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炮灰哥儿后   作者:云柳迢迢   文案:   正在现代查看SCI论文的楼谪一个眨眼的功夫穿越成了偏远山村的落魄猎户楼大,穿越当天差点饿死就罢了,原身楼大不仅有鸠占鹊巢的极品亲戚还是个身负巨债的烂赌鬼。   好不容易解决了极品亲戚和一身债务,进城的楼谪又无意间接住了富商家抛下的绣球,成了富商家嫡子的赘婿。   富商家的嫡子是个哥儿,因为孕痣色淡,脾气娇纵,无人属意,只好下场招婿。   楼谪看着新婚夫郎面若桃李乖巧可爱,浑然看不出别人说的凶狠霸道,察觉了他冷淡的态度,仰着脸眨着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说:   “等我爹亲病好了,我们就签和离书,绝不为难你,你陪我演演戏,哄爹亲开心就好。” 然后语气软软地问他“可以吗?”   小夫郎这么孝顺懂事,楼谪自然欣然同意。   婚契上落款的名字软若无骨,却也娟秀漂亮,写着柳绵二字,楼谪一边想着夫郎香香软软的样子,倒跟这名字相配,一边想着这名字有些熟悉。   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生活中,楼谪忽然醒悟,不对,这不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吗!   看着灯火下正为自己缝新衣的夫郎,楼谪说什么都不愿意在和离书上签字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乖软小夫郎竟然是文中的恶毒反派,最后得罪主角,不得善终。   不行,他得留下救夫郎!   哥儿的身份低微,哪怕柳绵生在富商家,在父亲眼里也远不如那庶出的弟弟宝贝,在妾室撺掇之下,父亲想要把他送去给县城的另一户大腹便便的富商老爷联姻,郁结多年的爹亲以死相逼才勉强作罢。   但爹亲也盼着自己能早日成家脱离苦海,最终柳绵决定招婿是想要整日以泪洗面的爹亲高兴。   招来的夫婿名声并不好,听说在村中欺男霸女,还赌瘾缠身,对新夫婿柳绵并不抱有什么期望,有他父亲这个先例在,他早就不对所谓的爱情姻缘抱有什么希望。   可是谁知,招到的夫婿出乎意料的俊美,人也很上进稳重,对自己尊重爱护,还成日有各种各样的新点子,在夫婿的帮助下,自己的小铺子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柳绵突然有点不想履行约定了,可是夫君好像并不喜欢他。   *   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就直面他,柳绵借着酒意向楼谪表白了,   “夫君,我喜欢你。”   晕乎乎的楼谪立马哥俩好地揽住他的肩膀,“我也喜欢你。”   柳绵眼睛刚亮,下一瞬就听楼谪说,“你是我交过最合眼缘的哥们了!咱们好兄弟一生一世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生情一辈子…咚。”   柳绵看着醉倒在桌子上的家伙:“……”   哦,他就知道,柳绵一脸无欲无求。   *   柳绵欲哭无泪地看着某个精力充沛的人,使劲推拒,“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咱们还是当好兄弟吧,我真受不了了。”   某人抱着怀里人粉白纤细的腰身死不撒手,眼神晦暗。   粗粝炙热的舌舔去柳绵脸上崩溃的晶莹泪珠,楼谪声音低沉,“绵绵胡说什么呢,什么好兄弟,你可是我的夫郎,我最喜欢你了,夫郎不好好说话,是要接受夫君惩罚的哦。”   后来柳绵被系红绳,被翻来覆去,被楼谪抱起来走,脑子一片空白时,前所未有地想念之前那个一口一个好兄弟的笨蛋楼谪。   PS: 剧情废,无脑小甜文,专业知识全靠搜索引擎,禁不起推敲,接受科普指正,请勿人参公鸡,爱你们。   内容标签: 田园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爽文 成长 逆袭   搜索关键词:主角:柳绵,楼谪 ┃ 配角: ┃ 其它:作者专栏待宠幸   一句话简介:自己的夫郎自己疼   立意:美好生活,你我共建 第1章   楼谪是在一阵晕眩中睁开眼的,带着薄茧的干燥手掌下意识按上额角,前方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勉强睁开的眼前仿佛有光影闪烁。   随后是腹中强烈的饥饿感传来,如火烧火燎,浑身各处的疼痛也随机传来,思维混沌,楼谪不自觉按住发酸的上腹部,无力睁开眼睛,只凭着感觉开口,声音艰涩难听,毫无气力:   “饿…好饿”   身前无意经过的人被吓了一跳,嘟囔了几句,楼谪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因此不知道自己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模样吓人极了。   那人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手上刚买的新鲜包子,叹了口气,   “日行一善,算了,便宜你这乞丐了。”   那人弯下了腰,动作轻柔地把包子塞进了正凭意识只知道呢喃“饿”的人口中。   一股儿鲜香肉包的味道冲进鼻腔,意识不清的楼谪还隐隐闻到一股儿淡淡清香,像玉兰的香气,应该是那人身上喷的花香调香水。   求生的本能让楼谪回过神,眼未睁,人便伸手夺过了包子,凭着进食的本能大口吃了起来,也顾不及看上那好心人一眼。   来不及避闪,被碰到手指的人小声惊呼,心情不悦地瞪了这臭乞丐一眼,将手上还剩下的包子砸在了楼谪怀中,然后气冲冲地挥袖离去了。   楼谪吃完了两个香喷喷的大包子才终于缓过劲来,勉强站起身,按着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胃,环视了一下周围环境。   陌生的破败古街上,而刚刚帮助过他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之前晕头转向的那阵儿,原身的记忆如雪花碎片在脑海中侵袭来,楼谪头昏脑涨。   明明上一秒他还是华国双一流大学农学,历史学双学位硕士,正在查看自己在sci 上发表的论文,下一秒就穿越成了一个落魄猎户楼大。   没错,猎户,一个在华国已经十分少见的职业。   楼谪看着陌生的环境,脑海里还有混杂一片的记忆。   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他穿越了,在各种小说,影视,短剧里发生的俗套故事离奇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一个通读华夏历史却完全没听过的朝代,明安王朝。   原身是安陵县光林村人,此时正身处安陵县县城之中。   楼谪头疼地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这个古巷,不远处正是原身挨打的地方,上面挂着大大的鎏金牌匾,写着“兴贵赌坊”。   看来穿越大神并不太喜欢他,既没有高官俸禄金手指,也不是哪家纨绔子弟,将他随手塞进一个偏远村落饿死的烂赌鬼身上了。   楼谪按了按还是如火烧一般的腹部,刚刚若非有好心人经过,楼谪怕是刚穿来便又要饿得魂飞天外了。   “我就说楼大这家伙皮糙肉厚,怎么可能会打死人。”   “嘶,还真是,刚刚差点被他躺地上没呼吸的样子唬住了,估计装死呢,早知道再踢上两脚了。”   门口站桩的两位打手凶神恶煞,鼻孔朝天,旁若无人地嘲笑楼谪,奚落完后还对着浑身破烂的楼谪狠狠地剐了一眼,扬声恐吓道:   “你这家伙,十天后再不还清欠款可不是揍一顿这么简单了!赶紧要多远滚多远去吧!”   原身楼大在一次来县城卖货的时候染上了赌瘾,最后赌的倾家荡产,还不上债,赌坊的人去光林村中将楼大的家里洗劫一空,在楼大的苦苦哀求下同意了十日之期。   然而这个楼大简直是疯魔了,将家里仅剩的细碎没被抢走的粮食卖给舅舅家,换来了些铜钱竟然又上了赌坊,原身本来就欠着赌坊钱,还指望人家能再给他个回本的机会。   从光林村走到县城大半日,饿得饥肠辘辘的楼大毫不意外地被赌坊老板嘲讽了一番,抢走了怀里仅剩的铜板不说,最后还在赌坊打手以示教训的殴打过后无声死去。   打手的嘲讽,楼谪并不放在心上,全当骂的是原身那个赌鬼又不是他,虽然现在他们好像已经是一个人了,但楼谪目前还并没有为一个烂赌鬼的过往出头的打算。   不过就凭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楼谪甩了甩头保持清醒,挺直腰板,缓步离开了这里。   回村的路途遥远,也不知道原身是怎么走过来的,想到记忆里那段漫长的路途,楼谪轻叹了口气,刚踏出巷子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两位打手看着突然回望的楼谪瞪大了两双牛眼,鼻孔可怕地张合,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拳头,对着楼谪叱道:   “楼大!你愣在那干嘛!打还没挨够不成?不知死活的家伙!难不成你还不服气?我看你是真找死!”   凭着如今这幅饥肠辘辘伤痕累累的身体,想要走回村是万万不可能的,但黑心赌坊的钱更是借不得。   楼谪收回视线,淡淡地看了那两位张牙舞爪的打手一眼,莫名让人有些发冷。   两位打手相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不定,随后互相指着大笑起来,右边的那位名叫刘成的黑壮打手率先乐道:“你看到楼大那眼神没!还怪能唬人的嘞。”   另一旁的刘虎也搓了搓胳膊,嘿嘿笑道,   “可不是嘛,这小子越来越会唬人了!不过赌鬼嘛,那种发疯发癫的咱们都见过不少了,哪还有人真能幡然醒悟不成,要我说,等过些天,这小子手上有钱了又得来跟哥几个称兄道弟了,求着让他进去玩两把了。”   刘成合掌大笑,赞刘虎说的有理。   等笑完再回看时,巷口哪里还有那猎户高大的身影,早不知何时离去,不过也无人在意便是,二人又在门口插科打诨起来,静待县中其他冤大头上门。   出了巷口,楼谪凭着记忆进入了楼大经常出货的酒楼“鲜香客”。   县城里的酒楼还算多,照鲜香客的门面来看,应该是县城里处于中游的水平。   原身也不算太蠢笨,生的人高马大,回回打的猎物分量足,人也爽朗,和这酒楼合作每次也算愉快,如果没染上赌瘾,靠着双手在这个时代当一个猎户吃饱穿暖绰绰有余。   现在不是饭点,楼里的小二正打扫着楼里卫生,看到楼谪后先是眼睛一亮,后又无精打采起来,做小二的眼睛最是尖利,一眼就看出来楼谪是之前经常来店里卖肉的猎户楼大,既然不是客人,自然就倦怠了些。   “楼老大,你今儿的怎成这模样了,泥猴似的叫人看不出样来,不过你有段时间没来出货了,最近店里生意不得意,掌柜的心情也不好,在房里休息,我现在去喊她。”   小二没什么精神地放下手里的抹布。   “麻烦再上两个小炒,借用下纸笔,劳烦了。”楼谪在凳子上落座。   小二讶异地看了今日的楼大一眼,劳烦了,这三个字可不像是空有一身蛮力的莽夫楼大会说的话,总感觉今天脏兮兮的楼大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把炒青菜和小炒肉放下,对着楼上扬声喊了声,“掌柜的,楼大来了。”   听到楼上应声后,小二把柜台的纸笔也拿了过来,看着楼大飞快地吃完饭菜后,竟然拿起毛笔,动作停滞了一下,便飞快地写了起来。   小二不识几个大字,但也能看出来楼大的字迹好看,赏心悦目,小二有些惊讶:“楼老大你竟会写字?”   楼谪看过街上多数牌匾,与他认知的古文字迹相差无几,虽然有的字写的可能不太对,但应该不至于认不出来,反正原身只是个猎户,写错别字也算不上丢人。   “嗯,家中有些残卷,自学过一些。”楼谪放下毛笔,拿起桌面上泛着青黄色的草纸轻轻抖擞了一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正逢此时,鲜香客的掌柜也下来了,穿着一身暗红长袍,头发利落地挽起,模样很是精干的女子微眯凤眼,看着楼谪如今模样,颇有些直爽地笑出了声:   “楼大郎,你这是怎的了?打猎掉进山上抓野猪的陷井里了模样这般狼狈。”   “遭匪了。”楼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来找玉姐搭把手。”   穿越之始就是如此窘迫的境况,是楼谪这种出生富贵无忧无虑专心学术的人从没经历过的情况。   此时被木桌下被挡住的粗糙大手还沾着泥灰,楼谪不自觉抓紧了大腿上的布料,他不知道齐玉愿不愿意伸出援手,他甚至因为腹中饥饿难耐,先点了两盘菜吃……   齐玉一听这话果不其然地拧起了黛眉,扫了扫楼谪面前比脸还干净的菜盘,原先是轻念着,后来音量骤升:   “遭匪了…那你不是来老娘这吃霸王餐!你这小子!”   齐玉作势就拧住了楼谪的耳朵,自认理亏的楼谪没有躲闪,倒是不经意间想起他在现代的女强人大姐,也不知道自己现代的身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小二也惊讶地看着楼大,这才发现不对,“掌柜的,这,这我没想到这楼大竟没带钱,也是了,他之前都带着有货,今日却是空手而来,这混球!”   “玉姐,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最近店里生意不好,我可以帮你招客!”楼谪连忙把刚刚写了字的草纸拿了起来,给齐玉看,“用了我这法子绝对只赚不赔,客满整楼。”   齐玉阅人无数,一眼看出楼谪说这话时眼神飘忽,底气不足。   齐玉刚准备说楼大这吃霸王餐的泼皮无赖,没带猎物来做个屁的生意,结果余光一撇,看到草纸上的字迹,捋袖子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了楼大一眼,竟从这小子那双颇为生动的黑眸中看到了诚恳之意。   齐玉拿过了纸,啧啧赞叹:“这手好字,你这小子莫不是去打劫书院老头了。”   随后眼神一凝,齐玉做掌柜的,自然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一看上面内容,立马去将大门关了起来,态度极其认真。   看的楼谪眼皮子一跳,不至于吧,不就是一个菜谱,本来还没底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看来这菜谱确实能帮上齐玉。   齐玉拿着纸,神神秘秘地看了一圈,然后低声问道:“楼大,你家祖上也是做酒楼的?你把你家祖传秘方偷出来了?啧啧啧难怪会遭抢劫。”   没想到齐玉连理由都帮他想的这么合理化,楼谪顺势应下,在一旁的小二却是眼睁睁看着楼谪自己亲手写下的东西,毫不犹豫拆穿了他,直言道:“这纸上的东西是刚刚楼大自己写的,用的还是店里的纸笔呢,掌柜。”   “呦,你还有这本事呢。”齐玉爱不释手地看着手上的菜谱,给楼谪分了些余光。   楼谪脸不红心不跳看着齐玉奇怪的打量淡定道:“我记下来了,随身带着多危险,这不,记在脑子里的东西别人想抢也抢不走。”   言罢,楼谪顺势抬了抬手臂,给齐玉和小二展示身上狼狈破败的衣衫。   齐玉抿了抿唇,看着纸上的三个简单易做的菜方,“一贯钱买断,最近生意不景气,这三个菜方也不一定能盘活酒楼,多的是没有了。” 第2章   照着原身的记忆对比,如今这个朝代的各种度量单位与换算和华国的宋时很相近。   一贯钱是一千文,一两白银,楼谪暂时还不清楚如今买卖菜方的市价,但回程的牛车十文钱一趟,一斗大米两百文,身体状态不佳,家中空无一米,这些都是他目前必须要用的。   而他也不过是乘了先人的隐蔽,齐玉能愿意买已是很好了,能够他解下燃眉之急,卖便宜些也罢。   “可以,玉姐,这三个菜方就归你了,我绝不二次售卖。”楼谪答应的干脆利落,几乎没有半点停顿。   齐玉倒是一愣,其实楼大这个菜谱上,三道菜都很新颖,都是县里酒楼没有的花样,其实价格再抬一倍也不是没得叫。   不过齐玉是生意人,一直以来因为是女子吃了不少亏,人也越发精明,喊价惯性压低了些,没想到楼大竟然直接答应了。   看着楼大一身破破烂烂,还有伤痕的脸,齐玉忽然觉得有些亏心。   楼谪倒是知道自己许是亏了些,毕竟原身拉多点猎物来时,是能卖到五十两的,三个全县没有的菜方,应当不止齐玉说的数。   不过楼谪不太在意,是他吃霸王餐在先,齐玉这一千文,能解燃眉之需即可,双手接过一大串铜钱后,又问道:“玉姐你算下菜钱,再给我装上一斗米。”   原身那个赌徒已经疯魔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典当完了,上次赌坊的人也没搜刮出什么,只得痛打楼大了一顿,并放了些狠话,十日内不还清欠债就要将楼大的左臂砍去。   楼谪有些头疼,想到赌坊个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又想到原身的欠赌坊的钱,五百两,足以将一个普通农户压死的债务。   一喊算账,小二终于插的上话了,他早就惦记着楼谪可能不付钱的事情,“炒菜八文,炒肉十五文,一斗米两百文。”   楼谪闻言低头开始点铜板,齐玉拍了下小二顶着方巾包的丸子头,心里暗叹这没眼力见的,   “你去给楼公子装米去,三个菜方已是我们占了便宜,这米和饭菜就当搭头送给楼公子,楼公子莫嫌已是极好。”   小二和齐玉在门口目送楼谪提着米离去的背影,虽然衣衫破旧,但楼谪的脊背挺直,肩宽腰窄,衣摆随着走动轻起,和之前那个总是吊儿郎当的楼大判若两人,齐玉眯了眯狭长的凤眼无声沉思。   一旁的小二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看向自家掌柜,“咱们为啥还给楼大送东西啊,你还叫楼大什么公子,他不就是个猎户嘛,你以前还说他徒有蛮力没有脑子呢,还给他多装了一斗米,又够他多吃半月了…”   “我还说你也没脑子呢,人都是会变的你知道吗,光楼大刚刚那手字,绝对深藏不露,而且退一万步来讲,楼大今天能卖三个菜方,不代表他手里只有三个菜方,交好是有利无害的事情,你小子嫩着呢,多学学老娘看人的本事吧。”   齐玉又没好气地拍了那小二一下,小二吃痛地捂住头。   楼谪提着两斗米,近三十斤的东西一路脚下生风,没有丝毫停顿,原身天生大力,身体素质很好,这可能是穿越后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不然原身家徒四壁,债务缠身,再加一个体弱多病,那真是天崩开局。   快步来到回光林村停放的牛车旁,楼谪跟着记忆里喊了声“刘伯。”   车主是头发半白的同村老人刘宏,此时有些讶异地看着楼谪手上的两袋大米,齐玉她们没听到风声,但楼大被县城的赌坊打上门要钱的事情却是传遍了村里。   今日晨起赶车时刘宏还看到路上徒步的楼大,呦呵了一声,楼大却低着头不理人,车也不坐说要把钱留着去赌坊回本。   真是疯了,刘宏摇头惋惜楼大这么俊朗能干的小伙儿赌魔怔了,赌博当真是害人,然而看楼大如今这样子却像是赌赢了,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神采奕奕,宛如星光点缀,没有半点晨时遇到的晦暗执拗,手里还提着县里的精米。   如今村里的人都靠着田地里的稻谷自己磨的糙米吃,也就几个富裕人家能买精米吃,楼大以前一个单身能干的猎户自然也是吃得起,可自从楼大染上赌后,就再没见楼大在县城买东西,反而时不时带些值钱的东西来县城典当。   那日赌坊打手来的声势浩大,楼大被打的不轻,如今能回口血,刘宏也替这个后生高兴,眼睛笑弯出层层褶子,   “看来这回赢了不少啊楼大,那日那些大汉们可真是吓人,这次赢了就收手吧,别赌了,好好打猎,攒着钱,你也到娶媳妇的年纪了,回去找你舅舅舅母帮你谋划一下,好好过日子,别再赌了,这赌博害人啊,村里好几家都因为这赌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你小子是个有本事的,不该耽误在这事上。”刘宏诚心地劝到,在光林村,有力气能种田还能打猎搞到肉吃就是好条件,有本事。   楼谪也没反驳刘宏的话,礼貌地对这个友善的老人笑了笑,将十文钱车费放到刘宏布满厚茧的手心,低声道:“嗯,不赌了,回村吧,刘伯。”   刘宏笑着道了几声好,让楼谪坐上牛车,又等了些村里的人,三五人坐满牛车,在颠簸的路上唠家常。   最多的就是跟楼谪插科打诨,毕竟楼大昨天才挨了赌坊的打,今日又灰头土脸的,十分令人好奇其经历。   不过几次攀谈都没被搭理后,那四个同村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尽是鄙夷,一个身形枯槁的老汉,压低声音对着身旁人嘀咕了一句:“装什么啊。”   楼谪没理他们,闭着眼靠着身后的干草开始小憩。   穿越后大脑里的记忆混杂一片,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梳理一下。   原身楼大除了一身债务还有幼时爹娘留下的田地遗产,当年楼大爹也是村中猎户,家中还有些田地,母亲是村里赤脚大夫的女儿,蕙质兰心又识得些字,一家三口在光林村算得上过得滋润的那批。   可惜好景不长,楼大的父亲在原身六岁时砍柴摔下了山,母亲自此有了心疾,不过一年也逝世了,只留年仅七岁的楼大一人,交由楼大的舅舅李赫照顾,遗产田地也暂归李赫一家保管。   想到十二岁正年弱无知的原主被李赫一家人哄着去住了山下的茅草屋,而楼父亲手搭建的土房却被他们一家霸占,楼谪咬了咬口腔内的软肉。   原主十二岁起便一个人在山上打猎,独自谋生,若非生存所迫楼大一个将将十八岁的少年郎怎会练的一身打猎的好本事。   刚开始时只能吃些山上的野菜野草,每每饿极时,上舅舅家讨食便只给些残羹剩饭,还要遭受舅母李氏不耐烦的眼色,然后苦口婆心地说:   “当年你父母的钱早就养你花完了,这都是咱们贴的钱,日后发达了可莫要忘了舅舅一家人。”   那时正值自尊心最旺的时候,李氏虽没直说坏话,可那眼神深深扎在了小小的楼大心中,而过往寄人篱下的几年里,楼大也日日被这些言论包围,明明吃的也不好,穿的也不好,还时不时遭受胖表弟带着村中小孩的欺负,但楼大也时刻记得要感激舅舅一家。   小孩是好小孩,但大人确实坏人。   楼大从小被情绪打压长大,虽然后来凭着自己本事日子过的好些了,但却从未想过要拿回遗产的事,一是年纪小的那会儿不懂,二是后来有本事养活自己了便不在乎。   可是梳理楼大记忆的楼谪却是越来越气,原身可以轻拿轻放,但他却是决计不愿意便宜那对儿吃人血馒头的夫妇的!   不管楼大后来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扔一个小孩十二岁在山野里茫然无助地独自长大却是完全的禽兽行径!   回村后,楼谪先去了原主父母的坟头,给两位各上了三炷香,烧了些纸钱后跪下认真地磕了个头。   “楼谪无意冒犯,奈何阴差阳错,即是异世便为新生,楼谪谢二位生育之恩。”   楼谪虽然来的突然,但没有楼父楼母生育之恩,提供了这具身体,他可能无处容身成为孤魂。   楼谪刚刚在家中水缸中看过楼大的样貌,剑眉星目,五官深邃俊朗,除了古铜色的皮肤比现代的他黑了一些,其他与现代的他极其相似。   甚至连身高身材也相近,近乎一米九,浑身肌肉,不过楼大是实打实山中打猎锻炼出来的一身腱子肉紧实非常,而楼谪却是在健身房为了保持健康体魄塑的一个虚形。   一切都巧合的不可思议,仿佛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穿越这么玄乎其玄的事情都发生了,可能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楼谪又将之前在楼大的房中取的一套旧衣物折叠整齐放在两个坟包旁边,用黄土掩埋成一个小包,在上面也插了一炷香,将准备好的一杯清水倒在地上,楼谪沉默良久才轻道:   “来世幸福安康,一路走好。”   “我会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也会帮你报仇的。”   三个坟前的香徐徐地燃着,青烟袅袅。   随着楼谪最后的一字落定,醒来后一直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奇迹般地平复下来,那种时不时地晕眩感彻底消失。   楼谪最后对着三个土包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去,自此,世上再无楼大。 第3章   祭拜结束,楼谪拿起放在一旁的弓箭,这是楼大家中的捕猎工具,楼谪现代假期闲暇时精修过箭术和马术。   木箭破空带着十足的力道,穿过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在楼谪走过去的途中就归于平静,楼谪没什么表情地把红瞳涣散的野兔扔进了背篓。   箭术老师曾夸奖过他天赋极高,若是生在古代必然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那时楼谪只是轻笑着老师过誉,而如今的楼谪却只剩苦笑,只道世事无常,谁能知道当初一时兴起的学习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   “不好意思,遇到我算你倒霉了,小兔。”   楼大的房子依然在山脚下,邻着河水,前几年楼大挣钱后将小茅屋重新修缮了一下,不再是遮不住暴雨的茅草屋,换成了小木屋,一室一堂仅供一人容身。   楼谪自小家境殷实,还真从未吃过什么苦,但他研学多年,自然知道古时的经济水平,他心境平和,倒也能接受这骤然的落差,只是更坚定了些要收拾那李氏歹毒夫妇二人的心,原身实在受了太多委屈。   要知道楼父楼母给原身留下的房子可是村中少见的青瓦房,更有三间里房,加前院鸡鸭,和后山良田。   楼谪回屋后,又提着桶去河中打了些水,打算烧柴起火,准备先洗个澡,再找光林村村长协商此事。   楼谪提着木桶回去的时候,却见夕阳下,有人在小屋门前左顾右盼,往里探头。   一只手轻松提着桶,一手按住那人的肩膀,那人往里探望的头专心致志,被肩上突如其来的压力吓了一跳,一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扭头看见楼谪那张冷峻的脸庞更是大惊失色,动作夸张地往后退步。   楼谪轻蹙着眉反应极快地侧身,才没因为这人的动作打翻水桶,   “李晟,你来干什么。”   眼前这个揣着肚子,一脸做贼心虚的黑脸小胖就是李赫家的大儿子,楼大的表弟,年纪虽小但坏心肠可不少,楼谪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李晟也是心里有事一时被吓到了,而如今回过神又扬起笑容,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要揽住楼谪,“哥,听说你今天赢大钱了啊。”   楼谪没理他,直接冷淡地避开了李晟的胳膊,面不改色地踏进自己的小院,将水倒入有些陈旧的大锅里,对着柴火灶有一瞬间的停顿,幸好理论知识足还有原身的记忆,最终还是成功地烧上了水。   而李晟则一直跟着楼谪前后不停嘀咕着,这房子本来就小,楼谪生好火,从灶台后起身,冷冷地看了一眼把路挡一大半的李晟。   李晟还在滔滔不绝,被肥肉挤成青豆大小的眼睛左右打转,眼神落在楼谪放在角落的精米上,嘿嘿一笑,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凑在楼谪身边,也不介意楼谪不待见他的态度,毕竟昨天才挨过打,心情不好也正常。   “哥,我就说这赌坊是个好地方吧,昨天挨打纯属意外,你看,今儿不就又赢回来了。”   听到这话,楼谪剁着兔子的刀狠狠落在木砧板上一顿,忽然原身没放在心上的记忆在脑海里清晰,连成一线。   这李晟和楼大并非什么兄友弟恭的表兄弟,甚至楼大幼时寄人篱下时还受了不少这小胖的欺负,楼大自幼丧亲,即使外表坚强,但内心还是缺爱的,后来李晟对他表示亲近后,楼大基本没有犹豫就接纳了这个一时顽劣的表弟。   而如今换了个芯子,楼谪一眼看出端倪,李晟跟原身关系好起来之时是三年前,楼谪已经有本事独自生存,十几岁的小孩自己在山上打猎,甚至有本事去城里做买卖。   李氏夫妇上有老下有小,经常卖惨说家中掀不开锅,原身还会偶尔将猎物送去给李氏那对黑心夫妇做孝敬。   李晟也会缠着表哥让他带着去城里长长见识,楼大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少年,就这样一来二往,两人的关系好了不少,没人教导,楼大哪知道赌坊是能吃人的地方。   一次带着李晟去城里卖货的时候,李晟悄摸声带着他到了赌坊那个巷中,跟他说那是好地方,能赚很多钱,非要进去看看,赌博这种东西对于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的楼大而言是新奇的,在赌坊里大家都称兄道弟,从没感受过这种氛围的楼大毫无疑问地走上了不归途。   刚开始赢钱时楼大还会跟李晟分享,他从来没想过随口喊个大小的事,竟然真的能来钱,这可比他天天辛辛苦苦打猎强多了,李晟每每就在旁边附和,说哥就是天生富贵命,逢赌必赢。   楼大就是这么一步一步泥足深陷,在即将及冠,当初约定拿回遗产的年纪,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李晟被楼谪这动静吓了一跳,脸上的横肉一抖。   有细碎血点溅到脸侧,配合楼谪扭过头来阴沉的脸色,令人莫名犯怵,“哥…你咋了?”   下一瞬,肚上的肥肉被大力一踢,李晟吃痛地按住腹部,虽然还没搞清情况,但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小就坏的种怎么可能吃下这个闷亏,当即扑了过去,二人厮打起来。   李晟人胖发起狠来自然有优势,可他在多的优势也比不过从十二岁起就进山觅食的楼大,再加上楼谪现代学的各种搏斗技巧,拳拳到肉,给李晟打得鼻青脸肿。   把原本还有力气瞠目还击的人打得只得抱头蜷缩,哭爹喊娘不停求饶。   楼谪一直是一个很温和有礼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人。   楼谪扯着地上人的头发,一把抓起,此时李晟鼻涕加着眼泪还混着些血迹,不知道是嘴里吐的还是鼻子里流的,也可能两者都有,李晟瞪大了他那双小眼睛,怨恨地说:“楼大,你疯了,我回去告诉我爹娘,你等着吧!不扒你一层皮下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楼谪根本没理他,反手又是一大嘴巴,把那猪头扇得更肿了些,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晟:“你不是说赌坊是好地方吗?我让你体验一下我昨天的经历,我的好表弟你不会生气了吧?”   “咱们好兄弟不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楼谪有条不紊地说着,漫不经心地扯着李晟的头发往地上一磕,发出巨大的闷响声,“你告诉舅舅更好,我们关系这么好,舅舅肯定很高兴。”   李晟被砸的晕头转向,嘴上还不干不净着:“野种,你个没爹没娘的狗玩意儿,没我爹娘,早不知道死哪了,你敢这么对我,你畜生不如,养不熟的狗东西。”   话音一落,李晟又被迫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砰砰砰,额头一片鲜血模糊,一直磕到李晟痛苦哀嚎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楼谪才放开手。   “舅舅,舅母天天就在家这么跟你说我?”   李晟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有求生的欲望,盲目地点着头,嘴上不停说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楼谪舀了勺清水,冷静地洗着有些红肿的手,“既然舅舅舅母这么讨厌我,那你就回去让他们滚出我家,把属于我的东西通通还给我,少干些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你可以滚了。”   李晟的气焰完全被打散了,如今听到可以走了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楼谪的小木屋。   次日清晨,楼谪上山收拾昨日在山上布置的陷阱们。   楼谪在现代研究农学时,《齐民要术》《农桑辑要》这些农学古籍会看,同时也会看些各种现代视频总结的小妙招,因此对如今的环境虽然陌生,但不至于一窍不通。   陷阱里放着楼谪结合现代知识做的简易饲料,勾引些山中觅食的小动物不成问题,果然,一夜过后,楼谪如今共获得三只野鸡,和两只野兔。   有一个木刺陷阱中,竟然还掉进了一个小野猪,真是意外之喜了。   