出了那袋子里的物品:   绢花、香烛、纸钱、金元宝、还有纸扎的大宅院和小汽车。   今天腊月二十八了,盛然翻着手机数算,闫子钦的家乡习俗,阳历年前拜祭亡人。   盛然自打认识闫子钦的那天起,每年除夕前,对方都会一大早提着贡品,去郊外的公墓拜祭外公、外婆和母亲。   闫子钦是由母亲韩芳华带到了五岁,母亲去世后,外公又带了他八年。   外公是闫子钦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   盛然将那白纱帐,从底下掀起来一点,而后侧躺在飘窗上,蜷缩着,借着窗外的路灯,看着光影里的身影,将几大袋贡品,一袋一袋装进车的后备箱。   上车前,还下意识地朝这边扭头望了一眼。   吓得盛然一个手抖,缩进了白纱帐。   闫子钦没看见人,独自驾车,消失在破晓时分的萧瑟薄雾里。   小瘸子仰躺在飘窗上,定定地望着那法式复古吊顶的天花板,困意全无。   闫子钦给家人祭扫,小瘸子也想妈妈了。   闫子钦的亲人,葬在这座城市周边。小瘸子的妈妈,却葬在了故乡很远很远的北方小镇。   盛然已经好久没能回去看妈妈了。   小瘸子再一次把身体蜷缩在那毛绒绒、软绵绵的飘窗垫子上,数算着过年期间的安排。   他的团队放假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也各回老家,闫子钦家里今年是多事之秋,在打官司,多半还有许多麻烦解决。   大家都事儿忙,只有小瘸子一个闲人。   闫子钦去给妈妈和外公扫墓,他也想。   于是一大早七点钟,盛然打开购票app,刷了会儿飞往家乡的机票,所幸抢到最后一张,今天中午的航班,明天上午去给母亲扫墓,下午返程。   后天就是除夕了,回来还能窝在自己的大公寓里,安静地过个年。   小瘸子的如意小算盘,在心底打得噼啪作响。   重新振奋起来的少年更没了困意,当下起身收拾行李。   一天一晚的行程,他没什么东西要带,简单一套衣服和手机证件,装了一只他平时上学用的黑色双肩包,轻轻巧巧。   上午十点钟,盛然独自出门,没有工作人员,没带团队安保,谁也没告诉,一个人,一只双肩包,用软件叫了个车,直奔机场。   连袁巡和闫子钦都没联系,这要让人知道了,非说他不可。   小瘸子不应该独自出门。   确切的说,大明星不应该独自出门。   但小瘸子这个大明星,有点儿特立独行。   打小独自走南闯北,不带怂的。   年关底下的机场,往来行人格外多,粉丝们大多回家过年了,再加上盛然这次是临时订票,低调一人出行,所幸没被认出来。   穿一身黑的少年,将口罩帽子戴得严严实实,帽檐压着的刘海之下,只露出一对明净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也没敢往四周乱看。   坐在候机室里,盛然想了想,还是给他经纪人袁巡发了个信息,报备了行程。   他如今是个专业的小明星了,得有团队集体感,不能再跟没人要、被封杀的小练习生一样,想去哪去哪了。   意料之中地,挨说了,被远在千里之外的袁大经纪,好一顿絮叨。   盛然也不介意,登了机,借着航班滑行上跑道,等待起飞的几分钟,给闫子钦又发了个信息。   内容比发给他巡哥的简单得多:   “我回老家一趟,扫个墓,明晚回来。”   他和闫子钦之间的交流,仿佛从来不需要原委,打小就这样,像是一种无形的默契。   发完之后,盛然在空乘小姐姐甜美的语音提示下,心满意足将手机切换了飞行模式。   闫子钦在城郊返程的路上,上午他给外公、外婆和母亲扫了墓,告诉他们,母亲的事故即将真相大白,《海星湾》电影的编剧署名,也将在不久之后,归还给母亲。   而他自己,也已在公司拿了股份,掌了权,快要把他爸送进局子里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母亲和外公想要的结果,反正他干都干了。   他最恨的,不是他爸闫弘隐瞒母亲的事故,也不是他爸抹去母亲的作品署名。   他与母亲韩芳华相处的年头短,记忆不那么深。   他至今无法释怀的,是跟外公长大的整整八年里,他爸一眼都没来看过他,一个电话都没给他外公打过,对他外公连一声“爸”都没再叫。   这样的爸,别说一个,再来这么一打,他照样抓个把柄往局子里送。   尽管他外公临终前,让他去找他爸,多半还是希望他能跟着他爸,好好长大的。   但他做不到。   ……   手机上传来盛然的信息时,闫子钦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语音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闫子钦将车停在了五环路旁,反手一个电话拨给了助理:   “订一张到H市最快的机票。”   而后,给小瘸子的微信上留了个言,同样简简单单,只有一句话:   “好,我去接你。” 第46章 腊月二十九   大型的航班自南向北,翱翔于隆冬时节的万里云层之上。   盛然坐在经济舱后排,帽子口罩全摘了,刚才一顿简单的飞机餐,鸡肉饭搭配小酸奶,小瘸子吃得超满足。   私人行程没有公司报销,他才不当冤大头坐头等舱。   好在临近年关,这趟航班又是飞往北方偏远城市,往来旅客大多都是回家过年的务工人员,没多少粉丝。   盛然得以跟个普通大学生一样,安然在经济舱坐了一路。   三个半小时的航班落地时,盛然手机上,收到了来自闫子钦的那条“我去接你”。   他回了几句语音,表示不用接。   就算是接,随便安排个工作人员,明天等他返程S市,开个车到机场把他捎回去就行。   闫子钦那边没再回音,多半是有拍摄工作在忙。   彼时的小瘸子,环顾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到达大厅。这是座北方数得上名的二线城市,是他母亲的故乡,也是他童年生活过的地方。   即便多年不曾回来,哪条街容易打车、哪里的酒店最便捷、什么地方能买到殡葬用品,以及哪条专线公交直达公墓……   小瘸子通通一清二楚。   只是如今,这座城市再没一个活着的亲人了。   盛然有条不紊地给自己订了个酒店,而后从机场打了个车,直接去市里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那里有卖殡葬用品的一整条街。   盛然从这里置办了成捆的黄纸,几大袋金元宝、天地银行的通用冥币、两把香、还挑了两根拉花、三盆生机盎然的绢花,以及两朵折成扇形、打开来又大又圆的大红花。   小瘸子的家乡有个习俗,祭扫要绑大红花。   墓碑上绑了大红花,代表有子孙后代前来探望。相反那些常年孤零零、光秃秃的石碑,表明着没人再来,门庭凄凉。   盛然的母亲、外公外婆都葬在这里,三个人,两座坟。   几大袋黄纸元宝不算重,反倒是那三盆绢花的花盆底,是实心水泥,有些分量。   小瘸子本就行动不便,提着有些费力,打了个车去酒店,在楼下的小超市,还顺手买了打火机、小剪刀、透明胶带,以及两块崭新的小抹布。   日落西山,从早奔波到晚、电量耗尽的小瘸子,一头扑倒在酒店房间,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S市,闫子钦下午有一个广告拍摄,穿了国际一线奢品男装,五官立体俊朗的大明星,状态满分地完成工作,受到品牌方的一众好评。   只有小助理知道,他们钦哥心里惦记着事。   今晚去H市的机票,还没给他们钦哥订到。   不是小助理办事不力,也不是不上心,而是年根儿底下的腊月二十八,哪有说订票就能订得着的?   更何况他们小闫总要去的那地儿,也不是什么热门城市,每天航班就三趟,再没更多了。   借着换装补妆的工夫,毕业头一年、生怕失去这份工作的小助理,小心翼翼地汇报:   “哥,是真没票,都刷一下午了,黄牛那边加价加到顶,也是明天的早班机。”   “高铁呢?”   闫子钦配合着补妆,没回头。   小助理哭丧着脸,将头摇得像磕了药。   春运高峰期,连全价头等舱都没,还能指望高铁?   小助理的手指头都快刷断了,能用的资源人脉都用上了。   再不行,就得召唤太奶了!   他们钦哥咋不说坐地铁呢?!   北方,月影清凉,盛然在酒店休息了一阵,叫了份外卖。   等外卖的工夫,小瘸子将那两串拉花、三个盆花,以及两朵大红花,搭配摆放得错落有致,漂亮极了。   小瘸子从小受娱乐圈的艺术熏陶,审美还是相当不错的。什么花色、怎么搭配,在摊位看时就想好了。   他要把母亲,以及外公、外婆的墓碑,装扮得漂漂亮亮、喜气洋洋!   他们走了很多年,要说悲伤,盛然有时候想起,也觉着挺悲伤。但如今更多的,是变着法儿地想让他们扬眉吐气。   毕竟小瘸子的念想,一个一个都埋坟里了。   次日,盛然起了个大早,天还不亮就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精气神儿十足,带着他的全部家当,搭乘熟悉的公墓专线,扫墓去。   家乡这地方,没人认识他。   母亲,以及外公、外婆的墓地很好找,是整座山侧面最低矮,最便宜的区域。   只是山路不好走,小瘸子提着东西,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分别找着外公外婆的合葬墓,以及母亲的墓碑。   整座墓园一片繁盛的花海,每一座石碑上的绢花,都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盛然从墓园的服务区,领了供祭拜者专用的小水桶,装满水,用新买的小抹布,分别将母亲,以及外公、外婆的两座墓,擦拭得干干净净。   用带来的各色绢花、拉花、盆花,装饰得花枝招展,艳压周围一整片园区。   小瘸子超满意!   而后他点了香,在母亲,以及外公、外婆的合葬墓前,分别说了会话。   台词儿是打昨天出发,就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的,算不得心里话。   无非是他很好,他当大明星了,拍戏了,挣钱了……   还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他!   要说心里话,小瘸子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想重生,如果有可能,他想跟妈妈商量商量,下辈子能不能别生他。   盛然在两座坟前,待了三四个小时。   直至中午,才转去焚烧区,用白粉笔分别写下母亲,以及外公、外婆的墓碑上的门牌号和姓名,将黄纸元宝烧得旺旺的。   浓烟夹杂着灰烬,呛得小瘸子直咳嗽。今天来祭扫,怕母亲和外公、外婆认不出,他特意没戴口罩。   焚烧区内,来来往往好几波人。   古老的祭奠方式,在如今的年轻人当中,已经不怎么流行了,大多都是来祭扫时,顺便烧几张纸,意思一下。   没人见过小瘸子这种,翻山越岭地大包小裹搬过来,一烧一大堆。   别人面前一小撮灰烬,小瘸子面前,跟小山似的。   旁边一大哥来借火,看了一眼:   “哟,这是送了多少钱啊?”   “家里人多。”   盛然扬起一张漂亮乖巧的小脸,答得骄傲又自豪。   跟暴发户买大金链子一样。   小瘸子是大明星!   他有钱!   他就是要多多地烧,要让亲人在底下个个当大富豪,财大气粗横着走!   从墓园出来时,天空飘起零星雪花。   一辆出租车停在墓园门口。   与此同时,盛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闫子钦的来电。   他刚接起来,脚步顿住了,惊讶得朝那出租车看了又看。   后排车窗开处,是闫子钦棱角分明的完美侧颜。   小瘸子吓得差点扔了手机转身就跑。   怎么扫个墓还见鬼了?!   闫子钦说来接他,原来不是接机,是这么个接法。   再三确定时空正常,自己没出幻觉、没穿越之后,小瘸子一路小跑,从另一侧上了车。   “闫子钦你是真闲,这都能让你找来。”   “你以前说过。”   “我啥时候说过?”   “好像是刚上大学那年。”   盛然想起来了,上一次回故乡祭扫,是他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第一时间把考上大学的消息,告诉了母亲,以及外公、外婆。   多半是那个时候,随口跟闫子钦提起过,亲人们埋在哪。   他的家乡,其实也就这么一家正八经儿的大型公墓,不难找。   说话间,闫子钦的手机响了,小瘸子偷瞄了一眼,那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两个字:   闫弘。   闫子钦父亲的来电。   闫子钦毫不犹豫地按掉了。   过了一会,电话再响,再被按掉,手机的主人神色波澜不惊,不带半点儿犹豫。   小瘸子眨了眨那双挂了碎雪的弯弯睫毛,没说话。   过年了,闫弘给儿子打电话,没什么奇怪的。更何况闫子钦前些年,的确是在闫弘和姜新月家过年,再加上闫弘和姜新月的两个孩子,一家五口人,虽然别扭,但不冷清。   今年父子间的矛盾大爆发,闹到了要上法庭的地步,闫弘多半是希望跟儿子沟通的。   不过,闫子钦没打算沟通。   他的二十几年人生里,闫弘从未主动与他沟通过什么。   小时候跟在外公身边的日子,多少个逢年佳节,他都尝试着拨通父亲的电话号码,得到的是同样一轮又一轮的拒接。   如今一报还一报。   开往市里的出租车上,盛然忍着晕车,给自己和闫子钦,订了两张今晚返程S市的机票。   今天腊月二十九,是春运客流高峰期。大多是大城市的打工人们回乡过节,像他们这种从二线城市,往大都市飞的,倒不太挤。   盛然勉强抢到了两张全价头等舱。   反正经济舱也没了,闫子钦千里迢迢来家乡接他,回去时,他怎么着也得请人家,乘个头等舱不是?   小瘸子超大方!   午后雪势渐大,盛然饥肠辘辘,带着闫子钦返回市区,到一家当地最有名的百年老店铁锅炖,吃了个心满意足。   店面很大,两人挑的是靠窗的座位,这里可以晒着太阳,看窗外纷飞的大雪。   下雪对小瘸子而言,不算罕见,但能在这么一个节日午后,用过餐罢,坐在窗前悠闲看雪的日子,也寥寥无几。   期间,闫弘的电话又打进来两次,闫子钦挂断后,直接将手机关了机,专心跟小瘸子一道看雪。   当晚,返程S市的航班,由于下雪延误了,两人也不着急,仍旧不疾不徐地乘车赶往机场。   盛然其实很是怀念故乡,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但是不走,他又没什么事可做,故乡连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大过年的他还得住酒店。   北部城市的气温,随着夜幕一同骤降。   所幸头等舱候机室的暖气,开得足,小瘸子将外套脱了,只穿里面一件卫衣。   跟闫子钦一人捧了一杯热咖啡,在外面零下三十几度冻僵了的身子,没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   头等舱候机室内,俄式复古装修的电子壁炉,劈啪作响,映着窗外的大雪纷飞,小瘸子心里,有种前所未有安暖。   航班持续延误中,盛然也不着急,一杯咖啡没能打起精神,反倒喝得昏昏欲睡,伏在桌面小憩了一会儿,再醒来时,身上披着闫子钦的外套。   夜雪越下越大,今早五点多起床,劳累了一整天的小瘸子,再次陷入安暖清甜的睡眠。   梦里,小瘸子看见了他那一辈子清贫的外婆,坐在一座前所未见的大别墅落地窗前,穿着时下最新款的高级羊绒衫、优雅的苏格兰毛呢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小吃。   老太太春风满面,周围还有好几个老太太,不断地羡慕恭维,说小瘸子的外婆年轻时,培养出了一个搞科研、做航天的大学教授闺女,如今又培养出个大明星外孙。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小瘸子也想跟着乐。   小瘸子梦里一高兴,笑醒了。   完蛋,该不会是流口水了吧?   小瘸子心虚地抽了张纸巾,偷眼望向四周。   头等舱的候机室,依旧人来人往,墙上的时钟显示23:35分,窗外,依旧暴雪纷飞。   陡然间,他一眼瞥见墙上那块缓缓滚动的电子屏,上面一连串巨大的航班取消红字。   小瘸子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睡眼。   与此同时,机场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温柔的女声:   “很抱歉,由于天气原因,您乘坐的CZ5210次航班取消,请原谅给您带来的不便……”   小瘸子一个机灵,彻底吓醒了。   嗷!他和闫子钦的航班,取消了! 第47章 一起过年   午夜的头等舱候机室,闫子钦淡定安坐,正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处理工作上的合同文件。   见身旁的少年醒了,抬手把对方滑落的外套,往上拽了拽:   “我订了酒店,再趴会咱们就走?”   盛然闪着一对电量堪堪恢复5%的大眼睛,使劲儿地摇头。   他航班都取消了,他哪还睡得下去!   刚才盛然睡着时,航班取消的公告就出了,闫子钦没舍得将人叫醒,而是利落地办妥了退票,订好了酒店,而后守着安睡的小瘸子。   闫子钦觉着,没有比这更温馨的事儿了。   他也一点都不想返程。   盛然挣扎着,与打架的眼皮斗争了一会儿,彻底清醒后,穿上外套,跟闫子钦一同走出航站楼。   从这里到出租车的泊车区域,有一段长长的天桥。   室内是温暖如春的舒适候机室,室外是零下三十几度的暴风雪,即便盛然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好些年,也不由得冻得一个激灵。   小瘸子打小就怕冷,哪怕穿着的是长款羽绒服。   冻得瑟瑟缩缩的少年,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闫子钦,对方比他穿得更少,一条牛仔裤外加一件中长款大衣。   连羽绒服都没有!   肯定比他还冷。   盛然心里思量着,不由得从袖子里伸出手,想要试探着碰一碰对方,问问对方冷不冷。   话到嘴边,心里又打了鼓。   最后不由得,用自己冻得近乎血管透明的手指,探进身边人那宽敞的袖口间,飞快地触了一下对方的手腕。   小瘸子就那么一点点温度,但闫子钦要是觉着冷的话,他愿意给出自己的温度。   意料之外,闫子钦的手腕温度比他高。   闫子钦这趟北上,的确是大意了,穿少了。   上午一下飞机,他就意识到了,不过他比小瘸子抗冻,零下三十几度的低温,手也比小瘸子暖和那么一点。   手腕冰冰凉凉的触感,只停留了那么一秒,闫子钦下意识地反手去握,慢了一瞬,被小瘸子逃脱了。   跟他们拍《藏渊》第一场牵手戏如出一辙。   九年队友默契离家出走。   闫子钦低头,借着午夜航站楼外的路灯,看着身旁少年扎紧的羽绒服袖口,刚才那冰冰凉凉的指尖,就是从这里伸出来,又缩回去的。   闫子钦不死心,非要给人家明明还算挡风的袖口,撑开一点点,把手伸进去。   从航站楼,到对面出租车的泊车区,百十来米天桥,两人跟十几岁时的少年那般,闹腾着。   最后,闫子钦从小瘸子的羽绒服袖口里,捉住少年纤细冰冷的手指,握在掌心。   盛然挣了两下,没挣动,索性放弃。   闫子钦似乎仍觉着不够,得寸进尺般,将对方的整只手牵过,揣在自己大衣口袋里,用掌心暖着,才算满意。   暴雪月色里,全副武装的大明星,牵着一位小瘸子,不疾不徐地走向泊车区,那儿有好些辆等候已久的出租车。   两人抵达酒店时,时间早已过了零点。   大雪依旧。   盛然累坏了,一头钻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闫子钦不着急,把酒店套房里里外外,几间卧室客厅的环境,都查看了一遍,等着盛然洗完澡,又盯着对方吹干了头发,才进浴室。   待到闫子钦也沐浴更衣出来时,小瘸子已经挑选了一间,床品花色最满意的卧室,在那圆形大床的床尾,歪歪斜斜地蜷缩着,睡着了。   将整个身子窝成一小团的少年,安睡时的容颜清清浅浅,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额头几根乱飞的发梢,像是天使的羽翼。   光影里垂下的羽睫,也不再扑扇,仿佛连整个暴风雪的午夜,都随之沉寂下来。   闫子钦于床边,凝立出神良久。   小瘸子的睡相其实不怎么好,偌大的双人床只占床尾一个角落,纤薄的身体蜷成一团,也不用枕头。   他在家睡觉也这样。   在学校宿舍时还有两次,差点从上铺翻下去。   闫子钦看了一会儿,单膝轻跪上床,想要把床上的少年抱着翻个身,至少把枕头垫一垫。   这么睡不难受?   第二天早上脖子不疼?   床上的少年睡眠极浅,即便闫子钦已经特意将动作放得极轻,小瘸子仍旧一碰就醒了。   朦胧间映入眼帘的,是闫子钦那张五官堪称完美的立体脸庞。   盛然睡得迷迷糊糊,还惦记着闫子钦大老远的来接他,结果俩人一块回不了家的事儿。   “我今天,一定让你回家……除夕了……”   睡得昏沉的盛然,还记得这会儿应该已经过了零点,是大年三十儿了。   他得给闫子钦整张票回家,不能让人家有家有业的,大过年的在外面漂着。   闫子钦定定注视着身下的少年,顿了片刻:   “这就是我家。”   小瘸子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睡懵了。   这座城市明明是小瘸子的家,怎么能是闫子钦的家呢?   “睡觉。”   闫子钦两个字,说得与这是他家一样不容置疑。   小瘸子还在纠结,回不回得了家的事:   “今天我们要是还回不去……”   “我们不回去了,就在这里过年,好不好?”闫子钦答。   北风呼啸,雪落无声,月色清冽如霜,夹杂着被积雪映得白昼般的光影,倾洒进飘窗。   闫子钦的声音里,透着与以往沉冷声线不大一样的柔情。   闫子钦很少这般温柔地说话。   他想和盛然一起在这里过年。   盛然没有家,他也没有家,他们俩在哪,哪就是家。   依旧缩成一团的小瘸子,歪着小脑袋思量片刻:   “那明天盛大爷做东,请你吃喝玩乐……不,今天……”   “跟邵宇学点什么不好?”   闫子钦揉了一把小瘸子额前,几根柔软的发梢。   “大爷”这词儿,是邵宇的口头禅,小瘸子平日跟邵宇走得太近了,闫子钦没法不当回事儿。   盛然想了想,眨着勾人不打草稿的大眼睛,改了口:   “那盛小爷,小爷……”   邵宇是大爷,他是小爷。   也不知是今日太过疲惫,还是难得地觉着安稳,原本认床得厉害、动不动就失眠的小瘸子,小声咕哝着没半句话,便翻了个身,再一次进入了浅眠。   头依然朝着床尾。   闫子钦定定站了一会,而后配合对方的姿势,同样头朝床尾、动作极轻地躺下去了。   ……   上午,盛然睡到自然醒。   雪还没停,昨夜的暴风倒是停了,冬日里晴空万丈的暖阳,洋洋洒洒在零下十几度的积雪上,像是童话王国的盛景。   盛然放弃了抢票返程的想法。   取而代之的是,午饭后便带着闫子钦出门,凭借着儿时的记忆,直奔他熟悉的地下商城一条街。   在这儿过年的话,他和闫子钦的衣服都没带够。   小瘸子没去过什么大商场,重生前穷,重生后虽然赚钱了,但除了在剧组拍戏,就是在学校上课,也没什么时间逛商场。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家乡这儿,有条号称“过年不打烊”的地下步行街。   小瘸子终于可以体验一把,“把最贵的都给我叉下来”的有钱人快感了。   小瘸子至今,还不敢去大商场的品牌专柜里叉,只敢来地下步行街叉。   闫子钦也是打小跟外公,过了好些年苦日子的,现在当了大明星,私服也不挑品牌价格。   倒是惦记着,等过几天返回S市后,带小瘸子去一趟最大的奢侈品商城,把最好、最贵的衣服,都给小瘸子买回来!   一下午,盛然和闫子钦在步行街,叉衣服叉得快快乐乐,满载而归。   帽子、手套、棉衣全副武装,穿得严严实实、暖暖和和,在夕阳西下的傍晚,去了当地极负盛名的冰雪灯会。   盛然很多年没看过,家乡五彩缤纷的世界了。   近年来,年轻人们的过年方式多种多样,不再像老一辈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除夕夜,冰雪灯会人山人海,无数慕名而来的游客,在这鬼斧天工的奇景里,欢聚一堂,等候春节钟声的降临。   小瘸子拍了好多照片,滑了好几跤。   摔得闫子钦都拉不住。   景区场地大,还有不少建筑是装了彩色霓虹灯的冰台阶,一阶一阶的,像是奇幻的殿堂。   小瘸子本就腿脚不利索,跟其他游客一样往冰台阶上爬。   这些年来,他磕磕碰碰习惯了,也不怕摔,看起来白瓷琉璃般一碰就碎的少年,实则挺扛摔的,在哪摔倒了就在哪里歇一会。   还给闫子钦拍了好多照片。   但照片拍归拍,拍了不发给对方,小瘸子美其名曰:   “发给你了你非得发微博不可……”   这要是闫大明星一个微博发出去,全世界不都知道来小瘸子的家乡过年了?   那还得了?!   这绯闻可洗不清了。   小瘸子时刻谨记:他俩是对家!   哪有跟对家一起过年的?   闫子钦也不着急,打定主意,早晚把照片要来。   早晚发微博!   临近午夜,景区有场冰雪音乐节,就在那最高最大的冰城堡前。   异彩纷呈冰砖搭建的舞台,简简单单的扩音设备,台下汇集了摩肩接踵的游客。   不是什么知名的歌手明星,只是天南海北的年轻打工族,自发组成的临时乐团,唱得不错,看得出平时也是玩音乐的。   盛然站在那高高的冰舞台底下,注视良久。   对于他和闫子钦这般,从小训练唱跳的专业歌手而言,这里的乐队,唱功不算一流,舞台也相对青涩。   但这样氛围下的音乐,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染力,像是藤蔓一样旺盛的生命。   在这严丝合缝的冰砖里,肆意纵情地蔓延,开出花儿来。   盛然很久没碰音乐了。   直到乐队演出结束,除夕夜的钟声也即将敲响。游客们前赴后继地赶去看敲钟,这片就在几分钟前,还燃炸天际般的冰舞台,顷刻间冷却下来。   只剩下仍旧闪耀着霓虹灯的一块块冰砖,在这除夕夜的灯火阑珊处,不甘沉寂。   刚才没能挤到前排的盛然,终于得以触碰这半人多高的冰舞台面。   小瘸子爬上一块块冰砖,张开双臂,以拥抱的姿势,全身放松地扑在那冰舞台上,像是触碰着遥不可及的梦。   闫子钦怕人着凉,用下午新买的棉手套,垫在了小瘸子贴在冰面的脑袋上。   小瘸子不乐意,非要甩甩头,小脑袋一拱一拱地,用那线条完美的下巴,将棉手套拱到一旁,像是要将全身心每一个细胞,都用来与这舞台贴贴。   贴了好一会,才从口罩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闫子钦,我还想唱歌……” 第48章 给他开演唱会   盛然想唱歌。   小瘸子意识里,再怎么排斥出道,骨子里对音乐和舞台的那份热情,仍旧还没冷透。   还有着那么一丁点儿,或许能够燎原的星火。   “钦哥,要不,等你取代了你爸,你再把我打包打包出道吧。”   “我跟去年还没出道的思舟、小宏他们,再组个团就行。”   “我不挑番位……”   小瘸子难得说了几句真心话。   愿望像是被深埋在冰砖之下的火种,在天寒地冻间,时不时地还会微弱地闪现、跳动那么一两下。   盛然知道,出了今晚这个冰火交织的氛围,或许自己就不再想说这样的话了。   尤其是不会在闫子钦面前,再说这样的话。   毕竟他俩是对家。   精致却如同碎布娃娃般的少年,拼尽全力守护着,那么一丢丢残破的尊严,守了那么多年。   新年倒计时的钟声已经开始,于那万盏灯火阑珊处,闫子钦伸手,将小瘸子脱落的羽绒服帽子扣严。   而后干净利落地一步跳上那冰舞台,直接躺了上去:   “想组个团,跟我打对家?”   “嗯!”   帽子口罩里,传来少年闷闷的,却更坚定的一个字!   五、四、三、二、一……零点的钟声终于敲响,一时间景区内,万盏灯笼似锦、千里火树银花。   于无数人的欢呼祝福,以及对新春美好愿景的期待中,闫子钦依旧保持着,仰躺在冰舞台上的姿势,伸出手。   与身边同样四仰八叉,趴在冰上的少年,十指相扣。   “今年给你开演唱会。”   “啥?”   小瘸子猛然一抬头,那本就大一圈的羽绒服帽子,又掉了。   “一个人唱全场的那种。”   说这句话时,闫子钦后脑勺贴着冰,仰望这在城市里难能一见的、北国雪乡晴朗天幕下的漫天繁星。   他真的打算好好把盛然捧出道。   从前,闫子钦对舞台不感兴趣,这么些年吊儿郎当、吊车尾地混着,只是为了蛰伏、搜集证据、查找母亲的死因,顺便干倒他爸。   如今,在这除旧迎新的时刻,闫子钦忽然萌生出新的愿望:   他想和盛然一同站在舞台上。   “闫子钦你可得了吧,我能唱几首歌啊,就开演唱会……”   一个从来没独自站上过舞台的小瘸子,开演唱会?   盛然扑在冰砖上的半个身子,微微下滑,手指扣着冰,快要攀不住了。   闫子钦翻身,一把抓住对方手腕。   小瘸子本就瘦,身体轻飘飘的,冰面又滑,被闫子钦轻轻一拖一拽,整个人滑回到了那冰舞台中央。   两人在这冰砖砌成的异彩纷呈舞台上,一伏一躺,认真数算着小瘸子会唱的曲目。   盛然是能够独立写歌的,当练习生这些年,原创的曲目就有将近十首,再加上七八首团歌,另外,再挑选几首前辈的经典歌曲,拿个翻唱版权。   是能够唱满一场演唱会的!   小瘸子拥有独自开一整场演唱会的业务能力!   也正是在这个春节,盛然坚定了仍旧想要站上舞台的愿望。   除夕夜,两人回到酒店时,已是凌晨一点多。   盛然心情大好地洗了个美美的热水澡,还挑选了十几张自己今晚拍摄的冰雪灯会图,发给了他经纪人袁巡,请他巡哥帮忙,筛选了一组照片发微博。   除夕夜,很多地区有通宵守岁的习俗,袁巡的家乡亦是如此。   凌晨两点钟,仍旧活蹦乱跳的袁大经纪,对着手机屏幕大大夸赞了一番:   他家小艺人的专业能力有所提升,发微博前知道先打报告了。   盛然洗完澡,他巡哥的照片也挑好了,凌晨两点半,小瘸子的九宫格新春祝福微博,发了出去。   转赞评分分钟火速增长。   给粉丝们发了祝福的小瘸子,趴在床上,双手抱着平板电脑,悠闲自在地刷着玩。   每刷新一次,都能刷出不少粉丝的新留言,说他帅,说他可爱,祝他新春快乐走花路!祝他平安健康发大财!   尽管与往年一样,他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家人的信息,无论父亲盛闻贤,还是其他亲戚们。   没有亲人记得小瘸子。   但这个春节,小瘸子一点也不孤单!   凌晨三点,仍旧精神头儿十足,趴在床上刷微博的小瘸子,翻一会儿粉丝的留言,又切到微信,回复同学朋友们的祝福,再给熟识的老师、前辈们一一编辑了拜年信息。   玩得乐此不疲。   直到闫子钦也洗漱完毕,才将平板电脑从小瘸子手里轻轻抽出来。   “乖,睡觉了。”   盛然没玩够,不愿意睡,跟闫子钦俩人打闹着抢了一会儿电脑和手机。最终电量耗尽的小瘸子,四仰八叉地蒙着被子的一角,睡着了。   头还是朝着床尾,只占四分之一个床角。   把小瘸子哄睡着后,闫子钦反倒精神了。凌晨三点半的除夕夜,小闫总躺在空出的四分之三大床上,单手滑动着手机,毫无睡意。   还特意翻了个身,确保手机屏幕的光亮,不至于晃到身边的少年。   这个除夕夜,对闫子钦而言,也是全然不寻常的体验。   不寻常的旅程、不寻常的美景,最不寻常的,是身边浅浅睡着的小瘸子。   一向作息精准而自律的闫子钦,很少凌晨三点多躺着刷手机。   刷了一会,忽然一条更加不寻常的话题,从微博热搜榜靠后的位置,蹭蹭蹭地爬了上来,简简单单一行字:   “盛然父亲师生恋娶女学生。”   原本刚有那么一丁点困意的闫子钦,两道锐利而凝重的目光,盯紧了屏幕。   点进话题,内容先是借着盛然今晚,发布的那条冰雪灯会游客照,有营销号指出:   小瘸子春节回家陪父亲过。   同时又有多名自媒体博主,以及大V表示:   小瘸子的父亲是大学老师,二婚娶了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女学生,还因此而丢了工作。   短短几分钟的工夫,话题热度不断攀升。   显而易见,有幕后推手。   闫子钦迅速看了两分钟,而后翻身坐起。   身边的少年蹙起刘海底下的清俊眉宇,不满意地跟着翻了个身,小声嘀咕了几个听不清的词儿。   小瘸子睡眠浅,身边稍有些风吹草动,就容易醒。   闫子钦保持着半起身的姿势,定格了好一会,确保身旁的少年再次入睡,才动作更轻地起身,摸着黑出了卧室。   客厅里,闫子钦打了两个电话。   一是天亮之前火速撤热搜。   二是彻查这条恶意热搜的源头。   圈里人尽皆知,尚影传媒小闫总一向雷厉风行,团队在业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专业效率。   虽然小闫总本人,时不时地闯个祸,得罪些人,闹出点黑料,以至于团队不得不紧急公关。   但小闫总出手大方,下属们也乐意跟他干。   不过类似这种大半夜,尤其是大过年的紧急公关,这些年来也实属罕见。   今晚这条黑热搜,其实跟小闫总没什么关系,但他怕盛然看见。   与此同时,卧室的床头灯开了。   小瘸子眨着一双明闪闪的大眼睛,抱着被子,坐在圆形大床的正中央,捧起平板电脑,修长纤细的指尖在微博页面滑动着,看得津津有味。   闫子钦起床时,盛然就醒了。   待到对方出门,小瘸子就看见了那条黑热搜。   不过小瘸子不在乎!   都重新活过一次的人了,谁还在乎有人黑自己啊?   盛然非但不在乎,还觉着那几位被买通的营销号,以及自媒体博主,说得挺对:   他爸盛闻贤,就是贪财好色、搞师生恋、违背人伦,师德有亏。   不过,饶有兴趣刷着自己黑料的盛然,不多时,便看见那话题热度,开始呈断崖式下降,没一会儿,就掉到了话题榜最底下。   凌晨三点半的大年夜,莫不是网友们都睡了?   可明明别人的热搜,都好好地挂在上面,热热闹闹。   几分钟后,盛然再一次点进话题时,发现页面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微微出神了一会儿,望向那卧室地面门缝处,透进的灯光。   哦,闫子钦安排撤的。   没有热闹可瞧的小瘸子,悄悄地关了床头灯,将平板电脑往床头一扔,倒头重又安心睡了。   大年初一,雪停了,他们居住的顶级俄式酒店院落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中午太阳初升,有工作人员拿着铁锹,费力地将院落中央铲出一条路来,供人行走,积雪堆到了两旁,更显厚重。   小瘸子动起了堆雪人的心思。   午后两点钟,阳光最暖的时段,小瘸子拽着闫子钦,在酒店院子积雪最厚的角落,堆起了大雪人。   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提昨夜热搜的事。   不过这雪人刚堆了个身子,盛然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是自家经纪人袁巡的来电。   小瘸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摘了手套,滑下了接听。   远在千里之外家乡过年的袁巡,大年初一也得不着闲。   昨天半夜刚配合闫子钦团队,给自家小艺人撤了个黑热搜。   这才过了十几个小时,袁巡刚跟自己的二舅姥爷、老姨夫、三婶子打了没两圈麻将,手机再次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拿起来一看:嚯!他家小孩又让人给刷了个新话题。   与凌晨除夕夜的那条,异曲同工,不过角度不一样。   此刻的话题中,还附上了一段短视频,内容是年前颁奖晚会那天的圆桌宴,小瘸子回答同桌小演员江栩航的那句:   “我爸是做生意的。”   有营销号指出,小瘸子在圆桌晚宴上撒谎了。   小瘸子的爸爸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是大学老师,跟自己的女学生搞师生恋!   虽然师生恋不犯法,但有违道德良俗,尤其又是一个小明星、公众人物的父亲。   总之对方无论怎样,也非要大过年的,把小瘸子父亲师生恋这么一个大负面,给爆出来。   显然是早早的预谋。 第49章 直播澄清   盛然守着自己的大雪人,举着手机,接听自家经纪人的电话。   零下十几度的室外,冻手又冻耳朵,小瘸子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   他巡哥的意思是,针对这短短十几个小时内,两次黑热搜,团队得紧急想个对策,公关一轮。   不管这次的对家是谁,能在这大过年、工作人员都放假休息的时段里,专门扒人家底、发黑料,多半来头不小。   打这个电话时,袁巡百感交集,春节小长假也要干活这件事,他习惯了,不怎么忧愁。   但明显让袁大经纪感到不安的是,他家小孩儿名气大了,资源多了,在圈内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碰了别人的蛋糕。   这也是每个顶流的必经之路。   盛然用下巴抵着大雪人的肩膀,把手机放在还没完成的雪人脑袋上,靠着听电话。没提异议。   虽然他没看见今天白天微博上,新鲜出炉的自己黑料,但经过他巡哥的复述,也基本不用看了。   意思就是让他待命呗,一会儿团队的公关文案,给他什么,他发什么。   与此同时,闫子钦也站在不远处的小雪堆,接电话,多半也是小瘸子被连续刷了两个黑热搜的事儿。   就在当下,微博热搜榜上,小瘸子还被动霸榜了好几个话题。   家庭成员被扒了个底朝天。   路人网友们,对于“师生恋”这么个内容,可太有的聊了。   不少人凑热闹跟风吐槽,各个同咖位小生家的粉丝,也顺势倒了一波油:   “听说盛然他爸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搞科研的,为了个白富美女学生,从学校里辞职了,专门当软饭男。”   “搞女大学生?现在明星爹都玩得这么花吗?”   “有人扒了下时间线,俩人相差20岁,小媳妇只比儿子大七八岁。”   “前几年,那个小瘸子不是还营造什么书香门第人设么?这就是书香门第的家风?”   “有这么个爹,趁早退圈吧,本来瘸子也干不了明星这一行。”   ……   对于黑粉、路人、对家粉丝的攻击,盛然不怎么在乎。   小瘸子收到过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然而,小瘸子的粉丝不答应,虽然小瘸子的粉丝群体大多乖巧,在饭圈里的战斗力,属实排不上号。   但这种让别人骂到家门口的场合,就问,谁能忍?!   “小然怎么就撒谎了呢?小然与那位圆桌宴上的江先生根本不熟!不熟的人凭什么一见面就要说父母职业啊?”   “而且小然爸爸再婚后,确实就是跟妻子家里做生意。”   “老子干过啥,跟儿子有毛线关系啊?就小然那个爸,他们早就多年不联系了。”   “盛闻贤先生对家庭、对孩子,没尽过一点为人父母的责任,并且盛闻贤先生是成年人,成年人做出的选择,请不要带上孩子。”   小瘸子的粉丝据理力争,吵架吵得有理有据!   快冻僵了的小瘸子,捧着快冻没电的手机,心里暖乎乎。   闫子钦那边也打完了电话,跟小瘸子商量:   “交给我,我来安排。”   盛然双手捧了满满的一捧雪,在雪人旁边的石凳上,又建了个三角形的超小雪堆。   “我能自己处理。”   眼神明亮的小瘸子说这句话时,目光坚定极了。   小瘸子是个成年人了,更何况他还重生过,比别人多了那么几年人生经验,他能够处理自己的一些工作。   闫子钦望了一会儿眼前少年,神色明明暗暗,心底五味杂陈。   他的小瘸子长大了。   盛然将长凳上的小雪堆用力按了按,把松松的积雪攒得结实,凹了个手机支架的造型,将手机固定在上面。   小瘸子有条不紊地调试好镜头,连接好充电宝,使其对着他堆的大雪人方向。   而后他一字一顿、不容置疑说了四个字:   “我!要!直!播!”   跟“我要吃雪糕”一样坚毅而不容践踏!   闫子钦定定看了片刻:   “我能入镜么?”   “不能。”盛然坚定拒绝。   “我要直播堆雪人!”   小瘸子的户外运动本就不多,难得的机会堆个雪人,跟粉丝们互动一下,顺带着替自己来个公关。   小闫总跟着凑什么热闹?   “雪人有一半是我堆的。”   闫子钦瞥了一眼那已经完成七七八八的大雪人。   小瘸子即将打开直播的手顿住了,心里也觉着有点儿为难。   确实这么半人高的一个大雪人,小瘸子一个人是完不成的,这上面有一多半闫子钦的劳动成果。   可是,小瘸子和闫子钦,是对家,他俩的粉丝不共戴天!   他俩出现在一个直播间里,天要塌!   “那下次,下次你直播,我也给你打镜外辅助,好不好?”   “镜”是镜头的镜。   小瘸子是个讲道理的人,有商有量,超好说话的!   “播什么都行?”   闫子钦反问,那双如这北国冬日般清冽深邃的双眸,忽而染上笑意,有心逗逗小瘸子。   盛然还真就仔细想了想,而后扬眉,一本正经地告诉对方:   “那种直播间会被封禁的不行。”   “……”   闫子钦也顿住了,平平常常一句玩笑话,也不知道是谁在撩谁。   小瘸子眨着一双明闪闪的大眼睛,装无辜。   闫子钦目光不由自主向下,落在眼前少年那白皙修长的脖颈。   怎么看都觉着对方脖子上,空空荡荡,像是少了点什么。   哦,刚才下楼忘了戴围巾。   闫子钦想起来了。   却又感觉,不单单是围巾。   闫子钦总觉着,小瘸子那纤白细滑的皮肤,要是能染上几抹吻痕,会更好看。   他就想干那些,能让直播间被封禁的事。   将挥之不去的杂念从脑海中赶走,闫子钦一言不发,转身上楼,回房间给小瘸子拿围巾去了。   大年初一下午三点半,盛然空降直播间。   没有提前预告,也没有推广预热,小瘸子就这么突如其来地,给他的粉丝们拜了个年,顺便跟粉丝们来了一场直播互动堆雪人。   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们袁大经纪,惊掉了下巴。   七天小长假能搓个三天麻将的袁大经纪,麻将也搓不下去了,离桌找了个安静地方,点进自家小孩儿的直播间。   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刚夸过他家小孩儿懂事了、专业了,发点啥之前,知道先让团队审核内容了。   结果这才过了一个白天,人家一声不响就敢开直播!   小瘸子越发胆大包天!   直播间里,粉丝爆满,北国雪乡的万里晴空之下,她们的少年穿一身黑白拼色羽绒服,坐在那棉花糖般的皑皑积雪上。   正堆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大雪人。   盛然特意将口罩摘了,只戴了帽子,露了全脸。   围巾是刚才直播前,闫子钦给从楼上拿回来的。   直播间里一边堆雪人,一边跟粉丝们聊天的少年,一如这北国天地间的冰雪精灵。   小瘸子的大雪人,又堆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算完成,做了眼睛和鼻子,正要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借给雪人戴戴。   镜头外,拍不到的角落里,闫子钦把自己的帽子丢过来了。   他可怕小瘸子摘了帽子冻感冒。   行,盛然领情。   小瘸子端端正正地将帽子,戴在了那萌帅萌帅的大雪人脑袋顶上,还调整了个最有镜头感的角度。   闫子钦这顶毛线帽,是昨天两人逛地下商城时,小瘸子给买的。   不是什么大品牌,也没在镜头前暴露过,粉丝们多半也只会觉得,是工作人员的帽子。   将大雪人装饰完毕,盛然将镜头调整了个角度,而后回到雪人旁边,跟大雪人一块肩并着肩,盘膝端坐,直面镜头。   小瘸子属于身材修长纤薄的类型,虽然天生残疾,但仍旧不影响少年腿长腰细,比例完美。   也正是由于身高都长在了腿上,使得一张小脸儿本就显小的少年,坐下来时更是小小的一只。   跟萌团子似的,比雪人小了一大圈。   “我是盛小然,它是盛小白。”   小瘸子给自己和雪人,分别安了俩名字。   “现在,我要带着我的盛小白,跟大家解释下,这两天一直打扰大家安生过年的事……”   粉丝们当然知道,小瘸子今天的直播,一定会澄清这几天的黑料。   今天这么明晃晃的话题在微博上挂着,一个个关于“明星父亲失德”、“书香门第翻车”的相关言论,挥之不去。   只是没人揣测得到,小瘸子会以什么方式澄清。   哪怕是当今娱乐圈那些,父母做生意亏了钱、赖了账,被冠上“老赖之子”名号的艺人,都能够想方设法证明父母没赖账,或者是已还清。   但师生恋这个事儿,没法洗。   当下的小瘸子,安然坐在镜头前,端正、帅气、漂亮,又乖巧:   “今天主要是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爸爸盛闻贤先生,十年前他是H市的一名大学教师,博士生导师、副教授,研究课题是核动力方向。”   “我的爸爸是一位非常敬业的教师,不仅醉心于学术上的研究,工作之余,也非常关心自己学生的生活。”   “印象中,他的科研组里有一位当时在读大三,家在S市的师姐,来到这千里之外的H市上学,有些想家,我的爸爸很久以前就立下志愿,一定要给对方一个家。”   “后来我的妈妈因病去世了,我爸爸终于实现了愿望,与师姐组成了一个家庭,辞掉了工作,我们一家三口一路南下,住进了师姐在S市的大别墅。”   “家庭中,爸爸也非常注重对我的教育,教会了我很多生存技能。”   “比如,我12岁就敢一个人晚上住桥洞,我上中学就去奶茶店做过临时工,大学以后还送了两年外卖……”   “是可以随时原地出道的全能打工ACE。”   ……   论阴阳怪气,小瘸子是专业的,毕竟重活一辈子,捡来的时光,盛然谁也不怕,什么都敢说!   一个半小时的直播,最后,小瘸子还不忘作为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偶像,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的粉丝:   “希望大家,尤其是女孩子们,能够擦亮眼,不要迷恋于男人儒雅的外表,以及优秀的学识。”   “还有,希望小天使们将来投胎的时候,也能够慎重一点,不要过于草率。”   “投一个穷苦的家庭没关系,但是千万别投一个明明很富有,却让你过穷苦日子的家庭……”   直播间里,粉丝拍案叫绝,欢声笑语,看得他经纪人袁巡,拍脑门愁眉苦脸。   袁大经纪的小艺人,什么都好,怎么就偏偏长了张嘴呢?! 第50章 带小瘸子买买买   盛然堆好了雪人,说完了想说的话,在粉丝们刷了屏的撒花当中,心满意足下了播。   一场直播语出惊人,收获了不少新粉,出了圈。   小瘸子的微博数据,蹭蹭蹭地往上涨。   刚出直播间没五秒钟,盛然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袁巡的电话。   袁大经纪今天要疯了,瞧瞧他家小艺人,直播时都胡言乱语了些啥。   虽然公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但他能不能拜托自家小孩儿,下次开播前,先跟他打个招呼。   好歹得有个底稿啊!   小瘸子不接电话,怕挨他巡哥骂。   灵机一动的小瘸子,将那大雪人旁边的一处小雪堆,刨了个坑,用手套包裹着手机,深深埋进了坑里。   那上面又盖上了雪,直到电话震动声再也听不见。   做完这些,盛然才抬头,望了望直播时为了躲镜头,而特意站到远处的闫子钦。   而后小瘸子悄悄指了指雪堆,那意思他是手机在这里,让他钦哥给关照下。   紧接着,仿佛那雪堆里埋了个定时炸弹似的,小瘸子起身一点一点后退。   小小步,悄摸摸。   后退了一小段距离,直接转身一溜烟,跑进了酒店大堂。   跑得比正常人还快。   徒留手机里的他巡哥,在无人问津的雪堆里,锲而不舍地嗡嗡嗡。   闫子钦待到小瘸子跑进酒店,没影儿了,才不紧不慢地上前,将那雪堆扒开。   趁着手机还没冻得自动关机,把他们巡哥的来电解救出来。   ……   两人在盛然的家乡又逗留了几天,正月初五,才搭乘航班返程S市。   袁巡也没等到工作日,便提前两天回来了,原因是年后开工第一天,大年初八,盛然和闫子钦有个通告:   去平台扫楼,为他们年前刚杀青的《藏渊》做宣传。   流程很简单,两位主角结伴,去平台写字楼里,与各位工作人员见个面,向幕后辛苦工作的老师们表达感谢,顺便营销一波CP感。   作为人生第一次扫楼,盛然有些疑惑:   他看别的影视作品,都是等到快要上线播出了,才安排演员们扫楼。而他们的《藏渊》才杀青不久,还没进入宣传期。   彼时悠闲坐在办公室那旋转椅上,720°转着圈圈的袁大经纪,精准而靠谱地传达了甲方意见:   “人家片方爸爸说,《藏渊》它毕竟是个同性剧,题材比较小众,这不趁着刚拍完,你俩状态还在,赶紧营业一波,要过几个月,你俩这状态没了呢?”   盛然当然明白他巡哥说的状态,是指什么。   CP感呗。   他和闫子钦,什么时候开始有的CP感?他自己都不知道。   同样立于袁大经纪办公桌前的闫子钦,没说话。   他和小瘸子的CP感,什么时候都有,以后只会更多!   要不是怕吓着小瘸子,闫子钦眼里的情绪,都满溢得快要藏不住了。   袁巡看了一眼暗戳戳互相瞥着,却没了下文的两人,还以为是让自己聊尴尬了,当下赶紧找补:   “盛然,你俩先去扫楼,初八那天先去,算是预热一波,等到剧快上线了,你要想扫还可以再扫……”   盛然:“……”   小瘸子虽然不社恐,但也不至于以后闲着没事说:   “哥,你给我安排扫个楼……”   正月初六,扫楼前两天,闫子钦约盛然逛了个商场。   确切的说,是带盛然去买衣服。   小瘸子这些年来过得寒酸,除去红毯以及广告拍摄时,穿过品牌方借来的奢侈品时装外。   小瘸子的私服,极少有超过三位数的。   当然,闫子钦以前也寒酸,父亲的多少亿身价,半点儿也沾不着光,公司的天价股份,一分也没他的份儿。   但现在今非昔比了。   小瘸子不穷了,闫子钦也不穷了。   盛然拍了戏、接了代言,闫子钦更是一举拿了老子把柄,获得了公司大部分股东的支持,手里股权也有了。   称得上是执掌了尚影传媒半壁江山。   尽管闫子钦日常依旧朴素,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但他不能让小瘸子朴素。   在他眼里,盛然就像是水晶防尘罩子里,巧夺天工的精美娃娃,理应被打扮得漂漂亮亮,妥当安置。   不吹一丁点儿风,不受一丁点儿惊。   打从小时候认识盛然那天,闫子钦就这么觉得。   夜幕初降,盛然从尚影传媒写字楼出来,坐上闫子钦那辆黑色奔驰小轿车,离着老远,就看见那整个S市最大的奢侈品商城标识时:   小瘸子差点两眼一黑。   这地儿他认识,是他从公司往返于学校时的必经之途,上辈子来来回回走了一千多个日夜,一次也没敢进去过。   里面随随便便一件衣服,也得五位数起步。   那是顶流明星和富豪们该来的地方,不是小瘸子这般小练习生该来的地方。   尽管如今盛然的银行卡里,也已经有了七位数!   拍戏的片酬,以及十来个代言的费用。   但小瘸子也舍不得花五位数去买衣服,别管这到头来是公司报销的五位数,还是闫子钦报销的五位数。   “闫子钦你疯了吧,扫个楼而已,借套衣服不就得了……你得勤俭节约,咱们公司刚被查,闫董那边的财务也出了状况,是不是得赔好多钱,不赔钱搞不好要进去……”   从停车场到商场的几十米距离,小瘸子小声嘀咕了一路,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清,听没听懂。   别看小瘸子走路走不快,嘴皮子可溜了。   闫子钦平素冷峻而棱角分明的五官,染上一瞬而过的痞笑,撇了撇嘴:   “是我爸进去,又不是我进去。”   他爸对他那么差,整整八年没打算认他,这回欠了债,要进就进去吧,他才不替他爸还债!   再说了,如今法律也没有父债子偿这规定了。   闫子钦本来就冷血,他的唯一一点温情,都给了小瘸子。   盛然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叹息,重生后的生活变化有点大,小瘸子需要逐步适应。   不过盛然的适应能力,向来还算强。   进了商城,扑面而来的吊顶光影,以及混杂着各式男女香氛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纷涌而至。   小瘸子内心忽而就安定了。   是他前世所不熟悉的气息,新鲜、多姿、丰富、怡人。   是名利场的味道。   重生前盛然穷,当了艺人也穷,和普通的穷大学生没什么区别,照样舍不得点20块钱以上的外卖。   尽管如今,小瘸子有钱了,但小瘸子仍旧不会花。   盛然其实也不怎么爱花钱,他就喜欢看那后面好几个零的数字,安安静静地躺在银行卡里。   隔三差五地增长那么一点,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快乐。   重生后的小瘸子,觉着什么都行,躺着数钱挺好,被拉出来逛奢侈品商场也行,反正都是上辈子来这地球online,没体验过的游戏项目。   于是小瘸子安心地任由他钦哥,给他打扮。   全球顶奢的男装店,闫子钦给小瘸子搭配了两套衣服,米白色长款羊绒大衣,外加天蓝色时尚外套和浅色长裤。   适合盛然这样明澈出尘的少年。   盛然也给闫子钦选了一套,走酷帅总裁风的,毕竟是要在公司掌权的人。   小瘸子虽然从前穷,但审美一直在线。   “闫子钦你把帽子摘了。”   不知道为啥,过年回来后,身价上亿的闫大明星,依旧戴着小瘸子在老家的地下商城,花30块钱给买的毛线帽。   “不,就这样。”   闫子钦拒绝,觉着这30块钱毛线帽,面料舒适,厚实御寒,配上一线大品牌男装,也相当时尚帅气。   反正小瘸子给挑的什么都好。   “下次就可以让人把新品,直接送去家里了。”   给小瘸子挑选衬衫时,闫子钦开口。   合着下回就是顶级VIP客户了呗?   “闫子钦你就不怕被人造谣,说小闫总包养前队友?”   “要不,前队友赏个脸,配合造个谣?”   闫子钦骨子里是个痞子,没正形儿,顺杆往上爬,什么都敢说。   反问出这句话时,小闫总正在亲手帮小瘸子,试戴一条最新的限量款锁骨链。   皮肤白皙的少年锁骨,像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白金色的饰品很衬盛然的肤色。   忽然间,那放在台面的手机传来微微震动,是来自邵宇的信息。   邵宇是腊月二十六那天,拍完年前那场颁奖晚会盛典,次日又找小瘸子和方司舟聚了个餐,才回家过年。   期间跟小瘸子通过几次信息,无非是吐槽自家老爸,向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炫耀,说自己儿子是新闻记者,光鲜亮丽收入高,十里八乡都羡慕得不得了。   “光鲜亮丽个什么啊?我就是一人人喊打的过街狗仔。”邵宇自己吐槽自己。   还是连闹乌龙的脸盲狗仔。   能把路人拍成明星,真明星从面前经过,反而认不出的那种。   至于收入,那是各路明星大佬们,赏的封口费。   除此之外,邵大记者年前临走时,对于闫子钦强吻了他兄弟那事儿,仍耿耿于怀。   发誓百分百站兄弟,如若以后姓闫的,做出对不起他兄弟的事,他分分钟曝光对方。   这不,曝光就来了。   今天小瘸子跟闫子钦逛商城,邵宇的信息火急火燎:   “卧槽盛然,你从老家回来么?你猜我今天跟了谁?闫子钦!我昨儿刚回来,今天开车到你们公司溜达一圈,就看见闫子钦的车从地库开出来。”   盛然一个激灵想起来,他已经返程S市,这事儿忘了跟邵宇说。   邵大记者继续:“然后我就跟了一路,你猜闫子钦干啥了?”   小瘸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当然知道闫子钦干啥了,他跟闫子钦在一块儿呢!   “这事儿我必须跟你说兄弟,但你答应我,你听了可千万得挺住。”   邵大记者严肃极了。   盛然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周围有保镖护着,专柜里的这个角度,看不见外人。   紧跟着,邵宇发来一张图,新鲜出炉、热乎的:   “闫子钦带小男生逛商场!还给买了不少东西!虽然只拍着个坐着的背影,但闫子钦肯定包养漂亮小男生了。”   “我就说闫子钦这货不是什么好人,听哥一句劝,赶紧跟他划清界限!”   “你等我下,我一会儿非得拍个那小男生正脸不可,这回我也不找姓闫的要钱,我直接曝光他!”   盛然两眼一黑,大大的口罩遮着小小的脸,只露出一对眼睛。   小瘸子还想把那口罩努力地往上拽,最好把眼睛都遮住! 第51章 扫楼   盛然点开邵宇发来的照片,是他和闫子钦所在的这家奢侈品商城。   专柜前,闫子钦微微俯身,正帮小瘸子试戴一枚最新款的锁骨链。   而那背对着镜头、被半圈在怀里、只露出个戴着新买渔夫帽的小脑袋——   不是小瘸子又是谁?   邵宇脸盲到了南半球!   当了这么些年狗仔,自己兄弟认不出来!   盛然顷刻间就要起身,紧跟着手机叮叮咚咚,又收到邵宇几条新信息:   “完!我被闫子钦保镖撵走了。”   “这家伙绝对包养小男生了!”   “要不他保镖撵我干啥?心虚!”   盛然:……   小瘸子火速把手机屏幕按灭了。   ……   当晚,小瘸子跟闫子钦两人收获颇丰,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袋子,满载而归。   尽管他知道,邵宇已经不在商场里了,但仍旧把口罩、帽子妥妥帖帖地戴好。   还特意将帽檐往下压了压。   小瘸子莫名地偷感十足。   ……   隔天,两人去影视平台扫楼。   春节小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不少平台员工会多请上一两天年假,以便错开春运高峰。   但今天,某家大型影视平台的员工们,挤破了脑袋抢车票回来了,一天工都没耽误。   为了看闫子钦和小瘸子!   大家早早地各就各位,领了开工红包,等着两位大明星来扫楼。   在影视公司打工的白领们,平时也并不能够时时见着明星。   更何况今天来的这两位,是从去年出道战起,就一直处在风口浪尖的大明星。   上午十点钟,盛然和闫子钦现身,人气爆满。   20层高的写字楼里,围了层层叠叠的员工;大楼外的马路对面,也聚了整整齐齐的粉丝。   盛然今天有两件任务,一是与平台的工作人员热情互动,二是跟闫子钦表现得亲密些,组个CP。   第一件任务对小瘸子而言,得心应手。   这第二件,颇有难度。   不是他不愿意跟闫子钦组CP,而是他的粉丝不乐意。   就在昨天晚上,得知两人要一同扫楼的粉丝们,已经在社交平台上吵了个天翻地覆。   在小瘸子的粉丝看来,闫子钦是抢了小瘸子出道位的人,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辈子不可原谅!   而在闫子钦粉丝看来,钦哥是靠实力出道的全能ACE,是大明星!如今又即将接管自家企业,是妥妥的大资本,明明来蹭热度的是你们!   淹没在两家粉丝唇枪舌战当中的,只有一小撮CP粉:   “是好甜好甜的一天呢!天哪,你们看到帽子了么?钦哥的帽子!”   “那不就是大年初一小然堆雪人,给雪人戴的那顶嘛?!那是钦哥的帽子!   “他俩在一起过的年吧?!”   CP粉们欢呼雀跃,萌出了圈。   一派热评之中,夹杂着一条不那么和谐的言论:   【纯情假竹马】:“就别玻璃渣里找糖吃了,营业都看不出来?小然跟唐以南是一对,年前南哥还在酒吧唱歌表白小然,狗仔都拍着了,拿了钱,压着没发。”   今早盛然出门时,就看见这条信息了。   小瘸子戳开这位【纯情假竹马】的主页,翻来覆去没看明白。   【纯情假竹马】活跃在盛然和闫子钦的双人CP超话,有一段时间了,自带30万粉丝,属性却是小瘸子和唐以南的CP粉。   可问题是,【纯情假竹马】这个账号,是自打唐以南塌房之后,才创建的。   那时候小瘸子和唐以南,已经几乎全无互动,比普通的同事关系还不如。   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他俩的CP粉,在那时候入坑,跟49年入国军似的。   小瘸子看不懂这位CP粉,究竟是磕自己和唐以南哪一点。   还偏要在自己和闫子钦的CP超话里发,发完了艾特闫子钦。   像是故意引战,像身边的熟人,像大坏蛋!   早晚有一天,他们钦哥看见了得整死唐以南。   ……   即便有粉丝在楼下吵架,也大多是体面的年轻女孩男孩,不好意思当面吵,和和气气地在广场上站成两排,拿手机在社交平台上吵。   只不过,这表面上的和平没能维持太久。   等到盛然和闫子钦,从第九层楼走了一圈回来,在众星拱月般的工作人员当中,踏入电梯间。   叮咚一声,对面的电梯门开了。   从电梯里出来的两位工作人员,人手一个人形立牌。   人形立牌分别是小瘸子和闫子钦的,今天一大早,就在写字楼外面的广场摆着。   这才不过半日,闫子钦的那人形立牌,脸被用黑色的签字笔画花了,清朗俊逸的五官眉眼上,还被打了个大大的叉。   盛然的立牌倒是完好无损。   工作人员看见了,赶紧给抢救下来,结果谁想到,刚一搬回电梯,就撞见了正主。   工作人员尴尬到差点原地昏厥!   不用问也知道,是黑粉干的,多半是小瘸子的毒唯。   盛然的粉丝大多乖巧,但毕竟他如今出名了,人气高了,饭圈大了,什么样的粉丝都有。   从前一派祥和的饭圈,近来也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极端粉丝。   眼见那脖子上挂着工牌,手里抱着闫子钦立牌的员工,下意识地将那立牌翻了个面,脸背对着正主。   不过,显然闫子钦早就看见了。   多大点事儿?闫大明星根本就不在乎。   但盛然在乎!   灵机一动的小瘸子,上前接过另一位工作人员手里,自己那完好无损的立牌,横着举起,特意把头部夹在胳膊底下,跟端机关枪似的,摆出格斗准备的姿势:   “闫子钦,是时候来一场分出上下的决斗了!”   闫子钦:“……”   小瘸子疯起来,连工作人员都投过看神经病的眼神。   闫子钦配合地拿过自己的立牌,跟小瘸子摆出一模一样的姿势,画花了的头部掩盖在了衣服底下,与对方打闹。   平台员工们吃着了大糖!乐坏了。   小瘸子疯玩疯闹惯了,小闫总跟着一块疯,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宠谁。   盛然腿脚不方便,其实不适合打闹,闹腾了一会累了,等到电梯间的人群散了许多,一张漂亮的小脸也微微见汗。   小瘸子抱着自己的立牌,倚墙歇息片刻,而后从他经纪人袁巡的上衣口袋里,拿出签字笔。   盛然将自己的立牌和签字笔,全都递到闫子钦手里,闪着那对睫毛弯弯的大眼睛,小声开口:   “你也把我的画了吧……”   闫子钦低头定定看了一会,不是看立牌,而是看抱着立牌的人。   运动过后的少年,仍旧微微气喘,层次分明的刘海底下,依稀可见一层轻薄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显得苍白极了。   闫子钦有种想要把人拎进怀里,把头发揉乱的冲动。   当然,光天化日之下,他没那么干。   而是轻轻巧巧地从对方手里,接过立牌和签字笔,没说话。   深邃难测的目光里,噙着笑。   黑色的粗头签字笔尖,落在那硬纸板印制的、少年绝美容颜。   闫子钦下笔很轻。   他可不舍得给小瘸子的立牌也画花。   寥寥数笔,几缕点缀,一张可爱的小猫脸庞,跃然而上,还特意多填了几笔小猫胡须。   闫子钦没学过画画,但给盛然立牌脸上点缀的这只小猫,却活灵活现,可爱至极。   堪称灵魂画手。   小瘸子的一举一动,永远都能直击闫子钦的灵魂。   两人扫楼中,还有一项签名任务。   平台方需要每人300张签名照,外加200张双人签,用作《藏渊》剧集宣发期,给粉丝们的抽奖礼物。   几百张的签名照,工作量不小,平台老师们特意给找了间大会议室,两个团队员工陪着,一张张签名。   小瘸子签到手抽筋。   签名这事,盛然委实不怎么熟练。   成名的时间不久,又是剧组、学校,两点一线忙得连轴转,需要他给粉丝签名的场合不多。   眼见着会议桌对面,闫子钦面前那厚厚一叠未完成的签名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签完的都整整齐齐摆成另一叠。   不过,盛然也不着急,仍旧认认真真地签名,写不出漂亮帅气的花体字,就一笔一划,一字一字地慢慢写。   每一个字,都是小瘸子传达给粉丝的心意。   写了一会,手疼了。   手腕纤细的少年没有停,仍旧一笔笔,一张张地写着签名。   反倒是长桌对面的闫子钦,停了手。   闫大明星放下签字笔,接了工作人员递上来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又起身活动活动肩膀,转身背对着会议桌,站到窗前,看了会儿风景。   盛然偷瞄了一眼对方已完成的签名照厚度。   小瘸子奋起直追!   闫子钦休息了约莫二十分钟,回来坐到桌前,继续笔走蛇龙。   眼见两人面前的签名照厚度,差距一点一点地缩小,闫子钦写了一会,继续喝水、休息、回复信息,跟下属安排工作。   故意在等小瘸子。   盛然心里也知道,对方明明比自己领先了许多,却偏偏等到自己签完所有时,才不疾不徐地,也跟着写完最后几张。   时间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日落西山,写累了的小瘸子,暴殄天物般,用自己精致而线条完美的下巴,抵着桌面,双眼放空地发呆。   一会儿傍晚扫楼结束,两人各有各的事,今天不一起回家。   闫子钦外出与人谈判,小瘸子找方司舟玩。   方司舟今晚有个大平台的带货直播。   盛然经常去陪方司舟直播,听方司舟在直播间里唱歌。   每次,方司舟也都带回些品牌方送的产品小样、毛绒公仔之类,送给小瘸子。   盛然喜欢这些小公仔、小玩偶,公寓里摆放了大大小小十来个,每一个都有名字,有人设。   它们是小瘸子的好朋友。   从小到大,没人愿意带小瘸子玩的时候,他就和这些毛绒玩具玩。   今晚,方司舟去直播前,特意让团队的商务车,绕了一小段路,到平台的写字楼底下,接上扫楼收工的小瘸子。   黑色的奔驰商务车,漂亮又气派,是公司给艺人使用的最顶配的两辆保姆车之一。   另一辆是闫子钦团队的,而这一辆,是从前唐以南专属。   唐以南塌房后,通告少了,有时公司会把车安排给其他艺人用,今天刚好轮到方思舟。   小瘸子欢欢喜喜地跑上车,跟方思舟小哥俩,一整个春节假期没见。   如今的方思舟拍了戏、成了大主播,自家老妈也终于不再念叨,让回家继承包子铺的事儿了。   “今天有个品牌方送了小老虎抱枕,还有你上次看上的小企鹅周边,也送到了。”   “那个企鹅周边我想收藏很久了。”   “好,都给你!可能还送了一堆护肤小样,回去咱俩挑。”   “好。”   小哥俩快乐地交流着无甚营养的对话,随着奔驰商务车缓缓驶上公路,一个扫楼疲惫了一天,一个养精蓄锐等待直播的两人,终于安静地头靠着头,闭目小憩。   随着奔驰尾灯消失的方向,一辆停靠在广场角落里的出租车,缓缓启动,副驾驶上的中长发年轻女生,正悄悄收回录了视频的手机。   金纯。   不大一会儿,出租车便开走了,于这人来人往的晚高峰时期,没有人过多留意。   当晚,方司舟在直播间唱歌、带货,还跳了一段舞,盛然呆在镜头外的角落,一边听歌,一边陪兄弟直播。   顺便摆弄着那几只,品牌方送给他俩的毛绒玩具。   然而,还没等小瘸子给自己的几位新伙伴取好名字,手机微微震动了一声,是邵宇的信息。   邵大记者是大忙人,平时拍完影帝拍小花,录完出轨录家暴,一天天忙得连轴转,最近根本没时间找小瘸子玩。   盛然其实清楚,邵宇近来不找他出来玩的背后原因:   他俩一个是明星,一个是狗仔,尤其最近,小瘸子又有大火的趋势,两人凑一块让人看见,对小瘸子不好。   小瘸子其实什么都知道。   因而邵宇自打春节后,都是有正经事儿时,才给小瘸子发信息。   尽管在邵大记者看来的正经事儿,多数时候也不那么正经。   好比此刻,盛然的手机上,收到对方一张两分钟前,新鲜出炉照片,照片是在某家清吧包厢,扫完楼不过俩小时的闫子钦,对面坐了个女人。   女人留着波浪长发,虽然微微上了年纪,仍旧漂亮时尚。   是一眼的大美女、大明星。   邵大记者紧跟着两条文字信息:   “上次带小男生逛商场,这次跟大美女去酒吧!”   “我就说闫子钦是个渣!!” 第52章 内娱天要塌   邵宇近来,一有空闲就跟拍闫子钦。   从公开活动到私人出行,知道的是个狗仔,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个私生粉。   单是被闫子钦的保镖,就给逮了好几回。   邵宇自来看闫子钦不顺眼,理由很简单:   一是姓闫的抢了他兄弟的出道位,别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反正如今的光鲜,本该是属于小瘸子的。   二是姓闫的人狠路子野,曾经把他独家的唐以南的塌房物料,给爆出去了,尽管后来也补偿了他,让他赚到了狗仔生涯的第一桶金。   但行事方式实属强买强卖、不讲武德!   除此之外,闫子钦强吻了小瘸子,之后还疑似带别的小男生逛街买奢侈品,如今又跟大美女泡吧……   尽管上回的小男生没拍着正面,这回的美女大明星,也没拍着脸。   但一点儿也不耽误在邵大记者看来:内娱天要塌,闫子钦是渣!   彼时,在方司舟直播间做客的盛然,将直播间的毛绒玩具排排坐,摆成一排。   而后在不需要自己出镜的角落,双手抱着手机,把打在跟邵宇聊天框的一大段措辞,删删改改。   他知道今晚闫子钦干嘛去了,闫子钦提前跟他报备过了。   邵宇发来的图挺清晰,透过门缝拍摄的酒吧包厢,坐在闫子钦对面的大美女,染了栗色的大波浪长发,化了个贵妇妆,虽然不算年轻了,但仍旧是行走的古早画报。   小瘸子将一大段聊天框里的文字删减完毕,最后只剩下五个字,云淡风轻地,给他的脸盲兄弟邵大记者,发了出去:   “那是他后妈。”   姜新月。   邵宇:“……”   邵宇大记者蹲酒吧门外头,一把将手机拍自己脑门上了,还顺手点了个烟。   人家闫子钦,去见的是自己后妈。   去年,邵宇刚爆了姜新月包养唐以南的料,转眼间姜老板换了件衣服,就不认识了。   盛然发誓,将来要是有机会自己当导演,一定要拍摄一个故事,就叫《我的脸盲兄弟》!   邵大记者对闫子钦的敌意难以磨灭。   盛然想跟自家兄弟说:放下吧,别跟了,没结果。   就差告诉对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了。   今晚的闫子钦,去见姜新月,商业谈判。   十五年前,《海星湾》电影剧组,由于总制片人闫弘的挪用公款,从而导致爆破事故,造成人员伤亡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只差一个公之于众。   尚影传媒在资本圈的地位,岌岌可危。   姜新月今日约见闫子钦,目的明确:   一来告知自己的继子,如今她已经与对方的父亲闫弘,办完了离婚手续,从此两不相欠。   希望小闫总看在她,愿意告知对方母亲死因的份儿上,高抬贵手,别找她麻烦。   除此之外,将尚影传媒这次被清查的账单,一一列到小闫总面前。   撇清关系:这些账单不属于她和闫弘的夫妻共同债务。   小闫总要是不替闫弘还债,闫弘得坐牢。   姜新月素来冷血,在娱乐圈多年来,清醒大女主人设更是立得稳稳。即便她与闫弘的两个孩子,都还未成年。   只不过,闫子钦比她更冷血。   闫子钦才不替父亲还债!   他的父亲闫弘,经营尚影传媒与他无关、离婚与他无关、负债犯法更与他无关……   这些年里,闫弘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没有把自己摆在一个父亲的身份。   这要放在几年前,闫子钦搞垮自己老子完事儿!根本都不想要尚影传媒,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集团。   但如今,随着年龄的成长,他改了主意。要是他爸不当董事长了,或是进去吃公家饭了,他会继承这个集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要用这个尚影传媒挣钱。   他想好好养小瘸子。   如今,姜新月也不在乎闫子钦,到底替不替闫弘收拾烂摊子,更不在乎闫弘坐不坐牢。   “我开了个新公司,想把唐以南签走,违约金照常赔,小闫总考虑考虑?”   闫子钦目光微微一顿。   谁想到,立了十几年清醒大女主人设的姜新月,最终还是踩上了唐以南这条船。   解约离开尚影传媒,也是唐以南自己的意思,唐以南的合约还有四年到期。   毕竟姜新月失势,尚影传媒的未来,捏在了小闫总手里。唐以南在小闫总旗下,再拿不到半点资源。   唐以南少年出道,十年大火,顶流身价,赔得起违约金。   闫子钦神色间,依旧带着那么半分痞气,与半分混不吝气息:   “去年出道战,我和小然被临时调换番位,是南哥和您的共同策划吧?”   “南哥不希望小然出道,您也想让我扣一辈子空降的帽子。”   “您已多年不再涉足演艺行业,身上没有经纪约,想另起炉灶,可以。”   “但唐以南,我没那么容易放他走。”   如今的公司,小闫总说了算。   整个娱乐圈都知道,尚影传媒小闫总,与过气顶流唐以南关系不和。   唐以南得罪过闫家父子两代,意味着即将彻底进入雪藏阶段。   “尚影传媒需要钱。”   姜新月一字字说出这四个字。   闫子钦忽而笑了:   “好像也不怎么需要。”   闫子钦不是个富二代,也不是个生意人,他骨子里就是个混球、混世魔王,不讲规矩。   跟他谈钱?他还真就不买账。   尚影传媒的确需要钱收拾烂摊子、平事儿,但也不算燃眉之急,钱他挣得来。   留给对方思索的空档,闫子钦也翻了几眼手机,修长的手指熟练点进与盛然的CP超话广场。   那上面挂着一条今晚的路透,视频里,小瘸子和闫子钦两人各上各车。   小瘸子乘坐的那辆黑色豪华奔驰商务车,是唐以南的专属座驾,车牌号清晰可见。   一条“唐以南接盛然下班”的话题,以肉眼可见的热度,活跃在小瘸子与闫子钦的CP超话广场。   其中,那位昵称【纯情假竹马】的30万大粉,还特意在底下艾特了闫子钦:   “老婆上别人的车好受么?”   包厢里,冷色调的青蓝壁灯之下,闫子钦眉宇微蹙。   “子钦,你真的希望以南留在公司,留在小然身边么?”   姜新月问。   闫子钦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寒意更重了几分。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夜店,光怪陆离的斑斓光影下,金纯独自一人坐在吧台,要了一杯玛格丽特。   等候调酒的工夫,顺手将“唐以南接盛然回家”的话题,截了个图,发给了唯一的置顶联系人。   附带一句留言:“这么快就得手了?”   联系人的备注叫做:白月光。   不到两分钟,“白月光”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播了过来。   薄雾笼罩的都市午夜,看不见一丝星光。唐以南穿一身深色棉布睡衣,独自立于大别墅的落地窗前:   “车里的不是我。”   “得了吧,谁不知道那可是你得专属座驾,老板娘来了都得坐副驾呢。”   “我今天没出门,不知道公司把车安排给谁了。”   “害我白高兴一场,以为你真把那小瘸子拿下,东山再起了……”   “不指望那条路了,我已经让姜总,代为跟闫子钦谈解约……我还有四年合约,四年之后,我33岁了。”   一个33岁的唱跳爱豆,未来一眼看到了头。   金纯手中的鸡尾酒杯,忽而顿住,点点涟漪晕散开来,光影摇曳如天花板吊顶的琉璃。   “离开尚影传媒,闫子钦就封杀不了你了么?”   电话的另一端,唐以南不语,半晌之后轻叹:   “纯纯,如今真的只剩下你还愿意帮我了。”   金纯笑了,打感情牌,真渣啊!   骗完姜新月,又骗她,别怪她以后站小闫总了。   “唐以南,你再也遇不到下一个我了。”   午夜,坐在商务车后排的闫子钦,用手机看了一会儿邮件。   最新的一封是今天下午,唐以南发来的,用词挺官方,意思也明确。一如姜新月所言,希望通过赔偿违约金的方式,与公司提前解约。   刚才包厢里,他没答应姜新月。   他需要考虑考虑,与人商量商量。   确切的说,是与盛然商量。   闫子钦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大事小情总要与盛然商量。   早在多年前的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小瘸子规划进了自己的人生。   退出邮件,闫子钦点进了方司舟的直播间。   公司里,方司舟是闫子钦为数不多,偶尔会一起吃饭、一起玩的小伙伴之一,当然,主要是对方跟盛然的关系好。   有时也会特意进对方的直播间,看看盛然在不在。   小瘸子时不时地作为方思舟的直播嘉宾,出镜时,闫子钦就一掷千金,给自己砸个榜一大哥。只有方思舟一个人时,他们钦哥就低调路过,打个小赏,支持下兄弟。   今天闫子钦来晚了,方司舟直播马上结束,只赶上了个尾巴。   刚好赶上方思舟小朋友特意澄清:   “今天是借用公司的大奔商务车,跟小然一起来的,这辈子没坐过这么好的车,感谢公司!感谢老板!感谢司机!车里是我!”   方思舟澄清得干脆利落,钦哥很满意。   待到对方下了播,他们钦哥扭头向身旁工作人员:   “那辆尾号886的商务车,以后安排给方司舟团队,专车专用。”   小闫总一句话,车给方司舟了。   无论唐以南解不解约,以后都再没商务车用了。   闫子钦到家时,盛然已经回来了,小瘸子跟方司舟直播的地方离家近点儿。   彼时盛然已经洗了澡、换了睡衣,从压箱底的柜子里,翻出自己当练习生这些年,写的那些歌。   有已经发行的,有还没上线的;有登台演唱过的,有没露过脸的;也有只谱了曲、没写完的……   林林总总一大厚笔记本,小瘸子抱着趴到床上,一页一页地翻看。   听他经纪人袁巡说,公司已经给他向有关部门,申请报批演唱会的场地了。   算起重生前的日子,小瘸子离开了舞台太多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唱歌。   这歌本没翻多长时间,手机上传来微微震动,是闫子钦的视频。   与此同时,对面大公寓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亮了。   视频里,闫子钦披了件深色长羽绒服,里面是清爽的棉布睡衣,头发还微微湿润着,像是到家刚洗了澡。   “能进么?”   几步路的距离,闫子钦到了小瘸子家门口。   盛然:“……”   那密码锁就是个摆设,对方又不是不知道,几下就按开了,还非得问他,天天问!   他说不能,好使吗?!   “自己进来,别又让我给你开门。”   小瘸子随手把手机一抛,大声嘀咕。 第53章 骑他身上!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开关门声。   闫子钦在玄关换了鞋,随手将羽绒服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穿着睡衣上了楼。   彼时小瘸子,依旧趴在床上翻手写的歌本,穿浅色棉布睡衣的少年,悠闲自在地屈起膝盖。   宽松滑落的裤管下,依稀可见白皙纤细的小腿处,又多了两块淤青。   多半是这两天又摔了。   小瘸子走路不稳当,平时经常磕磕碰碰。   闫子钦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少年白瓷琉璃般的小腿上,定了一会儿,寻思着以后挣钱了,给小瘸子买个大别墅,带电梯的那种,不用来来回回跑上跑下。   “你今晚聊得怎么样?”   盛然合上歌本,刚才还一晃一晃、勾人心魂的小腿也停下来,仰头认真问对方。   他知道今晚,闫子钦与姜新月谈公司重要的事。   “挺好。”   闫子钦答得言简意赅,两道目光仍旧落在对方米白色的宽松裤脚,衬着少年更显苍白纤细的脚踝。   有人心猿意马,这会儿心思不在今晚的谈判上。   “什么是挺好?”   这回答过于敷衍了,小瘸子显然不满意。   “就是……都对我有利。”   闫子钦俯下身,双手撑着床沿,低头看身下的少年。   示意自己说的是实话,没有报喜不报忧。   盛然仰头望了对方一会,脖子酸了,垂眸趴下,用下巴抵着柔软的棉被:   “闫董的案子是不是要开庭了?”   “嗯。”   “那你不捞他?”   “不捞。”   盛然再次抬起微微酸痛的脖颈,判断了一会儿对方这两句话的含金量,最后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   “嘴硬。”   尽管实际上,他知道闫子钦不是嘴硬,是心硬。   闫子钦真干得出,眼睁睁看着老子坐牢的事儿来。   “嘴硬?”   闫子钦挑眉轻笑。   小瘸子隐隐感受到危险警告的气息。   下一秒,信口胡诌的少年,就被对方翻了个身,彻底按倒在那柔软舒适的正方大床上。   闫子钦单手卡住对方两只纤细的手腕,高举过头顶,紧跟着俯身要吻。   盛然瞪大了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急不慌,挑衅般地迎了上去。   重活一世的小瘸子,不带怂的!   即便纤白手腕间的皮肤,被对方稍微用力一碰,就捏出了红痕。   闫子钦平时玩笑打闹,都不敢使劲儿碰小瘸子,皮肤一碰就红,一捏就青。   今晚失控不赖他,谁大半夜的趴床上还晃腿啊?   片刻之后,闫子钦放开怀里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字字,发了狠般压低的声音,半是叹息、半是质问:   “一个月不让亲了……”   可不么,从年前《海星湾》十五周年纪念晚宴那天,闫子钦强吻了小瘸子,到如今差不多一个月了。   趁着对方手上松劲的一瞬,盛然挣脱开来,慵懒而惬意地在大床上翻滚了一圈,离危险源远了那么几十公分。   小瘸子不动没事儿,这么一动,原本压在身下的睡衣下摆,随之被蹭得掀开了一角,露出一侧白皙细瘦的腰。   闫子钦的目光顿住了,落在少年那睡衣半掩未掩的腰侧,心底蔓延而上的温度蹭蹭蹭地上涨。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瘸子怕冷,室内暖气开得太高,大冬天的,闫子钦身上燥热。   单是看上一眼,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出,眼前少年那平坦的腰腹,被微微顶起形状的模样。   妈的,他闫子钦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算不得好人,别考验他!   “你现在接手了公司越来越多的事务,算是半个老板了,以后还有可能当董事长,我们更要保持距离,除非你想潜我?”   盛然一字一句地跟对方讲道理。   闫子钦想使劲碾小瘸子的唇。。   “我特么就想潜你。”——闫子钦内心的真实感受。   “不。”——闫子钦事实说出来的一个字。   小闫总向来不是个惯于隐忍的人,屈居于他老子的公司这么些年,已经用尽了那全然不符合他个性的忍耐。   在感情上,闫子钦一点儿也不想忍。   只是,说出来的这个“不”字,也算不得口是心非。   在闫子钦看来,眼前的少年太干净了,干净得像这尘世里的一颗琉璃,任何混蛋与轻薄的言行,对小瘸子而言,都是亵渎。   闫子钦不想潜小瘸子。   他想跟小瘸子正八经儿地谈恋爱。   想讨小瘸子当老婆!   奈何小瘸子不乐意。   盛然确实有点不乐意,闫子钦动不动吻他,跟他说超出兄弟的话,还想跟他做超出兄弟的事儿,给他开演唱会,拿资源捧他……   但刚刚却一个“不”字,拒绝了他。   谁能知道他们钦哥想跨过全部流程,直接讨小瘸子当老婆啊?!   明明骨子里是个直球,却悬而未发,箭在弦上,拉扯得小瘸子有点伤心。   重生也没附赠他个读心术什么的……   小瘸子的CPU再一次烧干了。   抬眸间,看见床头柜上横放着的一本科普书,是他前几天,从方司舟宿舍借来的,还没来得及看。   当时觉着简介有趣,便拿过来了,大意是:   “最新科学研究表明,人类的大脑至少在30岁以上才真正发育成熟。”   盛然在心底悄悄数算,他重生前人生25年,重生后不到一年,年龄加起来也不到30岁。   原谅他的大脑还没发育成熟,想不明白事儿是正常的。   并且,闫子钦的大脑也没发育成熟,说出什么抽风的话,做什么抽风的事儿,也没什么不正常。   重活一世,盛然很会为自己开解。   心开意解的小瘸子抱起床头柜上的书,再次一个翻滚,没留意,差点滚下了床。   闫子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   修长的指尖终于触碰到少年腰侧的肌肤,那触感冰冰凉凉的,像一块易碎的精美瓷器。   明明对方的体温略低,却一点也降不下来闫子钦心底的火种。   重新一把将人捞回床上,这一回真真切切将小瘸子压在身下,一手搂腰,一手撑床。   “盛然,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闫子钦确实有正经事跟盛然商量,关于唐以南解约的事。   再不干点正经事,他可就要干不正经的事儿了。   盛然一点也不怕当下这个姿势,一对明闪闪的大眼睛眨了一会,反而笑了:   “你这是商量正事的态度么?”   哪有在床上商量正事的?!   小瘸子不服气!他可是重新活过的人,反撩他钦哥一个来回,都不带输的。   “嗯?……”   闫子钦蹙眉,嫌他态度不好?   趁对方认真反思自己态度的当口,盛然得以机会,反客为主,一点都没带犹豫,一个翻身,骑闫子钦身上了。   还由于核心力量不稳,而差点又一头栽床底下去。   闫子钦双手卡住对方的腰侧,微微紧了紧。   小瘸子浑然不觉,暗自窃喜!为终于掌控一回主动权,扬眉吐气!   “商量吧。”   现在是商量正事的时候了,盛然对这个姿势很满意。   闫子钦喉结滚动,深深吸了口气,视线落在对方歪在一侧的睡衣领口。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眼前少年若隐若现的锁骨。   让他就这么商量正事?   闫子钦这辈子没受过这么隐忍的委屈!   “盛然,你信不信……”   信不信他立刻办了小瘸子?!   闫子钦没说后半句,手上的力道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盛然顿了顿,午夜里全身上下都在勾人的少年,似乎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自知,悄悄往后退了退,那神色认真极了,也严肃极了。   意思是:可以说正事了。   闫子钦喉结滚动,顿了好一会儿。   今晚闫子钦跟小瘸子商量,关于唐以南解约的事。   如今尚影传媒董事长闫弘,接受审查,陷入名誉和经济纠纷,无暇顾及其他。唐以南是否解约,小闫总说了算。   闫子钦大多数时候,愿意向长辈们学习如何当一个秉公办事的好老板,但唐以南的事除外。   他和唐以南从小不对付。   情敌之间,原本也不至于到不共戴天的地步,但对方欺负过盛然,那不行。   “我是这么想的,耗他几年,到合同期满。”   “为什么?”   “他欺负过你。”   “其实……也就出道前欺负过一点点……”   “一点点也不行。”   闫子钦神色严肃极了,小瘸子低头思量。   唐以南的确欺负过小瘸子,想潜他,想睡他,想压他人气,怕他成为自己的代餐。   当初街边捡了小瘸子、带进公司,到后来却对小瘸子进行全方位的打压,还仗着和姜新月的地下情人关系,不让小瘸子出道。   以至于小瘸子最终在那偏僻的精神心理科病房,死得不明不白。   不过,好在重生后,在小瘸子的力挽狂澜下,算不得扭转乾坤,但至少也没搭上前程性命。   “他的合同还有几年?”最终,盛然问。   “四年。”   唐以南与公司的合同,还有四年到期。   刚好是四年,与小瘸子重生前被雪藏的年头,一模一样。   而今因果轮回,唐以南如若不能成功解约,同样是面临被封杀的四年。   命运仿佛在无形中开始旋转。 第54章 两个亿!   盛然觉着同样雪藏唐以南四年,挺解气的。   任何一个偶像,连续几年不活跃于屏幕前,都几乎不会再有未来。   可是小瘸子左思右想,他觉着自己其实也不想要唐以南的未来。   唐以南有没有未来,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利弊,他们如今已经不在一个赛道上了。   “要是同意他解约呢?能赔公司多少违约金?”最终,盛然问。   “两亿出头。”   财务方面的事儿,闫子钦从不隐瞒小瘸子。   小瘸子差点背过气去。   两亿后面是多少个零?盛然心算了好几回,没数明白。   意识到事态严重,小瘸子从闫子钦身上下来,裹着被子将自己卷成个蔬菜卷,窝在床头。   “两亿是不是能把公司重新运营起来了?还能替闫董还债?”   要知道唐以南在塌房之前,可是大顶流、超一线,违约金赔这个数,是正常的行业标准。   当然,唐以南这么些年的财富积累,也赔得起。   “我爸的钱我不还,公司运营也有办法。”   闫子钦答得不带半点儿犹豫,既然他能从老子手里,接这么个烂摊子,他就有办法赚钱解决。   他不想让小瘸子考虑这些。   唐以南的去留,只关乎于小瘸子是不是讨厌对方,但凡盛然表示有那么一丁点的介怀,闫子钦妥妥压下唐以南的解约申请,雪藏到合同自然到期。   尽管闫子钦一点也不愿意看见唐以南,不愿意对方跟自己在一个公司,尤其是不愿意对方出现在小瘸子身边。   盛然认认真真思考了二十分钟。   在这二十分钟里,把自己的前世今生、重生前、重生后,走马灯一样都想了一遍。   而后小瘸子做出了重大决定。   他不要唐以南的四年。   唐以南的四年青春,对他而言没有意义,哪怕十年、四十年,也赔不了小瘸子上辈子的四年。   小瘸子要两个亿!   盛然决心跟闫子钦一块儿,把公司运营下去,背靠钦哥这么一个妥妥的内娱大资本,成名赚钱!   “让他走吧,我不要他了。”   小瘸子斩钉截铁。   12岁那年,是唐以南将流落街头的小瘸子,捡来公司当练习生,谁想到,世事变迁。   小瘸子出名了,成长了,唐以南防着他了。   甚至想要毁了他。   小瘸子想想,心里依旧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一般,难过得快要窒息。   不过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将这份窒息调节平稳,仅持续那么一会儿。   紧跟着小瘸子骨气十足:   “我要把尚影传媒搞起来!做大做强!我要挪用两个亿公款!我要买大别墅!”   当然,盛然只是说说而已,唐以南解约,无论赔多少钱,都只能用于公司运营,他可不敢动,动了要跟闫弘一样,进去吃公家饭的。   但买大别墅可不是说着玩的,小瘸子还是有那么些小愿望。   “买大别墅用不着挪用公款。”   闫子钦起身,跟拆礼物似的,把眼前的少年一点一点,从卷成蔬菜卷的被子里拆出来,重新抱坐在自己身上。   他怎么可能让小瘸子花别人的钱?   再说了,这也不是多大的愿望,即便对方有再大的愿望,他也能满足。   他巴不得盛然多一些愿望。   ……   随着这个冬天临近尾巴,尚影传媒往来了不少人,公检法的人来调查取证了几回,而后将闫弘带走了。   闫子钦近段时间也忙,早出晚归,很多时候午夜到家,对面公寓里的灯已经关了,多半是小瘸子睡了,他也没来打扰。   盛然开学了,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忙碌起来,小瘸子给自己定了重要计划,一是毕业大事,二是筹备演唱会。   重生后,他没有太多学业上的压力,反倒是格外珍惜还能专心读书的时光。   袁巡也不让他去公司,说是公司大楼装修改造,连工作人员都居家办公。   还特意表示是小闫总的吩咐。   盛然眼见自家经纪人近来春风得意,是职场一帆风顺的状态,有时候也忍不住逗逗他巡哥:   “怎么就小闫总的吩咐了,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经纪人了?”   “那经纪人肯定还是你的经纪人,这不咱要换老板了么?”   他逗他巡哥,他巡哥也逗他。   “以前也没见你听老板的……”盛然指的是姜新月掌权时。   “以前那是我看老板不顺眼,现在这不老板快要换闫子钦了么,我看着咱钦哥,挺顺眼的。”   盛然那双水灵灵的漂亮大眼睛,像是飞快捕捉到宿苜草的兔子,灵敏极了:   “是不是钦哥给你升职加薪了?”   别看小瘸子平时不关注公司架构,但不代表他一点也不明白。   “嘿嘿,是升了点儿职……也加了点儿薪……”   袁大经纪企图打着哈哈蒙混过关。   他家小孩儿定定盯着他的眼神,有种“你背叛了我”的惊恐。   “那不也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你么哈哈哈……”   盛然深吸了口气,不得不在内心暗叹,他那么老实的巡哥,职场混几年,都变得油嘴滑舌了。   不过,袁巡说的没错,闫子钦给他升职加薪,就是看准了他对小瘸子好这一点。   “那以后你听我的,还是听钦哥的?”   小瘸子不死心地继续逗他巡哥玩。   “那肯定听咱钦哥的呗!”   别看袁巡比闫子钦大了七八岁,一口一个“钦哥”,叫得顺口极了。   片刻之后,还向自家小艺人解释找补:   “你又给不了我铁饭碗……”   小瘸子再次惊恐得瞪大了双眼:他经纪人都嫌弃他给不了铁饭碗了?!   “好像闫子钦就能给你铁饭碗似的,这年头哪来的铁饭碗?……”   盛然不服气,他还想找个铁饭碗呢!   近日来,他们公司的确是在修整改造,闫子钦找了装修团队,把闫弘和姜新月的一丝一毫痕迹,都抹去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唐以南的痕迹。   从前练习生公用的录音棚,如今安装了密码锁,给了盛然单独使用。   而原先唐以南那间私人录音棚,则被改成了练习生们共用的。   舞蹈教室也是如此。   闫子钦有着外表粗线条,骨子里倔强又偏执心思。   非要给小瘸子独一份的优待,又说什么也不让对方继承唐以南留下来的东西。   除此之外,闫子钦把自己那个鸡肋般存在的组合,也给解散了,发了公告,官宣了退团,已经出道的四位队友资源和利益不变,择日安排与尚未出道的练习生,组成新的组合,重新出道。   说白了,只是闫子钦自己退团了。   他本来也不爱当唱跳爱豆,从前做练习生,只是为了呆在闫弘身边,卧薪尝胆追查《海星湾》剧组的事故真相,为自己母亲讨还一个公道。   而今真相水落石出,只差一个公之于众,闫子钦也有了新愿望:   他想好好把集团运营下去,闲时拍个戏,磨练磨练演技,即便这是个从老子手里接过来的烂摊子,他也能靠拍戏,赚大钱养小瘸子。   已经有CP粉按捺不住,纷纷猜测闫子钦退团后,要把出道位还给盛然。   这一回,大家还真就猜错了。   闫子钦打算安排加入组合的,是方司舟。   闫子钦觉着,没有人配和盛然一块站在舞台上,小瘸子值得一个单独出道。   而方司舟,唱跳能力不差,业务水平也过得去,最重要的是,平时他对小瘸子最好。   谁让他闫子钦如今掌了权?闫子钦是个骨子里挺疯的人,他有野心、没原则,小瘸子就是他的原则。   闫子钦是从泥沼里挣扎出来的伪富二代,公平俩字跟他从来不沾边。   他就是要把对小瘸子好的人,一个一个全带着走花路。   与此同时,盛然的演唱会也落实了日期场地,安排了导演,合作了乐队,时间就在今年夏天毕业之后的那个暑假。   只不过这事儿,还只有盛然团队自己人知道,没官宣。   小瘸子依旧有些自卑,在没恢复到一个自己满意的舞台状态前,不打算官宣。   ……   盛然是在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五,被袁巡从学校接上,一块到了焕然一新的公司。   小瘸子站在为他重新改造的,空旷而温馨的休息室,那里面的家具都换成了圆角防碰撞的。   而那一整面朝南的飘窗上,则摆放了一个等身高的大熊抱枕,以及各种小瘸子喜欢的小摆件、毛绒玩具。   九年练习生,小瘸子如今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站在明净漂亮的大飘窗前,小瘸子心旷神怡、扬眉吐气、甚是满意。   他要立马向他经纪人炫耀。   光自己炫耀不行,还要带上那等身高的大熊玩偶,一块儿炫耀。   于是欢欣鼓舞的小瘸子,抱着浅蓝色的大熊公仔,一路撒了欢地跑向走廊另一端,他经纪人袁巡所在的大开间办公室。   大开间里几十号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小瘸子以前都是有事叫他巡哥出来说,从不敢贸然进去。   要不然遇上了其他员工,“哥哥”、“姐姐”、“老师”……得叫上一大圈。   此刻,站在大开间玻璃门外的盛然,观望了好一会儿,大开间里进进出出好几个生面孔,他巡哥的工位上,坐着别人?!   小瘸子惊恐地将大熊玩偶交到左手,用右手揉了揉睫毛弯弯的明澈双眼,觉着是自己一晃神看错了。   背后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笑:   “嘿,瞅啥瞅,这儿呢!”   盛然一扭头,就瞥见了袁巡的身影站在走廊另一头,叉着腰,挺着背,那精神头别提多足了。   小瘸子一路帅气小跑,朝他巡哥奔去,路上还帅不过三秒,绊了一下。   “慢点跑。”   他巡哥捂脸,不忍直视。   “我有独立休息室了!”   小瘸子第一时间向自家经纪人炫耀。   “我也有!”   袁巡不买账,还指了指旁边自己那新的独立办公室,门上赫然贴着个亮瞎眼的金灿灿标签,上书四个大字:   经纪总监。   行啊,他巡哥果然是升职加薪了。   “我有独立录音棚!”小瘸子非要扳回一局。   “我有独立饮水机!”   “我有独立舞蹈教室!”小瘸子继续。   “那我没有……”   袁巡赢了两轮,适可而止:   “我要那玩意干啥……”   小瘸子得意极了,一扭头,随着叮咚一声电梯轻响,身后电梯间方向,是闫子钦长腿如风的脚步。   “还满意么?”   “嗯!”   小瘸子表示很满意,重重地点头,还加了句:   “感谢领导。”   “你是我领导。”   闫子钦二话不说,抬手揉了一把小瘸子头顶柔软的发梢。   小瘸子的确是闫子钦的领导,未来家庭领导。 第55章 直播间   盛然一头驻扎进舞蹈教室和录音棚,重启了自己的音乐生涯。   重登舞台开演唱会,尤其是一个人独自撑起一个大舞台,小瘸子委实没什么底气。   近日来,他林林总总整理了自己会唱的所有曲目,又抱着吉他独自练习了小半个月,才逐渐找回了那么一星半点儿,当歌手的感觉。   重生后的小瘸子,还没有在大型演唱会舞台上唱过歌。   这几天,他借着给小伙伴方司舟直播当嘉宾的机会,提前试了个水。   方司舟最近有愈渐小火的趋势,闫子钦打算今年下半年,让方司舟跟组合成员重新出道,如今已经开始着手预热,人气逐步攀升。   虽然组合重新出道的成员还没官宣,但业内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C位队长闫子钦退出组合后,位置可能由方司舟取代。   小瘸子和闫子钦两家的粉丝,争吵得更厉害了,理由是:   “闫子钦把出道位留给方司舟,都不肯还给盛然!“   盛然如今一心准备他的演唱会,单人出道更香。   这个星期六的晚上,盛然跟方司舟一块上播之前,小哥俩还偷喝了一小点儿白酒。   近日来,尚影传媒股东结构重组,行业里大大小小的饭局不少,连袁巡都以公司高管的身份,跟着混了几顿局,喝得那叫一个嗨。   也不知道是哪位总,拎回来几瓶白酒,没开封的,一直在公司会议室的储物架上,放着没人动。   这天晚上,盛然跟方司舟直播唱歌,小哥俩悄摸摸地给拿过来一小瓶。   还特意挑选了最便宜的一种,拆开尝了。   盛然不喜欢喝酒,尤其白酒,对他而言太辣,小心翼翼倒了一个杯底,兑了大半杯矿泉水,才勉勉强强下咽。   也不知道是在糊弄谁。   要不是待会儿要给方司舟的直播间唱歌,他才不喝!   酒壮怂人胆。   晚上八点钟,借着那么点微微上头的酒意,盛然抱着吉他,在方司舟的直播间里当嘉宾,唱了首歌。   是他当练习生时最拿手的,自己写的,一首情歌。   镜头前,穿白色宽松羊绒衫的少年,留着乖顺而柔软的刘海,像是童话王国里最纯净的王子。   直播效果好极了,盛然唱得也得心应手,只是在方司舟直播间小试牛刀的工夫,就获得了一众好评,连方司舟的粉丝都夸他,给他点赞。   甚至于晚上十点钟,完成了给兄弟直播当嘉宾的任务,盛然没唱够,将那玻璃杯里兑了水、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度的白酒端着,又跑到隔壁休息室。   自己也想开一场直播。   盛然的直播频率不高,大多都会提前几天预告,很少玩空降,上一次空降直播间,还是大年初一的紧急公关。   今晚,盛然特意把自己上播的时间,往后错了些,他不能抢兄弟的流量。   等到方司舟快下播了,盛然才进自己的直播间。   也不知是找回了当歌手的感觉,还是这么一点点兑水酒精的作用,小瘸子唱嗨了。   一连唱了好几首,从自己的原创曲目,到翻唱组合的歌……尽管还没官宣演唱会,盛然已经将这些天练过的歌,通通唱了一遍。   从晚上十一点唱到零点,小瘸子足足唱了有一个小时,到最后唱累了,准备下播了,粉丝要求再来一首。   盛然实在是想不出还唱什么歌了。   为演唱会全新创作、还没发行的,也不能在这儿唱。   作为一名专业歌手、主唱担当,小瘸子会唱的歌超级多,不过,这段时间集中练习的也就十几首,刚才都唱遍了。   于是盛然让粉丝们点歌。   有不少人刷了屏地点了唐以南的那首《灯塔》。   小瘸子当练习生那些年,曾经在一次节目中翻唱那首《灯塔》,一战成名,后来又机缘巧合,与唐以南同台几次,唱的都是这首歌。   唐以南也曾在公开场合表示过,这首歌是写给小瘸子的。   当下的盛然,深深吸了口气,仰头闷了一小口兑了水的白酒。   他不怎么愿意唱这首歌。   不是太久不唱生疏了,而是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如今,他跟唐以南关系又不好。   不过粉丝既然点了,他还是唱了。   午夜公司空旷的小休息间,直播里唱着情歌的少年,声线明澈清甜,像是深海里的人鱼。   突然间,一只闪亮的大火箭,骤然从天而降,砰地一下炸亮了整个直播间。   闫子钦顶着着官方大名进来了,一上来就是个最大的礼物,出手阔绰,豪横登场。   盛然副歌部分差点唱破了音。   闫子钦今晚才忙完,一进直播间,就看见小瘸子在唱唐以南的歌!   他们钦哥果断出手。   用着官方账号,外加大火箭的加持,成功收获存在感,不少人在公屏上打出了闫子钦的大名。   盛然也看见了。   小瘸子甚至有那么一点心虚,也不知道是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明明他刚才也唱了圈内其他前辈歌手的作品,但当下,唱着唐以南成名曲的小瘸子,就是莫名心慌慌。   还作死地想看他们钦哥的反应。   于是一曲唱罢,小瘸子抿了一小口杯子里兑了水的白酒,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之后,借着只有自己能察觉出的那么一丝酒意,直接戳了闫子钦,邀请连麦。   喝了酒的小瘸子精神好极了,至于他和闫子钦是对家的立场,早就抛在了九霄云外。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都要给他办演唱会了,他也不能老拿人当对家。   小瘸子还是相当识时务的!   “钦哥来了啊?有什么指示吗?”   直播间里的少年甜甜地笑着,闲着没事勾人魂玩。   “没有,没有。”   闫子钦的声音清清朗朗的,听起来大度极了。   “那……钦哥觉得我唱得怎么样?”小瘸子不怕死地继续撩。   “唱得挺好,挺好。”   闫子钦答得简练,心情复杂。   小瘸子一双明镜的大眼睛,隔着屏幕几乎能将人一眼看到底。   “钦哥有意见,尽管提。”   闫子钦双眸微微一顿,明知道他有意见,故意点他。   “那怎么敢?”   闫子钦笑了,他的少年真是长本事了,学会反撩他了。   屏幕前,盛然咕咚咕咚又灌下几小口兑了水的白酒,歪着一颗小脑袋思索片刻,一字字说得真诚:   “看来还是有意见的,没关系,我是个接受度非常高的人,主打一个听劝。”   隔着屏幕,看不出小瘸子喝的是什么玩意,反正闫子钦没喝酒,也不知道到头来究竟是谁,有点儿上头。   闫子钦在屏幕前,是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松弛。   闫子钦当练习生时很少直播,直播也比较随意,就是跟粉丝们唠唠嗑、唱唱歌、跳跳舞,反正他也没偶像包袱。   这会儿,眼见被小瘸子点了名,闫子钦眼眸里含着意味深长的笑,语气间却是鲜有的夸张。   也不知道是在逗小瘸子,还是逗粉丝:   “唉,听说有人今晚唱了一个小时,把自己和队友、前辈的歌唱了个遍,唯独没唱到我的……我在想,我的歌现在人气这么低么……”   坐在商务车后排的闫子钦,悠悠叹息。   他闫子钦虽然在组合里是个舞担,这些年来也是写过歌,有原创作品的。   小瘸子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语气里,都快要满溢出来的阴阳怪气。   “要不,我再唱一首再下播吧?”   这句话,盛然是对着粉丝说的。   小瘸子非常懂得什么时候撩到位了,适可而止。   直播间里,已经有CP粉们刷了屏地开始起哄,让盛然唱一首闫子钦的歌。   尽管实际上,小瘸子的声线不太适合闫子钦的曲风,他俩的音乐作品不是一个类型。   不过早在前两年的公司团综上,盛然唱过闫子钦的歌,也能唱。   反倒是此刻正在连麦的闫子钦,不疾不徐故意开口:   “不用,不用,我觉着就唱南哥的作品也挺好的。”   还特意点名了几首歌,都是情歌,唐以南的歌。   那股空气里加了十颗柠檬的意味,连直播间里的粉丝都感受到了。   大家刷屏刷得更厉害了。   “那到底是唱哪一首……”   小瘸子悠悠然地自言自语,把刚才闫子钦亲自提名过的歌名,挨个念了一遍。   言罢,最后一句明显是在问闫子钦:   “要不,钦哥你点一首吧?我都会唱。”   午夜,尚影传媒写字楼下空寂的广场上,闫子钦关门下车,气场两米八。   紧跟着大步踏进写字楼。   让他点歌?还唐以南的歌都会唱?   随着叮咚一声轻响,电梯抵达小瘸子开直播的楼层。   直播间的屏幕里,是闫子钦一身黑衣,大步踏出电梯间的身影:   “要我点,可就不是点歌了,今儿我想点人。”   话音刚落,小瘸子直播间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盛然差一点碰翻手边那不知道算是白酒兑了水,还是水里掺了白酒的杯子。   匆匆下播前,直播间的粉丝们还在滚动刷屏:   “感觉钦哥正在杀过来的路上哈哈哈……”   “已经杀到了。”   “小然宝宝自求多福吧,帮不了你了。”   …… 第56章 醋王   闫子钦下播前的身影,出现在盛然的直播镜头里。   直到两个人都下了播,社交平台上的粉丝,热情依旧不减:   “奇了怪了,往常磕小然和唐以南那对邪门CP那位,叫什么来着……【纯情假竹马】,今儿怎么没来?”   “说起来,自从唐以南解约后,那个【纯情假竹马】好像就不见了,估计是跑路了吧?”   “想想以前跟她吵架的日子,虽然生气,也挺有意思的,她这么一跑路,感觉少了点什么。”   午夜,某家不知名的咖啡馆,金纯早早地从盛然直播间退出,登录微博为【纯情假竹马】的账号。   首页,显示着一条来自唐以南个人账号的最新信息,发布时间就在今晚一个小时前。   “已经寻找到新的合作伙伴,已配备完整的团队,预计下个月陆续开始新通告,感恩老东家尚影传媒提携,未来各自安好。“   金纯毫不意外地静静品着手里的咖啡。   唐以南的新团队,没有带上她。   不过,这不重要,打从唐以南塌房的那天,她已然将一步步谋划好。   她注册了【纯情假竹马】这个微博,给自己刷了30万大粉,营造唐以南觊觎小瘸子的意图,试图借闫子钦之手,封杀唐以南。   谁想到,小闫总直接一脚将唐以南踢出了公司。   但没关系,金纯还有办法。   与此同时,凌晨,尚影传媒传媒写字楼下的停车场一角,邵宇停好车。   他今天来这儿,不是拍谁的,而是等盛然的。   最近一段时间,盛然白天去学校,晚上公司练歌,早出晚归,差不多天天半夜这个点儿回家,小哥俩打从春节后,就没见过几回。   今天难得邵宇晚上回来顺路,想着要是对方在公司,就一块吃个夜宵。   结果刚到公司附近的停车场,还没来得及给盛然打电话,就收到了一条陌生信息。   “邵大记者,还接私单么?”   这一行里都知道,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狗仔,接代拍,也接私单。   所谓私单,通常都是在一段日子里,私下跟踪偷拍哪位明星大佬,以获取其翻车塌房的证据。   这种生意,游走于法律地带的边缘,往小了说,是私生粉,往大了说,属于侵犯个人隐私,见不得不光。而雇主也通常是这些明星大佬的对家,或者商业对手。   邵宇以前接过几单,拍着料能小赚一笔,拍不着也有个辛苦费,待遇不算差。   但风险高,变数大,随时随地冒着挨揍、甚至被拘留的可能,邵宇那记者群里有好几个哥们,都进去过。   因而邵宇也不是什么单都接。   于是给对方发了句简单语音:   “看情况,你谁啊?”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跟个明星,三个月,钱在你们行业基础上加10%。”   “哪个明星?”   “唐以南。”   看到这三个字时,邵宇失望地把手机往副驾上一扔,专心停车。   怎么又是唐以南,合着整个娱乐圈没别的顶流?都塌过一次的了,即使拍到新料,也没油水可捞。   再要有那种炸全网的新料,除非是违法犯罪了。   否则整个饭圈无人伤亡。   等到停稳了车,邵宇才斩钉截铁给对方回了两个字:   “不接。”   几公里之外的咖啡厅,金纯将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蹙眉凝思。   没关系,她有办法让邵宇接单。   邵宇也正是在这时候,看见闫子钦的商务车,于夜色里缓缓驶入停车场,紧接着不大一会工夫,闫子钦下车,独自一人进了写字楼。   邵宇没敢下车,给盛然发了个信息,不过对方没回复,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收工。   小瘸子今晚忙忙碌碌,没来得及看信息。   闫子钦今晚外出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在尚影传媒隔了三条街的饭店包厢,跟他们公司那位大股东庄安导演,也就是十五年前《海星湾》电影的总导演,聊了部新戏。   如今眼见着闫弘要倒台,集团股权结构大调整,大动脉岌岌可危。   不过,这背后还是有不少识时务的大股东,支持闫子钦。   庄大导演就是其中一位。   除了利益方面,庄导儿原本就挺看好闫子钦,打小儿就挺喜欢这小孩,觉得是块当演员的好料子,打磨了五年的剧本,今年要开机了,找小闫总聊聊。   顺带着为项目争取点儿公司投资。   闫子钦今晚才送走庄导儿不久,就看见某位小瘸子在直播间里唱歌。   还非唱唐以南的歌。   于是钦哥二话不说杀回公司,上了楼。   “说来就来,还挺快,让你点歌又不点……”   望着大步进来的人,小瘸子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嘀嘀咕咕。   闫子钦不是点歌来的,闫子钦还真就是来点人的。   小瘸子故意扬眉,歪着反射弧长长的小脑袋,假装听不懂。   “这就下播了?”   站在屋子中央,闫子钦环视了一圈直播间的设备,显然小瘸子已从直播间出来了。   “钦哥好像意犹未尽?”   “是有点,没多蹭着几个镜头。”   “哪有在对家直播间蹭镜头的……”   小瘸子的抗议没错,他在方司舟的直播间蹭镜头合理,因为他俩的粉丝相对兼容,粉丝间彼此关系也不算差。   但闫子钦要到小瘸子的直播间蹭镜头,那委实不合理。   两家粉丝能打起来!   闫子钦沉思片刻,确实是由于他俩的对家关系,导致两个粉圈紧张严峻。   于是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也是,要不,换个关系吧。”   啥?   小瘸子一惊抬头。   闫子钦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下一秒,便将人从电脑桌前,直接抱上那铺了柔软海绵垫子的飘窗。   “你说呢?”   是彼此能听见呼吸、能感受到心跳的咫尺距离。   盛然整了一会儿,get到了今晚对方情绪的精髓:   “你分明就是不想让我唱南哥的作品!”   “我这么小心眼儿一个人啊?”闫子钦忽而笑了,笑着逗他。   “你非但小心眼,脾气还差!”   小瘸子精准总结。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闫子钦到底哪脾气差,是从下属那听来的小道消息,还是重生前的印象,他有些记不清了。   “是么?”   闫子钦双手撑着飘窗,将眼前少年一身白衣的小小身影,卡在臂弯与飘窗间。   “不光脾气差,还嘴硬。”盛然想了想,如是点头。   “哦……还有呢?”   闫子钦专心聆听,修正自我。   “还有,对队友有非分之想!”   盛然今晚借着点酒意,还真就豁出去了。   “嗯?”闫子钦凝眉。   “占队友便宜!”   小瘸子生怕自己说得太委婉,对方听不懂。   “嗯!”   闫子钦哄小孩一般重重点头,全盘接受。   “你还想……”小瘸子继续控诉。   “还想……”   盛然也觉着有点说不下去,最后深深地呼吸:   “你还想潜我,但你不承认!”   闫子钦长长叹了口气,不紧不慢悠悠开口:   “原来我这人设是这么塌的啊……”   “什么人设?你没有人设,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本色出演!”   小瘸子快要给自己说急了。   “我就这么点见识啊?”闫子钦不慌不忙,继续逗弄。   “不然呢?”盛然挑眉。   闫子钦笑了:“你看,你都不敢替我做个梦,我就不能想跟你堂堂正正谈个恋爱吗?我非得玩潜规则那一套啊?”   说这句话时,闫子钦忽而凑近的距离,使得盛然怔了怔。小瘸子定定看了一会儿,怎么看都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立体脸庞,而后果断理智战胜引诱。   “不!我要开演唱会!”   “哦……”闫子钦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   “开演唱会和恋爱冲突啊?”   “嗯!”盛然用力点头。   当然冲突了,他俩都上升期偶像,谈什么恋爱?小瘸子如今,想搞事业!   最后,闫子钦像是经过了好一番挣扎与权衡,得出一个方案:   “那,还是潜你吧,可以不?恋爱等你哪天糊了再谈。”   小瘸子瞪大了眼睛。   闫子钦骨子里妥妥一流氓!当了总裁也是流氓!   哪有潜小艺人把盼着把人家潜糊了的?!   潜糊了谁让你潜啊!   闫子钦笑了,他就喜欢没事儿惹小瘸子玩,简直是养心又养眼。   吃了一晚上醋的闫子钦,当下心情大好,随手拿过小瘸子桌面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淡淡的酒精直冲上喉咙,闫子钦一个没心理准备,差点吐出来。   这喝的是啥?白酒?还给他兑了水了?   “上回赵总还是王总,带回来那几瓶酒,都落灰了,也没人喝。”   小瘸子偷酒被抓包,有恃无恐,还加了句:   “司舟拆的,不是我拆的。”   闫子钦笑了,将手里半杯兑了水的白酒放下,双手重新撑回飘窗:   “司舟拆的啊?那得赔。”   “我就说吧,你这人心眼小,兄弟喝你瓶酒怎么了?”   “要是你拆的……”   闫子钦不疾不徐俯下身,今天盛然穿的是件圆领白羊绒衫,稍微大了点,刚才被抱上飘窗时,领口不经意间被扯到另一边。   闫子钦这个角度,依稀可见少年半掩的领口处,精致小巧的锁骨。   闫子钦修长的指尖朝着那锁骨处,一点一点触碰上去了。   盛然没抗拒,也没躲,而是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将触手可及处,那所剩的小半杯兑水白酒,给一把拿过来,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闫子钦伸手去抢时,那杯子里已经只剩了个底儿。   反正喝都喝了,小瘸子微微懵懂迷离的神色间,还坚持着那么独一份儿的大义凛然。   撩人而不自知的倔强。   闫子钦俯身往少年那白皙的锁骨处亲上去了,指尖探进米白色宽松羊绒衫的下摆,缓缓上移。 第57章 双人舞   小瘸子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对方的吻太过强势灼热,还是这兑了水的酒后劲儿仍旧有些大。   少年眨着那对茫然而动人心魄的大眼睛,闪了一会,轻叹了口气,没有去看对方,而是双目定定望着天花板:   “闫子钦,我其实不想你退团,我还想看你在舞台。”   盛然而今觉得,组合C位闫子钦其实也实至名归。   闫子钦覆在小瘸子腰侧的掌心,缓了上下的游移:   “那,咱俩组个组合?”   “不,哪有对家组团的……”   “那,咱俩先接个同台演出,好不好?”   盛然这一回似是认真想了想,才勉强点头。   下雨了,今年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缠缠绵绵映着月色,和着清风,从那半开着的窗子飘落进来,有几滴刚好落在盛然的手背、发梢。   乍暖还寒时节,午夜的春雨冰冰凉凉的,原本因酒意而精神微微恍惚的小瘸子,被冷雨这么一打,彻底清醒了。   他其实有挺多话想跟闫子钦说。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   尽管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小瘸子虽然话多,但其实不怎么会表达,逻辑也不是很通顺,当下小声嘀嘀咕咕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打算让对方听清。   闫子钦把窗子关严了。   等到回过头时,飘窗上的少年挺起身板,直直地坐在原处发呆,一张小脸严肃清明极了。   也不知道是不让亲了,还是压根儿不让碰了。   闫子钦试探着触了触少年的侧脸,凌晨降了温,北方还不算暖和,刚开着窗的缘故,眼前的少年一张白瓷般的小脸,同样冰冰凉凉。   连喝了酒原本微微发热的身体,温度都跟着降了下来。   闫子钦随手抓过一旁的外套,给穿上了。   套胳膊的时候,还特意瞥了一眼那外套,也不知道是哪里觉着不对劲:   “谁的?”   “司舟的。”   酒意一散,盛然又冷又疲惫。   今晚他穿得薄了,在隔壁跟方司舟做直播那时候,有点冷,随手把对方刚搭在衣架的外套穿上了,后来就忘了,穿着回了自己的休息室,空调温度上来了才脱。   这会儿,隔壁方司舟直播结束,还在跟工作人员复盘,于是小瘸子也没再过去打扰。方司舟在公司放了好几件外套,多半也冷不着。   小瘸子想着明天来公司,再把衣服还给对方,于是就这么穿着,从飘窗上下来。   啪叽!……   腿脚不利索、又喝了酒的小瘸子,一个踉跄从飘窗上扑下来了。   差点脸朝下摔地上,幸而闫子钦一把捞在了怀里。   闫子钦干脆也没让人自己走路,而是直接把人扛在肩头,一路出门,去往电梯间时,还不忘顺手关上了灯。   “闫子钦你放我下来,你信不信被看见咱俩都得完!”   小瘸子急了。   电梯里,闫子钦怕人难受,换了个姿势,由之前的扛着,改为面对面竖着抱,还顺手将对方的腿环在自己腰间,一字字冷静开口:   “我不怕完。”   盛然深吸了口气。   “那我怕,我怕行了吧,钦哥,你快放下我……”   小瘸子服了软,他是真怕。   奈何抗议无效。   闫子钦一点也没有把人放下的意思,倒是在出写字楼时,抬眸看了一眼天空仍旧密集的小雨,而后一把将小瘸子外套的帽子扣上了,抱着人快步走向商务车。   停车场角落,邵宇还猫在自己的车里躲雨。   一晚上没等着小瘸子回信息的邵宇,此刻惊悚地瞪大了双眼。   从刚才闫子钦上楼,又下来不过半个小时而已,对方怀里抱着个少年?!   那是……方、司、舟?!   没错,邵宇基本确定那就是方司舟。   虽然对方帽子衣服戴得严实,但那件外套邵宇认识,今天一开播时方司舟就穿着,邵大记者蹲点无聊的时候,还戳进直播间看了一会儿,后来表演跳舞时才脱的。   邵宇立即就想给小瘸子打电话,看吧,他早说过闫子钦这人不靠谱!   手机拿起来,邵大记者灵机一动,远远地拍了张图,虽然没来得及拿他的专业单反,那图也拍得模糊,但闫子钦的身形样貌,依稀可辨。   远处,闫子钦将怀里的少年塞进车后排,紧跟着自己也俯身上车,反手关了车门。   邵宇紧紧盯着那辆车,隔了好一会,车子才启动。   邵大记者眼疾手快抛下手机,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车刚启动没一秒钟,让前面四个黑衣保安给拦下了。   尚影传媒的的专属保安。   “先生,您刚才是不是拍照了?”   “不好意思,您的车牌号在我们公司黑名单上,还请您配合一下。”   ……   邵宇气炸了。   他啥时候被闫子钦给整进黑名单了?!   当晚,邵宇被几个专业保镖,盯着删了手机里的照片,才放行。   尽管这对于职业狗仔而言,不是什么稀奇事,闫子钦的安保团队已经算客气了,这要换了唐以南团队,估计得揍人。   这也是邵宇不愿意再接唐以南单子的原因之一:风险太高。   即便如此,邵大记者还是气坏了。   闫子钦这货,人狠路子野,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安保团队还嚣张地让他删照片?!   这邵大爷绝不能忍!   别看闫子钦如今眼见着是要继承家业,可依旧是个上升期偶像。   邵宇决定,有朝一日非拍着他塌房实锤不可。   当初唐以南怎么塌的,他就让闫子钦怎么塌。   不过说到底,邵宇还是挺在意他兄弟的感受,他得想个办法,当面地跟小瘸子好好聊聊这个事。   偏巧毕业季,盛然学校里的事情多,再加上筹备演唱会,忙得早出晚归,小哥俩一直没见上面。   盛然原以为,闫子钦此前要跟他上个双人舞台,只是说笑而已,没想到时隔不久,公司居然真给他俩接了个舞台。   是个一线平台的晚会,在南方某座大都市,云集了半个娱乐圈的艺人。   盛然和闫子钦两个人,两首歌,同台。   听说,合作是小闫总亲自谈的。   节目方来公司谈合作的那天,盛然还特意从隔壁的舞蹈教室出来,悄悄地趴在会议室的玻璃门上,观望了一会。   小瘸子暗自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里面坐了五个人。   两位节目组的甲方,他不认识,除此之外,闫子钦整个团队都在。   他自己的经纪人袁巡也在。   大半年没登过舞台的小瘸子,转身就溜,那速度跑得比正常人都快。   虽然演唱会已经在筹备中,但毕竟还没官宣,小瘸子对于大舞台,有些发怵。   原本节目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也没指望俩团队愿意同台,没想到小闫总团队主动提的。   闫子钦和小瘸子,可是内娱人尽皆知的对家,同台了单说这份争议性话题,得多大了流量,节目组赚翻了。   演出敲定之后,盛然独自待在舞蹈教室里,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其实他需要一个类似的简单演出,来作为演唱会之前的过渡。   