收获颇丰的楼谪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手里拿着被木刺插着的野猪,下山后遥遥看见小木屋围了一群人。   还没看清人,就先听到妇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老天瞎了眼啊,楼大这个白眼狼,乡亲们都来看看啊,把我家晟崽儿打的!丧天良啊!老天不长眼啊!想当初还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楼大带大的!真是狼心狗肺啊!”   这嗓门,不用看就知道是李晟那撒泼的娘来了。   此时李成也面色铁青地站在人群中间,给大家看李晟的惨样,人们伸长脖子都啧啧摇头。   虽说如今李成他们占了楼大家的房子,可是这么多年,乡里乡亲的早就习惯了。   再说,李家虽然没有厚待楼大,但毕竟不是亲子,好说歹说,楼大当初丧母后还那么小一只如今也确实给人拉扯大了,人也高高壮壮的,如今却对有养育之恩的舅母家儿子出手多少闹的有些难看了。   不知是谁先吆喝了一声,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满载而归的楼谪身上。   尤其看到楼谪提着的野猪更是一惊,现在的肉可是值钱,整个光林村里都没人养得起一个小猪仔,也就每年年底,有点钱的人家才愿意去县城上买些猪肉罢了。   如今看着楼谪手里提着的整猪,顿时看傻了眼。   “这这这…楼小子本事见长啊!这野猪可不好打,跑得快,力又大,搞不好就把人冲翻了啊!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啊!不得了不得了…”   乡亲们一时顾不上李家那些事了,看着放在眼前的大餐都眼红得不行,刚一直保持沉默的光林村村长陈永河也夹在其中忍不住开口了,“楼小子,这趟可没受伤吧?” 第4章   “嗬!这背篓里还有好多鸡兔!妈啊,你这可真是大丰收啊楼大!这是什么本事啊,快快快,让我家那口子也来学学…他上山能抓到只鸡我都谢天谢地了!”   一位妇人探头看到楼谪背篓里的东西,惊叹不已,扯着他丈夫,凑到楼谪面前。   此话一出大家又纷纷看向背篓,“嗬,还真是,楼小子这打猎是真有一手啊!难怪隔三差五的往县城跑!你小子未来是要有大出息的啊!”   楼谪不着痕迹地避过了那些热情大哥们伸过来要拍他肩膀的手,只学着楼大往常的样子憨厚一笑,“运气,运气好罢了,大伙儿都围在我家门口干嘛?”   看向夹在激动的大伙中间,颇为沉稳面容祥和的老人陈伯陈永河,一群人探头探脑滔滔不绝彩虹屁满天飞的,而陈伯是唯一一个关心他受没受伤的人。   “哎,陈伯,您也在,正巧我今天准备找您说事呢!”   要不说地方越小闲人越多呢,看这架势,怕是整个村的人都来凑热闹了。   陈永河和蔼地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被人声冲散的关心,“没受伤吧?”   楼谪摇了摇头,对这种德高望重的长辈还是很敬重的:“没受伤,这野猪运气不好,自己掉陷阱里了。”   “嘶!那不是白捡了一个!这运气!我上那么多次山也没捡过啊!”   一看人群又有了嘁嘘赞扬的趋势。   被晾在一旁后面的李氏一家绷不住了,   “天老爷啊!老天不长眼!楼大,你把我儿打成这样!丧尽天良,你还好意思吃香的喝辣的!你良心不会痛吗!楼大!这猪你必须赔给我家,给我儿补身体!乡亲们快看看啊!”   李晟他娘孙大花喊的撕心裂肺。   身旁她撺掇着一起来为李晟讨公道的妯娌们也收起了看向那些野货们的羡慕眼光,帮腔说着话,   “楼崽儿,你也别怪婶子多管闲事,咱乡里乡亲的,你和晟崽怎么说也是亲亲的兄弟俩,你这出手也太没轻重了吧,昨晚晟崽都吐血了!怎么说都是表亲,这闹得…还是赶紧赔些不是吧…”   几位妇人围着孙大花善解人意地安慰着,同时也占领道德高位对着楼谪进行“好心”劝说。   楼谪却是径直越过人群,他身上还有些处理动物身上木刺时溅上的血迹,配上他压低的浓眉戾气十足,那些多嘴的妇人们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被孙大花拉着的李晟更是害怕得缩头缩脑,往孙大花身后躲了躲,回避楼谪的目光。   孙大花眉毛一蹙,尖锐的声音响起,强势地拉过李晟,   “你小子躲什么躲,有点出息!都被打成这样了,别怕,娘给你撑腰,乡亲们也都是来给你讨公道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楼大你小子别这副不是鼻子不是眼的样子!   当初你小时候尿床还是我洗的被!真没想到长大就成了这样!人人都说你有本事了,确实是有本事,对着自己的亲兄弟下毒手!有没有良心啊你!”   孙大花将身一挺指着楼大破口大骂,直接挡住了楼大准备进小院的动作。   小院中原身后来养的鸡在扑闪翅膀,楼谪提着野猪的手一抬,血淋淋的毛猪头一下骇住了本欲伸手拉扯他的妇人。   孙大花一声惨叫,楼谪敛眸看她,“舅母请自重,我不想打女人。”   这话可是让孙大花抓到把柄了,声音立刻尖锐起来,   “大家伙快瞧瞧看看啊!楼大这小子说要打我!我可是他舅母,这么目无尊长狼心狗肺的东西!心都黑了!真替我家盼姐儿不值,盼姐儿那么贤良淑德的好人家,怎么生出来这么个黑心玩意儿…啊!”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没拿东西的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干脆利落地堵住了孙大花越来越尖酸刻薄的话语。   人群一下涌动起来,场面一片混乱,陈永河蹙眉穿越人群走了过来,“楼小子,你这有点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打你舅母!”   “楼大!你这小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   李成更是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撸起袖子准备上前打楼谪,还好被围着的乡亲们拉住了,不然他跟他儿那一样外强中干的胖身材,怕是不够楼谪一脚踹的。   周围嘈杂一片,楼谪却是没有任何回应,仅一双黑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被众人挡住的孙大花,高大的少年身形仿佛一座高山,清朗的声音低沉稳重,   “孙大花,你说我便说,可莫提我娘,不然你说一次我打一次。”   “老子去你妈的!你敢这么对你舅母,简直目无尊长!这兔崽子说的是什么话,别拦老子,老子今天非得替我姐教他做人!”   李成用力得脸上横肉都在抖动,大伙儿一时还真没按住他,也或许是楼谪这话在大家眼里说的太不像话,大家都放纵了李成猛扑过去的动作。   然而这边的楼谪却是被一群“好心”的村民们将肩膀按得死死的,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   眼看李成那张和李晟颇像的绿豆眼充斥着愤怒即将挥拳而来,躲在人群后面的李晟露出解气的笑容,孙大花还捂着脸一脸兴奋地叫嚣着,   “打得好!这小子就是欠收拾,敢扇我,李成你快把那张脸扇肿给我报仇,贱东西!”   楼谪挣开了众人的束缚,提着野猪的手抬起就是用力一甩,带着血迹还有毛刺的野猪头和李成的胖脸重重地亲密接触了。   李成顶着一脸红印,茫然地坐在地上。   孙大花一下就蹭了过来,哀嚎着扑过去扶李成,看向楼谪的眼睛瞪得混圆,对着眉眼间戾气十足的楼谪嗫嚅了几下嘴皮,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生怕楼谪又给她一巴掌,这楼大今日真是邪了门了,往日哪敢这么对他们一家。   “这这这…”   陈永河看着如今这幅乱象,更是眼前一黑,勉强在面面相觑的众人中站了出来主持公道。   目前这个局势,大家都知道是楼谪做的不好,却没人敢在指摘什么,生怕说两句这抽了风的楼大连自己都打,只窃窃私语着,   “天爷啊,楼大年前还在给李家送肉吃,今儿这…莫不是赌得失心疯了?这也太可怕了吧。”   “可不是,这谁还敢吭气,说不定引火上身啊,可不是咱们不帮大花,咱几个弱女子,哪挨得住楼小子那一巴掌啊…”   陈永河看着鼻青脸肿的李家三人,心中也有些犯怵,眉间带着忧郁想拉着楼谪到一旁说话,楼谪却是避开了,“陈伯,先让我回去放下东西,有事进屋里说。”   楼谪提着一身东西被堵在这有一段时间了,心中已经有些不耐了。   陈永河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拍了下脑门道:“哎,你看我这记性,果真是老了,快让让,先让楼大进去放东西,别都堵在这,像什么样子!”   听这话孙大花可不干了,不敢直面楼谪,便阴阳怪气地嘟囔着,“村长,你可不能偏心,看我们家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还护着他!这么简单就走了……”   陈永河和睦的脸色垮了下来,“在这堵着能解决问题吗!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你也别闹腾了,带着晟崽儿一起进屋商量。”   人群空了下来,楼谪面不改色地进了小院,“房子比较简陋,就这一个凳子,陈伯坐,只能委屈舅舅舅母站一下了。”   整个堂屋唯一的木椅给了陈永河坐,楼谪自己坐的凳子还是搬的灶台后生火的木墩,陈永河抿唇看了一眼楼谪不变的神态,看着木椅终究没坐下去。   让长辈站着自己坐着多少有些难看,可是楼谪仿佛浑不在意,坐在凳子上巍然不动,气得一旁的孙大花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生撕一口楼谪的肉。   陈永河咳嗽了两声,给孙大花使了个眼色,“扶着晟崽儿去坐吧,他不是伤得厉害吗?”   李晟看着面前的凳子,又看了看楼谪没看他的眼神,有些犹豫地看向他娘。   “坐,这没出息样,村长都让你坐了还怕,哎呦,看给我儿吓的,别怕,坐吧,我们家遭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个祖宗,村长会给我们撑腰的,看看我们这,天可怜见啊!”   孙大花吃了教训声音不算大,但却也让小屋内的几人听得一清二楚,楼谪颇有兴致地抬头看向了正心疼地给好大儿破相了的胖脸吹气的孙大花,接触到楼谪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神后孙大花瞬间哑了火,一个劲儿给陈永河使眼色。   李成也气得喘粗气,不过能力受限,骇于楼谪恐怖的战斗力,只得暗自阴狠地瞪了楼谪两眼,然后看向陈永河,“村长,你可要给我们家主持公道!楼大这小子太不像话了!”   “喂,李晟,什么情况,昨天我让你带的话你带到了吗?”楼谪悠悠地开了口。   忽然被点到名的李晟往下坐的动作一颤,像是什么不好的回忆袭上心头,竟是坐都不坐了,立马站起来躲在孙大花身后,一张胖脸看着楼谪欲哭无泪,   “哥,我…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啊,你可别再打我了,呜哇,娘!我都说了不来不来,你非要来!你看看,我们哪打得过人家啊!太可怕了,魔鬼…”   李晟个大老爷们说着说着竟然直接吱吱哇哇地哭了起来,看着好不可怜。 第5章   楼大一身腱子肉果真不是白长的,再配上楼谪现代学习的格斗技巧,昨日的教训完完全全给李晟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李成拍了李晟的背一巴掌,蹙眉说:“男人哭什么哭,丢不丢人。”   李晟抽着鼻子,看着自己爹血刺啦的胖脸,一下更悲伤了,哭得更大声了。   村里小,孩子们都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搞得作为村长的陈永河心里也不好受,上前按着李晟坐了下去,看着楼大神情板了起来,眼神也变得严厉,   “楼大,你这次真的做的太过了。”   李成也在一旁附和,   “就是,我们把你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我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母的遗产用完了我们真养不起你了,就这,我们还给你分了这块地方,没有我们,你现在哪有这小土房住啊,升米恩,斗米仇啊!若不是你的生父不在,你今日这般忤逆长辈,按村规可是得活埋的!”   陈永河听了这话眉毛拧得更深了,却终是没有阻止,旧时皇权不下县,有钱有权的乡绅地主可以动用私刑,光林村之前也是如此,村中活埋逆子恶犯,浸猪笼通奸男女的事情并不算少见。   可是如今随着皇权覆盖面积越大,和各种改制,村中已经不兴这老一套的做法了。   “就是欺我们李家无人啊!”孙大花在一旁掩面抽泣,李晟可怜得脸上的肉都在抖。   好像如今云淡风轻端坐一旁的楼谪真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一般。   楼谪嗤笑了一声,“你们晟崽儿既然给你们带到话了,我还以为你们今日是来归还我家资产的呢,搞半天说一堆不敬逝者的话惹得大家都不高兴后,还准备颠倒黑白呢?”   “你们当初欺我年幼无知,但我仍心怀感恩,这几年从未断过对你们的孝敬,然而李晟诱我赌博,让我的日子变得苦不堪言后,昨日竟然又来劝说我行赌,那我敢问舅舅舅母一句,这赌博之事是好是坏?”   少年高大的身材拘于一个破旧的木墩上,一身布衣短打,肩背笔直端正,两只有力的胳膊随意搭在两条大长腿之上,屋漏衣寒却丝毫掩盖不住少年身上蓬勃之气,语气有条不紊地说着,还隐隐透着锋芒之意。   李成和孙大花无声相视一眼,他们可还在村口跟不少人说过楼大染上赌瘾,人已经废掉的话,现下自是无法装傻。   “赌博当然是坏事!你能想明白此事醒悟过来,没人比我们更高兴了,只不过我们不曾跟李晟和你特意说过,这种事情当然是怕孩子越说越沾,我们也是为你们好啊,谁知你竟染上如此恶习!前日赌坊的打手上门之事,我们听了也很担忧,只是第二天去寻你时,你已不在家中了。”   “昨晚你回来时,我还专门差使李晟来看看你,可谁知?我的可怜的儿啊。”   李成和孙大花两人一唱一和说的声泪俱下,陈永河也用斥责的目光看着楼谪,   “你舅舅家自然是为你考量的,但人无完人,自然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快给你舅舅舅母还有你表弟赔个不是,这野猪也分个腿与他们补补身体,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你今日实在闹的太难看!   你叫我声陈伯,你也听陈伯一句劝,这猪肉左右是你捡的,倒不如破财消灾,割些散肉,分给大家伙儿,免得到时人多口杂,谣言满天飞,你日后可是要娶媳妇的人,这名声坏了和地痞流氓有何异?这方圆百里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没两年你也快及冠了,做事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不愧是当村长的人,这番话陈永河说的苦口婆心推心置腹,一副好言相劝的长辈模样。   如果是原身在可能真就服从陈永河的安排了,但可惜此时在他们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个芯子,楼谪有自己的坚持,态度仿佛一块冥顽不灵的硬石。   “陈伯,不是我不愿意给大伙儿分享,往年我打到大货时也没少了乡亲们的,   我就直说了吧,我现在欠赌坊五百两,还不上债是要被砍去手臂的,这猪我是准备卖了还债的,一块肉都留不下来,还是说我将肉分给大伙儿,大家能帮我还了这五百两债务?或者是照顾失去手臂的我?   还有昨日李晟劝我行赌之事我实在气急,这赌博害人,既然舅舅舅母也说了疏于管教,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有义务帮忙管教,我不想晟弟误入歧途何错之有?谁不是一片苦心啊。”   “你说对不对啊晟弟?”楼谪笑眯眯地看向战战兢兢坐在椅上的人。   李晟浑身颤了颤,害怕地点了点头,嘴唇嗫嚅着:“对,你说的对。”   “你!你!你颠倒黑白!岂有此理!”孙大花气得又伸手指着楼谪,被楼谪那双透彻的黑眸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后,不自觉收回了指着人的食指。   陈永河皱了皱,“楼小子,你太年轻气盛了,这些事并不是你三言两语卖卖惨就可以混过去的,你看看你舅舅一家人身上的伤,这事是可以去县城报官将你抓起来的,我们也是看你年纪小不懂事,留有余地,你要是一直这个态度可不行的。”   李成那双绿豆眼鬼机灵地快速旋转两圈,在一旁附和道:“对对,就是!楼大你别不识好歹!我们治不了你,官兵还治不了你吗?”   “那报官吧。”楼谪浑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刚好让县老爷帮忙清算一下你家占用我家土地房子资产的钱,我也到年纪了,按约定该拿回来我爹娘辛苦一辈子赚的资产了。”   孙大花忽然激动起来,“哪还有钱啊!你家的钱早就用完了!”   楼谪颇有兴致地看向孙大花,“噢?那舅母现在住的地方是哪里?舅舅整日耕种的地方又是哪里?遗产不是你说没就没的,您非要这样说的话,那我们就干脆白纸黑字对簿公堂好了?至于对你和舅舅今日的误伤费用,等你们把我家钱还回来,我自然会补偿。”   “陈伯,我今日本就准备去与你商量我家资产一事,谁知如今虽被耽误了些时日,但索性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事上。”   “我记得我幼时家中有田地五十亩,鸡鸭各六只,我幼时家中还算宽裕,按我爹娘的本事,应是能攒下两百两有余,我也不多要,两百两还给我就行。   还有那间两进两出的土房让你们住了这么久,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我也不向你们收取租金了,两天吧,赶紧收拾收拾带着你们那一家儿女离开我家,明日我就回去,到时候你们忘拿的东西我可是直接砸了扔掉的。”   “楼大!你胡说,你家当初明明只有三十五亩田地!村里几户人家都凑不出两百两,你随便说说就得赔你两百两了?那日转交资产时,村长也在,你家明明就只有一百两的存银!你在这狮子大开口什么呢!”   孙大花听着楼谪信口雌黄,忍无可忍,破口而出。   在一旁的陈永河都忍不住摇头。   楼谪站起身,小小的土屋中压迫感十足,但心情却还不错,转身看向在小院外个个拉长耳朵凑热闹的众人,   “乡亲们可听见了,当初我爹娘可为我留了三十五亩田地,一百两白银,我满打满算只在舅舅那待了六年,这六年里穿的是旧衣,吃的是剩饭,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怎么长大的大家都有目共睹,今日当着大伙儿面,我便要拿回寄放在李成家属于我爹娘的资产。”   “这多年在我家地中产的粮,你们一家鸠占鹊巢的租金,我不计较,算作跟那睡柴房饿肚子的六年买的教训,自此你我两家再无瓜葛。”   “村长,多年前六岁的我信任敬重您,请您作证,而今十二年过去,我依旧信任敬重您,请您作证。”楼谪一双眼睛看着陈永河熠熠生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砸得众人晕头转向。   陈永河叹了口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是点了点头,“李成,楼崽儿是长大的啊,是该接管父母的资产了,楼崽儿这么多年确实不易,按他说的办吧。”   孙大花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场面又混乱起来,楼谪却是不咸不淡又添了一句:   “如果舅舅家实在不愿,那我们便报官吧,对簿公堂时我刚刚那些既往不咎的钱粮,是非分明,义薄云天的县老爷可不会放过,到时一纸状书下来,想必村里有人占孤子资产的事就要传开了,你那还在学堂的小儿子怕是彻底断了仕途,村里的有志之士全要被风声影响啊,我是不想闹成这样的。”   这话听的本来装晕的孙大花,一口气没提上来,可真晕了过去。   楼谪现在标准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孤身一人,但村里的其他人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后代考量,连陈永河的脸色都变了些,和蔼地笑道,   “这怎么会,你舅舅缺你的,陈伯一定帮你讨回来,你可千万别冲动,这点事哪用得上报官啊。” 第6章   柳府祠堂中,   遥遥看一人正恭敬地叩着头跪在牌位前,干净利落的马尾斜斜地落在肩上,单薄的身子整个蜷在蒲团中。   凑近一看,竟是一个俊俏小少年脸侧压在蒲团上,一副酣睡已久的模样。   小少年唇红齿白,脸颊嫩白的肌肤因为保持这个姿势过长而压出一大块红印。   柳绵隐隐约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强撑着困意挪了挪脑袋,额头抵着蒲团,调整成一个标准的跪姿。   如画的精致眉眼不舒服地拧了拧,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终是被困意打败了,舍不得刚刚的美梦,柳绵换了个不容易被骂的姿势继续小憩,试图继续自己刚刚富可敌国的梦。   然而总有人爱扰人清梦。   清亮的女声还未见到人便强势灌入耳朵。   “哟,我的绵哥儿,真在着跪了一夜啊,可心疼死小娘了,你说你好好地,非跟你爹对着干作甚,你个小哥儿,天天脾气跟个炮仗一样,你爹能高兴吗?”   “是啊,哥哥,爹待你多好,你这样太让人心寒了,陈老爷家资产不比我们家差,你嫁过去也受不了委屈,继续当你金枝玉叶的小公子不挺好的吗?”一道柔柔怯怯的男声紧接着响起,温柔解意地附和着。   头昏昏沉沉跟针扎一样的柳绵不情不愿地起身,睁开了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犹如画龙点睛,精致如画的容貌一下灵动起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亮了几分。   看得后说话的小哥儿露出几分阴毒之色,同是哥儿,凭什么柳绵命这么好,有个哥儿之身的爹亲还能成为嫡子,样貌也是挑着父亲和他爹亲的优点长的,毫无缺陷,每日还能肆意妄为,而自己却只能被教导着谨言慎行,讨父亲喜欢才能避过娘亲的斥责。   不过一想到柳绵即将嫁给的那个又老又丑的老富商,听闻那人有怪癖,还爱折磨人,害死了几任妻子,柳宁心里舒服多了,低下头隐晦地露出畅意的笑容。   柳绵直起身,低头敛眸不着痕迹地调整长袍下双腿上藏的护膝,重新跪好后,看都看不想看来人一眼,没好气道:“小娘和宁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怎么不自己嫁去。”   “哎呦,你这犟脾气,别怪小娘说话直接,陈老爷能愿意娶你这个孕痣这么浅的哥儿当正妻,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啊,如今你父亲心意已决,你就是在这跪上三天三夜也没用,还不如把这力气省着养养身体,说不定怀上了陈老爷的孩子呢?那你的日子不就好过了。”   他那好父亲发达后抬进门的二夫人张妍有条不紊地摇着华贵的团扇,轻拧着纤细腰肢在柳绵身旁缓步调笑。   柳绵懒得争辩,让他嫁给那陈老爷送死是万万不可能的,对着祠堂作出认真祭拜的样子,完全不理那二夫人一家来落井下石的丑面孔。   张妍和柳宁又说了些什么,神游天外的柳绵完全不放在心上,左右是些劝嫁还有些虚情假意的话,这么多年,柳绵早就看透这母子的真面目,内心毫无波澜,正谋划着怎么能不动声色地逃婚。   外面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他的小厮安禾着急忙慌的声音也清楚地传来,   “少爷,少爷,不好了!”   安禾天天这大惊小怪样,以后怎么当未来首富的小厮,柳绵腹诽着,然而谁知仓皇推开祠堂门的安禾下一句话让柳绵骤然变了脸色。   “郎君,郎君,拿着刀去找老爷了!少爷你快去看看!”   “什么!不是不让你们跟爹亲说吗!”   柳绵顿时顾不上什么惩罚不惩罚了,立马站了起来,腿僵麻僵麻的,柳绵硬是咬牙撑了起来,连忙跟着安禾跑了过去。   二夫人张妍和她儿子柳宁面面相觑,小哥儿奇怪道:“娘你说的?”   “怎么可能!告诉那病秧子这事还怎么能成?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我们也快去看看。”   柳府正堂中,一身青衣,面色苍白的清瘦男子拿着比他手腕还粗上一些的刀柄,指着在正堂上面容肃穆的中年男子。   “思月,你别闹,你身体不好,拿着刀多危险,快放下。”柳成的声音放柔和了些,轻声道。   思月,沈思月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这个男人,又有多久没听过他这样唤他了,纤细的手腕颤了颤,最后却还是紧紧握住了刀柄。   “柳成,你要把绵儿嫁给那个陈老爷?你这是要他命啊!柳成,你还是人吗?绵儿他也是你的孩子啊!”沈思月气急,忍不住咳了起来,唇角溢血。   柳绵正好赶上,连忙上前搀扶着沈思月,“爹亲,你莫气,莫气,我不嫁,别听别人胡说八道,我要陪爹亲一辈子的,谁也不嫁,爹亲,我们先回去休息好不好…来,把刀给我”   柳绵轻轻地给沈思月顺着背,另一只手想把那骇人的菜刀夺过来,然而沈思月瘦极了的手背用力得青筋尽出,柳绵掰不动分毫,柳绵的眼眶骤然就红了,   “爹亲,你把刀给我吧,我真不嫁人,我就待在你身边一辈子,好不好嘛。”   柳绵试图用撒娇的语气掩盖住自己的哭腔,然而沈思月却用另一只没拿刀的手轻轻抚住了柳绵的脸颊,厚厚的茧子刮得柳绵眼眶更红了,却不是因为疼的。   看着沈思月那张瘦脱相的脸,还有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柳绵太难过了。   “是爹亲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爹亲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绵儿不委屈,绵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柳绵拉着沈思月的手蹭了蹭,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就是配着眼泪有些不伦不类。   柳成蹙了蹙眉,竟不知沈思月如今病的如此厉害,怎么都是陪他白手起家的糟糠之妻,最难的时候沈思月也没放弃,一直帮着他,为他洗衣做饭,陪他奔走南北,虽然没有爱了,但柳成自认还是念几分旧情的。   这次语气真诚了几分,“怎么病成这样了,立业,你快去叫大夫来给你爹亲看看,莫急,听绵绵的,思月,把刀放下来,我们一切好说。”   “好,爹亲,您就听父亲的,您的身体最重要,绵绵的婚事并不是没有转机,咱们坐下好好商量一下。”一旁的柳立业也出声劝到,然后动作迅速地出去找大夫。   此时安禾正好扯着一个背着木箱的大夫快步而来,柳立业只好收回脚步,刚刚来的路上柳绵就差安禾去喊大夫了,果然郎君的身子根本受不住这么大的情绪刺激。   大夫被拿着刀的沈思月吓一跳,完全不敢靠近。   沈思月也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在柳绵慌乱崩溃的眼神下拿着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爹亲!”   柳绵第一次恨自己是个软弱无力的哥儿,沈思月如今虽然身体不好,但他从小吃苦长大的,发起力来娇生惯养的柳绵自然毫无办法,轻松地避开柳绵,在全场人惊恐的眼神下,语气平静道,   “柳成,你今日若是敢把绵儿嫁给那老头我就敢死你面前,血溅三尺,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柳成无情无义,无心无德,逼死发妻,你们一家人都只能当阴沟里的老鼠,被人喊打喊骂。”   柳成能好吃好喝地把沈思月和柳绵留着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不在乎名利之人,相反,他在乎极了,而且他身为商贾,虽有点资产,但外出受得白眼鄙疑他自己知道,他做梦都想他那些个儿子里能有个走上仕途,带着柳家的门匾飞黄腾达。   沈思月跟他从茅草屋走到如今自然是最清楚不过柳成的理想抱负,柳成听了他这话本来不咸不淡的态度一下紧张起来,毕竟如果沈思月要杀的人是他,他一脚就能踢开了,还能顺便甩掉这个见证过自己多年不堪落魄模样的男妻何乐而不为。   可是沈思月却将刀对向了自己,把住了柳成的命门,“好,好,一切好说,我这就修书一封,我退掉绵儿与陈家的婚事,你把刀放下来。”   沈思月并不信他,最终要求亲自看他写信盖章,找人送出后,那把骇人的菜刀才终于落地,而沈思月的身体也像紧绷的弦突然一松一般地直接晕了下去。   柳绵及时将人接住,着急忙慌地喊来大夫,柳成也难得露出几分急色,毕竟发妻被自己气死也没比发妻被自己逼死好听到哪去,连忙赶着刚刚见有大夫后又到一边等候的柳立业,“快快快,多去找几个大夫来看看。”   柳绵瞪了柳成一眼,看着乌压压满屋的人,还有紧张得直擦汗的大夫,没病的人都被吵得头大了,“都出去,别影响大夫看病。”   今日果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柳绵这个态度对他柳成都没发难,还留了句,“好好,都出去,绵儿你好好照顾你爹亲啊,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们,缺什么尽管去库房拿。”   柳绵看都懒得看他那渣爹一眼,嗯了一声,静坐在床边等大夫诊断。 第7章   大夫施针让沈思月醒了过来,一番望闻问切后,大夫松开了把脉的手,轻叹了一口气,   “郎君本就郁结多年,如今更是气急攻心,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可是再经不起这么折腾一次了,需静养啊。”   “这是疏肝解郁的方子,每日三餐前喝,这也只是缓解,心病还是要心药医啊,等郎君身体恢复后,没事多带郎君外出游走,看看风景,开解一下心情吧,哎。”   大夫写着药方,放在木桌上,唉声叹气地收拾着东西离开了,沈郎君这病治了这么多年,人是越治越瘦,心病难医啊。   “好,谢谢大夫,我会多注意的。”   柳绵把沈思月扶起,让沈思月勉强倚坐着,沈思月也轻声道:“又麻烦孙大夫奔波了。”   “没有,这都是应该做的,郎君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那我就先告辞了。”孙大夫作揖离开。   柳绵将沈思月背后掂好,拿着药方跟着孙大夫出去了,“孙大夫,我送送您。”   出房后,柳绵那张漂亮的小脸神色凝重地看向孙大夫,“我爹亲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他今日又咳血了。”   “不容乐观,看看你爹亲有什么愿望吧,能帮着实现点最好,说不定心情好了,那股儿郁气一散,人就通了,也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今儿能把病人气得提刀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治也没见好,沈郎君愁思太多于身体不易啊!你做儿女的好好想想怎么哄人高兴吧。”   孙大夫边说边摇头,将大夫送走后,柳绵找到安禾,脸色很不好看,“查到是谁在爹亲面前碎嘴了吗?”   把人迅速抓起来,一人给了一个巴掌又赏了二十大板以儆效尤,柳绵沉着脸道:   “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别怪我不留情面,你们都是跟在爹亲身边多年的人,爹亲的身体状况你们比我清楚,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都给我注意点,别仗着为我好的名头乱嚼舌根,一切事情以爹亲的身体为重明白了吗?”   两个哥儿小厮被打得腰部一片血肉模糊,还得被人架着给柳绵磕头认错,其他院中人皆是心下一惊,少爷平日对他们这些下人好,都让他们忘了一切的前提是郎君了,少爷可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连老爷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下人呢。   纷纷表明态度后,柳绵让安禾照顾一下沈思月,他去药房买药。   安禾有些担心地看着柳绵,“要不我去取吧?少爷你一个人外出不安全。”   府中成分复杂,柳成后院抬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人,这种进口的药物柳绵完全不敢假以人手,哪怕是他最信任的安禾也不行,安禾会些武功,平日里柳绵出门都跟在左右,但今天情况特殊,得有个信任的人看着爹亲院中,柳绵看向安禾,“没事的,帮我看好爹亲,我相信你。”   安禾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看着柳绵认真的眼神,终是大声应是,“好的,少爷请放心!”   柳绵被他吓一跳,瞪了他一眼,“稳重稳重,别天天大惊小怪的,我走了,照顾好爹亲。”   安禾捂嘴噤声点了点头,“少爷要不要戴个斗笠以防万一?”   柳绵翻了个白眼,“你当你少爷是谁,出去还能被人绑了不成?”   那日小院争吵之后,楼谪在李家一众老小阴毒愤恨的眼神下如愿拿回楼家资产,今日进城是准备把那些野货卖了,顺便解决赌坊债务之事。   五百两债务,先不说初来异世的楼谪拿不拿得出来,就算拿得出来楼谪也没准备还这笔钱,要知道原身可算是死在赌坊手下。   楼谪先去鲜香客卖了那头野猪,今日进门时就能感觉到门面与那日的不同竟然座无虚席,本来忙着招呼客人的齐玉看到楼谪更是喜笑颜开,眼都笑弯了。   “楼公子来了,欢迎欢迎。”齐玉在柜台里给楼谪招手,看到楼谪手上提的一个巨大的袋子捂嘴惊叹,“楼公子今日大丰收啊。”   上次对楼谪很冷淡的小二方圆也忙不迭地小跑过去,殷勤地将袋子接过,态度热情地让后来的几个小二摸不着头脑,楼谪就穿了身普通玄黑布衣,出了样貌有些出众外看不出哪里特别,更别说手上提着的脏兮兮大布袋一看就是村里来的人。   “嗬,这么重。”接过东西的方圆整个人被袋子带了下去,颇有些吃力才抬了起来,“这里面是什么啊楼公子,怎么这么重。”   方圆一路边拖边拉,完全没有半点楼谪刚刚气淡神闲的样子。   楼谪想要自己拿但是被方圆咬牙躲过了,“没事的,楼公子,我可以。”   楼谪只好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野猪,还有几个鸡兔。”   不仅方圆惊呆了,连走过来的齐玉也惊呆了,“你猎到了野猪?太厉害了吧。”   “运气好,店里生意还挺不错。”楼谪看了看人声鼎沸的两层楼。   齐玉拉着楼谪避开人群,笑道:“还是你的菜方好,你那个毛血旺,鱼香肉丝,还有酸菜鱼做出了真的太好吃了,今儿来的客人都是来吃这三道菜的。”   “来,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上次一贯钱姐买的亏心,给你补上。”齐玉从柜台中拿出了一个钱袋,递给了楼谪。   “不用了,玉姐,你上次给我的两斗米也没收钱,你留着吧,你这又招了几个人开店也不容易。”楼谪没接那钱,“你找人称称,我今儿是来卖货的。”   齐玉顿了顿,抹了抹眼角,“好,爽快,既然你叫我声姐,那我就拿你当弟弟看,这钱你必须收下,不然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不收就是看不起姐姐。”   楼谪无言,看到齐玉态度坚决,轻叹了口气,“好,那楼谪就谢过姐姐了。”   齐玉这才笑了起来,招呼着后厨的人来称货,一头野猪二十五两,还有这几日楼谪猎的数只鸡兔,一共赚了五十两白银,齐玉给的钱袋里放了一个折叠工整的一百两银钞。   楼谪先去了县里的成衣店,楼大房中的都是些旧衣服,还不少因为打猎而破洞,楼谪虽然不是多金贵的人,但他并不打算在衣食上委屈自己。   正在挑衣服时,许是那两个小厮看着楼谪的穿着不像能买成衣的人,因此并不太热情,反而一直在讲着八卦,一会儿说什么柳少爷要被嫁给陈老头,一会儿又说可惜了柳少爷,是个有本事的人,反正一堆乱七八糟,牛头不对马嘴的事情一直往楼谪耳朵里钻。   本来在感叹原来古人也爱聊八卦的楼谪越听越皱眉,都少爷了怎么还能嫁给老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楼谪随便选了几身合适的衣服,顺便换下身上的旧衣,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出试衣间时,店里的那两个小厮直接看直了眼,连一直激动不已的讨论声还有替什么少爷不值的叫骂声都停了。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楼谪之前一身布衣,虽然脸长得俊,但多少有些折损,而如今换上这身暗金玄纹镶嵌的长袍仿佛是话本里微服私访的皇亲国戚,一身气度通天,本就出色的俊貌更是吸睛。   两位小厮一下就热情了起来,“俊,公子穿这身真俊,公子好眼光,这是我们家少爷亲自设计的款式,今日刚送到。”   “噢?这么巧?”   楼谪对着铜镜展了展衣袖,只能隐隐看到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形,不过楼谪自己可以摸到这衣服的料子,看到衣服的针脚,一直以来对穿着没什么追求的楼谪第一次对一件衣服这么满意。   “多少钱?”楼谪问道。   “5两银子。”   小厮说的有些怅然,毕竟刚刚这位公子的穿着他们都看见了,应是买不起这件衣服的,有些可惜了,第一次见有人能将这件衣服穿的如此好看的,毕竟别人来试不是长就是大,买得起这衣服的大都是大腹便便之人,穿着不伦不类的。   少爷偏又只做了这一个尺码,别的师傅仿做的也比不上少爷的手艺。   果不其然,听了价格后,这位英俊非凡的公子便蹙了蹙眉。   五两银子确实有些贵了,之前他拿的那几件衣服才八十文一件,不过难得碰上这么喜欢的衣服,楼谪眉间一松,“帮我把之前那几件装起来,这件我可以直接穿着走吗?”   天大的惊喜砸在两位小厮头上,连忙应声,“可以,当然可以,公子麻烦先到这边结账。”   将钱一付,楼谪还有些别的事情,跟两个小厮说将东西放在店里寄存一段时日,晚些来拿,大顾客的要求怎么会被拒绝呢?两位小厮热情地欢送了楼谪,并保证一定会帮公子看好东西,公子尽管放心。   楼谪处理完事情后,从县府里一身轻松地出来,刚走没两步还没好好欣赏古代街上的热闹景象呢,便见一个带着白色斗笠正在小跑的女子被突然闯出来的两位大汉拉扯着捂着嘴消失在了大街上。   而街边贩卖东西的人们只在一开始慌乱了一下,随后见事不关己后便继续各自手上的事情。 第8章   周围人淡定的态度让路过的楼谪感到迷惑,难道这不是一场绑架而是一次演习?   避免乌龙,楼谪询问了一下正在摊煎饼的老板,“刚刚那是?”   小摊老板头都没抬,“县中地痞流氓,不是我们见死不救,我们这些小商贩都得每月交保护费在他们手下讨生活,县太爷都不管,我们平头老百姓还能怎么办呢,公子要葱花香菜吗?”   楼谪想到刚刚去那县衙里谈事时那县太爷谄媚的态度,确实不像什么正直之辈,但安陵县被这种风气熏陶已久的百姓们可以见死不救,但沐浴春风中长在红旗下的正直青年楼谪却不能见死不救。   “都要,我等会儿来拿。”   老板愣愣地看着楼谪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那个不远处的小巷中,摇头叹道,“还是年轻人热心肠啊。”   小巷中三五大汉将一人围了起来,还有两个黑面的人站在巷口放风,看着闯进来,但衣衫华贵身材高大的楼谪冷声道:“这边不让走,公子请回。”   楼谪听到巷内传来的呜咽声,像是被布堵住了嘴,连呼叫都无能,封建社会,一个姑娘如果遭遇不测那她的未来可想而知,楼谪连废话的功夫都懒得浪费。   直接将门神一样的两个壮汉一把拉开,冲了进去。   楼谪三下五除二地推开了那些大汉,一把拉起了地上正在慌乱带斗笠的姑娘,还好没耽误多久,姑娘身上的衣服还算完整,应当是没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不然楼谪得后悔死自己刚刚多聊的两句天,那可是关系着一个人一生名誉的事。   楼谪帮忙捡起散落一地的中药包,心中更是可恨地踢了一脚旁边躺在地上痛呼的大汉,出来买药的姑娘也欺负,禽兽不如。   将东西收拾好,递给正在整理衣服的姑娘,楼谪轻声问:“小姐,没事吧?”   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像是生怕惊到面前人,楼谪都有点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然而正伸手准备接东西的人还是不着痕迹地颤了下,还是吓到她了,楼谪看着从青色袖口中露出的皓白纤细的手,心里有些懊恼。   “我没事,谢谢公子。”   从斗笠后传来的声音很轻,像是水滴落在玉石上,听不出具体音色但明显不是女子的声音,楼谪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好像救的是一个小公子?那他刚刚喊人家小姐不是太失礼了吗?!   “啊…不好意思…我我我…”楼谪突然磕巴起来。   “没关系,非常感谢公子刚刚愿意出手相救,这…”   那个小公子不着痕迹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下,身上只有刚刚买药剩下的几个铜板,拿不出手,于是将腰间玉佩解了下来,递给了面前人,“这玉佩赠与公子,聊表谢意。”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现在的地痞流氓真过分,连男人都不放过!该死。”楼谪又踹了一脚地上的人气愤地缓解尴尬道。   小公子顿了顿,看楼谪真没有接下玉佩的打算,只好收回了手,然后看着楼谪尴尬得牢牢提在手里忘记还给他的草药包不得不小声提醒道,“公子,我的药可以还给我吗?”   楼谪这才回过神,不过他扫视了一下这个小公子单薄的身材,还有刚刚看到的仿佛一掰就断的皓白手腕,这么小一只,难怪会被当成女子欺负,大手一挥,楼谪心想送佛送到西,慷慨道:   “我帮你拿着,你去哪,我送你一程,你一个人好像不太安全。”   藏在斗笠后的柳绵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他也不确定二夫人他们还有没有后手,楼谪能愿意送他一程自然再好不过。   这个好心人身上穿的是他设计的衣服,浑身气度不凡,肯定不缺钱,二夫人他们应当指使不动这般人物,柳绵敛眸轻声道:“那麻烦公子了。”   他今日真是倒霉透顶,虽说在院中数落了安禾,但以防万一柳绵还是带了个斗笠出门,结果谁知刚取到药回家的路上便发现有人跟着他,根本没什么机会反抗便被强行拖拽走了。   当斗笠被扯下,手被几人按住,呼救的嘴被破布堵住的时候柳绵是真的有些绝望的,他心里清楚是谁派来的人,却怕连报复回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今日跟陈老爷家的婚事被爹亲强硬阻止,二夫人肯定不甘心,于是趁热打铁干脆雇了些地痞,如果真让这些地痞近身了,柳绵是真的再也折腾不起水花了,柳绵拼尽全力躲避挣扎也阻止不了他们靠近的动作。   柳绵想着如果今日真成了最不好的结果,他也没什么理智不理智的了,他必然要提着刀回去砍了柳成再砍了那二夫人一家。   直到响动从巷口传来,散落的阳光照亮阴暗的角落。   他获救了。   回程的途中柳绵仗着斗笠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位好心公子,不得不说,这是这么多年来他见过最俊朗英气的男人,完全是自己的理想型身材,不是喜欢上楼谪的意思,是纯粹的羡慕之情。   楼谪身上这个衣服就是柳绵当初为自己定做的,他很想自己也能有这般高大威猛的身材,当初设计完后自己还兴高采烈地试了试,结果很不如意。   但如今看到一个人能完美的穿出这件衣服的效果来柳绵感觉眼睛酸酸的,真的好想能变得这么强壮啊,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不会束手无策了,不对,拥有这样的身材甚至根本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正心大吃着煎饼的楼谪忽然感觉到身旁人心情的低落,楼谪没多想,将自己啃了一半的煎饼大大咧咧地递了过去。   在现代他们好兄弟都是这么分享的,在古代也有不少抵足而眠的好兄弟,两个男人吃一个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楼谪大大方方地安慰道:   “别难过了,这煎饼还挺香的,吃点东西心情好。”   柳绵唇角一抽,他算是发现了,这好心人虽好,但有点粗神经,不仅把他认成了女子,到现在也没发现他是个哥儿,不然怎么会做如此举动。   不过这个煎饼确实挺香,小巧的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了下,柳绵想,反正楼谪也没认出他是哥儿,他吃一口也没什么吧,反正以后也碰不上面了,他昨晚到今日都没吃上一口热饭呢。   柳绵小心翼翼地将斗笠掀开了一些,露出白皙的尖下巴,这个小公子处处白得发光,显得那张粉嫩红唇格外引人注目,盯着人不经意间伸出来的红色软舌,洁白贝齿轻启咬了一小口煎饼,注视整个过程的楼谪颅内仿佛自带慢动作。   “好吃,谢谢公子。”小公子轻声道。   楼谪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儿,他盯着人家看什么?以前室友抢他饭吃的时候他也没这样啊?楼谪甩了甩脑袋,又让柳绵拿着煎饼等他一会儿。   一路小跑回去那个煎饼铺,又问老板要了个顶配煎饼,在老板莫名其妙的笑意下又跑了过去,小公子还捧着煎饼在路边乖乖地等他,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楼谪将新做的煎饼递给他,“刚刚疏忽了,你受惊了肯定影响心情,请你吃饼压压惊。”   柳绵接过全新的煎饼,在斗笠后弯了弯眼,“谢谢公子,你人真好。”   他是真的饿了,没想到这好心人又善良又体贴。   楼谪却还是不太自在,不过楼谪心大,很快就抛之脑后了,拿着被人啃了一小口的煎饼吃着正香,看得一旁柳绵的胃口都好了些,仿佛不好的事情真的在消散,一身轻松。   柳府就在不远处,柳绵已经看到门口安禾正在焦急地踱步了,“我到了,谢谢公子。”   咦?这么快吗?楼谪颇有些意犹未尽地把手上的药包递给了柳绵,这小公子说话轻声细语的,刚刚一路上楼谪找了不少无关紧要的话题,听着人一字一句轻声回答,还有偶尔反问的语气都像是小彩蛋一样。   看着药包被自己小一圈的手拿走,楼谪正准备收回手,却被那只手拉住,那一瞬间楼谪感觉自己心脏仿佛都漏了一拍,然后一块温凉的玉佩被放在干燥的大掌间,小公子低声道:   “今日这趟真是麻烦公子了,请务必收下,不然我心里不安,谢谢你。”   好软和的手,一瞬间愣神的楼谪错过了拒绝的最好时机,回神时小公子已经翩然跑走了。   楼谪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看着金碧辉煌的府邸门口被着急迎上的人第一时间回过头对自己摆了摆手,楼谪感觉自己有一点不对劲。   难道这就是在异世结交了一个好兄弟的感觉?确实有些不一样。   柳绵见人转身走后,才开始回应安禾的关心,   “怎么现在才回来,吓死我了,少爷,是不是发生意外了?少爷?少爷?你在给谁挥手?那个男人是谁啊?今日怎么和你一起回来的?少爷?少爷?你快说话啊,急死安禾了。”   柳绵回身就伸手轻敲了一下安禾的脑门,“聒噪。”   “是发生了点意外,今天你少爷我差点都回不来了,不过有人这一急可是容易露出马脚的,明日带上些打手,咱们去问问,好好出口气。” 第9章   “啊?那少爷没受伤吧?快给我瞧瞧,都说了不让你一个人出去……多危险啊,刚刚那人救了你?”   “行了,没事,怎么这么婆妈呢你。”柳绵没好气地拍开了安禾伸过来的手,把安禾气得脸鼓鼓的。   楼谪回村的路上若有所思地摩挲这块新得的玉佩,他爹喜欢赌石,连着楼谪也略有些了解,凭这个手感色泽来看,这玉佩是高冰种的翡翠,在现代应该有上百万的价值,哪怕在玉比较常见的古代应该还是有些昂贵的。   楼谪摸了摸玉佩侧面隐隐刻着的绵字,心想,下次进城时还给那个小公子吧。   上次当着整个光林村村民的面前一闹后是没人敢上门来招惹这个已经发疯了的楼大的。   楼谪乐得清闲,次日扛着锄头去后山新拿回来的田地里开始翻土,水稻难以种植,如今多数村中人还是以食粟为主,然而老本行专业将杂交水稻技术研究透彻的楼谪自然要运用现代人的智慧。   将华国著名农业科学家袁老发明的“两系法”应用于如今这个落后的时代,提高粮食产量。   不出半年,楼谪如今这一片被那对夫妇美曰其名地里的种子都是他们播的,长出来的东西自然属于他们而拔空的土地就会长满水稻,楼谪自然不怕树大招风,因为他心中已有成算,今日他去县城便是为了此事。   他将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告知给了当地县令。   楼谪先是塞给了县衙中小厮一点碎银,在小厮的通报下面见了安陵县的县令,县令名叫林永安,一个面容和善的健壮中年男人,见楼谪进院还态度很和善地给楼谪倒了一杯茶水。   不过楼谪不会被表象迷惑,他大概了解了下明安王朝的律法,如今这个年代是禁赌的,而兴贵赌坊却能在安陵县中高挂门匾,只能说明这个县令是个贪官。   自古以来赌博能存在少不了上下打点,林永安肯定收了不少好处才能对赌坊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楼谪直接开门见山说希望林县令可以整治一下县中赌坊。   林县令手上转着刚刚楼谪递给小厮的几块碎银,打量了一下楼谪的穿着,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公子家中有人嗜赌?”   “我欠了赌坊五百两。”楼谪没有犹豫大大方方道,在地位悬殊时,隐瞒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林永安听了这话,果不其然嗤笑了一声,转着手上的碎银不再开口,反是另寻了一个话题,“光林村,楼谪,你好像跟我家小厮说有办法提高粮食产量?”   那日拿回遗产之时,楼谪便在陈永河那里登记了新名,美曰其名即将及冠,父母不在身边,自行冠字谪,完全不提村里那么多长辈,陈永河也是叹了口气便答应了,毕竟村中人多数对楼大这么多年的遭遇冷眼旁观,连他自己都是,又如何有脸说得呢?   若是别的欠债五百两的赌鬼上门和楼谪一般如此胡闹,林永安早就让人乱棍打出去了,如今能问上两句无非是见楼谪眼神清明气度不凡,左右县中无事,他还挺想看看这人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楼谪点了点头,“却有其法,用这个方法种植水稻,半年内即可见成效,一年两熟到三熟,每亩超过一千公斤产量。”   如果真有楼谪所说一年三熟,每亩超过一千公斤产量那可不是一般的功劳,如今只是七品县官的林永安至少能连升两级。   林永安都坐端正了些,一直盘弄的碎银也放在了石桌上,“你说的当真?你可知如今每人每户每亩田地只能产粮不过五百斤?水稻的产量还更低一些,亩产一千公斤?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你竟敢说如此大话?”   “竟敢把你在赌坊玩的那套用到我面前班门弄斧了?!”   林永安是在说楼谪说大话,想要空手套白狼。   “楼谪所言句句属实,只看县令愿不愿意用这半年尝试。”楼谪面色不变分毫,语气也平淡不已。   林永安站起来,来回踱步了几圈后,走到楼谪身前躬身问道,“你当真?”   楼谪点了点头,“当真。”   林永安猛拍了一下石桌,发生巨响,楼谪巍然不动,林永安合手笑道:“好,本官给你这半年时间,你与赌坊恩怨暂搁,半年后若你此话成真,我自会查封院中赌坊。”   安陵县的县令和光林村的村长是同类人,面上和善实则都是利益至上之人,因此村中虚无缥缈的名声反而对陈永河而言大过一切,而一个切实的功绩对于小县城碌碌无为半生的县令更是有强烈的吸引力。   林永安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本领,见自己被发配偏远县城后自知无法晋升,干脆就收了赌坊孝敬对这些违反律令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收钱这个事情本就证明了林永安并非安分守己之人,是能力限制了他的野心,如今有一个机会送上,没有人可以拒绝,左右不过半年,这么多年都耽误过来了,林永河也不缺这点时间。   但楼谪却没有露出高兴之意,神色淡淡地看向欣喜言溢于表的林永安开口道:“不行,我要立刻查封赌坊。”   林永安顿了顿,转念一想,这事也不难,如今兴贵赌坊早就放松警惕多年,他随便找个由头抄了还能得不少脏款,又能博个廉洁清明的名头,万一半年后这楼谪所言成真,有此事铺垫,自己的晋升之路必定顺畅。   “好!本官答应你,立刻查封赌坊!”   “设赌者绝非善类,这些年的枉死之人也应冤有头债有主。”楼谪清楚林永安心里的弯弯道道,但原主跟赌坊的恩怨必须了断。   不出所料,犹豫片刻后,林永安还是答应了处置那些人。   楼谪这才露出浅浅的笑意,“那林县令合作愉快?”   林永安下意识点了点头,哈腰笑道:“合作愉快。”   等楼谪出了门后,林永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下意识拿出了面对上位者的姿态。   但林永安没恼怒,楼谪通身的气度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看得出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林永安眯了眯眼,离开官场这么多年,希望自己没看走眼才是。   回忆戛然而止,楼谪插好一亩秧苗,县中林永安派来前来观察的人员也到了,“楼先生。”   昨日林永安回去琢磨了半天,最后给了楼谪一个谋士的名头,如果楼谪真的研究成功,那便是属于他麾下的成果,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自己。   到时汇报时林永安还可以添油加醋自己在安陵县任职的这些年一直为百姓粮产发愁,遂寻谋士,大力支持其研究开发,最终才得了如此成果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简单将楼谪如今骤然升了身份,每月还有县衙份例可拿的事告知正在翻泥的人,臆想之中农夫的兴奋没看见分毫,只得了一句冷淡的   “哦,谢谢县长抬爱。”   然后就自顾自翻土不说话了。   “我是阿武。”   “我是二狗。”   “楼先生,以后就由我们跟你一起种水稻。”   楼谪这才抬了下眼皮,认了下人,把手上的铲子一松,插在泥土里,“行,你们先来翻土,过两天秧苗长好了再来插苗就可以了?你们会吧?”   阿武和二狗点了点头,“自然,我和二狗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才被派来的。”   穿着衙门服装的两个人仔细地看了看地里的秧苗,“好像却是有些不一样,比起别人一大半蔫吧吧的秧苗,这地里的秧苗都青翠青翠的。”   “这是如何做到的?”年轻一些的小伙二狗拿着纸笔问道。   “杂交培育,选出来的都是优种,自然跟别人田里层次不齐的秧苗不同,过几日教给你们如何育苗。”   楼谪并不在意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众,如果能改善古代人民的生活质量,那他的穿越也算有了意义。   “杂交?那是什么意思?此前从来没听过…”   新来的两个小伙边翻土边滔滔不绝地问着,楼谪每说出一个新词,便会引出一系列串联效应,问的楼谪最后不得不噤声了,有些想念农大那些知识储备充足的学弟学妹们了。   “城中的赌坊如何了?”楼谪干脆转移话题。   “被查封了,老板和打手都抓起来了,听说要游街示众呢,这赌博害人啊,我们村里好多人都死的死,散的散,没想到林县长今日竟做了件人事,啊!二狗你打我作甚!”阿武不满地瞪向二狗。   机灵的二狗看到阿武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就想翻个白眼,压低声音避着楼谪提醒道:“在县长的谋士面前说县长坏话,你是真的嫌命长了!”   阿武木木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紧张地看了一眼悠闲坐在一旁的楼谪,小声道:“没关系,先生在发呆呢,他肯定没听到。”   楼谪坐在水田不远处的大石头上,下意识地又掏出腰间仔细塞住的玉佩,摸了摸上面刻着圆润光滑的绵字。   明日吧,今天好好教导一下这两人,明日将育种之事交付给他们,他便进城看看赌坊如今境况,再将这块玉佩还给那日的小公子。 第10章   “嗬,这赌坊还真被查封了,你看这封条贴的。”   挎着菜篮子的妇女跟身旁的姐妹指着被卸掉牌匾,贴着白色封条的大门感叹道。   “封的好!我家中那不成器的弟弟成日赌博,不务正业,过年兜里都没钱还来我家借了几两银子呢,这害人的东西封得好!”   “林县令干得好啊,听说那黑心老板和那些可怕的打手们不日还会斩首示众,如此威慑,可是断了这坏根,县太爷明鉴!”   此处路上路过的人大多如此赞叹。   在人群中格外鹤立鸡群的楼谪看了一眼后,便转身离去了。   楼谪轻叩了一下柳府的大门,没多久一个小厮便来开了大门,柳府时常会有些生意人上门,楼谪气度不凡,小厮态度还算恭敬,   “您有何事?”   楼谪摸了摸手上的玉佩,那日回来时小公子有人相迎,小公子在柳府的身份应当不低。   他可以将玉佩给小厮代为转交,这样也可以避免那个小公子的推辞。   这样想着,可是楼谪一张口说出来的话却变了味道,   “请问你家公子在家吗?”   这玉佩挺贵重的,还是亲手转交放心一些。   小厮忽然眼神变得奇怪了一些,上下打量了楼谪一番才道,   “我们府上有好几位公子,不知公子找哪位?”   “名里有绵字的。”   楼谪心里有些忐忑,他也不确定这玉佩上的字是不是那小公子的名字。   果然,小厮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那应当是猜错了,楼谪心中一凉,刚准备把玉佩交给小厮转交算了。   “公子是找绵少爷吧?他今日在第一阁楼抛绣球招婿,刚出发没多久,公子快点过去应是能赶上的。”   小厮说完这句话便关了门。   留着手心攥着玉佩的楼谪一人独自发愣。   原身无人教导,光林村中哥儿少,而且多数过得很苦,原身并未留意过,因此光凭原身贫瘠的记忆楼谪还真不知道这是有哥儿这种第三性别存在的朝代。   听了小厮的答复后,楼谪自动理解成柳绵去参加招婿了,想着那小公子看着年岁不大,竟然如此着急吗?   不过古代普遍成亲早,自己该早些转变思维才是。   既然小厮已经关了门,楼谪不好意思再敲一次门,干脆转头前往小厮说的第一阁楼。   这还是楼谪第一次亲眼见到电视剧里的场景,两层高的阁楼高挂着红色绸缎,下面哄哄嚷嚷的围了一群人。   都是些高壮的庄稼汉,甚至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老头们也来凑热闹。   来到第一阁楼下看到如此场景的楼谪不仅蹙了蹙眉,这么多人,那小公子的小身板怕不是要被挤成馅饼了。   “嗬!楼大,你怎么也在这,你的现在条件完全可以娶个好生养的婆娘,来凑这倒插门的热闹干啥子?”   楼谪忽然被人拍了下背,低头看了眼刚刚说话的人,回忆了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扒出了点信息。   这是村中一个光棍,好吃懒做名声没比原身好到哪去,而且原身多少有些本事,而这光棍却是整日瞎混,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连这种人都混了进来,这群人有多鱼龙混杂可想而知。   楼谪心里不禁更急了几分,生怕那看着就弱弱脆脆的小公子在人群中吃了亏,没理那光棍,楼谪凭借体格优势往人群里挤,一双黑眸犹如光柱四处寻找。   现代看电视时看个乐呵,而身临其境时楼谪不得不觉得此事离谱。   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想的,抛绣球招婿,那不纯纯把婚姻当儿戏吗?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正逢此时,高于众人的楼谪凭借好眼力看见一个不小心被身旁人撞倒的人。   那日小公子带着斗笠,看不清具体身材,但穿着青衣身形很单薄,而跌倒那人遥遥看着也是如此。   楼谪一时有些心急,干脆伸手大力拨开了身边拥挤的人,硬空出了一片地出来。   此时,一个竹编球正巧不巧飞了过来,直冲倒在地上的那人。   楼谪没有丝毫犹豫,大手一伸抓住了那竹编球,与此同时心急地一把拽起了地上跌倒之人,着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前来看柳绵笑话的柳宁没想到哪怕柳绵名声坏成那样也有一堆人愿意上门。   柳宁本来想着如果柳绵招的人不好,那就给点钱,让他成亲后再好好折磨折磨柳绵,如果柳绵招到的赘婿人还不错,那柳宁就找办法给他搅黄。   不过混在人群里看到来的人都是些歪瓜裂枣后柳宁心情别提多好了。   岂知这些粗人竟一点素质都没有,柳宁想出去都困难,还被人骂骂咧咧地撞倒了。   就在柳宁准备发难时,一个英俊非凡的贵公子突破人群对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这是什么话本情节?   被扶正的柳宁看着楼谪仿佛在发光的俊脸发愣。   楼谪蹙了蹙眉,虽然不知道那小公子到底长什么样,但楼谪感觉自己就是找错人了,看着面前这个跟前日遇见的小公子身形很像的人,完全没有那日遇到小公子时那种从内心散发而出的投缘的感觉。   楼谪立刻就松了手。 第11章   “多谢这位公子。”柳宁微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抬眸,眼睛水灵灵地看着楼谪。   只是视线转移到楼谪手上拿着的东西时,面色不着痕迹地暗沉了些,显得他找着最佳角度摆出的微笑僵硬了许多。   楼谪这才注意到刚刚情急之下自己伸手究竟抓了一个什么东西来。   一个编得精致小巧,轻盈不会误伤到他人的竹编球,上面缠了一堆红丝线。   楼谪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该不会是…?不会吧,这么巧?   楼谪正准备把绣球丢掉假装没来过,一个小厮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恭喜这位公子抢到绣球,请跟我来。”   “不…不…我不是…”   楼谪想说这是场误会他是来找人的,然而那个小厮已经行色匆匆地回身带路了。   楼谪拿着绣球,有些迷茫地环视一周,在一堆人各色的目光中轻叹了口气,终是跟上了那个蓝衣小厮的步伐。   算了,他还是上去亲自跟那姑娘解释一下,好好道个歉,毕竟搅和了人家的招婿之事多少有些罪过。   上了阁楼遥遥便听见有个妇人的声音,唉声叹气道:   “刚刚接到绣球的那人是光林村有名的恶霸,前不久被赌坊追上门要钱打了一顿不说,后来还痛打表弟,当着全村面还打了自己的亲生舅舅和舅母,实非良人啊!”   柳绵坐在房间中听着专门找来把关的媒婆介绍后,如画的眉眼间不禁氤氲了些愁意,“此人当真这般不行?”   那日回去后,柳绵旁敲侧击了一番沈思月的心愿,被满面愁容的沈思月拉着手轻道:   “爹亲没什么心愿,只想你快乐,是爹亲不好,拖累了你……让你平白受这些委屈,绵绵快些找个心上人才好,早日成亲,爹亲也放心些,爹亲实在怕啊,他们…咳咳…他们这些人心是黑的!爹亲怕拦得住一次拦不住两次啊!”   “我的绵儿,可不能被他们这些人祸害了,实在不行绵儿你走吧,别待在这府中成日与我这痨鬼耗着了,爹亲这辈子看走眼了,一辈子就这样了,是爹亲对不住你…咳咳…咳”   柳绵连忙给沈思月顺气,“哪里的话!爹亲莫要胡说,我凭什么走,这柳府一半的资产都合该是我的,我才不要走了便宜给别人,爹亲的一辈子还长着呢,才不会被一个人左右,莫要这么想!”   沈思月勾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慈祥地摸了摸柳绵的头发,   “乖绵儿,看到你跟爹亲不一样,爹亲真的高兴,但你是个小哥儿,你不得不为自己考虑,我们这府中的后院太乱,人心太脏,你万一被别人使下作手段套住,你这一辈子都毁了,爹亲撑不了几年,只盼你能早日找到心上人,开开心心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左右就是想要柳绵早日成亲,以防来日又被谋害,今日没了陈老爷,明日还有李老爷,王老爷,一日柳绵没出嫁,一日便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惜柳绵前几年的名声就在后院那些夫人少爷小姐有意宣传下败坏了不少,根本没有正经人家的公子愿意嫁娶。   