小瘸子对舞台,依旧存了那么几分心理阴影。   毕竟他的上一个舞台出道战失败,几乎断送了所有的前程。   节目官宣当晚,盛然给自己放了个假,约邵宇吃了个晚饭。   就在校门口一家同学们常去的烧烤店,有包厢,有啤酒。   地方是盛然选的,他是艺人,吃饭严格自律,晚上不怎么吃东西,也不喝酒,但他记着这家店,邵宇喜欢。   其实这段时间盛然忙,没光顾过几次,但由于长相出众,老板早就认识了他,一个预订电话早早地留好包厢。   都知道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明星,走路好像有点问题,带着他的小伙伴。   包厢里,邵宇大口烤串,大杯啤酒,吃吃喝喝畅快淋漓。   其实也算不得多么痛快,邵宇心中惦记着事。   约莫吃了个七八分饱,喝了个微微上头,心里建设做了一轮又一轮之后,邵宇才决定开口。   “盛然你信兄弟一回,闫子钦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跟你说,我那天绝对看见他跟一小艺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   盛然原本还算不得特别惊讶,毕竟邵宇拍错过闫子钦好几回了。   邵大记者继续:“就咱们之前一起吃过饭的,你另一个哥们,方……方司舟……”   邵宇慎之又慎地说出这个名字。   小瘸子一个手抖,把好不容易夹起来的花生米,掉桌子上了。   “你肯定……看错了……”   小瘸子有点儿心慌。   “你邵大爷我只是脸盲,又不是瞎……那天晚上下雨,闫子钦抱着那小男生从楼里出来的……”   盛然把刚捧着玻璃杯、无意识地喝的一小口饮料,喷出来了。   邵宇安抚地拍拍兄弟的肩膀:   “千真万确,要不是那天我让姓闫的保镖抓了,我早把物料带回来了,你邵大爷我虽然爆料未必全对,但这些年来拍着的瓜,准确率好歹也有50%呢……”   “不不不,你,你那天……真的看清楚了么?”   小瘸子吓坏了,胆战心惊地试探。   邵宇爆的料,准确率可不有50%么,俩当事人永远只能认对一个。   邵宇有十二分把握,从手机里找出当晚方司舟直播跳舞前,还穿着外套的镜头:   “绝对方司舟,就这身衣服,你看,一点儿不带差的,就这么抱的,来来来我给你掩饰一个……”   不不不!小瘸子慌张地摇头,使劲儿大口吃辣椒掩饰。   “其实,其实那天直播之后,我跟司舟……”   小瘸子鼓起勇气,想说那天直播后,他穿了方司舟的衣服。   说了一半,小瘸子难为情,说不下去。   邵宇趁热打铁,见缝插针!以身正道,大义凛然!说什么也要把他兄弟,从闫海王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俩人上车之后,好一会才走,那车窗贴了膜,我怀疑里面车震了……”   盛然一口辣椒呛着了,呛得咳嗽连连,眼泪汪汪。   “不是,邵宇,你听我说,那车里是,是,是……”   小瘸子急得团团转。   邵宇最见不得好兄弟掉眼泪,当下义气十足地再次重重一拍兄弟的肩:   “别伤心,别难过,好好工作,争取大火,然后离开这么个破公司!闫子钦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别看去年唐以南那事,我从他身上挣钱了,挣钱了我也该咋说咋说,要不是那时候大爷我缺钱,我可真不稀罕姓闫的那几个臭钱!”   小瘸子不敢说话了,他兄弟邵宇够哥们,讲义气。   当下,漂亮的少年眨着那双水灵灵的明澈大眼睛,仰头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啤酒。   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   双人舞台演出之前的日子,盛然专心排练。   他和闫子钦两个团队,与节目组签了两首歌,一人一首原创曲,都是前两年发过专辑的出圈作品。   原本闫子钦团队是跟节目组商定,两首都唱盛然的作品。团队高管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相当明白小闫总心里想什么。   不过,被盛然给否了,最后敲定了一人一首。   小瘸子就想试试闫子钦的歌。   重生后的舞台,盛然是颇有压力的。   他自己的拿手作品,这些日子为了筹备演唱会,已经练得颇具火候,但闫子钦的作品,对他而言有些难度。   尽管闫子钦是个舞担,音乐作品其实并不如小瘸子出圈,但他俩曲风大不相同。   闫子钦的作品,节奏快、声线低,唱跳多,虽然经过两个团队的商定,盛然不用跳舞。但为了舞台效果,小瘸子也不想干巴巴地站着唱。   这些天,盛然有在偷偷练舞。   跳舞对于小瘸子而言,比普通人难度大得多。   不过,这段时间为了个人演唱会的筹备,盛然也练了好几只舞。   那天午后,练罢唱跳、趴在舞蹈教室那宽敞舒适的长沙发上,休息中的小瘸子,抱着平板电脑,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里面的双人舞视频。   他和闫子钦的节目,有一段舞蹈衔接,闫子钦为了配合他,改了动作,把难度改低了。   小瘸子觉着不怎么完美。   这会儿正一条一条地翻着各大舞蹈博主账号上,其他老师、同学们的视频作参考。   奇怪,每一条双人舞,看起来动作都超暧昧!   牵手、搂腰、贴贴……   第一条视频,是小瘸子同校上一届舞蹈班的两个师哥。   第二条视频里他隔壁学校,两个小有名气的网红。   第三条视频是同样一个眉清目秀、一个阳光运动范儿的俩男生。   ……   盛然一连看了几十条,舞蹈动作没学几个,全是帅哥。   小瘸子看得津津有味。   好看,爱看!   趴在沙发上的小瘸子悠闲地翘着双脚,练舞也不累了。   忽然间,那虚掩着的舞蹈教室门,被从外面轻轻敲了敲,小瘸子沉浸在舞蹈视频中,没听见。   隔了一会,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闫子钦一身T恤运动裤的身影。   盛然吓了一跳。   闫子钦今天下午来一起排练,小瘸子看双人舞看得过瘾,把这事儿忘了。   趴在沙发上的少年,修长纤白的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滑动,下意识地想要随便刷新个什么别的视频,把动作暧昧的双人舞划过去。   指尖如精灵般飞快地跳动,那一瞬间盛然觉得自己的手速,几乎达到了每秒七八个视频。   然而,连续切换了十几个自动推送的视频,全是无一例外的双人舞。   俊俏的、高挑的、阳光的、酷帅的、八块腹肌的……   各式各样,一水儿的双人暧昧互动帅哥。   让闫子钦看见了。   小瘸子绝望地脸朝下扑进沙发里。 第58章 “我教你。”   “看来还是得我亲自示范。”   闫子钦特意俯下身,凑的近了,半是调笑半是警告。   “不是,我……”   看帅哥被抓包的小瘸子,悲伤地仰天长叹。   “我教你。”   闫子钦说这句话时,神色平静极了,一字字间,还像是带着那么点鲜少的温柔。   骨子里却像是发了狠,一把将小瘸子整个人抱起,还随手将平板电脑塞在了沙发缝里。   钦哥吃平板电脑的醋。   不对,他吃的是一个物件的醋吗?   他吃醋的当然是那平板电脑里,此刻仍旧循环播放的一个个小帅哥!   彼时“老坛酸菜”制作者盛然,还眨着那对明闪闪的大眼睛,看看闫子钦,又望望自己的平板电脑,装无辜。   比起平板电脑里的示范,他和闫子钦的舞,其实一点都算不得暧昧。   副歌衔接部分有限的唱跳互动,其实也不过搭个肩,对个视而已。   但是,就在刚刚,闫子钦打定了主意,要改动作了!   夜晚,舞蹈教室一整面墙的镜子前,盛然专心练舞。   小瘸子和闫子钦,是有默契的。   只不过这份默契,在阴差阳错的命运前,被隐藏了太多年。   少年时一个是C位,另一个是末番,隔着大半个舞台的距离,别说互动了,有时走位都碰不着面。   再后来末番的出了道,而原本C位的,离开舞台许多年。   午夜,盛然累了,天生的残疾使得他本就比普通人,蹦蹦跳跳时耗费更多的精力。   即便闫子钦特意放缓了节奏,降低了唱跳难度,小瘸子也依旧电量耗尽。   额上染了微微一层薄汗的少年,定定地对着那一整面墙的镜子放空。   刚才的一个动作,是副歌之前走位时,闫子钦在身后扶着小瘸子。   盛然刚好有点站不住了。   腰侧的掌心力道不轻不重,托着少年单薄的身体,一瞬间放空的盛然,疲惫昏沉地想要睡过去。   然而不大一会,那双腰侧的手,带着微热的温度,随着少年轻轻摇晃的身体,一点一点向下滑落,不知不觉中,一个指尖探进长裤口袋。   熟悉的触感隔着绵软的布料,包裹着少年纤细而紧实的身体,下一瞬,盛然清醒了。   午夜的舞蹈教室,如同白昼的光影下,惊艳出尘的小瘸子扬眉开口:   “没有这个动作,闫子钦你夹、带、私、货!”   别以为他不知道!   跨间的双手顿住了,隔了好一会儿,闫子钦没有新的动作。   直到身前的少年,眨着那对越是疲惫越显勾人的大眼睛,特意扭过头,望向镜子里身后的人。   小瘸子的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对闫子钦而言,都像是一种带瘾的毒药,奇妙而又带着一种克制的禁忌。   顷刻间,闫子钦单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将人从身后,抵在舞蹈教室的墙壁上。   怕碰伤划伤对方,还特意避开了那一整面墙的大镜子。   少年原本白皙的耳垂,由于刚刚经过剧烈运动而微微翻红,让人几乎忍不住地想要用舌尖抵上去。   “夹带私货这词儿都学会了,天天都在网上看些什么?”   “什么都看。”   盛然扬眉,他是个5G冲浪少年。   “那看着我。”   闫子钦单手微微下滑,将怀里的人直接转了个身,面对面地朝向自己。   镜子里是被禁锢在臂弯里的少年,那动作显得暧昧极了。   盛然丝毫不惧地迎上对方的目光。   重生后的小瘸子,勇敢多了,敢逗敢撩敢接招。   不得不说,他也觉着闫子钦挺好看的,闫子钦是属于那种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的清俊类型。   明明都在一个练习生团队里那么些年,他却总以为他们身高差不多。   没想到还是得仰起头来看闫子钦。   看了一会,盛然笑了。   眉清目秀的少年声音软软糯糯的:   “刚才那个动作不对,你不应该看这边……”   话音未落,小瘸子被眼前的人转了个身,抵墙上了。   “我就是想看你。”身后的人不甘心地一字字沉声开口。   闫子钦就是喜欢看小瘸子,不管小瘸子喜不喜欢看他。   “唔……你轻点。”   闫子钦的手劲儿大了些,即便已经特意放轻了力道,这个从身后扶着他腰的动作,盛然也还是有种脸快要被怼墙上的错觉。   “这个动作……就一秒……”小瘸子确定。   他们副歌前的这个舞蹈衔接,的确只有一秒钟。   显而易见,闫子钦如今觉着不够。   “三秒。”   也不知道是谁在夹带私货。   几天之后,盛然和闫子钦出发前往南方大城市参加演出。   自从闫子钦公开表示将会退团以来,似乎两家粉丝不共戴天的状态减轻了。   在盛然粉丝看来,这个当初抢我们C位的人公开退团了,大约以后是要转幕后的节奏,跟我们不在一个赛道了。   闫子钦的粉丝同样觉着,我们钦哥不仅是大明星,还是集团太子爷,未来是你们小艺人的老板,压根儿就不在一个赛道上。   因而这次两人同台演出,两家粉丝意见不大,甚至多了不少CP粉,翘首以盼。   保险起见,出发时盛然和闫子钦没乘同一趟航班。   连续多日的排练,盛然腿有些练伤了。   由于天生左腿残疾,运动受力不均匀,盛然的右膝盖常年带着伤,重生后这大半年来虽然没怎么唱跳,但盛然一直保持着之前的自律运动。   小瘸子知道自己右腿的伤一直没好。   近日来频繁的唱跳、运动量的增加,右膝的旧伤犯得更严重了些。   但小瘸子跟谁都不说,包括自家经纪人,包括闫子钦。   他想好好完成这场重生后的舞台。   本就走路不利索的小瘸子,已经能够将一点点旧伤,掩饰得完美无缺。   场地彩排外加正式演出,小瘸子演绎了一首他自己的歌,一首闫子钦的歌。   无论是坐在舞台台阶上,唱着团歌的少年;还是随升降台从天而降,唱着情歌的少年;亦或是同闫子钦一起唱跳的少年……   气场全开的小瘸子是今晚舞台上最出尘的精灵。   场下几乎半数的粉丝,举着盛然名字的灯牌,另一半是闫子钦的。   两人生生能把一场拼盘演出,开成个人演唱会的模样。   微博两人的超话广场,更是一波接着一波美图的出。   有人说,怪不得整个内娱都说小瘸子是唐以南代餐,纵观娱乐圈这几年来,谁又有这样未出道堪比顶流的人气?   也有人说,小瘸子跟钦哥今晚的营业,不像是演的,看上去自然极了。   总之,演出圆满,谁也没看出来小瘸子带着伤。   都说小瘸子是本身就瘸。   尤其是从升降台下来时,有不少工作人员远远地盯着小瘸子议论。   “那个小男生好好看啊,可惜了是个瘸子。”   “这年头瘸子都能参加演出了,我们家艺人科班的舞蹈生,还得在后头给人伴舞。”   ……   小瘸子其实一从升降台下来,就不大站得住。绵延半月有余的腿伤,随着这几日高强度的彩排,断断续续的犯着。   膝盖发炎加水肿,上台前吃了几片止痛药撑着。   眼见着自家小艺人从升降台一下来,袁巡匆匆跑上来扶。   他家小孩骨子里倔强又要强。   自打去年出道战结束后,袁巡原本觉着他这个小艺人,性子似乎跟从前不大一样了,但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而今一场演出下来,他巡哥觉着,跟从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个骨子里不服输的小孩。   “去医院。”   闫子钦上来,一把将人捞住。   盛然连连摇手,他这个伤十几岁就有,是老毛病了,小时候就看过,用不着去医院。   奈何还没等小瘸子反应,顷刻间整个人被闫子钦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身体忽然悬空的小瘸子,不由自主双手抱住对方的脖颈。   “闫子钦你快把我放下来,后台这么多人呢,我不要去医院,或者回S市再去。我今晚有事,我要官宣演唱会呢,巡哥说一会零点给我官宣……”   小瘸子一紧张的时候,就话多。   待在闫子钦怀里从走廊这头,嘀咕到走廊那头。   闫子钦没吱声,不过倒是没强迫对方,而是一转身,抱着怀里的人回了他们团队的更衣室。   他们明天的机票返程,小瘸子的伤病是长期慢性的,确实也不差这一晚。   袁巡从服装师手中,接过两人的日常衣物,顺着更衣室门递了进去。   “你俩快点换啊,一会儿,差10分钟零点,上隔壁找我去,我发微博。”   盛然点点头,接过衣服。   今晚,小瘸子要借着这首场舞台的热度,官宣今年的个人演唱会。   这是事先公司策划好的,文案和物料图都准备好了,一会儿零点他跟袁巡,就分别发布个人以及工作室微博。   更衣室不算大,两个人刚刚好,上台前,小瘸子和闫子钦也是在这换的演出服。   今天盛然的演出服是件校园风的清爽白衬衫,搭配黑色牛仔裤,少年感满满。   闫子钦则是一身黑衬衫打领带,走的是高冷酷帅风。   刚才上台时,是闫子钦帮小瘸子换的衣服。   小瘸子右腿膝盖这几日,发炎肿胀得打弯困难,刚才止痛药加消炎贴,勉强撑了一场完美表演。   当下回到更衣室的小瘸子,三下五除二地刚把自己和闫子钦的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   “这是你的,这是我的,这是外套,这是帽子……”   一边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分门别类,不忘一边念叨。   话音未落,被一双修长而温热的手从身后捞了过去:   “什么你的我的,跟我分这么清?”   没等盛然扭头答话,那双手一点一点滑落到怀中少年的腰带,一寸一寸摸索着,就快解开了。 第59章 演唱会官宣   闫子钦仿佛一点一点拆包裹,慢慢地把小瘸子的衣服给脱了。   盛然今天舞台穿的是衬衫与修身牛仔裤,右腿的膝盖肿胀着,不能打弯,裤子褪到膝盖时,仍旧有些费力。   闫子钦手上动作很轻,穿白衬衫的少年,倚着贴了深色壁纸的墙,两条纤细的长腿衬着午夜昏暗的光影。   闫子钦的目光落在少年腿上的衬衫夹。   下一瞬,他双手卡着小瘸子的腰,直接将人抱坐在更衣室内光洁的小化妆台。   “钦哥,你忙你的,我可以自己来。”   小瘸子音色软软叫着钦哥的模样,闫子钦最没抵抗力。   灯影里闪着一双明澈大眼睛的少年,两条小腿还撩人不自知地晃啊晃。   演出结束,他们又不赶时间,小瘸子虽然膝盖肿胀带着伤,也能够慢慢地自己穿衣服。   “别动。”   闫子钦不答话,不算温柔地伸手,按住了少年的肿胀的右膝。   还晃?晃得他心里兵荒马乱。   小瘸子两条悬空踢着玩的小腿,立马定住了,连整个人都像是封印在玻璃罩子里的水晶娃娃,瞬间定格。   小腿一片冰凉,而覆在膝盖上的掌心温热。   闫子钦终于还是拿了小瘸子的长裤,帮忙一点一点仔细穿上。   今晚盛然的私服是宽松的运动裤,穿着相对不那么费力。   不安分的少年这会儿也安静下来,不吵不闹地任人摆弄。   不大一会儿,更衣室的门被砰砰地敲了两下,门外是他们经纪人袁巡的喊话:   “好了没?快点啊。”   一会儿零点,盛然工作室要卡点发布演唱会官宣。   “快了。”闫子钦淡淡地应。   “快了什么啊……”   盛然嘀咕一句,瞥了一眼闫子钦身上完好无缺的舞台造型。   折腾了半天一件都还没换。   小瘸子二话不说,从化妆台上跳下来了,忘了右膝的伤,落地瞬间震动的疼痛,使得他差一点蹲下去。   片刻之后,忽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闫子钦一把捞起。   这一回闫子钦换了个地方,没把小瘸子放回化妆台上,而是自己在沙发坐了下来,将人抱坐在腿上。   “腿疼还跳?”   反问的语气间,闫子钦可一点都没客气,双手滑上怀中少年的腰侧。   盛然只顿了一秒,紧跟着三下五除二,拽下对方的领带,又双手去解那衬衫的领口。   小瘸子自认为平时衣食住行就挺磨叽的,没见过比自己更磨叽的。   重生前的小瘸子,从来不主动撩人,重生后,想撩就撩。   察觉到腰侧闫子钦的手,上下游移了那么一寸,小瘸子还不忘警告:   “闫子钦你不准再乱动!”   “我偏要动。”   闫子钦骨子里是个痞子,什么时候讲过理?   顷刻间,盛然就察觉到对方不但乱动,还故意使坏般,卡着他的腰往下按了按,衬衫扣子没解开两颗,按得他差一点趴下。   小瘸子气场十足地瞪大了眼睛,张牙舞爪地刚要抗议,门口再一次传来一连串紧急的咚咚咚叩门声。   午夜23:30分,他们巡哥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出事了出事了!你俩好了没有?从小就磨蹭,到一块更磨蹭,磨磨唧唧!下回就该跟主办方说,一人一个更衣间……”   闫子钦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还托着怀中少年的身体。   盛然吓一跳,本能地双手勾住对方的脖子。   袁巡在外面继续大嗓门吼:   “你俩赶紧给我看手机!唐以南发微博了!”   “咱不开演唱会,他也不开,咱要开演唱会,他卡点抢官宣……”   “这到底谁放出的风说咱要官宣演唱会?这倒好……”   突然间,更衣间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闫子钦站在门前,衣服换好了,裤子也换好了,一身演出服规规矩矩地收进袋子。   盛然也是一身私服打理妥当,端端正正坐在更衣室的沙发上,腰杆挺直,双手并拢放在膝盖,坐得那叫一个严肃,跟一年级小学生似的。   他在半分钟前,刚看了一眼手机:   热搜第一名的话题:唐以南官宣演唱会!   唐以南的演唱会日期,比盛然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月,却偏偏赶巧不巧地,抢在今晚小瘸子一年以来,首次大型演出这个晚上,官宣了个人演唱会。   并且就在几分钟前,还给小瘸子发了个微信留言:   “恭喜弟弟今晚演出圆满,我的演唱会可不可以请你当嘉宾?”   小瘸子鼓着腮帮子,想把手机吃下去,饿了,当夜宵。   还邀请他当嘉宾?他还要开演唱会呢!   “谢谢南哥,不过我也要开演唱会。”   言罢还来了个萌帅萌帅的表情包:   “真的!!”   小瘸子才不买账,他本来就要开演唱会。   他才不管谁先官宣!   午夜23:40,场馆的演职人员退了七七八八,后台那间最大的化妆间里,盛然、闫子钦两个团队紧急开会。   依照袁巡的意思,唐以南虽然如今解约、另起炉灶,但毕竟是师兄、是前辈,今晚既然对方先官宣了,咱们不妨避一避,改天再宣。   “不,我就要今晚宣!”   小瘸子不乐意!小瘸子刚到底!小瘸子这辈子主打一个活得不憋屈!   “那咱没必要,属实没必要,唐以南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看这都热一了,那今晚这流量……”   他巡哥苦口婆心地劝,话音未落,被闫子钦斩钉截铁打断了:   “听小然的。”   “不是,闫子钦,你这意思……”   “我说,听小然的。”   袁巡捂脸扶额,行吧,钦哥说了算。   当晚,盛然如约官宣了演唱会,转赞评数据蹭蹭地往上蹿。   微博之上热议一片:   “小然和南哥同一天官宣演唱会呀!”   “灯塔少女在此!是我死去的CP复活了嘛啊啊?”   “钦哥和小然的《藏渊》马上进宣传期了,今年肯定上线,我怎么觉着近期小然不可能跟南哥组CP啊,真的不是竞争吗?”   不多时,盛然官宣演唱会的话题,紧跟着唐以南,交替着占据热搜榜第一。   “唐以南官宣演唱会。”   “盛然官宣演唱会。”   盛然欢欢喜喜地截了个图,还转手私下里发给了唐以南:   “南哥,我真的要开演唱会!”   小瘸子不是故意拒绝推辞当嘉宾,小瘸子有自己的演唱会!   主打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凌晨1点钟,盛然回到酒店洗了澡,换上棉布睡衣,抱着去年剧组里带回来的不倒翁木头娃娃,欢乐地在自己套房的圆形大床上,滚了一圈。   那不倒翁上的油彩,是《藏渊》剧组里,闫子钦画的。   小瘸子一直在身边带着。   这趟来演出,小瘸子带了好几件玩具,从不倒翁娃娃到毛绒公仔。   他喜欢出门时手里拿着点什么,是重生前养成的习惯。   圆形的大床,小瘸子不怎么习惯,骨碌碌一个没拿稳,不倒翁娃娃从床上滚了下去。   腿脚不怎么灵便的少年伸手去接,一个没接住,右膝又受伤使不上力,连带着自己差点一头扑向地面。   闫子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   “明天回去之后去医院。”   “不!”   主意超正的少年抗议着,不当回事,伸手去够那滚在地上的不倒翁娃娃。   盛然最不乐意去医院,从小到大因为他的腿,去过无数次医院,当然,那时候他妈妈还在,是妈妈带他去的。   闫子钦不理会,俯身将那滚到床头柜底下的不倒翁捡起,转身去洗手台边洗去灰尘,又用消毒湿巾擦干净,才一个抛物线,扔回小瘸子的圆形大床上。   紧跟着是不容置疑的两个字:   “睡觉。”   闫子钦打小看起来不正经、不着调,真要处理正经事时,一丁点也不含糊。   这晚的演出,以及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彩排,盛然右膝的伤势加重,次日返程走机场时,已经不能够用天生残疾,来完美掩饰伤情了。   这趟返程的机场,小瘸子难得与闫子钦的团队同行。   摩肩接踵的出机场发大厅,是前所未有的粉丝应援盛况。   随着昨晚的舞台,以及演唱会的官宣,小瘸子与闫子钦今年年初杀青的那部《藏渊》,未播先火,机场粉丝的人潮,已经隐隐有了顶流的排面。   是前世蜗居于地下室出租屋里的小瘸子,到死也没能体会的荣耀。   穿米白色T恤的少年,甜甜地笑着,背着双肩包,手里捧着他的不倒翁娃娃,与粉丝们打招呼。   尽管小瘸子着实走不快。   素来腿长两米八,行走如风的闫子钦,今日的双人机场也特意缓下脚步,陪着小瘸子慢慢地走。   一整个候机大厅,他们一同走了一整条长长的路。   粉丝们收到了大糖,拍照拍得心满意足。   粉丝们都说,要不是盛然手里拿着东西,他们钦哥绝对能牵上去。   ……   返程后的当天下午,盛然就被闫子钦和袁巡俩人,一道拎去了某家大型三甲医院。   公立三甲医院令人放心,唯一的不足是人多,不具备私立医院一对一的专属服务,需要自己楼上楼下跑腿、缴费、拿药。   闫子钦虽然有个资本爹,但属实是从底层混上来的,不怎么信任所谓明星富豪那些私立医院的医生。   盛然是这里的老病号了,小瘸子多年来的练习生生涯,一身伤病,连那外科的老专家都认识他。   照例的拍片检查、打针开药,这一次,闫子钦特意与专家,探讨了小瘸子左腿天生行动障碍的问题。   尽管多年来医学不断发展,但对于神经类先天残疾的问题,医疗的手段无非那么几种。   盛然的情况可以手术,不过手术成效难定,大概率有所缓解,也很难力求做到与正常人一样,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在专家看来,小瘸子的残疾情况不算严重,不影响正常生活,没有必要冒险手术、力求完美。   闫子钦凝神思考良久,问小瘸子自己的意思。   小瘸子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不喜欢医院,更不喜欢在医院里思考。   如若放在前世,为了当个完美偶像,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成功率,盛然觉着自己也会愿意冒着风险手术一试。   但重新活过之后,他的人生信条只有三个字:   无所谓!   如今的小瘸子,虽然依旧有些自卑,但对于变成完美的正常人,一点都不执着。   安静坐在诊室角落的少年,今天手里抱的是一只毛绒小猫玩偶,眼睛会眨的那种。   小瘸子轻抚着小猫那手感顺滑的耳朵,一对漂亮出尘的大眼睛里带着十足的委屈。   继而乖巧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不要手术。” 第60章 “你睡他?”   盛然不想挨刀做手术。   此刻低头轻抚毛绒玩具的少年,看起来乖巧极了,那神情让人不忍心一丁点儿强迫。   闫子钦缓缓在小瘸子面前蹲下来,跟着一块揉了揉少年手上的小猫玩偶,声音里是鲜有的温柔:   “那就不,那就不。”   闫子钦这人虽然吊儿郎当混不吝,外界都说他艺人不像个艺人,资本家的太子爷又不像个太子爷。   但多数身边的人知道,钦哥行事还是颇有一番自己的原则。   但这份儿原则,在小瘸子面前除外。   公立的医院,明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今天来的这两位,刚才进门时已经有不少病人和家属围观。   为了秩序,护士照例是给盛然单独安排了一间检查室。   当下的闫子钦和袁巡,一个到隔壁跟专家交流,一个跑腿缴费拿药。   小瘸子独自在观察室里等着。   一架专业单反相机,跟随着闫子钦刚从检查室出来的身影,悄悄地移动着,往专家诊室那边去了。   邵宇贴着墙边,盯一会儿闫子钦,再盯一会儿自己相机的取景框,皱眉出神。   邵大爷今天放大招了!   邵宇今天专门蹲点守着闫子钦,一路跟车跟到了医院,在院门口离着大老远,还抢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闫子钦扶着一个小男生,那小男生标准的男团打扮,没拍着脸,有点像他兄弟盛然,又有点像别人。   在邵宇看来,男团的小艺人外形都一个样。   自从上次跟他兄弟盛然吃了顿烧烤、喝了顿酒之后,邵大爷燃起心中熊熊的中二之魂,励志要把姓闫的这个渣海王给拍个底朝天。   明明都吻过他兄弟的人了,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个不清不楚的小男生?   必须揪出来!   像当初曝光唐以南那样。   闫子钦一身T恤长裤的全黑低调打扮,带了口罩,独自在通往专家诊室的走廊里,冷漠穿行。   神色间微微一顿,忽而驻足。   “拍够了没?”   啪的一下,邵宇攥在手里的镜头盖掉地上了。   邵大爷气坏了。   当狗仔拍了这么多明星,失手让人察觉的情况也有不少,但头一回被人这么直白地点出来。   邵大记者本事不高,但人不怂。   俯身捡起镜头盖,继而邵宇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   “闫子钦,你对我兄弟到底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闫子钦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不像其他明星,大面上过得去,交给工作人员处理就行。   闫子钦要跟谁较起真儿来,不整服了不带收手的。   邵宇铁了心地放下相机,事到如今,邵大爷豁出去了。   “姓闫的,我就问你,你开发布会那天晚上,亲了我兄弟,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今天到底带哪个小男生来的医院?还有,上个月25号那天晚上,你抱你们公司哪个小艺人上的车?年初回来你又带谁逛街去了?……”   观察室里,坐在高高病床上的盛然,似乎听见了外面嘈杂的人群,有那么一丝熟悉的声音。   不确定,再听听?   小瘸子歪着头,仔细聆听了那么三五秒,轻轻放下手里的毛绒小猫,跛着脚一步一步来到门后,将那门窗上的白布帘拉开了一角,悄悄向外观望。   哦豁!不得了!   小瘸子捂脸。   邵宇质问了闫子钦一大段话,说得太快了,盛然没能完全听明白,但十有八九是跟自己有关。   “自己猜。”   闫子钦单手插兜,挑了挑眉,一副逗人玩的神情。   不是问他好几次身边带着的小男生都是谁么?闫子钦也不想用脸盲这事打击他。   邵宇更生气了:“信不信我立马锤你!”   “要钱就说。”   “我是为了钱的人吗?!我是为了我兄弟!”邵宇怒极。   “行,那考不考虑来我们公司当个摄影师?”   要不是邵宇是老熟人了,闫子钦才懒得废话。   “莫挨老子,老子不去!”   当摄影师哪有当狗仔自由,更何况当摄影师挣死工资,日子一眼望到了头,当狗仔虽然见不得人,但起码能骗骗自己:   有机会暴富。   “那想通了再来找我。”   闫子钦扔下一句话,往走廊尽头专家诊室那边去了。   今天没拍着石锤的料,邵宇正自犹疑着,是打道回府,还是另寻机会,忽然间,几步开外观察室的门开了一小道缝。   紧接着一只少年白皙的手从那里面伸出,一把就将人扯进去了。   “小然?!”   被按在门板上时,邵宇一脸惊恐地看看眼前的兄弟,又想想相机里自己在医院大门口拍着的图。   好像……是同一件衣服?   “盛然,我今天看见闫子钦……”   面前的小瘸子连打噤声手势。   最后,不知从何开口的盛然,双手拍着兄弟的肩膀,低头酝酿了一会儿措辞。   “邵宇,你听我说……”   小瘸子在舞台上都没这么紧张过。   邵宇是个急性子:   “不是,姓闫的他今天到底跟谁来的?刚才还在外面跟我叫板!”提起闫子钦,邵宇就火大。   小瘸子安抚兄弟:   “邵宇,不,哥……不,大爷,你今天看见跟闫子钦一块的,其实是我……”   邵宇惊恐地翻出相机里拍到的那张糊图,仔细对比。   “我跳舞把腿跳废了……”   小瘸子说话间,掀开右腿裤管,露出仍旧微微肿胀的膝盖。   “闫子钦陪你来的?”邵宇差一点把相机吞下去。   盛然不答,做了个大义凛然的决定:   小瘸子神色视死如归。   “邵宇,其实你上回拍着跟闫子钦一块上车的,其实,其实吧,他有没有可能也是……”   邵宇恍然大悟:“你别说也是你?!”   盛然纠结了一会儿,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邵宇大惊。   “但是,但是没有那啥……”小瘸子连连摇手。   他如若记得没错,上回邵宇好像怀疑他俩在车上,干了啥不正当的事。   半晌,邵宇目瞪口呆地沉默片刻,试探着问:   “你俩……处了?”   “没有没有没有!”   小瘸子再次将顺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兄弟这次绝不骗你,我俩没有!”   闫子钦从专家诊室回来时,盛然和邵宇俩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一个端正坐好,摆弄着毛绒玩具;一个翘着二郎腿、摆弄着单反相机,还有问有答:   “盛然,姓闫的要是敢强迫你,你得跟我说。”   “他怎么敢强迫我?当然是,当然是……”   小瘸子声音越来越小,有点儿心虚。   “你睡他?”邵大爷问得直白。   “嗯嗯嗯!”盛然灵光一现,重重地点头。   邵宇再次难以置信地流露出钦佩的目光:   “体验还行?”   小瘸子也同样再次一本正经地点头:   “挺行的,超级……行……”   话音未落,对上了正主推门而入的身影。   盛然将最后一个尾音吞了回去。   小瘸子此刻紧张极了,这门诊的建筑古旧,不算隔音,也不知道胡说八道的那几句,闫子钦听去了多少。   见闫子钦进来,邵宇一个激灵,从病床上跳下来了,看看他们人神勿近闫大明星,又看看自家小瘸子兄弟,转身要走。   盛然光明正大地拉着他们邵大爷,悄悄地耳语:   “大爷,我跟钦哥这事儿,你能不能不要锤我……”   “当然!”邵宇讲义气地拍拍对方肩头。   他是个狗仔不假,但他是个有底线,讲原则的狗仔,也不是什么事儿都锤的,至少他绝不锤兄弟!   这几次要不是担心他兄弟,他才懒得拍闫子钦。   邵宇不甘心地盯了一眼闫子钦,原本还待再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工作电话。   邵大爷朝自家兄弟摆了摆手,出了观察室,倚着门诊走廊那斑驳的墙壁,接电话去了。   电话另一端,是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女声。   邵宇有些不耐烦:   “三次了,咋还找我,你去我问问别的代拍呗,我都说了不接,唐以南这个艺人的单我不会再接了。”   “你到底谁啊?你咋就那么确定他还能有料呢?而且就算有料,也不值钱,都塌过一次了。”   “啥?三倍价?”   “那行,我考虑考虑吧,就一个月啊,一个月之内跟不到料,就不跟了。”   ……   观察室里,只剩下盛然和闫子钦两人。   小瘸子垂下头,拖着行动不便的双腿,重新坐回病床上。   眼前,闫子钦一点一点俯下身来:   “听说,你睡我?”   “不不不……”小瘸子使劲儿地摇头。   完,从这儿就听见了,耳朵咋那么好使呢!   “体验还行?”闫子钦继续逗。   盛然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张牙舞爪地想抽人。   闫子钦自顾自地点点头,特意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似的,片刻之后,半是对着盛然,半是自言自语般开口:   “那我是不是得把这事儿办成了真?嗯?”   盛然气得要揍人。   “闫子钦,我可以胡说八道,但你要是敢胡作非为你死定了!”   闫子钦再次点点头,那模样像是已然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忽而俯身,双手撑着病床,将那上面的少年半圈在怀里:   “我想看看我怎么死的。” 第61章 毕业了   盛然也不得不承认,闫子钦的五官格外立体好看,微冷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也格外好听。   尤其是这般近距离说话的时候,一半玩笑一半诱哄的语气,容易让人沦陷。   上辈子,小瘸子就有些沦陷。   但小瘸子不敢说。   这辈子,他敢说了,不仅敢说,还敢钓。   推了推对方胳膊,坐在医院观察室病床上的少年,小声嘀咕:   “你别闹,我腿疼。”   他确实腿还疼着,右膝的伤势不轻,登台演出前吃了止痛药,这会儿的药效也快过了。   “这?”   闫子钦伸手,温热的掌心,恰到好处包裹着少年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膝盖,隔着薄薄的布料,有炽热的暖流舒缓淌过。   从膝盖到四肢百骸。   乖巧的少年垂眸点头:   “我腿疼、腰也疼、我哪都疼……”   连日的彩排,盛然确实疲惫极了,短暂地放松下来,全身上下哪都难受。   闫子钦原本按在少年膝盖的掌心,悄无声息地上滑至腰侧。   小瘸子微微放松的昏沉中,听到耳畔对方特意凑近了的低语: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哪都疼。”   小瘸子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了。   ……   六月沁凉的微风,抚过还不算炎热的初夏,也正是在这个蝉鸣未起的夏天,盛然毕业了。   这段时间,盛然一边准备毕业作品,一边筹备自己的演唱会,日子过得不疾不徐。   他十分不舍这段重生后,仿佛捡来的大学时光,尽管他已然大四,除去剧组拍戏、以及跑通告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只有几个月呆在校园里。   但小瘸子格外珍惜。   也正是在毕业的这段时间,他和闫子钦年前杀青的那部网络剧《藏渊》,开播了。   短短24级的都市探险剧,意料之外的大火,一时间话题度连爆,播出平台更是从原本的A级宣传资源,给提升到了S级。   若说之前,小瘸子只是凭借着一些零散片段出圈,而今这一步作品,着实让他和闫子钦,双双站稳了一线的位置。   粉丝眼中的两人,更是由不共戴天的对家,有逐渐演变成CP的趋势,超话广场的双人话题流量一跃而升,成为“内娱今年以来最热CP”。   连前些年粉丝们热衷的,小瘸子和唐以南CP,都被压了下去。   不过这段时间,盛然过得不算安心。   不是由于即将完成的毕业大事,也不是由于一个月后,即将召开的职业生涯首场个人演唱会。   相反,是由于轻轻松松的毕业典礼。   某天午夜,亮着暖色落地灯的大公寓写字台前,盛然捧着平板电脑,用纤长的指尖在那上面的日历,数数画画地算日子。   赶巧了,他们这一批毕业生,毕业典礼的当天,是唐以南开演唱会的日子。   唐以南的演唱会,与小瘸子同一天官宣,登台的日期比小瘸子早了大半个月。   唐以南是前辈,是老手,自然不像他们这些小练习生一样,一场演唱会筹备个小半年。   唐以南的演唱会,申请个场地说开就开。   盛然清楚地记得,这个自己毕业典礼兼唐以南开演唱会的日子,与他重生前的时间线,重合了。   重生前的这一晚,发生了许多事:   小瘸子毕业典礼的当晚,被当时仍在公司呼风唤雨的闫弘,带去了唐以南演唱会结束后的庆功宴。   也正是在那场庆功宴上,小瘸子的饮料里被下了药,差一点被送去唐以南的酒店房间。   是闫子钦救了他。   那晚闫子钦用酒瓶,将唐以南的脑袋砸开了花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也正是由于上辈子的那次动手,闫子钦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这个量刑,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闫子钦14岁进公司以前,是个好学生。刚进公司那两年,摇身一变成了个混小子,没少干仗。   后来出道当了大明星,收敛许多,但骨子里仍旧带着一股人神勿近的野痞范儿。   这般下了狠手地把人往死里揍,也就这一回。   一个大明星揍了另一个大明星。   这简直是内娱多年来的头号爆炸性新闻!   比哪个一线出了轨,哪个顶流磕了药,还令人震惊。   盛然记得那次的大事件,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被翻来覆去热议了好几个月,直到闫子钦二审结束,判了刑。   这个名字才逐渐消失于大众视线。   以闫家的实力,不是不能保,问题就在于,闫弘不想保。   也是直到小瘸子重生前,接不到通告,独自呆在狭小的合租房,一发呆就是一整天的那段日子里,才一点一点地得知:   唐以南的庆功宴,是姜新月办的;把小瘸子送给唐以南的局,是闫弘做的。   闫弘故意把小瘸子送给唐以南,为的就是引自己的儿子犯事儿。   那个时候,闫子钦对小瘸子的守护,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同样在那时,闫子钦的手里,也已经有了关于自己母亲——《海星湾》编剧韩芳华,十五年前在剧组遭遇爆破事故、后被闫弘亲手除名的证据。   闫弘剧组里贪了太多钱,被曝出去就是个牢底坐穿。   于是先下手为强,把儿子送去了坐牢。   毕竟他还有其他儿子,跟姜新月生的。   除此之外,小瘸子还认真想了想,虽然上辈子邵宇没拍着料,唐以南没塌过房,但唐以南与姜新月的婚外情,老谋深算如闫弘,不可能不知道。   把小瘸子送去唐以南床上,再把消息透露给自己儿子,借唐以南之手把儿子送去坐牢,顺带着警告出轨的妻子,闫华这一手,一箭双雕。   直到重生后的如今,小瘸子每每想起,仍旧毛骨悚然。   小瘸子不怎么忌惮唐以南,但可太忌惮闫弘了!   尽管这一世,闫子钦早早地让渣爹几乎翻不了身,也早早地把唐以南一脚踢出公司。   但小瘸子心里仍旧不安。   照理说,他觉着闫弘如今的处境,应该没有利用自己的必要了;唐以南更是没什么跟自己线下接触的可能。   小瘸子自己一点儿也不怕遇见唐以南,但是怕闫子钦遇见唐以南。   就闫子钦那个脾气,再跟唐以南打架可怎么办?   尽管事实上,人家钦哥几乎没跟谁发过脾气,成年后也没再打过架。   但小瘸子重生前的记忆难以磨灭。   他说闫子钦脾气差,闫子钦就是脾气差!   钦哥出门在外,身份是小瘸子给的!   ……   毕业典礼当晚,盛然跟同届毕业的小伙伴方司舟,一块儿邀请了闫子钦,邵宇、袁巡,以及公司里平时关系好的几个小助理,组了个密室逃脱通宵局。   时间上,刚好覆盖了唐以南演唱会结束的庆功宴。   小瘸子未雨绸缪!   他这一晚上都得盯紧了闫子钦!   除非唐以南混得太差了,演唱会结束到密室里面去装鬼扮NPC。   否则对方没丝毫可能性,跟小瘸子和闫子钦见面。   唯一稍许遗憾的是,今晚邵宇有事,来不了。   “宇大爷,你真的不来吗?”   刚入了夜,盛然毕业典礼结束后,从学校的礼堂出来时,还在给邵宇发信息。   “不了,今天有任务。”   “我毕业你都不陪我玩……”   “明儿请你吃大餐,给你补上,今天是真有任务,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彼时华灯出上,邵宇独自开着他的小破车,从市区出发,行驶在通往市郊的海滨公路上。   S市作为数一数二的沿海大都市,这一带的海滨,早就开发成奢华成熟的旅游景点,比市区还热闹。   不少豪华游轮停靠海岸,供往来旅客游览,也有许多富豪一掷千金,包下游轮宴请亲朋,夜夜觥筹交错。   海滨另一端,则是烟火气十足的平价景区,烧烤一条街、密室一条龙,应有尽有。   盛然跟大家相约的密室,也在这个方向。   当晚,盛然与方司舟、袁巡三个,结束了毕业典礼就从学校出发,到达海滨娱乐一条街时,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闫子钦公司也有些事处理,这会儿还没到。   大经纪人袁巡,先带着小瘸子与方司舟,到海滨的烧烤一条街,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等闫子钦和几位一起玩的小助理。   他们今晚订的,是个恐怖密室,就在烧烤街的斜对面。   盛然从来没有玩过密室逃脱。   重生前,小瘸子与方司舟作为没出道的练习生,都穷,一个直播做不下去,最终回老家继承了包子铺,一个困守在大都市的合租房里。   几百块钱门票的密室逃脱,小瘸子硬是到死都没能玩上。   如今,终于得以吃喝玩乐的小瘸子,坐在烧烤铺子里一边等闫子钦,一边扭头看看身旁吃着烤海兔的方司舟,又抬头看看对面撸着烤猪心管的他巡哥。   小瘸子继续埋头,扒拉着自己面前的一小份灵魂炒方便面。   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了一个晚上,都是同学群里的消息,今天他和同学们毕业了,班级群里大家都在邀约这个夏天去哪嗨。   盛然把手机放在盘子边,看着热热闹闹的班级群,一点也不嫌吵,反倒觉得看谁说话都有趣。看见艾特到自己的小伙伴,还不时回复几句,欢乐交流。   忽然间,一条突如其来的信息,从联系人底部冒了上来,头像是一如既往的浅蓝背景简笔画兔子。   盛然差一点被自己的灵魂炒方便面呛着。   是唐以南发来的信息:   “恭喜小然师弟毕业。”   盛然今晚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唐以南。   在删除拉黑、假装没看见、以及回复消息之中,盛然狠狠咬了一筷子方便面,选择了后者。   “谢谢南哥,也恭喜南哥演唱会圆满成功。”小瘸子答得官方又不失礼貌。   “今晚我庆功宴,来不来玩?”   唐以南的信息之后,跟了份演唱会庆功宴的电子邀请函,花花绿绿做得很是专业好看,外加一个地址定位。   盛然瞥了一眼,差一点把盘子咬掉一块。   唐以南给他发的地址,就在他们这一片海滨景区对面的游轮上,抬头就能望到船上的灯火。   盛然重生前,唐以南的这场庆功宴,是姜新月亲自安排的,地点不在这。   但重生后的这一天,盛然怎么也没想到,唐以南依旧距离他不足五百米!   “怎么了?”方司舟察觉异样。   盛然摇摇头,继续吃他的灵魂炒方便面。   片刻,刷了一会儿视频,才轻轻感叹:   “南哥今晚的演唱会,座无虚席。”   “你的也会座无虚席的。”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小瘸子的演唱会了,方司舟给兄弟打气。   袁巡也以为自家小孩忽然叹气,是看了今晚唐以南演唱会的排场,有压力,于是放下筷子:   “哎呀,你看唐以南今年多大场,不到一万人,那往年都是多大场?五万人爆满,这缩水了不少了,粉丝的池子那么老大,脱了粉的都去看谁了?不都看你们这些新歌手了么。”   小瘸子垂着头,不说话。   不多时,收到了闫子钦的信息,说是已经从公司出来,在来与大家会和的路上了。   盛然正寻思着给闫子钦回个微信,这信息还没发出去,突然有新消息再一次发了进来:   这一回,是邵宇。   邵宇没说话,而是直接发来一组照片。   游轮上的照片。   盛然点开照片,瞳孔放大。   图拍得很清晰,背景是这一片海滨上的游轮包厢,依稀能望见甲板方向的海滨夜色。   包厢里,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女七八个,其中有几个熟面孔,是当今娱乐圈数得上名的新晋小生小花与网红。   小瘸子这回直接把手机掉盘子里了。   邵宇今晚的任务,是拍唐以南!   还拍到唐以南聚众干坏事!   怪不得邵大记者近一个月来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问他在忙什么,又不肯说。   唐以南身边多少保镖跟着!拍唐以南是多危险的事儿!   “大爷?”   盛然反手回了个两个字。   一个带感叹号的夺目闪耀红圈圈!   附带一行小字提示。   “邵大爷追极光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   小瘸子呆若木鸡。   他被邵宇给删了?!   邵宇给他发了这组唐以南聚众乱搞的照片之后,随即删了好友。   完了,事大了。   盛然有心给对方打个电话,脑海中飞速旋转了个阿克塞尔四周半,没打。   凭借着两辈子的了解,邵宇发了这么一连串证据,紧接着又删了他,铁定不是让唐以南团队抓住了,就是遇到危险了。   总之,不能接电话,也不能暴露联系人。   表面上一点也不慌张的小瘸子,扒拉完最后几口灵魂炒方便面,东看看西看看。   刚才袁巡刚说要买奶茶,离席了,方司舟一边费力地咬着烤板筋,一边回复着他们同学群里的信息。   小瘸子偷偷摸摸地起身,还悄悄地问兄弟:   “巡哥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买喝的去了。”   “我也去。”   “那我也去。”   小瘸子跟方司舟两人,从12岁当练习生时就成了小伙伴,又是同学,如今大学都毕业了,仍旧是小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说话不疾不徐、软软糯糯、有商有量。   “你不要去,你在这等我,一会钦哥就到了。”   “出什么事了?”   即便小瘸子说话间,显得平静极了,方司舟还是看出端倪,两个小伙伴认识了快十年,比谁都默契。   盛然叹了口气。   “邵宇的事,你得帮我个忙,在这等钦哥,一会钦哥来了,就说我去对面买奶茶了,一会就回来,千万别让他找我。”   说完,盛然又把自己的手机上了锁,揣进方司舟口袋:   “这个帮我保管,千万别让人拿走,钦哥也不行。” 第62章 落水   盛然说完,便一瘸一拐跑向那海滨游轮的方向。   在街角的奶茶店门口,还遇见了排队的袁巡,他巡哥二话不说就追。   小瘸子心里也挣扎了一轮,不过这挣扎,只持续了几十秒。   连头也没回,跑得飞快。   他提前了许多日子,就心心念念地策划,重生后的这个毕业典礼的晚上,说什么也要离唐以南十万八千里。   然而,命运仿佛总是向着注定的轨迹。   就像是时不时地提醒他,有些上辈子没能完成的课业,不能逃课,也不能交白卷。   小瘸子的朋友很多,但邵宇是很重要的一个。   小瘸子重生前,被雪藏后患重度抑郁、没通告接、也没法做兼职打工的日子里,是邵宇从当狗仔挨的每一顿骂、每一顿打,换来勉强糊口的生活费中,硬生生扣出一部分来,接济小瘸子。   还努力地转行当导演,要带小瘸子拍戏。   再重生个千八百回,小瘸子也不能不管邵宇。   今晚,唐以南的庆功宴不是什么正经局,但小瘸子打定主意,要去这趟鸿门宴。   他得接邵宇出来。   方司舟即将出道,小瘸子不打算带他瞎混。   海滨码头,几辆豪华游轮鱼贯而列,甲板之上,灯光璀璨。   盛然独自一人,定定地站在码头前,近处是的奢华满目的名利场,远处是波涛汹涌的月光海。   极目而眺,有灯塔忽明忽暗地闪耀。   盛然对照唐以南发给自己邀请函上的地址,从左往右认真数着并排停靠的游轮:   一、二、三、四、五……   第五艘,盛然镇定站了一会儿,而后第一个大步往那甲板的方向而去。   小瘸子走不快,但没半点儿犹豫。   到底还是受塌房的影响,唐以南的演唱会庆功宴,比之往年低调了许多。   别看这豪华游轮已是有钱人的标配,以唐以南的财力,依旧算不得大操大办。   邀请的宾客也仅是一小部分资方、影视大佬、以及十几位新晋小网红、小明星。   甲板之上,观海最佳的视角,摆了六七张小方桌,一群年轻的小男生围在桌边,觥筹交错。   盛然远远打量了一眼,不是180线小生,就是新晋的小网红,其中还有几个娱乐圈的熟面孔。   眼见盛然现身,聚会的小男生们也意外得很,纷纷热情招呼。   近来,随着盛然和闫子钦的新剧《藏渊》播出,两位主演流量不断攀升。   如今圈里人眼中的小瘸子,已经跟他们这些180线小网红小明星,算不得一类人了。   甲板的角落里,金纯迎了上来。   盛然第一眼见到金纯,觉着有些奇怪:   金纯没像从前一样,穿戴唐以南代言的服装包包,甚至这么个高端聚会场合,连件礼服都没穿。   而是低调至极的一件白T恤,一条牛仔裤,看上去与这场合格格不入。   “这不是小然和巡哥么,如果没记错,我可没给你们发邀请函。”   言辞间,金大助理一如既往地居高临下女王范儿。   “哟,金总,好久不见啊,嘿嘿嘿哈……”   袁巡紧跟着上前,打着哈哈,末了还阴阳怪气了句:   “最近还在南哥那高就呢?”   金纯不答,而是扭头看向小瘸子,神色间别有深意:   “以南忙着呢,今天这局,你们不该来。”   意思很明白,金大小姐赶客了。   “我是来当面庆祝南哥演唱会圆满成功,金纯姐姐,我有邀请函的。”   小瘸子浅浅地笑着,一声姐姐,叫得人畜无害。   金纯双手抱臂,打量了小瘸子片刻:   “听说,你如今是小闫总的人,我们以南这边,可不敢高攀。”   一句“小闫总的人”,引得周围桌旁小男生们,纷纷扭过头来。   金纯今晚的态度,盛然觉着有些奇怪。   照理说,唐以南这么个不干不净、聚众乱搞的局,金纯不可能不知道舱室的包厢里,在做什么。   金纯讨厌小瘸子很久了,这么个拖小瘸子下水的大好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可眼下的金纯,却口口声声赶小瘸子走。   在坐的几桌180线小艺人们,对而今崭露头角的盛然,招呼得更热情了。   毕竟在这个圈里混,小艺人们得心思灵巧、多交朋友,才有可能混出头。   当下,小男生们借着他们纯姐的话头,一个个跟盛然搭话。   小男生们也都是有金主的。   盛然刚才登上甲板时,就听见了几句男孩们互相吐槽自己的金主。   “我老板说给我接戏,快一年了,半个角色都没见着,听说又养了五六个,我已经在找下家了。”   “我家那个,矮穷挫就罢了,还小气吧啦,一件衣服精打细算,一个月才给五万块……”   “知足吧,我家那个不光小气,那方面还不行,不行吧还怕你看出来,你还得装。”   ……   当下,忽而有大胆的小男生,扭头问小瘸子:   “然哥,小闫总怎么样啊?”   显然是把小瘸子当成小闫总包养的了。   也难怪,闫子钦如今在娱乐行业资本圈声名鹊起,尤其是又顶着个尚影传媒太子爷的称号,近来更有传闻,董事长闫弘可能犯了事儿,正在接受调查。   尚影传媒集团内部权利更迭,圈里杂七杂八的传言多了去了。   对方问起闫子钦,盛然也不介意,精致如同瓷娃娃般的一张小脸,忽而笑了,悠悠开口:   “他啊,脾气有点差。”   小瘸子只说了这一句,转身便往甲板上层舱室方向而去。   因为就在几秒钟前,他身边袁巡忽而俯下身,在甲板一角,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捡起了一枚黑色镜头盖。   盛然认识,那是邵宇的镜头盖。   “小然师弟。”   忽然间,一个冷冷清清的音色,突兀地出现在这月色弥漫的海域,盛然下意识地回头,唐以南一身丝绸浴袍的身影,悠闲站在甲板另一端。   身后还跟着两名黑衣保镖,一左一右按住了邵宇。   其中一位保镖,脖子上挂着邵宇的相机。   邵宇看起来挨揍了,额角上有伤,好在不算特别严重,望着小瘸子连使眼色,那意思是是让兄弟快走。   小瘸子才不走!   “恭喜南哥演唱会圆满成功。”小瘸子乖巧小师弟秒上线。   唐以南慢悠悠地亲自斟了一杯红酒:   “小然师弟不来一杯,怎么能代表诚意呢?”   盛然闪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淡定自若望向对方杯中的殷红液体,随着高脚杯的轻轻摇曳,宛若海上夜色中开起的一朵红莲。   “南哥也知道,我如今是别的老板的人,至于酒,就不在您这里喝了,不过人,我得带走。”   盛然说着,指了指邵宇。   至于他自己,他才不跟唐以南喝酒,虽然重生后的如今,对方未必就敢在酒里给他下药。   但唐以南的东西,小瘸子不吃不喝不碰。   “拿你自己跟我换,或许可以。”唐以南轻轻地笑了。   “那我得考虑考虑。”   小瘸子同样扬起明媚的笑容,仿佛综艺节目里做游戏。   “还有,手机得留下。”   唐以南瞥了一眼邵宇,而后示意两名黑衣保镖,上前搜盛然的手机。   邵宇的手机被收走前,给小瘸子发了东西。   盛然镇定自若地配合搜身,还跟机场安检似的,主动将双手平举。   全身上下的口袋里,都没有搜出手机。   “我没带手机。”   安然冷静的少年,乖巧扬眉。   手机他事先交给了方司舟保管,压根儿就没带上游轮。   “师弟,这么不乖的话,今晚怕是走不了了。”   唐以南倚着甲板上镶了华灯的楼梯扶手,不紧不慢将高脚杯中的红酒,递到小瘸子面前。   “小然,师兄的面子,你得给。”   下一瞬,两名黑衣保镖按住了小瘸子。   金纯往码头的方向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码头边,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是熟悉的车牌。   电光石火间,车子于海滨码头停靠,车上鱼贯下来三人,直奔甲板方向,闫子钦当先,身后跟着方司舟和小助理。   原本在这甲板上吹着海风、聚着餐的小男生们,一个个起身,惊惶不安。   问好也不是,装没看见也不是。   这圈里年轻的小明星,都怕闫子钦。   小瘸子同样瞪大了双眼。   他千算万算,闫子钦还是在今晚,和唐以南碰面了。   “松手。”   闫子钦面色沉冷,两道如电的目光,顷刻间盯向唐以南,以及那一左一右抓着小瘸子的保镖。   盯得两个保镖一下子没了气势,犹犹豫豫地松开手。   唐以南仍旧扣着小瘸子的肩。   “我让你松手。”   闫子钦面色狠厉,一如这无尽午夜下,深邃而冰冷的海底。   “小闫总……不对,以后多半是该叫闫董事长了……”   唐以南不疾不徐说着话,放下手中的高脚杯,却一把将小瘸子重新推给身后的保镖。   小瘸子本就腿脚不稳当,被推了个趔趄。   哗啦一声……   闫子钦将手边距离最近的那张方桌掀了。   吓得桌旁小男生们,惊恐失措地退到桅杆边。   小瘸子抓了个空挡,机灵地拽着邵宇,就要往闫子钦那边跑,被唐以南的四名保镖按住了胳膊。   袁巡和闫子钦飞身上前抢人,甲板上一时间乱作一团。   “哇~呜~~哇~呜~~”   突如其来的警笛声,直充天际,打破了这午夜豪华游轮上的纸醉金迷。   从海滨码头的方向,几辆警车鱼贯而至。   原本舱室包厢里的几个小男生和小女生,一个个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了,人群中有人慌乱喝问:   “是谁报的警?!”   没人回答。   混乱中,盛然和邵宇被挤开了,盛然一扭头,瞥见了邵宇那价值好几万、登船后被收缴,此刻滚落在甲板一角的相机。   那可是他兄弟的命根子!   更何况,里面没准儿还有足以锤死唐以南的证据。   小瘸子拼了命地去捡相机的工夫,被四名保镖推开了。   唐以南的保镖去抢小瘸子手里的相机。   有那么一瞬,小瘸子突如其来的精神恍惚,似曾相识的境遇,在重生的那一晚,历历在目。   练习生出道战当晚,他就是这么解救邵宇,于庆功宴的大厅,被唐以南的保镖推下了三楼。   合该命中注定,他得跟邵宇一块挨揍。   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手里的相机被保镖劈手夺走,近身争抢的当口,小瘸子站不稳,从甲板的栏杆处,被直直推了下去。   耳畔,是闫子钦飞奔上前的脚步,以及警方的大声喝问。   冰冷的海风贯穿了少年单薄的身体,盛然只来得及反应一秒,便扑通一声,跌落浪潮翻滚的大海。   咕噜噜……   小瘸子不会游泳,身体直往下沉。   熟悉而冰冷的死意,夹杂着灰黑色的海浪,再一次翻涌而来。   无边的恐惧灌满了四肢百骸,像极了那个重生前,从二十层精神病院的天台,坠楼的瞬间。 第63章 密室逃脱   盛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但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夏夜的海水依旧冰冷,呛水的窒息也依旧绝望。   没有无知无觉的死法。   游轮上,人们惊慌呼喊救援,往海里抛救生圈的声音,夹杂着海浪的嘈杂,逐渐离小瘸子远去。   盛然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闫子钦要是看见他落水了,没准儿得跟唐以南干架。   要是把唐以南揍出个好歹,保不准又得坐牢。   小瘸子一念间又生出千万种念头。   扑通!——   几乎是与此同时,同样清晰落入耳畔的,是不带一丁点犹豫的跳水声。   闫子钦跳下来了。   灯光昏暗的海面,闫子钦奋力朝小瘸子游去。   小瘸子在海里浮浮沉沉,一边挣扎,一边昏沉。   直到被熟悉的手臂捞过了身子。   “然然!然然?”   那声音一如既往,清列而带着低低的磁性,却又染上不怎么熟悉的焦急,近在咫尺,又宛若远在海平线。   闫子钦极少会这么叫他。   以至于盛然有点恍惚,直到被对方捞上了岸。   得救了!   警车、救护车、景区的海上救援队,全来了。   警方封锁了整个游轮,从游轮顶层的包厢,带走了七八个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女,连夜捣毁了一个聚众干坏事的窝点。   当然,还包括始作俑者唐以南。   一行人跟随警方,从甲板上排成一列而下时,盛然悄悄拉了拉闫子钦的衣角:   “你报的警?”   小瘸子本想夸赞一番,他们钦哥如今成熟了,理智了,遇事知道找警察,不再是撸胳膊挽袖子干仗了。   谁想到,闫子钦言简意赅答了两个字:   “不是。”   盛然顿了顿,将头扭向另一边,问方司舟:   “那你报的?”   方司舟小朋友今晚吓坏了,使劲儿地摇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盛然疑惑思考了好一阵,小瘸子刚呛水,反应有点跟不上。   “巡哥,你报的?”   “你可闭嘴吧!”   被怼了,小瘸子不说话了。   袁巡今晚憋着气,不是由于以少对多,让唐以南的保镖团队给熊了。   而是他家小孩儿不听话,他不过买个奶茶的工夫,就敢上唐以南的游轮。   遇事不商量、不结伴、自作主张!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家小孩儿以前不这样,就是打去年出道战未果之后,仿佛变了个人。   从前可乖了。   忽然间,耳畔传来一个清清淡淡的女声,那声音高冷而平静至极,像是漠视一切的女王,只有三个字:   “我报的。”   金纯走在被押送下船的队尾,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警车,没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金纯报的警。   今晚唐以南演唱会的庆功宴,局是金纯组的,那些包厢里开裸身party的小男生小女生们,也是金纯邀的。   就连邵宇今晚上船,以及近一个月来,跟拍唐以南的行程,同样是金纯匿名雇的。   金纯想彻底让唐以南身败名裂,想了很久。   去年,得知唐以南被姜新月包养,以及与多人恋情时,金纯还在为对方奔走、挽回名誉。   唐以南的新团队,却没有带上她。   心是一点一点死去的。   金纯爱他,但更恨他。   恨比爱长久。   ……   盛然被送去附近的医院急诊,做了相关检查,呛了点水,没有大碍,一会儿就出来了。   闫子钦在这一带订了个酒店套房,带小瘸子上楼去冲热水澡。   袁巡和闫子钦车上,都有干净的衣服,是团队平日里备着的,刚好派上了用场。   进了酒店,全身湿漉漉的小瘸子和闫子钦,一人一个大浴室,洗得暖暖和和、换上了干干净净的衣服。   时值凌晨两点钟,盛然从浴室出来,头发吹了个半干。   落水的挣扎、唯恐闫子钦干仗的担忧,以及被命运操纵的无力,小瘸子今晚惊魂未定,不想回家休息。   袁巡在套房客厅来回溜达,骂骂咧咧,继续数落自家小孩儿擅自行动。   盛然自知理亏,也不辩解,脑袋上顶个毛巾,乖顺地挨训。   最后,闫子钦听不下去了,冷冷地朝他们巡哥回了句:   “闭嘴。”   袁巡果然闭嘴了。   下一瞬,闫子钦将小瘸子一把捞坐在腿上,拿了吹风机,吹怀中少年那半干的发梢。   夹杂在吹风机嗡嗡嗡的噪声中,盛然听清了对方刻意压低的声音:   “听说,有人说我脾气差?”   小瘸子大惊,差一点从对方腿上滑下去。   好不容易往上蹭了蹭,稳住身形,小瘸子底气十足地点点头。   “还点头?”闫子钦笑着逗人玩。   “哪个嘴快的,才一个晚上就传给你了。”   小瘸子蔫了吧唧地抱怨,也不难想象,这个圈就是这样,今天谁背后说了谁,保不准一个小时,就能传到对方耳朵里。   不过,盛然觉着自己也不算是给闫子钦造谣。   闫子钦就是脾气差!   脾气要不差,上辈子能把唐以南揍成那样?自己去坐牢?   倒是重生后的如今,盛然觉着对方有所收敛,成长了,成熟了。   待小瘸子吹干头发,一行人也打理妥当,去警局接邵宇。   没能接出来。   邵大记者作为今晚案件的重要证人,拎着相机接受警方调查,时候已接近凌晨三点,笔录还没做完。   案件牵扯人群太多,涉及到聚众□□、打架斗殴、非法拘禁等多项违法事件。   再加上有多位娱乐圈的小明星、公众人物参与,这笔录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警方连夜加班。   好心的警官也如实告知,邵宇最快也要天亮以后,才能出来,别等了,明天上午再来接人。   盛然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数了数,还有好几个小时。   袁巡提议,先送盛然、闫子钦和方司舟三人回家,留下他和助理等邵宇。   盛然不想回家。   这个毕业典礼的晚上,太过令人惊心动魄,小瘸子受了不少惊吓。   刚才洗热水澡的时候,闭上眼,四周一会儿是翻腾着涌入口鼻的海水,一会儿是重生前,闫子钦砸在唐以南脑袋上的酒瓶,那上面流淌下来的殷红液体,也不知是红酒、还是鲜血。   杂七杂八的片段蜂拥而至,以至于小瘸子出现片刻的恍惚。   听说湮灭旧有记忆的方法,是创造新的记忆。   小瘸子决定以毒攻毒!   “我还想玩密室逃脱。”   小瘸子坚定提出自己的想法时,意料之中收获了自家经纪人,看二傻子一样的目光。   距离邵宇完成笔录,还有好几个小时,足够玩场密室逃脱。   小瘸子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你可真心大。”   袁巡怼得毫不留情。   也无怪他巡哥怼他:自己掉海里、险些卷入一场大型情色交易事件,差一点儿命都没了……   结果距离事发不到俩小时,小瘸子还惦记着密室逃脱?   在他巡哥看来,这不是心大是什么?   盛然也不反驳,上辈子他心可一点儿都不大,活得小心翼翼,最后还是死了。   这辈子,他主打一个没心没肺。   “走,去密室。”   闫子钦转头让助理重新订了个包场。   依旧是恐怖密室,一行人也还是原班人马。   小瘸子就要玩恐怖的,能把人吓到颠颠儿的那种。   他就能淡化今夜掉海里的事了。   凌晨三点半,一行人出发前往密室场馆。   小瘸子快乐地奔跑在恐怖密室的一个个房间。   眼前是装神弄鬼、时不时吼叫的NPC,上空是飞来飞去的恐怖娃娃。   小瘸子觉得兴奋极了。   心情大好、安心自在、斗志满满、热血放飞!   结果这一放飞,走飘了。   躲一位扮演无头鬼的工作人员追赶时,小瘸子一路狂奔。   啪叽一下,摔倒了。   还把跑在他前面的方司舟,也给撞倒了。   小哥俩抱在一块,滚在无头鬼NPC脚底下,可怜兮兮地求哥哥放过。   扮演无头鬼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男生,也不知道是认出这两个小明星,还是看其中的一个行动有些障碍、跑不快。   总之人家就意思一下,也没可劲儿的追。   ……   一连闯了四五间密室,盛然开发出了自己的无限潜能:   扮鬼吓人!   近来与闫子钦的网络剧《藏渊》的爆火,让盛然对自己那点儿可丁可卯的演技,忽而有了几分信心。   他有些懊恼重生前,困守出租屋、没有通告接的那几年里,送过外卖、摇过奶茶、当过服务生……   当时怎么就没想过,去密室里兼职当NPC?   密室里扮演NPC的,大多是他们这些找不着戏拍的艺术类大学生,盛然觉着,这活儿自己也能干。   将来他要是又接不着通告了,他就来干这个!   小瘸子欢欣鼓舞地给自己的职业生涯,规划了退路。   “想什么呢?”   发呆出神时,闫子钦从身后过来,抬手想要搂一把小瘸子的腰,又怕在这精神高度紧张的密室里,吓着了对方,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钦哥,我要是以后接不着工作了,我就找个密室当NPC。”   “行,回头给你开一个。”   “啥?”   小瘸子一脸惊悚,到底是他听错了?还是对方理解错了?   闫子钦说……开一个?   “嗯。”   闫子钦应得爽快:“我投资,找人经营,你去当NPC玩。”   小闫总如今掌控了自家集团的半壁江山,虽然资历尚浅,算不得资金多雄厚的资本大佬,但开个密室专门给小瘸子玩,也还是分分钟的事。   盛然怔了半晌,才一点一点意识到,如今的闫子钦,可不是重生前那个打了人、入了狱的底层少年了,人家现在可不得了。   “你可真是财大气粗……”   嘴上吐着槽,不耽误小瘸子继续学着NPC的样子,扮鬼吓人玩。   不多时,盛然就发现自己的密室表演生涯,遇到了瓶颈。   他扮的鬼,压根儿就谁也吓不着!   连闫子钦的小助理,都不大好意思地开玩笑说:   “然哥,你这一点儿都不吓人,你这脸就不是吓人那一挂的……”   嗯?不吓人吗?   盛然重新审视自己的表演技能。   “那我带个面具试试看。”   悄悄顺了个NPC的僵尸面具,小瘸子一点儿也不气馁!   尽管事实上,戴着僵尸面具的小瘸子,也顶多吓吓他小伙伴方司舟,还没多大一会儿,就让人家方司舟给拆穿了。   小瘸子重整旗鼓!悄悄地跟密室里的工作人员,要了一件白色僵尸袍。   今晚他们队伍包场,NPC和道具应有尽有,想怎么玩都行。   小瘸子穿上僵尸袍,戴上僵尸面具,双手伸平,学着鬼片里的模样,一蹦一跳。   他平时走路瘸,这么蹦着,反而看不出来瘸。   小瘸子张牙舞爪地去拍袁巡的肩膀。   下一瞬,对上他巡哥两道哭笑不得的目光。   “嘿哟,幼不幼稚?”   嗯?被发现了?   “嗷呜!……”   小瘸子不甘心,学着NPC的模样,吼叫了一声,把他们巡哥给逗得,一个没忍住笑场了。   笑场不算啥,问题是还弯腰笑,双手撑膝盖笑,最后实在绷不住了,蹲地上笑。   那么多队友和工作人员都在看着!   小瘸子也要面子的!   屡战屡败的小瘸子华丽转身,给了他们巡哥一个倔强的后脑勺,依旧双手平举,一蹦一蹦地继续僵尸跳,蹦远了。   临到下一间密室入口时,还被那仿石壁设计的门槛,绊了一下,脸朝下扑了下去。   身后传来他巡哥,一声笑破了音的鹅叫。   小瘸子今夜玩疯了。   单人任务线时,做完自己的任务,还跟工作人员要了一身中式新嫁娘的大红喜袍。   关了灯,小瘸子摸黑坐在密室尽头、闫子钦任务线的房间大床上,吓他钦哥玩。   密室扮演NPC的工作人员,男女都有,鬼新娘的红嫁衣是通用的,宽袍大袖,哪怕是身高190的男生也能穿。   小瘸子瘦瘦小小的一只,穿上大红袍,没用得着换鞋子也看不出来。   只不过这一环节,那鬼新娘的红盖头底下,该是戴面具的,但小瘸子做完自己的任务,时间已然来不及了。   没顾得上找面具,就听见走廊里闫子钦的脚步。   小瘸子匆匆忙忙地将红盖头,往自己脑袋上一蒙,纹丝不动端坐于那布置了喜被的大床前,表演满分。   走廊里,闫子钦默读任务卡片上,自己这一单线关卡步骤:   任务一:寻找到电子龙凤烛并打开。   任务二:与新娘一起系上同心节。   任务三: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闫子钦玩密室,一点儿不带怕的,就是个陪小瘸子热闹。   不多时,便已然在黑暗中,摸索到电子龙凤烛的开关,打开了。   仿烛光的柔和光影下,一身大红嫁衣、蒙着盖头的新嫁娘,端坐于床沿。   盛然心里紧张得跟今晚落水有一拼,客串NPC扮鬼吓人,这活也不好干!   闫子钦从椅背上,拿起那大红色的丝绸同心节,一端绑在自己腰间,另一端套上了新嫁娘。   这个互动任务,为的是下一环,玩家掀开红盖头、被鬼新娘的面具吓一跳时,两人栓在一块,跑不远、挣不脱,达到完美惊悚效果。   闫子钦俯身系这同心节时,目光落在对方交叠的手背上。   是修长冷白男生的手,连指甲的弧度都微微熟悉。   不只这双手的外形熟悉,甚至手背处一小块疤痕,在那电子龙凤烛的光影下,都映得一清二楚。   闫子钦太熟悉这双手了。   那一小块疤痕,是盛然当练习生的第三年,公演彩排时不小心在升降台上磕的,当时还流了不少血。   闫子钦不动声色,将那系在两人腰间的同心节,紧了紧。 第64章 “礼成。”   闫子钦故意挑逗般地弯下腰,透过那红盖头的缝隙,去看盖头底下少年的脸。   盛然下意识地拽紧了盖头。   好不容易演一回NPC,可不能露馅!   “这么害怕?头一回吧?”   语气隐晦,一语双关。   闫子钦逗起人来的模样,一如十几岁时,那个称霸练习生的小混混少年。   盛然吓了一跳,顶着红盖头仰起头。   闫子钦从眼前蒙着盖头、看不见脸的少年身上,满意地看到了生动鲜活的反应:   “我是说, 第一回当NPC。”   小闫总没逗够,继续逗。   红盖头底下的小瘸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个角度同样看不见闫子钦的脸,但一听对方这个似笑非笑的语气,他就知道被看穿了。   但即使被看穿,小瘸子也绝不认输!   小瘸子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子站起来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第一次当NPC,他还要再次表演一个僵尸跳!   戏瘾上身的少年,忘了自己身上,还跟闫子钦一块绑着大红色的同心节。   小瘸子行动本就不利落,穿着拖拖拉拉的大红袍、这么一跳,被同心结扯倒了。   盛然今晚真可谓摔出了经验,这么一摔倒,仍旧伸手牢牢地护着盖头,那动作灵敏至极。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蒙着盖头的少年忽然双脚离了地,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闫子钦扛在了肩头。   “今晚摔三回了,不许自己走路了。”   闫子钦语气不容半点质疑,单手扛着小瘸子,另一手直接一把掀了那红盖头。   还干脆利落加了句:   “行了,礼成。”   闫子钦就想跟小瘸子礼成。   失去主动权的小瘸子目瞪口呆。   “闫子钦,我是吓不着你了是不是?!”   “谁说的?今天就吓着了。”   闫子钦答得毫不掩饰。   他说得一点没错,今夜盛然落水,确实把他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在娱乐资本圈里横着走的混小子,给吓着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要失去小瘸子了。   因而今晚,盛然拒绝回家休息,而是仍旧想来密室寻找刺激时,他一口答应了。   闫子钦也需要寻找刺激。   密室里疯玩疯闹的小瘸子、扮鬼吓人的小瘸子、沉浸体验的小瘸子,让他觉得格外鲜活。   闫子钦同样得以毒攻毒,来压制内心无边翻涌的恐慌。   小瘸子被倚着石壁放下,刚才被抱着的时候,蹭得那本就大了好几码的大红袍,衣襟凌乱。   里面的白T恤也扯得领口歪在了一边,露出精致小巧的锁骨,映着中式复古的灯影烛光,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闫子钦没有吻,而是埋首在少年的颈窝,轻嗅了好一阵。   他抱得太紧,以至于盛然有些被勒得疼了。   但谁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之间是队友,是对家,是外人眼里的仇敌,是彼此不曾说出口的羁绊。   他们的整个过往,几乎都绑在了一块,浮浮沉沉在命运的齿轮里,配合过,也默契出走过,成功过,也失败过。   出道的路,走了一整个少年时光,闫子钦依旧是小瘸子眼中那个小痞子。   小痞子也依旧将小瘸子当瓷娃娃般护着,偶尔又忍不住、时不时地想要欺负一下。   从前闫子钦觉着,只有自己可以欺负小瘸子,别人谁都不行。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自己也舍不得欺负小瘸子了。   只想这么一直抱着。   一如此刻,是不沾染任何情欲的、虔诚的相拥。   半宿的密室逃脱,玩到天色大亮,一行人终于在警局接回了邵宇,带着去医院验了伤,索性都是皮外的磕碰,问题不大。   次日下午,唐以南涉嫌聚众□□,被警方带走的消息,再也捂不住了。   短短半日时间,传遍了全网。   是连演唱会都达不到的热度。   这个圈里纸包不住一丁点火,唐以南彻底塌得连地基都不剩。   对此,盛然一点儿也没觉着有多震惊,也没觉着解气,而是平静得胜过一个吃瓜群众。   事实上,小瘸子没过多关注唐以南的舆论,因为从海滨回来的第二日,他就发了高烧。   落水的冰冷、惊吓与刺激,以及大半个通宵的恐怖密室逃脱,脆皮小瘸子终于还是病了。   高烧、发炎,昏睡……   被闫子钦和袁巡,二话不说拎去了医院。   在医院接连打了快一个星期的针。   也正是在盛然发烧,刚有好转的这几天,他的演唱会官方平台开始售票了。   小瘸子的人生首场个人出道演唱会,安排的场地不算大,S市当地八千人的场馆,是他们当练习生时,曾经公演过的地方。   开票的这天,盛然上午在医院打了消炎针,下午回家休养,趴在自己大公寓里,那铺了海绵的柔软宽敞飘窗上,数着售票官网上一片片的座位区。   一会儿售空一片,一会儿又售空一片。   一、二、三……八、九、十,内场前十排都没了。   不对,整个内场都没了。   看台也只剩下山顶几小片区域,过了一会,连山顶的余票都找不见了,只剩下零星几个最后一排的位置。   小瘸子的演唱会票,在开售的短短半个下午,几乎卖光了。   餐桌上,袁巡同样一边守着购票app,一边铺开了笔记本电脑,电脑里的excel表格列满了合作名单。   “哎呀,这还是估算保守了,盛然,我估计明年啊,你能开万人场。”   别看他巡哥话说得懊恼,那语气里按捺不住的小得意,都快溢满了整座大公寓。   他家孩子首场演唱会,半个下午票就卖光,是件多么令人自豪的事儿!   盛然也在处理信息,自打演唱会官宣以来,不少熟人朋友找他要票,今天平台开售了,更是一群又一群的同学,问他能不能给留张票。   一下午,飘窗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个不停。   小瘸子坐在飘窗上,欢乐地给他的朋友、同学们安排门票:   给邵宇留了、给方司舟和几个玩得好的小队友留了,给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也留了……   小瘸子认真地拿笔,在纸上写写算算,而后扭头问自家经纪人:   “哥,给我再留4张票。”   “哎呀,咋又要那么多呢?没4张,2张!”   “我两个同学想带女朋友去。”   “就是带爸妈咱也没那么多!你看这赠票都可丁可卯,咱还得给媒体方、你那《藏渊》制片人、导演、编剧,平台资方,还有你那几个代言的品牌爸爸……”   袁巡掰着手指头,给自家小艺人数算,最后又把电脑拿到对方眼前,看赠票名单。   哪个歌手的演唱会,赠票都不够用,哪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送?   小瘸子讨要赠票未果,既不纠结,也不强求,闲闲地趴在飘窗上,看一会儿忙碌工作的他巡哥,听一会儿窗外小雨。   S市夏季多雨,连绵细雨下了数日,总算在昨夜下透了,持续的高温夏日里,难得迎来半日凉爽。   忽而窗外,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像是在雨中划开一道深邃的光影,于对面的大公寓前,停下了。   是闫子钦的车,闫子钦今天有个通告,刚回来。   盛然单手托腮,悠哉悠哉地看着那车停稳,车灯熄灭,紧接着闫子钦的身影下了车。   是一身短袖长裤的少年感打扮,没撑伞,也没穿雨衣,就这么一步跨过水坑,翻越木栅栏,跳进了小瘸子的院落。   盛然下意识一缩头,慢了一拍,还是于窗前对视了。   雨中偷看被抓包的小瘸子,慌慌张张地用窗帘里面那层半透明的白纱帐,一把将窗子遮住。   紧接着,小瘸子爬下飘窗,一个没站稳,啪叽一下头朝下栽下来,膝盖磕上了飘窗沿。   “哎呀呀呀,我那刚上幼儿园的外甥都没有你能折腾……”   袁巡将小瘸子扶起来,盛然磕磕碰碰也不在意,闪着一双茫然委屈的大眼睛,眼神里带着抗议。   他只是一个残疾小男生,爬上爬下摔着了多正常。   几分钟后,闫子钦进来了,在玄关处换了鞋,风尘仆仆洗手上楼,人还没到客厅楼梯口,声音已传了上来:   “巡哥,给我留张票。”   “好嘞!”袁巡答应得超爽快。   盛然傻眼了。   他的演唱会,他要票给同学都没有,闫子钦要就有?   凭什么?啊?凭什么!   “我要就没有……”小瘸子嘟嘟囔囔地不满意。   “人家马上就是你老板。”袁大经纪一语中的。   “老板也不行,没有就是没有!”   小瘸子学着他巡哥的模样,一板一眼地讲道理:   “闫子钦,我不让你去我的演唱会,是在保护你,你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在粉丝眼里,咱俩是对家,要是有人知道你去看了我的演唱会,你会挨骂……”   虽然如今,两人的CP粉逐渐壮大,但不得不说,十年练习生,他们俩积累的基础唯粉,仍旧是庞大的群体。   闫子钦俯下身,看向试图跟自己讲道理的小瘸子:   “本来我不挑位置,既然是这么个理儿……”   “巡哥,我要内场第一排!”   闫子钦扭头跟袁巡说完话,再次饶有兴趣地将目光落在小瘸子身上:   “否则我白挨骂了,是不是?” 第65章 两百万零花钱   “闫子钦你可真是个无赖!跟人家要票还那么理直气壮……”   小瘸子气急败坏。   闫子钦坦然极了,还顺手上前,探进小瘸子那快要飞起来的刘海,摸了一把,确定不发烧了。   闫子钦本来就是个无赖。   盛然放在飘窗上的手机,又嗡嗡嗡地弹出新消息提醒,小瘸子以为又是哪个同学,或是艺人小伙伴来要票。   却发现对方的头像昵称,他一点都不熟悉,聊天记录一片空白,他甚至都没给对方改过备注。   头像是少女粉狐狸,看起来是个女生:   “小然,多留几张票呗?咱全家人来看你演唱会,这会儿已经出发去火车站了,晚上到你那。”   啥?盛然一头雾水。   他的演唱会只是刚开始售票而已,要大半个月之后才开,究竟是谁拖家带口、现在就坐火车来看他演唱会?   还名正言顺地让他多留几张票?   盛然翻开对方的朋友圈:   时尚漂亮的女人几乎每天一个美美的自拍视频,高马尾、绿眼影、粉色公主裙。   嗷呜!这不他小姑么!   盛然认出来了,他小姑盛文竹。   春节前,盛家人突袭S市,携全家来找小瘸子之后,将小瘸子他爸盛闻贤,带回了老家。   自此,盛然就没再见过他的两位姑姑。   时隔小半年,他小姑盛文竹拖家带口,又来了?!   小瘸子敢打一百个包票,绝不是为了看自己的演唱会!   于是他没搭理,想要随手把对方联系方式删除,想了想,改了主意。   当晚,小瘸子意料之中地,收到几个来自盛家老家属地的手机来电,不过他都拒接了。   几分钟后,又收到盛文竹的60秒微信留言:   “小然,我们这会儿已经下火车了,正往你学校那边赶,我跟你姑父两口子,加上你爸,来给你……你们那词儿叫啥来着?应援!对,我们一家来给你应援,先给姑整点票呗?最好多来点,来个百十来张,明天让你姑父出去卖,把来回车票钱挣出来,完剩下的咱几个分,小姑带你吃好吃的去。”   盛然随手把手机扔一旁,当垃圾信息处理。   当晚,一夜好眠。   昔年里,连生存都困难的小瘸子,如今火了,拍戏了,能开演唱会了,心里底气也足了,垃圾信息天天有,垃圾亲戚也正常。   重生后的小瘸子,主打一个六亲不认!   次日,盛然去公司排练,车上再次收到一条来自盛文竹的信息,这次是一段视频,外加一句留言:   “小然,我们在你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等你开完演唱会再走,你现在在哪?我跟你姑父,还有你爸看你去。”   嗖!——啪!   小瘸子仿佛抱了个定时炸弹,嗖地一下把手机,飞快地往商务车后排一扔。   还不偏不倚,差一点落在后面打游戏的袁巡怀里。   “诶呦,这干啥呢?一惊一乍的……”   袁巡把手机重新递给自家小艺人,这一次,小瘸子戳开了盛文竹发给他的那段视频。   视频里,依旧是扎着玫红色蝴蝶结的盛文竹,怼脸拍,外加一段主播式介绍:   “小然,姑给你看我们刚租下来落脚的房子,这是我和你爸的卧室,你姑父睡地板,这是客厅,这是卫生间,这是厨房,厨房里现在有人做饭呢,是住隔壁的小情侣。这房离你学校可近了,住了四户,我跟你姑父,还有你爸,我们三个租的是最小的一间卧室,就等着你来,带我们住大别墅呢。”   盛然反复看了两遍视频,越看越觉得眼熟。   深埋于心底的不堪记忆,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又是一滴,一点一点地逐渐饱满,又啪地落下。   这样的合租房,甚至是户型,盛然都太熟悉了!   重生前,毕业后的那段日子,他也在这样的合租房住了好几年。   甚至也是学校附近这个小区。   他没回复盛文竹,而是想了想,转手给他小姑父徐军,发了条信息:   “你们来这做什么?”   小瘸子不愿意跟盛文竹打交道,也不愿意跟徐军打交道,但相对而言,他觉着徐军说话更爽快一些。   几分钟后,他小姑父徐军一连好几条语音发了进来,夹杂着北方地区的浓重口音,盛然一条一条点开听了:   “哎,你姑非要来,我有啥办法?这不是年前那阵儿,你大姑和你小姑俩人,非要把你爸接回家么,这现在,你爸在我们家,和你大姑家轮流住着呢。”   “住就住吧,我们给养老也行,问题是这一分钱不拿,我们也耗不起啊,岁数不大,还十年才领退休金呢,也不知道跟老婆离婚,分没分着钱……”   “我这一年上外面工地上,打十个月的工,今年挣的钱,一半都耗你爸身上了,最后我跟你小姑一合计,寻思找你问问,你爸这养老钱,到底是你出,还是他自己出啊?”   “这回我们两口子带你爸来,瞒着你大姑一家呢,这要是让你大姑那一家人知道了,得找你要双份!小子,你想想怎么办吧,你小姑现在一门心思找你要钱,我也劝不走啊。”   彼时,盛然站在公司里,舞蹈教室那一整面墙的大镜子前,平静地把语音听完了。   重生前也是如此,尽管那时的小瘸子,籍籍无名。   没有戏拍,也没有演唱会开,但盛文竹一家人,也同样找到他的出租屋,往地上一躺,就是要钱。   那时候,到底还是讹了小瘸子大几千块钱,那是他下个季度的房租,是他当服务生、发传单、送外卖,一点一点赚来的。   不过印象里,第二年徐军一个人南下打工,顺道又来看了小瘸子。   当然,闹得挺不愉快,为了他爸盛闻贤的事儿,还差点把小瘸子掐死在出租屋里。   不过,许是觉着小瘸子过得实在太寒酸,徐军把那几千块钱又还给他了,也是从自己打工的钱里扣出来的。   徐军虽然对小瘸子凶巴巴,但还稍微有那么一点儿良知。   “你们住哪?”当下,盛然打字问。   徐军发了个定位,还真别说,怪不得那套合租房小瘸子看着眼熟,这定位就在他重生前租住过的小区,甚至也是差不多的户型。   “你赶紧地,找个时间跟我们聊下,要不明儿你小姑,还得上你家闹去,她这脾气我也管不了。”   “我今晚就来。”   盛然轻松欢快地给徐军回了个信息。   他终于能看见他爸盛闻贤,如今过得有多落魄了!   傍晚,结束了一整天演唱会排练,小瘸子从公司出来时,正值晚高峰,三环路上堵得厉害。   去看小瘸子的极品亲戚,袁巡一百个不乐意,骂骂咧咧了一路。   “怎么又来了呢?这几个瘟神是送不走了是不……”   “那玩意你还去干啥?我自己去一趟,给人撵走就完事了呗!”   “这时候这多堵啊,一会你又得晕车。”   “不行,你等会,我给安保打个电话。”   最后,袁大经纪从公司调派了四名保镖,跟着他们的商务车一块,去了徐军地址上的小区。   许是由于心情好,盛然难得地没晕车。   这片小区,他太熟悉了,甚至比导航更贴心地指挥司机,从哪个门进、从哪条路拐,连他巡哥都开玩笑:   “咋的,来过啊?”   “我租过这里的房。”   小瘸子扬眉,自豪地告诉自家经纪人。   袁巡思量片刻,神色间忽然严肃:   “我跟你说盛然,你现在可跟从前不一样了,你现在火了,可不能跟男女朋友什么的,上酒店或者租那种日租房啊……”   刚剥好一颗柠檬味棒棒糖的小瘸子,傻眼了。   男女朋友?!   他巡哥说的啥?好像是……那意思?   不确定,再听听?……   “这多少双粉丝眼睛看着你呢……”   他巡哥还在絮叨,小瘸子听明白了,就是那个意思!   他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很快到了目的地,这座小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破小,盛文竹和徐军一家,租的是四室一厅中的次卧,6层、顶楼、没电梯。   小瘸子叼着棒棒糖,一级一级地数台阶。   “你快把那糖吐出来给我,一会儿摔了再杵着。”   袁巡也想不明白,自己大好青春一男生,怎么就一天天跟带娃奶爸似的。   小瘸子摇头,棒棒糖是万万不可能交出来的!   虽然小瘸子不方便上楼梯,但小心点就是了,他重生前还住过7楼没电梯的老破小呢。   小瘸子带着经纪人,经纪人带着四名保镖,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昏暗逼仄的出租屋。   开门的是徐军。   四室一厅的格局,来之前,盛然已经听徐军把房子的情况大致说了:   主卧A:一对小情侣,昨天打了一宿的架,盘子都摔了;   次卧B:一个单身社畜男生,凌晨两点才下班回家;   次卧C:听说是两个男生,不知道干啥的,打从搬进来也没见着;   次卧D:住的就是盛文竹和徐军夫妻、外加他们大哥盛闻贤三人。   听说,盛文竹兄妹俩睡床上,徐军昨晚打的地铺。   盛然没进卧室,而是站在客厅环视四周。   原本不算小的客厅堆满了杂物,落满灰尘的纸箱七零八落,没什么下脚的地方。   光线昏暗外加纸箱的遮挡,这个角度看不见厨房,隐约可见那厨房推拉门上,一层不透光的油污。   卫生间的门开着,白色的塑料马桶圈上一圈淡黄污渍,垃圾桶里的卫生纸堆成了小山,旁边还掉落了好几张,泡在瓷砖地板的积水里,与地漏处的一团团黑色头发缠绕交织。   一线大城市的生存环境,盛然太熟悉了。   盛文竹跟徐军俩人合力,把身边的纸箱一个个搬开,露出好歹能坐两个人的小餐桌。   盛闻贤在卧室里,没出来,刚才盛然往门缝里瞥了一眼,依稀瞥见个灰影子,没等看清,就被盛文竹把门关上了。   都不给他看看他爸如今的惨样!   真小气!   盛然挺不情愿地在餐桌旁坐下,有点不高兴。   他今天穿的是白裤子,不愿意坐看起来脏兮兮的塑料椅。   小瘸子洁癖,别看重生前过过苦日子,那也洁癖!   袁巡和徐军没地儿坐,跟四名保镖一块,往旁边一站。   盛文竹依旧是一副时尚靓丽模样,连衣裙高马尾的标配,在家里还戴了副墨镜,拉着侄子的手入座,格外热情:   “小然,你爸跟我们回去这几个月,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我们给伺候得可好了,最近住我跟你小姑父家呢,天天早上我把洗脸水给温好,牙膏给挤好,晚上你小姑父天天给洗脚,那手指甲、脚指甲,我们都给收拾得利利索索。”   盛然闪着一双明闪闪的大眼睛,不接茬。   倒是徐军开门见山:   “可不么,听说咱大哥以前在S市,那消费水平老高了,一个月几十万,我们这就怕给伺候不好啊……小然啊,你看我跟你小姑在老家,这生活都困难……”   徐军算不得好面儿的人,偷摸跟踪、尾随碰瓷儿这些糟烂事,也没少干。   但如今,要说让他当面开口管后辈要钱,还真就有点说不出口。   盛文竹笑盈盈地继续:   “小然啊,你看你是我唯一的大侄儿,我大哥不就你一个孩子么,我大哥也心疼你,将来养老也不想让你操心,说是就在我们家了,回头补偿补偿我们,我寻思这补偿是我大哥出啊,还是我大侄儿出……”   “我爸出。”   盛然大大方方地扬眉浅笑:   “他有钱,上个月刚给我打了两百万零花钱呢。”   小瘸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第66章 钦哥一出手   两百万零花钱?!!   徐军一听急了:“不是,我大哥他真给你钱了咋地?”   说起盛然有钱,徐军如今是多半不信的。   毕竟此前,他曾悄无声息地偷偷跟着《藏渊》剧组,跟了快一个月,发现小瘸子过的,就是普通大学生生活,没见着多有钱。   “嗯嗯,我爸还说前年跟赵菡学姐的生意,回款要下来了,到时他的那一份,给我一半,孝敬我大姑一半。”   这一回,盛文竹也一下子炸了:   “不是,那不对劲儿啊?我大哥现在大部分时候,都住我们家呢!凭啥给大姐啊?”   盛文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自家大哥离婚前,在S市可是身价大几千万的人,吃顿饭都得好几千。   如今,回到他们老家这穷乡僻壤,五毛钱一个馒头的地方,那不得出点血,给她们姊妹几个盖几栋小楼,每人发个几百万啊?   于是盛家姐妹俩,抢着伺候大财主,抢了几个月,谁能想到,人家日子过得心安理得,钱的事儿一毛没提。   “你别听这小孩瞎说八道,这小孩手里没钱,就他爸那人,一毛不拔,不可能给他钱!你就不应该把大哥接咱家来,等回去大姐那边要人,就让他们接走,让他们家管去……”徐军埋怨老婆。   “那咋地,我养我大哥我乐意!我大侄儿是大明星,平时没时间亲自伺候,那也有的是钱……”盛文竹不服气。   “别别别……”大经纪袁巡赶紧摆手,一丁点余地都没给:   “我们还没挣钱呢。”   盛文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直接炮火对准了袁巡:   “来都来了,我们要的也不多,我跟他姑父有手有脚,自己自足,就他爸一个人生活费,一个月七八十万也就够了,这趟钱要是拿不着,我们肯定不能空手回去。”   小瘸子神色淡定极了,眉眼弯弯浅笑开口:   “那正好,等我有时间带你们到处逛逛,这附近房租也不贵,这间房,短租的话好像是一个月3000出头吧?”   顺毛的少年说话间,还指了指那间房门紧闭、不足十平的小卧室。   一个月3000多的房租,还是这种环境极差的合租房,对他们老家小地方的人来说,岂止是贵?   简直是抢钱!   也不知道盛文竹怎么就有信心,租下这么一间房耗着,觉着自己能跟小瘸子,要着个几百万似的。   徐军连连摆手:“不是,我们也不打算长住,最多一个月就走,这不……你姑找你解决事儿来么,我这要上南边打工呢,也没时间跟你们在这磨叽。”   “要不,让我爸也打份工吧,我们公司好像招保安。”小瘸子认真提议。   “诶呀,这活好啊!不就跟这几个孩子这样么?”   盛文竹顿时两眼放光,看了看客厅里站成一排的四位保镖:   “这不比工地搬砖强多了?一个月多少钱?让你姑父去呗?我大哥估计不能去,我大哥人家大学教授、博导,能乐意去干保安么?”   “不去也得去,自己养活自己。”徐军斩钉截铁。   “凭啥我大哥身价好几个亿,还得当保安养活自己啊?”盛文竹一听,火又蹿起来了。   “好几个亿哪呢?啊?搁哪呢?”   “要去你自己去!我大哥好几个亿肯定是我的!”   “那行,你就守着你大哥吧,我去当保安。”   “你要敢去,咱俩就离婚!”   “离婚就离婚!”徐军这回也急了,一步不让。   眼见这夫妻俩吵起来,盛然也不插嘴,举着那根自打上楼,到现在还没吃完的棒棒糖,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看了一会,盛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徐军:   “这是名片,想当保安的话,就来找这上面的人。”   “妥了!”徐军欢欢喜喜地将名片收起来,想了想,反问:   “那我大哥的养老金……”   “当保安慢慢挣吧。”   小瘸子说完起身,有模有样学着长辈的动作,轻拍了拍徐军的肩膀,转身就走。   让徐军给一把将手甩下去了,咋回事?当保安养大舅哥?他才不干呢!   他要真当了保安,挣的钱也不给家里!   小瘸子也不介意,吃完了棒棒糖,手里捏着跟光杆,蹦蹦跳跳地走了。   身后还跟着袁巡和四名威严的保安。   小瘸子就想等着看,他爸啥时候被拆穿是个穷光蛋。   临走前,小瘸子又扭头瞥了一眼,这环境不忍直视的出租房,以及他爸那间紧闭的卧室门。   这样的地方,他想,他再也不会来了。   从六层下楼,小瘸子的腿不好使,走得慢些,袁巡在前面开路,头也没回,问:   “你刚才,是不又把我名片给出去了?”   “那我也没有名片,要不哥,你给也我印一盒?”   小瘸子笑容暖暖,跟他巡哥开玩笑。   “我才不给你印呢!我跟你说盛然,我才懒得管你那些亲戚,他们要是再敢找你……不行,也不用等下回了,我今天就跟闫子钦汇报!嘿嘿,告诉咱钦哥,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   “你啥都跟钦哥汇报,你到底是谁的经纪人……”小瘸子抗议。   “我是你的经纪人,但咱钦哥,这不眼瞅着要当我老板了么?对不对?”   小瘸子没词儿了。   一行人下了楼,直到坐进商务车,车子缓缓驶离小区,盛然才没话找话,问他巡哥:   “哥,你说,我爸能来当保安不?”   袁大经纪坐在副驾驶上,直扶额:   “嘿哟,你用脚趾盖想,那也不可能啊,刚才你那姑,从卧室出来时候,我往里面探头看了一眼,就你爸,今年有五十没?还没到五十吧?那背驼的,头发白的,眼神儿也不对劲,我瞅着快老年痴呆了,还当保安?……”   “那他就得流落街头了……”   小瘸子有些惋惜,也不知道是在惋惜父亲即将自食恶果、被扫地出门;还是惋惜看不着他号称身价上亿的老父亲,沦落得去当保安了。   “流落街头那不还得你管么。”袁巡嘿了一声,冷笑。   “我不管!”   小瘸子答得斩钉截铁,小时候他爸怎么把他扫地出门,他现在就怎么对他爸!   “那咱俩打赌,你要管了咋办?”袁巡存心逗逗这小孩。   盛然歪着脑袋想了想,怎么想都觉着不可能!   上辈子从小他爸那么对他,他都重活一辈子了,同一个坑还往里跳?   小瘸子有两世人生经验!小瘸子只是没有打赌经验而已。   于是,没打过赌的小瘸子试探着:   “一个冰淇淋?”   “切……”   袁巡都不想跟这小孩聊天了:   “我五岁的外甥现在都不这么打赌了。”   盛然想了想,确实有点小儿科了,于是改口:   “一辆小汽车!”   还怕他巡哥不明白,又加了句:   “真汽车!小轿车。”   如今赚了钱的盛然,一辆小汽车跟一个冰淇淋,没区别。   “你可得了吧。”   “我要赌输了,我真给你买小汽车,就你喜欢那款大奔!”   小瘸子不服地扬起乖顺的头毛。   他在多年前,就曾经想过,要是将来自己火了,赚钱了,就让他身边的朋友们都跟着沾光,有车有房!   第一个就给他经纪人巡哥,买小汽车!   如今,小瘸子真的赚了不少钱,上辈子的愿望,也一个个地都能慢慢实现了。   “你给我买小汽车我也得跟闫子钦汇报!”   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袁大经纪不为功名利禄低头!   “汇报就汇报,他又不给你买小汽车……”小瘸子嘀嘀咕咕。   “你家里亲戚来了这么大个事,我要不跟咱钦哥汇报,他知道了八成得开除我,他要开除了我,我上哪要你那小汽车去……”   袁大经纪简直人间清醒大男主!   后来,盛然打赌没输,但依旧在某一年的第四季度,作为年终奖,给袁巡买了辆小汽车,是他巡哥心心念念的大奔。   当了大明星的小瘸子,就想让对自己好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当晚到家,天刚刚黑,盛然早早地洗了澡,换上干净柔软的棉布睡衣,一头扑倒在他小公寓二层,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闭上眼,盛文竹一家人的出租屋还历历在目:   油渍粘手的灶台、废纸堆成小山又散落一地的厕所垃圾桶,湿漉漉的地砖……   是小瘸子重生前可怕的噩梦。   洁癖小瘸子迅速睁开眼,嗖的起身,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检视了自己如今的大公寓: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灶台锃亮、厕所光洁,地面干爽、物品规整……是小瘸子重生前做梦都想住的环境。   客厅里还有他前些时候,在网上购买的清新别致金属风小零食柜。   小瘸子可太喜欢他的大公寓了,尽管也只是租的,但小瘸子很知足。   小瘸子这辈子买得起!   当晚,独自住在安全感满满的大公寓、小瘸子将一切抛诸脑后,自己欢乐地打了几局卡丁车游戏,心满意足地抱着舒适的夏凉被,踏实睡了。   与此同时,闫子钦携带两位高层下属,从商务车下来,腿长两米八,步履如风。   一行人踏进了盛文竹租住的小区单元楼。   就在今晚,袁巡把自家小艺人送回家,转头就给闫子钦打了电话,一分钟都没带耽误的。   他巡哥知道自家这小孩儿,家庭里一堆破事。演唱会在即,袁巡希望小闫总出手,能撵走撵走,该警告警告,别影响自家孩子。   半小时之后,闫子钦就带人来了。   一路上,身旁下属还连连劝着:   “小闫总,这事儿交给我们办就行了,您不用亲自来。”   闫子钦冷着脸,没说话。   刚才在来之前,这位下属已经在他们小闫总的安排下,找到了那栋房子的房东,给了补偿,要求将盛文竹那间卧室,连夜清退。   估计这会儿,盛文竹、徐军一家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   闫子钦办事向来路子野,不讲什么规矩原则,有钱有权,就敢让房东干违约的事儿。   当然,房东拿了钱,也乐意配合。   闫子钦的地盘不大,但围绕小瘸子的那一块领地,都是他的。   谁敢找上门来欺负小瘸子,谁就得通通打包滚蛋。   “设法联系盛家长姐盛文梅,就说关于盛闻贤的养老费用,我们公司出面,已经给了盛文竹,一共两百万,回去自己分吧。”   闫子钦吩咐得干脆利落。   连身旁高管都倒抽一口凉气,两百万?搁哪呢?   一句“已经给了盛文竹”,等着盛文梅、盛文竹姐妹两家人,回去打架吧。   他们钦哥连玩人都玩得效率。 第67章 演唱会彩排   等到闫子钦上楼时,刚好房东也在,亲自盯着盛家三口人收拾东西。   盛文竹唧唧歪歪跟房东讲条件:   “大哥,就赔这么点啊?能不能多赔一个月房租,我们这大晚上的,还带着老人,这让我们上哪住去?”   盛文竹窝里横,外头怂,见钱眼开,房东赔偿给到了位,也不管折不折腾,立马卷铺盖走人。   闫子钦扫了一眼那破败脏乱的出租屋,自己也不怎么愿意往里进。   坐没坐的地儿,站没站的地儿,门口看了几眼,便下楼出来了。   徐军一溜烟地跟了上去,连扛着的行李箱也放了下来。   徐军跟闫子钦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人是小瘸子公司的,别看年轻,但说话挺好使,多半是个管事的。   闫子钦可不愿意跟徐军打交道,剧组里,对方跟踪了小瘸子一个月,还故意碰瓷儿……   不过相比之下,在盛家的所有亲戚当中,这位徐军,算是闫子钦勉强能够接受,搭理那么一两句的。   当时在《藏渊》剧组拍戏,他手底下的保镖,就抓了鬼鬼祟祟的徐军,要报警,后来被盛然按下来了。   闫子钦至今仍旧记得,当时盛然说:   “算了吧,他没欺负过我……以前也没有。”   其实徐军欺负过小瘸子,但小瘸子觉着不是什么大事,徐军这人,也不是像他爸,像唐以南那样的大坏蛋。   小瘸子原谅徐军了。   徐军跟其他的盛家人,也不太一样。   “听说你们想进公司当安保?”当下,闫子钦问。   “就我,就我一个,我大哥干不了。”   徐军搓了搓因常年户外劳动,而黝黑粗糙的双手。   闫子钦没说话,没答应,也没拒绝。   徐军摸不清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思,掏出根烟,递了过来,给点上了。   闫子钦瞥了一眼,倒是不嫌弃,接过来抽了一口。   他十四岁前是个规矩的学霸,十四岁外公过世后,到他爸这来,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小混混。   抽烟喝酒打架,什么都干,什么好的烟、差的烟,也都抽过,不挑。   近几年,随着人气高了,私下里被粉丝拍到过几次,也不在意。   倒是前些时候,小瘸子让他少抽,收敛了许多。   夏夜蝉鸣,扰得人心难清净,闫子钦和徐军,一个坐在敞着车门的大商务车上,一个坐在小区路边的大石头上,沉默抽了好一会儿烟。   半晌,徐军才开口:   “我也知道,你和小然都不愿意我们来,我也不乐意来,你当我乐意呢?我媳妇不干,天天跟我打架,我寻思,租个房,把她跟她大哥安顿下来,我好上南方打工去,这房还不让我们租……”   闫子钦瞥了一眼,没接茬。   徐军心底里是个明白人:   “我媳妇跟她大姐一家,惦记着从我大舅哥那,要点钱就完事,也不贪多,多少都行,谁想到我大舅哥他一毛不拔啊!……这一看就是兜里空了,要也要不出来。我媳妇她不信,非要上这来跟人家孩子要,说是小孩当明星了,肯定有钱。问题是,我大舅哥多少年没管过他这孩子了,学费都不给出,人家小孩现在当明星了,挣钱了,咋可能管他呢?”   闫子钦手上夹着烟,忽而扭头,问:   “小然几年没去过你们那边了?”   “哎呀,那可有年头了,打上中学,就没去过,这孩子不是我们那地方出生的,是在我嫂子家乡那边生的,跟我嫂子家亲近,也不是年年回我们这边。”   言罢,徐军仰头望天,又想了想:   “有一年我记着,我大舅哥带着新媳妇,还有小然,一家三口一块儿回去的,对,那天刚好正月初二,我们这边女的都回娘家,一大桌子人,饭桌上,我大舅哥让小然管新媳妇叫妈,小然不乐意,给我大舅哥惹急眼了,大冬天的给拎出来,往后院那水缸里按……”   徐军顿了顿,扭头问闫子钦:   “你南方孩子吧?你是没见过,我们家那边,冬天水缸都结冰,半缸水,能结一缸冰……”   闫子钦神色冷峻皱眉,片刻之后忽而打断:   “你也动手了?”   徐军愣了愣,连连摇手:   “没有没有,我没动手!我发誓我没有!我带孩子呢,那年我闺女刚会走路,我哪有工夫参与他们家那些破事……”   闫子钦没再说话,徐军烟抽完了,自己又点了一根:   “还有一年,我大舅哥一家过年没回来,说是全家上新媳妇那边过年,他们那边流行阳历年前扫墓。我记着也就腊月二十八还是二十九来着,我们家那微信群里,叮了咣啷一直响,我大舅哥发来好几个视频。按着小然在新媳妇她爷爷奶奶坟前磕头,一家人在那围着乐。我看出来那孩子不乐意,脸上手上都是淤青,估计是挨揍了,我大舅哥在那还可自豪了……”   闫子钦沉着脸,啪的一下把手里的小半截烟,狠狠掐灭了。   徐军半天没敢说话,隔了好一会,才又叹息:   “从前,我岳父岳母活着的时候,可护着小然了,唯一的孙子,那能不护着么?谁都不许欺负,后来我岳父岳母没了。剩我嫂子,我嫂子性格也刚强、脾气爆、在家里说一不二,谁让我嫂子也没了呢……”   “你们家谁说了算?”闫子钦抬眸。   徐军怔了怔:“我们家……嘿,媳妇说了算,我家我媳妇说了算,我大舅哥家嫂子说了算,我大姐夫家,大姐说了算……头些年,就我大哥娶那新嫂子,说是在S市家产好几个亿的,逢年过节往回拿个千八百块钱,我们家都可巴结她了。”   闫子钦从车上下来,绕着车踱了几步,望向夜色之中,墙壁一片斑驳古旧的小破塔楼,问:   “想不想挣钱?”   徐军立马一拍大腿,也站起来了:   “想啊!那可太想了!你能把我留下来不?我要求不高,给我安排个那大楼外面保安,有个宿舍住就行!我不想回家了,我们老家一室一厅,孩子住客厅。我媳妇成天把大舅哥放卧室养着,这过得叫什么日子?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行,我给你安排。”   闫子钦点点头,在公司安排个保安,对他而言一句话的事儿,只因为小瘸子一句“他以前没欺负过我”。   闫子钦觉着,这能办。   但今晚徐军一家人,还是得从小瘸子方圆十公里内的出租屋,搬走!   二十分钟后,盛文竹收拾妥当,从楼上打了个电话。   徐军上楼搬了一趟行李,紧跟着盛文竹馋着盛闻贤,也从单元里步履蹒跚地出来了。   盛文竹把大哥安顿在单元门口、那圆柱形石墩子上一坐,跟丈夫两口子到旁边商量今晚去哪住。   商量的急头白脸、火急火燎、鸡飞狗跳,都快要干架了。   闫子钦借着这工夫,走到那石墩前,打量盛闻贤的身影。   上一次见面,是半年前的春节,在他和盛然住的小区里。   仅仅半年不见,盛闻贤似乎又老了许多,弓着背,穿一身灰扑扑的立领T恤,灰裤子,老头鞋,头发白了大半。   不到50岁的年纪,看上去能有70往上。   “听说你们这趟来,是跟你儿子要生活费的?”   闫子钦本来就高,站着俯视石墩上的白发长者时,看上去气场足极了。   盛闻贤没回答,甚至连眼珠都一动未动,像是根本没听见眼前年轻人的问话。   “你的姐妹以为你有钱,才愿意养你,但现在发现你没有。”   闫子钦这句话说得开门见山,仿佛故意要把对方的痛处抽丝剥茧般,一点一点剥离得体无完肤。   这是盛闻贤应得的。   这一回,盛闻贤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面露疑惑之色,似乎压根儿没听懂。   今晚,闫子钦接到袁巡电话时,听说盛闻贤可能有点阿兹海默症。   “我早先就查到你没有存款,相反有两千万负债,是赵菡生意的欠款。”   闫子钦也不指望眼前的老者能够回答,而是一定要把这些话说出来,仿佛面对着的不是盛闻贤,而是与他自己相关的,有着什么恩怨纠缠的人:   “不过没关系,现在没有父债子偿这条法律了,跟我爸一样,等执行吧。”   说完,闫子钦便返回自己的座驾。   回到住处时,夜已深,闫子钦一如既往,下车第一件事,是下意识地先扭头,看小瘸子那栋公寓的窗。   意料之中地,灯关了,宁静漂亮的大公寓于这清幽的院落间,安然沉睡。   不过却不显沉寂,卧室的方向开了一盏暖橘色的小落地灯,不算亮,但光芒清幽安暖,一如住在这屋子里的少年。   盛然睡了。   在舒适干净、灯影柔和的大公寓里,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盛然睡觉时,习惯性开着这盏小落地灯。   这样等闫子钦回来,同样习惯性地往这边看时,不至于黑漆漆的一片。   这几日来,盛然生活十分规律,每天上午到健身房运动,午后去公司跟乐队老师们排练演唱会,晚上再跟闫子钦,或者袁巡顺道一同回家。   盛文竹一家人,从小瘸子方圆十公里内搬走后,骚扰并没停止。   第一天晚上,盛然在公司跟导演和乐队开完了会,送了老师们下班,独自一人回到会议室,抱着半个西瓜,用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舀着吃。   长长会议桌一端,手机嗡嗡嗡地震了半天,是来自盛文竹的视频电话。   漂亮出尘的少年浅浅瞥了一眼,埋头专心继续吃西瓜,吃得跟小猫一样认真。   十几分钟后,手机总算不震了,对面盛文竹发过来几条60秒语音,盛然再次扫了一眼,没听。   第二天入了夜,小瘸子在客厅打了几局卡丁车游戏,洗了澡回到卧室,爬上飘窗晒月亮。   一如既往地认真数着外面的车位,今天停了几辆车,都是什么牌子,以及,闫子钦的车回来没有。   手机上是盛文竹发来的一连串房屋照片,外加一句文字留言:   “我们跟你爸找到地方住了。”   小瘸子连自己的手机都嫌弃了,迅速扫了一眼,拖进黑名单,扔远了,懒得看。   第三天下午,小瘸子在舞蹈教室排练结束,手机上依旧多出来十几个未接来电,是新号码,但看归属地,多半仍旧是盛文竹一家人。   小瘸子心满意足地将新号码,也存入黑名单。   第四天,是小瘸子的演唱会,进入场馆彩排的日子。   当日,盛然早早地与袁巡、导演、乐队、助理保镖,一行人浩浩荡荡,扬眉吐气进了八千人大场馆。   人生第一个首场演唱会,预示着曾经出道失败的少年,终于以个人身份,光明正大地出道了。   华丽的场馆内,灯光斑斓,舞美绚烂,是小瘸子一个人的出道舞台。   无论从前在练习生组合,还是如今一个人演出,小瘸子一直都是站在舞台最中央的那个。   小瘸子喜欢舞台,也只有舞台,才是小瘸子的主场。   晚上,闫子钦与另外几位公司高层也来了,还带来了自己的助理团队,前台后地给袁巡帮忙。   登台彩排前,盛然刷了会手机,看到了盛文竹新发的朋友圈:   “新租的房间收拾出来了。”   五个字,外加一串欢喜大笑的表情,配图是盛闻贤在同样老破小、脏乱差的出租屋床上,坐着的惨样。   盛然心满意足地点了个赞,而后放下手机,蹦蹦跳跳地登台。   一整个下午的场地彩排,导演结合小瘸子的身体状况,安排的大部分曲目只需要站着,或坐着唱。   穿插了有限的两支舞蹈,经过舞蹈老师的特意编排,强度和动作上也都格外适合小瘸子。   其中有首告白的情歌,小瘸子需要坐在升降台上,随着升降台缓缓上升高度,于空中演唱。   小瘸子练了几次,与升降台配合完美。   别看小瘸子残疾,但身手灵巧,从小就喜欢跟升降台玩,身体的原因,使得他反倒比同龄其他男孩子,更喜欢爬上爬下。   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运动量,一点儿没少。   休息时间,小瘸子就坐在升降台上,晃荡着两条悬空的小腿,悠哉悠哉吃着袁巡给带过来的小零食。   闫子钦刚才在后台接听电话,处理工作,处理完也绕到舞台,单手一撑,利落帅气地跳上升降台,跟小瘸子肩并肩坐着。   与小时候他们一同彩排休息时,没什么两样。   小瘸子大方地将自家经纪人,买来的零食甜品分给对方。   分完了才想起来:“诶,你好像不爱吃甜的。”   “爱吃。”   闫子钦接过对方的小蛋糕,也不用小塑料勺,直接大口咬着吃。   小瘸子给的,他都爱吃。   吃了一会,闫子钦开口:   “刚才庄安庄导儿的电话,他那电影,十月份开机,找我演男主,合同还没签,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庄安大导演是他们尚影传媒的股东之一,也是十五年前《海星湾》那部戏的总导演,一直挺看重闫子钦这个晚辈。   如今配合着将当年《海星湾》剧组里,被隐藏了十五年的事故秘密,和盘托出给了闫子钦,相当于挑明了立场,不再站闫弘的队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娱乐资本圈也该让年轻人们试试水了。   奈何这些年,庄大导演自己也事业瓶颈,没再拍出爆款。   今年总算有一部电影,将要在下半年开机了,打从去年起,庄导儿就惦记上了闫子钦,来演男主。   “要拍多久?”并肩坐在升降台上,小瘸子问。   “95天。”   “要那么久啊……”小瘸子有点儿不高兴。   “那我不去了。”   闫子钦本来也不是很乐意拍戏,这部戏他跟庄导儿聊过好几次,也完全是冲着还对方的人情。   “不,你得去!”盛然一听急了:   “《海星湾》剧组的事儿,人家都答应了做证。”   闫子钦想了一会:“那你来探我的班么?”   “我才不去,我晕车。”   “那我回家,我回家看你。”   闫子钦忍不了整整三个月见不着小瘸子。 第68章 嘉宾是他   盛然没说话,依旧坐在升降台上,埋头吃小蛋糕。   不多时,他的演唱会导演,跟袁巡一块过来了,盛然也分了两块小蛋糕给对方,借着大家休息间隙,探讨演出流程。   盛然的演唱会,没有安排特邀嘉宾。   他刚出道,人脉不足,也没特意寻找音乐圈的前辈,来当嘉宾帮忙暖场。   这几日,全流程走下来,两个半小时的演唱会,对小瘸子而言,体力消耗有些过大。   导演建议,还是考虑临时邀请一位嘉宾,串个场,唱两首歌,给小瘸子腾出点时间喝口水,休息几分钟。   小瘸子认真考虑之后,接受了建议。   紧跟着,小瘸子从他巡哥提着的一塑料袋雪糕中,扒拉来扒拉去,最后盲选了一根。   拿出一看,是草莓味的,小瘸子不喜欢,随手又抽了一根,这次是他喜欢的柠檬味。   小瘸子将先前那根草莓味的冰激凌,转手递给闫子钦,闪着一双与这舞美灯光,相得益彰的漂亮大眼睛,问:   “能请你当我的演唱会嘉宾么?帮我唱两首歌,我们再合唱一首。”   闫子钦接过草莓味冰淇淋,剥开咬了一口,还故意在对方面前晃了晃,笑了:   “拿根冰淇淋就想请我当嘉宾啊?”   小瘸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实草率了点。   请外面的嘉宾,都要提前谈出场费,即便是友情出场不要费用的,也得提前好久敲定时间。   小瘸子将还没拆封的冰淇淋放在一边,从升降台上跳下去了。   一路小跑到侧舞台底下,翻箱倒柜,自己鼓捣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回来时,手里拿了支作为舞台道具的塑料玫瑰,穿冷白色衬衫的少年,衣领上还别了个从服装师那儿,拿来的黑领结。   彼时闫子钦依旧坐在那升降台上,已经吃完了草莓味冰淇淋,还顺道把小瘸子那根柠檬味的,也给吃了。   小瘸子像是拿着什么珍稀糖果般,双手举着那只红玫瑰,扬起柔软乖顺的小脑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钦哥,我可以请你来当我的演唱会嘉宾么?”   说完了,自己也觉着有点尴尬。   于是盛然将玫瑰枝横叼在嘴里,腾出双手,想要重新爬上那升降台。   经过调试,升降台的高度比之先前,要高了一点,小瘸子攀爬有些费力,嘴里又含着东西,含混不清地嘀嘀咕咕,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清。   “是草率了点,唔……钦哥,这么草率你还愿意来么?”   下一瞬,小瘸子被一双熟悉而有力的手臂,将整个人捞起,直接抱上了升降台。   闫子钦棱角分明的五官,映着冷色调的舞美灯光,一字字开口:   “我愿意来。”   言罢,两片温热的唇,将小瘸子嘴里的玫瑰,给叼走了。   小瘸子什么时候找闫子钦,闫子钦都愿意来。   当下舞台之上,没开灯光,闫子钦嘴里叼着玫瑰,将怀里的少年,抱着跪坐在自己身上。   升降台上空唯一的小聚光灯下,映出两个少年交叠的剪影,像是他们一同走来命运纠缠的过往。   ……   当晚,盛然彩排到接近凌晨。   乘坐商务车回家的路上,小瘸子将脑袋抵着车窗,昏昏欲睡打瞌睡,随手刷了一下朋友圈。   刷到了他小姑父徐军,就在几个小时前,发的一条新朋友圈。   是张自拍,背景就在他们尚影传媒写字楼下。   已经穿上保安制服的徐军,头发剪短了些,身姿挺拔了些,精神头也足了些,整个人都显得更年轻了。   配图文案一行字:   “哥有工作了!”   小瘸子欣慰地点了个赞。   几天之后,临近演出,越来越多的粉丝提前定好了机票酒店,天南海北地飞了过来,日夜守候在小瘸子彩排的场馆外。   盛然上辈子做梦也想不到,终有一天,他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演唱会,有这么多的粉丝,千里迢迢地跑来看他的演出。   与此同时,尚影传媒集团写字楼会议室内,一众高管面色凝重。   尽管如今姜新月离开公司,闫弘正接受审查。集团内部仍旧有一部分老股东,是站闫弘的,不希望太子爷这么早接班。   更不希望小闫总人气如日中天。   闫子钦一旦接班,老股东们利益不保。   “把子钦即将作为盛然演唱会嘉宾的消息,透露给粉丝,两边的站子站长、后援会、大粉,一些相关媒体。”   “还有黄牛圈的,都别落下。”   “另外,两边各找几职粉,我来安排。”   老股东们各自分派任务,公司架构改变,要大换血,如今这些跟着闫弘打江山的股东们,是拴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演唱会前一天,场馆外,各大应援站子早早地拉起横幅,划分地盘、唯粉、CP粉,各自半壁江山。   其中最大的CP站子地盘前,几个小姑娘三五成群,刷着微博热议:   “听说神秘嘉宾是钦哥,是真的吗?”   “不知道啊,还没官宣,有业内粉说应该是真的吧?”   “那太好了,终于又蹲到一个小然和钦哥同台!”   “唯粉那边可不那么想,上次晚会小然和钦哥同台,节目组都让两边粉丝,给撕成什么样了?也就咱们CP粉圈地自萌吧,你看那边……”   粉丝低声说着话,伸手指向场馆12号南门入口,聚集了十来个年轻女孩子,远远望去,像是与工作人员起了争执。   这样大型的活动,原本粉丝间、粉丝与工作人员间,便时有摩擦,也不算什么大事。起初无人留意,谁想到围观人群越来越多,不多时,已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几个领头的粉丝怨气重重:   “我们就想知道,闫子钦来小然的演唱会当嘉宾,是不是真的?!”   “废物太子爷去年顶替我们C位出道,今年来蹭我们演唱会,到底是贵公司哪位高层的安排?”   “上次晚会两人同台,是节目组甲方的要求,我们粉丝没说啥,这回自己的演唱会,还同台?到底是小然自己的意思?还是闫子钦的意思?”   “听说两个人和解了,我们就想要一个官方解释!抢了C位出道这么大的事,就算当事人能和解,我们粉丝也不可能和解!”   “我不信小然能和解,真要是小然自己的意思,我们就脱粉!退票!”   几个小姑娘越说越激动,推开工作人员,就要往场馆里面冲,有几个应援站子的大粉,想要上前劝架,被对方将手里的海报手幅,撕碎扔了一地。   状况很紧急,事态很严重,场馆紧急调派安保团队,往12号南门阻拦,拉起警戒线,站成了人墙。   广场上,距离最近的应援团队中,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粉丝,急得团团转:   “钦哥来当嘉宾,就让他当呗,唱几首歌、让小然休息几分钟而已,要不小然得唱两个半小时,谁家爱豆谁自己心疼!”   “那几个粉丝是哪家站子的啊?这么点事儿不至于退票吧?闹起来也不分场合,明天就演唱会了,为了一个嘉宾,闹着退票多不好看。”   “说话那么冲,像大粉,有没有哪家站子出来认领一下?”   “不是我们站子的,我们不认识她们。”   “也不是我们站子的!”   ……   说话间,应援站子里,其中一位染了夺目巴黎画染的女大学生,从随身双肩包里,拿出一大把崭新的小钥匙扣周边,朝那几个吵架的粉丝走上去了。   “小姐姐,天热,消消气,送你们小然周边钥匙扣,挑几个吧。”   钥匙扣是CP双人站,为上次盛然和闫子钦同台,而特意定制的,难得剩下了几枚。   当时制作了两套,一套是盛然,一套闫子钦。   都是Q版形象,模样看起来差不多,发型动作不同,衣服是两人同台穿的演出服,粉丝认得,路人多半认不出。   几个争吵的姑娘,在无法抗拒的热情下,半推半就地一人挑了个钥匙扣,有人挑到了盛然的,有人挑到了闫子钦的,来回一趟,钥匙扣送光了。   “根本不是粉丝,像是被雇的。”   巴黎画染姑娘回到自己的站子,摊开双手空空如也的掌心,原本一大把Q版钥匙扣里,至少一半的闫子钦款,也被挑走了。   对方根本就认不清小瘸子和闫子钦。   不是小瘸子唯粉!   紧跟着,两个小时后,微博接连炸了三条热搜话题。   “闫子钦或将以嘉宾身份出席盛然演唱会。”   “盛然粉丝疑似对嘉宾不满退票。”   “黄牛哭诉盛然演唱会票价赔钱”。   几条话题底下,配图分别是刚才在场馆门口,冒充粉丝的几个女孩,要求退票的片段。   除此之外,另有疑似黄牛大哥在场馆门外,录制的自拍视频。   视频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雷声大雨点小地干嚎,还配上了媒体的内容简介:   “盛然演唱会嘉宾邀请闫子钦,疑似昔日对家握手言和,粉丝不满致大面积退票,黄牛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演出在即门票十元无人问津。”   ……   夏夜的蝉鸣伴随着夕阳微斜,一大波媒体赶到演唱会场馆附近,同来的,还有那几位收了钱的黄牛。   袁巡气坏了,这场演唱会,他严控票务流向,严打黄牛倒卖,即便做不到百分百杜绝,对比其他业内歌手的演唱会,落到黄牛手中的票,也是极少的。   袁大经纪才不信,这些自称是黄牛的人手里有票。   场馆内,小瘸子和闫子钦一首双人合唱彩排结束,袁巡把闫子钦叫到角落里,一块商量。   彼时盛然穿着演出服,带了妆,是精灵般的帅气小王子,洒脱轻快地跑到舞台边缘,跟导演和乐队老师们交流探讨。   等到一场简单的临时小会议结束,盛然一抬头,眼见闫子钦跟袁巡两个,正往南边12号门出口方向走。   今日外面广场上的事,盛然听说了,尽管场馆里网络信号不好,没法做个5G冲浪少年。   刚才化妆休息时,他也已看见了七七八八。   多大点事儿,小瘸子没带怕的!   但此刻,眼见闫子钦跟袁巡,一前一后地出去,身边也没再带其他工作人员。   小瘸子站起了身。   穿白色演出服,犹如这暗色夜空下天使般的少年,朝两人背影消失的方向,望了一会。   片刻之后,小瘸子单手撑着舞台地面,就要跳下来。   立马被工作人员阻住了。   舞台太高了,就这么跳下来容易受伤。   小瘸子确实也跳不下来。   于是他顿了顿,紧接着一溜烟跑到舞台侧面,噔噔噔地下台阶追上去了。 第69章 小哭包   小瘸子跑不快。   即使身材比例完美,也曾被粉丝们戏称过腿长两米八。   盛然照样追不上闫子钦的步伐。   闫子钦走上广场,站在一众疑似受雇的职业粉丝当中。   场馆外的喧闹仍未停歇,甚至矛盾升级,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高喊:   “闫子钦来了!闫子钦在场馆彩排!他真的要当嘉宾!”   “闫子钦你要是当嘉宾,我们就退票!”   “我们花钱买票大老远赶来,不是为了看你!”   “退票!退票!”   ……   闫子钦不疾不徐走进人群,两道锐利的目光盯向其中一个要退票、吵得最凶的女孩,神色间还染上一抹戏谑的笑:   “你的票呢?拿来我看看。”   女孩怔住了,闫子钦知道,她根本就没票。   女孩身边同伴见状,不由分说提了瓶矿泉水,口中嚷着“蹭小然演唱会的就是他”,紧跟着一瓶矿泉水,便朝闫子钦泼了上去。   闫子钦没躲。   有水滴顺着额前的发梢,一滴一滴落在深色衬衫的衣领、胸前。   粉丝们乱作一团,保安们也团团围住,将人群隔开。   闫子钦独自一人,站在夕阳西下的人群中,被泼湿了半边衬衫的身形,于夏末黄昏的光影里,更显坚毅挺拔。   盛然从12号南门出来,向广场人群望了望,紧接着俯身低头,从人墙保镖的胳膊底下,钻过去了。   小瘸子虽然行动不便,但灵巧轻盈,蹭蹭蹭地没两分钟,已然稳稳站到了闫子钦身边。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安然而坦荡望向人群。   几个带头争吵的粉丝,盛然眼生得很,虽然如今他人气旺了,粉丝多了,越来越多的面孔不熟悉了。   但常来前排应援的,那几十个前线大粉,小瘸子还是能够一眼认出。   而今,这几位带头吵架的男生女生,他没见过,不像他的粉丝。   混乱中,又有人朝闫子钦泼水,这次是大口健身水桶,2000毫升装的。   小瘸子反应迅速地挡在了闫子钦身前。   身高的缘故,没能挡下全数,仍旧有一小部分水,落在了闫子钦的肩头、发梢。   但小瘸子挡住了大部分!   被水洗过的小瘸子,整个人湿漉漉的,刘海全贴到了额前,浅色的T恤由于被淋湿了大半,微微透着纤细美好的身形。   被一桶水泼得晕头转向的少年,使劲儿地甩甩脑袋,连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但小瘸子一点儿也不怕,一步也没退缩。   一时间,争吵的、推搡的、议论的,全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人山人海的广场,陡然间安静极了。   闫子钦伸手,要摸小瘸子湿透了的发梢,指尖还没碰到,被对方一把抓住了。   全身湿漉漉、宛若刚受过惊吓兔子般、蔫了吧唧的少年,抓住闫子钦的手腕,忽而扬起明澈的眼眸,衬得那微微花了的妆容,有种不同于往日的,惊艳而妖异的美。   “是谁说的我要请他当嘉宾?”   茫然无辜的少年尾音微微上挑,仿佛在跟人群里,自己的粉丝撒娇。   人群嘈杂,无人敢认。   小瘸子的笑容更甜了。   “说对了。”   乖巧的少年仿佛骨子里带着十足的反叛,三个字说得无比肆意、坚定自然。   话音落下,盛然也不待其他人反应,而是依旧抓着闫子钦的手腕,转身就往场馆里走。   走的昂首大步,挺胸抬头。   ……   十分钟后,舞台底下的角落里,袁巡拿着大毛巾,在小瘸子毛绒绒的脑袋上使劲儿呼噜,肩膀上还夹着手机,跟同事紧急交流处理今晚的事。   袁大经纪焦头烂额,也顾不上手底下的劲儿轻点。   呼噜得小瘸子晕头转向。   最后还是闫子钦接过毛巾,一点一点放轻了手劲儿,给小瘸子擦头发。   动作虽轻,神色间却严肃极了:   “以后不准再挡过来了,万一泼的不是水,是什么别的液体怎么办?”   小瘸子也不说话,乖乖地让擦头发,顺便听训。   晚饭前,有公司高管来找闫子钦说话,把人从化妆间里叫出去了。   小瘸子安静地独享大化妆间,吃过了晚饭,准备晚间的彩排。   刚才袁巡来收餐盒时,顺道把小瘸子的手机一块收走了,为了确保明天演唱会的状态,不让他看网络上的实时舆论。   平时盛然有工作或者彩排时,手机也是交给他巡哥保管。   晚上七点半,化妆师准时进来化妆。   穿着清爽演出服的少年,安静地坐在一整面化妆镜前,任化妆师小姐姐在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儿上,折腾涂抹。同时手里一边翻、一边默记着演出流程单。   面前的化妆台上,摆着小瘸子从《藏渊》剧组带回来的不倒翁娃娃,木质的不倒翁,上面的油彩是闫子钦画的。   此刻,少年纤细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戳一下,不倒翁摇摇晃晃,小瘸子觉着,是比什么都有趣的玩意。   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小瘸子,每每坐在化妆镜前,都格外安静,随便给拿个什么东西,自己就能摆弄一两个小时,不动地方。   忽而,化妆间的门被从外面敲了几下,推开了,进来的不是袁巡、也不是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   是闫子钦。   闫子钦的彩排曲目在后半场,不用这么早来化妆间。   闫子钦仍旧穿着下午彩排时的演出服:被水淋湿,这会儿已经又干了的那件深色衬衫,衬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形,俊朗极了。   化妆台前另有几把椅子,不过闫子钦没坐,而是来到小瘸子身旁,单手撑着化妆台面,俯下身来,定定思量一会:   “小然,我不当嘉宾了吧。”   小瘸子刚才还落在不倒翁身上的一双漂亮大眼睛,怔了怔,还没有上唇膏的两片淡粉唇瓣,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没能开口。   “明天我来后台给你帮忙。”闫子钦跟小瘸子商量。   尽管短短一个晚上,他已经追查到了舆论的源头,是自家集团。那批仍手握大权的老股东们,也是冲着自己。但在媒体和业内,对小瘸子造成的影响,已经很严峻。   闫子钦知道,自己如若坚持当这个嘉宾,可能会给小瘸子带来负面舆论。   “不……”   小瘸子只说了一个字,将那几张A4纸打印的通告单,放回化妆台,双手重新抱起那木头不倒翁娃娃,垂下头。   化妆师姐姐的笔刷还在脸上涂抹,小瘸子又不敢把头低得太多,于是双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怀里的不倒翁娃娃,明显不乐意。   “或者我内场第一排看你,也一样。”闫子钦哄着眼前明显不高兴少年。   盛然不说话了,没有扭头去看身边的人,而是死死盯着手上那不倒翁娃娃,像是能盯出个什么花来一样,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捏了一会儿,娃娃是木头做的,捏不动。   片刻之后,小瘸子才断断续续开口:   “不……不一样……”   委委屈屈的少年仍旧配合着化妆师,没有扭头去看闫子钦。   “我刚刚查到,舆论的源头是公司那群老顽固股东做的,他们防的是我,不想让我热度太高,我要不去当嘉宾了,他们就不给你演唱会捣乱了……”   闫子钦一字一句,细细地跟小瘸子解释。   话至一半,突然啪嗒一声——   一颗滚圆的液体,从端坐于化妆镜前的少年眼角滑落,滴落在不倒翁娃娃那画了油彩的圆脑袋上,顿时飞溅得四分五裂。   “然然?……”闫子钦很少这么叫他。   小瘸子不说话,紧跟着又是一滴大眼泪,擦过如同小扇子般低垂的羽睫,同样滴落在那不倒翁娃娃上。   这一次,被小瘸子飞快地抹去了。   闫子钦伸出拇指,落在少年化了一半妆容的白皙脸颊,想要轻触那如被打湿的蝴蝶羽翼般、微润的羽睫。   “我不在乎他们捣乱……”   盛然一开口,声音里带着哽咽,连自己听了都有些烦躁,重又闭了嘴。   小瘸子一难过,眼泪就止不住了,无声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化妆师小姐姐赶紧拿了化妆棉给擦,刚化了个底妆和眼妆,可不能哭。   “然然,明天的演唱会,是你出道的首场演出,有很多媒体和业内人士关注,你得专心唱好歌。”   闫子钦在化妆椅前蹲下来,面对面看着被圈在臂弯和化妆椅之间的少年。   小瘸子不回答,安静听着,不吭声,跟没事儿一样,专注摆弄着手里的不倒翁娃娃。   只有眼泪噼里啪啦,掉得擦也擦不完。   最后连化妆师小姐姐都没办法了,只得暂时回避,把化妆间留给两人。   盛然上辈子再难过,也不愿意在人前掉眼泪,小时候胆小,不敢哭,成年后要面子,不肯哭。   在闫子钦面前也轻易不哭。   重生之后,小瘸子不一样了,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你总是这样……”   化妆镜里的少年,再也没办法保持静音,而是哽咽着断断续续的控诉。   “闫子钦你总是擅作主张……”   “我不在乎他们……喜不喜欢……我的嘉宾……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你C位……出道……”   “我就想,就想……”   “你却要往后退……”   小瘸子越想越伤心,哭得抽抽搭搭。   他两辈子都没有放松肆意地哭过,哪怕只是掉几颗眼泪,也觉着无比痛快。   闫子钦轻轻捧起少年的脸庞,素来冷静而痞气十足的神色间,此刻是显而易见的慌乱。   “不哭了,不哭了然然。”   “我收回。”   “我收回刚才说的话,收回。”   “明天我还照常当嘉宾,照常唱歌,好不好?” 第70章 演唱会,出道啦   在闫子钦印象里,小瘸子其实很少哭。   即使小时候当练习生受了欺负,最多也只是忍着眼泪,不敢掉下来。   而闫子钦骨子里,是个不怎么把原则当回事的人。   这几年,为了查明母亲韩芳华的死因真相,为了报复自家老爸,用的也大部分是野路子。   在世人眼里,讲原则、守规矩的事儿,让闫子钦觉着活得特别不自在。   闫子钦心底里唯一的原则,就只有小瘸子。   小瘸子不能不高兴,不能受委屈,否则钦哥随随便便闯个祸,就能捅破天。   今晚,要么闫子钦进化妆室的时间太长了,要么是化妆师小姐姐出去告了状,总之不多时,袁巡就来了。   推门一看,傻眼了。   “嘿,闫子钦,你干啥了?”   袁大经纪双手叉腰,往偌大空旷的化妆间中央一站,气场足足的。   闫子钦抬了抬眸,没说话,仍旧蹲在盛然的化妆椅前,没起身。   袁巡气得头顶冒烟。   刚才确实是他和闫子钦,以及公司另外几位高管,在外面一同商量了新决策:闫子钦不当嘉宾了,对谁都好。   闫子钦说是自己进来,好好跟他家小孩说。   袁巡答应了。   谁想到,演出前一晚,最后一场带妆彩排,多么重要的时刻!给他家小孩整哭了。   袁巡可好些年没见着自家小艺人哭过了。   这要是情绪不好了,眼睛肿了,影响明天演出效果,可不得了。   袁大经纪气坏了:“闫子钦你给我出去!”   别看平时,袁巡在小闫总面前那个怂样,比人家大了七八岁,一口一个“钦哥”叫的谄媚。   闫子钦是老板,他是员工,可关键时刻,他这员工还真就敢撵老板。   闫子钦不疾不徐起身,神色同样沉冷而不容置疑,甩过三个字:   “你出去。”   啥?!   他出去?!   袁巡气炸了,把他小孩惹哭了还有理了?凭啥他出去?!   袁大经纪如今也不是吃素的,当下直接上前,拎着闫子钦的胳膊就往外拽。   化妆镜前,小瘸子委委屈屈地抬起头,眼眶里还含着豆大的泪珠。   小瘸子悄悄地眨眨眼、努努力,那眼泪只剩下一颗,怎么努力也掉不下来了。   演技遭遇滑铁卢!   小瘸子干脆伸手一指闫子钦,骨子里的那份任性霸道劲儿,简直跟他钦哥有一拼:   “我就要他当嘉宾!”   盛然如今想要的人,非要不可。   “不是,小然啊,你听我说,你看现在这个舆论风向……”   袁巡试图劝自家小孩,闫子钦当嘉宾的消息,原本是打算今晚官宣的。趁着还没宣,悄无声息地取消了,对谁都好。   小瘸子依旧双手抱着不倒翁娃娃,嘀嘀咕咕地辩解:   “我就……就要他……”   闫子钦再次蹲到小瘸子面前,与之平时,认真而郑重地答了一个字:   “好。”   袁巡独自一人站在化妆间中央,叉腰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凌晨,盛然彩排结束回家,在商务车上再一次刷到了他小姑父徐军的朋友圈。   今天徐军的照片有两张:   第一张,依旧是穿着保安制服的帅气自拍,背景是小瘸子演唱会彩排的场馆外;   第二张,则是白天受雇的职粉和黄牛们,闹事的混乱场面。   徐军配图文案:   “被临时借调到我侄儿彩排的场馆来了,今天维护了一场秩序,队长说我表现不错,挺勇敢。”   后面跟了个骄傲又自豪的奋斗表情。   盛然被逗笑了,再次大大方方地点了个赞。   次日,演唱会现场,人山人海。   粉丝们从昨夜,就在场馆外的广场排上了队,印着盛然写真的巨幅海报,一张张、一面面,挂满了整个广场。   带有盛然名字和应援色的灯牌,也几乎人手两块,还有热心的应援站子,带了足够的备用电池,分发给有需要的粉丝们。   盛然午后便早早到了场馆,进行演出前的最后一次流程确认。   傍晚五点钟,场馆开始检票,各个入口前,粉丝们有序排起了长龙。   没一会儿,盛家小姑盛文竹也来了,还搀着盛闻贤,站在熙熙攘攘的广场前,给徐军打了好几个电话。   徐军在执勤,电话没接通,盛文竹便继续带着盛闻贤,一个入口挨着一个入口地找。   盛文竹一如既往穿得花里胡哨,40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玫红色超短裙,绑个大蝴蝶结,倒是一点也不显违和。   反倒是盛闻贤,依旧一身灰扑扑的老头衫,头发半白,走路也颤颤巍巍,看着能有70多。   这一对组合,出现在这样的演唱会现场,实在是有些惹眼,以至于有热心粉丝,驻足上前:   “姐姐,你跟叔叔也是来看小然演唱会嘛?需要帮忙吗?”   被叫姐姐,盛文竹乐开了花。   当然,这笑容只维持到在场馆南边第12号门,找到了正在执勤的徐军。   盛文竹战斗力陡然飙升300%。   左手把盛闻贤安置在广场那圆咕隆咚的大石墩上,右手一把揪住了徐军的耳朵:   “三天不回家了!啊?三天没见着人了!干啥呢?!”   “我这不上班呢嘛!包吃包住!”   徐军让媳妇当众揪得挺没面子,也没忍着:   “就你租那小破屋,你跟大哥俩人住得了呗?我守着我大侄儿演唱会!赶紧回家,我忙呢,没空安置你。”   说到演唱会,盛文竹把揪着老公耳朵的手,放下来了;刚才高八度的音调,也降了下来。   眼瞅着四周围观的目光散了,才压低声音,再次凑到近前:   “你整着点票没啊?这马上开场了,赶紧整点咱卖啊!”   “整啥票?我是保安,不是黄牛!”   徐军把被媳妇挽着的胳膊抖开,一脸的划清界限。   “听说一张票能卖上千呢,咱赶紧整个百十来张,这一趟大城市也不白来。”盛文竹捅咕着自己老公,耳语。   “你也知道这趟八成得白来啊?还不赶紧订高铁回家!”徐军没好气。   盛文竹不干了:“那咱大哥的生活费没着落,能就这么回家么?大哥不表态,咱得想法找大侄儿啊……咱大侄儿开这么老大场的演唱会,这得好几万人吧?这一场挣多少钱?你打听打听。”   “我才不打听呢!盛文竹我跟你说,这钱不是咱该拿的。”   “咋不是咱该拿的呢?咱替小然赡养他爸呢!他挣的钱,不就应该都给咱么?不出力还不出钱啊?”   盛文竹说话间,远处有其他安保人员来了,喊了一声徐军。   “行了,赶紧走,我干活了。”徐军摆摆手,转身要走。   盛文竹不乐意了,拽着自己老公胳膊,不让走,被刚过来的保安队长看了一眼。   盛文竹笑盈盈地上前:“大哥,我是徐军媳妇,想看演唱会,给想办法弄两张票呗?”   徐军转身捂脸。   “没票,谁媳妇也不行。”年纪微长的保安队长冷冷拒绝。   盛文竹也不生气,依旧陪笑:   “我还是小然他姑,就你们开演唱会那小孩,盛然,我是他姑,亲姑。”   保安队长笑了:“谁姑也不行,我还他爹呢!”   盛文竹一听,急了,转身指了指远处,坐在大石墩上一副痴呆模样的盛闻贤:   “你说啥?你是谁爹?人家亲爹来了,就在那呢!你这冒牌货咋还乱认亲呢!你让我进去,我进去找我侄儿!”   “检票呢,拿票排队才能进。”保安队长秉公执法。   盛文竹见状,也杠上了:“没票!我是盛然他亲戚,叫他出来接我!”   “没票不行!”   一边坚守原则,一边非要硬闯,一个阻拦,一个推搡。   混乱中,盛文竹拽起大石墩上的盛闻贤,铆足了劲儿就要往里冲,还扭头跟自己老公喊:   “快点的,快把我弄进去!”   听说12号南门有人闯卡,一众保安闻讯赶来,徐军叹息望天,在经过三秒钟的短暂挣扎后,伸手将自己媳妇推开了:   “不能进!有规定!”   盛文竹气坏了:“你咋还胳膊肘往外拐呢?咱俩是一家的!”   “谁跟你一家的!你跟你大哥一家去吧!”   徐军原则在前,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大义灭亲。   趁着其他同事上前,帮忙一块儿赶人的工夫,徐军还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混乱推搡的人群,人群中有他媳妇和大舅哥的背影。   等到检票完毕,入口的观众都进了场,空闲下来,徐军才忙里偷闲,把带着媳妇和大舅哥背影的照片,发上了朋友圈:   “场馆执勤,今天也是努力维持秩序的一天。”   场馆后台,盛然已经做好妆造,换上了演出服,安静站在升降台底下的后场区,准备入场。   今晚盛然的开场造型,是深色衬衫外加黑色带羽毛的长披风,一如万众瞩目的森林小王子。   ……   与此同时,尚影传媒多位高层股东亲临现场,劝闫子钦放弃登台。   当然,说是劝,实际上是半强制的,一群高层大股东,保镖带来了十多名。   今晚盛然的出道首秀,兼首场个人演唱会,流量太大了,闫子钦在这么个场合作为嘉宾出场,单是“对家成CP”的这份热度,就足以使得两人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来,尚影传媒的股东们,已经愈渐压制不住这位太子爷。   一直以来闫子钦要对付的,都不止他老子闫弘,还包括闫弘身后的一大群老股东。   正在入场的粉丝们,专注寻找自己的座位,而那些已经坐定,只等演出开场的大家,已经悄悄地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听说钦哥不来当嘉宾了,昨天也没官宣,是真的吗?”   “钦哥没说不来吧?排队检票时还遇见几个钦哥粉丝呢,下午2点多钦哥的车进了场馆,从6号门进去的,现场好多姐妹都看见了。”   “那估计是当观众,或者去帮忙的吧,他们公司挺多高层都去了,我朋友是媒体,可以进后台的那种,说是走廊里听见他们讨论,好像是说不上场了。”   后台,去往舞台候场区的唯一通道上,六名保镖堵住闫子钦,领头的那位脸色写满了先礼后兵,躬身劝着:   “小闫总,前辈们的意思是,介于现在的舆论风向,您还是别淌这趟浑水了,无论对您还是对小然,都不好。”   “哪个前辈?高叔,还是李叔,还是郑伯父?让他自己来。”闫子钦冷笑。   领头保镖分分钟改了措辞:   “是李副董的意思,李副董说,您要是想开演唱会,下半年给您单独办舞台,咱没必要去别人的当嘉宾。”   “转告李副董,管别人的闲事,不如想想自己在董事会的位置,还能保个几天?……还有,我偏要去当别人的嘉宾。”   闫子钦的强硬,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不光强硬,还混球。   同时,侧舞台方向,袁巡和团队里的同事,也在争分夺秒交流。   演唱会马上开场,闫子钦被公司高层派人拦在了通道外,团队这边的小助理、小宣传、小执行经纪,急得团团转。   “巡哥,钦哥那边我感觉可能有点悬,要是上不了了,你们得赶紧启动备选方案。”   “没事,没事儿。不就两首独唱一首合唱么,刚开场前我跟小然说了,小然都能唱,自己也彩排过了,时间紧凑点就完事。”   袁巡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有的是备选方案。   闫子钦作为嘉宾独唱的两首歌,盛然的确都会唱,双人合唱的,就更不用说了。   今天下午闫子钦不在时,小瘸子一个人还悄悄地彩排过。   昨天还抱着不倒翁娃娃掉眼泪的小瘸子,今天是气场全开的舞台王者。   候场时,状态满分,眼睛没肿,也没让人看出来昨天哭过。   就在刚刚,他经纪人袁巡再次跟他确认,公司有高层来干涉,得做好闫子钦上不了场的准备。   懂事儿的少年昂首挺胸地点点头,小瘸子一个人也能撑起一整场演唱会。   走向升降台中央之前,盛然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不确定闫子钦能不能来,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将这一场演唱会,开得完美。   小瘸子迟疑了两步,想要转过身去,再望一眼漆黑的后台方向,有没有他等的人。   这么些年,小瘸子一直都去无前路,来无归途。   忽然间,就在小瘸子脚步迟疑的一刻,那深邃而昏暗、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走廊,传来带着回音儿的喊话。   是闫子钦的声音:   “盛然,往前走,别回头!”   小瘸子的人生路,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看。   小瘸子大步踏上了升降台。 第71章 十指相扣   开场前,盛然没再见到闫子钦。   直到登台,也不确定对方能不能来。   偌大的舞台,天使般的少年安静地唱着情歌,台下是无数的欢呼与镜头。   邵宇和方司舟在内场第一排,盛然给的票。   专业的单反相机取景框里,是邵宇拍摄的盛世美颜少年。   “你拍得不错啊!”方司舟赞不绝口。   “那必须的,哥就干这个的。”   “下个月我出道,可以请你来帮我拍图嘛?我给你留票。”   “没问题,我肯定把你拍得也超帅!”   俩人去年在《藏渊》剧组里就认识了,又自打上半年,邵宇将方思舟错认成小瘸子的误会解除,如今两人一拍即合,也成了要好的小伙伴。   两个半小时的演出, 第一个半小时后,该是盛然与闫子钦合唱的曲目。   原本这里有一个盛然介绍嘉宾的环节,不过小瘸子跳过去了。   独自一人站在空空荡荡的舞台上,给了乐队老师信号,直接开唱。   这首歌原本的彩排,也是盛然先唱前两句,而后闫子钦出场,唱第三四句。   是首情歌,盛然当练习生时的原创作品。   侧舞台的方向,闫子钦做好了妆造、拿了麦,,甩开一众高层与保镖。   “小闫总,李副董希望您能配合。”   闫子钦脚步暂缓,单手重重地按在那拦路保镖的肩头:   “转告李副董,我不配合。”   下一瞬,闫子钦利落地一连推开四名保镖,大步登台。   刚好盛然唱完自己的前两句,无缝衔接。   全场粉丝震惊得忘了拍照,直到唱了半首歌,才有CP粉大声呼喊钦哥。   盛然也有些惊讶,两人的配合与彩排时一模一样,仿佛全然没有过闫子钦或许放弃出场这个可能。   唯一不同的是,这首两人合唱的副歌衔接,原本的彩排只是个走位的变化,以及眼神的互动。   而这一次正式演出,闫子钦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小瘸子的手。   盛然怔了一瞬,没拒绝。   于是几乎半首歌的副歌部分,闫子钦都牵着小瘸子,从寻常的牵手,到十指相扣。   今晚CP粉吃着了大糖。   合唱完一首情歌,闫子钦作为特邀嘉宾,又完成了两首独唱的曲目,期间盛然到后台换衣服喝水,休息了一小会。   今晚的演唱会,是盛然有生以来最完美华丽的舞台。   小瘸子出道了!   晚上十点钟,演唱会结束,小瘸子蹦蹦跳跳回到后台,一路上跟所有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跑得那个欢快劲儿,连袁巡都没追上。   接受了一大波同行、以及媒体记者的祝福,盛然才接过他巡哥递上来的衣服,钻进更衣室。   闫子钦在那里等他。   早半个小时完成演出的闫子钦,却没换衣服、没卸妆,仿佛刚从台上下来的模样,独自坐在更衣室。   小瘸子眨了眨眼,没说话,反手关上更衣室的门。   也不知道换个衣服有什么可等的,这么老大一个场馆,后台的更衣室有好几间,闫子钦非得跟小瘸子挤一间,每次都是。   更衣室里,盛然刚把纸袋里的衣服一件件取出,还没分得出上衣和裤子,下一瞬,就被沙发上忽而起身的人,抵在了那一整面的软装墙。   “别闹。”盛然推了推。   工作人员都在等他俩换衣服,换完衣服好回家,外面的粉丝已经开始退场,撞上了影响秩序。   然而下一瞬,小瘸子的双手手腕,忽然被对方钳住了:   “盛然,我再也不会放弃你了。”   小瘸子怔了怔,忽而仰起头,眉目间是漂亮少年带着流星眼妆的浅笑:   “我也不会放弃……我自己。”   “那我呢?你会放弃我么?”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闫子钦微微低头,与面对面的少年额头抵着额头。   盛然眨眨眼,不答。   “不说?”   眼前是对方带着微微调笑的反问,与之相应的,那额头上传来的力道,由之前的轻触,一点点地加重。   不说不让动。   其实闫子钦也没用多少力,怕弄痛了小瘸子。   于是两人就这么额头相抵,于这只开了一盏小灯的更衣室,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直到盛然站得累了,几乎是本能地动了动,那微小的动作,像是少年用自己带着刘海的毛绒绒小脑袋,去蹭对方的额头。   闫子钦侧过头,吻了上去,没给对方一点反抗之机。   温柔,虔诚,热烈,强势……   吻得盛然快要喘不过气。   倒是手腕被放下来了,得以双手自由。   闫子钦放开小瘸子的手腕,任其自然下滑,而后张开双臂,一左一右牵住少年的双手。   与之十指相扣,一如刚才他们在舞台上那般。   当晚,小瘸子到底还是磨蹭到粉丝们都退了个干净,才得以退场。   意料之中的,被他巡哥嫌弃磨叽、动作慢。   不过今夜也没有其他事,直接回家。   不像业内大多数歌手明星一样,演唱会结束后要跟大家一同庆功。   盛然只给工作人员发红包,不开庆功宴。   小瘸子参加过两场演唱会庆功宴:   第一次是去年他们公司练习生出道,他为了护邵宇、跟唐以南的保镖发生冲突、坠楼受伤。   第二次是前不久,唐以南的演唱会当夜游轮宴,小瘸子掉海里了。   盛然不喜欢庆功宴那玩意。   当下的小瘸子,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吹着温度适宜的空调,叫上闫子钦或者袁巡,陪他一块打上几局卡丁车游戏。   单是想想,小瘸子就觉得心满意足极了。   演出结束,场馆后台的走廊,大导演庄安与闫子钦并肩而行。   十五年前《海星湾》电影总导演,如今也是尚影传媒的股东之一。   庄导儿是今天盛然演唱会的VIP观众,刚才坐在内场第一排,心满意足地看完了演出,着实淋漓尽致体验了一把年轻人的时尚,这会儿到了后台,跟闫子钦说话。   当下,望了一眼走廊远处,圆满完成演出、跟方思舟他们兴奋打闹的小瘸子,庄大导演的眉毛胡须间,染着别有深意的笑容。   没来由地向闫子钦笑叹了句:   “你啊,还是跟你母亲韩老师的性子一样,认准了什么就不回头。”   闫子钦神色顿了顿。   庄大导演也不再多言,而是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宋媛媛老师的新地址?”   闫子钦定定望着名片上面的全英文小字:   编剧宋媛媛,地址是澳大利亚珀斯郊区的一处小镇。   “我知道你找过她几次,前几天我与她通了个电话。”庄导儿沉声开口。   宋媛媛,是闫子钦的母亲——韩芳华编剧工作室的同门师妹,《海星湾》电影的唯一署名编剧。   当然,本该是署第二的。   闫子钦的母亲韩芳华意外离世后,闫弘为了掩盖真相,将妻子的署名隐去,把宋媛媛提上了第一编剧,给了一笔封口费。   这些年,宋媛媛嫁了个老外,婚后随丈夫定居海外,改了行,不再涉足内娱世事。   前几年,闫子钦远赴海外找过她几次,不过对方既不愿旧事重提,也不希望再被卷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内娱。   而今,韩芳华的事故尘埃落定,只剩一个署名恢复。   已经上映十五年的电影,增添编剧署名,这事儿不简单,必须得现有编剧宋媛媛出面。   宋媛媛在国内仍旧保持往来的朋友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大导演庄安算一个。   “放心吧,我打过招呼了。”   庄导儿拍拍闫子钦的肩膀,由衷觉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成熟多了,也稳重多了,不像小时候那般,动不动就说混蛋话,干混蛋事了。   当晚,回家的路上,闫子钦便把机票定了,没带任何随行人员,独来独往。   午夜,小瘸子趴在自己大公寓客厅,那软绵绵干净素白的羊绒地毯上,面前摊开一张大幅世界地图。   “你要去这里?……不对,这里,还是这里?……”   小瘸子地理不好,此刻认认真真地摸索着,地图上花花绿绿的国家与城市,识别闫子钦要去的地方。   “是这儿,澳大利亚的珀斯,我从这里飞,到这里的吉隆坡转机,停留五个小时,之后飞到这,半个星期就回来了。”   闫子钦修长的指尖,耐心又细致地在地图上,给小瘸子轻轻描绘。   小瘸子看了一会儿,蔫了吧唧,一头扑倒在让自己头昏脑涨的世界地图,闷闷不乐。   “闫子钦你总是这样……想做什么一声不吭,一张机票就飞走了,一点都不跟别人商量……”   闫子钦自来就是这副性子,越是重要的事,越喜欢独来独往,半点儿也不让其他人分担。   即使这个“其他人”,重要如同小瘸子。   他们都接过吻了,也在后台悄悄地抱着暧昧过了。可闫子钦铁了心要做的事,还是不愿意带上小瘸子。   小瘸子其实挺想跟他分担的。   “我这辈子都没有出过国……”   小瘸子的世界很小,从小到大囿于学校和练习室,身边来来往往也就那么几个人。   哪个明星不是到处的通告加旅游,全球各地的飞?   小瘸子没怎么飞过。   他从前穷,别说是国外旅行了,便是国内的其他城市,也没去过。现在赚钱了,但通告也大多在国内几个大都市,以及影视基地。   没人带小瘸子出国。   “对不起。”   闫子钦沉默片刻,轻吻了吻少年脑袋顶上那漂亮的发旋儿。   闫子钦的确习惯于独来独往,尤其是没把握的事儿。   “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出去……”   小瘸子趴在被空调吹得清凉又舒适的地毯上,自己找补。   下一瞬,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闫子钦拎了起来,抱坐在腿上。   “下次,等我回来,下次带你出国玩,好不好?”   闫子钦骨子里是宠着小瘸子的,尽管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到让心尖儿上的人,跟自己一起为那些命运的陈年旧事,颠沛奔波。   “不,我要玩卡丁车。”   小瘸子张牙舞爪地不满意,撑着对方的膝盖,想要挪回到地毯上。   闫子钦偏偏双手卡在小瘸子腰间,不放人下去。   夏季薄款的牛仔裤,摩擦着腿上少年纯棉睡裤的布料,磨得明明开了25°空调的室温,有那么些火烧火燎。   “再乱动试试?”闫子钦警告。   小瘸子整个人被按在坚实而温热的胸膛,下巴还砰的一下撞上了对方的肩膀。   小瘸子刚要抗议,忽而察觉身下自己坐着的位置,似乎有了一些异样。   不确定?再挪挪……   小瘸子先是歪着脑袋想了想,继而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小瘸子不敢动了。 第72章 碰碰车   盛然迎来演唱会后,全身心放松的一个假期。   夏末初秋,气候转凉,难得地这几天通告不多,小瘸子拽上袁巡和方司舟,一块去了游乐场。   方司舟正在全力备战半个月后的出道首秀,忙里偷闲难得放松,跟着盛然一块去开碰碰车玩。   小瘸子从小喜欢玩车,无论三次元里的卡丁车、碰碰车、还是游戏赛车,都喜欢玩。   袁巡给买了通票,彼时已经第三轮碰碰车,小瘸子跟方司舟俩人玩得不亦乐乎。   袁巡才不跟他们俩玩,他巡哥嫌幼稚,这会儿自己买了瓶可乐,在场外长椅上悠闲坐着,周围都是其他等着孩子们玩碰碰车的家长。   才偷了一会儿闲,手机响了,袁巡不疾不徐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三部手机:   自己的,盛然的,方司舟的。   他这俩小艺人还是习惯拍摄个什么东西,或者玩点什么的时候,把手机揣他口袋里。   响的是盛然那部,来电显示闫子钦。   袁巡一看乐了,慢悠悠又把三部手机中的两部,重新揣回上衣口袋,特意留了自己的在外面。   他才不替他家小孩接视频。   意料之中,几分钟后,盛然的手机震动声断了,袁巡自己的手机上,接到了闫子钦的视频。   钦哥找不着小瘸子,下一个保准儿找袁巡。   袁巡悠哉悠哉地接起:   “嘿哟,盛然手机在我这呢……我们游乐场走起。”   “玩碰碰车呢,之前要玩卡丁车,我不带他去,那玩意等你回来跟他玩吧。”   说话间,袁巡特意把视频对着碰碰车场地,镜头里一身白色卫衣的漂亮小瘸子,把小老虎图案的碰碰车,开出了赛车的气场。   咚的一声!   跟方司舟的小兔子车,来了个头碰头,两个少年大笑。   袁巡有一搭没一搭跟闫子钦闲聊,对方所在的澳大利亚时间,正是午夜。   “啥?我才不玩呢,你瞅瞅,这多幼稚,大学毕业的人了……你那边咋样啊?事儿顺利不?”   知道闫子钦此行,是为了自己母亲编剧署名的私事。小闫总的私事,袁巡作为员工,很少乱打听。   如今,得知对方找着了要找的人,顺利见了面、谈了话,不日便将一同回国,袁巡心里也落了定。   “顺利就行,待会我让小然给你打回去啊,估计还得有一阵,这好几局了,一般没个十局八局不愿意下来。”   袁大经纪最了解自家小孩,盛然跟方司舟碰碰车玩了十局。   玩到最后,俩小朋友已经撞得晕头转向,给闫子钦回播的视频,是悠闲坐在安静摩天轮上播的。   前日下了一场小雨,今日难得放晴,空气初现凉爽,盛然跟方司舟、袁巡三个人,坐在高高的摩天轮顶端,跟闫子钦打视频。   闫子钦所在的澳大利亚珀斯,是冬季,冬夜里宁静的星空正在飘雪,洋洋洒洒的小雪飞扬,衬着小镇的院落,有种世界尽头的空寂。   这趟行程没带上小瘸子一起,闫子钦有些后悔。   独来独往惯了,闫子钦如今也觉着,自己这些年,过于独断专行。   明明心里,比谁都想要跟盛然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视频这端,盛然一边欣赏镜头里的雪夜,一边赞叹。   小瘸子看什么都好奇。   当然,好奇归好奇,一点儿不耽误摩天轮上的少年,小声嘀咕:   “闫子钦你就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反正我也追不上你,省的给你拖后腿。”   别说了,钦哥此刻已然后悔极了!   “盛然,我今年一定带你出国。”   “我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我的碰碰车!”   闫子钦顿了顿,语气是鲜少的,一如这飞雪之下田园小镇般的温柔:   “等我回去,陪你玩卡丁车。”   盛然想了想:   “行。”   小瘸子超级好哄的。   不过,两天之后,还没等到闫子钦回来,盛然先等到了盛文竹。   盛然的演唱会已经结束,盛文竹仍旧逗留在S市没走,要不是这次找上了门,小瘸子甚至都全然忘了这回事。   虽然徐军如今在尚影传媒当保安,但保安也有排班,小瘸子也不是经常见得着。   这天,午后没有通告,盛然闲来无事,蹭他巡哥的车,一块儿来了公司。   小瘸子的演唱会开完了,而方司舟与其他队友,接下来还有一场出道战。   都是袁巡负责的艺人,袁大经纪忙得天昏地暗。   又不放心连续几天把小瘸子一个人放家里,便带着去了公司。   即便小瘸子是个成年人了,大学都毕业了,身体残疾也不影响生活自理,但袁巡对这个小艺人,总是与对其他小孩不一样,总想着多关照些,当自己孩子养。   盛然也乐意给方司舟他们帮忙,帮着数数签名照周边,确认服装道具,给他们巡哥打打下手。   盛文竹来的那个下午,正赶上徐军执勤,一同来了三个人:   除盛文竹之外,还包括昨晚刚乘高铁赶到的S市的,盛家大姐盛文梅夫妇二人。   倒是没见着盛然他爸盛闻贤,多半是给扔出租屋了。   之前闫子钦安排了人,到盛家老家,传话给盛文梅,说盛然他爸的养老金,已经以公司名义,支付给了盛文竹和徐军夫妻二人,一共两百万。   不出所料,大姐盛文梅一家坐不住了。   盛文竹没拿着钱,被大姐和姐夫质问,心里不服,直接带人到了公司,找到自己正在执勤的丈夫。   “徐军,你给我找咱大侄儿去,就说他小姑有正经事儿找他。”   “你别闹,我这执勤呢。”   徐军如今是正经保安了,面对媳妇一家人的无理取闹,零容忍。   “哎呀,执啥勤啊!大姐和姐夫都来了,赶紧带我们上去,这回我得跟我大侄儿好好谈谈。”   “谁来了也不行,要不你给小然打电话,他要同意,我放你们上去。”   徐军超敬业!   显然,给小瘸子的电话是打不通的,小瘸子早把盛文竹拉黑了。   一个小时后,还是有人将楼下的情形,汇报给了盛然。   彼时盛然趴在他巡哥办公室,那宽敞明亮的大窗台上,向下张望看热闹。   那股悠闲劲儿,仿佛看的压根儿就不是他自己家的热闹。   还一边看热闹,一边帮练习生小伙伴们,打包了好几份送给粉丝的周边小卡和立牌。   直到傍晚时分下班的点儿,楼下往来驻足的人群越来越多,小瘸子才抱起自己的卡皮巴拉毛绒玩偶,不情不愿地下楼。   也没找他经纪人袁巡帮忙。   自己的家事,小瘸子能够自己处理。   写字楼前的广场,盛文竹一眼看见自己侄子:   “小然,我听你大姑说,你爸的养老钱给我们了?两百万?我寻思带你大姑、大姑夫来问问,这钱我们也没拿着啊?”   徐军无奈看了盛然一眼,摊手。   徐军既管不了自己媳妇,也管不了大姨子。   小瘸子如今跻身顶流,人气高了,粉丝多了,来公司上个班,公司楼底下都围满人。   盛然站在围满粉丝与路人的人群当中,一对乌溜溜大眼睛,从自家几个亲戚脸上一扫而过。   没看见盛闻贤。   “我爸呢?”   “你爸在家呢,没带他来。”   盛文竹话中所谓的“家”,自然是指他们在S市的合租房。   倒是盛家大姐盛文梅,依旧是一副端庄文静的老太太模样,自打来了就几乎没开过口,当下平静地看向小瘸子:   “小然,大姑想要问问你,你爸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重活一世的小瘸子,心里明明白白,盛家没一个不打他爸财物主意的。   确切的说,是他后妈的财物。   小瘸子冷冷清清地开口:   “从我爸把我赶出家门的那天,我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他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一分没花在我身上,你们想要钱,找他要去。”   他大姑夫顿了顿,拄着四角拐棍上前:   “小然啊,你爸的钱,说是离婚时候都归你小妈了,我看你爸在我们家,和你小姑家,也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着钱啊?”   “可能净身出户了吧。”   小瘸子轻轻浅浅地笑着扬眉。   盛闻其实贤没钱,一个赋闲在家好几年的大学老师,能有多少钱?   盛闻贤的钱,本来就是二婚老婆的。   盛文竹一听急了:“不是,小然,咱得一块研究研究将来你爸怎么养老啊?我大哥就你一个儿子,你不得出钱养他么?”   “我爸还没50岁,养老有点早了。”小瘸子一语道破:   “再说了,他没养过我,所以,我也不养他。”   盛家人是没想到,大明星盛然,如今在无数粉丝与路人的眼皮底下,竟敢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一时间全怔住了。   直到远处一道灰扑扑的男人身影,步履蹒跚而来。   男人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夹克外套,紫色加大款女式加绒运动裤,头发花白了一半,看上去跟他们写字楼广场那收废品的老大爷,气质颇有几分相似。   盛闻贤。   盛闻贤自己来了,腿脚不好的缘故,踉踉跄跄坐到了写字楼前,那圆柱形的石墩上。   盛家姐妹争先恐后围上去,生怕表现得有那么一丁点不殷勤。   小瘸子安然注视父亲:   “您不打算跟我聊聊吗?”   这些年来,盛闻贤没有好好跟他说过一句话。   当然,盛然也不那么想说,从前是害怕,只要站在盛闻贤面前,小瘸子的身形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而今,小瘸子底气足极了,敢于平静而主动地宣战了。   “……我没什么……聊的。”   半晌,盛闻贤缓慢而磕磕绊绊的说了这么一句。   言罢,盛闻贤再次顿了好一会,才慢慢叹息:   “这几年不是我不管你,我手头上是真没钱,你妈一直控制着我的花销。”   “去年上半年,我手里有十万块钱,你小姑家妹妹上学用了,下半年我手里最后二十万,你大姑家表哥结婚,凑了点彩礼。”   “等过几年,我退休金下来,给你上学用。”   上学?!   小瘸子惊讶。   他爸都不知道,他今年已经毕业了。   十万二十万的,对于盛闻贤这样的人,手指头缝里进进出出,一点儿也不起眼。   可小瘸子的学费,一年才几千块钱。   20万给他表哥当彩礼,都不给他交学费。   盛然也不知道他爸究竟是真老年痴呆,还是装的。   确实他们父子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小瘸子抱着怀里的卡皮巴拉玩偶,揪了一会那上面手感颇好的短毛,扭头看向当保安的徐军:   “我聊完了,让他们走吧。”   言罢,小瘸子转身大步走进写字楼,没给一个回头。 第73章 小闫董   两天之后,闫子钦回来了。   与闫子钦一同从澳大利亚回国的,还包括十五年前《海星湾》编剧宋媛媛。   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一同到相关部门,将闫子钦母亲韩芳华的编剧署名,加在了《海星湾》电影片头。   至于闫子钦的父亲闫弘,作为《海星湾》剧组总负责人,瞒报重大事故的行为,虽然过了追溯时效,但在《海星湾》电影之后,这些年里多个剧组贪污的巨额制作费,是严重的违法犯罪,各大剧组、资方已经配合取证。   坐牢是板上钉钉的,量刑多半也不会太少。   小瘸子惊异于闫子钦决绝的执行力。   上辈子的人生,小瘸子和闫子钦没能配合好,闫子钦意外将唐以南打伤,坐牢了,还被父亲闫弘背后一手骚操作,判了个过重的罪名。   这一世的闫子钦,双杀。   把唐以南和自家老爸,通通送去了吃公家饭。   不久之后,闫子钦名正言顺接任了董事长,当周,便亲自召开了一场发布会,邀请了大半个娱乐圈的同行、前辈。   发布会定在周六,关于尚影传媒江山易主,也关于《海星湾》剧组那场被掩盖了十五年的事故。   这几天,盛然放下了正在筹备的新专辑,给闫子钦的发布会帮忙。   帮着布置会场、打印邀请函、清点小礼品,数算嘉宾名单,那股兴奋劲儿,跟自己当了董事长似的。   这些事儿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原本用不着一个小艺人来做。   但盛然乐意忙,他觉着忙前忙后张罗这些,格外有趣好玩。   小瘸子想帮闫子钦做事。   当天下午,距离发布会召开几个小时前,闫子钦跟工作人员确认流程时,小瘸子还在兴致勃勃地清点小零食。   “累不累?”   当了董事长的闫子钦,愈加游刃有余将对方揽进怀里,还忍不住微微低头,用额头去蹭对方的毛绒绒、软乎乎的刘海。   小瘸子倔强地摇头。   尽管事实上,盛然是有些累了的。   闫子钦接任尚影传媒董事长的第一场发布会,场地大,宾客多,地点在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宴会厅,场面豪横。   小瘸子行动受限,走路多了、快了,容易不稳当,台前台后来来往往跑了几趟,就累了。   发布会时间定在晚上7点。   “晚上想在包厢休息,还是到这来?”站在一切筹备就绪的宴会大厅,闫子钦问。   “在这。”   盛然虽然体力方面电量耗尽,但精神超好。   重生前他没能亲眼见证闫子钦接任董事长的情景,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肯错过。   “我想看着你。”   小瘸子眨着那对明闪闪的大眼睛,昂首回应。   闫子钦的重要场合,小瘸子都不想错过。   “好。”   上手呼噜了几下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闫子钦没忍住,将人往怀里按了按。   几个小时后,发布会场,宾朋满座。   宴会大厅上百张大圆桌,每一张上面都摆放了嘉宾名牌。   业内但凡叫的上名号的前辈制片人、知名大导演、编剧圈翘楚,一线明星,数不清的大佬们都来了,外加里三层外三层的媒体记者。   当然,还有尚影传媒的一众出道的、未出道的年轻小艺人们。   盛然于第一排主桌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牌。   名牌是闫子钦亲自放的,下午小瘸子协同工作人员布置时,他的名牌还不在这里。   照理说这样的发布会,第一排有限的几张主桌,自然是安排给业内最有名望的前辈大佬。   连顶流明星都未必捞得着前排。   但闫子钦想让小瘸子坐主桌,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怕对方跟不熟悉的前辈坐一块儿无聊,闫子钦还干脆把几个要好的小伙伴,都安排在了那一桌。   方司舟、邵宇、袁巡,外加好几位练习生,以及几个跟盛然关系好的其他公司小明星。   闫子钦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身边都想有盛然一起。   今晚的闫子钦,是难得身着黑西装的总裁。   业内人很少看到西装版本的闫子钦。   平日里的闫子钦,自由、酷帅、不羁、主打一个运动风,今日西装上身,竟也褪去骨子里的几分野痞气息,多了几分大公司的年轻总裁范儿。   发布会的掌声下,闫子钦亲自公布了三件事:   一是自己已然接任尚影传媒董事长。   二是关于前任董事长闫弘,退出公司董事会,以及涉嫌违法犯罪的法律条文:   瞒报事故、贪污受贿、违法洗钱……一件件,一桩桩,闫子钦挂起老子来,当真不带半分手软。   当然,今晚发布会最主要的,是公布十五年前《海星湾》剧组事故真相,以及闫子钦人生以来头一次,让自己母亲——韩芳华,一位才华横溢的编剧名字,走入了大众视野。   在这之前,《海星湾》电影版权方,及各大播出平台,已经得到了公证认可,将韩芳华的编剧署名,添加在了片头。   今晚的嘉宾席上,有一部分当年与韩芳华相识的前辈,而今时隔多年,仍有不少老友眼眶含泪。   姜新月也在其中,未发一言,低调鼓掌。   她与闫弘的离婚手续早已办妥,这场经济犯罪中,所幸未受牵连,闫弘的财产也分着了不少,如今已然自立门户,退出了尚影传媒的股东行列。   由于出面指认了自己丈夫的违法行径,闫子钦虽然不待见她,也没赶尽杀绝。   与她同桌坐在第一排的,是《海星湾》剧组的一众主创,导演庄安、影帝周泽、编剧宋媛媛等人。   发布会之后的晚宴,闫子钦特意从台上下来,向前辈们一一敬了酒。   从前辈这几桌敬完,小闫董转身去到小瘸子那一桌,这张圆桌上,都是同龄的年轻艺人。   见小闫董来了,桌上立马有会来事儿的小艺人,给让出位置。   闫子钦也没坐,而是撑着桌沿俯身在小瘸子身边,陪着说了好一会话。   远处,有媒体记者的相机,咔咔咔地响个不停,也有拿着媒体证,混进场内的粉丝,心满意足吃瓜:   “想拍钦哥高清帅照,钦哥到小然那桌呆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过来啊啊,太远了。”   “钦哥跟谁聊天呢?聊那么久……那桌都有谁啊?”   “也没谁,一桌小年轻,没大佬。”   “钦哥这是弯腰在跟小然说话吧?啊啊这个角度侧颜好好看!怎么还没说完,也不知道一个公司天天见面,有啥能聊这么久的,聊天就聊天吧,还笑!”   一场发布会晚宴,闫子钦毫不避嫌,敬完了大佬就回来陪着盛然,直到午夜11点半,宴会才结束。   散场时,闫子钦到门口送嘉宾,盛然那一桌的小伙伴,大部分被各自经纪人接走了,邵宇起身前问兄弟:   “你走不走?我开车捎你。”   今天袁巡太忙,估计没空送小瘸子回家。   盛然轻轻摇了摇头,他不走,他等闫子钦。   邵宇最终跟方司舟一块结伴走了,方司舟蹭邵大记者的车。   盛然安静等候闫子钦和袁巡。   小瘸子有驾照,但他经纪人和他钦哥,都不让他开车,除了市郊的儿童卡丁车。   公司里几个车钥匙,袁大经纪捂得严严实实,不给小瘸子任何拿着的机会。   送走了大部分宾客,闫子钦回来了,手里还端着刚才敬宾客的酒杯。   彼时宴会厅里的人,已然所剩无几,正对着台上的这张大圆桌,也只剩盛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闫子钦大步走近。   喝了一晚上果汁的盛然,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   寻找了多年的真相终于公之于众,今晚对于闫子钦而言,是里程碑般重要的日子,小瘸子还没来得及好好替他庆祝。   “恭喜啊,是闫董事长了。”盛然举杯。   闫子钦用手里的白酒杯,轻碰了碰小瘸子的杯沿:   “我要喝你的。”   闫子钦的杯子里是白酒,小瘸子的是红酒,闫子钦给人敬了一晚上白的,这会儿看上了小瘸子杯子里的红酒。   小瘸子大大方方地将杯子递上去了。   1   闫子钦微微低头,凑到杯沿的唇顿了顿,忽而偏过头,趁人不备,偷吻了一下小瘸子的唇。   那记吻来得既快又准,直到对方带着半分痞气半分野目光,从少年的唇畔移开,盛然才反应过来。   小瘸子震惊极了。   迅速回望一眼,好在午夜时分的宴会厅,人们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零星宾客,也三五成群地聊天喝酒,没人注意这边。   “闫子钦你喝多了。”   小瘸子仰头给自己惯了一小口白酒,嘀嘀咕咕。   “没喝多。”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没喝多,闫子钦话音刚落,飞快地又亲了一下。   看,他刚才是故意的,不是耍酒疯。   小瘸子差一点被白酒呛着。   ……   以董事长身份召开发布会的第二天,闫子钦去给母亲和外公外婆扫了墓。   是一个人去的,一如既往,头一天晚上买好纸钱香烛,次日一早六点多,开车去了市郊的墓园,先去了母亲的墓地,而后又到隔了一个山头的外公外婆墓碑前,没惊动任何人。   他外公临死也没能放下的真相,他追踪了十年,而今终于能够给的他外公、外婆,以及母亲一个交代。   闫子钦外公的墓碑不算高大,甚至在整座墓园,都属于不起眼的一类。   外公外婆走的那几年,他还小,也穷,没有钱给老人家买豪华的墓地。   灰白石头的合葬墓前,闫子钦放下一束盛开得如火如荼的康乃馨。   闫子钦给老人家扫墓带花,从来不带那些庄严肃穆的□□白菊。他的外婆生前喜欢鲜艳的花,什么花都行,大红大紫的就喜欢。   “刚从我妈那过来,十五年前,《海星湾》剧组爆破事故已经真相大白,遇难的一共四人,除了我妈,还有三位剧组工作人员。”   “事故原因是我爸贪污,导致制作经费不足,剧组使用了不合格的爆破材料。”   “我妈的第一编剧署名,也加在《海星湾》电影片头了,每年过年《海星湾》都会重映,今年也一样,到时就能看见带我妈名字的新片头了。”   新增署名这件事并不容易,毕竟已经是十五年前的老电影了,重新取证、版权公示、资方认证等等,单是一系列手续,闫子钦就筹备了有几年之久。   而今,他母亲的署名终于加上去了,尽管是带框框的,但好歹是加上了。   “我现在是尚影传媒董事长了,我爸涉嫌多项经济问题,案子还在审,可能得坐牢。”   “对了,他离婚了。”   闫子钦每说一句话,都停顿一会,十年的追查,精简成逻辑清晰、调理分明的简单词句,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老人。   至于那些深埋于心底的情绪……   说不清,也没法说。   记忆里,跟随外公生活的那些年,闫子钦见过一回他爸。   那年他小升初,似乎是办理入学手续之类,具体他记不清了,总之需要监护人亲自出面。   闫弘来了,开着辆宾利轿车,副驾驶坐着姜新月。   十几岁的少年喜爱运动,闫子钦爱打篮球,赶巧那几天里,他打球扭伤了脚,脚踝肿得老高,几乎穿不进鞋。   回来时是个夏日炎炎的午后,闫弘开着宾利轿车,把他送到距离外公家小区几百米的路口,就让他下了车,自己回家。   他爸不见他外公,更不愿意自己的豪华大宾利,靠近他们祖孙住的老破小区。   十二岁的闫子钦,背着厚重的大书包,跛着脚,顶着烈日,一瘸一拐地从路口走回外公家。   后来,不少街坊邻居悄悄地议论:   “听说老韩家姑爷回来了,都到楼头了,不进来,离着大老远让孩子自己走回来的,那孩子还摔伤了,一瘸一拐的。”   “老韩闺女没的当年,人家姑爷就找了新媳妇,这边的儿子也不要了。”   “当初老爷子对那姑爷,可是一等一的好,出差亲自给送到机场,读研究生亲自送到学校,可怜老爷子没儿子,拿姑爷当亲儿子一样。”   “听说他们家闺女没了之后,姑爷一次也没来看过老爷子。”   ……   用不着邻居议论,闫子钦也知道,自从母亲过世后,他爸没再来看过他外公,没再管他外公叫过一声“爸”。   别说没看过了,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闫弘不是个孝顺女婿,确切的说,都不是个有人情味的人。   闫子钦恨他,从小就下定了决心,他爸对他外公什么样,将来他也对他爸什么样。   一报还一报。   他宁愿自己也当个一模一样不孝顺的人。   他也不需要未来有后代孝顺自己。   朴实无华的墓碑前,闫子钦沉默良久,直到眼前的三炷香燃尽,才再次缓缓开口:   “放心吧,剩下的路,我能自己走。”   与此同时,一辆普通的出租车在郊外的公路上疾驰,通往S市最大墓园的方向。   盛然来了。 第74章 巴黎时装周   今天一大早六点多,天蒙蒙亮,盛然隔着只遮了一半的白纱帐,看到自己的大公寓外,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车灯亮了。   而后不多时,车就开走了。   闫子钦平日里,喜欢把车停在小瘸子楼下。   黑色的奔驰轿车一来一往,仿佛向着什么人汇报那般:这辆车的主人在不在家,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反正小瘸子也没车,要不然门前的车位也空着。   今天闫子钦的车一大早出门,盛然知道,对方是去给外公扫墓了。   闫子钦去墓园看外公,通常这个点儿出门。   盛然睡了个自然醒,而后起身打车,去找闫子钦。   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等着对方一起回来。   秋高气爽的上午,盛然坐在出租车上,将原本戴着的口罩摘了,车窗也开了半扇,任初秋沁凉舒爽的风吹进车内。   盛然晕车,坐在副驾,开着车窗,好一些。   墓园距离市区不算太远,40几分钟的车程,抵达时比预计时间要早,闫子钦还没出来。   盛然也没联系对方,一个人站在墓园外面等。   墓园修建在城郊的半山腰,温度比市内略低了些,盛然穿着薄外套,在秋衣渐起的山风中,冻得瑟瑟缩缩。   这个时节不是祭扫的旺季,墓园外的停车场,空着一半,盛然等人的时候,闲来无事,数着一辆辆五颜六色的私家车。   一辆、两辆、三辆……没找着闫子钦的车。   重数一遍。   奥迪、别克、马自达……又一辆别克……   在数第三遍时,盛然找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轿车。   小瘸子超有成就感!安心地站到奔驰轿车附近,一边蹦蹦跳跳地御寒,一边等。   直到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闫子钦出来了。   盛然一眼望见那道穿黑风衣的高挑挺拔身影。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山间的薄雾衬着那道孑然的身影,特别高、特别帅,缥缈而又坚定。   闫子钦走得很慢,每次来看外公,他都不舍。   他面冷心冷,这辈子很少会怀念什么人、什么事。   在闫子钦怀念的人当中,他外公算是屈指可数的一个。   尽管这座墓园就在S市,一年365天开放,交通方便,路况平坦,想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   闫子钦素来行事利落,每次来了,仍旧会停留很久,才走。   民间都说扫墓离开时,不能回头。   可闫子钦每次走到墓园门口,仍旧想回头。   即便这个角度,已经看不见墓碑,甚至看不见那片装饰墓碑的花海,可还是想要回头看一看。   闫子钦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   从墓园出来时,他一眼就望见了等在路边的小瘸子。   小瘸子穿了身薄薄的黑外套,没戴口罩,冻得瑟瑟发抖,站在他的黑色奔驰轿车旁,借着一个个空着的停车位,跳格子玩。   抬眸的下一瞬,对视了。   闫子钦停步驻足。   盛然从那地上画着的停车位白线中跳出来,朝着他大喊:   “闫子钦!往前走,别回头!”   是一个月前,小瘸子即将登上演唱会舞台,闫子钦在后台朝他喊的那句话。   别回头。   人生不能回头看。   闫子钦顿了顿,下一瞬便快步朝小瘸子走去。   走了几步,仿佛觉着自己腿长两米八,却仍旧走得不够快,闫子钦跑起来了。   于秋风薄雾中,向小瘸子奔跑。   盛然没有跑,也跑不快,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几步。   闫子钦一把将人拥在怀里,像是拥抱着整个世界。   他不回头,前面有小瘸子,他怎么舍得回头   ……   闫子钦正式接任董事长后,集团组织架构进一步调整,盛然将好哥们邵宇,请进了自己团队。   小瘸子终于有了专属摄影师!   别看邵宇是个搞偷拍的狗仔出身,照片是真拍的好,无论硬照还是生图,技术一点儿也不亚于知名摄影师。   进能拍图出大片,退可爆料当狗仔。   除此之外,闫子钦接任董事长的另一件事,是给小瘸子接了个一线国际品牌代言。   顶奢!蓝血!   顶流艺人挤破了脑袋也抢不着的那种。   随之而来的,是一线杂志封面拍摄、巴黎时装周,一条龙顶流明星标配,安排得明明白白。   闫子钦认真履行承诺,将小瘸子带出了国。   连带着他经纪人袁巡,也成为了国际袁。   他摄影师邵宇,也成为了国际宇!   盛然人生中第一次出国。   从前别说是法国巴黎了,小瘸子重生前后两辈子加一块,都没摸着过国门。   原本这等顶奢代言,品牌方要经历一个长久的艺人考察期,但这次牵线搭桥的,是闫子钦的一位朋友,也是一位国际百年顶奢时尚品牌家的公子,都是时尚圈里知根知底的熟人,代言便很快签下来了。   袁巡心里乐开了花,如今他终于沾着他家小孩的光,走向巴黎了。   