柳绵不得已下场招婿,他并非什么非要情爱之人,他爹亲一生苦楚换来郁郁寡欢的亲身经历更让柳绵不敢寄希望与他人。   柳绵从小勤学,是私塾里最积极的哥儿,哪怕柳成偏心柳立业也每每在柳绵有理有据的说理下不得不分几个铺子与他管治。   柳绵深知靠他人不如靠自己,这次招婿也只是准备协议成婚,让爹亲安心的同时,杜绝再次被设计硬嫁。   不过若是招来的人合眼缘对方也情愿的话,他不介意尝试接触一下,只是如今…竟招了个如此之人!   柳绵实在忍不住气得鼓了鼓脸颊。   他怎么能这么倒霉呢!   穿着暗红裙装,脸有黑痣的刘嬷点了点头,在一旁听了的安禾也急了起来,   “啊?这如何行?这欺男霸女,连家人都不放过的人,还有赌瘾?!还不如那陈老爷呢!这一听,我真是两眼一黑啊,少爷你可千万冷静啊!郎君的病不急于一时,您要是嫁给这种人,小的觉得郎君是更不可能心情好转的……”   楼谪隐隐约约能听得出屋内好像是在说他的事迹,带路的小厮当然也听见了些,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楼谪,然而这个高大汉子不动如风,俊朗的脸上神色平和,没有分毫不悦。   不禁让人有些差异地多看了一眼,小厮在里面越说越过分的时候伸手及时敲了敲门,屋内的动静戛然而止。   门被打开,楼谪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面色喜庆标准媒婆长相的妇人,妇人喜笑颜开,浑然看不出刚刚拉着嗓子说自己坏话的样子。   再然后是一个面色不太好的蓝衣少年站在圆桌一旁目光有些愤愤地看着自己。   最后,楼谪的目光才落在屋内唯一坐在凳上之人身上。   刚刚一直保持沉默,唯一没讲自己坏话,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讲的人身上。 第12章   穿着一身水蓝色锦袍的小公子抬眸看他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像是刚洗净的葡萄,又黑又亮还水灵灵的,不过看到自己后的神情有些迷茫,显得有几分可爱。   一个利落的马尾乖顺地落在身后,饱满光洁的额头完整露出,眉眼间像是画中人般精致,鼻梁顺直高挺,红唇微珉,白嫩嫩的鹅蛋脸上有些局促。   楼谪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好看的男人,比现代那些明星们更加惊艳几分,不免失神了几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拿着手上的绣球看着室内三人,目光落在现场唯一最像招婿之人…的哥哥身上?转念一想坐着的小公子看着年岁不大,也可能是弟弟的人,无视了门口正在恭喜自己夸自己俊朗的媒婆,径直向内走了过去。   将手上的绣球轻放在桌子上,在一旁蓝衣小厮紧张警惕地护着座上人的眼神下,楼谪缓声开了口,   “我不是来参加招婿的,今日路过只是意外,打扰了令姐的招婿之事实在抱歉,不过楼某目前并无成亲打算,麻烦小公子代为转告,实在抱歉。”   楼谪顿了顿,想到刚刚在下面的情景,还是决定说出心里话,   “不过我看公子穿着气度,家境许是殷实,为何会同意让家中女眷抛绣球招婿?这实非良策,未免太过儿戏。”   本就懵懵的小公子听了他的这番话后似乎更加怔愣了,楼谪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管闲事了,放下绣球就准备转身走了。   却被媒婆的笑声吸引,“公子这是要笑死我?”   楼谪抬眸望去,也不生气,他初来异世应该多学习,如今做了令人发笑的事,自然该听上一听是怎么回事。   “我是真相信你是路过了,这招婿之人就在你眼前你竟不识?”   媒婆颇有些爽朗,楼谪惊讶地回看那位小公子,小公子此时面容也有些尴尬,不自觉抓紧了衣角的布料。   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同性恋合法不说,还能正大光明的招婿?这真的是古代吗?   楼谪忽然想起来之前网上很火的一句话,“过去的人都是嘴上保守行为开放。”   有种原来老古董竟是我自己的感觉。   “今日是城中柳府绵哥儿的招婿礼,你当真半点风声都没听见?还是见了我们绵哥儿心下不喜另寻的借口啊?”   媒婆心直口快,说的话完全没顾及在场另一人的感受。   听到哥儿,楼谪先是一蹙眉,当初让他姐帮忙买书时,有几本夹杂在里面的种田小说也被一并送了过来,楼谪粗略地看过,还惊奇有些文中哥儿这种非传统性别的设定,楼谪心下了然了几分,可能是穿到了这种有特别设定的平行时空。   楼谪见那人抓着布料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连一直轻轻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转移开了,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看向那媒婆语气不太好地说,   “你拿着你家主子的钱,说话就这个态度?”   心情有些低落的人闻言瞬间抬起了头,看着自己的眼神流光溢彩起来,仿佛自己干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楼谪心里还是挺不舒服,他想到书中一般这种性别社会地位都很低,不禁轻声安慰道:   “别听他言,公子很好,耐心等等肯定可以寻到意中人的,今日无意搅和了你的安排是楼某不对,日后有什么楼某能做到的,楼某定全力以赴。”   话虽这么说,楼谪心里却觉得这招婿之事实则不靠谱极了,楼下都什么歪瓜裂枣,哪配得上这跟小仙人似的公子,自己今日搅和了正好,说明小公子日后有更好的人在等着,而非如此轻率地定下终身大事。   小公子松开了拽着布料的手,看着楼谪眉眼舒展,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不知如何形容的浅淡笑容。   楼谪心神一怔,多年后都记得这个仿佛点亮星空的笑容,好俊俏的小公子。   “公子好巧,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柳绵起身作揖,伸手拿起被放置在桌上的绣球。   楼谪一愣,这声音…不就是他今日来此特意要找的人吗?!   想起媒婆刚刚说是谁要招婿来着?   柳府绵哥儿…   楼谪恍然大悟,看着面前拿着绣球的小公子一时无言,柳绵一双亮亮的眼睛静静看着楼谪,楼谪这才发觉自己沉默太久了,   “哈哈哈确实很巧,我今日进城就是特意来找公子你的…没想到会这么巧,这块玉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楼谪拿出胸口塞着被捂热的玉佩,递给柳绵,柳绵却是轻摇了摇头,   “公子或许觉得只是举手之劳,但与我而言却是救了性命,自然配得上这块玉佩,公子不必多想。”   “既然公子无意入赘,那便罢了,趁现在底下人群还未散去,我再抛一次就是了。”   柳绵对楼谪的印象很好,又是救命恩人自然不会信了媒婆的话,只是救命恩人无意他自是不可能强迫的,柳绵忽略心底的遗憾,浅浅笑道。   楼谪却站定了,没挪开脚步,导致准备往外走的柳绵被他整个高大的身形挡住。   “公子?请让一下?”   柳绵抱着绣球抬眸有些疑惑地轻声道。   楼谪低头看着柳绵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接道:   “我刚看过,楼下没有什么良人,公子何必如此着急?这种招婿方法太儿戏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柳绵知道楼谪是个很好心的人,自然不会觉得他多管闲事,心下一暖,对着楼谪俏皮地眨了眨眼,声音清脆活泼,   “公子不用担心的,我爹亲身体不好,我只是找个人协议成亲,走走过场,哄爹亲开心,不会吃亏的!”   至于到底会不会吃不吃亏也不过是冷暖自知罢了,柳绵不想让楼谪知道自己如今的境况,毕竟楼谪是个很好的人,这样的人应该娶一个漂亮的媳妇,幸福安稳地过完一生。   不过楼谪却没有这么轻易放过的打算,反而奇怪道:   “协议成亲?”   柳绵点了点头,头上系着的水蓝色发带也跟着一晃一晃,吸引了楼谪的目光,就…有些可爱。   “嗯,就是假成亲,演戏哄我爹亲开心就好。”   闻言楼谪伸手拿过了柳绵怀中的绣球,“那我可以帮你。”   柳绵生的这么漂亮,整个人又乖乖的,能想出这个馊主意感觉脑子也笨笨的,谁知道下面那些人同意了协议成亲后会不会假戏真做啊!到时候柳绵的一辈子不就毁了!   难得遇上这么有眼缘的朋友自然不能放任其掉入狼坑,不就是演戏嘛!他楼谪也行。   柳绵有些懵懵地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里,然后才看向楼谪那张认真的俊脸,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的晕头转向,   “真的可以吗?不会耽误你吗?”   楼谪摇了摇头,按着柳绵重新坐下,“没关系,我没有成亲打算,能帮到你也不错,反正是假的,你开始写契书吧。”   契书早就备好了,柳绵又看了楼谪一眼,抿了抿唇没再多问,既然楼谪愿意帮他,柳绵也有私心。   目前来看楼谪为人正直善良是难得一遇的好人,与这样的人签协定比其他牛鬼魔神强得多,因此柳绵没再多说,生怕多问几句楼谪反应过来便后悔了。   柳绵拿出早就拟好的契书递给楼谪,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认真道:“真的很感谢你愿意帮我,等我爹亲病好了,我们就签和离书,绝不为难你,你陪我演演戏,哄爹亲开心就好。”   然后还不忘再征求一遍他的意见,语气软软地问道:“可以吗?”   “没问题。”   楼谪答应得干脆利落,他并无在异世成亲的打算,在他眼里哥儿就和普通男人无异,假成亲帮兄弟个忙完全没关系,更何况这个新兄弟看着这么乖这么可爱。   楼谪飞快就看完了整篇契书,对内容了然于心,挺好笑的是这份契书上楼谪每月也有分例可拿,加上之前林永安塞给他的身份,他刚来古代没几日便白得了两份工作。   楼谪大手一挥在两份契书上落下龙飞凤舞的楼谪二字,一旁柳绵望见后不禁轻声低呼,“楼公子好笔法,是准备科举吗?”   柳绵接过两份契书看着上面两个的落款爱不释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他想,如果楼谪要科举那便算了,科举虽然没有禁止赘婿入考,可是赘婿的身份却会实实在在地影响仕途,更别提是一个哥儿的赘婿了,得被世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柳绵提着笔的手迟迟落不下去,有些犹豫地看向楼谪。   科举?楼谪没想过,楼谪能考,但楼谪并不愿意考,古代仕途本就艰辛,加上各种观念冲突,一步走差说不定要午时候斩的。   按目前穿越的几天来看,楼谪并没有革新救世的伟大志向,他觉得好好种田就挺不错的,楼谪摇了摇头,“我不打算参加科举。”   “公子的字这么好看,不读书科考有些可惜了。”   柳绵都替楼谪觉得遗憾,如果不是哥儿身份受限,他是想要参加科举的,现在行商本为末道,加上自己的哥儿身份他是真想科举改命的,可惜世道并不给哥儿改命的机会。   “这有什么,你喜欢的话我以后教你写,多练一练就会了,读书是充实自己,不是为了科举,这本就是两件事,你快签字吧,看你提笔提半天,手不酸吗?”   楼谪盯着那节纤细皓白的手腕浑不在意道,思绪反而不自觉替柳绵的手腕觉得发酸,太细了,肯定平时不好好吃饭!楼谪忽然想起自己的坏名声,和楼下那些人不相上下,也许柳绵看不上他呢?   “迟迟不签字,柳公子是觉得我不合适吗?”楼谪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这误会可大了,柳绵只是听了楼谪新奇的想法后有些愣神,没想到竟然引起这般误会,慌乱地抬眸,紧张地解释道:“我绝无此意!我是有些替你可惜。”   害,原是因为这。   “有什么好可惜的,我把你当兄弟,帮你这个忙我心甘情愿,再说你每月还给我发分例,说来还是我占便宜呢。”楼谪大大咧咧道。   柳绵也怕楼谪再多想,终于点墨落款,细细勾勒,娟秀漂亮的柳绵二字落款于纸上,紧贴在楼谪那两个行云流水的大字旁。   楼谪探着头,心情出乎意料的愉悦,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的字写得也很好啊,形很漂亮,就是有点虚,不过你力气小是这样的,平日要多吃一些好好补补,人有力气了,字也就有力了。”   柳绵弯了弯眼,觉得楼谪说得颇有些好笑,好脾气地应道,“好,听夫君的。” 第13章   柳绵说话的音色是清冷的,但语调却轻轻软软的,喊出那两个字时尾音还不自觉微微上扬,像是自带笑意,听得像是有小钩子在人心尖挠一般。   楼谪呆住了。   啊?不是…他刚刚喊自己什么?这也太突然了吧,楼谪思绪有些卡顿。   那两个字从笑意盈盈的柳绵嘴里说出带着一种奇怪的力量,那股力量顺着声音漫入耳廓,整个耳朵都变得酥麻,连脑袋都有些晕头转向。   楼谪的耳根瞬间红了,看着柳绵那双漂亮的眸子,嘴唇干干地启合了一下,却怔愣得硬是没说出话来。   他跟他那些好兄弟室友们可没玩过这么刺激的。   楼谪感觉自己的脸好像烫得快要爆炸了。   柳绵忙给楼谪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眉心压出忧愁焦急的浅痕,微凉的手背轻轻抚上楼谪那张涨红的古铜色硬朗侧脸,   “夫君,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中暑了?”   又听见那两字,楼谪刚喝一口准备压惊的凉茶差点喷了出来,楼谪强行压住才没喷到柳绵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上。   柳绵看着楼谪痛苦的神色,整个人都有些慌乱无措,一只手摸摸额头摸摸脸,整个人急得不行,温软的手摸过的地方温度又上升了几分,   “到底怎么了?安禾快去叫大夫。”   一旁完全被这两人极速进程搞蒙的安禾和媒婆这才回过神来,安禾连忙拉过柳绵,“少爷!你干嘛呢,矜持一点。”   媒婆也是噗呲笑出了声,“柳公子也是难得一见的性情中人啊,这么快夫君都喊上了,看给楼公子惊的。”   楼谪一张俊脸憋得通红,脖子和耳朵都没有幸免于难,柳绵这才发现楼谪这是害羞了,盯着楼谪通红的耳根,柳绵本来坦荡的心里忽然也有些奇妙了。   没让柳绵被二人调侃多久,楼谪缓过劲儿就帮着解释道,“没有,柳公子不是这个意思,契书上写着就是这么喊,显得亲近一些,是我的问题,是我还没反应过来。”   “呦呦呦,这就又护上了,我看我们柳公子以后是有福气咯。”媒婆唯恐天下不乱,掩面笑着,眼神还在柳绵和楼谪之间暧昧打量。   柳绵正了下神色,抬眸示意安禾,见安禾将早就备好的钱袋塞给刘嬷后,才说道:“好了刘嬷,你的任务完成了,按照约定,今日之事莫要再外传,否则要付十倍赔偿金的。”   刘嬷拿着很有分量的钱袋掂了掂,打开里面一看满是银锞子更是喜笑颜开,连忙应是:“当然,这方圆百里我刘嬷最信守承诺,柳公子还是爽快,那我先行告退了,不打扰二位公子相处了?”   柳绵点了点头,见刘嬷走后,开始和楼谪商量成亲事宜。   柳绵又拿出了一张纸,“公子可以先看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可以商量改动。”   就是一些成亲仪式,还挺简单的,就是时间……   “七日后会不会太急了?”楼谪接过纸张,“毕竟是成亲之事,这么草率会不会委屈你啊?”   柳绵倒是觉得楼谪真是个老实的好人,一直在关心自己不说,如今害怕委屈了自己,柳绵趁着楼谪看安排的时候,轻飘飘地看了眼一直在一旁横眉竖眼,不情不愿的安禾。   安禾瘪了瘪嘴,整个人老大不情愿,还是顺着柳绵的意思开了口,“姑爷不必多想,左右是假的,这些形式也都是走个过场。”   又获得一个新称呼的楼谪看着纸的余光不自觉向一旁的柳绵身上偏了一下,见柳绵笑意浅浅的模样有些出神。   这种感觉还真挺奇妙,他这个直男都有点扛不住,要是换个其他人来被这么夫君,姑爷的喊两声,不早就蹬鼻子上脸了,多危险啊,还好今日是他抢到了绣球。   柳绵给了安禾一个赞赏的眼神,接过话头继续道:   “七日足够了,你入赘我家,该委屈了你才是,实在不好意思,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推迟些,不过你得先陪我回去看看爹亲,这样可以吗?”   安禾听了后嘴瘪得更很了,也不知道自家少爷在说什么,一个臭名远扬的猎户,能跟他家少爷成亲有什么好委屈的!他家少爷长得好又聪明人也好,姓楼的捡大便宜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楼谪确实也没觉得委屈,这在目前的他眼里来看就是帮助异世失足好兄弟的途径,虽然途径有些奇怪了,但耐不住兄弟需要啊!   楼谪就是这么一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好少年。   “不用,听公子的安排来就好。”   柳绵看了楼谪一会儿,看得楼谪都有些不自在了,才低头轻笑了一下,开口道:“楼公子你真的好容易说话,这样出门在外是容易吃亏的。”   楼谪刚想解释自己平时不这样,是从来没遇到过柳绵这么合眼缘的好兄弟,要是现代那些兄弟们说要跟他假扮什么情侣,早被他一脚踹屁股踹飞了,也就是柳绵,看着太容易被欺负了,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不过柳绵也就是感叹了一句,便继续了话语,没给楼谪解释的机会。   “那这段时间我们可能需要培养一下习惯?比如像我刚刚那样叫你夫君,都是成亲后的日常,需要你尽快适应,你也不要叫我公子了,那太容易露馅了,我爹亲虽然身子骨弱,但人可是很聪明的,我们得表现的亲密点才是。” 第14章   柳绵断断续续地说着,楼谪盯着柳绵时不时轻眨一下的浓密长睫看出了神。   怎么会有男人生的这么好看,连眨下眼睛都像是漂亮的小蝴蝶在扑闪翅膀,楼谪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手指,真的好想摸一下。   就就就单纯觉得柳绵长得好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公子,你有在听吗?”   柳绵摆了摆手,一双自带碎光的眸子清澈地看着好像在发呆的楼谪。   楼谪下意识就回避了柳绵的目光,声音干涩地嗯了一声,   “我听见了,我以后要叫你夫郎,在外人面前要牵着你的手,不能太拘谨,要习惯你叫夫君,还有一些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也不要表现明显排斥,以免你爹亲生疑,我都明白的。”   柳绵先是被楼谪这幅乖乖背书的样子勾得眼睛一亮,一双圆圆杏眼流光溢彩,随后弯了弯眼眸,主动伸出手,“那公子先适应一下?”   楼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几分紧张,带茧的大掌在衣袍上不自在地磨了一下,才轻轻地握住那比自己小一圈的手,生怕一个用力就磨到柳绵白皙纤细的手。   就很奇妙…   楼谪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柳绵拉着他上街,为了到时候演真点,他们得赶紧培养一下。   柳绵看着街上卖糖葫芦的老伯,脑中灵光一现,晃了晃二人牵着的手,这个丝毫不解风情,确实如他所言不喜欢哥儿的木头可算回过神了。   见一直心不在焉的楼谪终于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柳绵立刻甜甜地笑道:“夫君,我想吃糖葫芦。”   这谁顶得住?   反正楼谪顶不住,差点都要把整个糖葫芦树买下给柳绵扛回去了,还好理智及时回笼,把银锭塞回钱袋,拿了几个铜板递给老伯。   老伯笑眯眯地接过钱,把糖葫芦树上最剔透红润的两支糖葫芦取了下来,递给楼谪,“带夫郎出来玩?好久没看到你们这么恩爱的夫夫了,走路都舍不得松手,夫郎很漂亮,公子有福气啊。”   楼谪接过糖葫芦,率先递给了一旁等着的柳绵,像是为了印证老伯的话,下一瞬,刚空出来的左手就再次被软软的手拉住,楼谪低头,还看见柳绵俏皮地眨了眨眼。   就很可爱。   此情此景,楼谪不得不再次庆幸今日还好他阴差阳错接到了绣球,不然换成别人,他这个小绵羊兄弟怕不是要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谢谢夫君。”   柳绵心情很好地咬了一口最顶上的糖葫芦,白皙的脸颊微鼓,粉嫩的唇瓣上沾着糖碎,亮亮的,有些吸引人视线,下一瞬糖碎便被主人发现,更加引人注目的红舌一闪而过,唇瓣上留下些水光。   “唔,好甜!夫君买的糖葫芦就是不一样!”   楼谪囫囵地嗯了一声,嘴里明明吃着清甜的糖葫芦却食而无味。   难道柳绵手上的那支甜一些?   楼谪没多想,毕竟他们之前还吃过一个饼呢,现在换成糖葫芦他应该也能尝尝吧?   楼谪盯着柳绵手上被咬了一半的山楂球,喉结适时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听不出情绪,“我的糖葫芦不太甜。”   听了这话,柳绵果然没有犹豫,直接把糖葫芦递到楼谪嘴边,“那夫君尝尝我的,这个真的很甜!”   楼谪如愿吃掉那半个山楂球,果然很好吃,楼谪那双幽深的黑眸瞬间一亮,看向柳绵惊喜的眼神活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真的很好吃!好甜!”   柳绵耳根不自在地红了下,他是想让楼谪吃下面的糖葫芦尝尝的,谁知楼谪一口就把他剩下的半块咬了去,不过楼公子也是真馋啊,他又想起来那日楼谪救了他还不忘回去拿他之前买的煎饼之事,有些好笑。   柳绵大方地把整个糖葫芦都让给了楼谪,楼谪客气了一下然后欣喜接下,只是可能吃了第一口后就没那么惊艳了,总感觉下面那些完整的糖葫芦没有被柳绵咬了一口的甜。   而柳绵则交换得到了楼谪的糖葫芦,轻咬了一口,又被甜得眯了眯眼,柳绵觉得这两个糖葫芦好像差不多啊…   就都挺甜的。 第15章   “听说最近鲜香客的新菜品很好吃,我们去尝尝?”   柳绵把吃不下的糖葫芦动作自然地塞给了楼谪,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模样很是期待。   平日里柳绵不是忙着照顾爹亲,防着他那渣爹一后院的黑心眼子,就是处理商铺事宜,忙碌得紧,偶尔才能得空跟安禾出去玩玩,更别提最近事一多更是没了空闲。   安禾那小子天天在他耳边叨叨鲜香客的新菜有多好吃,多少人赞不绝口,听得柳绵都入了心,奈何一直没腾出空来。   今日总算是赶上了,柳绵生怕楼谪不愿意,都不给楼谪反悔的机会,拉紧楼谪温暖干燥的大手就往鲜香客的位置跑。   水蓝色发带在空气中晃荡,高高扎起的马尾也在飘扬,被柳绵拉得身子一跌的楼谪顺从地跟着柳绵身后小跑着,思绪短暂地为这充满活力的身影失神。   鲜香客这股儿劲头还没过,此时人满为患,门口还有不短的队伍在排。   “啊,怎么这么多人,看来今天是吃不上了,下次得提前预约才是。”   柳绵失望地看了看正在排队的众人,依依不舍地往楼里又看了看。   楼里两层人声鼎沸,小厮们忙的脚不沾地。   楼谪也没想到这三道菜在古代这么吃香,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毕竟这三道菜可是在美味众多的现代华国也算好吃。   楼谪看柳绵这样,刚准备开口说他可以做给柳绵尝尝,一声呼喊打断了楼谪的话。   “楼公子,你来了!”   包着方巾的小二方圆朝着楼谪挥手,最近生意愈发好,作为老员工方圆被派了一个相对清闲的工作,在门口接客,给大家发放号码牌,这以前哪有过这种情况啊?   这一切都来源于楼谪的三个绝佳菜方,又有掌柜齐玉的提点,方圆已经对这个猎户彻底改观,看着楼谪喜笑颜开。   这次方圆眼睛利索地发现了楼谪没带货也没生气,反而极其狗腿地开口道:“楼公子用午膳了吗?要不要来店里吃点?”   楼谪一下福至心灵,看向方圆:“店里还有位置?”   柳绵还牵着楼谪,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了周围那么一圈人,奇怪道:“这些人不是在排队的吗?”   一旁等了许久的人也抱怨道,“哎,你这小二,刚不还说没位置吗?还揽客呢!”   方圆给那人不好意思地陪笑了两下,“诸位都久等了,等会儿送各位一个凉菜,这楼公子是我们店的恩客,店中有独留的厢房,不对外开放的,实在不好意思。”   “什么恩客不恩客?不就是有钱吗?老子加钱,你给老子也开厢房!”   一个大汉站出来粗鲁地喊道。   方圆拿着汗巾擦了擦头上的虚汗,“不不是这个意思,这位壮士,现在楼里已经没位置了,再多钱我们也不能赶里面正在用餐的客人啊,您说是不是?”   那大汉不依不饶,“这小子那什么劳子的厢房不是没人吗!老子先来的,老子加钱,让老子去!”   柳绵已经蹙起眉了,一声娇俏不失风度的爽朗女声传来,   “哎呦,这位大哥,您这是做什么?咱们店里又不是逼着你等,为难我们这笨小二干嘛。”   齐玉一身粉衣用襻膊利落地束着,一看就是刚从后厨忙碌中抽空出来的,   “楼公子,哟,柳公子也在呢,还是一起啊,你们快进去用餐吧,这里我们自己处理就好。”   楼谪有些惊奇齐玉竟与柳绵也是一副熟稔的样子,柳绵同样也奇怪楼谪一个恶名远扬的猎户和蒸蒸日上的酒楼有什么联系。   方圆看到齐玉出来就是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跑到齐玉身后,“掌柜的!”   那大汉看着齐玉的模样,诋毁的话不假思索就冒了出来,“我说呢,原是女掌柜,什么恩客,我看是你的姘头吧!要不要来试试大哥?包你满意啊!”   此话一出,就有几位猥琐男性发出了心照不宣的哄笑声。   齐玉的笑脸瞬间沉了下去,楼谪的手也被松开了,楼谪刚以为柳绵可能是误会了,来不及解释,下一瞬,就见柳绵快步冲到了比他几乎大一圈的大汉面前。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用力得柳绵的右手收回后还止不住地轻颤。   大汉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张脸一侧肿起来后整个人震怒地就想抓住柳绵,大手刚挥下去,就被另一股强硬的力量制止。   大汉这才发现刚刚被他随口造谣的人身量竟比他还高上一些,自己完全无法挣脱,“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要干嘛!”   “祸从口出,以后嘴巴放干净点。”   柳绵看着有人给他拦住了大汉,本来打了一下就消了,准备先跑避避风头的气焰一下又涨了起来,反手给大汉那张脸扇了个对称,   “有什么意见去找城南柳家或者报官,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在这闹事可就不是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进了厢房后,楼谪还用一种新奇热烈的眼神看着柳绵,看得柳绵如坐针毡,不自在地想捏衣摆,却被满手的药膏阻挡住了。   这是刚刚进来后楼谪发现他手心不对劲,赤红得可怕,非要给他涂的,明明他都解释了,只是因为他白显得有些可怖,其实完全没事一会儿就会好了,可是楼谪自顾自地给他涂药不说,还肉麻地给他手心吹气,让人头皮都发麻了。   “没想到啊,我们小绵羊兄弟发起火来也是挺唬人的嘛!”楼谪支着脸调侃道。   “什么…什么小绵羊,不许这么说我!”   柳绵自以为凶巴巴地瞪了楼谪一眼,实则一双水灵杏眼瞪圆了更是可爱极了,勾人得紧,楼谪摩挲手指,没忍住上手捏了捏柳绵脸颊的软肉。   “不过下次别这么冲动了,看你那手红的,还说不疼,我当时都看到你抖了,下次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这种人我一拳一个,哪用得上我们金贵的小绵羊兄弟亲自出手啊!”   楼谪眼神落在柳绵还红着的手心,虽然刚刚有被兄弟帅到,但回过神来楼谪心里一点都不畅快,柳绵皮肤太嫩了,那巴掌那么用力地落在那壮汉脸上才一点红印,柳绵却整个手掌都要有肿起来的趋势。   柳绵看着自己的手也觉得确实有些夸张了,随后小声嘟囔了一句,“也就是有你在,要不然我哪敢出头啊。”   楼谪在柳绵心里是一个很正义的人,柳绵很清楚自己打了那个壮汉会有什么后果,但他也相信楼谪肯定会帮他,果然,那壮汉都没碰到他一根汗毛就被楼谪一手拦住了。 第16章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齐玉带着方圆端着菜品就上来了,三道热气腾腾的菜散发着勾人香气,碎红椒铺在食材表面,辛辣香气扑面而来。   楼谪都看到柳绵喉间小巧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一直看着自己专注含笑的眼睛已经完全被吸引过去。   再配上两杯齐玉自己做的冰镇酸梅汤,楼谪都有些饿了,没想到古人的厨艺不仅没比现代人差,找到食谱做出来还更干净卫生。   齐玉放下饭菜笑道,“今日耽误了,二位公子久等了。”   柳绵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们也是慕名而来,能吃上就很满意了,谢谢掌柜款待。”   “那我不就不打扰了,今日多谢二位公子了,这顿饭菜算我的。”齐玉视线在楼谪和柳绵之间暗自徘徊了一下,非常识趣地先行告退了。   “如今酒楼生意越来越好难免有人眼红,掌柜的还是请些打手在店中看着吧,以免来日又有人来闹事。”柳绵抿了抿唇,还是出声建议道。   齐玉看了柳绵一眼,很真诚地笑了一下,“我会注意的,多谢柳公子,这又帮了我一次。”   柳绵摆了摆手,等齐玉和方圆出去,楼谪先顺手给柳绵布菜,又到了杯酸梅汤,然后好奇地看着柳绵,“你跟玉姐怎么认识的?怎么是又帮了她?”   像是想到什么令人厌恶的事情,柳绵眉心压出一道浅痕,   “就今日这种人太多了,鲜香客掌柜是个女子,夫君进京赶考,她一个人在城里谋生计,之前我视察铺子时也帮忙赶走了些闹事的人,谈不上帮什么忙,是齐掌柜人太客气,她能做到这步全凭自己的本事,我很欣赏她,之前有意招她来我旗下的店铺当掌柜,可惜我只有几个不大不小的成衣店,齐掌柜无意于此。”   “不过齐掌柜也算苦尽甘来,最近酒楼生意也如火如荼,听说她进京赶考的夫君也高中了。”说到这,柳绵也露出了些笑意,真心为齐玉高兴。   楼谪倒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如今听柳绵一说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安陵县的落后他看在眼里,如果齐玉的夫君真的高中了,能不能回来那还真是另说,毕竟古时高中后抛妻弃子的人不再少数。   楼谪没将心里的忧虑讲出来泼柳绵冷水,他也希望齐玉遇到良人而非忘恩负义的渣滓。   楼谪配合地惊讶了一下,“那真厉害!不过你也很厉害,能有几个成衣铺已经超过大部分人了。”   柳绵弯了弯眼,端起小碗轻抿了一口酸梅汤,眼睛一亮,“好喝!夫君也快尝尝!”   明明这样叫了很多次了,楼谪也劝自己要尽快适应很多次了,但被柳绵这么一喊,还是浑身不自在,像是过了轻微的电流,楼谪端起酸梅汤大喝了一口掩盖自己的不自然。   看着辣度不轻的菜系,楼谪有些忧心,“你能吃辣吗?要不叫杯白水给你涮涮再吃?”   柳绵好笑地摆了摆手,“哪有那么夸张,涮水了不就没味了吗?这么多人来吃,肯定不会特别辣的,我肯定可以吃。”   言外之意不就是柳绵确实有点怕辣吗,一直粗神经的楼谪第一次这么敏锐地察觉别人话里不经意泄露的信息,什么也没说,提前去拿了壶热水备着。   果然,柳绵刚夹起一块浸得油红的小白菜,往嘴里一送,脸迅速就红了起来,忙喝了一口酸梅汤,呛得眼睛水亮水亮的,但很开心道:“好辣!好好吃!”   柳绵又夹了块血旺,伴着米饭小口送入口中,眼睛享受地眯了起来,“真的好好吃!别看我了,夫君也快吃啊。”   见柳绵没有异样,楼谪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吃饭,确实很好吃,还好最后进酒楼吃了,不然他的手艺还真比不过这鲜香客的厨子。   柳绵又先后尝了酸菜鱼和鱼香肉丝,很明显柳绵更多吃一些这两个菜,一个不是很辣,一个是微甜口的。   楼谪了然于心,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水,将血旺涮了涮,然后在柳绵眼巴巴地眼神下放进了口中,夸张地咀嚼了两下,“嗯,很入味啊,涮水了也很好吃。”   柳绵又吃了一口酸菜鱼,假装不在意地低头扒了口米饭,没关系,酸菜鱼也很好吃。   