连这些天带着小瘸子试衣服,都满面春光,乐得合不拢嘴。   越看自家小孩儿越好看。   盛然本就是个帅气又漂亮的小明星,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品牌方一点也不介意盛然是个小瘸子,将一系列最新的限量款男装,都拿给新代言人首穿,三五天时装周的行程,衣服安排了六七套。   于是,盛然新代言官宣了没几天,就办好了一系列签证手续,动身前往法国巴黎。   这是盛然第一次,踏入S市机场的国际航站楼,原本他以为,这又远又贵的行程,该不会有多少粉丝来送机、跟机。   不料,国际航站楼粉丝爆满。   小瘸子在心底默默地数算,这一趟行程,得多少钱。   算来算去,小瘸子的心在替粉丝滴血。   闫子钦与小瘸子同一趟航班,但白天有个采访,时间上有点赶。   “我说你啊,子钦,你就订下一趟呗,咱去得早,也不着急。”   昨天他们巡哥还在提议,S市直飞巴黎的航班,每天都有至少两班。这趟时装周行程,他们两个团队又是提前两天出发,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闫子钦不听劝,紧赶慢赶非要跟盛然上同一趟航班。   虽然是舒适的头等舱,但十几个小时的行程,他怕盛然无聊。   也怕小瘸子飞这么远害怕。   抵达机场国际航站楼时,盛然淡定极了,在粉丝们不近不远的镜头与簇拥中,过了头等舱安检。   而后便站在登机口附近的候机大厅,等闫子钦。   小瘸子一点也不无聊,等候闫子钦时,还在心里一个一个默数着,粉丝们手里的灯牌。   今天有很多粉丝都举着盛然名字的手幅,手幅精致可爱,好几款上面还画了小瘸子的Q版头像,好看极了。   一张、两张、三张……   十八、十九……三十一、三十二……   盛然数到第32张写有自己名字的手幅时,闫子钦来了。   闫子钦是一路跑来的,身后呼啦啦跟着一大群粉丝,同样是清一色举着闫子钦名字的手幅与灯牌。   航班开启登机已经有一会儿了,甚至就在两分钟前,机场已经把小瘸子和闫子钦两个团队的名字,挨个喊了一遍。   S市机场的国际航站楼,近年来翻修过,比之先前扩大了规模,更宽敞,也更豪华了。   从安检到登机口的距离更远,平日里酷帅有范儿的闫大明星,今天一路狂奔。   连带着同行的工作人员、粉丝们,也跟着一路狂奔。   整个机场大楼里,奔出了百米赛跑的气势。   粉丝们大多是女孩子,最后跑不动了,一个个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嘲笑:   “我钦哥是真要迟到了啊!他以前都提前来,从来不卡点的,看看人家小然,都等了半天了。”   “S市国际航站楼会平等的惩罚每一个要迟到的人。”   “呼……累死我了,姐不跑了,我怎么可能跑过闫子钦啊?……”   “钦哥他不是迟到,他今天行程紧,刚有一个央视的采访,我们从采访现场一路跟车来的……”   机场航站楼开始第二遍喊名字,把盛然、袁巡、邵宇、闫子钦等等团队成员,再次挨个喊了一遍。   闫子钦的粉丝笑得更厉害了,连跑带笑,上气不接下气:   “笑发财了,怎么连小然团队的名字也喊了啊,小然不是早到了嘛?”   “估计是等钦哥,还没上飞机吧?”   “小两口越来越好磕了,上个飞机也等……”   闫子钦没半点儿偶像包袱,带着团队一路跑,跑得连头发梢都飞起来了。   抵达登机口,闫子钦先去看小瘸子。   盛然淡定地等着,身上穿着顶奢蓝血代言的最新款羊绒衫,站在航站楼的大落地窗前,看上去安暖而乖巧。   “下回先上去等我。”   闫子钦说话间,揉了一把小瘸子脑袋上的黑色渔夫帽。   人家顶奢代言的限量款帽子,戴得好好的,非要给人家弄歪。   盛然笑了,乐呵呵的少年,觉得相比之下,闫子钦跑得炸起来的头发,比什么都好笑。   小瘸子自己把帽子正了正,快快乐乐地一路小跑去登机口。   大型的航班于停机坪上滑行起飞,盛然的位置,在头等舱第一排左侧,靠近舷窗。   闫子钦照例跟袁巡换了座,坐在盛然旁边。   盛然格外珍惜这次跨国飞行的机会。   飞机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舷窗外的云层。   盛然坐过很多次航班,如今也坐过很多次头等舱,但重生后的小瘸子,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什么都想体验。   尽管窗外的云层,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跟国内的短途航班一样。   但小瘸子仍旧觉得,窗外的风景,格外不够看。   仿佛那被天光映衬下,千篇一律的缥缈云海,都显得有趣极了。   看了一会,眼睛酸了,被闫子钦一把捞回来,关上了遮光板。   “不……”小瘸子扒着舷窗抗议,没看够。   “那不关。”   钦哥在小瘸子面前,别说原则,连是非都仿佛被小狗吃了。   随手将遮光板重又打开,闫子钦捂住了小瘸子的眼睛:   “歇一会再看。”   “好。”   小瘸子好哄极了,这回没抗议,一手抱着自己的卡皮巴拉玩偶,一手抱着闫子钦剧组里给他画的木头不倒翁,坐正了身子休息。   漫长的旅行其实并不无聊,漂亮的空乘小姐姐很快就将飞机餐发放到手里,头等舱还配备了彩色蛋糕和小零食。   小瘸子心满意足地吃吃喝喝,一顿饭吃了有快俩小时,吃完又跟他的卡皮巴拉和不倒翁娃娃,小声说了会话。   玩累了,才把两个玩偶并排放在小桌板上,倚着舒适宽敞的座椅靠背,安然睡下。   睡前还悄悄伸出手指,把小桌板上的卡皮巴拉和不倒翁,轻轻地各戳了一下,意思是打个招呼:我睡了。   睡着的小瘸子,像是一件巧夺天工的琉璃娃娃。   陶瓷般白皙精致的小脸,垂下的颀长浓密羽睫,在窗外五色霞光的映衬下,仿佛天使的羽翼。连轻擦着羽睫的每一根刘海发梢,都搭配得格外美好。   闫子钦没睡,而是等小瘸子睡着后,学着对方的样子,也伸出根手指,对着那小桌板上的卡皮巴拉和不倒翁娃娃,挨个轻戳了一下。   最后修长的指尖悬停在半空。   想戳小瘸子那一片颀长浓密的羽睫。   盛然的睫毛好看极了,特别长,特别细,又跟小刷子一样浓密,那手感一定比毛绒娃娃好得多。   闫子钦跟自己的手痒作斗争。   斗争了好一会儿,宣告失败。   修长的指尖贴着身旁少年细密的羽睫,那动作轻极了,起初还犹豫了一会儿,见小瘸子睡得安稳,才一点点地轻触上去。   少年的睫毛尖尖轻贴着指腹,那感觉痒痒的,说不出的奇妙。   闫子钦也仅仅是触碰了一下,一触即分,甚至没来得及回味。   身边的少年,似乎睡得不那么安稳。   小瘸子有所察觉,但没醒。   什么玩意?在他眼前晃悠!   小瘸子蹙起刘海底下清秀好看的眉宇,懒得睁眼,几乎是本能地扭头蹭了蹭,也不知道蹭的是什么。   反正额前的刘海都蹭得乱了,才偏过头,继续睡。   闫子钦不太情愿地收回了手,袖口上还染着少年清香的余温。   大型航班头等舱的同排,有跟机的粉丝小声探讨,也不敢出声,悄悄地交流:   “我钦哥刚才干嘛呢,闲着没事戳人家。”   “不光戳了小然,还戳了人家的娃娃,一个戳了一下,我看得清清楚楚。”   “以前没发现钦哥还有手欠这属性呢……”   “钦哥从小就手欠好嘛,不信你问那些老粉……”   粉丝们欢乐的窃窃私语中,夹杂着一句灵魂拷问:   “人家小然玩娃娃,闫子钦你玩啥呢?……” 第75章 在一起?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反正闫子钦是一点也不觉着无聊,相反还格外受用。   时装周开幕式这天,盛然穿上了品牌方明年春季主打的限量款男装。   第一次来国际时装周这样的大场合,但小瘸子一点儿也不怯场!拍了很多帅帅的照片。   有品牌方委派的国际知名摄影师拍的,也有小瘸子的专属摄影师邵宇给拍的。   起初,盛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自卑、一点点害怕,但重生后的小瘸子,心理调节能力格外的好,没一会儿就适应了。   四面八方,也偶有各国各色人种的时尚圈名流大佬们,悄悄地往这边观望,时不时地夹杂着几句中文:   “那个小明星腿怎么了?受伤了?”   “他啊,好像叫什么然来着,大陆的小明星,有点先天残疾。”   “别看人家腿瘸,人家现在可是顶流了,在国内刚开完演唱会。”   “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腿可惜了。”   ……   议论声一字一句飘进耳朵,盛然也不介意,不拘束,不害怕,继续快快乐乐地拍照。   总有人见面就会问他腿怎么了,这些年,他早习惯了。   今天的时装周开幕式,各国明星云集,小瘸子帅帅地换了三套妆造,连品牌方爸爸都夸他有时尚感。   收工时,夜幕初临,闫子钦自己团队那边也刚拍完大片。   小瘸子没玩够,邵宇也没拍够,时装周主会场外的布景底下,邵宇继续给小瘸子拍照。   闫子钦来了也没打扰,到袁巡身边坐下,看了一会站在远处拍照的人,又到邵宇身边,再看一会取景框里的人。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跑邵宇相机取景框里了呢?   早知道他也带相机来了。   片刻之后,闫子钦坐不住了,伸手管邵宇要了相机,亲自给盛然拍照。   拍了好一阵,怎么拍也拍不够。   拍得人家邵宇都要急眼了:   “钦哥你还我相机……”   人家这工作呢,他邵大摄影师,来时装周给盛然拍照,可是为了工作!   哪像小闫总是来半工半玩的,瞎凑什么热闹。   现今邵宇跟闫子钦也熟了,没那么怕钦哥了,偶尔也敢插科打诨开几句玩笑。   闫子钦又咔咔咔地拍了好几张,每一张都满意,才将相机还给邵宇。   盛然站在布景前面、那最高的金属台阶上拍摄,上去容易,下来难。   残疾的小瘸子自己试了两次,下不来。   没等到小瘸子试第三次,闫子钦上前,两大步跨上台阶,于万人瞩目的时装周会场,给人抱下来了。   小瘸子也识趣地没抗议,老老实实地伏在对方肩头,等到双脚落地,踩稳了地面,才蹦蹦跳跳地找邵宇接着玩去。   邵大摄影撇了撇嘴。   闫子钦刚才什么意思,邵宇一目了然。   向他宣示主权呗,他给小瘸子拍摄了好几天,小闫董不那么乐意。   入了夜的巴黎街头,有种别具一格的复古繁华潮流。   这儿仍旧是时装周的场地,粉丝们进不来。闫子钦放缓了脚步,扭过头,想要去牵小瘸子。   难得地小瘸子没挣脱,大大方方地让牵了。   十几岁那时候,闫子钦偶尔也牵着小瘸子走路。   小瘸子走不快,不平稳的路况有时候磕磕绊绊,闫子钦打小就喜欢牵着对方,一同慢慢地走。   那时候他们挺自在,粉丝也觉着没什么。两个小朋友牵个手而已,更何况其中的一个,还是个残疾小朋友。   后来年纪稍微大些,十五六岁以后,两个人才稍稍避嫌,不再牵着走路了。   而今,粉丝看不到的巴黎街头,闫子钦再一次牵起小瘸子的手。   今晚收了工,在这巴黎夜晚闲逛时,盛然的手机上收到国内的来电。   不过,他拒接了,随手按下了静音。   对方打了有十来遍,无果,才发了条信息进来,是盛文竹。   “盛然,你爸丢了!”   盛文竹急头白脸就这一句话,即便是文字消息,也不难想象对方当下的语气表情。   紧跟着又是一连串的语音信息,盛然不想听,直接转了文字:   “早上我领你爸到菜市场买菜,没带钥匙,我哐哐砸了半天门,人家主卧和南边次卧那租客,谁也不给开,都在家呢,跟没听见一样,我寻思把你爸放楼下,上你们单位去找你姑父拿钥匙去了,来回两个小时,回来你爸就跑丢了。”   近来,盛文竹和徐军夫妻二人,仍旧在S市租房住,带着盛然他爸盛闻贤。   徐军平时上班,在尚影传媒当保安,多数时候住宿舍,不怎么回出租屋。   盛文竹闲着没事儿,就天天琢磨怎么从她大哥和侄子手上弄点钱。   结果还没琢磨明白,把她大哥丢了。   盛然微微蹙眉,盛文竹的信息噼里啪啦不停:   “你大姑回老家有一个礼拜了,我上午已经打电话了,叫买票赶紧过来,刚才给我回信儿,说是已经买上票了,你大姑夫,你大表姐、表哥、嫂子都来,今天晚上就到。”   “然啊,你晚上赶紧回来,咱一块商量商量上哪找你爸去,我刚才报警了,人家警察说没到48小时不受理……你爸老年痴呆,你说这能跑哪去呢?”   盛然继续在走在巴黎街头,一手被闫子钦牵着,另一手回复了四个字:   “我回不来。”   可不回不来么,他在巴黎呢,他这趟行程,没告诉任何家里亲戚。   除了自己的团队和粉丝,没人知道下个楼梯都不方便的小瘸子,如今出了国!   更何况,盛然判断,他爸的老年痴呆,有一半是装的。   落在这么一群见钱眼开的亲戚手里,换了谁谁不跑?   除此之外,盛然一点也不想找他爸。   他12岁那年,就被他爸赶出去了。   此刻他也不信,他姑姑们真能让他爸失踪,他爸盛闻贤,如今在亲戚们眼里,可是那么老大一棵摇钱树呢!   价值大几千万,他姑姑们可不敢让他爸丢,丢了可不得了,有的是人找。   思索间,盛文竹的信息再一次发了进来,这次是条文字:   “你在哪呢小然?得几点能到家啊?你姑父晚班,回不来,我现在出发去火车站,接你大姑、大姑夫一家,等我接上人,就一块往你家赶啊,你赶紧回来给我们开门。”   “好的,来吧,正好我家今天晚上没人。”   盛然也慢悠悠地答了句语音。   他家是真没人。   话音落下,对上闫子钦回过头来的目光,小瘸子挑了挑眉,按部就班地扭头吩咐他巡哥:   在国内加派安保人手,保护好他的大公寓,别让人翻墙,也别被人撬锁。   小瘸子如今,也是有能力调动保安的人了!   至于他的那间大公寓,虽然是公司租的,不是他自己的房子,但那也是小瘸子迄今为止,唯一一所让他有安全感、有归属感的地盘。   小瘸子不在家的日子,要保护好自己的地盘!   做完了这些,他直接关了手机,再次抬起头,对上闫子钦的目光。   “钦哥,这里好玩,我想多玩几天。”   “好。”   闫子钦说话间,抬手宠溺揉了揉小瘸子的头。   非要把人家好好的发型给揉乱不可。   时装周连续多日行程,排得满满,盛然跟闫子钦各有各的代言,忙碌了好几天。   这些天里,盛然给方司舟,以及另外几个要好的同学和小伙伴,留了言,而后便将国内的手机关机了。   在巴黎时装周看秀、拍大片的这几天,闫子钦约了一位国外顶级外科专家,打算给小瘸子再看看腿。   小瘸子的残疾,在国内基本无法根治,而今闫子钦有钱了、成名了,认识的人多了,打算着带小瘸子再看看。   说起这位享誉全球的顶级专家,大有来头。   介绍人是一位全球时尚顶奢品牌家的继承人,是闫子钦的一位朋友,小瘸子这趟巴黎时装周之行以及代言,就是对方推荐的。   说起这家全球顶奢品牌,简称J.Y,来自意大利,不过品牌背后的世家,是中国人,姓俞,那位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小俞总,已经掌管了品牌集团的大半部江山。   起初闫子钦与对方结识,是想给小瘸子谈代言。   J.Y品牌在全球时尚圈中数一数二,是蓝血中的蓝血,年年时装周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不过后来经过了解,这个品牌几乎不签代言人,多年来唯一的一位代言人,是那位小俞总的爱人,也是内娱一位顶流明星,是超一线顶流。   他们虽然也在国内生活,但与小瘸子和闫子钦,不在同一座城市。   虽然代言没能合作,但一来二去,闫子钦跟那位小俞总,也成了朋友,对方不仅帮忙牵线,推荐了另外一家蓝血代言,还给推荐了这位享誉全球的外科手术专家。   听说小俞总爱人的手术,就是这位专家去年做的,恢复得不错。   小俞总的爱人,几年前由于舞台事故,腰椎和膝盖骨折,险些落下残疾,这事儿当时轰动不小,整个娱乐圈都知道。   如今,小瘸子一大早,就坐在那位顶级专家的诊室里,跟闫子钦、袁巡他们一块,还配备了专业翻译。   闫子钦的英文水平不错,除了一些专业医学术语,其他时候其实不大用得着翻译。   人是至交推荐来的,专家也格外重视,接下来的几天里,亲自安排给盛然做了全面的检查,带领整个团队,进行会诊。   小瘸子抱着他的木头不倒翁娃娃,来医院做检查。   身体的原因,盛然从小到大去过无数次医院,每次手里总想抱着点什么,有时候是自己的毛绒玩具,有时候是医护人员随手送的什么小玩意。   诊室里,少年闪着一双半懂不懂的大眼睛,乖巧认真听讲。   经过会诊,专家认为,小瘸子的情况,不算特别棘手。   与那位J.Y家族小俞总的爱人不一样,对方是严重外伤,不手术随时有瘫痪的风险。而小瘸子的残疾,是先天性神经受损,通过国外最新的手段进行手术治疗,能够恢复一部分,行动起来跟常人差不多,但也未必恢复到跟正常人一模一样。   至于手术效果,因人而异。   算不得终身有效,五到十年之后,多数人需要进行二次手术。   总体而言,专家认为小瘸子的情况,属于手术可做可不做的类型,这类典型病人他遇到过很多,如果对方是从事普通行业,没有外形上的要求,他通常就不建议做了。   不过介于盛然是个明星,专家建议可以考虑考虑。   专家会诊有专业翻译,检查报告也有中英双语,小瘸子理解起来不费劲,听懂了,也看懂了。   双手抱着不倒翁娃娃的乖巧少年,抬头看了看闫子钦的目光,又扭头望望袁巡的神情,顿了一会儿,重又微微垂下头,盯着手里的不倒翁娃娃,没说话。   小瘸子是个成年人了,他想要自己拿主意。   回酒店时,夜幕已深,巴黎这个时节气候已然转凉,车上开着暖风,小瘸子肩上披着闫子钦的外套,靠在商务车宽敞的中排,睡着了。   下车时还睡得晕晕乎乎,是闫子钦将人打横抱回的酒店。   在巴黎市中心那顶奢套房的大床上醒来时,小瘸子闪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目光清透极了。   这一觉他睡得不错,起来时格外清醒。   时值午夜,盛然拿了睡衣和毛巾,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指尖纤细的少年,轻轻涂抹着镜子上蒸腾的水雾,明净剔透的镜中映出清俊而漂亮的脸庞。   浴室的水汽缭绕,盛然的精神却愈渐清明。   他觉着,当一辈子的小瘸子也挺好。   他不愿意反反复复跟自己的腿计较。   他是个明星,但明星也没有谁是完美的。   重生前,他由于自己的残疾,自卑了二十几年。   而今依旧残疾的小瘸子,却觉得那一点儿也不重要了,他没必要强求自己当一个正常人。   这个澡,盛然洗得很慢,待到换上柔软舒适的棉布睡衣,将头发吹了个半干,巴黎时间已然过了零点。   小瘸子去套房的客厅里找闫子钦。   这间套房格外宽敞,也格外豪华,五个大卧室,附带客厅、餐厅、浴室,还有一个小吧台。   在巴黎的这些天,这里只有他和闫子钦两个人住,袁巡他们工作人员,住隔壁。   彼时闫子钦也已洗漱完毕,坐在那小吧台前看剧本。   先前闫子钦答应,给他们尚影传媒的大导演庄安,投资并主演的那部电影,等到时装周回去后,便要开机了,这些天闫子钦都在研读剧本。   看到小瘸子过来时,闫子钦将剧本放下了。   穿白色柔软睡衣的少年,像是湿漉漉的小猫,吹了个半干的头发梢,还偶尔滴下一两滴水珠。   盛然定定站在闫子钦身前,往前挪了两步,顿了一会,又挪了小半步。   站在对方的两腿之间。   小瘸子微微垂下那依旧氤氲着水气的羽睫,难得郑重地说了两句话:   “闫子钦,我想好了,我不想做手术了。”   “如果我这辈子都是个瘸子,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问完这句话的少年,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等回答。   闫子钦的神色由下至上,像是一分分、一寸寸,怎么看也看不够那般,最后的目光落在少年那白皙而微翘的鼻尖,同样郑重而认真地反问了一句话:   “愿意承认我们在一起了?”   啥?   盛然错愕,他不是!他没有!别乱说!   “不!没有!我没说跟你在一起,我是说,是说……” 第76章 男朋友?   盛然想跟闫子钦说的话,自己也表述不太明白。   重生前,他们两个没能在一起,重生之后,在盛然的潜意识里,他和闫子钦是迟早都要在一起的。   他如今也不太在意自己是个瘸子这回事。   受困于表达的少年,小声嘀咕了两句,最后连自己也气恼了,扬起清秀漂亮的眉宇:   “我是说,我不想做手术了,不想挨一刀,不想好几个月躺在床上,可能多年之后还要挨第二刀……”   他盛然这辈子,不想再过没苦硬吃的日子了,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那就不做,那就不做……”   小瘸子一委屈,闫子钦就想哄。   不带半点儿原则的那种。   闫子钦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双手隔着那柔软的棉布睡衣,扶上少年纤薄细瘦的腰侧。   黑曜石般深邃的目光,一点一点变得严肃而凝重。   “盛然,你听着,我这辈子都想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不是瘸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白头到老,而且,还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盛然微微垂眸,思量片刻,既然对方把话明白了,那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你出过道了,我也开过演唱会,也算是出过道了,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在一起。”   “明目张胆?”闫子钦对这词儿有疑惑。   盛然说完,自己也觉着不大准确,想了想:   “就是大庭广众、昭告天下、路人皆知的那种,我们不能……”   小瘸子深切感受到自己的词不达意,耗尽了脑细胞。   早知道上学时,该在文学上多下点功夫。   闫子钦星耀般清亮的目光,明灭之中,深邃难测。   小瘸子想了想,又觉着于心不忍,小声找补:   “现在不行,也不代表以后不行……等你糊了,也等我糊了的……”   言罢,盛然似乎仍觉着不够,顿了顿,又上前了一小步,思量片刻,直接跨坐在对方腿上:   “我是说,我其实,其实……”   重生前没能和闫子钦走下去,盛然心里也格外遗憾。   他也想弥补这个遗憾。   于是,小瘸子不但跨坐上对方的腿,还端详了一会儿眼前的人:是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俊朗五官,是小瘸子喜欢的模样。   而后,动作尽可能地放轻,再放轻……   主动亲了一下。   小瘸子主动亲闫子钦了!   这一亲,闫子钦目光之中,像是有什么凝固沉睡的火焰,一点一点融化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由分说的回吻。   炽烈而强势的亲吻,亲得小瘸子快要呼吸困难,在对方膝上也坐不稳当,东倒西歪,跟此刻正摆在小吧台上那不倒翁娃娃似的。   明明吻戏都拍了,小瘸子依旧没能学会接吻。   腰间修长而有力的双手紧了紧,顷刻间,盛然收到对方低低的三个字警告:   “还乱动?”   惹祸不嫌事大的少年身体在一瞬间定格,片刻之后,像是要探索什么似的,还故意往前面挪了挪。   直到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这一次被闫子钦直接双手按住了跨。   盛然其实挺享受跟闫子钦亲近,为了在对方腿上稳住身形,双手还攀住了对方的脖颈。   这个姿势几乎是个主动的暗示,至于小瘸子有意还是无意间,发送了什么信号,自己不知道,但闫子钦收着了。   小瘸子本就宽松偏大的衣领,被用牙齿轻轻撕扯,修长白皙的脖颈与锁骨间,落下一寸又一寸浅淡的红痕。   那红痕宛若灵动的生命,一点点地蔓延向下。   闫子钦的吻,总是带着炽烈而刻骨的专注,也有那么几分与他性格不符的温柔,以及一点点难以言说的绝望。   更多的是,独属于闫子钦对小瘸子的那份:非要不可!   “可以在一起么?盛然,可以在一起么?……”   几乎是恳求着问出这句话时,闫子钦拥着怀里的人格外用力,几乎要把瓷娃娃般的少年揉化了,碾碎了。   “回去之后就不能了。”   盛然超小声,但不带一丝犹豫地一字字回答。   他们两个都出道了,他们是偶像,不能公然谈恋爱。   闫子钦觉着,怀中人的意思:是现在可以,也只有现在才可以。   于是细密的吻落下时,又重了几分。   仿佛一点一点拆开精美珍稀的礼物般,解开小瘸子睡衣的最后一颗扣子。   盛然难得地没有躲闪。   巴黎的秋夜,总是时不时地飘洒着清清凉凉的细雨,缠绵不停。   盛然整个人被抱着,放在卧室那张柔软宽敞的大床上时,欺上来的身体像是隐忍多年、只待一朝爆发的火山。   像是要把他整个人融化、刺穿,再也不复往日沉寂。   闫子钦看上去是那种疯起来没边儿的人,起初盛然怕极了。   尽管实际上,闫子钦对小瘸子格外小心温柔,如同这温暖复古壁炉前,窗外绵延的轻雨,洋洋洒洒地痴缠个小半夜。   还小心询问着对方的感受。   明明都是第一次,但彼此仿佛已经很熟悉对方的身体,默契得一如十年来,他们一同登上的那些舞台。   压抑了两辈子的情愫,如同这窗外渐大的雨势般,不断地蒸腾,氤氲。   盛然陷落在炽热的火源与那柔软的大床间,小猫般的剧烈呼吸声,掩映于窗外雨帘。   那雨滴仿佛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般,不断敲击着窗沿,由先前轻叩,逐渐演变成撞击。   在那透明无暇的玻璃窗上,不断蒸腾起一片滚烫,像是被什么指引着,巧妙地接连汇聚到某一处时,少年修长的天鹅颈仰成一道极致漂亮的弧线。   后半夜,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肆意的雨滴接连重重撞击着一整片精美的玻璃窗,如同一曲节奏分明的鼓乐,碰撞交鸣之后,落下一片绝美的水帘。   盛然快要断气了,大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浸湿了那被揉乱成一团的丝绸床单。   雨声淹没了少年小猫般的低语,盛然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颤抖着身体掉眼泪,只记得黎明的第一道天光破晓时,闫子钦与他十指相扣。   次日,没有拍摄工作,小瘸子在自己的套房里睡睡醒醒,倒时差。   谁也不知道都来了巴黎一个多星期,倒的是哪门子的时差。   闫子钦也没怎么出房间,当日有几个工作流程的确认,都是到走廊里与工作人员简单交流,沟通完了就回卧室,照顾小瘸子,喂了点水和粥。   到得下午,盛然再一次迷迷糊糊醒来时,发觉床边坐着人,才揉着眼睛嘀咕了好一会:   “闫子钦你又不回自己房间……”   “这就是我的房间。”闫子钦淡定作答。   小瘸子茫然了好一阵,差一点就点头了,忽而觉得不对,紧接着翻了个身,伸手一把拉住对方衣领。   “这不是你的房间!”   小瘸子凶巴巴地辩论。   他们住的这间套房,有好几个卧室,小瘸子刚才醒来时,就环顾了四周的装饰和摆设,这是他自己的那间。   没错,昨晚他确实跟闫子钦一夜情了,但一夜情是一夜情,不代表他俩就同居了!   小瘸子用力推了推人:   “你走。”   声音不怎么强势,但命令明确。   翻脸不认人。   闫子钦故意俯下身,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最后没忍住,一点一点含住了少年的唇。   昨夜的流连不舍,从唇齿间蔓延开来,闫子钦故意含着,不动地方,仔仔细细地品尝了好一会儿。   最后仿佛确认般地反问了两个字:   “我走?”   “嗯!”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小瘸子,倔强点头。   被子里对方一双温热的掌心,不知什么时候探进来的,再次滑落在少年腰间。   闫子钦还真就不服,昨夜可没说让他走。   微微施力的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滑进棉布睡衣的下摆,一寸一寸地摸索游移。   直到惹得少年那白玉琉璃般的腰身微微挺起,轻颤了颤,借着腰后与床暂时分开的空挡,闫子钦将手伸了进去,将整个人抱起。   小瘸子眼角还微微泛红:   “闫子钦你要是还敢……”   话音未落,闫子钦直接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是他们俩今夜凌晨用过的姿势。   闫子钦记得,他俩用这个姿势时,对方的反应最强烈,声音也与众不同。   小瘸子张牙舞爪地抗议。   抗议无效。   闫子钦拥着怀里的少年,轻轻浅浅地亲热,如昨夜般一寸一寸地温存,惹得小瘸子呜咽着又要掉眼泪。   “还让我走?嗯?”   盛然说不出话,再次被抱进浴室时,喉咙又开始干涸嘶哑。   ……   先前盛然随口说想要在巴黎多玩几天,还真就阴差阳错如了愿,尽管后面的几天里,没怎么能够出门。   由于腰疼,他走路不大便利。   好在他本身就是个小瘸子,时而走路轻松一点,时而费力一点,旁人也不大能看出来。   这一趟巴黎之行,小瘸子工作加游玩,心满意足,乐不思蜀,还收获了个男朋友。   尽管他觉着,闫子钦也不能算是男朋友,公开是不可能公开的。   反正是跟队友一夜情了。 第77章 回国   盛然回国这天,出发去机场前,收到一条来自盛文竹的信息。   巴黎时间刚过中午,八个小时的时差,盛然掐指算了算,国内时间凌晨五点半:   “然啊,你爸找回来了,刚才送你小区门口来了,就在这坐着等你,一会儿我就跟你大姑、大姑夫回老家了,早上七点的火车,房子退租了,你小姑父继续留你们公司当保安,住保安宿舍。”   一段文字底下,配的照片是小瘸子和闫子钦住的那所高档小区。   路灯夹杂着一缕天光之中,盛然他爸盛闻贤,穿得破破烂烂,薄外套的胳膊肘部位破了个洞,浅粉色的女士运动裤也不知道从哪,蹭得全是稻草,跟乞丐似的在马路牙子坐着,一动不动。   盛然吓得一个抛物线,把手机扔飞进沙发靠枕后面。   “嘿哟,你这早晚有一天,藏哪得忘了找不着。”   袁巡正坐在自家小孩儿套房的沙发上,检查机票证件,等待出发,顺便把手机重新放回小瘸子手边。   小瘸子跟碰了个定时炸弹似的。   盛文竹这条信息,他看明白了。   他爸的千万富豪人设,演崩了。   盛文梅、盛文竹两姐妹,事到如今也已看出,盛闻贤跟二婚老婆离婚,一分钱没捞着,本身就为了钱的姐妹俩,这回是真不管兄弟了。   盛然也不想搭理他爸,凭什么小时候把他扔出家门,如今没了经济来源,往他家门口一坐,他就得把人捡回家?   至今,盛然仍旧清晰地记得,他爸二婚不久,有一年他后妈赵菡的哥哥姐姐,来家里做客。   赵菡哥哥家五岁的小儿子,拿了油画笔刷,在墙上乱涂乱画,孩子的爸妈还夸自家宝宝从小就有艺术天分。   把小瘸子学校里文艺汇演的衣服,也给甩了一身油彩。   小瘸子不高兴,小声嘀咕了几句,被他爸一个耳光,揍翻在地上,说什么“本来你就不是这家人”、“给你饭吃已经是施舍了”、“还整天拉这个脸不知道感恩”……   最后把小瘸子连同书包衣服,一股脑通通扔进了院子。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爸跑他家来求施舍来了。   “我不想回国了,我还想去塞纳河玩……”   扬眉闪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的小瘸子,跟他巡哥和闫子钦,讨价还价。   他就想让他爸,再多露宿街头几天。   “塞纳河咱前天不是去了么?”   袁巡发愁,他家这孩子属于一带出去玩,就不愿意回家的类型,从小就这样。   “我跟你说盛然,咱这机票可都改签过一回了,你回去还有通告呢,人家闫子钦那边马上进组,你这边接下来有个公益活动,你要没玩够,明年春季时装周,咱再来。”   袁大经纪开启连哄带骗大法。   “我难受,我腿疼,我腰也疼,我不想动……”小瘸子委委屈屈跟他巡哥装病。   “哎呦,咋的了?”   袁巡还真吓一跳,只道他家小孩行动不方便,哪又伤了病了不舒服了。   谁知道是因为国内的地盘,被自家老子给侵占了!   此时,他们酒店大套房的卧室里,闫子钦最后检查完两人的随身行李,以及一会儿机场要穿的代言,出来了。   盛然确实这几天,身上哪哪都酸痛不舒服,不过不是伤了病了。   得赖闫子钦!   他们巡哥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咋回事,闫子钦门儿清。   闫子钦过来看小瘸子时,正好袁巡转身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他们公司的公关部门,从国内打来的,说是有人拍到了盛然家门口,坐着一老头,疑似盛闻贤。   袁巡这个电话接了快十分钟,回来时看见盛然跟闫子钦俩人,对着手机,头挨着头地小声商量,也不知道俩人嘀咕了啥,就听见最后闫子钦低声说了句:   “乖,躺着去,我处理。”   袁大经纪心态要炸,还处理个啥?这公司国际长途都打到他这来了。   盛闻贤这个事,必须得处理,而且要快。   小瘸子如今,不是什么没名气的小练习生了,如今火了,是顶流了,是开过演唱会,去过巴黎时装周的大明星!   这要让人借机黑上一轮,那哪成?   一会儿他们就要出发去机场,紧接着是十几个小时的航班,没法与国内联络,袁巡当下召集同事,火速商议解决方案。   盛然确实身上不舒服,腰背酸痛,人也蔫了吧唧,没什么精神,被闫子钦勒令回卧室又躺了一会。   眼前是法式复古天花板上,奢华而高雅的水晶吊灯,卧室的门开着一半,客厅依稀飘来闫子钦和袁巡他们的说话声。   盛然没能躺上二十分钟,他觉得这个事,他得自己处理。   刚重生后的那段时间,小瘸子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活,主打一个肆意洒脱、六亲不认。   如今,重生了已经一年有余的小瘸子,名利双收,内核稳固,心境有了很大改变。   他觉着自己可以担当一部分事情了。   于是盛然揉着依旧酸痛的腰,爬起来走进客厅。   闫子钦和袁巡刚定下个方案,让国内的员工把盛闻贤想办法劝走,劝不走就来硬的,先给租个酒店住,总之别在儿子公寓附近晃荡。   至于将来,是送回老家给租套房,走公司的账,还是给找个什么地方安顿下,总之不能在S市满大街乞讨了。   顶级酒店的套房足够宽敞,小瘸子从卧室走到客厅,这一路上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请人帮忙在我爸的老家买套房吧,我来出钱,那边的小城市有很多空房子,全款也只有几万块。”   “然后请个公司安保人员,或者直接让我小姑父,把他送回去。”   “我再一次性转一笔十年的基本养老金,那边生活水平不高,一个月用不了一千块钱,我少玩两次密室逃脱就够了,等到十年之后,他就能领养老金了。”   盛然一笔账算得明白,他如今是明星了,任他爸在大街上游荡,感情上他接受得了,但法律上容易被人抓把柄,他得把他爸安置个天高皇帝远,找不着他的地方。   小瘸子如今不差钱!   盛然主意既定,袁巡这边又探讨了些细节,之后闫子钦一个电话打回国,亲自安排下去了。   处理完这些,盛然才重又放松下来,将坐得直直的身子蜷缩着,窝进了高背椅。   闫子钦打完电话回来,游刃有余地上了手,替小瘸子揉着酸痛的腰背,揉得那叫一个熟能生巧。   盛然费力地将人推开,他们巡哥这会儿还在跟同事交代工作,还不知道他俩这几天发生了啥。   可不能让他巡哥知道!   闫子钦不服气,偏要给小瘸子按摩,连出发去机场的衣服也准备好了,跟打扮布娃娃一样,从头到脚给穿得严严实实、舒舒服服。   回国的机场,他俩得各穿各的代言。   盛然不想回国,主要是不想见他爸,最后一面也不想见。   闫子钦打了包票,保准将事情办妥,让盛闻贤再也没法来打扰小瘸子。   十多个小时的航班,盛然没有来时坐得舒服。   主要是,他仍旧腰疼。   倔强的少年冷着一张小脸坐在头等舱,裹着空乘小姐姐给的毛毯,腰后靠了个抱枕。   怀里还抱着那毛绒绒的卡皮巴拉玩偶,面前的小桌板上,摆着摇摇晃晃的木头不倒翁。   闫子钦悄无声息将手探进毛毯,想给小瘸子揉一会儿腰,被瞪了回来。   “闫子钦你喵了个大花猫的……下次拿卡皮巴拉抽你……”   “……”   ……??什么玩意?小瘸子连骂人都别具一格。   闫子钦没听清。   倚着舷窗的少年,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又小声地嘀嘀咕咕好一会儿,也不知道都骂了点啥。   小瘸子超凶的。   闫子钦整个人侧过身来坐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眼前少年一半倔强、一半想咬人的复杂表情。   小闫董跟自己做了好一会儿斗争,目光才从对方那粉润的淡色唇角移开,忍住了想要偷亲一下的冲动。   大型航班的头等舱人多眼杂,闫子钦不能干非分的事儿。   只能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戳着那小桌板上的不倒翁玩。   航班抵达S市国际机场时,国内这边入了夜。   一出航站楼,袁巡就接到公司汇报。   工作人员轮番上阵,劝说盛闻贤离开,碰了钉子。   足足一整天,盛闻贤宛若一个老年痴呆的乞丐,不说话、不动地方,就是坐在自己儿子公寓外面。   偏巧盛然的这套小公寓,在小区南侧,邻外墙,盛闻贤进不去小区,就坐在那公寓旁边的铁栅栏外,从早上五点多,坐到夜幕降临。   谁也说不动,劝不走,还引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粉丝。   公司单是公关,就忙活了一整天。   最后连在公司当保安的徐军,都来了,承诺亲自送人回老家,安置妥当再回来上班。   也不知道最后,盛闻贤应了没有,反正他们小闫董下了最后通牒:   在他们的车从机场到家之前,让盛闻贤从盛然家门口消失。   接机的黑色商务车徐徐驶回小区,盛然还真就没看见他爸。   不过在那小区门口的拐角处,驶出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盛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熟悉。   再瞥了第二眼,车牌号他认识。   是他们公司的一辆小别克!   轿车司机也在看到他们这辆大商务车时,减缓车速,于路边停下了。   大约车上的工作人员,知道是小闫董的车回来了,想要打个招呼。   闫子钦也让司机停了车,下车前还在小瘸子耳畔轻轻低语:   “我出去几分钟,车里等我。”   小瘸子乖顺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盛然将刚才为了防晕车,而开了小半扇的车窗,迅速关上。   而后从关得严丝合缝的车窗里,向外张望。   十几米开外的小区路口,停着公司那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白色小轿车,轿车平时也是接送艺人用的,四面窗都贴了黑色的防偷窥膜,看不见里面的人。   路旁,闫子钦正与一位从轿车下来的中年男人说话,男人笑呵呵的,是他们尚影传媒的一位高管,看模样像是在跟小闫董汇报工作。   角度的缘故,小瘸子看不见更多的景象,站起来跑到商务车前排张望。   副驾驶上,他们巡哥严肃提醒:   “你可不能下车啊,盛然,这车多,不安全。”   当然,袁巡不让自家小艺人下车,不仅仅是因为交通安全。   万一盛闻贤从对面的小轿车里冲出来……   小瘸子应了一声,也没打算下车。   他也觉着那辆从他家小区驶出的轿车里,坐着他爸。   如果是他爸,他就更不打算下车了。   他铆足了劲儿地跑都来不及。   不光自己跑,还得叫上闫子钦一块跑。 第78章 做公益   “闫子钦怎么还不回来……”   盛然眼见着对方站在路旁,跟那辆白色轿车下来的工作人员,说了好一会话。   小瘸子等得不耐烦了,一整日舟车劳顿,外加时差,又累又难受,扒着前排座椅的双手微微松了劲儿,想要换个位置。   啪叽!   膝盖一软,摔倒了。   “嘿哟,你就不能消停点,马上到家了,回自己座位坐着。”   袁巡都用不着回头,一听声,就知道是摔了。   小瘸子悄无声息地自己爬起来,扶着腰。   摔了不要紧,他经常摔倒,只不过刚才摔的那一下,磕了腰,他本来腰就酸疼着,这一折腾,更难受了。   他也不想回自己的位置,而是就在靠着车门的座位,就近坐下,还没坐稳当,闫子钦就回来了。   回来也没多言,直接吩咐司机开车。   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进小区,关于刚才闫子钦跟下属交谈了什么,以及那辆公司的白色小轿车里,坐的到底是不是盛闻贤……   盛然没问,闫子钦也没说。   小瘸子顾不上、也不乐意打听他爸的事,他刚才磕了一下,腰疼得厉害。   闫子钦直接上手,探进那薄外套里,触碰到小瘸子刚刚磕疼了的位置。   温热的掌心熨帖着少年冰冰凉凉的皮肤,打着圈地轻轻按摩着,直到车子驶进小区,在他们俩各自的大公寓之间停稳。   “还疼不疼?”   趁前排他们巡哥没注意,闫子钦飞速地轻啄了一下小瘸子的耳垂。   小瘸子想咬人!   当晚,闫子钦放着自己一模一样的大公寓不住,非要住小瘸子的。   盛然也懒得说他。   给自己阔别了一个多星期的漂亮大公寓,换洗了床单被罩之后,旅途劳顿的小瘸子,早早地沐浴更衣。   深秋气候转凉,午夜,盛然用毛毯把自己裹得跟那不倒翁娃娃似的,坐在飘窗上,一边看歌谱,一边等闫子钦洗漱。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地震了一声,只一声,再就没了。   盛然不愿意从毛毯里出来,而是抻着胳膊费力地拿过手机。   看了一眼、两眼、好几眼……   才回忆起没有备注的联系人名字和头像。   哦豁,是他爸!   他爸好几年没给他发过微信了。   盛闻贤的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话:   “你在哪?明天中午见个面。”   盛然想把手机扔走,藏起来,埋床缝里。   小瘸子从小到大最恐惧跟他爸见面。   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便下意识地回复了句:   “我在巴黎,还没有回去。”   盛然也不清楚他爸,到底知不知道他去了巴黎。   更不确定今天小区门口,那擦肩而过的小轿车里,盛闻贤究竟有没有看见他。   反正他不想不见面。   即使盛然清楚得很,或许明晚,或许后天,盛闻贤就要被安排送回老家了。   今后他没什么可能去盛闻贤的老家,那里不是他出生的地方,他也没把那儿当做过家乡。   或许这是父子俩的最后一面。   但盛然依然决定,不见了。   回复了消息之后,小瘸子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确定对方没有新的信息再发进来。   直到闫子钦也洗完了澡,将飘窗上裹成不倒翁的小瘸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   嗯,头发吹干了,睡衣换了,身体乳也擦过了,把自己裹成毛绒绒一团的少年,香香的。   闫子钦连人带毛毯一块,抱上了床。   “乖,睡觉。”   小瘸子疲倦极了,双电量不足的大眼睛,都快眨巴不动了,但不肯睡。   捏着卡通壳的手机,那上面没有一丁点新消息。   闫子钦关了天花板的吊灯,只留下一盏落地灯的微弱浅暖光芒,而后将床上的少年拥在怀里。   闫子钦今晚就想哄着小瘸子休息,没别的打算。   想了想,他俯身一口咬住那塑料卡通手机壳的一角,一甩头,把小瘸子的手机给叼走,扔一边了。   “你属小狗的么……没长手……”小瘸子嘀嘀咕咕。   怎么还学他一样,咬东西呢!   “手在干这个。”   说话间,闫子钦被子底下的那双手,探进少年睡衣的下摆。   盛然身子一僵,刚才心里还堵得慌的那份情绪,一下子全乱了套。   “你别闹……”   嘴上说着别闹,小瘸子同样一张口,咬住了对方的肩膀。   也不知道谁是闹得最凶的那个。   盛然如若没记错,在巴黎的那天夜里,自己似乎也咬他了,好像还抓他了。   小瘸子的牙齿很轻,特意收着劲儿,只在对方肩膀留下一小片浅浅的牙印,没把人咬伤。   闫子钦目光里的深意一点一点渐浓。   “疼么?”小瘸子特意抬头问。   闫子钦其实一点儿都不疼,那么一点点劲儿,根本咬不疼他。   然而下一刻,闫子钦却像是使坏般地,再次将手滑进小瘸子的睡衣,还一字字威胁:   “再咬?再咬让你疼。”   被子里的少年身体,火速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敢闹了。   闫子钦一抬手掀过被子,将两人蒙在一块,一丁点月光都见不着的黑暗中,只有怀中人那对漂亮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闫子钦轻吻了吻怀里人的额头,斩钉截铁两个字:   “睡觉。”   从巴黎回来不久,闫子钦便启程进组了,尚影传媒大股东庄安,庄导儿的电影,是部古装戏,拍摄周期三个月。   盛然也有自己的事儿忙,除了写歌,筹备年底的专辑外,袁巡给他接了个公益活动:   北方某座边境小镇,贫困林区的养老院帮扶项目。   盛然如今的人气直线上升,开完演唱会又参加了巴黎时装周,顶奢代言更是拿了好几个。在这个阶段参加些公益活动,有助于稳固流量。   小瘸子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闫子钦进组的第二天,盛然便跟团队出发,前往边境M镇。   这场公益活动,由圈内一位颇有声望的演员前辈牵头,涵盖了全国多个贫困山区的孤儿院、养老院、希望小学等,每个参与者,都可以自己选择感兴趣的城市和项目。   盛然自己选择了这所M镇上的养老院。   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小瘸子就是觉得,上了年纪的人生,总是比孩童更困苦些。   毕竟孩童还有希望。   M镇地处北方边境林区,属于贫困山区,镇上唯一的一家养老院,只有十几位老人。   与其说养老院,倒更像是孤寡老人收容所,里面入住的老人,尽是不能自理的、老年痴呆的、没退休金又没儿女的。   活动主办方安排的内容是:给老人捐赠部分急救设备、衣物粮食等生活必备品、陪老人唱歌跳舞、给老人读书念报。   盛然干劲儿十足做了好几天,大摄影师邵宇给小瘸子拍了好多图,每一张都帅气可爱。   小瘸子不负众望,成为了这里老人们的共享孙子。   谁不喜欢这么一个长得漂亮出众、性格讨喜的年轻人呢?   不过,通过这两天的仔细观察,盛然发觉,这些老人们需要的,其实不是急救设备、也不是娱乐项目。   这里没有人会使用急救设备,老人们也不那么关注娱乐生活。   相对更严峻的问题是:冷漠不尽心的护工、老人们微薄的低保收入、失去劳动能力后的心理落差,以及就医出行的交通不便。   盛然苦思冥想了好几天,跟他经纪人袁巡研究了个计划:   小瘸子想要捐赠一家养老院!   给护工提供培训,聘用更专业的护工。   给护工增加收入,工资太低谁愿意用心干活?   捐赠几辆老人们出行就医的专用小汽车。   给贫困的失能老人捐赠一些药品救济金!   而尚有行动能力的老人,就组织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手工活,增强价值感,有工资的那种。   工资小瘸子来发!   盛然如今不但能给护工发工资,也能给老人发工资!   通过跟团队研究,袁巡也觉着这个事可行,甚至可以作为将来的一份长期慈善事业。   盛然心满意足,挣了钱果然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不过,在这趟公益活动进行到第五天时,出现一段小插曲:   有黑粉特意发出了一段盛闻贤的视频。   视频里的盛闻贤,穿得破破烂烂,在S市的某家肯德基门口,徘徊了一小会,之后进去捡人家客人剩下的汉堡鸡翅吃。   从时间上推断,应该是盛然去巴黎时装周的那段时间,盛闻贤自己跑丢了的那几天。   被有心之人录了下来。   原本小瘸子这趟公益活动,很是低调,工作室官方微博也只发了邵宇给拍的一组图,连捐款都没公开。   结果被不知道哪个对家的粉丝,给发的这么一段盛闻贤乞讨视频,热度爆了。   热搜话题是:盛然养老院作秀但拒养生父。   小瘸子分分钟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如今盛然人气高了,是顶流了,圈内对家小生也多了。袁大经纪气得够呛,联系远在S市的同事,商议紧急公关方案。   连邵宇都坐不住了,直接用自己当狗仔时,粉丝大几十万的微博账号,分分钟开喷。   邵大摄影可不是什么文化人:   “视频不是现在的!你们哪犄角旮旯扒个物料就往外发?!盛闻贤根本不在S市!”   “别一口一个儿子不养老子,小然给他爸在老家买了房,就上个月刚买的!不信自己去查!钱也给了!”   “谁惯的你们动不动拿旧物料说事?盛闻贤为了娶白富美媳妇,把未成年儿子丢了的事不说了?”   邵大爷火冒三丈,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了半个晚上,谁都拦不住的那种。   连小瘸子本人都拦不住。   看到那段盛闻贤到肯德基里,捡人家吃剩汉堡的视频,说实话,盛然心里是有些难受的。   他爸终于如他所愿,流落街头了。   尽管这流落街头也没几天,就被送回了老家。   盛然觉着自己挺冷漠,对父亲没什么感情,当然,父亲对他,也没太多寻常家庭的父子之情。   每念及此,盛然总有些矛盾。要说父亲爱他么?他觉着,也不能说一点儿都不。   但父亲对他的爱,脆弱得像是抛在水泥地板的烟头,轻轻一碾就灭了。   小时候父亲也是给他买过礼物的,送过他200块钱的遥控车,但同时送了他赵菡师姐价值好几万的包包。   至于他的生日,父亲从来不记得,甚至不记得他上几年级,学校在哪。但却会记得赵菡,甚至赵菡家每一个小外甥、小侄女的生日。   起初盛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拿自己跟赵菡比,大约是小时候,他觉着赵菡是他爸的学生,是师姐,也是被他爸当成孩子一样的人。   结果这孩子没当两年,他爸跟人家结婚了。   小瘸子傻眼了。   如今的盛然觉着,赵菡踹了他爸,踹得对,踹得好。   他爸就活该流落街头。   小瘸子是个公众人物,怕吃官司,要不然他才不管他爸。   大名被黑粉挂在微博热搜的第二天,盛然继续心无旁骛做公益。   却怎么也没想到,进组才一个多星期的闫子钦,空降他们这穷乡僻壤的边境M小镇。   人还在附近的城市刚下飞机,他们钦哥已然在黑粉微博底下,亲自开怼。   热度还一条紧跟一条地爆。   有对家粉丝阴阳怪气:   “有人自己是明星,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让父亲捡垃圾,真行。”   闫子钦不疾不徐地在评论底下回复:   “有些人只在造孩子时候付出三十秒,却想让孩子养他三十年。”   轰!一条评论回完,内娱爆炸了!   闫子钦不怕黑、不怕红、不怕舆论、也没包袱。什么都敢说,说完了还慢悠悠地去翻其他评论。   先前有路人疑惑:   “那老爷子多大岁数啊?小瘸子明星才20出头,老爷子保守估计也就50多岁吧,看上去能有70多,这些年咋过的啊……”   闫子钦不疾不徐回复:“我们剧组50多岁的同龄前辈还在敬业吊威亚。”   还有小瘸子的黑粉故意带节奏:   “自己住高档小区也不舍得给他爸安排套房……”   闫子钦坐在前往M镇的小面包车上打字:   “老家安排了,自己去查。另外,我们的扶贫助老公益项目正在进行中,我们的养老院便宜舒适有补贴,同行入住打八折,粉丝打五折,黑粉来了直接打骨折。”   ……   闫子钦一连三条杠精式回复,一通二踢脚般,将自己轰隆一下送上了热搜。   彼时盛然在M镇养老院的小院里,跟工作人员一起,帮老人量血压。   工作间隙,看见了闫子钦那几条炸开了花的惊悚评论,小瘸子两眼一黑。   差一点把手机一个抛物线丢进小菜园。   与此同时,闫子钦乘坐的面包车,在这坑坑洼洼的林区山路上,晃晃悠悠地到了。 第79章 “想你了。”   盛然从公益现场,跑了几百米山路,跑回M镇上那唯一一家小旅馆。   在一楼大堂把闫子钦堵住了。   “闫子钦你来干嘛,你才开机几天,不好好拍戏瞎折腾……”   盛然拽着对方衣袖就往走廊里扯,来在的路上,他已经掰着手指头算过了,闫子钦的电影才开机了一个礼拜。   而他做公益的M镇,距离对方拍戏的影视基地,十万八千里,要坐五个多小时飞机,外加辗转两百多公里车程。   “想你了。”   斜倚着走廊的灰白古旧墙面,闫子钦这三个字说得平静极了。   就像是饿了要吃饭,困了得睡觉一样。   他想盛然了,自然是要飞过来见面的。   盛然心里知道,对方来看他,是为了从昨晚起,就挂在微博话题榜上,关于他爸沿街乞讨的那条视频。   小瘸子被全网骂了24小时,闫子钦昨天晚上一收工,就搭乘红眼航班赶来了,今天早上到了附近的城市。   盛然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睫毛长长的眼帘,用白色薄板鞋的鞋尖,轻轻蹭了蹭对方黑球鞋沿上,来时路上沾染的些许泥泞。   “蹭公益。”小瘸子小声开玩笑嘀咕。   “就蹭。”   闫子钦答得理直气壮,这趟小瘸子的公益,他还真就蹭定了。   话音落下,闫子钦一把将人捞过,反手抵在自己刚才靠过的走廊墙上,那上面还带着些许余温。   这座小镇上人少,这个时间小旅馆里人更少。   下一瞬,闫子钦的膝盖便顶进眼前的少年双腿之间,紧跟着微微低头,抵着墙上的人,没半点犹豫地吻了上去。   闫子钦的吻炽烈而灼热,带着阔别多日的思念如狂,一点点,一寸寸,从唇畔,到舌尖,像是要把怀中少年的一切,融入自己的身体。   盛然快要喘不过气了,想不通闫子钦怎么能够一个吻那么久。   是被演艺事业耽误的潜水运动员吧?   小瘸子大脑开始缺氧。   对方适时放开了他,轻顺着少年的后背。   盛然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从深海里挣扎着上岸的人。   “你是真不怕被人看见……”   气儿都没喘匀,就开始小声叨咕。   幸而这走廊里没人经过,这个角度也没装监控。   “被看见了就说我强迫你。”   闫子钦似乎没经过一丁点思考,就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保护小瘸子,像是从小到大刻在潜意识里的烙印。   “神经病。”   小瘸子一字一顿,还做了个鬼脸。   刚才闫子钦的亲吻太过漫长,长到他有些受不了,又有着那么点意犹未尽。   也不知道是不是缺氧了,小瘸子脑袋晕乎乎,身子软软,不得不伸出两只胳膊,挂在对方脖子上,稳住身形。   但不耽误继续跟对方讲道理:   “这附近住的都是老人,老人接受能力不强,万一看见咱俩,再给吓出个好歹……还有,你微博回复的那都是什么话,还带跟网友吵架的……”   闫子钦也不辩解,双手卡在小瘸子腰间,撑着对方的身子,等到对方口干了,说累了,才重又低头轻啄了啄小瘸子的唇角:   “说都说了,再亲一下。”   盛然:“……”   闫子钦跟剧组请了三天假,用了半天时间,亲自跟袁巡他们一块,把盛闻贤视频的事儿给平了,网上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而后,他们钦哥还真就大大方方地,蹭小瘸子的公益。   跟着盛然一块给养老院的老人们送粮送水、送衣送钱、陪老人聊天、帮护工干活。   当日下午,养老院新送来一批空调,是盛然前些天捐献的。   这家养老院没有空调,夏天原本是吹电风扇的,早些年边境地区不算热,电风扇也勉强可以过夏。   随着近年来气温上升,即便是北边的城市,炎热的夏季也不好过了。   盛然来这里的第二天,就跟他巡哥提出,给每个老人和护工的房间安装空调。   今天,空调和两名安装工人配备到位。   十几个长条纸箱子,被从小货车上搬运下来,再一一搬进老人们的房间。   人手不太够,闫子钦主动上手帮忙搬运,让工人师傅专门安装。   十几户老人,别说是从未见过养老院的硬件升级,其中甚至有些干了一辈子农活,连空调都没见过。   当下,能动的全都出来看热闹了。   盛然原本也坐在小院的长凳上,看师傅们卸车。   直到闫子钦上去帮忙,小瘸子也坐不住了。   他跟闫子钦俩人从小就这样,一个干点什么事,另一个非要上去凑热闹,连平板电脑都非要凑一块玩。   趁着闫子钦拖着个大空调箱进楼去了,盛然跟搬运师傅合力将剩下的几个空调,都从车上卸下来,整整齐齐地码在大门口。   远处有粉丝悄悄地拍照。   边境小镇交通不便,跟来的粉丝不算多,只那么三五个。   闫子钦这趟行程是临时订的机票,粉丝们还都在影视基地,这几天来公益现场的,大部分是盛然的粉丝。   盛然抬到第五个空调箱时,有些累了,一个没留意,工人师傅那边抬起来了,小瘸子没接住。   啪嗒一声。   空调砸小瘸子脚上了。   盛然今天穿的白色薄板鞋,那空调其实不算重,砸了一下鞋面,也没受伤。   小瘸子起初也只是吓了一跳,本能地第一反应先去检查箱子,确认那空调箱里的泡沫足够结实,磕不坏。   而后才去缩起砸疼了的脚背,单脚跳了几下。   赶巧闫子钦送完一趟空调外机,从楼里出来,看见了。   闫子钦也不多话,将小瘸子整个人拎到那长凳上,蹲下来就去解对方的鞋带。   “就稍微……碰了一下。”小瘸子轻描淡写。   “别动。”让闫子钦斩钉截铁两个字,给打断了。   少年纤薄白净的脚背上,被砸了一小片红痕,闫子钦温热的掌心覆上去时,冰冰凉凉的,甚至能感受到掌心下的足尖微颤。   闫子钦小心给给对方活动活动脚面,揉了一会脚趾,确保没什么不适,没伤着骨头,才重又给小瘸子穿好鞋袜。   这么一个意外的小插曲,被几十米远之外,拿着长焦单反相机的零星粉丝,拍到了。   原本这趟公益不是一个公开行程,这个角度也不那么容易围观,粉丝神通广大,到底还是有人寻了个低矮的平房,爬上了屋顶。   白天看小瘸子,晚上看星星。   “钦哥蹲下干嘛呢?给小然系鞋带?”   “小然搬空调,好像是砸到脚了。”   “刚才钦哥进楼去了,没在,要不然肯定不能让小然上手。”   “小时候钦哥也经常给小然系鞋带的,当时被前线粉丝拍到过好几次……”   ……   闫子钦来的这两天,真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搬运工来干活,不怕苦、不怕累、没偶像包袱。   头一天协助工人师傅安装了空调,还帮几个护工和老人翻了菜园子。   养老院规模不大,是一栋二层小楼,只住了十几位贫困老人。但地广人稀,小楼后院有一片菜园子。   秋冬时节,闫子钦帮老人们收拾菜园子。   盛然刚才搬空调砸了脚,被勒令休息。平日里小瘸子也有点洁癖,身上不愿意沾土,闫子钦干农活,也不让他靠近。   北方这个季节,院子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农作物了,有些盆栽的观赏性绿植,闫子钦帮着移回室内,再松一松土。   盛然闲来无事,被砸红了的脚背这会儿已经不疼了,见闫子钦拿锄头翻菜地,便也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一旁自己玩。   荒凉的篱笆墙边,只剩下一簇一簇枯黄了的狗尾草,兀自迎风傲然独立于碧空秋色之中。   盛然小时候生活的家乡,也有大片大片的狗尾草,小时候他和周围的小朋友经常折着玩,管它们叫“毛毛狗”。   他还会用“毛毛狗”编制各种造型独特的小动物,是妈妈教给他的。   当下,盛然随手折了几根狗尾草,搜索着记忆里的步骤,三下五除二就扎了一只毛绒绒的小狗,还垂着两只小耳朵。   “闫子钦,你过来。”小瘸子招呼对方。   闫子钦扔下锄头,大步过去了。   小瘸子用狗尾草做的小狗,迅速地碰了一下对方的脑门。   嗯?什么玩意?   速度太快了,闫子钦没看清,只觉得脑门痒痒的,那股痒与众不同,像是一阵电流般,从天灵盖瞬间向下,痒到了心头。   小瘸子快快乐乐地举着狗尾草小狗,又迅速地碰了一下。   这一次被闫子钦钳住手腕,捉到了。   “看,小狗。”   小瘸子扬着手里的毛毛小狗,还得意地晃了两下。   闫子钦歪着头看了一会,也跟着拔了几根狗尾草,往小瘸子身边席地一坐。   “怎么做的?教教我。”   也就闫子钦,愿意跟小瘸子玩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盛然将折好的狗尾草重新拆开,一根一根地教闫子钦编织。   “这两根放在这,这样绕上去,再折起来……”   小瘸子认真地教,闫子钦认真地学。活干了一半,俩人一个坐着小板凳,一个坐在地上,不大一会儿工夫,就一人拥有了一只狗尾草小狗。   他们经纪人袁巡,远远地瞥了一眼,不屑一顾:   “你俩幼不幼稚。”   闫子钦也不答话,他就乐意陪小瘸子一块幼稚。   邵宇远远地举着相机,如今邵大爷是小瘸子团队的专属摄影师了,这趟行程,拍了不少生图。   只不过,今天这图拍了好一会儿,邵宇都没拍出一张满意的。   姓闫的怎么总出现在他的取景框?!   他要拍的是小瘸子单人!   邵宇在心里骂骂咧咧,今天只能拍同框图了,拍了回去再截。   盛然和闫子钦俩人,拿着狗尾草小狗玩闹了一阵,闫子钦找了个夹子,把小狗夹自己外套衣领上,重新到地里干活去了。   小瘸子也跟着跑进地里,左看看,又看看,没见过干农活,好奇。   闫子钦手上有土,不碰小瘸子。   啪!——   谁想到下一秒,小瘸子自己跑摔了。   翻过一次的土地本就不平,盛然又磕磕绊绊,刚跑上来没两分钟,就啪叽一下扑倒在闫子钦脚边。   闫子钦扔下农具,转身去扶摔倒了的少年,还不忘展示一番自己满是灰尘的双手。   “闫子钦你要是敢把土摸我身上……”   闫子钦也不废话,上前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还故意在对方白皙干净的手腕间抹了一把:   “反正回去也得洗。”   看着自己原本白净的手上,沾了一片土,小瘸子气鼓鼓地不满意。   “那是我自己摔的,跟你抹的那能一样么?”   “怎么就不一样?嗯?”   闫子钦坏笑着逗人玩,言罢还将领口上别着的狗尾草小狗摘下来,故意扫了一下小瘸子的脸颊。   小瘸子想咬人!   当晚,小瘸子和闫子钦争先恐后冲进浴室洗澡。   小镇上的旅店环境相对简陋,普普通通的大床房已经是顶级配置,一间房里也只有一个浴室。   一人洗刚刚好,两个人有点挤。   旅店平时没客人,如今几乎只有盛然和闫子钦两个团队入住。袁巡亲自早早地给小闫董团队订好了房,谁想到闫子钦不住自己房间,非要跟小瘸子挤一块。   挤一块就挤一块吧,还非要抢一个浴室。   “闫子钦你要是敢进来我跟你没完!”   最后,小瘸子被脱得光溜溜,站在浴室门后凶巴巴地警告。   “行,那欠一次。”   闫子钦表情欠欠的,衣冠整齐,外套上还沾着土。   “什么欠一次?”   “欠一次一起洗。”闫子钦双手抱臂,倚在玄关,笑着逗小瘸子。   盛然砰的一声将浴室门关上了。   闫子钦还真就难得规矩地站在外面等,这期间回了趟自己房间,拿了换洗的衣物。   十几分钟后,盛然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月白色的棉布睡衣,头发也吹了个半干,额前几根发丝微微滴水,在浴室氤氲着水气的镜子前,像只湿漉漉的小猫。   将浴室门打开时,闫子钦依旧斜倚在玄关,悠哉悠哉地望天,旁边的椅背上还搭着换洗衣物。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自己明明有浴室,还跟小瘸子抢。   眼见洗得不染纤尘的少年出来,闫子钦穿着一身泥土的外套,故意伸开双臂,作势就要扑上来,使坏吓小瘸子。   小瘸子吓一跳,砰地一下,又把浴室门关上了。   门外的人眼中露出一如既往痞坏痞坏的笑。   小瘸子在浴室里威胁:   “闫子钦,你把自己洗干净之前再敢碰我一下试试?!”   小瘸子发脾气可凶了!   “行,不碰。”   得到对方的承诺后,小瘸子才悄悄地将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紧跟着一颗毛绒绒、湿漉漉的小脑袋,小心地探出。   左右观望一阵,确认闫子钦没有硬闯进来的意思,才轻手轻脚地出来。   闫子钦饶有兴趣看着周身还氤氲着水气的少年,那微敞的睡衣领口处,依稀可见精致小巧的锁骨。   忍住想要贴上去的冲动,闫子钦拿了睡衣进浴室。   擦肩而过之际,盛然忽而顿住脚步。   “闫子钦。”   对方浴室的门才关了一半,被叫了一声,刚解开外套领口的身形,顿住了。   没等回头,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瘸子忽而贴上来,将对方从身后抱住,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刚洗过澡,分分钟又蹭了满身尘土。   小瘸子是想跟闫子钦贴贴的,一点也不在乎沾一身土。   闫子钦转身,回抱住眼前的少年,灼热的唇用力抵着对方的额头:   “这回得一起洗了,嗯?”   刚洗白的小瘸子,得重洗了。 第80章 床上谈   盛然不说话,一起洗就一起洗呗,但是洗澡归洗澡,不能干别的!   他第二天还要早起继续做公益!   闫子钦还能在小镇上待两天,一大早两人就和团队一同去了养老院。   盛然前些天捐赠的财物都到位了,养老院的护工也还算专业,用不着他们特意做什么,闲暇时,就陪老人们说说话,聊聊天。   有些老人得了阿兹海默症,不大记人了,也不大记事了,一年四季见不着亲属,看见两个年轻面孔,有当成自己孙子的,有认成自己儿子的,亲得不得了。   盛然一早听他巡哥安排完工作,就跑去听老人们聊天。   前院那新换了棉布坐垫的石凳上,一个老爷子正拉着闫子钦的手,笑呵呵地说话。   老人看上去能有80岁了,穿一身白毛衫、白色长裤,虽然毛衫像是手织的,长裤像是地摊的,但看上去整洁利索,连腰杆都挺得笔直。   老人握紧了闫子钦的手,叫“小鹏”。   “小鹏啊,你在市里念书好不好啊?学校食堂贵不贵啊?这趟回来是放假了?能呆多久啊?”   闫子钦认认真真地答话:   “爷爷,我在市里上学挺好的,学校的食堂好吃不贵,一顿饭才几块钱,学校放一个礼拜假,我回来看看您。”   短短两日,闫子钦已经答得很熟练,几乎同样的话,老爷子每天都会问一遍,闫子钦不在的时候,就问小瘸子。   “去看你爸妈了没?你爸过年那时候来电话,说是也要去市里做买卖,不知道做买卖累不累,他们身体好不好……”   “我见着我爸妈了,他们挺好的,今年挣了点钱,让我跟您说一声,钱打您卡上了,他们冬天就回来看您。”   闫子钦头一天来时,特意取了些现金,说是老人儿女给的,老爷子不要,别看神智糊涂了,脾气秉性可一如从前,说是儿女在外挣钱不容易,说什么也不肯花儿女的钱。   盛然前几日就听说了,老人的儿子媳妇在外,已经三年没回来过,上一次通电话还是春节。   后来闫子钦把这些钱又存回去,打进了老人的银行卡账户,作为在这里养老的资金。   老爷子拉着闫子钦的手,真像是抚摸自己的孙子:   “我年轻的时候,也到过市里,我跟你奶奶,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我俩见第一面时,都是18岁,见面之后一个月,就结婚了,搁你们年轻人这叫什么来着?对,闪婚,我跟你奶奶是闪婚的……”   闫子钦听得认真,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光芒明灭。   老爷子干净随和,要是单单就这么坐着不聊天,一点也看不出得了阿兹海默。   “我打算趁着我还能动,手还好使,写个回忆录,我既没参过军,也没打过仗,不记录别的,就记录我跟你奶奶怎么认识的,怎么一块走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现在啊,就剩我一个人喽……”   盛然默默地在心底记下了,回去之后就雇个记录员来,帮这里每一位有需要的老人,免费写回忆录!   可能这些回忆录并不具有价值,甚至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懒得看,但倘若能够换得这些神智尚有一丝清明的老人,片刻的安然欣慰,就是值得。   “好,爷爷,我帮您写。”   闫子钦说出这句话时,跟小瘸子想到一块了。   闫子钦很少搭理不相关的人,烦小孩,躲着父辈,绕道女人……却唯独对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格外照顾尊重。   他觉着他们一个个,都像自己外公。   外公没能等到他长大孝敬,是闫子钦心里的一道坎。   自打14岁外公过世以后,闫子钦看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都觉着像他外公。   闫子钦知道外公回不来了,很多时候只是需要一个老人,让自己孝敬着。   这个老人是谁都行。   一如盛然愿意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给老人们捐财捐物做公益,想要投资养老院,渴望让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老有所依。   但他不愿意管他爸。   小瘸子做公益捐的钱,比前些时候给他爸养老费和买房,多了无数倍。   他愿意管那些陌生的、无关的、没养过他、也没伤害过他的老人。   但不包括他爸。   否则他觉得对不起重生了一回的自己。   闫子钦回剧组的前一晚,两个人坐在小旅店那大阳台的双人藤椅上,看星月一点一点升起,夕阳一寸一寸落下。   这里的空气比S市干净清爽,初降的夜幕就能看见清透耀眼的繁星。   盛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好好看过星星了。   大都市的天空只有雾霾和尘埃,有时候连北极星都找不到。   盛然将白天跟他经纪人袁巡拟定的,养老院慈善项目计划表,规规整整地折叠起来,放进黑色的大双肩包。   跟他的不倒翁娃娃放在一块,像是珍重地收起什么宝贝。   “养老院的投资,我也参与一半。”   闫子钦扭过头,轻啄着怀里少年精致小巧的耳垂,在耳畔低语。   小瘸子警觉地双手抱紧了他的黑色大书包:   “没份额!”   如今的小瘸子成名了,有钱了,一个人就可以捐赠好几家养老院,还真没打算给别人留份额。   “那我就在旁边再建一个。”   “你非要我干啥你就干啥……”   小瘸子哼哼唧唧地抗议,哪有捐赠还跟别人抢的呢。   “我偏要。”   闫子钦不讲理的时候,整个一个混不吝。   “那我将来老了就住养老院,你住不住?”小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闫子钦斩钉截铁一个字:   “住。”   言罢顿了顿:“但我不会让你住养老院的,我会给你买个大庄园,雇高级保姆和管家,把家里当养老院。”   “那你呢?”小瘸子扬眉。   “我是租客,盛老板赏间房住就行。”   闫子钦说话间,继续偷亲。   确切的说,已经算不上偷亲了,而是实实在在、明明白白地摸索、亲吻,将小瘸子卫衣的领口都弄得歪过了一边。   “闫子钦你在人家的地盘规矩点……”   盛然身体僵硬地抗议。   “你出资了,以后就是你的地盘。”   深秋的夜有些凉了,前几天还下了一场雨夹雪,老旧小旅店的暖气,不怎么充足,阳台的窗子也有些漏风。闫子钦直接将小瘸子整个人打横抱起,转身进了卧室。   “我的地盘也不行。”   被放在那浅色柔软的大床上时,盛然闪着那对睫毛长长的大眼睛抗议。   “明天我就回剧组了。”说话间,闫子钦俯身压了上来。   小瘸子一点也不为所动,甚至还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数他们俩一个在剧组,一个回S市,到底有几个月见不到面。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别数。”   闫子钦修长的指尖轻覆上少年的唇。   不能数,数了他心里难受。   他现在后悔接庄导儿这部电影了。   “盛然,我就想在你身边,你出通告我在车上看着你,你演出我跟你一块登台,你拍戏我也在组里随便干点什么……或者,我不在你身边也行,你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   话音落下,是一寸一寸灼热的吻。   闫子钦的吻,总是带着难以名状的肆意与绝望,想要更强势些,却每次都收着劲儿。他眼中的小瘸子,仿佛一个琉璃娃娃般精致的易碎品,怕风一吹就碎了,太阳一出就化了。   连亲热时在对方身上留下红痕,都忍不住地要用舌尖,在那处轻抵上好一会,像是心疼地要将那痕迹抚平。   原本,闫子钦想跟盛然一块拍戏。   适合小瘸子的角色不好找,刚从巴黎回来那段时间,还真让闫子钦给找到一个,古装戏,一线班底的制作,知名大编剧、大导演,跟影帝搭戏,挂友情出演。   拍摄地点就在闫子钦剧组隔壁的影视城。   片方愿意邀请盛然,编剧也愿意为了小瘸子,在人物上做一些调整。   不过,盛然婉拒了。   到如今,对方剧组这个角色还没定下来,闫子钦不死心。   即便拥着小瘸子亲热时,还不忘再一次提起:   “来时导演特意让我问你……”   “那你怎么……快走了才问?”   小瘸子嘀咕,闫子钦都来两天了,非要他们俩在床上,才提正事。   哪有床上谈项目的!   “我怕白天你不答应。”说话间,闫子钦身下用力。   “好像晚上就会……不一样……”小瘸子呼吸微乱。   “友情出演,你一个人一页片头。”   闫子钦说话时,双手扶着小瘸子的腰,动作一点儿不停。   “不!……”怀里的少年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不肯去拍戏,还是不要别的什么。   “编剧愿意优化角色……”   节奏分明的顶撞,以至于小瘸子只能费力地摇头,再说不出第二个字。   适合残疾人的角色,本就不多,盛然不愿意编剧为了他改角色。   闫子钦掌心轻覆上少年被顶出弧度完美的身体,故意使坏般轻按了按:   “来时谈过了,片方愿意加300万片酬,一共1500万。”   “呜……”像是深处某个开关被打开了,盛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双手死死扒着对方的手,仰头掉眼泪。   1500万!小瘸子犹豫了。   还有一个人一页的片头。   他要挣钱!   “拍摄周期就两个月,行不行?嗯?”   闫子钦嘴上放软了话哄着,撞击却又重又深,撞得怀里的少年再也止不住地小猫般呜咽。   “我要想……一想……”   小瘸子神智混乱地仰起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儿。   “你要不去,我隔几天就回来看你,一个月四次。”   “!!!”   小瘸子大惊。   一个月四次他得仨礼拜起不来床。   闫子钦说完这句话,还配合着自己言语般,找准了某一处,打着旋地碾。   小瘸子上气不接下气。 第81章 拍古装戏   最后,闫子钦稍稍退出去一点,给了小瘸子说话的空挡:   “那好吧……1500万……”   小瘸子喜欢1500万!   但更重要的是,一个月回来四趟,他要完蛋。   闫子钦忽而微微蹙眉:   “只为了1500万?”   就没有那么一丢丢想去剧组陪他的想法?   再次进入时,比之前更深,更重。   小瘸子颤抖着不服输:   “1500万!”   “嗯?”   闫子钦不满意,紧跟着也不再说话,而是专心深深浅浅、里里外外地伺候小瘸子。   “呜……不是1500万……钦哥……队长……”   小瘸子被打败,小声呜咽着开始说软话。   “叫队长啊?那继续吧。”闫子钦笑着开口,加了句:   “我现在,喜欢听队长了。”   小瘸子傻眼了。   闫子钦以前,不是一听见“队长”这俩字,就不搭理他么?什么时候改的!   ……   凌晨,闫子钦赶早班机出发前,把小瘸子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柔柔软软。   临走时,看见少年白皙双腿处的红痕,还不由得俯下身,埋头亲吻了好一阵。   亲得床上的少年,睡梦中不由自主辗转翻身。   闫子钦就是离不开小瘸子。   他怎么舍得走。   待到几天之后,盛然也完成了这趟公益行程,返回S市。经过团队的全方位评估,到底还是接了闫子钦推荐的那部古装剧。   是个一线班底的S级项目,盛然的角色虽然不是一番男主,但搭戏的都是一线演员和老戏骨。   其中盛然作为友情出演,拍摄周期接近两个月。   这是盛然人生中拍摄的第二部 影视剧、第一部古装戏。   身体残疾的缘故,能够适合他的剧本百年难遇。   闫子钦除去想跟老婆在同一个影视城拍戏,这么点私心之外,其实也挺想带盛然进古装剧组的。   他现在拍摄这部庄大导演的电影,就是个古装戏,同样也是他人生第一部 古装。   闫子钦觉着挺有意思。   闫子钦就是这么个人,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有意思的地方,总是想带上小瘸子一块看看。   尽管事实上,小瘸子可一点也没打算公费恋爱。   小瘸子拍戏超认真的!   签完演出合同便即进了组,进组即闭关。   至于隔壁剧组,某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闫队长想要来探班,小瘸子骨气十足地拒绝:   没空!   要跟新认识的演员小伙伴聚餐!   要听导演讲剧本!   要跟动作指导学武戏!   ……   钦哥整个一大写的不服!   学武戏?   替对方谈这部戏的时候,闫子钦在自己的组里,百忙之中把整个剧本都看了一遍,盛然饰演的这个角色,是个聪慧绝顶的世家小公子,是个文人,压根儿就没有武打镜头。   盛然也不服,视频里认认真真地跟对方辩解:   “开机那天我就听导演讲了,文戏和武戏是以动作来划分的,哪怕这个角色从头到尾不会武功,就演一个被五马分尸的镜头,只要被绳子一吊,身体离开地面,就叫武戏!”   姓闫的别想蒙他!   小瘸子懂!   看着视频里气鼓鼓讲道理的小人儿,闫子钦笑了,当晚就去了隔壁剧组。   说起来他和盛然的剧组,只隔了不到五公里,连场地都租用过同一个,而今小瘸子进组好几天了,怎么就见不着面呢?!   闫子钦偷偷来串门这一晚,盛然还没收工,今晚和其他演员还有一场简单的对手戏,候场时的小瘸子,乖乖坐在片场的小板凳上,听前辈们聊剧本。   闫子钦的商务车,停在片场之外。   闫子钦谁也没打扰,甚至连戏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还穿着拍古装戏的盔甲,离着大老远,在车外面坐着,遥望小瘸子。   拍戏时演员不带手机,盛然的手机通常要么扔房车上,要么交给他经纪人保管。   于是闫子钦没打电话,也没发信息。   而是就这么饶有兴趣地望着,看对方什么时候发现他。   这一望,就是半个小时。   盛然看剧本超认真的!   闫子钦坐不住了,一会儿他还得回剧组,后半夜有场通宵的夜戏,否则他能坐这看小瘸子,看一整宿。   盛然手机不在身边,闫子钦想了想,回自己车上,拿了个1升的空矿泉水瓶,跟工作人员借了把小刀,将那空矿泉水瓶的瓶口给切掉了,把自己手机装了进去,而后轻轻一推。   骨碌碌……   装着手机的空矿泉水瓶,随着小土坡往下滚,没一会儿就滚到了小瘸子脚边。   彼时盛然正在专心读剧本。   看见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塑料桶,滚了过来,小瘸子还好奇又警惕地用手指戳了戳。   咦?里面一个手机?   手机壳还有点熟悉!   哦豁!闫子钦的手机!   小瘸子下意识地起身,四下张望,没一会儿就在那小土坡上面的公路旁,看见了对方的身影。   闫子钦斜倚着车门,悠哉悠哉,也不说话,看了小瘸子还笑。   盛然将矿泉水瓶里的手机拆出来了。   闫子钦的手机密码,这么些年没换过,是他们俩当练习生时,第一次同台公演的日期。   盛然轻而易举打开对方的手机,翻出微信上的聊天框,自己的名字是同样是多年不变的置顶。   “你咋说来就来……”   把文字打在对方与自己的聊天框里,而后盛然将手机重又装进大矿泉水瓶,骨碌骨碌地滚回去了。   闫子钦接了,笑着看了一会屏幕,噼里啪啦地打上一行字,再装塑料瓶里骨碌过来:   “那我说走就走。”   小瘸子吐了吐舌头,他才不信!   说走就走还把手机给他滚过来?!   “不!准!走!”   这一次小瘸子是在备忘录上打下的三个字,还特意将字号调大,字体加粗,改了个明晃晃的亮色,而后才将手机重新装进塑料瓶。   几分钟后,闫子钦看着手机屏幕上亮闪闪的三个字,嘴角噙着笑。   “那等你收工,抱一下再走。”打完字,又给小瘸子扔过去了。   盛然知道对方下半夜还要拍戏,不能不走。   当下,小瘸子膝上的纸质的剧本,早就被撇在了一遍,夜色里精灵般的少年,眨着一双明闪闪的大眼睛,等着那小土坡上滚过来的瓶子。   这一回,没等着。   眼看着那塑料瓶映着片场角落的灯光,贴着地面越来越近。   还没等滚到脚边,小瘸子刚伸手,忽而一只黑色足有45码的大鞋,不偏不倚一脚踩上了塑料瓶。   嘎吱!——   随着塑料被踩扁的一声,袁巡的身影跳了一下,好悬没一头栽地上。   我勒个去!踩了个什么玩意?!   袁巡把矿泉水瓶从地上捡起来。   嚯,里面还一手机。   幸好他刚才脚底下松了劲儿,没踩结实。   要不然一脚下去,这屏幕非碎不可。   等等,手机有点眼熟。   这不闫子钦的手机么?!   袁大经纪抬头间,两步之外的小瘸子,眼巴巴的把手伸了出来,要那手机。   袁巡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哟,子钦来了啊。”   然而他们巡哥回头,四下张望了一会,没看见闫子钦,只好低头把那手机从矿泉水瓶里抽出来,递给小瘸子,顺便嘲讽技能加满:   “嘿,都多大的人了……”   袁巡知道自家这俩小艺人,平时相处模式极其令人匪夷所思,手机扔矿泉水瓶里滚来滚去,就说哪个成年人能干得出来!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家小孩,穿着拍戏的古装长跑,行动不方便,不乐意动,于是转身就要回房车上,给盛然拿手机。   “我不要。”   房车就两步远,小瘸子字正腔圆地拒绝。   拒绝完,拿着闫子钦的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打完字又装进那矿泉水瓶,朝着远处黑灯瞎火看不清的地方,骨碌骨碌滚回去了。   袁巡觉着自家这两位,都有毛病。   等到十几分钟后,盛然又拍完今晚最后一个镜头,彻底收工,他巡哥也跟制片人沟通聊天的工夫……   小瘸子早早地脱了长袍,摘了古装头套。   往那灯光照不到的暗处、足以藏人的方向,喵了一眼。   而后乐颠颠地跑过去了。   还由于土路不平,而差点摔一跤。   被闫子钦一把捞在了怀里。   闫子钦身上还穿着拍戏的盔甲。   隔壁庄大导演的电影里,闫子钦饰演个年少将军,一会儿后半夜继续开工,跑来看小瘸子,盔甲也没来得及脱。   郊区片场无人问津的角落,闫子钦将换下古装、穿了一身月白加绒卫衣的少年,抱坐在腿上,借着倾洒而下的明净月色,忍不住去吻小瘸子的羽睫。   那如同精灵般颀长浓密,随着一呼一吸,微微闪动着的羽睫,仿佛比什么都勾人。   “巡哥说咱俩幼稚……”   盛然坐了一会儿,不让亲了,闷闷地开口。   小瘸子压根儿就不服气,他和闫子钦,哪幼稚了?他俩都上过床了,成年人能干的事也都干过了。   他们巡哥不知道而已,还当他俩是小孩。   “那,来点不幼稚的?”   闫子钦双手扶怀里少年的腰,顺着对方白皙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亲吻。   盛然在对方腿上坐得并不舒适,那古装的战甲,凉凉的,硬硬的,也不知道是哪硬,反正顶得他不舒服。   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在闫子钦腿上,调整挪动着身体。   磨蹭得闫子钦微微蹙眉,落在对方腰间的双手也微微用力。   小瘸子全然不觉得自己在点火,反而在对方那金属盔甲的上上下下,好奇地摸索了好一会儿,没研究明白怎么个构造。   摸不着腹肌,小瘸子不满意。   “你下回不准穿这个来找我。”小瘸子提要求。   闫子钦笑了,也不回答,一双手顺着眼前少年月白色的卫衣下摆,探了进去。   齿尖同时抵着小瘸子精雕细琢般的小耳垂,也不用力,轻轻地磨。   磨得盛然有些难受,又说不上来哪难受。   “你自己穿得严严实实,还占我便宜,我就不信了……”   小瘸子哼哼唧唧、嘀嘀咕咕、窸窸窣窣地想方设法去解闫子钦的盔甲。   盛然一直都挺喜欢闫子钦的腹肌。   打重生前就喜欢,但重生前喜欢归喜欢,看得见摸不着,他俩不是这关系。   现在不一样了,他都活两辈子的人了,喜欢的还不让他摸个够?   还穿盔甲来!   小瘸子较起真来,也倔强得眼里容不得沙子。   当下的盛然,越来越觉着闫子钦这身盔甲碍事,解不开,扒不掉。   他就想占点便宜,摸下对方的腹肌,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他现在怎么看闫子钦这身盔甲怎么生气! 第82章 缺个老婆   盛然后悔刚才收工之后,换了衣服卸了妆。他就应该穿着古装长袍来见闫子钦!   事实上,闫子钦也就逗一下,不忍把怀里的少年逗过火了,而后便拿了外套,给小瘸子裹得严严实实,手也老实地从对方衣摆底下拿出来了。   入了冬,前几天飘了一场雨夹雪,气候转凉。   有夜风袭过枯黄的树叶,沙沙作响。   突然间——咚!   一声大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远处的小树梢上跌落,还滚到底下的草丛里,在泛黄的长草间,滚了好几圈。   盛然吓得差点从闫子钦腿上仰过去。   他俩就悄悄约个会,就一小会儿,就被他经纪人抓包了?!   小瘸子瞪大了一对机警灵敏的双眸,从闫子钦怀里跑下去了,往那长草堆旁边的小土坡查看。   这处小山坡坑坑洼洼,还避光,小瘸子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全部注意力都用在走路上,还差点摔一跤。   根本就没看见半个人的影子。   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看见,小瘸子一回头,被闫子钦一把扛在了肩膀。   “没人。”   闫子钦扛着小瘸子返回房车,车上就袁巡一个。   袁巡刚跟制片人聊完了天,拿了明天的通告单,回来时车上空空荡荡,没见着小瘸子。   最近,他家小孩儿跟闫子钦之间不对头。   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反正就是跟以前不一样。   车上,袁大经纪独自琢磨了好一会儿,摸出手机,正要给小瘸子打个电话,一抬头,人回来了。   闫子钦后半夜还有戏拍,也没上车,打了个招呼就走,离开时还特意绕到商务车后排车窗位置,轻敲了两下。   小瘸子悄悄将车窗开了一小半,闫子钦嗖地伸手,轻戳了一下对方白皙清瘦的小脸。   戳完转身就走。   偷袭成功!   小瘸子怔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时对方早就走远了。   被捉弄的少年深吸了口气,他也想学着他巡哥,甩给对方两个字:   幼稚!……   闫子钦离开前,没直接回自己车上,而是特意到刚才发出动静的那片小山坡。   山路不平,没有路灯,刚才小瘸子全神贯注走路,已经不易,分不出多少心神留意四周,没看见。   但闫子钦可看见那草丛里面藏着人了。   “出来!”   随着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探出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身影。   邵宇。   邵宇今天赶巧,作为盛然团队的摄影师,片场闲着无聊,跟他巡哥抽了会烟,又跟剧组新认识的小伙伴胡侃了一阵。最后一个人躺到那棵歪歪斜斜的小矮树上,想拿专业单反拍月亮。   结果这月亮还没拍,一眼扫见了灯火阑珊处,约会的小瘸子和闫子钦。   邵大摄影惊讶得一个翻身,摔草丛里了。   直到目送着两人一块回了房车,邵大爷都趴草丛里没敢动。   闫子钦绝对跟小瘸子谈恋爱了!   要不就是单方面纠缠小瘸子。   邵大爷绝不能坐视不理!   本着多年狗仔的职业习惯,邵宇猫腰缩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他非得拿着点闫子钦的把柄不可。   免得以后姓闫的干出点儿对不起小瘸子的事儿。   彼时闫子钦去而复返,喝问了一声之后,草丛里传来一声极低的:   “草!”   邵宇低骂了一句,站出来时气势可足了。   再怎么着,他也得为他兄弟撑腰!   “你是不跟小然谈恋爱了?”   “和你有关?”   闫子钦一点儿也不买账,气得邵宇想干架。   尽管迄今为止,邵宇的全部财产几乎都是从闫子钦这赚的,去年唐以南和姜新月恋情的一条爆料,直接让邵大记者身价上升到七位数。   但钱虽然多,那也是闫子钦强买强卖的一笔生意,邵宇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见了闫子钦,气儿不顺。   钱挣了,但不领情。   “我都拍着了,你信不信我明天就爆你!”   邵宇范儿起得可足了,虚张声势。   他刚才根本就没拍,第一秒看见了,下意识地要举相机,第二秒想到小瘸子是他兄弟。   他拍谁也不能拍他兄弟!   无论干啥都不能拍。   别看邵大记者不是什么好人,更是有着一身人人喊打的黑历史,但邵大记者有原则。   闫子钦一眼看穿对方在这瞎咋呼,那镜头盖都没开。   钦哥不疾不徐拿出手机,当着邵宇的面,给盛然拨通了电话。   小瘸子的车还没走,在等几位工作人员。才分开几分钟,就看见闫子钦的电话打进来了:   “有人问,咱俩是不是谈恋爱了。”   闫子钦这句话问得似笑非笑,邵宇震惊。   盛然也震惊。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   到底是谁在他俩身上安了监控!   “没!有!”   小瘸子大声回答两个字,答得底气十足。   说好了他俩的关系暂时不能公开,不公开怎么能叫谈恋爱?!   “没有?”闫子钦蹙眉反问。   钦哥不满意。   闫子钦和小瘸子之间,不叫谈恋爱这叫啥?   过家家?   黑色的商务车里,小瘸子坐在最后一排角落,还特意看了看副驾上的自家经纪人,而后到对方即使回头也看不见的位置,才把声音放得极轻:   “那就有呗……那就有……”   小小声,再小声,小瘸子偷偷地说。   午夜郊外,一片沉寂,袁大经纪扭了扭头。   他家小孩儿说了啥?没听清,但那语气可一清二楚。   一准儿小瘸子又在忽悠谁组队玩密室逃脱。   小瘸子现在可会哄人了,拍戏进个剧组,导演、制片、编剧、演员……一个个都能让小瘸子哄得全程姨母笑。   整个剧组没有人不喜欢小瘸子!   几十米开外的小土坡上,闫子钦笑着反问电话里的人:   “到底有没有?”   小瘸子一下被问住了。   顿了片刻,电话里清澈少年的语声,才叽里咕噜地碎碎念。   闫子钦没开外放,邵宇也听不清,只看见对方打完电话,干净利落地给了他两个字:   “没有。”   说完,转身就走。   邵宇被那两道冷到骨子里的凌冽眼神,吓住了。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随着夜色中的汽车尾灯,一同隐没在灯火阑珊处。   邵宇没敢动地方,也没敢问盛然。   只是在一同返回酒店时,跟盛然俩人肩并着肩,坐在那商务车的后排,邵宇悄悄地告诉小瘸子:   “我好像把闫子钦给得罪了。”   “怎么得罪的?”   邵宇摇摇头,不肯说,也说不清。   “那什么时候得罪的?”   “今天晚上。”   嗷!小瘸子暗暗拍了拍心口,隐约猜到了怎么回事儿。   跟闫子钦在一起的事儿,他没跟他兄弟说。   心虚的小瘸子深深地呼吸,继而又拍拍邵大爷的肩膀,让兄弟放宽心,钦哥也没什么可怕的。   回到酒店已是后半夜,盛然有心给闫子钦打个电话,转念一想,对方半个通宵的大夜戏,这会儿肯定在拍摄,手机也不在身边。   于是小瘸子洗了澡,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翻滚了一圈,抱着被子睡了。   五公里外,隔壁剧组,闫子钦在拍戏。   钦哥一整晚眉头紧锁,也算不得生气,他只是有点烦邵宇。   邵宇跟小瘸子太熟了,关系太近了,钦哥十二分警惕。   原本今晚,想要当着邵宇的面,承认跟小瘸子谈恋爱了。   但小瘸子不乐意。   钦哥有点难受,也有点落寞。   思来想去,觉着自家老婆跟邵大爷俩人,也没亲近到无话不谈,至少个人感情状况有所保留。   这么一想,有些释然,也有那么些危机感。   后半夜,闫子钦专心投入拍摄,是一场苦了吧唧的戏。   钦哥表演得十分入戏,大导演庄安挺满意。   收工时,天色已然蒙蒙亮,回到房车上,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小瘸子的信息。   闫子钦盯了一会手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更苦了。   次日是个媒体探班日,由于庄安庄导儿这部电影,之前一直秘密拍摄,从建组到开机以来,低调极了,没做任何宣传。   而今,拍摄过半,片方同意了这天午后,接受了一场媒体探班。几位主演和大导演庄安,也被安排了采访。   闫子钦的采访在傍晚时分。   休息了一个上午的闫大明星,午后便早早到了片场,按部就班地与导演和对手演员对戏,拍摄今天的场次,顺便等采访。   与此同时,相隔不足五公里的盛然,刚拍完一场戏,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隔壁闫子钦剧组今天挺热闹,媒体的路透和采访还没出,就已然连上了好几个微博热搜,收获业内一大批同行好友的祝福。   小瘸子在房车里,悄悄地扒着副驾驶的座椅靠背,跟自家经纪人商量:   “我们也给钦哥发条祝福微博吧。”   如今的小瘸子不再是籍籍无名的小练习生,是一线了!一举一动无数双眼睛盯着,微博也不能够像从前那样,想发什么就发什么。   “发呗,咱俩写个文案?”   袁巡一听,不是什么大事,他家小艺人超级乖,发微博前回回都先找他商量。   盛然点头,认真地跟他巡哥一块探讨,写个什么文案。   圈内都知道,小瘸子跟闫子钦是队友,也是对家。这文案,写得太官方了显得敷衍,写得太亲密了,也令人揣测。   别看寥寥数语,还挺有学问。   与此同时,闫子钦的媒体采访,已经上了超话广场。   作为一线大导演的一番大男主,各大媒体方给予了钦哥相当大的排面,群访怼上了十几只话筒,独家专访也是媒体圈里的头部新闻。   采访里,闫子钦也很配合,一改从前吊儿郎当的混不吝范儿,认真答了每一个问题,有在为他们的电影好好做宣传。   只是在最后一个问题时,有记者提出:   “钦哥如今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大荧幕作品,同时又在今年接任了尚影传媒董事长,可谓是双喜临门,不知钦哥你觉得自己的人生,目前还有什么缺憾吗?”   这个问题提得有些刁钻了,整个娱乐圈都知道闫子钦这两年混得不错,前程似锦,前不久刚跟自己老爸打赢了官司,反手一个举报,把老父亲送进了局子。   在这么个人家春风得意的当口,问人生缺憾,一线大媒体还真不是吃素的。   闫子钦也不介意,给了句半开玩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   “缺个老婆。” 第83章 非要他不可   闫子钦一句话惊起千层浪。   几公里之外,房车上的小瘸子,吓得一把将平板电脑扔了。   这是在点他?!   闫子钦还是这副德行,什么都敢说!   袁巡一点也不意外,还嫌弃自家小孩儿一惊一乍。   “哎呀,这有啥的,咱钦哥他不一直就这样么,采访语出惊人也不是头一回。”   袁巡什么都不知道。   小瘸子心慌慌!   跟做贼似的、偷感十足的小瘸子,悄悄捡回自己的平板电脑,默默坐回他巡哥身后……忽然间,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而后噼里啪啦地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递给袁巡。   小瘸子团队给钦哥的电影祝福,就这么写!   袁巡一看,乐了,竖了个大拇指,同意了。   五分钟后,盛然用自己的官方微博账号,转发了闫子钦的那段媒体采访,搭配一句撒花庆祝的文案:   “祝钦哥早日找到老婆!”   小瘸子的祝福,掀动了娱乐圈的半边天。   吃瓜群众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不大一会儿,就有粉丝自发地将两人送上了热搜:盛然祝闫子钦早日找到老婆。   小瘸子开心得乐不可支,差点摔到车底下。   五公里外,闫子钦刚结束采访的,盯着手机屏幕蹙眉,揣摩小瘸子的想法。   那股专注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思考剧本。   媒体探班仍在进行,今天各大平台跟剧组的交流,多半要持续到半夜。闫子钦的营业已经结束,昨夜拍了一个大通宵,庄导儿今天没给他安排夜戏,夜幕初降时,已经收工了。   闫子钦没回酒店休息,而是一个人待在那辆租来的小轿车上,盯着盛然那条微博出神。   与此同时,盛然结束了今晚的拍摄,跟邵宇两个人,悄悄地溜上一辆剧组搬运道具的小皮卡。   邵宇开车,往闫子钦剧组去。   小瘸子就想看热闹,邵宇就想拍点闫子钦什么黑料,俩人一拍即合,跟他们巡哥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袁巡懒得跟这几个小孩闹,挥挥手,扔下一句注意安全。   他家小艺人就这样,啥热闹都想瞧瞧,啥好玩的都想看看,好在对面剧组不远,让邵宇送去跟闫子钦玩,袁巡也放心。   月夜郊外,剧组热闹非凡,闫子钦的黑色轿车停在荒芜长草边。   盛然和邵宇下了车,两路包抄。   闫子钦在这个剧组有好几辆车,商务车、房车、轿车,都是组里租的,其中转场过一次,似乎还换过一次。   反正庄大导演的剧组财大气粗,好几亿投资的电影,在衣食住行上从不苛待演员。   以至于盛然也不知道闫子钦什么时候、在哪辆车。   盛然也没事先跟对方打招呼,而是和邵宇俩人下了车,悄悄地潜进片场,非要给他们钦哥一个惊吓。   小瘸子如今也是个一线明星,不想在人家的剧组的媒体日公开空降,蹭人家流量。   于是最热闹的采访区,是邵宇去的,小瘸子就呆在在片场之外,于那荒无人烟的长草中,四下张望。   不多时,手机上收到邵宇的信息:   “采访区没见着人。”   闫子钦接完采访溜了?   小瘸子好奇地左看看,又看看,荒凉长草间,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开着大灯,映出一片冬景。   昏沉的光线下,看不清车牌。   盛然绕着那车刚转了半圈,忽然间,车门开处,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臂伸出,一把将小瘸子捞进了车里。   闫子钦独自呆在车上,捞小瘸子的时候,还特意用另一手护住了对方的头。   盛然跌在对方腿上趴着,嘀嘀咕咕地不服气,谁家好人大半夜在车里玩偷袭啊!   “今晚祝我什么?嗯?”   将怀里的人拎起来一点,抱坐在自己腿上,闫子钦问出这句话时,眼中含着痞坏痞坏的笑。   小瘸子眨眨眼,就这点事儿啊!   不就是祝他早日找到老婆么?   真小气!   “我祝得不好么?”盛然扬眉。   “挺好。”   闫子钦简单两个字,带着含义不明的玩味。   老婆自己送上门来了,当然挺好。   轿车的后排相对宽敞,闫子钦虽然高,身材比例完美,身高都长在了腿上,车里抱着小瘸子,并不显得拥挤。   小瘸子更是被按在对方怀里,显得小小的一团,不算难受。   但这个跨坐在对方腿上的姿势,太过暧昧。   幸而车窗上贴了深色的防偷窥膜。   即便如此,盛然仍旧不肯老老实实在对方怀里窝着,扭来扭去:   “这容易让人造谣编料……”   “没造谣,是真料。”   闫子钦淡定回答。   他和小瘸子,可不是真料么?一点都不带让人误会的。   “这组里都是你粉丝,一会让你粉丝看见……”   小瘸子的担忧不无道理,这部电影的片场外,大部分都是闫子钦的粉丝。   “看见就看见。”   “咱俩是对家……哪有对家搞对象的!”   闫子钦忽而笑了,故意伸手把车窗按下来一半:   “那就让大家看看,对家是怎么搞对象的。”   “邵宇也来了。”小瘸子嘀咕。   这个角度就算粉丝看不见,邵宇没准儿能看见。   小瘸子今晚跟邵宇一起来的,他要是突然消失不见,邵宇肯定得找。   闫子钦双手顺着怀里的少年腰侧下滑,还特意往那窗口凑了凑,笑着反问:   “让他拍清楚点?”   “!!!……”小瘸子要炸了。   闫子钦也不辩解,又缓缓将车窗关上,而后用牙齿轻轻撕咬开对方的衬衫领口,露出少年一侧白皙精致的锁骨。   微博转了,祝福送了,都预祝他早日找到老婆了。   还想挣扎?!   “唔……”   少年修长的天鹅颈上,落下点点浅淡的吻,闫子钦很是小心,知道对方要拍戏,特意没在身上留下印记和红痕。   但一点也不耽误顺着怀里人的衣领一点点下滑。   没一会儿就把小瘸子连外套带衬衫,扒光了。   在兄弟面前不承认跟他谈恋爱,还发微博祝他早日找到老婆?   钦哥不能忍。   “盛然?盛然!人呢?”远处传来大喊。   邵宇开着手机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寻找小瘸子的身影。   闫子钦这辆车,是前不久转场时剧组新租的,多数人没见过。   与此同时,盛然被扔在座位上外套里的手机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邵宇的来电。   小瘸子吓得一个激灵,原本还不安地小心翼翼接受闫子钦灼热的吻,结果这一吓,整个身子软倒下去,直接伏在对方怀里。   闫子钦摸出小瘸子的手机,看也没看便给拒接了。   邵宇的电话一连打进来三次。   钦哥毫不留情地拒接了三次。   直到最后一次,闫子钦将怀里的人悉心妥帖安置在后排,而后大大方方地开门下车。   还特意朝着附近邵宇的方向,望了一眼,绕了半圈,紧接着到司机的位置,重新上车。   也不知道是在故意跟谁宣誓主权。   邵宇看见了,拔步便追,顷刻间闫子钦启动车子,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徒留一片尾灯光影映得长草摇曳。   邵宇不用问也猜得出,姓闫的肯定把他兄弟拐走了。   坐在后排的盛然,到底还是摸着手机,给邵宇发了个信息,告诉对方别担心。   而后才用脑袋顶着车窗,仔细观察窗外的景象。   这一带本就是郊外,闫子钦行驶的方向,不是向着自己酒店、也不是向着小瘸子的剧组,而是沿着滨海公路,一路向东。   “闫子钦你要带我去哪?你不会把我卖了吧?先说好,我可不帮你数钱。”   小瘸子在后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们这座影视基地沿海,从这儿再往东十几公里,就是海滨码头,去年他们拍那部《藏渊》,来过一次,还从这里出海,在海岛上驻扎了将近两个月。   “去码头,给邵宇发个定位。”   “给他发定位干啥?”   “让他来拍车/震。”   “拍……啥?……”盛然目瞪口呆:   “闫子钦你真有毛病!我才不跟你……”   盛然想骂人,闫子钦虽然素来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的人设,立足于圈内,但这种虎狼之词,还真就没跟小瘸子说过。   小瘸子在后排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嘀嘀咕咕、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是说了啥,最后越来越小声,连前排的闫子钦也听不清了。   他就没打算让闫子钦听清。   小瘸子说着说着,有点晕车难受了。   这一带的公路其实挺平整,车少,闫子钦车技也不错。但这车是新的,大抵也是剧组有心,给闫大明星特意租了辆干净的新车。   但是盛然怕新车里的皮革味。   小瘸子将后排车窗开了小半扇:   “闫子钦你车技真不行……”   “难受了?”   这一听就是又晕车了,闫子钦当下尽可能地将车开得匀速稳当,同时观察路边的应急停车区。   盛然不说话,不熟悉的车、新鲜的皮革味,他闻了容易晕车,无论谁开,都一样。   闫子钦将车靠路旁停下,这个位置已经临近海滨,尽管夜幕下看不清远方的海平线,但已经可以依稀闻到空气里,清凉微咸的海风。   盛然下了车,弯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海风,仿佛一个濒临窒息的人,努力地吸取着空气里的每一分氧气。   闫子钦轻顺着对方后背心口,直到小瘸子觉得好多了,直起身来。   “一会我开车。”   距离他们的约会目的地——海滨码头,还剩下一小段距离,盛然要开车。   他开车的时候不晕车。   “行。”   闫子钦答得爽快。   “你可真不惜命。”小瘸子撇了撇嘴。   盛然的车技有些生疏,虽然卡丁车之类三次元、二次元里的游戏赛车,都玩了不少,也开车上过几回路,但开得着实不多。   身体残疾的缘故,他的经纪团队不让他开车。   盛然很久没碰车了,更别说上郊外公路。   “命在老婆手上,随用随取。”   闫子钦还真就敢让他开。   连盛然自己都不是特别敢。   别看他卡丁车玩得溜。   他玩车,闫子钦敢陪他玩命。   休息了一阵,盛然觉着不晕车了,坐上驾驶位,载着副驾上的闫子钦,把车一路开到了海滨码头。   夜已深,南方海滨冬日的风,不算冷,沁凉怡人。   盛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仍旧坐在司机的位置,定定地观望暮色冬景的夜晚。   海天一色,星空璀璨。   小瘸子和闫子钦,几乎没有像今晚这般约过会。   归根结底,两个人太熟了,少年时同吃同住,一同训练,甚至有时闫子钦还接他上学放学,日日见得着面,用不着约会。   在一起之后,也几乎早已习惯了以往的相处模式,没有特意约过会。   两个人平时在一块的每一分钟,都算是约会。   盛然无声地看了一会海。   “还难受么?”副驾驶上,闫子钦开口。   盛然摇摇头,开了一会儿车,他现在好了,不晕车了。   从车上下来,小瘸子奔跑在夜空下柔软的沙滩,踢着脚下晶莹的贝壳。沙滩不好着力,小瘸子跑得歪歪斜斜,闫子钦也不限制他,跟在一旁慢跑,保护着。   盛然很久没有自由徜徉在这般空旷的夜色里。   跑了一会儿,累了,轻轻喘着气,望着一浪拍过一浪的沙滩,安静地出了会儿神。   “闫子钦,我跟邵宇说咱俩没谈恋爱,你是不是生气了?”   盛然终于问出心里话。   闫子钦不说话,他不想骗对方。   “我其实,也不是打算一直都不公开的……”   “没事儿,不公开就不公开。”   闫子钦难得地大度,如同这星辰大海般的眉眼间,还染着一抹笑,笑得盛然心里有点儿发毛。   紧跟着,闫子钦的笑意中,藏着一如少年时,野痞野痞的目光:   “我愿意被你藏起来,但麻烦你藏好,藏不好可不赖我。”   盛然神色顿了一会儿,他就知道,闫子钦在某些问题上,不是那么宽容大度的人!   小瘸子想了想,笑得眉眼弯弯,还故意夸大了语气:   “没生气啊,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没有就好。”   “那我生气了。”   闫子钦忽而改了主意,双手按着对方的肩膀,四目相对间,一字一顿。   “这还带改主意的?!”   给小瘸子彻底整不会了,琢磨了一会儿,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   “生气就生气呗,生气我也不会公开的。”   “盛然,我是不是拿你没办法了?”闫子钦眉头拧得更深了。   小瘸子闪着一双这海天星星般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望着对方,不说话。   下一秒身子忽然悬空。   整个人被闫子钦打横抱起,转身就回车上。   “你干嘛?”盛然吓了一跳。   将小瘸子轻而易举地塞进车,闫子钦每个字都斩钉截铁:   “盛然,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手里跑!”   “上辈子我明明跑了的……”   小瘸子歪歪斜斜地倒在后排的座位上,不服气地辩解,超小声,不打算让对方听清。   “嗯?”   “我说,你欺负我是瘸子,跑不快。”   下一瞬,闫子钦一把关上车门,将小瘸子重又抱坐在自己腿上:   “盛然,你听着,你是我的,你跑不了。我没那么大度,也没那么想得开,但我要的人,非要不可。”   闫子钦一字字发了狠般,说出这句话,一如曾经小瘸子发烧的某个下午,烧得迷迷糊糊地跟对方说:   “闫子钦,你要为你自己而活。”   他还记得当时对方的回答。   闫子钦说:“我觉着我这辈子,挺会为自己而活,我要的人,非要不可。”   自打14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盛然时,这念头就在心底扎下了根。   他要的人,非要不可。   盛然胳膊隔过对方的肩膀,撑着座椅靠背,小声地说了句:   “还是这么偏执……”   闫子钦不答,他本来就是个偏执的人。   他甚至想告诉全世界,盛然是他的,说完再把人藏起来,让全世界都看不见、没法觊觎。   要是还有谁不知道小瘸子是他的,他能拿大喇叭去人家门口喊。   闫子钦真能干出这事。   如果谁还敢多看小瘸子一眼,他还能拿大喇叭把人家砸死。   盛然定定地望了一会眼前人,垂眸开口:   “闫子钦,我不是怕掉粉,我不怕掉粉,我也不是怕后悔,我不会后悔……我是怕……是怕……”   盛然说不出怕什么,说到底,不是怕失去对方,而是怕像上辈子一样,彼此从来没拥有过。   重生后,小瘸子很少剖析自己的内心,他觉着看开了,没必要,人活着用不着较真。   闫子钦定定拥着怀里的少年,一字字笃定犹如浪花拍击着礁石:   “盛然,我不要命,也不能不要你。”   小瘸子一听急了:   “我就怕你不要命……不准不要命,不能不要命……”   重生前,闫子钦就不要命,一顿疯狂输出,把自己干去吃公家饭了。   小瘸子急得眼中水雾蒙蒙。   “好,好,我以后,要命,也要你,惜命,也惜你,好不好?”   闫子钦哄着。   闫子钦很少哄人,这辈子唯二哄过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外公,一个是小瘸子。   盛然歪着头看了一小会儿,揣摩对方的语气神色,不像是在蒙他。   片刻之后,小瘸子像是确认了般地点了点头。而后,主动凑近了闫子钦的脸庞,额头抵着俊朗而立体的眉心,在对方炽热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小瘸子的吻,青涩而带着试探,不会用舌头,也不会换气,懵懵懂懂的,但格外珍贵。   闫子钦扶着怀里少年的腰,回吻。   小瘸子没一小会儿,就喘不过气了。 第84章 他要在上面!   盛然觉着自己平日里唱歌时,气息挺稳的。   好在车窗开着,小瘸子用力地大口呼吸换气。   闫子钦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里,像着了火。   “这车也太新了……”   小瘸子呼吸了一会儿窗外空气,嘀嘀咕咕,把头又缩回来,委委屈屈地伏在对方肩头,这里闻闻,那里嗅嗅,闫子钦身上清清爽爽,又带一丝檀香,刚好可以掩盖一部分这车里皮质座椅的气息。   小瘸子喜欢。   奈何闫子钦不怎么用香水,身上的香气道很淡,一会儿闻得到,一会儿又闻不到了,小瘸子这里贴贴,那里蹭蹭,不肯老实待着。   “还乱动?一会吐了。”   闫子钦将人固定在自己的胸膛与臂弯间。   他也觉得小瘸子身上香香的,要不是顾及着对方来时路上晕车难受,他已经快忍不住想要扒光了,仔细地嗅。   “你信不信我吐你身上……”   小瘸子不高兴,他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对方非但无动于衷,还拿他晕车的事儿来提醒他!   “吐吧,我准备好了。”   闫子钦以为对方是真难受了,车里没有事先放置塑料袋,他已经准备好让小瘸子吐他一身了。   盛然说说而已,他才不想吐,他这会儿好多了,还故意挺直了腰板。   砰!   头终于磕到了车顶。   “闫子钦,你说好的车……呢?”   某个字被小瘸子超小声地故意隐去了。   不肯安静的少年揉着磕疼了的脑袋,张牙舞爪:   “你是不是不行……”   闫子钦一把卡住小瘸子的后颈,将整个人都捞了回来。   说他不行?!   这他还能忍?!   他行不行,小瘸子不知道吗?!   闫子钦翻身就将人压在了后排座位,驾轻就熟地除了贴身的衬衫,紧跟着,落下不容置疑的吻。   这一回,是深吻。   伴随着海鸟的鸣叫,以及远处归航小舟上的点点灯光,闫子钦这一回的吻,可一点都算不上克制。   盛然快要喘不过气了,从前闫子钦吻他,还都相对隐忍顾忌。而当下,闫子钦仿佛想不忍了,非要把这段时间从小瘸子身上的克制,全都找回来。   缠绵至极的深吻后,小瘸子彻底失去主动权。   闫子钦还是心里有数的,怕把小瘸子伤着,修长的指尖如那敲击礁石的海鸟长长的喙,一下一下地轻啄。   盛然努力呼吸。   “还难受么?”   小瘸子全部精力都用来喘气,也不知道对方问的,是他闻见新车的味道还晕车么?还是其他什么别的。   “难受……呜……”   小瘸子咬着手指头,点点头又摇摇头,同样也不确定自己说的难受,是晕车还是别的。   车早熄了火,停的稳稳的,也不知道晕的哪门子车。   闫子钦特意稳了一会,一动未动,等小瘸子适应。   夜深了,海边的船正在入港,一条接着一条,抛锚声拍打着水面,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光滑的礁石。   那节奏里,夹杂着海鸟的低鸣、海风的呼啸,以及那些意乱情迷的清透月光。   盛然第一次跟闫子钦在车上,闫子钦气势虽狠,实则动作还是极尽温柔,怕伤着小瘸子,也怕小瘸子难受。   磨蹭了好一阵才进入正题,小瘸子眼角飙泪。   车里地方小,被压在座椅上,盛然窝着脖子,有点难受了。   闫子钦劲儿又大,以至于盛然当下的愿望,就像腾出个几秒钟的空当,好好地喘个气,有那么一瞬,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几乎听见了自己脖子轻微的咔嚓一声。   “我颈椎可真好……”   小瘸子慢悠悠地开口。   闫子钦伸手护住小瘸子的后颈,就着两人连接的姿势,轻轻地将人抱起。   “呜……我要在上面……”   位置的突然改变,巨大的冲击下,小瘸子再也藏不住小猫般的呢喃,张牙舞爪地挠在人心坎上:   “闫子钦你放我在上面……要不然那不是,不是完美的车……车里都要在上面的……”   闫子钦抱人的手顿了顿,依言将小瘸子抱坐在自己怀里,还故意使坏般地往下按了按,按得怀里少年腰身一软,差点坐不住。   “平时都有人给你看了些什么?”闫子钦笑问。   还什么完美的都要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从哪学的。   满意地坐在闫子钦腿上,小瘸子试探着自己来。   砰!   脑袋又磕车顶了。   小瘸子委屈巴巴窝在闫子钦怀里,再也不肯抬头。   闫子钦伸手护住小瘸子的头顶,驾轻就熟的节奏惹得怀中少年埋在肩头,小声着呜咽。   他们开着窗,小猫般的轻声低语,很快就湮没在海鸥的吟唱中。   涨潮了,一簇高过一簇的海水,淹没了礁石,淹没了沙滩,淹没了一切声音。   刹那间,四下沉寂。   午夜的海滨,仿佛天地寂灭,又宛若万物无声地咆哮。   盛然仰起头,白皙修长的脖颈形成一道完美纤细的弧线,那上面还溅落两滴大颗的泪花。   盛然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海平线上群鸟的鸣叫又高又急,黑色的轿车里汹涌澎湃。   小瘸子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持续失神的往复循环中,好不容易断断续续的,蹦出一句不怎么连贯的话语:   “闫……子钦,你再,再……我要吐了……”   “那就吐我身上。”   闫子钦说话间,一点也不耽误发狠。   盛然知道,那感觉根本就不是想吐。   对方还故意宛若那岸边用来栓船锚的桩子一般,定在那处,一动不动,碾得小瘸子百爪挠心。   像是从海里捞出来的湿漉漉海鸟,绷直了腰身,溃不成军,连声音都戛然而止。   “呜……钦哥……”   小瘸子哭得泪眼婆娑。   原来这才是闫子钦的实力。   再也不跟他在车上玩了。   闫子钦这货从前没有暴露真正的实力,一如这些年当练习生那般,藏着掖着。   回去的车是闫子钦开的,盛然开不了了,虚弱的少年昏沉躺在后排,有清明的月光从海岸线而下,倾洒在被浸透了的沙滩,声色俱全的敲击着五感。   十几公里的车程,闫子钦开得挺稳当,但还是给小瘸子整吐了。   新车皮革的气息,干扰着少年本就虚弱的身体,车子进入市区时,盛然先下车,抱着路边的垃圾桶吐了一会。   他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再加上大半宿的剧烈运动,胃里早已空空,没什么可吐的,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闫子钦心疼地抱着小瘸子在路旁坐了一会儿,冬日夜风寒凉,怕对方感冒,也不敢坐太久。等到怀里的少年完全平复,再次昏昏欲睡时,便将人抱上了车。   这么一折腾,两人驾车回到盛然住的酒店时,已接近黎明。   酒店前的停车场上,围满了人。   媒体记者、粉丝、闫子钦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零星下了夜戏的演员。   闫子钦和盛然的剧组相隔五公里,酒店也只隔了一条街,共用一个停车场。   昨天是闫子钦剧组媒体探班日,记者们忙碌了一个下午外加大半个通宵。   闫子钦这部电影,庄导儿秘密拍摄,开机时也没公开,如今拍摄过半,总算透了那么一点风声,整整三个月的拍摄周期,公开的媒体探班日,也就安排了这么一天。   于是记者们卷生卷死,逮着谁都采访,从片场一路跟到了酒店停车场,人还没散去。   闫子钦驾车远远地观望了一眼,也没特意避嫌,而是一气呵成地停车入库、锁车开门。   回来的路上,盛然在后排睡了美美的一觉,车一停也醒了,晕乎乎地自己开门下车。   半梦半醒间,还没忘闫子钦把他整晕车了的事儿,顺带着嘀咕了一句:   “闫子钦我就说你不行……”   话音未落,小瘸子跌跌撞撞地抬眸。   咦?!好多人?!   盛然起初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这么多人朝他们这辆车围上来,一个个手里还拿着相机。   小瘸子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一个、两个、三个……哇!这么多!   为首的几个都奔到了车门口,脖子上挂着记者证,手里举着摄像头,连快门的咔咔声都一清二楚。   不好!是媒体!   冬夜里的冷风一吹,盛然清醒了些许。   闫子钦从驾驶位置下来,将小瘸子的身影,挡在了媒体肆无忌惮的镜头后。   这些年来,说起尚影传媒小闫总,各大媒体还是很给面子,拍照采访也不至于太过分,毕竟闫子钦少年时,就曾立了那么个“不服就干”的人设。   没人敢惹闫子钦,这圈里有不少人,都怕钦哥冷脸。   于是媒体们尽管围上来了,也没人敢问,连悄悄地拍照的工夫,都自己手动地生生扣住了闪光灯,就怕快门一按,那闪光灯啪地弹出来,晃到眼前的人。   有挤不上前的记者,才在后排特意压低了声音,悄悄地交流几句:   “谁不行?谁谁谁?小然刚才一下车那时候,好像说了句谁不行?”   “太远了没听清,我就听见不行俩字,你们听见了吗?啊?”   “我听见了!说闫子钦不行!”   “啊?……” 第85章 “都赖他。”   寥寥数语,盛然听见了。   谁让他耳朵格外好使。   心虚的小瘸子偷瞄了一眼闫子钦,奈何对方护在他前面,只能看见个背影,看不见神情。   “让一让,老少爷们让一让!”   不远处,邵宇喊着话,从人群外面挤进。   邵宇大半夜跟小瘸子溜去闫子钦的剧组玩,结果把小瘸子给丢了,自己气得不行,也把他们巡哥气得不行。   好不容易看见了人,挤进人群护着小瘸子下车。   小瘸子本就站不大稳当,被邵宇隔过闫子钦身侧一拽,踉跄了一下,宽大的羽绒服一带,从车后排带出来两张纸巾。   镜头声响得更欢腾了。   记者们的低语也越来越压不住,不光说悄悄话,还笑。   小瘸子着急忙慌地蹲下捡起纸巾,对上邵宇同样快掉在纸巾上的目光。   “我吐了,都赖他。”   小瘸子盯了一眼闫子钦,掷地有声地辩解,底气可足了。   本来他就吐了,这些年打过交道的媒体,也都知道他有晕车的毛病。   邵宇更知道。   尽管事实上,小瘸子吐了用过的纸巾,早就在下车时,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小瘸子扣上带小熊耳朵的大大羽绒服帽子,试图萌混过关。   事实上,也做到了,在闫子钦和邵宇一左一右的互送下,安全回到酒店。   站不稳当的小瘸子暗暗叹了口气,明天他还得跟自己兄弟解释。   然而,这解释还没想好,天色刚蒙蒙亮,他跟闫子钦就上了个神奇热搜。   彼时疲惫的少年正被闫子钦抱着,放在那温度适中的大浴缸里。   小瘸子累了,脑袋枕着闫子钦的掌心,没用得着自己动手,闫子钦给洗得仔仔细细、干干净净。   修长的指尖停留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时,闫子钦觉得身体内好不容易熄了的那团火,又起苗头。   像是触碰着这浴缸里精美的宝物般,这里戳戳,那里揉揉,指尖悄无声息地往下探。   昏沉的少年本能地微微抬起腰,蜷缩起精致圆润的脚趾,微微仰头喘着气:   “闫子钦你要是再来你就是畜生……”   闫子钦心疼小瘸子,也不打算当畜生,没一会儿便继续安安分分给小瘸子洗澡。   小瘸子抱着平板电脑刷微博。   舒适的水温,使得困倦的少年眼皮开始打架,抱在怀里的平板电脑,也随着身子微微下滑。   黎明之末,东方初显一抹天光,折腾了一夜的盛然,的确是累了。   幸而他今日白天没有拍摄,能睡上大半日。   小瘸子半垂着眼帘,对着平板电脑叽里咕噜地小声念叨,也不知道是把那上面的字念出来,还是在说梦话,反正闫子钦是没听懂。   突然间,小瘸子一个激灵,身子直直坐起,连手上的平板电脑都差一点掉水里!   小瘸子看看平板电脑,又扭头看看闫子钦。   他刚刚不是做了梦,也不是闫子钦又手欠地干了什么。   