楼谪好笑地看着在莫名奇妙的点好面子的柳绵,把涮好的血旺和毛肚放在了柳绵碗中,“快吃吧,以后我们可得同吃同住,吃不了辣而已,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柳绵红着耳根把碗里的饭菜吃掉,声音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轻轻地咬了咬唇肉,心里腹诽,楼谪怎么这么细心,显得他好像很孩子气一样。   “哎,对了,为什么鲜香客有你的厢房啊?”柳绵忙转移注意力。   楼谪精细地挑着鱼刺,很坦然地讲了原因:“我是猎户啊,我前几天还在这出了五十两的货呢。”   柳绵微微震惊地启唇,五十两货物!那肯定得不少猎物,柳绵的视线不自觉落在楼谪胳膊上,扎口的衣袖一看下面就鼓鼓囊囊的,想来全是肌肉,肯定很有力量吧。   忽然发现自己注意力再度偏移的柳绵忙拉回来,然而整个脸都已经红透了,“那这也不至于给你专门留个厢房吧。”   要知道刚刚柳绵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三道菜定价不低,更别提如今这么火爆,鲜香客里一日流水怕是都能有几百两,哪能对一个普通猎户令眼相看啊?   楼谪只当柳绵是皮肤薄辣热的,并未多想,将剃好刺的一碗鱼肉放在了柳绵手旁,浑不在意地解释道:“哦,因为这三道菜谱是我卖给她们的。”   千想万想没想到这,原以为楼谪也是曾经正义帮忙鲜香客赶坏人,可能次数多,便被酒楼的人注意到,齐玉又为人大方爽朗,一来二去便相熟了呢,倒是万万没想到楼谪竟是鲜香客的摇钱树,这也难怪能有这待遇了。   不过听说楼谪欠钱五百两的事,柳绵估计楼谪这菜谱应当卖的贵,齐玉也是相当有远见才能花高价买菜方,一般人没这魄力还真做不到呢,也活该齐玉赚钱,柳绵一下更欣赏齐玉了。   结果得知楼谪只是一两银子搭了两斗米就卖给齐玉时,柳绵惊呆了,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话了。   啊?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啊! 第17章   再抬眼,柳绵看着语气毫不在意的楼谪,心里默默在好人的标签上又加了一个老实,单纯,涉世未深。   柳绵不忍心多说楼谪此举亏了多少,以免楼谪心里落差太大,吃着楼谪剃好的鱼肉,心想自己多挣点钱,以后从小金库多给楼谪些补贴好了。   吃完饭后,二人在城中漫步,又说了些事情,天色不知不觉就沉了下去,楼谪将柳绵送回柳府,将人交给门口眼巴巴望着的安禾后才放心离去。   楼谪一个转道,又来到了鲜香客,晚上的生意也很不错,但比中午好上一些,至少不用掌柜亲自进后厨帮忙。   正在柜台拨弄算盘的齐玉看到去而复返的楼谪,眉梢一挑,某种尽是戏谑之意,像是看到自家长大了的弟弟一般调侃道:   “怎么回事啊,今日怎么跟柳公子一起吃上饭了?”   楼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下状况,只含糊地道了句,“认识一下。”   齐玉却是玲珑心窍,当即调笑道:“我今日听说柳公子可是在抛绣球招婿,莫不是绣球叫你抢去了?”   楼谪摸了摸鼻子,意思不言而喻,齐玉一下笑开了,   “没想到啊,你这副木头样,还能讨了个这么俊的哥儿,命好啊,柳公子人不错,城中总有些流言蜚语,都是些爱眼红的人,你莫听信谣言,着了别人的道了,既然准备成亲,那就好好过日子。”   楼谪一下紧张起来,他初来乍到,对城中情况并不清楚,原身贫瘠的记忆也派不上用场,刚刚他就在想柳府的条件看着也是在县城中数一数二的,那牌匾做的比县府的都大,哪怕柳绵是哥儿,入赘名声有损,但有这样的家世撑腰也不至于在个小县城落不上一段好姻缘。   怎会沦落到下场招婿,想到那些来参加招婿的人不是好吃懒做就是恶名远扬的,楼谪不禁蹙眉,   “玉姐可知柳公子今日为何会下场招婿?他看着年岁不大,应当不该如此急迫才是,柳公子家境不凡,他家中长辈没为他做打算吗?”   哄柳绵爹亲高兴只是其一,而这般窘迫的招婿境况肯定另有缘由,楼谪不方便问柳绵,怕提到他的伤心事,好在有齐玉开酒楼,消息灵通。   齐玉诧异地看了楼谪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楼谪最近整个人都和以前那个楼大状态不一样,接触多了都忘记了楼谪是个实打实的村中猎户。   “哎呦,看我这,都忘了你非县城中人,城中有些传言可能没听过,别看柳府光鲜亮丽的,但那内院真是一堆污糟事,柳公子也是可怜人,摊上这么个父亲。”   “柳公子长得好,不过柳公子年岁也不小了,我想想啊,今年怕是要双十了,哥儿这个年纪还没出嫁是该急了。”齐玉嘁嘘道。   楼谪听了也是暗自一惊,柳绵那副白净乖巧的样子竟是比原身还大上一年。   “不过奇怪的很,前几年,柳公子刚到适婚年龄,他孕痣浅的事就传遍了,你说这种私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大肆宣扬啊,只能是家里人风声走漏啊。   你也知道,现在哥儿本就不是很招待见,此事一出,一个不能怀孕的哥儿那些有钱人家怎么可能娶为正妻,而且柳公子不是一般哥儿,他硬气得紧。   之前有几户公子哥看上柳公子的外貌,嚣张跋扈地说要纳柳公子为妾,柳公子直接给人从头到尾的骂了一通,贬的一无是处不说,那些气不过想动手的公子哥还被柳公子反收拾了一顿,让他们撒泡尿照照镜子,少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   说着齐玉露出几分惊叹又伴着些可惜,   “像柳公子这样的哥儿少啊,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几句难为情的,好几次酒楼创立受阻我都要撑不下去了,我就在想柳公子的那几个铺子,现在女子当家难,哥儿也难,想着想着一咬牙就坚持下来了,柳公子还帮过我不少忙呢。   不过柳公子人厉害,自然就有人不安,再加上有心人捣乱,柳公子的名声就臭了下来,不过柳公子本就没有成亲意愿,倒也没甚关系,结果前不久柳老爷不知道又发什么颠,要把柳公子嫁给一个城西的陈老爷,一个比柳公子他爹都老的糟坏老头。”   成衣铺,柳公子,陈老爷。   楼谪突然想起来那日买衣服时无意间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当时疑惑不解,现在却只剩满腔怒火。   齐玉讲着也很气愤,“不过还好,后来不知道柳老爷怎么就改变主意了,不过说实在的抛绣球招婿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柳公子处境也难啊,还好是招到了你,万一抛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那真是老天无眼啊。”   齐玉对楼谪的评价还是挺高的,楼谪能打猎又能识字,人又踏实谦逊,不失为个好归宿,而且柳绵上进能干,只要不是那种很坏的人,他嫁给谁其实都能把日子过好的,齐玉看着楼谪还替柳绵松了口气。   了解了情况后楼谪不再多说,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按照入赘契书要求,楼谪下周就该住进柳府了,到时再在县城和光林村往返就没那么方便了。   他得尽快安排一下事宜,顺便想点法子挣钱,毕竟他这入赘是假,就算契书上写了柳绵会包揽楼谪的衣食住行作为补偿,但楼谪也不是那么心安理得吃软饭的主。   怎么说都是在先进社会生活二十多年的现代人,想轻松挣点小钱的本事还是有的。   “玉姐,我想盘下一个酒楼,请您来经营,利润分你一成作为薪资。”   “我?”   齐玉有些惊讶地看着认真的楼谪,她大概知道楼谪手里还有新菜谱,但毕竟现在还是男掌柜当家的日子,她没想到楼谪有这个意愿后,会第一时间找她合作。   楼谪肯定地点了点头,齐玉的随机应变能力不差,为人也大方坦荡,中午时他就观察过,大热天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排队等待说明齐玉不仅把菜做的好,安抚人心的工作做的也不错,她可能在这个时代身份受限,但她的能力绝对出色。   楼谪欣赏有勇有谋的人,就跟柳绵想招揽齐玉一样,楼谪也想,而且他刚好要开的是酒楼,正是齐玉擅长的方面。 第18章   说干就干,跟齐玉敲定相关事宜后,楼谪立刻就盘下了一处门庭冷落的小酒楼,凭借齐玉巧舌如簧,成功把一百三十两的租金砍到一百两,还刚好把里面原有的几个人留下做人手。   齐玉看着楼谪眼睛都不眨地拿出一百两白银交给那个落寞老板王成时,心里都替他一紧,   “楼谪,你真的想好了?你那吃法虽然新奇,但大家真不一定买账,你这一冲动可是一百两银子啊,还有后续各种蔬菜成本都不容小觑啊,做酒楼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要不再回去想想?”   楼谪动作没停,在契书上落笔按手印一气呵成,对着圆润喜庆的王成道:“王老板,以后这酒楼就是我的了,如果愿意的话,以后你和酒楼原有的小二厨师们还可以留下做事,到时就听齐掌柜安排。”   王成拿着钱喜滋滋地应是,虽然赚的少了些,但以后还有个固定工作能做倒也不亏。   然后楼谪看向齐玉,“玉姐,你相信我吗?”   齐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现在的楼谪给人的信服力很强,齐玉都一路跟来了,加上那三个菜谱让她最近赚的盆满钵满之事,齐玉自是相信他的。   “我自是信你的,只是想让你再想想而已,这未免太着急了。”齐玉解释道。   楼谪直接顺坡下驴,毫不见外道:“那过几日酒楼建设之事就要多拜托你了,我现在囊中羞涩,但我不想草率为之,有些地方可能得麻烦玉姐先垫上一些,到时酒楼走上正轨我一定清还。”   齐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敢情在这等我呢,你可承诺要给我分一成利,这就相当于我自己的生意,你姐我怎么可能那么小气,一毛不拔啊?还还来还去,把姐当外人?”   楼谪一下笑开了,连声道不是那个意思,“但亲兄弟明算账,到时候酒楼事情有的忙,我个甩手掌柜哪好意思占玉姐便宜,一成利是你应得的,其他的还算的还是要算清楚的。”   齐玉也笑了,“你小子,先赚到钱再说吧,可别到时候赔的裤衩子都不剩,柳公子可是要笑话你的,小心柳公子到时候不要你咯。”   想到柳绵,楼谪不自觉就目光柔和了一下,整个人充满干劲,也开玩笑道:“那我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等楼谪再回村中时,天色已经黑透,还好楼谪要回了原身父母的房子,阿武和二狗不至于没地方落脚。   楼谪刚进门,二人就招呼上来了,   “楼先生,早晨不是说下午就回吗?怎这么晚才回来,我们刚都吃过饭了,给你留了些饭菜,我去热热。”   二狗奇怪道,刚起身就见阿武已经进了厨房,遂又坐下。   “有事耽搁了。”   楼谪边说边提了盏灯,随后去田里看了看今日二人育秧苗的情况,再回房时饭菜已经热好。   “谢谢。”楼谪接过碗筷,边吃边给他们说了些小问题,见二人都积极应下后,又继续道:“不过总体还算可以,过些日子就可以准备插秧了。”   “到时候就正常种植即可,这几日我会搬去县里,每周回来看一下田里情况,其他就交给你们了。”   “啊?就我们俩吗?先生不看着吗?万一种毁了怎么办?”二狗心里藏不住事,听了楼谪这话就很惊讶。   楼谪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种毁了急的是你们林县长,正常种就行,压力别太大,育苗好了其他就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楼先生要去县里干嘛?”阿武道。   “成亲。”   “啊?”   二狗和阿武愣了,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他们是林永安千挑万选过来的,自然知道这种田之事的重要,本以为像楼谪这种可能未来会有大作为的人应当不会拘泥于一个县城之中。   谁知才相处了两天,楼谪就要成家了,而且根本就不在意他那么重要的田地!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成功了会有多大的影响啊!   这么关键的时候跑去成亲…真是糊涂!两个憨厚老实的人都觉得楼谪有些离谱。   “和谁啊?”   二狗就是个直肠子,完全不顾及什么冒不冒犯,有话直说。   楼谪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反正入赘成亲这种事最后肯定会被人知道,再说了楼谪也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丢脸的,直接道:“柳绵。”   “柳府那个哥儿?”   见楼谪点头,二狗和阿武两人的神色瞬间更微妙了,想来也是听过不少柳绵的传言的。   “楼先生不必如此着急吧,成亲之事推迟半年有何妨?如果我们这次真的成功了,楼先生的身份肯定水涨船高,迎娶官家小姐都有机会啊。”阿武沉稳地说道。   “我觉得柳公子就挺好。”   楼谪面色不变,一看就没有被打动丝毫。   官家小姐哪有他兄弟重要。   他没有在异世成家的打算,入赘之事纯属意外,若非柳绵处境不好,楼谪今日就直接丢下绣球转身走了,他可是打定主意要帮他哥们的。   见劝说无用,二狗和阿武也只得暗自摇头,偷偷惋惜,虽然只有短短两天的相处,但他们已经完全相信楼谪可以种出亩产一千公斤的水稻。   实在是楼谪懂的太多,虽然他们有些听不懂,但不妨他们觉得很厉害,而且楼谪身上有一股儿莫名令人信服安心的力量,那种无形的感觉比他们见过最厉害的林县长都强。   他们两个没什么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楼谪有本事,未来必成大器,这样的人却这么草草地入赘给了一个县城的哥儿,这哥儿名声也不好,听说还怀不上孕,多可惜啊。 第19章   “好香,这见鬼了,什么东西这么香,每次路过这新开的饭店根本都迈不开腿啊!”   一个路人和友人经过,不约而同地对着最近城中新出现的“珍馐阁”门匾咽了咽口水,附近不少人也忍不住同他们一般驻足。   这三天前开起的新饭店一直处于闭门造车的状态,木质门窗根本挡不住里面饭菜的香气,也不知道成日在研究什么山珍海味,这几日可是勾足了大家的兴趣,不少人都听说了这奇事。   “这香气,比鲜香客的三绝味都勾人!我盼了三日,每日都来这门前看看,竟还没见开门!正是气煞我也,等开张了,我一定要进去大吃特吃!”一位书生打扮的人经过打着扇子愤愤道!   三绝味是人们对鲜香客最近正火爆的三道菜肴的称呼,虽然最近已经有不少饭店在模仿这三道菜的做法,但身为第一个吃螃蟹的鲜香客始终拥有姓名,热度在小小的县城中高居不下。   正逢此时,一直飘香整整三日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小厮们鱼贯而出,拿着红绸,吹着喇叭,打着锣鼓。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珍馐阁开业大酬宾!”   “前三日进店品尝的恩客们通通削价两成,赠凉茶点心,欢迎大家进店品尝。”   “蔬菜鲜肉新吃法!鲜香锅底养生健体,除热祛湿咯!”   头顶方巾的小二们一脸喜色地喝着。   城中不少被吸引来的书生眯着眼,凑上前,粗略一看贴出的宣纸便不禁拍手赞道:   “好字!”   “这么大阵仗!我倒要进去看看是什么新吃法!”   不少人都被这阵仗吸引过来,人群密集,都探着头往里面望,此时,竟然从楼中走出来一位大家都认识的人。   “齐掌柜!”   认出熟人,有人直接大声喊道。   毕竟城里能下馆子的都是那群固定消费人群,鲜香客的三道菜都被传成三绝味了,在场各位多多少少捧过场。   齐玉今日穿了身粉衣,还是一身利落的打扮,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此时也毫不做作地大声应了一声,   “哎!今日有不少熟人啊,看来光我们鲜香客的三绝味是满足不了各位的胃口啊,不过我们珍馐阁的火锅肯定能让大家吃个够!我也不废话了,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快快请进!”   齐玉拿着剪刀剪了一旁方圆拉着的红绸,这座酒楼的所属权不言而喻。   “火锅?那是什么?”   有人问道,然而小二们都没回答,皆是一脸笑意的喜气模样,“小姐少爷们进去一看便知。”   齐玉也回身抬手做请的姿势。   暑日的热气,随着踏进门的动作被冲散。   “哇,好凉快!”   两层楼四处都摆放有硝石和水,每个木桌下也放的有冰块,不得不让人赞叹其用心,而此时木桌上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勾人的香气从此而来,被分成两半的铁锅一边翻腾着鲜香红油,一边翻涌着乳白菌汤,什么都菜都没有的样子就已经让大家止不住咽口水了。   小二们介绍的声音也很活跃,什么“边煮边吃”,“养生汤底”,“各式菜品,应有尽有”……   连价格都顾不上问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入座,管它多少钱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没见过,先吃了再说。   “血旺!来一份血旺,这东西毛血旺做的那么好吃,煮火锅里肯定也香!”   “对对对,还要毛肚,还有牛肉片?多少钱,一盘五十文,艹,难得吃回儿肉,买了!”   ……   点单的声音层出不穷,被香气勾得饥肠辘辘的众人根本无心注意一直活跃气氛的齐玉消失了。   上了二楼,齐玉推开一间厢房门,看到里面淡定喝茶手持书籍,完全不被外界吵闹影响的楼谪喜道:   “你小子,真是老娘小瞧你了,还知道买人造势,才三天就吸引了这么多人,你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那开店词写的也好,底下不少人都在问那字是谁写的呢!”   “你真不下去看看?”   楼谪摇了摇头,“交给玉姐就行了,我放心。”   不管多少次,齐玉都会被楼谪这种信任的态度打动,齐玉当初做生意时听过太多不支持的话语,甚至她的夫君都不太赞同,齐玉一意孤行走到现在,唯一遇到过支持过她的人就是柳绵。   其次就是楼谪,楼谪一次又一次的肯定真的很难不动容。   “你小子就是懒。”齐玉翻了个白眼,用玩笑的态度掩饰自己的动容。   楼谪笑而不语,给齐玉倒了杯水,“玉姐喝茶,一会儿可有的你忙。”   “是是是,不打扰你学习了,瞧你这宝贝样,还说不喜欢绵哥儿,成日都捧着书看。”   这三日楼谪已经把柳绵的事情简单跟齐玉说过了,当时齐玉就很不解地拧眉问过,“真的假的?你不喜欢绵哥儿还做到这步?”   楼谪很坦然,“我把柳绵当做我的至交好友,你懂吗?那种第一眼就很投缘的感觉,这种好友,这点小忙算得上什么?”   齐玉现在想到楼谪当时那双沉静黑眸看着自己前所未有的闪亮,然后一副真诚的模样问自己懂吗?什么第一眼就投缘的感觉。   齐玉就忍不住打个哆嗦,肉麻死了。   齐玉当时还反问他,“你对别的好友也这样?”   楼谪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然后义正言辞地解释道:“那不一样,我第一次见柳绵的感觉就不一样,那种好兄弟的情意!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齐玉当时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是是是,她不懂。   齐玉将茶水一饮而尽没多逗留,没给楼谪开口狡辩的机会,楼谪生气地鼓了鼓脸,把齐玉的茶杯扔到一边,继续低头看书。   他明明就是经过柳绵一事发现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够,在补常识而已!   顺便把哥儿体弱吃什么比较补记下来后,楼谪又看了些这几日翻烂了的哥儿体质介绍,可能因为哥儿不被重视,这本书上相关记载也并不多,等会儿还是得再去书店找几本学习才是。 第20章   看完书,楼谪将这几日在后厨帮忙时厨师教他做的几味糕点仔细地包裹在油纸中。   等着日头稍微轻了些,楼谪按照约定在柳府不远处的柳树下等候。   楼谪已是先来,然而到时一身青衣的哥儿早在此等候,看见自己便是眸光一亮,携着午后的细碎阳光朝自己小跑而来,杨柳也适时地轻轻摇摆,一切美得像梦幻一般。   “夫君!”   经过这三天的适应,楼谪已经不至于为一个称呼面红耳赤了,轻应一声,带着笑意抚了下柳绵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地拉上柳绵的手。   “走吧,昨日不是说今日湖中亭有诗会吗?我们去瞧瞧。”   柳绵高兴地点了点头,亲昵地回握楼谪温暖干燥的大手。   为了演戏给沈思月看,两口子也是费尽心思,暑热季节,每次出行都腻歪地拉着手,也不嫌热。   那日招婿完后,柳绵就回去跟沈思月说了他已经有心上人,不日成婚之事,沈思月虽有疑虑最后还是在柳绵百般认真的肯定下相信了几分。   这几日柳绵出来找心上人的事自然跟沈思月报备过,今日沈思月实在按耐不住,让安禾扶着他到府门口瞧瞧。   在柳府大门的掩盖之下,沈思月看到说要找心上人的柳绵一人在大树下的身形寂寥,眼睛便是一酸。   这傻孩子,为了哄他开心的谎称出去游玩实则一个人在外面待上一下午,果然,哪能真突然冒出个心上人啊,前几日还哭着说不成亲要陪着他一辈子呢。   沈思月刚准备让安禾把柳绵喊回来,这么热的天,绵儿晒一下午哪受得了,结果就见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不远处柳树下的二人一黑一青,动作亲昵自然,这么远的距离,连沈思月都能听得出柳绵喊人时的开心喜悦,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柳绵性子直,对不喜欢的人是装不出一点的。   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能看得出身形高大,一人便能将柳绵挡住,走出树荫,在炎炎烈日之下,身量高些的那位主动抬起一边胳膊虚揽着柳绵,大手自然体贴地为柳绵遮住太阳。   倒算是细心。   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沈思月破涕为笑,对着一旁的安禾不满道:“绵儿也是不害臊,哪家哥儿这么早就喊人的,还没成亲呢,不知羞。”   话虽这么说,但沈思月苍白的嘴角却不自觉扬了扬,安禾哪还能不懂,当即讨笑道:   “少爷就是这样,直率啊,郎君你还不了解嘛,反正没几天那人就要入赘进来了,提前喊两下有什么关系呢,到时我还得改口喊姑爷呢,哎呀,真是不习惯,我也得赶紧适应适应。”   沈思月没好气地轻瞟了他一眼,实际上整个人都带着柔和笑意,“你就护着绵儿吧,那人怎么样?家境如何?为人如何?与绵儿怎么相识的,咳咳,跟我讲讲吧。”   安禾照着早就编好的稿子笑嘻嘻地给沈思月说着,沈思月平日话少喜静,今日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听着那些各种新奇的故事皆是惊讶,   “英雄救美?那人死缠烂打,还会读书认字,心甘情愿入赘给绵儿?这是真的假的?怎么听着和话本故事一样,安禾,你可莫要蒙骗我。”沈思月眉心微蹙。   除了楼谪是招婿来的之事过于荒谬没跟沈思月讲之外,其他故事虽有美化但巧合的是楼谪刚巧不巧偏偏还都沾得上边,因此安禾说起瞎话来也没有很勉强,整个人坦然极了,没叫沈思月看出端倪。   安禾也是妙语连珠,哄得沈思月很开心,讲的嘴巴都有些干了,喝了口茶水后,继续道:“郎君到时候见到人就知道了,姑爷真的很好,安禾绝无半句虚言!”   上次一事,院中多嘴的人都被狠狠地发落了,剩下的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过日子,自然不会在沈思月面前乱嚼舌根,他们三人早就串好说辞,绝对不会漏半点风声,有少爷培养,再差个人也能装的十成十的好,安禾非常有信心的打包票。   沈思月最后把心放到肚子里,真信了这番故事,想着下午看到柳绵从内而外散发的欣喜愉悦之情,沈思月心情也好了几分。   到了晚上用膳都比平日多吃了几口,让细心留意到了这点的柳绵忍不住一喜,和安禾对视一眼,意思心照不宣,看来真有用!   这边话说回来,楼谪看着柳绵一会儿时间就被太阳晒得粉红的皮肤,不自觉就伸一只手用温凉的手背给柳绵冰了冰。   柳绵下意识地战栗了一下,小小的脸被另一只大手遮挡在前,隔绝烈阳,一双杏眸抬起奇怪地看着自己。   楼谪才恍回神发现自己刚刚摸人家脸的动作有些唐突,他现在可是在古代!还是汉子哥儿有别的古代!他刚刚在干嘛啊!太失礼了吧。   楼谪慌忙地收回手掩饰自己刚刚的莫名其妙,然而背过去的手背已经不见凉意,尽是刚刚碰到柳绵温热脸颊的触感,就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的。   楼谪让柳绵在一处屋檐下稍候,湖中亭离此还有一段距离,不像前两日若是太晒便在室内逛逛避避太阳,柳绵那细皮嫩肉的,晒一会儿看着怕是得起疹子。   楼谪迅速地买了把油纸伞,又要了两杯清甜可口的冰镇绿豆汤,才转身去找柳绵。   柳绵接过属于自己的那杯绿豆汤,看着撑开油纸伞的楼谪有些哭笑不得,“我哪有这么娇气,不必的,我要是需要刚刚在家中就拿伞了,哪用再买一把,快退了吧。”   楼谪对于柳绵时不时突如其来的嘴硬适应良好,他一个身形高大,皮肤古铜的硬朗男子撑着带着粉色花朵的油纸伞眼睛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来道:   “是我娇气是我娇气,是我不想晒太阳,快来吧,小少爷,等会儿就赶不上诗会了。”   楼谪一手拿着绿豆汤,一手拿着伞柄不好拉柳绵。   柳绵听了这明显哄人的话语弯了弯眼,乖乖站进伞下,空出来的手自然地搭在楼谪撑伞的小臂上,在阴影下低头抿了一口冰凉的绿豆汤,不自觉抿唇轻笑,就甜滋滋的。   撑着伞,喝着绿豆汤,本来觉得又热又长的路也没有那么难捱,二人很快便到了安陵湖。   湖中不少游船,尽是些才子佳人相约其中,湖中心有个亭子,因此得名湖中亭,此处风景秀丽,山高水清,纵是酷暑仍有凉凉的清风徐来,相当适宜,县中有些文采的书生皆爱往来于此,经常有诗会在此举办。   悠悠丝竹声在湖面轻荡,楼谪第一次这么设身处地地感受古时风情,呼吸自然之气,正感心旷神怡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破坏了此时的意境。   “呦,这不是我们威名赫赫的柳公子吗?许久不见啊,怎么回事,听说你弄什么招婿,真是好笑,哥儿招婿我还是头回听,要我说你个哥儿瞎折腾什么啊,最后招了个臭名昭著的村中猎户。”   “呦这给我心疼的啊,你看看你这么犟有什么用,还不如嫁给我呢,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想要什么都任你挑选。” 第21章   湖中亭除了可乘游船抵达还做了石板桥直通中心,此时楼谪和柳绵正准备向着桥头走去。   被声音吸引,楼谪低眸看了柳绵一眼,柳绵面不改色,清冷的语气淡淡道:“不必在意,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一身绫罗绸缎,打扮得仿佛花孔雀的男人兴高采烈地过来便听到柳绵这般冷淡的话语,那张周正帅气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柳绵!你说谁无关紧要呢!你看看现在整个安陵县谁敢要你,我愿意收你是你的福气!”一个大男人毫无城府,开口便是大吵大闹。   柳绵不想跟这个脑子缺根弦的草包公子浪费时间,拉着楼谪就加快了步伐。   此时的动静已经吸引来了不少人,都对着此处窃窃私语,大多都认出柳绵和那闹事者来。   一个公子在画舫上揽着半露香肩的女子,探出头来,发笑道:   “我道是谁呢,果然,全安陵敢下我们程少面子的也就只有柳府的柳绵公子啊!柳公子这又是何必呢,你一个哥儿,跟我们程少不挺好,现在好了,要嫁给村里的猎户,那清贫日子你如何过的啊?我看我们程少也是余情未了,柳公子你说两句好话,说不定我们程少就心软了呢。”   “哈哈哈。”周围狎促的声音此起彼伏,令人不适。   楼谪眉眼已经微微下沉,柳绵见息事宁人没用,手中尚未喝完的绿豆汤径直一泼。   画舫上刚带头调笑的人完全没料到柳绵竟敢如此,用昂贵的玉石发冠束起的头发黏在一起,还有绿豆沙从脸上滴到华贵的锦服上。   周围寂静无声,王牧吉一下炸开了。   “柳绵!你找死!你你你怎么这般泼辣!简直不可理喻!”   王牧吉松开揽着的美人,指着柳绵很是生气,差点都要直接翻船下去,然而偏离船头有一小段距离,让王牧吉气得直跺脚,喊船夫赶紧靠岸。   柳绵冷眼斜睨了他一眼,“王公子管好自己吧,你这天一热就爱胡言乱语的毛病可得改改,这杯绿豆汤请你喝,正好冷静冷静。”   楼谪收回腕间准备弹射而出的石头,看着柳绵盛气凌人的模样眼睛一亮,又是被好兄弟帅到的一天呢。   刚刚跑到前面来拦着二人去向的程逍年一顿一顿地转头看向柳绵,柳绵漂亮的远山眉轻挑,“程少爷?让一下?”   程逍年害怕地退了退,果真是没见过这般泼辣的哥儿,继上次扇了一家公子巴掌后,又添一笔光辉事迹。   一身狼狈的王牧吉下船火冒三丈地追来,越过程逍年就要去抓柳绵,程逍年张了张嘴,“算了,牧吉,你跟一个哥儿计较什么呢。”   王牧吉看到程逍年这一副好心的样子一下更气了,   “你!老子刚刚是在帮你说话!你在这装起来了,你看你这个窝囊样!难怪柳绵看不上你,宁愿嫁猎户都不嫁你!你莫拦我,今日让这哥儿都爬老子头上了老子往后在安陵县还做不做人啊!”   程逍年瘪了瘪嘴,大大咧咧地道:“我又没叫人帮我说话,这本来就是我跟绵儿之间的事,又什么做不了人的,上次李二被当众扇了一巴掌,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李二就是上次出街调戏被柳绵打回去的人,回去整整自闭了一个月才敢出门,此时在围观群众中,感受到周围不着痕迹地打量,李二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暗骂程逍年这个二愣子,真是脑子有问题。   楼谪也有些惊奇地回头看了程逍年一眼,不知道对他这番行为作何评价,程逍年才是今日争端的引起者,如今又一副维护的模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有柳绵不受任何干扰地往前走着,很快便到了湖中亭。   安陵湖并不大,岸边的事亭中也一览无余,长袍书生看到容貌极盛的柳绵半点涟漪不敢有,尽是刚刚柳绵面不改色泼人一脸绿豆汤的画面,心下皆是讶异。   今日诗会是有秀才举人参加的,王牧吉再想闹事也不得不压下怒火,眼神狠毒地瞪了柳绵一眼,然后去画舫中换了身衣服进入亭中。   王牧吉交帖时,突然想起发难的点来,   “柳公子颇得夫子青睐,能得一张诗会邀帖情有可原,柳公子旁边这位公子呢?我看着很是面生啊,在书院也未曾见过,按理说这没帖子是无法参加诗会的啊,这种人怎么配和我们同坐一席?各位说是不是啊。”   柳绵是熟面孔,又因着刚刚事发突然,大家都有些怔愣,查帖的小厮也忘了查看,而且以前柳绵也经常带着安禾入席,柳绵是哥儿身份,带个护卫小厮情有可原。   只是按照约定确实是一帖一人,王牧吉借此发难也并非毫无根据,果然,此话一出众人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他们这些读书人自有傲骨,本来就不太瞧得上柳绵这个哥儿,身为依附者没半点依附者该有的姿态,一天到晚自命清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他们自持身份不与哥儿计较,但如今有人发难,他们也乐见其成。   “你都能参加,我有何不可?诗会诗会,当以诗会友,公子这墨守成规的水平可真让人不敢恭维啊。”   没有哪个读书人愿意对上这墨守成规四字,更何况王牧吉刚才丢了丑,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楼谪不疾不徐地说着,在众人打量鄙夷的目光下,淡定地将保存精细的糕点展放进玉盘,放到柳绵面前,“新糕点,尝尝。”   柳绵气呼呼地还想着塞块抹布把王牧吉那副长舌嘴脸堵住,自己的嘴边就先递来了一块香酥甜点,柳绵下意识就张嘴含住。   唔,有流心的!是咸甜蛋黄的味道,好好吃!   刚被说了的王牧吉还没找到回嘴的话,便见接下来这幕,王牧吉眯眼,刚准备说话,后来的程逍年就先急得跳脚了,   “柳绵!你你你怎么能让一个侍卫喂你吃东西!你你你简直饥不择食!不守双德!”   在这个朝代,哥儿也称双儿,也有自己的一套三从四德。   程逍年说着就要过去把柳绵身旁的陌生男人一把拉开,却被楼谪宛如提小鸡一般轻松提至一边,程逍年瞬间倍感屈辱,不停地吵闹叫喊,最后竟荒唐地大哭出来。 第22章   楼谪无措地松开手,看向柳绵,不是,他真不知道这么个大老爷们能说哭就哭啊。   柳绵头疼扶额,把楼谪拉至身后,安抚地拍了拍,轻微地摇了摇头,做了个无事的口型。   再看向正在哭闹的程逍年轻叹了口气,“程公子,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你冷静些。”   程逍年大张的嘴闭合了一瞬,看了柳绵两眼后,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你你怎么能说和我没关系!我那么喜欢你!全安陵除了我谁还愿意要你!你怎么能这样!”   柳绵真是头都大了,程逍年是程家有名的痴儿,表面看着与常人无异,深交后便会发现端倪,行事一根筋,完全不思考。   不知为何几年前见了柳绵一面后就心心念念惦记上了他,程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不知何缘由迁到安陵县,但听说在京中也是有关系的,自然看不上柳绵哥儿的身份。   柳绵也对替别人家养傻大儿的事情没兴趣,之前程家说过要纳他为侍从的事情早就被拒绝过了。   这程逍年虽然脑子有点毛病,但也是程家的好大儿,颇受宠爱,耳濡目染自然以为柳绵能给他做妾都是好事,柳绵不愿意就是他不识好歹,柳绵不想跟他计较,更不想得罪程家。   将桌上之前准备的糕点随便拿了一块塞到程逍年的嘴里,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声终于止住,程逍年泪眼巴巴地拿着糕点,呆呆地吃了一口干巴巴的糕点后,瘪了瘪嘴还是不太高兴道,   “你既然喂了我,那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可不许再让别的男人喂食了,你是我的,你知道吗?”   “程公子,我两年前就拒绝过你了,这两年也自认没给你留任何念想,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得出来我是你的所属物的结论,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让我觉得很冒犯。”   糕点够大,柳绵手都没碰到程逍年分毫,见人终于停止哭泣后后退了些,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拉住了楼谪的手,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们误会了,这位公子不是什么侍卫,是我即将成亲的丈夫,诗会应该没有规定不许带家属参加吧?”   柳绵那双漂亮的杏眼微转,淡淡地落在查帖小厮身上,小厮擦了擦冷汗,总觉得他敢反驳下一秒柳绵的巴掌就能招呼上来,小厮怂了,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连声道:   “没有,自然没有,柳公子是哥儿,出门在外自然带个人才安全一些,理解理解。”   程逍年的浓眉都绞在了一起,“这个莽夫?你竟然说这个莽夫是你的夫君!柳绵!你把我置于何地!”   楼谪忽然深陷修罗场也是十分迷茫啊,不过好兄弟一副苦恼的模样,楼谪自然站在兄弟这边,   “这位公子,柳…我夫郎都说的明明白白的了,他不喜欢你,你莫要再纠缠不休了,这样闹的大家都不开心。”   楼谪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了程逍年准备伸向柳绵的手腕,程逍年吃痛收回,指指楼谪又指指柳绵,原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哭着跑走了。   好像他真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众人缓了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儿来,正位上一直没发言的中年男人悠悠开口,“在座各位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讨论?没有的话,那诗会便正式开始了。”   这是此次诗会身份最高的举人老爷,他一发话,王牧吉也只得愤愤地闭上嘴,刚想嘲讽柳绵的话也堵在口中。   是了,他今日是来跟学子攀关系的,最好能劝说几个有才华的书生接受他家资助,好完成父亲布置的任务而非来斗嘴的,都怪这离经叛道的哥儿,气得他都忘了正事。   一番飞花令,作诗写词下来。   岂知竟是让众人都瞧不上的楼谪出尽风头,连端坐高位的举人老爷都坐不住了,知道他不日入赘柳府后啧啧摇头,当着柳绵面没有直接表达不满,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楼谪很受青睐,但赘婿的身份让楼谪注定低人一头。   不过楼谪不为所动,跟其他人交流沟通时还不忘给柳绵扇扇子解热,这幅耙耳朵的模样让不少人都摇头,刚刚被楼谪才华惊艳的感觉渐渐褪去。   最终楼谪拿了诗会的头彩,那位举人老爷的举荐信一封,举人名孙安,虽然心里已经不太看得上这个哥儿赘婿,但还是说到做到,将举荐信交给楼谪后幽幽地吐了口气,   “日后若是改变主意,再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可以来找我。”   至于见不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还要准备下次春闱,来参加诗会也不过是积累名声,好为之后仕途铺路。   楼谪双手接下帖子,认真地感谢了孙安。   回去的路上柳绵眼睛一直亮亮的,手舞足蹈地夸奖他刚刚做的诗,对的句精妙绝伦,楼谪好笑地拉了一把马上要被石子跘到的人。   “以后都教给你。”   柳绵一回头便见楼谪拉着自己的胳膊言笑晏晏,夕阳的余晖撒在楼谪硬朗的脸上,柔和了冷峻的五官透出几分温柔宠溺。   柳绵刚还想说些什么,楼谪的脸色率先一步沉了下来,一把将状况外的柳绵拉到身后,前方一群蒙面的打手涌了上来。   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往二人身上招呼,还好这些打手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楼谪有技巧,凭着擒拿手,过肩摔,一打一个准。   很快地上躺尸一片,打手彼此也看到眼中的震惊,艹,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打。   见势不妙,他们爬起来就要跑,最倒霉的那一个被楼谪一把扯住,面罩一扒,那人不需多问立刻就交代了,   “是程少爷,是程少爷让我们来给你个教训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侠饶命。”   说着,那人还十分懂规矩地把身上的钱财摸了出来,双手捧着,一脸谄媚的求饶。   楼谪按着人没松手,转头看向柳绵,“怎么处理?”   柳绵刚刚被保护的很好,没受到一点牵连,没想到此时楼谪还会给自己做决定的机会,柳绵真的觉得自己招婿招到宝了。   柳绵抿了抿唇,把那人手捧的碎银拿走,漫不经心地叩了叩,“是王牧吉让你这么说的吧,哪有人这么快就卖主子的,下次好好训练一下再出来吧,这就当你的卖命钱了,滚吧。”   那人先是心里咯噔了一下,绞尽脑汁想怎么补救呢,结果就被柳绵轻拿轻放了。   那人不禁抬眸看了一眼这个传闻中相当彪悍的哥儿,便见到那张出水芙蓉般惊艳灵气的脸,有些失神,好漂亮的哥儿。   直到视线被那个黑着俊脸的高大男人挡住,那人这才发现身上的束缚不知何时一松,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楼谪虽然也知道不可能是程逍年,但柳绵刚刚那副肯定的样子莫名让楼谪有些在意,完全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万一就是那什么程少爷呢。”   “不会。”柳绵将刚得手的碎银塞到楼谪手里,哄人似的摸了摸楼谪的侧脸,“刚刚辛苦楼公子保护我了,给你的辛苦费。”   楼谪的注意力骤然被近在咫尺的红唇吸引,还有柳绵不经意喷洒的热气,带着身上浅淡的玉兰花香气都变得有些蛊人。   楼谪握着那些银两往后退了退,跟柳绵拉开了些距离,才继续道:“你还挺相信他。”   那个什么程公子,柳绵刚刚还喂了他块糕点吃,柳绵都没喂过自己!越想心里越不对劲。   楼谪语气淡漠却偏就透出一股儿酸气,柳绵一下乐开怀了,   “怎么,夫君吃醋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关心你,什么吃醋不吃醋,肉麻死了。”   他可不喜欢男人,这误会可要不得,楼谪忙不迭地解释道。 第23章   柳绵听了这话也不恼,漂亮的杏眸微弯,唇角微扬,看着楼谪笑而不语,给楼谪看得浑身不自在。   “走吧,去吃火锅。”楼谪生怕柳绵又问出什么让他心跳漏一拍的话题来,忙转移话题道。   “就是你那个酒楼?这么快就办好了,火锅是什么?”柳绵顺从地改了话题,一双亮晶晶的杏眼望着楼谪全是好奇。   楼谪轻揉了下柳绵的脑袋,:“去吃了就知道了,对了,你吃番茄吗?”楼谪自然地拉过柳绵的手边走边问道。   “都可以,我不挑食。”柳绵眨了眨眼睛,侧头看着楼谪那张硬朗英俊的侧脸,   “楼谪,你很厉害,和传言中的猎户楼大完全不像一个人。”   前几日才跟他说办酒楼的事,今日就落实了,行动力太强了,今日诗会也大放异彩,让柳绵不仅怀疑起刘嬷当初说楼谪的评价,和楼谪这整个人都毫不相干。   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如何像。楼谪苦笑,然而还是要解释道,   “都说是传言了,你还信啊?你跟传言里也不像啊。”   “不一样,坊间传言里有些事确实是我做的,比如之前当街打人的事,今日你也看见了,虽然没有传言中那么夸张,但确实我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哥儿,不过你根本不像那些传言里好赌成性,欺男霸女的人,完全不沾边。”   柳绵轻声细语地说着,还不着痕迹地打量楼谪的反应,除了心中的疑问,他还拐弯抹角地在问楼谪对他脾气的看法。   毕竟就这几日来,柳绵表现的确实算不上什么乖顺之人,柳绵不觉得自己睚眦必报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但心里还是有些在意楼谪的想法。   毕竟…很多男子都不喜欢哥儿这般乖戾,如果楼谪也表现不喜的话,柳绵抿了抿唇,那看在合作关系上,柳绵可以表现成一个听话乖巧的传统哥儿模样,总之不能吓跑了楼谪才是。   不过很显然,楼谪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但却总能歪打正着,长臂一伸,大大咧咧地揽过柳绵,   “那多帅啊,你都不知道你斜眼看别人的时候整个人气场两米,我都要眼冒桃心了,这和脾气好不好没关系,受欺负了就该还回去,兄弟,你就做的很好!帅!”   柳绵被压得身形一跌,随后听到楼谪的话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他就知道,楼谪和别人不一样,不过帅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他们村中俚语吧,通过语境可以听出应是类似英俊潇洒的意思。   柳绵又弯了弯眼,很少会有人说哥儿英俊潇洒的,楼公子真是没把自己当哥儿看啊,不过能交这么一个开明的朋友也是幸事。   “至于我那些传言,也是半真半假吧,我前些日子把我舅舅一家揍了,怎么说呢,人渣,该打……”楼谪简略地讲了下楼家的事情。   柳绵漂亮的眉眼不自觉染上忧愁,在楼谪怀里仰脸看着楼谪浑不在意,仿佛在说别人家事的神态,心里一酸。   柳府虽然复杂,但柳绵却从未缺衣少食过,完全不知道楼谪这么多年是怎么生活的,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还遭亲人算计,柳绵按上了楼谪搭在他肩上的手,看着楼谪很认真道:   “是他们坏,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走自己的路,不要听别人说,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下次谁再欺负你我就带人打回去。”   楼谪低头看向柳绵那双水灵且认真的杏眼,心里有涟漪升起,苦难非他所遇,但楼谪却在这本不属于自己的安慰中得到了几分来自异世异样的归属感。   楼谪好笑地戳了戳柳绵气鼓鼓的脸颊,“好,到时候你打不赢了我再上,保证安陵县没人敢欺负我们。”   二人说着说着就到了珍馐阁,此时还是热闹一片,中午没吃上的人晚上还在排队,都是被这新鲜火锅吃法吸引来的人,二人没有逗留径直上了楼上的厢房。   跟方圆打过招呼,很快一盆锅底便端了上来,柳绵看着翻涌的汤水本不太饿的食欲一下被勾了上来,“我们的有三色哎!”   刚刚进楼时柳绵就注意到楼下的两份不同的锅底,心里很是期待,没想到到了自己还多了一味番茄。   “嗯,今日开业,就做两色的方便一些,等过段时间番茄味也会推出的,番茄还是没有菌汤受众广,有的人可能吃不惯,你尝尝。”楼谪笑着给柳绵盛了勺番茄汤,又盛了勺菌汤放在柳绵两边。   柳绵从没见过这般吃法,小心翼翼地各尝一口后眼睛便是一亮,“好喝!鲜香浓郁,夫君你真是太厉害了!”   “厉害的不是我,是厨师们,他们煮的锅底好才能有好吃的火锅。”   楼谪涮着菜笑意一直没从嘴角下来,将裹满灵魂酱汁的虾滑放进柳绵碗中,柳绵果不其然的眼睛又是一亮,楼谪看得好笑,头一次喂食喂得心满意足。   “唔,这是虾肉!从没有人这么吃过。”柳绵嘴里塞得和小松鼠一样认真咀嚼,楼谪自然地用手帕将柳绵唇边沾上的酱料擦去。   经过几日,柳绵也很习惯楼谪的这种照顾,毕竟楼谪就是这么一个贴心温柔对好朋友很好的人,柳绵弯了弯眼,道了声谢。   将嘴里的东西吃完后,柳绵才继续道:“那你也很厉害,这很多新点子我们从未想到过,这种吃法只用准备好锅底,其他都不用自己操心,方便好吃,自然能吸引一堆顾客来,比开普通酒楼省事的多!”   柳绵不愧是经商的,边享受美食也不忘分析产业前景与优势。   楼谪无奈地摇了摇头,给柳绵煮着东西并未应答,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这哪是他的智慧,只可惜他不能如实相告于柳绵。   本在忙碌的齐玉听见柳绵来了,借着端菜的空也上来打了个招呼,就看见楼谪一直给柳绵碗里夹菜,碗都堆成小山了,齐玉心里啧啧摇头,就这,就这,还说不喜欢人家?   齐玉还有后厨几个师傅连着跟楼谪忙转研发菜系和锅底时,也没见楼谪给他们夹过什么菜啊,更别提还眼巴巴地往人家嘴边送,有的时候真搞不懂男人在想什么。   柳绵已经有些吃饱了,楼谪正给他喂糕点的一幕刚好被齐玉撞见,不知为何柳绵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红唇一下就抿了起来,推开了楼谪伸到嘴边的手,耳根泛红。   “齐掌柜,开业大吉,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品……”柳绵摸了摸,站起来,从腕间取下了一个白玉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祝齐掌柜财源广进。”   柳绵刚说饱了,秉着不浪费粮食的良好精神,楼谪自然而然把他亲手堆成小山的碗拿了过来,正低头扒着饭呢,动作突然一顿。   他发现了,柳绵好像是个散财童子,时不时就从身上扒点东西下来送人,想到自己还没还回去的玉佩,楼谪看着柳绵要送出去的玉镯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齐掌柜毕竟是过来人,看到这个情景一下笑开了,“柳公子,你这玉镯我可受不起,等会儿我们老板吃醋了我的掌柜之位怕是不保啊。”   柳绵拿着玉镯的手一紧,低头看向楼谪看不出情绪的俊脸,一下有些慌了,俯下身小声跟楼谪说:“今天事出突然,你也没跟我说这么快就开业,你的礼物我还得准备准备,齐掌柜帮了你这么多忙,我总不能空手而来吧。”   柳绵说话本来就轻声细语,此时压低了嗓音凑在耳边更是软软的,好像撒娇一般,楼谪反正是受不了,什么不高兴的情绪一下就散了,   “玉姐,你说哪里的话,柳公子是我夫郎,自家酒楼,都是一家人,收着吧。”   齐玉推脱不过,只得收下,柳绵总算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楼谪亲眼看着柳绵进了柳府后,转道把今日扯下那打手的面罩套在头上,果不其然在花街堵到了醉醺醺的王牧吉和他的狐朋狗友们。   给王牧吉套上麻袋狠揍了一顿,楼谪又去饰品店买了个差不多水种的玉镯,这才返回酒楼。   此时店里是满客状态,齐玉正在柜台算账,见楼谪回来也很是开心,“你小子,老娘果然没看错你,今日一日的营收便回本了,了不得啊你。”   楼谪早就估算到的结果,跟齐玉的欣喜相反,楼谪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整个人淡淡的,看着齐玉手腕已经戴上的玉镯,拿出他刚刚新买的,放在齐玉面前,轻咳了一声道:   “玉姐,我跟你换一下。”   齐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就这,还说没吃醋,柳绵在的时候装的善解人意,人一走连狸猫换太子的事都做得出来,“你个大男人,这么小气真的好吗?”   楼谪挠了挠头,耿直道:“没有啊,玉姐戴新的不是更好吗?”   齐玉准备脱手镯的动作一顿,突然莞尔一笑,“那我不跟你换呢?我就喜欢柳公子送的。”   看这小子还怎么嘴硬。   “给你加薪水。”楼谪面不改色道。   齐玉屈服了,为楼谪这视金钱为粪土的精神。   楼谪如愿拿回柳绵的手镯,将手镯仔细擦洗干净后,套进了自己的手腕中,有些小,但塞一塞总能塞进去。   蜜色的有力手腕上配着白玉手镯有些突兀,却有种别样的感觉,楼谪心满意足地拿出胸口放着的玉佩,这几日被摩挲得越发光滑,楼谪下意识摸了摸上面娟秀小巧的绵字。   楼谪感叹,好兄弟不愧是土生土长的古人,眼光就是好啊,感觉自己在饰品阁挑了半天的玉都没有柳绵身上随便取下来的手感好。 第24章   “少爷,就在这里了,听说那猎户落魄得很,在城中连像样的房子都住不起,暂时落脚在此。”   一个蓝衣小厮站在人满为患的珍馐阁前,为身旁正仰着下巴打量四周的哥儿介绍道。   “啧,这穷猎户不刚好和我那个怀不了孕的废哥哥一对吗,要不是没钱,谁愿意娶我那离经叛道的哥哥啊,真是好笑,昨日听说他又在湖心亭闹事了,王家公子被他泼了一身绿豆汤,笑死了,他这行事作风倒一点都不像他那个病殃殃的爹亲。”   柳宁抬手摸了摸精致华贵的发髻,好一副金贵哥儿的模样,说着尖酸刻薄的话,让身边的小厮扶着他进了珍馐阁。   “就是,要我说绵少爷也就是命好,投了个好胎,不然以他这乖戾性子哪找得到好夫婿啊,怕是连最下等的人都瞧不上,哪有个哥儿样子,那更是比不上少爷你一个小指头啊。”   身旁的蓝衣小厮谄媚地夸赞着柳宁,柳宁很受用,微扬的下巴扬得更高了些,然后他们就被方圆拦住了,   “两位公子请留步,这边用餐需要在外稍作等候,要排号吗?”方圆笑得热情洋溢,拿着毛笔就准备落笔。   那小厮骤然一喝,“你知道我们家少爷是哪家公子吗?还让他排队,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方圆笑容不变,这种事他都遇习惯了,继续笑着赔礼道:“公子不想排队可以去其他酒楼用餐,我们这里暂时实在没有位置,不好意思。”   “你!”那小厮伸手指着方圆的鼻子,柳宁适时地露出温柔的笑容,按住小厮的胳膊,善解人意道:“小何,不得无礼。”   小何不情不愿地收回手,愤愤地瞪了方圆一眼。   方圆笑容不变心里还是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主人家好相处,不然怕是又得闹上一会儿,按照楼谪教的各种应对台词,找出了一句最合适的,方圆真诚道:“谢公子体恤。”   柳宁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们是来找人的,不知楼谪楼公子可是落脚于此?”   要找大老板,方圆不由抬眼看了看来人,一身天青色锦袍,清秀的脸上略施粉黛,倒也是个漂亮哥儿,虽不如柳公子那般国色天香,但也别有风味,大老板艳福不浅啊。   方圆喊了个小二上去传话,见楼谪同意后才让小二带人上去,柳宁一进去就被满楼的香气扑了个满脸,身旁的小何止不住咽口水,“少爷,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等会儿我们要留下来吃吗?真的好多人。”   柳宁也止不住看着别人锅里翻腾的美食咽口水,带路的小二兴高采烈地介绍火锅,还说给他们排个号。   柳宁收回视线,看着即将到达的厢房问道:“楼公子就住在这里他还用排号吗?”   “自然不用。”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做事的人自然知道老板是谁,小二爽快地答道,“哎呀,我都忘记您是楼公子的朋友了,我还说什么排号,公子等会儿进去跟楼公子一起用餐不就是了。”   柳宁听出小二语气中对楼谪的特别,浅笑的眼睛闪过一起憎恨,果然,柳绵那个贱人,楼谪一个破猎户怎么能得到酒楼的特殊对待,一定是柳绵为了面子砸了不少钱进去。   想到柳绵手里丰厚的资产,柳宁就控制不住嫉妒,在他和娘亲都得靠府里份例过日子的时候柳绵手里就有几家店铺了,现在也就是柳立业接管了不少店铺,他的日子才富足了一些,可还是远不如柳绵。   哪怕父亲偏爱他一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都未曾少过他,但柳宁还是忍不住嫉妒,凭什么同是哥儿,柳绵就活的那么自由洒脱,不被束缚,还有自己的铺子,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买。   小二打开了门,楼谪还是在插花,抬眸看了眼来人,楼谪记性很好,一眼看出了柳宁是那日他找错的人,“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宁自信地勾了勾唇角,他果然没有把自己忘了,“多谢那日公子出手相助,不然我一个哥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楼谪长得也是真俊朗,可惜了,是个欺男霸女的烂赌鬼,要不然柳宁还真不愿意这样的人娶柳绵呢。   楼谪兴致缺缺地说了声无事。   那个小二当时就要十分有眼力见的撤退了,毕竟楼谪每次跟柳公子见面时都没带他们,小二以为这位哥儿也是一样,结果楼谪直接喊住了那个小二,“小陈,给我房间打扫一下,别关门,透透气。”   柳宁刚示意小何关门的眼角一抽,也不知道这猎户是有意无意,倒是当心得很。   柳宁掏出袖中的一锭银元宝,心里还有些抽抽,然后高深莫测道:“楼公子,我有一笔生意想与你谈谈,这门都不管是不是有些不便了。”   噢,来谈生意的,应该是因为酒楼生意太好,别家的酒楼坐不住了,楼谪放心了些,让小陈去把门关了,但还是没让小陈离开,让他站在他们一旁,   “小陈,给这位公子倒杯茶,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楼谪放下手中的花草,还在琢磨他怎么知道自己是酒楼老板的呢,下一句话就更让楼谪摸不着头脑了。   “楼公子日后就会知道我是谁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得是。”柳宁优雅地端起茶杯,用杯盖捋了捋热气。   楼谪剑眉微拧,“公子莫要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我夫郎听了会不高兴的。”   柳宁却误会了,心道,果然,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柳绵这样独立专横的哥儿,笑容更深了些,“听说楼公子不日便要与柳府绵哥儿成亲?”   想到柳绵,楼谪冷峻的表情就不自觉柔和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楼谪声线低沉,不了解的人乍一听还以为楼谪不情不愿呢,柳宁一下觉得更稳妥了,将那块银元宝推向楼谪,   “听说这绵哥儿性子难训极了,公子被迫入赘于他也是可怜,我这有一妙药,保证用了之后这哥儿听话得很,你让往东便往东,你让往西便往西,而且哥儿嘛,不听话打打就长记性了,现在再厉害,到时候成了亲,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说着,柳宁还暗自打量楼谪的神色,却看不出来什么端倪,楼谪整个人面无表情,要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楼谪这时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观公子也是个哥儿吧?”楼谪声音不咸不淡道,他最近读了不少书,分辨哥儿和汉子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至于像之前那般闹乌龙了。   楼谪伸手拿过那包不知名药粉,神色不明。   柳宁扬了扬头,矜持地轻点下巴,心里有些娇羞,他又想起来那日楼谪在人群中拉住他的惊艳感,不得不再次感叹道,真是可惜了。   “公子既然也是哥儿怎么会说出这般狠毒的话来,不知道绵哥儿是哪里得罪过你吗?既然这东西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吃?”   柳宁的表情一僵,随后是怒火席上心头,“楼公子!你说话怎如此伤人!我是见你曾救过我才好心相助,不愿意你掉落火坑,那柳绵就不是什么正经哥儿!怀不了孩子还四处疯狗般咬人,我这是在帮你,怎么被你说的这般罪大恶极!”   柳宁说着还声泪俱下地用手帕轻点眼角,一旁的小何也挺身而出,指着楼谪喝到:“你这穷酸猎户,可别不识好歹,我们公子是帮你呢!”   搞不清状况的小陈也是被柳宁突然落泪惊到了,再说柳绵的风评确实也不太好,小陈忍不住发声道:“楼公子,你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小陈还准备说的话被楼谪不咸不淡的一眼堵住,小陈心下一凛,回过神来,完了,他好像说错话了。   柳宁的诋毁还在继续,楼谪却不愿意再听下去,   “柳绵那家伙也就是自命清高,一副皮囊是好的内里全都烂完了,你不掌控他,你就等着被他掌控吧,柳绵打人的事迹你不知道吗?你跟他成亲,不老老实实听他的话你就等着不得安宁吧,我这药赠于你,你爱用不用!啊!”   “少爷!”   “公子!”   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迅速地在柳宁白皙的脸上浮现,楼谪在三人惊恐的眼神下坐在凳子上不动如山,漫不经心地拿着手帕擦了擦手。   柳宁精心做的发髻散落,捂着被扇的侧脸,侧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楼谪:   “你竟敢打我!”   柳宁说着面孔狰狞地就想挠过去,被楼谪轻松地推开,“我家夫郎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看,不用听你说,下次再胡言乱语可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柳宁和那疯癫小厮被楼谪轻松关至门外,柳宁还恼怒地拍了两下门,发现不少人都注意到他此时的狼狈模样,不敢再多逗留,捂着脸,让小何挡着他,二人迅速离去。   楼谪看向屋内还剩的小陈,将刚插了一半的花拿了回来,语气冷淡道:“你等会儿去找玉姐把这几天的薪水结了,以后不要来了。” 第25章   陈大听了面色苍白,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楼谪不习惯地移开了视线,遏制住想要阻止陈大下跪的冲动,冷眼看着陈大求饶。   “楼公子,是我说错话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差事,楼公子,是我不该,是我不该。”陈大跪在地上见楼谪无动于衷后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扇了自己两巴掌。   听了刚刚动静慌忙赶来的齐玉也是一惊,推开门又连忙掩上,“这是怎么了?”   楼谪的表情冷漠,齐玉也不好擅作主张,这才发现一向温和开朗的楼谪沉下脸来的气场异常骇人,齐玉站在一边不敢再出声。   酒楼生意好,分例多,老板掌柜都很开明,想到家中半瘫的父亲,起早贪黑,满头白发的母亲,陈大真的不想被赶走。   “公子,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大是真的慌了,一下又一下,把自己的脸都扇得肿了起来,楼谪轻蹙了下眉,   “既然这份差事对你这么重要,以后就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柳绵是我未来夫郎,这座酒楼的半个主人,日后莫要再做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   楼谪摆了摆手,“下去吧。”   陈大连忙磕头感谢,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此后店里的小厮都知道了楼谪的态度,后来心有嘁嘁的方圆听了此事后都为自己捏了把汗,不得不暗自庆幸他因为事忙而躲过一劫,毕竟此事放到他身上,他也不一定能做的比陈大好。   轻贱哥儿女子,男人三妻四从的观念早在世人脑海中无形地根深蒂固。   齐玉见人退出去后,楼谪认真地剪枝插花,不似刚刚那般吓人后,才问楼谪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青衣哥儿?想害绵哥儿?”齐玉也拧起了眉。   楼谪点了点头,把桌上那人未带走的药粉递给齐玉,“帮我去药房查查这是什么药,对了,你有听说过柳绵得罪过什么人吗?”   齐玉面色凝重地接过油纸包,摇了摇头,“我对这种高门大院的事也不了解,就听过那些大家讲烂了的只言片语,实在帮不上忙,哎,没想到绵哥儿这么好的人,处境竟然糟糕到这个程度了。”   楼谪将鲜艳欲滴的蓝色风信子仔细地修去破损,认真道:“我以后会保护好他的。”   齐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可算了吧,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人高门大院的,柳公子指不定多聪明呢,就你这土生土长的普通农户,入赘进去还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这么一说,楼谪又想起柳绵挡在自己身前的场景,他说自己是他即将成亲的丈夫。   楼谪一直不咸不淡的表情不自觉就柔和下来,语气温和地应了一声,“嗯,他是挺厉害的。”   真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齐玉搓了搓肩膀,忽然有点想念她那进京赶考的文弱小夫君了,真是烦死了,天天被这家伙秀一脸。   又说了些旁的事情,齐玉拿着药粉准备出去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轻易就被楼谪使唤了,齐玉转过身不满道:“不是,老娘很忙的,你怎么不自己去药房问啊!”   楼谪将最后一只风信子处理好,用牛皮纸精细地包好,一脸坦诚地笑道:“我等会儿要去找柳绵,只能辛苦一下玉姐了,麻烦了,拜托。”   “我就知道,你小子!我说你怎么突然有插花的闲情逸致了,你这家伙,赶紧滚吧,烦人。”齐玉愤愤地合上了房门,挥袖离去。   就这还说不喜欢哥儿,这真是有鬼了。   今日楼谪早早便到柳树下等候,可算是没再让人等他,楼谪一手拿着清凉糖水,一手抱着鲜花,前几日都没有柳绵来得早,这还是楼谪头一回等待,不知为何,站在柳树下的楼谪有些突如其来的紧张。   抱着花的手微微起汗,楼谪将其归结于天气太热,又不自觉想柳绵会不会觉得他插的花丑,他也是第一次包花,古代条件有限,也没什么漂亮的包装纸,楼谪其实是有些不满意的。   既然说了要做戏,那自然要做全套,小情侣约会该有的对柳绵也不能少,只是楼谪有些遗憾不能给柳绵最好的,要是在现代,他一定给柳绵准备一后备厢的鲜花气球!