而是就在刚才,他看见了一条惊悚的微博话题,正以窜天猴的速度,蹭蹭蹭地攀升到热搜榜前排。   话题内容是几十分钟前,记者们拍摄的小瘸子与闫子钦乘车回来,以及小瘸子迷迷糊糊下车时,叨咕闫子钦开车不行的那句话。   虽然小声,但经过专业的视频处理,还是能听得清楚。   热搜话题格外夺目:“盛然说闫子钦不行。”   嗷!   此时此刻,坐在浴缸里的小瘸子,在与闫子钦对视、还是把平板电脑扔去的两者之间,犹犹豫豫。   下一刻就失去了选择权。   那平板电脑被闫子钦拿在手里,只上下翻动一下,就看明白了。   本想把平板电脑随手放在洗手台,那台面上有水,闫子钦怕给摔着,顿了一秒,转身出了浴室,扔上了那宽敞柔软的大床。   那可是小瘸子最宝贝的玩意,用了好几年,出了多少个新款也不舍得换。   安置完平板电脑,闫子钦转身重回浴室,一把就将洗得白白净净的小瘸子,从浴缸里抱出来了。   在“不行”与“当畜生”当中,他选择后者。   盛然吓坏了,只盯一眼对方的目光,就知道他钦哥怎么想。   与平板电脑同样被扔在那宽敞舒适大床上时,小瘸子心中警铃大作:   “钦哥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媒体也知道的,他们就是蹭个热度……”   说好听话不要钱,小瘸子识趣地求饶。   尽管这求饶,实际效果不怎么样。   下一秒,少年白皙纤细的腿被分开,炽热如同一团火的身体,压了上来。   小瘸子吓坏了。   少年脆弱得像是纸糊的娃娃,闫子钦将怀里人抵得微微用力,他们今晚才在轿车上两个小时,小瘸子的身体还红肿着。   “你行你行,钦哥你最行了……”   闫子钦何止是行,简直是行过头了,前半宿折腾得小瘸子一塌糊涂,眼看这天都亮了,他俩要是现在再来上几局,小瘸子怕是要昏死在床上。   闫子钦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被捏出的道道红痕。   小瘸子皮肤本就脆弱,稍微一用力碰撞挤压,就容易红一块青一块。   闫子钦也舍不得再折腾小瘸子。   他俯下身,小心轻吻着对方大腿处的那一片淡粉痕迹,像是试图修复一件磕碰损伤了的珍宝。   吻了一会,还抬头问:   “疼不疼?”   盛然摇摇头,他不疼了。   但是,腿依旧颤抖。   闫子钦埋首在少年纤细的腿根处亲吻了一会,亲得小瘸子无意识地抬腰。   “呜……闫子钦你够了,你下回……下回时间不许那么长,说好的三十秒……”   闫子钦微怔了怔,疑惑。   “你足足有多少秒?我算算……”   盛然掐指一算:   “我们在车上两个多小时……一小时3600秒,两小时7200秒,我已经把你聊天换动作的时间刨出去了……”   小瘸子非要跟闫子钦把这笔账算明白不可。   闫子钦思量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对方要是不提,他都忘了。   “三十秒的那是你爸,不是我。”   之前盛然去养老院做公益,被黑粉骂“宁可助养陌生老人也不管生父”,当时被闫子钦直接杠了回去。   钦哥怼黑粉时,还阴阳怪气了小瘸子他爸,大意是:   自己付出三十秒,就想让孩子养老三十年?   得,如今这回旋镖,飞了一圈扎自己身上了。   盛然翻了个身,舒展了四肢趴在柔软的大床,笑得眉眼弯弯:   “原来钦哥也会给别人造谣,说得好像你看见了一样。”   “我猜的。”   闫子钦俯身在少年的耳畔轻吻,依旧是将人捞在身下的姿势。   “合着我爸妈三十秒创造了一个我?我就那么草率、不精致吗?女娲捏小泥人还得费些功夫呢!”   小瘸子这会儿歇过来一点,有精神头开玩笑了。   闫子钦还真就十年如一日般,再次认真端详了一番小瘸子的容颜,而后给予了中肯的评价:   “一点也不草率,长得挺精致的,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吼!小瘸子飞起枕头就想砸人。   ……   盛然原以为,他跟闫子钦上了这么个热搜,也不过就是媒体粉丝看看热闹,开开玩笑罢了,底下的热议评论,也清一色都是吃瓜胡侃,没什么人当真。   谁想到一天以后,事情就不是这么个走向了。   那天上午,盛然呆在片场的房车里。他在这部古装戏里算是友情出演,不是一番男主,工作人员也没带几个,多数时候只袁巡和邵宇俩人跟着。   袁巡跟制片人关系不错,平时爱去制片人那专车上聊天,邵宇在外面疯惯了的,这里走走、那里逛逛,也不怎么爱待在车上。   多数时候这房车上,只有盛然一个人。   小瘸子独自慢悠悠在车上换衣服的工夫,邵宇回来了。   起初小瘸子也没在意,他跟邵宇太熟了,换衣服也不用刻意避嫌,谁想到当时邵宇站在车门口,盯着小瘸子的目光怪异极了,好悬没仰过去栽车外面。   “邵大爷?”   盛然起初诧异,直到忽然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低头。   小瘸子白皙修长的小腿上,有好几道按压过的红痕,身上也有,不算重。   而这同时出现的好几道印记,原因一目了然。   “盛然,你跟我说,姓闫的是不是对你……”邵宇缓过神儿来,阴沉着脸一步步上车。   “哎呀,不是不是……”   小瘸子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慌忙解释。   邵宇显然不买账,自家兄弟被人欺负了,邵大爷怒不可遏!   除此之外,还有点儿失落,没好气地在前排坐下,背对着小瘸子:   “你还骗我,你就骗我吧,你不拿我当兄弟了……”   “诶……好吧好吧,那就是,那就是……”   一句落寞的“你不拿我当兄弟了”,小瘸子心软呼呼。   小瘸子超会哄人的!   无论甲方、乙方、合作方,都能让小瘸子给哄得服服帖帖,更别说兄弟。   小瘸子挨着邵宇坐下,也没扭头去看对方,垂着头噼里啪啦一顿小声输出,给邵宇整得也有点不忍心再生气了。   但邵大爷还是有些不高兴。   他这么好的兄弟,凭什么让姓闫的小子捡了便宜。   最后邵宇心不甘情不愿,仿佛确认般地又问:   “那你俩,算是在一起了?”   小瘸子动作幅度超小地微微点头。   抬眸间,对上邵宇更加不痛快的目光,小瘸子赶紧找补:   “我不吃亏,我也抓伤了他的!”   说着,小瘸子亮出爪子,尽可能让自己显出超凶的模样。   邵宇也不再多言,起身就要下车。   邵宇看的明白,小瘸子和闫子钦两个,不管谁抓伤了谁,反正他兄弟肯定受欺负了,他兄弟跟闫子钦一比,长得就是挨欺负的模样。   小瘸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小心翼翼:   “那你别跟巡哥告状好不好?我还不想让他知道。”   恋爱当然要瞒着家长,别管是不是早恋。   邵宇没说话,满脸写着不行,跟小学生班长抓包了同学考试打小抄似的。   “我跟闫子钦,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公开,再说了,你看,我还有这部戏没上线……”   小瘸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邵宇迟疑了,的确,盛然和闫子钦,都有待播作品在,小瘸子年底还要出新专辑,确实不适合公开恋情。   “求你了邵大爷……宇哥……”   小瘸子最会撒娇卖萌,最后哄得邵宇心软下来,答应帮忙一块儿瞒着他们巡哥。   不过,这瞒天过海的计划,还没等持续到两人从房车上下来,小瘸子跟闫子钦的恋爱话题,就再次蹭蹭蹭地爬上了微博热搜。   没有特别锤的料,就是前晚两人被拍到凌晨开车、同回酒店的事儿,被媒体添油加醋了一番。   原本当天上的那条“盛然说闫子钦不行”就是一玩笑,媒体拿来刷流量,粉丝们也跟着一乐呵,第二天热度就下去了,谁也没当真。   谁想到这两日,媒体平台们觉着这玩笑过于浮夸了,没人信。于是经过抽丝剥茧,终于整理出一条小瘸子和闫子钦,剧组互相串门的时间线。   继而来了条朴实无华的劲爆热搜:   “闫子钦盛然疑似恋爱。”   彼时盛然刚跟邵宇一前一后地出了房车。   小瘸子深深地呼吸,短短几分钟内,已经做好了被自家经纪人、导演、甲方等等一系列前辈审问的准备。   袁巡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房车底下,愁眉苦脸地刷微博,周围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有小瘸子团队的员工,也有剧组的执行制片和统筹。   袁巡即便再神经大条,眼看着排名蹭蹭往上窜的热搜,也不由得叽叽歪歪:   “不是,这哪个对家干的啊?这年头造谣全凭一张嘴是吧?”   “我们最近也没动谁的饼啊……”   “子钦跟小然他俩我还不知道了?我们这俩孩子一块长大,关系好怎么就叫谈恋爱了?!”   “俩人就在隔壁剧组拍戏,还不能小孩之间互相串个门了?……”   身边众人随声附和。   如今的袁大经纪,带出了盛然,在行业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出门有人招呼,说话有人捧场。   在袁巡看来,他家孩子还小,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能被传出恋情瓜?   别看小瘸子大学都毕业了,毕业了在他们巡哥眼里也是娃儿。   思索间,眼见着他家小孩儿,踉踉跄跄地过来了,身边还跟着邵宇。   袁大经纪沉下了脸:   “盛然,你过来,你跟我说说,前天晚上到闫子钦剧组都干了啥?”   小瘸子试图溜走失败,硬着头皮上前。 第86章 打脸了   “也,也没干啥……”   小瘸子垂眸承认,那晚他跟闫子钦呆了大半宿的事儿。   也没法瞒他经纪人,媒体记者的视频都在,整个影视城的记者们,都拍着了黎明时分,小瘸子从闫子钦的车上下来。   还带出了两张纸巾!   闯了祸小瘸子,像是安静听训话的小学生一样,在自家经纪人面前可乖了。   邵宇开口替小瘸子打掩护:   “我俩一直在一块。”   “你俩啊,就会一个鼻孔出气,我不知道?”袁大经纪不买账。   “哥,我跟闫子钦,我俩,嗯……”   小瘸子小声叨叨咕咕,也没打算挣扎,虽然当着闫子钦的面儿,一口一个不公开、不承认,倔强到底。   但小瘸子心底里,是认可对方的。   更何况他连邵宇都告诉了,也没打算非瞒着他巡哥不可。   盛然心里有谱,即便他巡哥知道了,大不了也就是把他和闫子钦,一人训一顿,然后继续替俩人瞒着。   或者也就训训他,不敢训闫子钦。   然而,小瘸子也没料到,他这边都打算招供了,远处机位备好,导演喊人开工。   小瘸子没等开口,被自家经纪人大手一挥,撵走了。   少年乖巧地去拍戏,身后还传来他巡哥气儿不顺的念叨:   “这孩子大了,管不了了,也不跟人说实话了……”   小瘸子一溜烟地跑得远远。   他明明刚才想说的,没给他这个机会!   等到小瘸子一连串的场次拍下来,再下了戏回到房车时,夜幕微降。   眼看着车上车下的工作人员,热闹雀跃极了,还一个个朝大经纪人袁巡,竖起大拇指。   小瘸子就知道要遭!   小瘸子匆匆爬上房车,上第一件事就是取了手机,果然那上面的微博热搜话题,排名正嗖嗖嗖地往上窜。   映入眼帘的那条标题爆炸醒目,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盛然团队否认恋情。”   就在一个小时前,盛然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小作文,针对小瘸子与闫子钦疑似恋爱的八卦,给予了有力回应。   工作室否认了两人的恋情,并义正辞严表示:   两人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好朋友,从前是练习生队友,如今是老板与乙方,两个人的关系简简单单、明明白白,希望大家停止造谣!   小论文是袁巡发的,谁都知道,盛然工作室的官方皮下运营,是袁巡。   盛然逐字读完他巡哥发布的小作文,两眼一黑。   小瘸子心虚极了!   原本他也不是非得向全天下隐瞒恋情,这下完蛋了。   不知道闫子钦怎么想。   玩归玩,闹归闹,小瘸子其实挺在意闫子钦想法。   距离工作室发布声明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手机上没有收到闫子钦的信息。   对方有可能在拍戏,没看见。   当然,也有可能看见了,生气了。   毕竟闫子钦有时候超小气。   蔫了吧唧的少年眨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窝在房车角落,跟邵宇一起嘀嘀咕咕:   “你咋不拦着巡哥点儿……”   “我拦了,没用啊!我在巡哥那,哪有半句话语权!”   “你信不信我要是一会儿坦白,明天巡哥非宰了我。”   “用不着明天,今晚可能闫子钦就把你宰了……”   一个小时前,袁巡要发声明时,邵宇是真帮兄弟说话了,想方设法劝他们巡哥,这声明缓缓再发,好歹等小瘸子下了戏,一块商量商量措辞。   奈何邵宇一个小摄影师,公关的事儿说话没多少底气,再加上这么个恋情的瓜,热度攀升得快,短短几个小时已经全网炸翻了天。   三十来个甲方、品牌方催公关,催得紧,袁巡心里也急。   没等到小瘸子下戏,一篇公关小论文,已经发了出去。   袁大经纪今天忙疯了,忙着沟通团队宣发、公关,以及跟甲方爸爸们打电话解释,小瘸子回来有一会儿了,都没捞得着跟自家经纪人说上话。   小瘸子只好呆在房车,用平板电脑刷微博。   忽然间,一条醒目的微博映入眼帘,发布时间就在1分钟前。   账号是条官方蓝V:   尚影传媒!   他们公司尚影传媒的官方微博号,转发了盛然工作室的那条澄清小作文,还配了句严肃的文案:   “有错别字,下次工作室文案先过审核。”   嗷!   小瘸子一把撇了平板电脑。   尚影传媒如今的官博的账号,是闫子钦亲自掌管。   这事儿公司内外都知道。   不过闫子钦平时不登录,尚影传媒是个企业账号,除非公司哪位艺人有重要活动官宣,否则也不怎么发东西。   袁巡今天下午的那篇澄清小论文,的确有两个错别字,不是很明显,小瘸子刚才都没注意。   平时公司艺人团队发的那些微博,有公司的宣发部门审核,闫子钦才不管!   这次紧急公关时间仓促,的确是他们巡哥一着急,自己做主发出去的。   这不,小闫董挑理了。   盛然刚从房车的座位底下,捡回自己的平板电脑,那边袁巡车外面打完电话,火急火燎回来了。   袁大经纪步履如风,还愁眉苦脸地将脑门拍得啪啪作响。   一边走路一边编辑微博,改错别字,改完了哭丧着脸,看向自家小艺人:   “这闫子钦怎么还挑上我毛病了?我这给你们俩澄清,还澄清错了呗?”   ……   小瘸子不敢接茬,可不澄清错了么!   闫子钦老不乐意了。   邵宇低头弓着腰,把脑袋埋进座位里,笑得两个肩膀都在耸动颤抖,要不是怕被小瘸子和袁巡一人抽上一巴掌,估计能笑出声。   短短几十分钟,超话广场的热度已经登顶。   别看闫子钦用的是公司官号,简简单单一条转发,甚至连自己的大名都没带,但在饭圈、尤其是CP粉当中,流量已爆:   “史上第一无效澄清,哈哈哈哈这澄清我们钦哥不认!”   “尚影传媒皮下是钦哥,小然工作室皮下是巡哥,钦哥公然手撕巡哥,坐等一出大戏!”   “糟糕!巡哥工作不保!”   “要不咱小然宝宝别挣扎了,认了吧。”   盛然神色如常,将大大的平板电脑,架在前排座椅靠背上,用手机给闫子钦拨了个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拍戏,手机没带在身上。   带了两个手机支架的小瘸子,左边架着平板电脑,右边架着手机,左手刷一会微博,右手播一个电话,那模样看上去比他们巡哥淡定多了。   神经再大条如袁巡,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夜色微凉,袁巡送走最后一批片方工作人员,转过头来,刚想跟自家小孩聊上几句。   一扭头,啪!——   小瘸子的平板电脑没架稳当,掉下去了。   哐叽一下砸脑袋上了。   袁大经纪瞥一眼自家小艺人,乐了:   “嘿,打脸了吧?打脸了吧!”   小瘸子抱紧了自己的平板电脑,听得出他巡哥在点他。   打就打呗,反正他和他经纪人,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打一起打。   ……   次日午后,盛然没有拍摄,连着午休有接近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用过剧组盒饭,小瘸子悄悄地到隔壁剧组,找闫子钦。   也算不得找,就是想去看看,偷偷地看看。   闫子钦今天一整天的拍摄。   这会儿是一场跟女演员的外景戏,作为一部大男主电影,这部戏里闫子钦没有CP,但跟女演员有几场英雄救美的朦胧情愫互动戏。   刚好让小瘸子赶上了。   大导演庄安,是尚影传媒股东,也算是看着小瘸子和闫子钦长大的前辈,挺喜欢小瘸子。   要不是小瘸子身体条件特殊,实在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角色,庄大导演本也挺乐意给小瘸子机会。   今天看见小瘸子来了,离着大老远就笑眯眯地招呼。   盛然乖巧地向前辈问好,而后驾轻就熟地自己搬了小马扎,一如既往在庄导儿身边一坐,规规矩矩看拍摄。   闫子钦和女演员对台词,小瘸子看得目不转睛。   闫子钦是个专业演员,跟女演员拍对手戏时,全神贯注,也没往这边看,不知道看没看见小瘸子。   盛然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地看,仿佛是来学习的。   闫子钦剧组的人,也默契地没问两人上热搜的事。   闫子钦这场戏拍得不错,与女演员的对手戏也挺唯美,但小瘸子说不上为什么,一眼就觉得对方的神情,不那么自然,尽管也算不上僵硬,但不像是演出那么一丢丢感情互动的样子。   小瘸子出神地琢磨,想不出来原因在哪。   工作室昨天刚发布的恋爱澄清微博,还挂在网上,庄大导演六十开外,一把年纪,见过的人和事太多。   反正是不信小瘸子和闫子钦俩人之间没事儿。   拍摄间隙,庄导儿还特意抽空,笑呵呵地问小瘸子:   “小然,你觉得子钦拍得怎么样啊?”   一时间,片场好几位吃瓜群众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小瘸子。   小瘸子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而后本着一个专业晚辈演员的精益求精态度,给予了认真中肯的评价:   “我觉得钦哥演技挺好,挺符合角色,嗯……拍出了注孤生的感觉……”   盛然说得没错,闫子钦这个电影里的角色,天选注孤生,就连跟女演员仅有的那么几场情感互动戏,都显出那么一丝丝注孤生的劲儿。   “这是个好词儿,精准!专业!“   庄导儿一拍大腿,吩咐身边工作人员:   “片方让咱今晚发啥来着?花絮?热搜安排,闫子钦注孤生!”   小瘸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不不!不是他说的,他没有,不赖他! 第87章 他偏要看他!   剧组真就把那句“闫子钦注孤生”的话题,当做电影宣传,给安排上了。   盛然想了想,对比自家经纪人昨天给两人发布的单身声明,而今这注孤生的新热搜,还挺应景儿。   听庄导儿说话间,闫子钦候场补妆,过来了。   注孤生话题始作俑者小瘸子,心虚得起身撒腿就跑。   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瘸子。   跑出了上百米,片场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没影儿了,才停下来。   一扭头,闫子钦没有跟上来。   是压根儿没注意小瘸子来了,还是忙着进下一场戏,或者故意不搭理小瘸子……   小瘸子不知道,猜不出。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澄清恋情的公关博,闫子钦生小瘸子的气了。   盛然放缓了脚步,在返回片场悄悄看看、还是回自己的剧组之间,选择了后者。   切!他还不乐意看闫子钦跟女演员拍暧昧互动戏呢!   盛然原本以为“闫子钦注孤生”的热搜,只是个电影宣传噱头,谁想到没一会儿工夫,便于热搜榜上不断攀升,很快出圈了。   底下还跟着昨天那条“盛然团队否认恋情”的澄清话题,整个事儿,跟写好的剧本似的。   得亏庄导儿没让人在话题里,加上一句“盛然说闫子钦注孤生”。   合着小瘸子还得感谢庄导儿。   尽管事实上,即便不说,闫子钦也知道这话题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毕竟除了小瘸子,谁敢编排钦哥?   这几日的气候不算晴,冬日微青色的天空,夹杂着冰冰凉凉的风,盛然下午候场时,躲在房车里抱着平板电脑,吹暖风。   刷了一会儿热度飙升的微博,小瘸子深深吸了口气,觉着今晚闫子钦非来找自己算账不可。   今晚他和闫子钦都没有夜戏。   不过,还没等对方上门算账,下午,小瘸子就从那五花八门的娱乐新闻中,再次看见了闫子钦的大名。   闫子钦拍戏受伤了!   听说就在今天午后,吊威亚时出了点小事故,胳膊在外景的岩石上擦伤了,流了不少血。   事发才不过一个小时,已经有匿名的工作人员,把伤口照片发在了网上。   盛然戳进了话题,点击放大了照片,觉着伤口挺严重、挺吓人的,搞不好得缝针。   小瘸子摸出手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没打通。   大约是还在戏上。   小瘸子想了想,转头又一个电话,播给了对方的小助理。   小助理是刚毕业就来了尚影传媒的大学生,懂事、乖巧、会察言观色,跟小瘸子年龄相仿,平时也经常在一起玩。   这两天的恋爱传闻,小助理门儿清。   当下一口一个然哥,叫得热情。   电话里,听小助理说,钦哥的伤没大碍,已经经过队医的处理,继续拍摄了。   末了还懂事儿地问,要不要派车接然哥来探班。   盛然说不用了。   闫子钦拍戏受伤这事其实挺寻常。   闫子钦多年来作为练习生舞担,身材好,肢体协调,运动能力强,成年后拍摄影视剧,也是以打戏居多。   打戏本就容易受伤,钦哥又不屑用替身,难度再大的戏都是自己上。   即便身手再好,也容易磕磕碰碰。   不过,闫子钦从来不当回事。   小磕小碰几乎不管,稍微严重一点,也是让随行队医包扎处理下,转身就继续拍摄。   用盛然之前吐槽他的话说就是:   “你活得真糙。”   闫子钦不在乎,只喜欢把小瘸子打理得好好的,回上一句:   “你精致就行。”   今天闫子钦拍戏,胳膊划伤了,原本这事儿不至于在网络上发酵。   但奈何最近钦哥热度太大,又是被小瘸子团队否认恋情,又是被导演调侃注孤生的……   结果今天受了一点小伤,直接彪上了超话广场。   小瘸子下午的电话没打通,当晚收工不算晚,再次悄悄跟道具组老师借了车钥匙,开着他们那辆旧了吧唧的小皮卡,突突突地去了闫子钦剧组。   没给闫子钦打电话。   中午小瘸子去那一趟,闫子钦下了戏没找他;小瘸子溜到老远,也没追他;下午受了伤又不跟小瘸子说。   小瘸子有点不高兴。   合着还得在超话广场知道对方的消息呗?   小瘸子将小皮卡开得跟拖拉机似的,歪歪斜斜地在闫子钦的片场外停下。   没找见人。   由于闫子钦白天受了伤,原本晚上的一场室外夜景戏,被庄大导演贴心地换了场次,改棚拍了,影棚里灯火通明,在外面看不见。   盛然在车里呆了一会儿,觉得气闷,下来了。   谁想到前脚刚下来,后脚就接着了闫子钦视频。   估计是收工了。   盛然顿了顿,将手机拿近,还特意背对着一片黑漆漆的小树林,才滑下接听。   电话里,闫子钦看起来状态不错,也不知道是在拍摄棚,还是临时更衣室,一边脱着演出服,一边悠悠开口:   “几个小时没见了?”   小瘸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五六个小时了吧。”   从他午后来看闫子钦,到现在的确五六个小时。   “明明二十几个小时了。”闫子钦提醒。   “哪有?”   小瘸子明显不服气:   “下午我来了的,我看见你了!”   视频里,闫子钦已然换上自己的衣服:   “我没看见你,就不算。”   “我!不!信!”小瘸子大声坚持。   要说闫子钦中午没看见他,小瘸子真不信,他搬着小马扎,在庄大导演庄身边呆了好半天。   明明就是不想听他解释,不想跟他和好!   闫子钦慢悠悠地继续逗小瘸子:   “没抱到,也不算。”   啥?小瘸子一着急,动了下手机,屏幕里呈现出了小树林旁的亭台楼阁,是闫子钦拍摄的片场。   “在哪?”   “不!告!诉!你!”小瘸子答得硬气极了。   视频里,闫子钦出了影棚,在走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来找小瘸子。   思索了一会儿,小瘸子心软软:   “那,看一下伤口,我就告诉你我在哪。”   他今晚来探班,就是不放心闫子钦的伤势。   “不看了,包扎好了。”   遭到连哄带骗式拒绝!   闫子钦真不打算给小瘸子看伤口,怕吓着他。   在闫子钦看来,精致出尘的小孩儿,就不应该看血淋淋的东西。   小瘸子那双掩映在刘海之下的眉宇微蹙,视频里委屈吧啦:   “闫子钦你对我有隐瞒了……”   “咱俩的关系跟纸糊的一样……   “我就要看你……”   ……   谁禁得住漂亮少年这么撒娇!   不大一会儿,身后传来闫子钦的声音:   “站着别动,看个够。”   小瘸子怔了怔,这声音不完全像是屏幕里的。   小瘸子机灵地回头。   闫子钦定定站在冬月如霜的夜色里,已经换上了自己的大衣外套,像是黑夜里走出的骑士。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瘸子刚才确实视频里暴露了背景,但也只那么一下下而已。   闫子钦所问非所答:   “白天说跑就跑,晚上可没那么容易让你跑了。”   “你白天明明就看见我……”   盛然辩解,辩解了一半,想起正事:   “让我看一下你胳膊。”   “先亲一下。”   盛然急了:   “闫子钦你就得寸进尺吧,我好心关心你,才来看你,这要是换了别人,我才不……”   小瘸子巴拉巴拉,嘀咕起来就不带停的,一口气嘀咕了好几分钟,最后才小声抱怨一句:   “关心自己男朋友还有错了……”   “嗯?”   闫子钦精准捕捉关键词:   “那昨天是谁发了单身声明?”   “不是我!是巡哥!”   “嗯……”   闫子钦沉吟,忽而笑了,再问:“那谁注孤生?”   “那是庄导!庄导引诱、不,诱导我说的!他问我你的戏拍得怎么样,我觉着你拍得挺好的,我白天还在导演面前夸你了……”   盛然气场十足地为自己辩解,说到最后,连自己也圆不回来了,气势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小:   “本来,本来你演得就不像是有对象的样子,看女演员眼神冷冰冰的……”   闫子钦懂了,合着说他演技不好呗。   最后小瘸子彻底放弃挣扎:   “我!我注孤生,我注孤生行了呗……”   “那怎么行?”   闫子钦眼里是隐藏不住的笑意,用搓热了的双手揉了揉小瘸子的脸颊。   盛然也不能注孤生,盛然要是注孤生,闫子钦可咋办?   小瘸子不说话了。   眼前是对方再一次似笑非笑的灵魂拷问:   “还想跑?”   小瘸子鼓着腮帮子,不就是他中午来了一趟,自己心虚又跑了么,怎么还拿这事说起来没完了?   想了想,小瘸子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气场十足地扬了扬眉,超大声:   “老子不走!”   闫子钦会动不动拿气势压人,他就不会?   小瘸子也会凶人的!   话音刚落,忽而脚下一空,紧接着天旋地转,一眼看见了脚下的地面。   小瘸子被闫子钦一把扛在了肩膀。   “不走可没机会后悔了。”   闫子钦扛着小瘸子,大步转身就往停车场的方向。   小瘸子气坏了,头朝下地挣扎:   “闫子钦你不准这么扛我!你白天拍戏也是这么扛搭档演员吗?!”   闫子钦从小就这么扛小瘸子。   但如今的闫子钦,听话,听劝,听老婆的。   闻言的下一秒,就改了姿势,将小瘸子舒舒服服地打横抱在怀里,一点也没耽误脚下的路。   当夜,影视城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这里通常不下雪,有时整个冬天也见不着一场雪,倒是气候湿冷、时常阴雨连绵。   今晚,下雪了。   盛然明后天没有戏份,今晚在闫子钦的酒店里过夜。   整个人被放在那深色柔软的大床上时,小瘸子为今晚的那句“老子不走”后悔。   被否认恋情的事儿,闫子钦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仍堵着气,今晚没有以往温柔。   也算不得蛮横粗暴,开局还是挺漫长,也挺顾及小瘸子的感受,就是目光狠厉,动作坚定,没半分间隙。   撞得小瘸子支离破碎。   窗外洋洋洒洒飘着小雪,开始只是雨夹雪,零星雪花细细碎碎的,掺杂在湿润的空气里,入手即融。   起初盛然不服软、不服气,一口咬上闫子钦左手胳膊的绷带。   白天受伤的部位已经被医生包扎好,幸而不需要缝针。   不过经过了大半日的拍摄活动,那上面的外层纱布,已经微微沁着血。   伴着窗外的风雪声,身体被一点一点升温时,小瘸子一口咬住了那绷带的结。   “松开,不咬了。”   小瘸子使劲儿的摇头,不买账。   闫子钦轻轻往外拽了拽,没能拽得出。   纱布跟着闫子钦,在外面风尘仆仆了大半日,队医特意交代了不让碰水,洗了澡也没给换,那上面沾了灰,还带着血迹。   闫子钦怕不干净,不让小瘸子往嘴里放:   “乖。”   “不……”小瘸子含混不清地拒绝,叼着那布条磨牙,不松口。   那线头都扯嘴里了,浅浅殷红衬着少年琉璃般白皙的脸庞,显出一抹妖异的惊艳。   闫子钦深深地动作着,起初只是如那窗外的雨夹雪般,强势而缱绻,同时手上放轻,一点一点试图扯出小瘸子嘴里的线头。   少年修长的脖颈微微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咬着那布片摇头。   “我去换个新的再咬。”   闫子钦于两人连接的部位,用了几下力,趁着小瘸子张口呼吸之际,将那布抽出来了,就要起身。   “呜……还有工夫换新的,闫子钦你是不是不行……”   小瘸子不服气,小瘸子要闹了。   “嗯?”   身体刚抽出一半儿的闫子钦,诧异的目光停留在少年故意赌气扭过去的侧颜。   闫子钦一个字一个字反问:   “谁不行?”   小瘸子把心一横,倔强挑眉:   “你!”   闫子钦刚抬起的身子,又压上来了。   窗外,风雪呼啸,原本只是润物细无声的雨夹雪,循序渐进地变大,逐渐汇聚层一片一片六边形的雪花,落在窗台上,一下又一下、一枚又一枚,再也没有半刻停歇。   小瘸子忍不住仰头呜咽。   耳畔,是闫子钦配合着节奏,发了狠般的质问:   “盛然,你说谁不行?”   “呜……”   小瘸子最开始摇头不说话,直到想说,再也说不出,只剩下被窗外风雪掩盖的泪珠。   “还有,谁注孤生?”   闫子钦还真就没打算放过小瘸子。   窗外大雪纷飞,呼啸的风声掩盖了室内的温暖旖旎,小瘸子最终悲鸣着求饶:   “我我,我不行……我不行,我注孤生……行了吧,钦哥……”   一场风雪,直到黎明,天色才微微放晴。   遥远的地平线洒下第一抹天光,闫子钦抱小瘸子去浴室洗澡。   盛然累得迷迷糊糊,听见耳畔对方的低语:   “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我跟巡哥说一声。”   闫子钦知道,对方这两天没有拍摄。   盛然意识恍惚间,不忘硬气回怼:   “说啥?说你注孤生么……”   “……嗯。”   闫子钦顿了顿:“说两个注孤生的人,今天再住一晚。”   盛然在浴缸里睁大了双眼,一下子清醒了:   “闫子钦你要是晚上还敢碰我,我就刷黑热搜,说你不行!”   “……”   闫子钦轻扣开雪白浴缸内,少年淡粉色的唇,侵略性十足,迫得对方没法正常呼吸。   一吻过后,才笑着反问:   “我以前的黑料都是你刷的呗?”   说话间,正给对方清理的指尖一顿。   盛然呼吸也跟着微微一顿:   “不是,我没刷过……”   小瘸子哼哼唧唧地辩解。   这可冤枉了他!他没刷过闫子钦黑料,小瘸子是个重情意的竹马、讲义气的队友,哪怕是跟对方因为出道的事儿,成了对家,都没刷过闫子钦黑料。   闫子钦自己爱得罪人,动不动收拾这个了,回怼那个了。   这些年来,平均一个月被人家刷上一回黑热搜的节奏,怎么还赖得着小瘸子了?   闫子钦手上动作不停,俯身轻啄少年白玉般皮肤上的浅淡红痕,笑了:   “没事儿,没事儿,那就一直刷到你觉着行。”   还特意把最后一个“行”字,加重了语气。   盛然:“……” 第88章 后背有抓痕!   盛然被洗得清清爽爽,抱回那柔软温暖的大床上,在闫子钦的酒店房间又躺了一日。   闫子钦收了工早早地回酒店,抱着怀里的少年温存了一会儿,给喂了点吃喝,揉揉腰,没胡作非为。   只是这两晚,工作人员来找他们钦哥对接工作时,总觉得他们钦哥房间里,像是还有其他人。   闫子钦的性子,自来也没什么人敢胡乱说他的八卦,连粉丝们吃瓜都偷偷的,悄无声息不带超话。   直到第三天,闫子钦拍一场外景戏。   是个郊区偏远的片场,条件比较艰苦,是崎岖的林间小路,车也开不进来,连更衣室都是道具组临时支的棚子,挂了几片绿幕布。   闫子钦拍戏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冷。   四面漏风的更衣室,闫子钦二话不说就进,换衣服说脱就脱,一点儿不带含糊的。   只是今日片场人多,气温又低,小风吹着,那临时更衣室的幕布,被吹开了半边。   有工作人员不经意间路过,一眼瞥见里面换衣服的青年,线条修长而结实的后背,带着明显的几道抓痕。   吼!是有瓜吃的节奏!   一时间,剧组吃瓜群众的眼睛亮晶晶。   没过小半日,就有传闻钦哥白天在外面拍戏时,也往房间里叫外卖。   有人说钦哥其实是个挺爱热闹的人,虽然话不多,但也时常跟剧组伙伴们吃喝聚餐。然而这两天,都是一收工就回酒店,五分钟都不多耽误。   还有人说,钦哥的对象也是个小明星,钦哥把对方保护得很好。   总之,无论粉丝、路人还是工作人员,谁也按捺不住吃瓜的熊熊之心,短短两三天的工夫,已经给闫子钦安了七八个对象。   每一个都有理有据。   不过说到底,这瓜终究还是让闫子钦团队的小助理给吃着了。   第三天晚上,小助理给他们钦哥送通告单。   闫子钦照例门开了一半,站在门口对接工作。   小助理其实心里有谱,没敢问,这天借着沟通工作的机会,笑容满面地探头探脑,往房间里偷瞄了几眼。   闫子钦住的是套房,好几个房间,原本这一眼,根本看不见卧室,偏巧这晚小瘸子,趴在客厅的沙发上,拿平板电脑玩拼图。   柔软的深色毛毯,裹着穿白色棉布睡衣的少年,宽松的裤脚微微卷起,露出两节白皙纤细的小腿,还一晃一晃地悠荡着。   毛毯里还露着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是个发型滚成心形的后脑勺。   就算别人认不出,尚影传媒的小助理也一眼认得出!   当下小助理也没声张,偷摸独享一个人的吃瓜时光,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盛然只在闫子钦的酒店呆了三天,就返回了自己的剧组。   他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戏份,就要杀青了。   回自己酒店这天上午,闫子钦到郊外片场拍戏,没能送小瘸子,安排了司机。   连续几个冬天不下雪的影视城,今年连续下了三日中雪,小瘸子回自己剧组前,在闫子钦的酒店后院,堆了个大雪人。   堆完还拍了照片,发给了对方。   这几日南城大降温,白天不出太阳,温度接近零度,傍晚闫子钦收工,那大雪人还完好无损地伫立在当地,表情古怪又可爱。   当晚,闫子钦发了条视频微博,视频里的钦哥,捡了还带着南方独有绿意的树枝和长草,给雪人做了漂亮的装饰,还把自己的围巾帽子,戴在了大雪人身上拍照。   ……   一个星期后,盛然杀青了。   盛然在自己这部戏,是友情出演,用不着等到剧组全部杀青,便拍完了自己角色的戏份。   小瘸子人缘好,拍戏敬业,在剧组里深受大家喜爱。   杀青这天,单是制片、导演,以及一众演员发来的红包,小瘸子就收到手软,当晚制片人还给单独举办了个小型杀青宴。   次日下午,盛然团队乘航班返程S市。   出发前往机场前,小瘸子特意让自家经纪人开车绕了个道,去了趟闫子钦的片场。   闫子钦正跟前辈演员拍一场对手戏。   小瘸子没发信息,也没打扰,将车停在片场外的角落,寻了个低调位置,下车驻足观望。   看了有接近一个小时,没见对方有收工的模样,小瘸子要去赶航班了,才走。   等到又过了半个来小时,闫子钦收了工,颇有眼力见儿的小助理小跑着上前,笑呵呵地汇报:   “钦哥,刚才然哥来了,这么冷的天儿,外面等了您快一个小时才走,听说是一会儿的航班。”   与此同时,机场摩肩接踵,到处是举着盛然名字手幅的粉丝。   小瘸子穿着黑白拼色的清爽羽绒服,走在人山人海的头等舱候机室方向。   他走得慢极了,还走一会儿,停下来回一两次头,也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配合粉丝拍照。   “看啥呢?”袁巡停步等自家小孩。   “没有。”   小瘸子摇摇头,看了看手机,跟上他巡哥的脚步。   “盛然!”   忽然间,远处人群的尽头,传来一声高喊,以及一连串狂奔的脚步。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赶不上飞机了。   熟悉的声音,小瘸子停步驻足。   闫子钦的身影,飞奔在络绎不绝的人群。   与上次巴黎之行,差点赶不上飞机如出一辙,闫子钦跑得头发都炸起来了。   来给小瘸子送行。   候机室角落的大理石柱后,盛然瞥了一眼远处的粉丝。   想了想,放弃隐藏。   “你来干嘛?”   小瘸子小声垂眸,偷摸地儿用鞋尖,一下一下轻踢着对方的鞋沿。   闫子钦所问非所答:   “还有半个月我就回去了,春节前我一定回去。”   “嗯。”小瘸子软糯糯地应着。   说起来,两个人也只有半个月见不着面。   最后,闫子钦将人轻抵在那大理石柱上,用额头压着对方的刘海,微微用力蹭了蹭,又给人整理了衣服围巾。   直到到小瘸子登机。   头等舱的登机口不用排队,一进登机口,袁巡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叫住自家小孩:   “盛然,我问你,你跟闫子钦你俩是不是……我觉着……嗯,我觉着不对劲,你跟我说实话,你俩是不搞对象了?”   袁大经纪反射弧长,这瓜吃得慢了。   小瘸子仿佛早恋被抓包的中学生一样,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最后重重地“嗯”了一声,飞跑向廊桥。   还差点跑摔了。   袁巡明白了,自家小孩这是谈恋爱了,不光谈恋爱了,还瞒着他。   最终,袁巡再次扭过头,警告般地隔空指了指闫子钦,才转身大步追着小瘸子登机,还一路小跑,一边念叨:   “合着我就不该发那澄清博,我这是打谁的脸了?我这打我自己的脸……”   大型的航班于长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闫子钦站在那一整面落地窗的候机大厅,仰头驻足良久。   盛然返回S市时,还有大半个月过年。   这期间他也没闲着,干了好几项工作:拍了两个代言的宣传物料,参加了一场年底拼盘演唱会演出。   最重要的是,把专辑做好了。   小瘸子出道以来的第一张个人专辑。   其中有一首单曲,是专门写给闫子钦的,是首情歌。   小瘸子从前也唱情歌,但大部分是翻唱前辈歌手们的,自己写的情歌,是头一首。   发布专辑时,正赶上闫子钦剧组杀青的次日。   听说闫子钦的剧组挺热闹,昨晚杀青宴办得隆重,大导演庄安牵头,跟大家一块闹腾了整个通宵。   闫子钦今天中午的航班,返回S市。   小瘸子的专辑,上午十点钟发布,微博上一派欢腾,销量蹭蹭蹭地上涨,没一会儿工夫,就超越了预期。   袁巡牵头,在公司庆祝,还订了个大蛋糕,跟全公司分享,比闫子钦的杀青宴还隆重。   彼时闫子钦在机场出发大厅,小瘸子把写给闫子钦的那首歌,单发了条微博,艾特了对方。   还配了个文案:“恭喜兄弟昨日杀青。”   附带一个乖巧的表情。   没过两分钟,闫子钦的评论发过来了:   “歌喜欢,收下了,考不考虑换个称呼?”   小瘸子正在公司,跟大家一起庆祝,趁着他巡哥忙着监控专辑销量,顾不上管他的工夫,悄悄地回复了两个字:   “钦哥~”   附带一个极少用的波浪号。   别看小瘸子气质乖巧,平时打字聊天还真就很少用符号和表情包。   闫子钦在微博底下又问了三个字:   “还有呢?”   小瘸子想了想,换了个词儿:   “队长!”   他知道闫子钦想让他叫什么。   他偏不叫。   刚发出去,让他经纪人袁巡发现了,袁大经纪一个脑袋比两个大:   “嘿,你俩这干啥呢?拿微博评论当聊天界面呢?”   “你看着吧,你俩这没一会儿得上热搜。”   “还得把你自己专辑热搜压了,你信不信?”   看吧,小瘸子挨说了,都赖闫子钦!   袁巡说得没错,这评论一来一往没几分钟,瓜已经被粉丝吃得足足的,小瘸子的微博评论底下,不断翻滚刷新。   “看来钦哥对歌挺满意,对称呼不满意。”   “这些年小然一直叫钦哥吧,他们这一批练习生都叫钦哥,出道了叫过队长,没听说钦哥有啥别的称呼啊?”   “叫老板?毕竟钦哥现在是当董事长的人了。”   “好像也没听说钦哥喜欢听人叫老板……”   “肯定不是老板啊!你们CP粉连梦都不敢做吗?”   “梦一个小然叫钦哥老公!”   ……   “阿嚏!阿嚏!阿……”   大会议室开了窗,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小瘸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估计是被好多人念叨。   袁巡贴心地把窗子关上了。   半分钟后,小瘸子还没等到跟闫子钦大名同上热搜,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   是闫子钦在机场打来的视频。   小瘸子慢悠悠地接起:   “你打电话干嘛,还有俩小时就回来了。”   闫子钦的航班还有十分钟登机:   “想听个称呼。”大灰狼诱哄小瘸子。   “啥称呼?”小瘸子装傻。   不就是微博文案用了“兄弟”俩字么!   闫子钦想听别的。   “你说呢?”   小瘸子想了想,一本正经严词拒绝:   “那不行,咱俩没公开!”   “那公开下?”   “那也不行,咱俩没领证。”   “也可以领一下。”   “神!经!病!”   小瘸子字正腔圆地给对方扣了一顶大帽子。   闫子钦笑了,笑得像收着了小瘸子写的歌一样心满意足。   神经病也不是什么坏事,闫子钦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眼里的正经人。   航班开始登机,闫子钦继续施行哄骗大法:   “我就想听,就一次。”   “嗯……”小瘸子沉吟。   “老婆。”   低沉而带着微微磁性的两个字,听得小瘸子内心动摇。   不带使用糖衣炮弹的!   这违规!   小瘸子抱着手机纠结。   “乖。”闫子钦有坑蒙拐骗的潜质!   小瘸子内心挣扎了好一会。   直到视频电话里,听见了登机口的大喇叭,开始广播催促登机,把闫子钦和整个团队人的名字,全都喊了一遍。   “闫子钦你真有毛病!……”   哪有非要听一声老公,硬拖着不上飞机的。   小瘸子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最后仿佛下了超大决心般,寻了个走廊里的角落,双手抱着手机,一字一顿地念叨了两个字。   叽里咕噜,巴拉巴拉……   超小声,但超坚定。   闫子钦听见了,满意了,逗着小瘸子:   “再说一遍。”   啥?!   小瘸子震惊。   “没听清。”   “你就骗人吧!”   小瘸子啪叽一声,把电话挂了。 第89章 完结章(上)   闫子钦回来的日子,距离过年只剩下一个星期。   临近年关,闫子钦返回S市的第一件事,跟往年一样,到郊外的墓园祭拜了外公、外婆和母亲。   闫子钦这些年来,祭扫时独来独往,而这一次,是带盛然一同去的。   S市这些年的祭扫文化,流行一切从简,整座墓园没有什么悲戚之景,装点得格外漂亮。   人们来祭拜亡人时,会带来五颜六色的绢花,盆花、鲜花,整座墓园争奇斗艳,放眼一片花海。似乎哪家的墓碑上没花,就意味着无人祭拜,冷落凋零似的。   闫子钦半年前来过,在母亲和外公外婆的墓碑上,绑了布艺制作的绢花,一座是的红色康乃馨搭配满天星,另一座是蓝玫瑰搭配太阳花。   只不过,经过一整个夏秋的风吹雨打,那绢花的布料已经不那么新鲜了,许多地方被晒得褪了色。   盛然和闫子钦这趟来,又带了新买的绢花。   有色泽温柔的粉百合、绚烂耀眼的向日葵、清新翠绿的小雏菊,以及做工精雅的香槟玫瑰,每一座墓碑还戴了一朵鲜艳夺目的大红花。   两人先去拜祭了闫子钦的母亲韩芳华,之后又在闫子钦外公外婆的合葬墓前,上了香。   闫子钦在两座碑前各说了一遍:   “这是盛然,念了这么些年,今年终于把他带来了。”   “我们俩在一起了。”   “放心吧,今后的路,他陪我走。”   ……   这个春节,盛然和闫子钦两个人过。   就在盛然住的大公寓,斜对面是闫子钦的同款公寓。   从大年二十九到正月初七,没有人打扰。   袁巡、邵宇、方司舟他们都回家过年了,小瘸子和闫子钦没地方回,俩人租住的大公寓,就是家。   不过,方司舟大年初五就回了S市,公司早在两个月前,就给接了正月十五的元宵晚会,得赶时间彩排。   方司舟如今也是小有名气的艺人,出道了,能登上大舞台了。   原本彩排行程也没那么忙碌,但家里妈妈催得紧,没到大年初五,就赶着催回来筹备演出,生怕有什么疏漏。   春节小长假期间,还算空旷的候机室里,方司舟闲着无聊,还跟小瘸子通了个视频:   “我妈可算意识到我事业的重要性了。”   “她终于再也不提让我继承包子铺的事了。”   “现在她每天一大早自己出门卖包子、做点心、连问都不让我问。”   “你上次给我带的点心,挺好吃的。”小瘸子笑得眉眼弯弯。   “我这次也给你带了,我晚上下了飞机就去找你。”   方司舟是个讲义气的小孩,这两年小瘸子又给推资源,又帮忙做直播,才有了如今的流量。   方司舟挺感激小瘸子,哪怕是一点点好事,都想着对方。   “好!”   小瘸子重重地点头,快乐地跟好兄弟聊着天。   直到闫子钦慢悠悠地进了镜头。   小瘸子和闫子钦在一起的事,没瞒着方司舟,方司舟跟他们钦哥认真地打了招呼,互相拜了年。   当晚,方司舟抵达S市,三人吃饭唱歌,玩了半个通宵。   凌晨,方司舟识趣地告辞了,没过多打扰俩兄弟的二人世界。   小瘸子和闫子钦回到温馨舒适的大公寓,洗漱睡下时,已经接近黎明。   盛然今夜玩疯了,毫无睡意,直到闫子钦抱着怀里的人,拥吻了一会儿,浅浅开口:   “下个月,这房子到期了。”   “……?!!”   “之后咱们换一个吧。”   啥?!   小瘸子一个骨碌爬起来,扑向自己收藏合同的小桌柜。   仅剩的那么一丁点困意全无。   租房合同被小瘸子好好地保管在客厅的小桌柜里,跟他的经纪合同、代言合同、演出合同、毕业证、学位证等等重要的文件放在一起。   小瘸子翻找合同的时候,还不忘嘀嘀咕咕:   “闫子钦你个周扒皮,你当了董事长之后比你爸还黑,我现在是出道艺人了,按照公司规定,有租房福利,你要是嫌贵,我自己也能租得起,我用不着你给我租房……你那间咋不到期……”   小瘸子不能没有自己的小窝住!   一个出租屋,对小瘸子而言可重要了,谁不让他住他跟谁急。   如今的小瘸子是顶流明星,也不是非得住公司租的大公寓,他可以自己租!租不到喜欢的,还可以买!   小瘸子有钱!   一大段话没吐槽完,小瘸子就轻而易举翻出了自己的租房合同。   嗷!小瘸子傻眼了!   那上面的租期,确实就到下个月。   这房子是当时他出道战意外受伤后,闫子钦安排公司给临时租的。   房子找得急,租期也不是整数,房东只签到今年过完春节下一个月,之后房东要从国外回来自己住。   盛然当时看了合同,过了这么一年多,给忘了。   小瘸子如今,确实不像上辈子,非要执着那么一个固定的住处。   如今的小瘸子有名有钱,很多执念,也放下了。   结果就跟这租房合同一样,放着放着,给忘了。   “我的也到期了。”   闫子钦到小瘸子身边,在那客厅小桌柜前光明锃亮的地板坐下。   对面闫子钦住的那套大公寓,确实也是前些年公司租的,但租得早,签的长约。   尚影传媒小闫董,在这座城市没买房。   但即便如此,盛然也不信对方的公寓也在这当口到期。   闫子钦确实糊弄小瘸子,他自己住的大公寓没到期。   但想搬家,想和小瘸子拥有一个家。   “我们买一套吧,买别墅。”   钦哥执行力超强,第二天就带小瘸子去看了房。   未来的半个月内,两人一连看了七八个顶级小区的大别墅,有带漂亮花园的大洋房、欧式复古小庄园,带好几个豪华车库,还有旋转楼梯和电梯间、游泳池。   最后,小瘸子挑中一套最喜欢的北欧极简主义三层小洋楼。   当场签了合同。   闫子钦送给小瘸子的定情礼物。   “这不行,闫子钦,我早就跟你说过,莫欺少年穷。”   闫子钦捏捏小瘸子的脸颊:   “少年他不穷,我怎么可能让他穷?”   知道小瘸子不穷,但不穷也不能耽误钦哥一掷千金讨老婆。   “闫子钦,你不用给我什么,我也会跟你在一起的。”   重生后的小瘸子,想法超坚定。   “是公司给一线艺人的奖励。”大灰狼哄骗老婆技能又上一层楼。   小瘸子纠结了好一阵:   “我不说你比你爸小气了……”   “那有劳盛老板,股权转让协议也签了呗?”   闫子钦就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小瘸子。   自打去年拿了股份,当董事长的第二个月,闫子钦就想方设法想把小瘸子也变成大股东,奈何遭拒。   不过,斗争了这么长时间,小瘸子也不挣扎了。   闫子钦的就是他的!   重生后的小瘸子,没有特别的一技之长,但比从前,想得开。   “小闫董真大方,我以后不让你睡客厅了。”   ……   有钱人买房,爽快、高效。   不像小瘸子重生前,租个四居室小次卧,都得反复纠结很久。   如今小瘸子的漂亮小洋楼,整个手续走下来,没超过一星期。   闫子钦即将跟小瘸子拥有一个家。   现房交付快,又过了半个月,两人就拿到了大别墅的电子密码,与前业主做好了交接。   夏末秋初,小瘸子和闫子钦装点新家。   这期间两人各开了一场演唱会,当了彼此的嘉宾。   年前拍的作品,也一前一后地分别上映了,闫子钦的电影票房大爆,拿了个新人奖,成了妥妥能抗票房的一线小生。   小瘸子友情客串的古装剧,也评到了最高的S级,获得了目不暇接的出圈好评,还接了好几个代言和晚会。   闫子钦没接太多通告,公司精心挑选了几个一线代言产品、两部综艺飞行嘉宾,其余时间专注运营公司。   他得当个好老板,赚大钱,把小瘸子养在心尖上。   初秋,两人搬完了家,趁着通告不算忙,一同去了趟国外旅行。   这趟行程比较私密,林林总总三个月,去了大大小小十来个国家。   除了最开始的时装周,其余都是非公开行程。   闫子钦去年就说过,要带小瘸子去很多很多个国家,看很多没看过的地方。   去年时装周去的巴黎,今年去了米兰。   小瘸子的广告大片,从国内一路火到欧洲。   时装周后,两人的行程,便如同隐身了般,没有粉丝跟得着,也没人打听出去了哪。   期间两个人通告宣传、作品上线、代言微博倒是如期地发,什么工作也没耽误。   有人说俩人在一起了,只差一个官宣;也有人说两人结婚了,度蜜月去了;还有人说他俩接了双人杂志封面、一线时尚代言,妆造要保密的那种……   总之,传闻越发神秘。   这期间,也有正八经儿的娱乐圈从业人士,从小到消息听说,两人接了顶级双人代言,拍了大片级硬照,照片上小瘸子穿白西装,闫子钦穿黑西装,格外帅气好看。   后来被辟谣了,说那不是什么广告代言,那就是小瘸子跟闫子钦的结婚照。   甚至还有行业里顶级大佬,说是在国外参加了俩人的婚礼,特别盛大、特别热闹,宴请了诸多宾客,只待一个官宣。 第90章 完结章(下)   北欧,某座都市郊外豪华庄园,邵宇和方司舟两人,坐在面对面的秋千椅上,晒着太阳喝下午茶。   下午茶是西式的咖啡和小蛋糕。   邵宇用咖啡跟方司舟干了个杯,桌面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是从前狗仔圈一位关系不错的哥们。   邵宇自从入职尚影传媒,成为正八经儿的摄影师后,不混狗仔圈了,跟从前的同行间,倒是有那么几个讲义气的朋友,还来往着。   今天来电话的,就是其中一位。   邵宇悠闲自在晒着太阳,开了免提,电话里是中气十足的男声:   “小宇,你电话可算打通了,现在找你可真他妈费劲。”   “啥事?鹏哥。”   “老章说挺长时间没见了,周末聚聚,你来不?”   “你们先聚呗,我下个月回去找你们去。”   “你上哪去了?还下个月?你现在是跟了大明星团队了,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哎,我就问你,你跟那大明星,盛然,这俩月上哪去了,你知道不?”   “我哪知道啊,我就一小摄影师,再说了,最近一段时间我也没上班,休假了。”   “休假干啥去了?”   “出趟远门,兄弟结婚。”   邵宇懒洋洋地打着电话,期间袁巡还从度假的小洋房里出来,在两人的茶桌上,抢了块小蛋糕。   ……   距离邵宇回国两个月后,盛然和闫子钦才返程,这段时间,是真正属于小瘸子与钦哥,两个人的日子。   回国的行程,没有特意保密。   有人山人海的粉丝,前往S市机场国际航站楼接机。   闫子钦拖了个大大的行李箱,小瘸子空着手,一路上步履轻快,跟粉丝打着招呼,和以往参加通告时一样。   有眼尖的粉丝发现,这趟私人旅行归来,小瘸子和闫子钦两人手上,各多了枚戒指。   有懂行的说,那戒指价值九位数,是最高端的私人订制,看上去像婚戒。   初冬,气候转凉,两人的大别墅装修好了,回来后,就搬了进去。   盛然一如既往地演出、拍摄、跑通告、接代言……闫子钦除此之外,多了一项经营公司。   某天,闫子钦忽然想起了他爸闫弘。   今年上半年,闫弘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涉及了在包括《海星湾》等多个影视项目中,侵吞制作费,数额巨大,情节严重,属于经济犯罪,已经判了刑,没个小十年出不来。   是闫子钦亲手把他爸送进的监狱。   时隔好几个月,闫子钦想起这回事来,决定去探个监,看看他爸。   闫子钦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他不想把小瘸子往监狱这种地方领。   这座S市规模最大的监狱,其实并不混乱,管理有序、规则分明,环境也挺干净。   闫子钦按部就班排队探监,等候没一会儿,就见到了闫弘。   短短几个月没见,闫弘的头发剪短了,精神也差了些许,背有点驼,步履也有几分蹒跚,穿着监狱统一规格的囚衣。   一点儿也没了当年执掌百亿集团的董事长范儿,倒是跟盛然他爸盛闻贤,流落街头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有几分神似。   “爸。”   闫子钦几乎是第一次叫爸。   这声爸叫的淡定极了,仿佛叫的是某总、某叔、某老板。   闫弘呆呆地望着儿子。   闫子钦直视父亲的目光:   “还没跟您说,我结婚了。”   “放心吧,公司已经走上正轨,比姜姨运营那时候,还多开了两个影视项目,盈利也比去年多了30个百分点。”   “您也不用着急出来,出来了公司也没有位置安排您,您就在里面好好改造。”   ……   转眼又到了年根儿底下,盛然团队再次前往北方边境的M小镇,去做慈善。   小瘸子捐款,将去年M镇的那家扶贫养老院,升级扩建,从原来的只有十来个老人,到今年已经收留三十多位贫困老人了。   还给取了个新名字,叫做“不倒翁”,自此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慈善事业。   这一年来,在全国贫困地区,小瘸子捐赠的“不倒翁”系列养老机构,已经有了七所。   其中有三所,是闫子钦以小瘸子的名义捐赠的。   闫子钦就想跟小瘸子一起做事。   用他们经纪人袁巡的话说,这俩孩子干啥都非要抢一块。   连去养老院看望那一批老人,都非要同行。   小瘸子也懒得说闫子钦。   北国冬雪飘零,盛然趴在M镇不倒翁养老院、那翻修过的漂亮老年大公寓窗外,一间房一间房地数着:   李伯伯、赵奶奶、洪爷爷、孙爷爷、郑奶奶……   大家都在,一个不少,都健康自在地活着。   还多了二十几位今年第一次见面的孤寡老人。   连去年见过一面、患阿兹海默症的韩爷爷,居然也还认得出小瘸子。   小瘸子超满足!   粉丝们也都特别支持小瘸子做慈善。   唯一在网络上出现异议的,是闫子钦的现身。   有人说闫子钦是资本家的太子爷,如今又当了董事长,蹭出道、蹭绯闻、蹭公益……   都继承家产的人了,学不会独立行走。   干啥都得呆在小瘸子身边,从出道蹭到顶流!   ……   小瘸子的慈善行程七天,闫子钦被骂了三天。   闫子钦也不在乎,他从小就挨骂,黑红太子爷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第三天午夜,盛然悄无声息地登录了自己的官方微博。   也没事先跟他经纪人袁巡打招呼,而是自己编辑了条文案,选了几张图,大晚上十一点钟,发了出去。   文案简简单单几句话:   “钦哥有在认真做慈善,‘不倒翁’这个系列养老院其中的三家,是他捐赠的。   请大家不要说他了。   还有,他没有故意蹭我流量,他是持证上岗的。”   文案底下,小瘸子配了三张图。   第一张是半年前,在“不倒翁”慈善项目中,闫子钦和小瘸子一同签字捐款的照片;   第二张,是两人几个月前,周游世界拍的婚礼大片。   第三张,是结婚证。   官宣了!   闫子钦在小瘸子身边,是持证上岗!   持的结婚证!   当晚十一点,粉丝与路人当中,加班的、学习的、娱乐的、聚会的,一片热评之下,微博服务器开始卡顿,继而出现大片空白,大约过了零点,才陆续恢复。   小瘸子是顶流了,一条微博搞垮服务器!   盛然的结婚,没有想象之中的粉丝大批量脱粉,微博之上,热闹的祝福仍旧占了大多数。   他的不少粉丝,都是从小时候一路风风雨雨共同走来的人,这十年间,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新人,但老粉大部分也都在。   年头久了,粉丝们也知道闫子钦是什么样的人。   袁巡破天荒地没批评小瘸子先斩后奏,也就念叨了几句,便打着呵欠去睡了。   “大半夜的你自己监控舆论啊,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有事儿你把我摇醒,没事儿自己玩吧……”   袁巡是明白了,自家小孩长大了,管不住,也不管了。   别看小瘸子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但做的事心里有数。   袁大经纪连续两个晚上,凌晨四点钟被养老院的老爷子们,热情喊起来练八段锦。   袁巡快被老爷子们练废了。   M镇零下30度的雪夜,小瘸子左手牵着闫子钦,右手拿着手机监控微博,脚底下还不忘在那银装素裹的小院儿,打出溜滑。   期间还摔了一跤,摔得手机在冰面上滑出了几米远。   闫子钦熟练地把人扶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人没受伤,又把飞出去的手机给捡回来。   手机也无碍,只是零下30度的天,电量消耗特别快,要没电了。   偏巧小瘸子本尊,今晚电量十足,毫无困意。   闫子钦把对方身上的积雪拍落干净,手机也重新给揣回羽绒服口袋,才牵着小瘸子的手,并肩走向那小院儿路灯下的双人秋千。   这里每天都有人清理打扫,白天雪停时,有工作人员将积雪扫净,石桌石凳和秋千椅,都铺了一层温暖舒适的海绵软垫。   黄昏时分,盛然还看到一对耄耋之年的老夫妻,穿着大棉袄,带着棉手套,在这秋千椅上相互依偎着,看了一会儿渐落的夕阳。   直到护工怕老人冻感冒,才喊回去。   听说老两口从十九岁就在一起了,去年刚过了70周年结婚纪念。   这一相伴,就是一辈子。   夜风起了,月明星稀下,又有些许小雪飘零,小瘸子和闫子钦坐在秋千上,谁都没说话。   秋千轻摇,闫子钦一手仍旧牵着小瘸子,另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悄悄地也发了同款结婚证和婚戒照片,微博上还特意艾特了小瘸子:   “今晚可以上岗么?”   盛然一开始没看手机,他手机快没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那放在石桌上,包裹着保温海绵套的平板电脑,用平板电脑刷微博。   一刷,看见了。   嗷!闫子钦发了啥?   明明挺正经一句话,硬生生给发成了虎狼之词!   小瘸子震惊地扭头,对上身边人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的脸庞。   闫子钦抬手,轻捏了捏小瘸子冻得冰凉的纤白小脸,还故意追问:   “可以么?”   他要持证上岗!   雪夜灯影下,盛然歪着小脑袋,仿佛经过了漫长而深入的思考。   而后认真点了点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