面子工作做得足足的!   索性没给楼谪纠结太久的机会,楼谪望眼欲穿的柳府大门开启,今日穿着一身浅粉锦袍的柳绵朝着自己小跑而来。   “夫君,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柳绵气息微喘,楼谪从来没见过这般适合粉色的男子,柳绵本就清透艳丽的容貌被粉衣衬得更吸引人了,此时正双手支着膝盖,毫无形象地喘着气。   楼谪表情木木地把手中的糖水递给柳绵,柳绵双手捧着猛喝一口,整个人发出舒服的喟叹,   “好好喝,这又是什么新品,夫君你也太厉害了吧,我有预感,你的酒楼生意会越来越兴隆的,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新点子,实在是太棒了。”   “鲜奶炖桃胶,你喜欢就好。”   楼谪弯了弯眼柔声说道,看人缓过劲来,才慢慢将背在身后的花拿了出来,紧张感又上来了,仿佛他真是一个即将要跟心上人表白的毛头小子。   楼谪深呼吸,不停地在心里让自己别紧张,只是演戏,只是演戏,楼谪,你要习惯。   柳绵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红唇微张,惊讶地看着面前一捧漂亮鲜嫩的蓝色风信子。   牛皮纸包得很精致,花朵插得很整齐,足以看出包装人的用心。   这时候没有什么人精心培育花朵,只有些富贵人家家中有仆人才能养些花草,柳绵见过的花要么长在地里,要么就零星几支插在花瓶中,柳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朵,一时间有些磕巴,   “这这…这也是你研究的新品吗?很新奇的插花方式,摆放在店里确实很漂亮哎,肯定能吸引不少人。”   本来有些紧张的楼谪一下被柳绵这句话逗笑了,好笑地捏了捏柳绵小巧挺拔的鼻梁,“小财迷,天天就想着怎么吸引顾客呢,这是送你的,喜欢吗?” 第26章   高高束起的黑发下小麦色的耳朵微红,昭示着说话的人内心并没有他表现出的样子那般游刃有余。   “送…送给我的?”   那日,柳绵穿着粉衣仰着脸,睁着那双漂亮杏眼,动作小心翼翼又带着不可思议地慢慢接过那捧蓝色风信子,眼里亮起的细碎星光,很久以后楼谪想起来都印象深刻,深深的刻在记忆里难以忘怀。   楼谪看着柳绵低头凑近花朵,轻嗅花香的模样,心想自己要再对柳绵好上一些才是。   一捧简陋的花,楼谪即怕柳绵不喜欢,又怕柳绵太喜欢,最合适的就是柳绵自然地接过那捧花,宠辱不惊地微笑着说一句,“谢谢,我很喜欢。”   如今柳绵表现得这般惊喜爱护,反而让楼谪害怕自己这个新交的单纯小兄弟来日被别人的一点好骗走,柳绵这么好的小公子,未来的心上人也应该是这世上顶好的人才是。   在古代土生土长的柳绵哪见过这个阵仗,这个时代,连话本里最幸运的哥儿都没有收获过这样的一捧花,柳绵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在开心的时候是真的会想要以亲吻表达情绪。   要不是柳绵的理智尚存,柳绵真的会垫脚亲一口楼谪古铜色的硬朗侧脸,发觉自己在想什么的柳绵一惊,整个人仿佛火烧起来了,恨不得一头埋进怀里微微摇曳的风信子中。   “谢谢,我很喜欢,这是什么花啊,我从来没见过,好漂亮。”柳绵声音闷闷地转移话题,又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楼谪的脸。   楼谪那张轮廓清晰,眉眼锐利的俊脸对着自己总是带着笑意,柔和了自身的冷峻。   但柳绵也见过楼谪为保护他三番五次出手的模样,一身凛然,眉眼低沉压出几分凶意。   柳绵觉得自己完了,想到楼谪温柔的模样也喜欢,想到楼谪凶凶的模样也心痒。   他完蛋了,他要坠入爱河了。   楼谪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柳绵的异常,就算柳绵脸上红得不正常,楼谪也只是摸了摸柳绵的额头,发现没发烧后,便觉得柳绵是热的,将手里的凉糖水递给柳绵,哄着柳绵又喝了两口。   糖水甜滋滋的,柳绵的心里也甜滋滋地带着些慌乱。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花了,还第一次见这种礼物呢,废了不少心思吧,谢谢你。”柳绵假装随意地说着。   “没费什么功夫,你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可以给你送一捧,做戏做全套,你爹亲看到应该会高兴一些吧。”楼谪真诚道。   柳绵听前半段话时心里有多开心,听后半段时心里就有多凉,好像被泼了一大桶凉水,心里哇凉哇凉的,发热的脑袋也清醒了,整个人平静得像无欲无求的和尚一样,柳绵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真多余问那一嘴。   “哦,不必了,只是做戏而已,这捧花已经够了,不用再麻烦楼公子了。”   荡漾的春心啪叽一下就死了,刚刚那些汹涌的情绪仿佛只是错觉,柳绵笑意收敛了几分,语气冷淡道。   只是契约成婚而已,楼谪十分投入超额完成任务,你该高兴才是,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柳绵,你要控制好你自己,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要敬而远之。   楼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周围空气都凉爽了几分,随后便见柳绵抱着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看着带有几分果决的背影,楼谪回过神,连忙抬腿追上去。   咦,怎么感觉柳绵好像不太高兴?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这样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第27章   “怎么了?”   “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楼谪就像小蜜蜂一样,端着那杯鲜奶炖桃胶,两三步追上柳绵后,在柳绵身边,左一句右一句的问着。   柳绵看着楼谪左晃一下右晃一下一脸好奇的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搅了一个纯情少男的心湖,柳绵心中烦闷,楼谪还在说,“怎么不高兴,是不是你们府中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柳绵都想把花砸到楼谪那张迟钝的俊脸上了,柳绵低头看了看鲜艳欲滴的蓝色风信子,算了,这么漂亮的花,拿来打人太浪费了。   深呼吸,柳绵恢复了平常带着些许笑意的样子,“没有,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送我花,我高兴还来不及,好了,别晃了,天气这么热等会儿出一身汗。”   柳绵言罢,还好脾气地拿出放在怀中的手帕,垫脚轻轻擦了擦楼谪额角的薄汗。   浅淡的玉兰花香气未经允许,铺满鼻腔,勾起某些回忆。   楼谪一把抓住面前人纤细的手腕,柳绵收回手的动作被迫一顿,看到楼谪忽然严肃的表情,心脏一跳,“怎么了?”   柳绵声音轻轻地问着。   “你前不久是不是在兴贵赌坊前救助过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楼谪问道。   柳绵低头想了想,“记不清了,赌坊害人,那块挺多可怜人的,我有时拿着吃食经过时,会给他们分上一些,也算不上救助。   我还记得大半月前有个满身伤痕,鼻青脸肿,连样貌都看不出的男人倒在赌坊不远处,那是真的伤痕累累啊,感觉命不久矣,我扔了两个包子给他后,去医馆带了大夫来,准备看看还有救没,回来时那人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自己走了,还是没撑过来,被赌坊的人清理了呢,哎,挺可怕的,还好县老爷如今肃清了这赌坊。”   “那个人是我,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啊。”楼谪激动地环抱住柳绵。   柳绵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在楼谪怀里呆呆地眨了眨眼,“啊?”   “就是那天!那个快要饿死的人,是我!要不是你那两个包子,可能我就是你后来说的那个结局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楼谪给柳绵解释道。   柳绵眉心压出一道浅痕,他还记得那日那人的惨样,躺在地上,仿佛命悬一线,竟然是楼谪吗?柳绵心里发紧,摸了摸楼谪的身上,忧心地看着楼谪:   “那你身上的那些伤呢?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会那样倒在赌坊前,当时真吓了我一跳。”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身体好,恢复的快,昨日你不还跟我说谣言之事吗?此前我确实是浑浑噩噩的赌了一段时间,可是那日之后我就醒了,再也没有去过了,倒是没想过我们这么有缘分,那时便相遇了,你还救了我。”   楼谪惊喜道。   柳绵也没想过这么巧,被放开后,有种世界真小的奇妙感,看着楼谪问道,“那你是怎么突然认出我的?那时候你都饿的睁不开眼了。”   楼谪又突然凑近,靠在柳绵耳边深吸了口气,“你身上很香你知道吗?是玉兰花的味道,那日我迷糊之间也闻见了,刚刚你手帕上也有香气,我鼻子很灵的,我忽然就想起来了,厉害吧。”   柳绵慌乱地将楼谪推开,怀中的捧花也慌乱地塞进楼谪怀中,“你你你,孟孟孟浪!”   柳绵耳根子都红透了,楼谪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蠢事,忙追着柳绵道歉,他老是忘记,柳绵不是普通男人,是个可以嫁人的哥儿。   “哎哎哎,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给你解释一下嘛,柳绵,你别生气。”楼谪抱着花凑在一边哄人。   看着楼谪那双澄澈干净的黑眸,柳绵就气自己不争气,人家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你害羞个什么劲,冷静一些啊!   那日一整日,柳绵的心情都不是特别好,即使依然笑盈盈地跟自己说话,但楼谪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偏又琢磨不出什么关键来。   “难道是柳绵不喜欢我送的花?不不不,明明刚开始他表现的很喜欢啊。”楼谪把脸买进书本里,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柳府嫡长哥儿的赘婿在最近风头正盛的珍馐阁落脚之事城中都传遍了。   今日一早,还有人抬着礼箱进了珍馐阁,柳绵那哥儿出手阔绰,竟然为那赘婿包下了珍馐阁整层三楼。   抬进去的礼箱也看着又大又重,整整六箱,不少人都眼红了,“没想到这哥儿这么有钱,六箱聘礼,早知道我那日也去第一阁楼碰碰运气了!”   有人捶胸顿足,也有人不屑一顾。   “也不知道这哥儿得糟糕成什么样,才得倒贴这么多家财成亲,吃软饭的东西有什么好羡慕的,咱们大男人有手有脚,就该自己挣钱。”   ……   这些路过人的言语,并没有影响到礼箱抬进珍馐阁的速度,还在珍馐阁吃饭的众人也是望直了眼,那日店中的生意又好了一倍,用齐玉的话来说,那就是数不完的钱,接待不完的客人,和切不完的菜。   忙的齐玉又从自家酒楼鲜香客拉了两个厨子来帮忙。   楼谪这小子也是鸡贼,她说呢,楼谪也不缺银子,为何不去外暂租个体面的院子,八成也是预料到今日场景,拿入赘之事来为珍馐阁引流呢,毕竟谁不爱看热闹呢。   楼谪这小子也是真不嫌入赘丢人,这胸怀,他不赚钱谁赚钱啊,齐玉咬牙切齿地切着牛肉片,手都快成虚影了,不过她也不后悔接了楼谪的活计就是,这种忙碌的日子反而让她觉得充实。   齐玉很久以后想起来,都很庆幸当时楼谪来她店里吃霸王餐时,她没第一时间给人拿扫把打出去,若不是楼谪廉价出售的菜方,齐玉的酒楼梦那时便该破碎了,又哪能有后来的种种呢。   世界上的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像如果那日柳绵没有扔那两个包子给快要饿死的楼谪,又有谁会去管那日被几个不怀好意的打手抓进小巷的柳绵呢。   而此时被齐玉心里骂着说聪明的楼谪对着六箱聘礼毫无感觉,整个人都在纠结那日的柳绵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神似的听着小厮们道吉祥话,楼谪把准备好的碎银分发给他们,心里却是怅然若失,按照他们说的流程,他还得三日后才能见到柳绵呢!   最近天天见面,楼谪都快形成习惯了,如今骤然不让见面,楼谪浑身不对劲。 第28章   来送礼的小厮们心里其实都挺瞧不上这个赘婿姑爷的,倒没想到如今一看楼谪这般俊朗,本以为姑爷出生村落,当是穷酸且不通人情世故的,这一趟肯定没什么赏钱,结果楼谪出手还意外阔绰。   小厮们拿着赏钱喜笑颜开,对楼谪道喜的语气都真诚了几分,不过这也不足以他们另眼相看,出门后,小厮们便私语开来。   “绵少爷也是费心了,招这么个夫婿,怕是事事都得提前准备安排,这又是何必呢,今日陪这么多礼进去,还不如去陈老爷家享清福呢。”   小厮们显然以为楼谪给他们的赏钱也是柳绵特意叮嘱准备的。   “嘘,你可别胡说,陈老爷家绵少爷去了不和送死一般,绵少爷那么傲的人,老爷他都敢对着干,你在这碎嘴,叫人听了去绵少爷可不会念你老奴的情分,照打不误。”另一个小厮胆小一些,连忙提醒道。   “也不知道绵少爷一个哥儿,怎么这么能折腾,此事老爷大怒,连这即将进门的夫婿都没约见过一面,绵少爷这几日都宿在祠堂了,给柳老爷气得大发雷霆,你说何必呢,我要是生在柳府,这么有钱,那肯定老老实实讨这有钱老爹的欢心,绵少爷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哎,如果你是绵少爷,叫你嫁给陈老爷你嫁不嫁?”又有小厮好奇地加入讨论。   说话的小厮一时有些卡壳,随后鄙夷道:“如果我是绵少爷,我肯定不会尽做些离经叛道之事,引得老爷厌弃,老爷想把他嫁给陈老爷,不还是因为绵少爷太不懂事了吗?”   “哥儿没个哥儿样,你看宁少爷就不这样,老爷怎么没说把宁少爷嫁给陈老爷,偏让绵少爷嫁?那还不是绵少爷自己有问题,现在成亲都要倒贴钱。”   那个小厮还在沾沾自喜地分析着,而周围的几个小厮已经全都安静下来了,小厮说完话终于觉得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了,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机械性地转过头,便见柳绵带着安禾就出现在他的身后。   “少…少…少爷。”刚还一副狂妄嘴脸的小厮当即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安禾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就给那小厮一个大巴掌。   安禾自小习武,气力十足,小厮不可避免地被扇到在地上,反应过来又立刻跪好,磕头求饶。   柳绵本是跟着来看看,以免这些小厮狗仗人势欺负楼谪,倒没想到兜兜转转又绕到了自己身上,柳绵都要气笑了,指了指刚刚那个拐着弯说自己脾气大的小厮,   “你,等会儿把他送去陈老爷府上吧,听说汉子耐折磨,陈老爷最近正好喜欢这款,他不是喜欢陈老爷吗,刚好满足他。”   “不要啊!绵少爷,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小的当屁放了吧……”   柳绵摆摆手,其他几个小厮争相表演上,将人捂嘴拖走了。   路过安禾时,安禾还不解气地在那小厮身上狠踹了一脚,“狗东西,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给你爹娘出的丧葬费,忘恩负义的东西。”   “绵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那小厮挣着摆脱了众人的束缚,试图拉着柳绵的衣角求饶,还没靠近,被安禾一脚踢翻了。   那小厮看着被安禾护着离去的柳绵目露绝望与怨恨,“柳绵!我只是说了些坏话而已,你却要我命,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哥儿!不得好死,你活该没人爱,亲老子都不待见你!你活该!”   安禾忙捂住柳绵的耳朵,回头看着那几个慌忙按着小厮的人,大声喝到:“赶紧把人拉走,你们磨磨蹭蹭干嘛,也想去陈老爷家待着是吧!以后都小心点嘴巴,主人家的事哪轮得到你们说道!快滚。”   那些小厮们瞬间变了脸色,动作麻利地将人打晕抬走了。   “少爷,别听他胡说,你看他,胡乱诅咒人这不就遭报应了,过两天估计都要被陈老爷搞死了,咱们不理他,他傻狗一个,傻狗的话就是放屁,莫往心里去。”   柳绵扒下安禾的手,面无表情,一脸漠然地向前走,“我没事。”   安禾却心疼得紧,柳绵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的,他从小在柳府吃了不少亏,全凭自己一身本事,打死不松口的毅力才能在柳府保留话语权,不至于早就辱没在遭污的后院中,沈思月身体不好,柳绵从小懂事护着爹亲,一路吃尽苦头如今才有对外的风光跋扈。   柳成不喜柳绵,然而柳绵性子倔,不怕死,安禾现在都记得柳绵小时候被污蔑,被设计泼脏水,柳绵被打得快死了,还气若悬丝地说:“不是我偷的,父亲,你就算把我打死,不是我的错我也不会认。”   那日柳绵短暂地失去气息过,柳成都生气地给了二夫人一巴掌,“让你胡乱冤枉人!我天天在外面做生意,要是让人知道嫡长子被自己亲手打死!谁还愿意跟我来往啊!”   还好柳绵命大撑了过来,躺了整整一月,救了一天一夜才醒来了一瞬,第一句话就是:“安禾,帮我瞒着,别跟爹亲说。”随后便又是不省人事。   然而安禾再怎么瞒也瞒不过整整一月啊,不过一周,沈思月还是知道了,当时又是一阵慌乱,沈思月病的更重了,那日拿着白绫半夜站在二夫人和柳成的窗前给里面的人递血字遗书,给柳成吓的不轻,好一段时间没去二夫人房中,后来二夫人使劲手段才复宠。   如今哥儿生存的世道难,但柳成一个有头有脸的商人还真怕他们这种不要命的,后来柳绵的处境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但也是三天两头的跪祠堂。   最近又因为柳绵擅自招婿之事,柳成勃然大怒,说柳绵根本没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又是一场大闹,柳绵每日只有下午到晚上有个去陪沈思月的时间,其他时候都在祠堂跪着。   不幸中的万幸可能就是柳成是个体面人,柳绵如今招赘之事闹得如此盛大,礼箱都从自己私库抬了六箱,闹得人尽皆知,柳成纵使再不想认到时候也得捏着鼻子出席认下这个赘婿。   而这群小厮说坏话的地方虽然人流不大,却还是有两三人经过的,目睹了这一切的几人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看来柳府绵哥儿的事迹又得新添一笔。   那接了绣球的猎户也是真可怜,摊上了个这么厉害狠毒的哥儿,几人心照不宣地摇了摇头。 第29章   这些事情楼谪并不知道,楼谪正在珍馐阁研究别的东西呢,经过这几日相处,楼谪知道那日他误打误撞进的成衣店竟然是柳绵的铺子,那日他很喜欢的衣服也是柳绵亲手做的。   当时楼谪正表达着震惊呢,还好奇地拉着柳绵纤细如葱的五指翻来覆去地瞅了又瞅,“真的是你做的?怎么这般厉害,我当时可喜欢这件衣服了!针脚做的都很好,布料也很舒服!”   楼谪还奇怪地磨了磨柳绵手上嫩嫩的皮肉,“没有茧子,你这手真不像是干活的手。”   柳绵轻嘶一口气,那块被楼谪磨过的地方立刻就红了,惊得楼谪连忙松了手,轻轻地吹了吹,“哎哎哎,我不是故意的。”   柳绵没好气地抽回手,“没事,天生就是这样的,不必管它,我又不是成日做衣服,有的时候来兴趣了才做两件,自然没什么影响,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多给你做几件。”   说着,柳绵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就弯了起来,模样可招人了,楼谪愣了下,然后摆了摆手,“可算了吧,您这细皮嫩肉的我可麻烦不起,成衣店普通衣服又不是穿不得,质量也挺不错的啊。”   后来嘞,楼谪这时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柳绵好像就有些不高兴了,楼谪苦恼地挠了挠头,真是苦思冥想想不明白。   不过楼谪还是很感动这种小仙男愿意下凡为自己做衣服的兄弟情的,他决定也得亲手给柳绵也做个礼物,柳绵这么爱赚钱的男孩会喜欢什么呢,楼谪想到那日在成衣店照的铜黄变形的镜子。   有了!   楼谪立刻出门,来到县城的矿场处,大着肚子的老板看到楼谪的到来,圆滚滚的脸上露出和睦的笑容,“这位公子也做矿石买卖?看着很是面生啊,免姓王,敢问公子贵姓?”   制作镜子的程序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挑选透明平板玻璃,将玻璃经裁切、磨边、表面洗净后,用氯化亚锡稀溶液敏化,然后洗净,再用镀银液和还原液混合立即浸注表面,镜面形成后洗净,随后可镀铜和涂防护漆①。   化学试剂楼谪可以配置,唯一不便的就是古代目前还没有玻璃,楼谪得自己烧制一个,跟老板随便唠了几句闲话。   老板一听便精神起来了,他做矿产生意走南闯北多年自然知道楼谪所说的玻璃若是真的能做出来会有多大的利润。   老板立刻就热情起来,亲自带着楼谪去挖了些石英砂,生石灰等,楼谪刚准备结账,又看到老板柜台后面用陶罐密封的东西,楼谪眼睛一亮,“王老板,可以将你那罐口碱给我看看吗?”   王淳当然不会拒绝,乐呵呵地把口碱递了过来,“楼公子,你这工艺还用得上碱啊?”   楼谪将封盖一打开,心中一喜,这个朝代竟然已经有纯碱了!也省的他再自己晒制的功夫,楼谪将口碱也买下,满载着离去。   王淳看着楼谪离去的自在背影,刚刚跟楼谪说了不少话,楼谪这通身气度应该不是无中生有的人,此人这般自信,这楼谪极有可能确实能够造出那全透明的神奇物件,王淳咬了咬牙。   他这一生不少次凭着直觉躲过祸患,迎来机遇,王淳觉得楼公子很可能是他后半辈子的贵人,没人会嫌钱多,王淳大喊,“公子留步。”   楼谪提着东西回头,心里了然这老板留他要干嘛,没有哪个有脑子的商人会放着这般新奇常用,材料低廉,盈利极高的产品从眼前跑走的。   这也是楼谪明明只需要买一点常见材料却专门跑来县城最大的矿场的原因,楼谪本就打着发展玻璃产业跟矿场老板合作的算盘,但他一直没有往哪方面表达过,就是为了转被动为主动。   最后楼谪和王淳承诺玻璃做好后会送来给王淳掌掌眼,提前敲定了原料供应的合作,王淳最后想要以免费材料供应获取玻璃售卖以后的两成利。   原材料低廉,但成品玻璃卖出去利润可是翻了几十倍,更别提玻璃制造出来后,一系列衍生产物。   王淳只想出点材料便要占利那和空手套白狼有何区别?楼谪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王老板,我们还是亲兄弟明算账吧,该付的费用我不会少您的。”   王淳又苦口婆心劝了又劝,然而楼谪并不动摇,只得遗憾作罢。   “不过我初出茅庐,经验自然不如王老板丰厚,我可以与你代理权,产业扩建所需费用也正常承担,您要是愿意合作的话,您出经验和材料,我出技术和资金,我可以分您一成利。”   这套路和楼谪开酒楼一样,楼谪并不想太费心思在做生意上,他愿意高价聘请人代管,自己拿剩下的九成利何乐而不为。   王淳抿了抿唇,心里很是动摇,如果这镜子真的做出来了,是相当容易卖的,而且还可以全区域推广,其中繁生的利益不可估计,说不定不出一年便比他本家辛辛苦苦做的矿产生意赚得多。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王淳也怕迟则生变,当即道:“可以!等楼公子的玻璃做出来,我们便立刻签契书!”   等楼谪再回到珍馐阁时,整个人灰头土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挖煤去了,可是给齐玉吓了一跳。   “楼谪!嘿呀,你这灰扑扑的掉哪去了?你小子可算知道回来了,明日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我还以为你小子要逃婚了呢!聘礼都收了,人却不见了,到时候人柳府派人把这酒楼拆了你哭都没地哭去。”   “人今日新衣都送来了,我打马虎眼才给人送走的,你快上去洗洗试一下,真急死个人了。”   玻璃需要高温烧制,楼谪在窑里待了两天,才把玻璃草草制作出来,来不及加工打磨,便给王淳看了成品。   欣喜若狂的王淳立刻拉着他签契书,开始筹备门面,招人大规模制作,楼谪交代了些事情便立刻赶了回来,行程极度匆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好,辛苦玉姐了,我先上去了。”楼谪根本没抽出空试衣服,草草洗了个澡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楼谪是被敲门声喊醒的,一开门便是一群有些年纪的妇人们,整个人都有些发蒙,其中有一个楼谪还认识,就是那日招婿的媒婆刘嬷。   “哎呀,公子你这可是真埋汰,新衣都还没换上呢!睡晕了吧你,快醒醒,今日可是你成亲的大日子!赶紧换了衣服,我们给你捯饬捯饬,等会儿迎亲的队伍就要来了!”刘嬷挥着手帕不满道,带着人又合上了房门。   “楼公子动作麻溜点!换完衣裳喊一声啊!”   楼谪这才晕晕乎乎地有了些实感,他今日得配合好兄弟假装成亲来着。 第30章   “哟, 新郎官长得真俊朗,这我都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穿好婚服的楼谪打开门,任由刘嬷带来的那些妇人打扮, 将楼谪满头瀑布般乌黑粗硬的长发梳理整齐,带上红色的新郎帽, 楼谪棱角分明, 深邃立体的五官露出全貌。   围着的几位妇人止不住夸赞, “尤其这双眼, 目似朗星, 上次见这般俊朗的儿郎还是程家那大郎呢!”   “俊啊, 真是俊,你这五官比那程大郎生的还好, 就是黑了些, 不过汉子嘛,黑点好, 有气概。”   那化妆的妇人止不住地点头,最后给楼谪修了修那双凌厉的眉眼, 上了轻薄的口脂后便作罢, 让楼谪整个人显得更精致利落了几分。   楼谪终于松开了紧张握着的拳头, 刚刚被一堆人围绕式夸赞让他想起来每次和母亲出去的日子,那些阿姨们也是,即使是从小夸到大的话但楼谪不管听多少次还是会尴尬羞涩。   外面铜鼓喧天, 礼乐声越来越近, 楼谪心中的恍惚感也越来越重。   他竟然真的穿越了,还要在异世成亲了, 也不知道现代的家人们怎么样,如果自己真的回不去, 他们都会很伤心的。   楼谪几乎可以想到家里因为他的离去而成日压抑悲伤的气氛,他出生时母亲已经算是高龄产子,哥哥姐姐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是被楼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一起宠着长大的小孩,不用承担任何压力,想做什么做什么。   楼谪循规蹈矩的人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良好的家境培养出的人格也很完美。   哪怕骤然进入浑然陌生的环境,遇到穿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楼谪也能淡然处之,甚至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过得很好。   但楼谪现在站在珍馐阁门口,看着迎亲队伍越走越近,突然有些想念现代的家人们了,如果让他们看到单身二十几年,明里暗里发愁多年的自己今日竟然要成亲了会怎么样。   他们每个人都那么温暖包容,想必即使看到自己和一个男生成亲恐怕也不会不高兴,只要是他喜欢就好,说不定还会夸柳绵生得好漂亮,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还会拉着柳绵的手说他太瘦了,回家让刘妈做营养餐补补,多长点肉。   刘嬷笑着推了楼谪一下,“楼公子,你快笑一笑,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面无表情的怪吓人的,这样柳公子会被人笑话的,大家都会觉得你不情愿的,你可不要这样啊。”   闻言楼谪提起精神来,露出笑容,他可是承诺了要帮柳绵忙的,搞砸了那还像话吗?既来之则安之,他能莫名其妙穿过来,说不定哪天又莫名其妙穿回去了呢,专注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齐玉和店里的小二们刚楼谪下楼时就恭喜过他了,昨日安禾来说,今日他们还有份去吃柳府的流水席呢,他们已经先去了。   礼乐队露出全貌时,后面随着的四抬大轿也出来了,刘嬷笑容一僵,小心地打量了一下楼谪的表情,见楼谪没什么明显的反感之意后不由地松了口气。   然后刘嬷解释道:“楼公子,绵哥儿没安排花轿,一定是他那爹搞的鬼,昨日绵哥儿就和老爷大吵了一架,拒绝了这个提议,没想到今天还是抬上来了,绵哥儿也是白跪了一夜祠堂,真是可气!”   古代赘婿成亲有坐花轿的先例,楼谪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一听,禁不住蹙了蹙眉,“今日成婚,他还被罚跪祠堂?”   刘嬷一看楼谪的样子就知道楼谪铁定心疼了,刘嬷掩面乐呵呵地笑了,   “公子这是心疼绵哥儿了?日后就是自家夫郎了,确实该心疼哈哈,不过公子你也莫生气,绵哥儿这跪祠堂都是家常便饭,他那爹有病,他自有应对的法子,吃不了亏的,你能好好地进府中,才是帮了绵哥儿最大的忙。”   楼谪还是不太高兴,也不知道柳绵天天在柳府过的什么日子,连跪祠堂都当成家常便饭说出来,知道柳绵处境可能不太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啊!   楼谪等不及那些打扮得油头粉面的迎亲队伍说场面话了,轿都没停稳,楼谪便是长腿一迈坐了进去,周围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楼谪充耳不闻。   楼谪现在就想去柳府看看,究竟是些什么牛鬼蛇神,敢这么欺负他兄弟!   本以为楼谪还会因为被羞辱勃然大怒,准备看好戏的众人一愣,没想到楼谪这么轻易就上了轿,还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这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迎亲的队伍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正面面相觑时,楼谪低沉有力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愣着干嘛!起轿走啊!耽误了吉时你们负责?”   带着一系列羞辱任务来的迎亲队伍出师未捷,一不留神,楼谪就坐上了花轿,他们还能怎么办呢,而且他们听到楼谪的声音就下意识跟着做了,此时已经抬着轿走上回程的路了。   这穷酸猎户也真是邪了门了。   下了轿,这猎户甚至不必别人领着劝着跨火盆,长腿一迈,大红色的衣摆飘动,领礼的小厮都还没跟上,楼谪就已经风风火火地迈过火盆。   直奔在堂前等待的柳绵,柳绵穿着精致华丽的红嫁衣,更衬得肤白胜雪,略施粉黛的脸被垂下来的金色流苏挡着,戴着沉重的头冠浅笑着。   楼谪一靠近就拉住了柳绵合在身前的双手,虽然很漂亮,但柳绵一看就很不舒服,跪了一整夜祠堂第二天还得戴这么重的凤冠,楼谪感觉柳绵那小身板都要被风吹倒了!   还强颜欢笑,感觉好兄弟惨兮兮的。   其实并没有,柳绵真的挺高兴的,尤其看到楼谪这幅傻乎乎的样子后,挡在流苏后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凑近楼谪轻声道:   “夫君,你太着急了,你该先牵红绸才是。”   楼谪这才发现柳绵身旁还站着一个人,穿着暗红衣服,端着托盘的安禾,背对着众人,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   楼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拿起托盘中的一端红绸,柳绵也跟着拿起了另一头,大红色的绣球自二人中间轻坠。   “新人到!”   楼谪一路火急火燎的步子终于慢了下来,跟着柳绵一同步入正堂。   刚刚那拉手的一幕堂中人自然看的一清二楚,柳成脸都铁青,咬牙切齿道:“不知廉耻,成何体统!”   若不是现在有满堂宾客在,柳成八成是要气得掀桌的。   而高堂另一边的沈思月,今日专门梳妆打扮了一下,看不出半丝病气,和当初安兴村村中一枝花的模样重叠,早晨柳成都愣了愣,随后又沉了脸色。   因为看到这样的沈思月,他就会想起那些年遭受的苦难羞辱,沈思月眼角的皱纹,手间的老茧都是这些岁月的证明,柳成或许感谢他,却再也不是少年时热烈真挚的爱。   柳成早就忘了他们相互扶持过来的岁月,他只记得自己当年的死缠烂打,低三下四,却完全忘记了沈思月为他洗过的衣,吃过的苦,他说沈思月惊为天人,一见倾心的日子。   “我觉得挺好的。”   沈思月的嗓音早因长期咳嗽变得沙哑,看到楼谪刚刚情不自禁地表现后,脸上从晨时一直挂着的笑容又更深了几分,整个人都因为这个笑容焕亮,刺得柳成别开了眼,冷哼了一声。   “一拜天地!”   楼谪拉着红绸跪下,余光时刻注意着柳绵的情况,他还惦记着柳绵跪祠堂的事,如果等会儿柳绵露出半点不舒服的表情,他就立刻把人抱去看大夫,让柳成这个新婚前夜还让儿子跪祠堂的渣爹行为昭告天下。   不过柳绵跪下后表情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笑着的模样,楼谪整双眼睛都快黏上去都没看出来有没有不对,反倒是把柳绵的耳根看得越来越红,忍不住抬眸轻瞪了他一眼。   隔着金色流苏的漂亮杏眸看了自己一眼,水盈盈的眼波流转,楼谪心脏都一紧。   一旁的傧相都看不下去了,笑道:“新郎官快跟新郎君一起拜天地啊,一直盯着郎君瞧作甚,郎君都被你看害羞了。”   堂上的沈思月也被逗得笑出了声,这下是一点都不怀疑柳绵说楼谪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话了,看着小眼神,柳绵去哪跟到哪,比当初柳成和他最情深意切的时候还腻人,这可装不出来。   柳成却又是不爽地轻哼了一声,座下的二夫人张妍福至心灵,小声地说道:“到底是农户,一点礼仪都不懂。”   很显然,柳成也这么认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楼谪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又闹笑话了,连忙回过神跟柳绵一起伏身行礼,起身时,瞪了那个座下的长舌妇人一眼,“别人成亲你指指点点就很懂礼仪吗?”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堂前三人听见,沈思月又是乐得一笑,张妍气得发颤,看了看柳成铁青的脸色终是没有发作,柳成这人最好面子,在此时闹起来没有好果子吃的,张妍只得委委屈屈地看了柳成一眼,然后咬牙切齿地咽下这口气。   “二拜高堂!”   傧相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连忙点流程,柳府内里怎么样他心里清楚,这赘婿看来也是个厉害家伙,以后柳府怕有的热闹看了。   楼谪拉着红绸,跟着柳绵的节奏小心翼翼地伏身。   “夫妻对拜!”   二人起身,隔着流苏相视一眼,唇角不约而同地扬起,手紧紧拉着红绸,伏身对拜。   “送入洞房!”随着傧相最后一句话落音。   楼谪将柳绵凌空抱起,大红色的绣球塞到柳绵怀里,流苏散落,露出柳绵那张惊慌的漂亮小脸,在满堂哗然声中,楼谪抱着人紧跟着安禾往新房走。   安禾也是惊呆了,边走边磕巴道:“谁谁谁让你就这么直接把我们少爷抱起来的!你有没有分寸啊!”   “安禾!不得无礼!”柳绵整个人陷在楼谪怀里,人红得像煮熟的小龙虾似的还不忘替楼谪出头。   “那我们晚上还要睡一张床呢,抱一下怎么了,反正我们知道是假的不就行了?我不喜欢男人,你大可放心。”楼谪很理智地说道,   “哎,你走快点,你不知道你家少爷昨天跪了一夜祠堂啊,这么折腾腿哪受得了。”   安禾真是无语了,怎么说都是他有理,愤愤地瞪了楼谪一眼,然后加快了脚程,“我家少爷聪明着呢,垫了几层护膝,用不着你操心。”   “垫了护膝不也是跪着,那哪能舒服,你别废话了,快带路。”楼谪将人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快步如飞,催得安禾恨不得跑起来。   柳绵弱弱地说了一句,“我真没事。”   发言一下就被驳回。   “我看了才知道有没有事。”楼谪头都不低道。   安禾炸开了,“什么!你还要看!你不许看!少爷,我来看就行!”   然而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新房,看到大大的喜字,楼谪迅速迈腿进去,顺便把叽叽喳喳的安禾关在了门外。   安禾还想拍门进去,而落在后面的一众人也跟了上来,只得气鼓鼓地蹲在门口,不再说话。   还有佣人笑他,“和小时候一样,粘少爷得紧,谁都不让近身,今天少爷成亲,你回去不得躲被窝里哭。”   安禾冷厉地看向那人,挥了挥拳头,“滚远点,别犯贱。”   “安禾他不是故意的,他从小跟着我,也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这么口无遮拦的,他没跟你相处,都是些道听途说,你莫跟他置气。”   柳绵被楼谪小心翼翼地放在铺满了红枣桂圆的床上轻声道。   “嗯,我当然知道,你把我想的这么小气干嘛!”楼谪鼓了鼓脸。   柳绵一下就被可爱到了,刚刚听楼谪说话生的闷气都散了,算了,本来就是假的,楼谪实话实说他有什么好气的。   然后柳绵就慌乱地睁大了那双水灵灵的杏眼,楼谪把柳绵沉重的头冠取了后,就伏身给柳绵脱鞋,   “哎哎哎,我自己来就行。”柳绵伸手就要拉楼谪。   然而楼谪火急火燎的,根本都来不及阻止,柳绵的裤腿就被掀开了,膝盖到小腿青紫一片。   楼谪手里握着纤细的脚踝,眉眼低沉得吓人。   柳绵都大气不敢喘一下,微微动作想抽回自己腿失败后,小声地说:“我真没事,我是皮肤问题,我其实不疼的。”   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感觉,楼谪深吸了一口气,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柔声说:“你别说话,我不想对你发脾气,有药吗?”   柳绵咬唇看向床头的白玉圆盒,是那种药,但也有解淤缓痛的功能。   楼谪拿过药膏,挖了一大半,小心地涂在柳绵的膝盖和小腿上,心里却没有丝毫办法,如今的时代孝道压死人,柳成只要一日是柳绵爹,那此事就无解。   楼谪心里的火无处发泄,越烧越旺,艹,把那渣爹也套麻袋打一顿算了!   楼谪涂药膏的动作一顿,哎,好像还真可行,反正古代没监控,上次打了那王牧吉一顿也没人找上门来。   楼谪有了解决方案,心里一下通畅多了,将药膏涂完后轻轻地吹了吹,然后细心咨询道:“这种药需要揉开吗?”   柳绵摇了摇头。   楼谪那双灿若星辰的黑眸盯着柳绵飘忽不定的杏眸一眯,“你骗人!”   “活血化瘀的药怎么可能不用揉开啊!”楼谪看着柳绵那细白的腿着实拿不准主意,毕竟这是古代,说不定真有灵丹妙药?   楼谪边起身边拿着药膏道,“我去问问大夫去。”   柳绵忙拉住楼谪大红色的衣摆,真让楼谪拿着这药去问大夫那是真完了,脸都丢完了,柳绵低着头小声道:“是要揉开。”   果然,一诈就诈出来,小绵羊兄弟还是嫩得很啊,楼谪摇了摇他的大狐狸尾巴,继续审问道:“那你为什么说谎!是不是怕疼啊,我会轻点的。”   楼谪又握上那截细白的长腿,柳绵不自在地轻颤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才怪,他才不怕疼,但他想要楼谪心疼,柳绵身后的狐狸尾巴也随风晃了晃。   楼谪小心地将药膏揉开,揉得掌心发热黏腻,揉得满屋碎喘轻吸,揉得额上起了一层薄汗,揉得楼谪觉得有些热。   抬眸就看到柳绵眼尾鼻头绯红,睫毛湿漉漉的模样,楼谪觉得有些口干,浅淡的玉兰香和着药香夹着热意而来,柳绵拿着手帕给楼谪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楼谪下意识退后跟柳绵拉开了些距离,柳绵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帕,在掌心攥紧,轻声道:“辛苦夫君了。”   楼谪倒了杯壶中的茶水,仰头就是一饮而尽,一杯不够又饮一杯,足足喝了五盏茶才没有刚刚那般燥热。   等回过头时,床上的人已经脱了外袍,在床里乖乖仰躺好,眼睛都闭上了。   这…这是太累了?   楼谪看向床头放着的红鸳鸯印花的细嘴酒壶,可是他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楼谪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柳绵,柳绵睁开一双无欲无求的漂亮杏眸,侧眸瞧了他一眼,“您还有事吗?”   楼谪指了指鸳鸯酒壶,柳绵懒懒地朝那边撇了一眼,又将自己往床里侧埋了埋,语气冷淡:“不喝,反正是假的,这酒喝不喝都行。”   “这怎么行!不喝明天肯定会有人来查的!”楼谪一把就把柳绵捞了起来,宽大的亵衣领口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和光滑的肩头。   楼谪眼睛都直了,不是,柳绵怎么这么白啊?!   柳绵没有注意到,没好气地接过酒杯,服了,真是欠他的。   柳绵一手撑床半坐着,一手穿过楼谪弯起的胳膊,飞快地把酒水一饮而尽,再度钻回了被窝里,合上了眼睛。   楼谪却是被柳绵动作间领口露出的某处吸引了心神,那里也好粉好粉,楼谪懵懵地喝了酒水。   楼谪把灯火吹灭,躺在床上发了会儿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转向柳绵,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柳绵没睁眼,但还是回答了楼谪的问题,“哦,没有不高兴。”   怎么可能!这明显就是不高兴了,楼谪在黑暗中皱着脸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怎么了吗?是我刚刚太用力弄疼你了吗?对不起啊。”   柳绵真是服气了,侧身将手一伸,盖住楼谪黑暗中也亮晶晶的眼睛,无奈道:“没有,不疼,没生气,睡觉吧,今天辛苦了。”   楼谪闻着柳绵手间的浅淡玉兰香,还没想明白呢,人就先睡过去了。   柳绵拿开手盯着楼谪的睡颜看了一会儿,生气地将手握拳在空气中挥了挥。   笨蛋楼谪!刚刚那么好的氛围,他竟然第一时间退了半步!不是真不行就是真不喜欢哥儿,然而楼谪身体素质明显很不错,八成就是后者了,柳绵有些泄气地收回手,静静盯着楼谪看了半晌,咬了咬唇还是不甘心。   柳绵有些生气地把自己塞进了楼谪怀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抱他抱的那么顺手,又对他那么好,这都不算喜欢吗?!   啊啊啊,笨蛋楼谪!烦人!   柳绵生气地蹭了蹭楼谪结实的胸膛,然后被半梦半醒间的人回抱着迷迷糊糊地在他后背轻轻地拍了拍,呢喃道:“别生气了。”   跟哄小孩似的!   柳绵咬了咬唇,看着明显是无意识动作的人,梦里都惦记着他生气的事呢,柳绵就这么没出息地被哄好了,在楼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陷入黑甜的梦乡。   楼谪睁开眼,柳绵在他怀中一阵乱蹭他怎么可能没醒,没想到柳绵跟小屁孩一样生气了还得人抱着哄,楼谪看着自己怀里安稳睡着的人,唇角不自觉勾了勾,然后又平了下去。   所以柳绵是为什么生气呢?   哎,哥儿心海底针。   不过楼谪心大,想不明白也不硬想,楼谪抱着香香软软的玉兰花味小绵羊兄弟轻松入睡。   次日清晨,一夜好梦的两人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的,楼谪下意识拍了拍怀里的人,大脑反应了两秒,才睁开眼睛,捞了一把怀里还迷糊的人,   “起床了,我们今天还要去敬茶。”   柳绵白嫩的巴掌脸被闷得粉红,长卷浓密的睫毛迷迷糊糊地睁开,漂亮的杏眼还蒙着层水雾,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个整觉了。   清脆的嗓音带着一丝绵哑,“嗯?这么早吗?不对吧。”柳绵从楼谪怀中扬起脸,探头看窗,天色不过刚刚破晓。   楼谪有种近距离被美颜暴击的感觉,忙将人松开。   很快外面的糟乱声更大了,透着一股儿不详的意味。   楼谪迅速起来穿衣服,顺便把还有点起床懵的柳绵三两下收拾好了。   柳绵回过神,看着自己穿戴整齐的外袍呆呆地眨了眨眼。   楼谪没忍住,捏了一把柳绵的脸颊肉,“醒醒,外面好像出事了。”   随后,便响起了安禾在门外着急的拍门声,   “少爷!不好了!程少爷昨夜跳湖了!”   “程逍年发疯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一大早这么吵闹。”柳绵拉开门,蹙眉道。   然而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一脸焦急的安禾,而是黑着脸,双手背后,一脸威严的柳成。   柳绵还没来得及问安,夹着厉风的巴掌就迎面而来。   “什么跟我们家什么关系?!你还有脸说!谁让你去招惹程家少爷的!”   柳成那张大掌二话不说地就朝着柳绵的脸而去。   楼谪站在柳绵身后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下,浓密的剑眉不自觉蹙起,柳成的力气很大,如果不是他在的话,这一巴掌足够把人打的唇角溢血。   “岳父你干嘛,一大早谋杀亲子啊?”   楼谪语气不太好地把柳成的胳膊往后一推,将柳绵往身边拉了一些,目光沉静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柳成。   “你!谁是你岳父!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着!你他娘的滚远点!”柳成指着楼谪的脸喝道。   言罢就想越过楼谪去拽柳绵头发,“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给老子丢尽脸面!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在一旁的安禾气得握紧了拳头,楼谪不可思议地看向柳成,手上一个使劲就把柳成拉的一个踉跄,柳成站不稳地往后跌了两步,被身后随行的小厮扶住。   柳成勃然大怒,“你敢推我!你这个乡野村夫!给我上家法!”   “柳绵是我夫郎,出嫁随夫懂不懂,不懂去报官去问县令,屁的家法,你还知道你是绵哥儿的父亲,你这种完全不爱子的父亲才应该被家法伺候,有事说事,没事别发颠。”   楼谪双手放在两边门框处,准备合上房门,这种狗屎父亲,他是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   柳成已经功成名就很多年,很久没被人这么直接地下面子了,差点一个气没喘上来,“你个赘婿!你嫁进我柳府就是我柳府的人!你哪来的脸说出嫁从夫的!”   楼谪居高临下地看了柳成一眼,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岳父大人,我想你搞错了,我入赘的是柳绵这个人,不是你们柳府,非要论个所属权,我也是柳绵的人,不是你,也不是你们柳府的人,听明白了吗?你是岳丈我愿意尊重你,但你非要发癫的话,我也不会客气。”   一旁的安禾看着嘴皮子和机关枪一样的楼谪眼里冒金星,就差激动地给楼谪挥臂呐喊了,姑爷威武!   柳绵也小小地露出头,看着楼谪冷峻的侧脸眼睛亮亮的,没错,柳成就是个癫公,没想到楼谪刚进门第一天就看清他的本质了,太厉害了!   一众人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嘴巴都合不上。   柳成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指着人你了半天,被楼谪不耐烦地打开了手。   说不过楼谪就找柳绵撒气,柳成看向楼谪身后的柳绵怒道:“你看你找的好夫婿!目无尊长!粗鄙无礼!”   柳绵躲在楼谪后面肆无忌惮地顶嘴道:“我觉得挺好的,我就喜欢夫君的直率!”   柳绵笑嘻嘻地小声跟楼谪说了一句,“夫君真厉害,爱你。”   然而也并没有很小声,清晰地落入了柳成耳中,“你真是毫不知廉耻!哪家哥儿像你这样!你就这个态度,我也管不了你了,程家少爷为你投湖,到时候他家人找上门来,我也是不会再管你了!不知道你给程家少爷下了什么迷魂药,昨日听闻你成亲,程家少爷哭了半宿,竟然投湖了!”   “柳绵,你完蛋了,程家人不会放过你的,我柳成就当没有你这个不知检点,不知礼义,不知廉耻的儿子,我不会再管你了。”   柳成指了指柳绵,又生气地指了指楼谪,最后长袖一挥,头也不回地走了。   楼谪真没见过怎么有人会这么说自己的亲生孩子,看着柳成远去的背影扬声道:“说的好像你之前管过一样,我的聘礼都是绵绵自掏腰包,正好分家,省的我家夫郎天天受你诋毁,绵绵是世上最好的哥儿,而你却不是个好爹。”   柳成的身形微顿,随后更用力地挥了下宽袖。   安禾激动地流下两行清泪,把楼谪吓一跳,“你干嘛?”   安禾拿着手帕抹抹眼泪,“姑爷,你说的真好,少爷就是世上最好的哥儿,是老爷不对,你说的真好,姑爷,我再也不在心里说你坏话了!你也是个好人。”   安禾说着就越过楼谪,心疼地抱住柳绵,“呜呜呜,少爷,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老爷实在是太坏了!”   柳绵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安禾的头,“我没事。”   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楼谪做了个无奈的口型,“他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楼谪鼓了鼓脸,毫无同情心地把安禾提溜起来,跟柳绵拉开了距离,一本正经道:“这是我夫郎,你以后不许抱!”   然后又转头看向柳绵,“你也不许让他抱!”   安禾奇怪地看向楼谪,不服气地鼓脸回击:“这是我的少爷,我就抱!我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我从小抱到大!”   安禾也看向柳绵:“少爷,你说是不是!”   “反正以后不许了!他现在是我夫郎!你不许抱!”楼谪有些生气。   安禾看了看周围散去的人,才低声回击道:“可是你们是演戏,又不是真的,我就抱。”说着,安禾就又要伸手去抱柳绵。   楼谪被说的一哽,眼疾手快地一手把安禾的后领拎住,一手把柳绵向自己身后扒拉了点,“那也不许,两个男人天天抱来抱去像什么样子!”   楼谪义正言辞的样子浑然不记得自己抱了柳绵一整夜刚睡醒的事情。   不过其实他记得,但他是能和柳绵抵足而眠的好兄弟,跟一般人不一样。   安禾奇怪地看着楼谪,“你有点奇怪。”   “你才奇怪!”   柳绵看着突然和小童一样吵起来的两人头都大了,弱弱地出声阻止道:“别吵了。”   二人立刻安静下来,异口同声道。   “好的,夫郎。”   “好的,少爷。”   柳绵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两人都晃了晃神,柳绵清了清嗓子,身负重任地出面阻止小童吵架,“说正事吧,程逍年是怎么回事?救回来没?”   安禾也是摸不着头脑,“没死,但也还没醒,程家的下人说是程少爷因爱而不得,情根深种投湖自尽,挺奇怪的,平时也没看出来程少爷多爱慕你啊,天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喧哗,说拿少爷为妾都是你的福气,那是哪门子福气,天天神神叨叨的。”   “今日老爷一听就有些慌张了,程家不是小有背景吗,估计怕被此事迁怒,呵忒,天天就知道欺负少爷,窝里横,出门就不行了。”   柳绵也奇怪地拧了拧眉,想不通这年头还真有为爱自尽的人,挺不可思议的,“人没死就行,我可不想身上莫名其妙背上一条命。”   柳绵冷漠地回答道。   “程家准备怎么处理?”楼谪出声问道,程逍年,这个名字还有点耳熟,但一时之间楼谪还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可能是穿越过来后,也有路人提到过?   “还不清楚,估计得等程少爷醒了再做定论吧,不过这有什么处理的,少爷都已经成亲了,难道还能把程少爷塞过来做小不成?他们那一家眼高于顶的,可算了吧。”安禾吐槽道。   安禾走后,楼谪盯着正在用早膳的柳绵出神,柳绵咽下一口白粥,回看楼谪,楼谪碗里的粥菜早就一口喝完了,这样盯着他发了半天呆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柳绵纤细葱郁的手指摸了摸脸。   楼谪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你还挺受欢迎的。”   柳绵耳根微红,眨了眨眼笑道:“那我受你欢迎吗?”   “当然,”楼谪啃了一口包子,大义凛然道:“我得看好你,不能被别人骗跑了,像那什么动不动寻死觅活的程少爷,就完全不值得托付终身。”   “哦,对了,安禾真的从小抱你到大啊?”楼谪状似无意地一提,实则安禾说出来后他就一直惦记到现在。   “他骗你的,哈哈哈,他逗你玩呢,你也是,跟他和小孩似的。”柳绵乐不可支地撑着下巴看着楼谪道。   “他小时候习武很辛苦的,有的时候累得都爬不起来,我还得把他背回去呢。”   柳绵的笑意收敛了几分,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小,自从有一次柳绵被打的半死后,醒来时安禾就已经从小厮变成了侍卫。   听说成日跑去求侍卫长教他,才勉勉强强被收下,白天整日训练,晚上还要照顾他,也是傻乎乎的。   那会儿跟着他的仆人都被各房的人收买遣散,留下的人都居心叵测。   安禾是柳绵从路边捡回来的,他们也算相互扶持着长大的,相比起仆人,安禾对他来说倒更像是弟弟,脾气也像个小孩。   “哦,那你们关系还挺好。”   楼谪本来听了前半段雀跃起来的心一下平静下来,看到柳绵温柔点头的样子,心中更是别扭,可楼谪又说不上来,总不能说那安禾挺菜的,如果是他肯定不用柳绵背吧,那也太低情商了吧!   沉默良久,反而是柳绵后知后觉地品出些不对,“夫君,你该不会是吃安禾的醋了吧?”   柳绵弯了弯眼,在楼谪否认前直接解释了,“安禾也是个哥儿,你想什么呢?”   “哥儿怎么了,哥儿不也是人。”楼谪都来不及否认吃醋的事,直接回答道,现在这世界男人喜欢男人都可以,谁说哥儿不能喜欢哥儿了?   不过想到书上写哥儿体质偏弱之事,楼谪不得不承认安禾有些厉害,这么多年习武过来确实不容易,再想到安禾这也多年对柳绵的保护,楼谪别别扭扭地补了一句,“他还挺厉害。”   柳绵却被楼谪下意识的回答弄得一愣,楼谪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感觉哥儿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在他眼里好像大家都是平等的一样。   柳绵低应了一句,“确实,哥儿也没什么不一样,大家都是人。”   楼谪忍不住心痒痒又问了些柳绵和安禾的事情,越问,心里越别扭,最终,楼谪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好像确实有点酸酸的。   安禾认识柳绵比自己早那么久,陪伴柳绵走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日子,他认为柳绵是他最好最投缘的兄弟,但其实安禾才是柳绵真正的最好的兄弟。   楼谪第一次体会到友谊里升起的独占欲,心里真的酸酸的,最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摸了摸柳绵的脸颊,“你们都辛苦了。”   为自己争取生存的权益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柳绵觉得这样时不时多愁善感一下的楼谪有些可爱,最终没有辩解,心疼他就心疼他吧,越心疼越好,爱都是从怜惜开始的,柳绵顺从地蹭了蹭楼谪温暖干燥的手掌。   “走吧,我们还要去给爹亲敬茶。”   柳绵对着铜镜看了两眼,又给楼谪捋了捋头发后说道。   楼谪这才想起来他昨天放在盒子里带过来的东西,楼谪忙去把昨天放在床下的红木盒子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柳绵随口问道。   “嫁妆。”楼谪一脸自然地回复道。   柳绵不可思议地轻启红唇,有的时候他真的搞不懂楼谪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一天到晚假的假的都是假的,结果做的准备比他还充分。   “你准备什么嫁妆?你又不是真入赘。”柳绵不解道。   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心无芥蒂地接受入赘这个名头,柳绵都想好了,等以后如果追到楼谪,那便重新成一次亲,如果没追到,那他也会按照承诺和平和离,不会为难楼谪的。   “你不也准备聘礼了吗?”楼谪理所当然道,“怎么不是真入赘,咱们婚契都登记了,全天下都昭告了,你可是四抬大轿把我抬回来的你忘记了?”楼谪鼓了鼓脸。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花轿也不是我……”柳绵想解释。   “我知道,是你的渣爹想羞辱我的,不过他的算盘打错了,他好哥婿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楼谪毫不客气地自夸道,   “契约是契约,但该有的形式咱们不能少,喏。”   柳绵看着珍馐阁的所属契书,甚至还有楼谪在光林村的地契,一时眼眶有些发热,楼谪怎么这么好啊。   随后柳绵就在一个银镜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绯红的眼尾和鼻头,整个人可怜巴巴的,柳绵一惊,茫然地抬头看着楼谪,然后又懵懵地看了眼镜子。   懵懵的柳绵在镜子里和懵懵的自己对视。   “这是…镜子?!怎么这么清晰!”   柳绵拿过镜子又对着楼谪照了照,看到里面的人和外面的楼谪一模一样,惊讶地睁大眼睛。   好可爱,又是被好兄弟可爱到的一天。   “这是琉璃镜,等过几天我的琉璃店开张了,我的嫁妆就要又丰厚几分了,怎么样喜欢吗?只有这款是我亲手打的哦!”   楼谪洋洋得意地摇了摇头,拉着柳绵的手摸到银柄末端,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绵字烙印其上。 第31章   柳绵摸着那个楼谪亲手刻的绵字, 爱不释手,眸中碎星点点,全是欢喜之色,   “楼谪,你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新点子, 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么清晰的镜子, 做大一点, 放到成衣店里肯定能吸引不少人!大家试衣服也能更清楚方便了。”   “当然有, 到时候先把你的店铺提前摆上, 让你做一下宣传,等我的琉璃店正式开业后让大家都去买好不好。”楼谪双手一伸, 捏着柳绵两侧的脸颊肉摇了摇。   柳绵眼睛亮了亮, “可以吗!那我不是第一家用上这种镜子的成衣店!”   届时店里的生意会多火爆可想而知。   “当然可以了,我的就是你的。”楼谪被柳绵的可爱反应勾的手痒, 忍不住按着柳绵嫩嫩的脸颊肉揉了揉。   柳绵乖乖的,任其动作。   沈思月的竹园因为静养的缘故位置远一些, 就是避免府上时不时乱七八糟的事情传进沈思月的耳里。   府邸里的下人都是柳绵精挑细选的, 就怕风言风语传到沈思月耳里引得沈思月病情严重。   楼谪跟着柳绵踏入院内, 便被院内排排而立的清竹吸引,沈思月正在竹林旁品茶,“你们来了。”   沈思月苍白的唇角微微勾着, 柳绵快步过去扶住了沈思月, “爹亲,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早上风还凉呢。”   “干嘛,哪能一点风都吹不了, 我出来看看竹子,之前大夫不还说,让我多看看风景吗?我今日一来看,才发现这些竹子都长这么高了。”沈思月笑着摸了摸竹子一节一节的杆。   沈思月已经很久不怎么出门了,看着沈思月的笑容,柳绵眼睛发酸,“好,爹亲想看便看,过几日,我们一起去外面逛逛好吧,爹亲都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   柳绵轻摇沈思月的胳膊,语气微转,亲昵地撒着娇,让跟在一旁的楼谪移不开眼。   沈思月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鼻子,“都成亲的人了,还和小孩似的,你让你夫君带着你去玩就好了,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跟着你们凑热闹了,咳咳。”   “我一辈子都是爹亲的孩子,不嘛,我要跟爹亲一起,我们一起去河边摘莲子!到时候让夫君摘夫君剥,我们就负责吃,赏景好不好。”   柳绵扶着沈思月边往屋里走,边笑眯眯地说道。   沈思月都无奈了,拍了拍柳绵的手,笑道:“哪能这样对夫君,这些事下人做就行了,楼谪,绵儿这孩子嘴笨,你别跟他计较。”   楼谪的心神都被柳绵这从来没见过的一面吸引走了,哪有功夫生气,见沈思月看自己才勉强回过神来,“爹亲哪里的话,绵绵开心就好,他开心我就开心,摘剥莲子而已,他喜欢吃就好。”   楼谪这话接的自然真诚,沈思月心里更满意了几分,揶揄地凑到柳绵耳边低声笑道:“这傻小子,还真跟你说的一样。”   柳绵闻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状况外的楼谪一眼,自然知道沈思月指的是他谎称楼谪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的事情,耳朵不好意思地红了红。   进屋后,二人给沈思月一一敬了茶,沈思月笑着给二人封了红包,连道了三个好字,“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就放心了,柳绵这孩子有的时候犟得很,楼谪你多担待一下,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说着沈思月又戳了下柳绵的额头,把柳绵戳的往后一仰,“你也是大人了,这脾气,该收敛得收敛”   柳绵瘪嘴捂着额头不高兴地喊道,“爹亲!”   楼谪接下红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谢谢爹亲,不过绵哥儿很好,想必没什么机会能麻烦爹亲的地方。”   沈思月一看新婚夫夫如胶似漆的甜蜜氛围便觉得开心,轻咳了两声,“好了,看着你们恩爱就好,早上醒的太早,我要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了,你们先去忙吧。”   柳绵把人送到里间,仔仔细细地掖好被子才和楼谪出了竹园。   “爹亲的病情好像真的有缓解,上次跟你出去回来他胃口也好些了,近些日子的精神头也不错,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看荷花,带爹亲散散心吧。”   柳绵拉着楼谪的手自然地说道。   楼谪弯了弯眼,“好啊,听你的,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去给你父亲敬茶啊?”   柳绵蹙了蹙眉,“不敬了,早上才见过,怕是去了他也不喝,白受一顿气,我们去做琉璃吧!我还从来没去过民窑呢!”   民窑热气缭绕的,如今天气炎热,里面一堆大汉衣服都不穿,楼谪不太想柳绵去的,不过看到柳绵这么期待的样子,终是没说出拒绝的话。   为了方便琉璃的制造,王淳直接包下了一个民窑,此时一脸奇怪地看着楼谪,最后还是没有反驳楼谪的要求,老老实实地进去让那些工人穿上外袍,腾了一片地方出来让楼谪带着夫郎来玩。   好吧,签了契书的第二日,王淳才从那些看热闹的人里知道这个年轻有为的公子竟然要入赘柳府,顺便听了不少这楼谪的事迹。   越听,王淳的眉毛皱的越深,但通过几次接触,他感觉楼谪明显不是传言中那个欺男霸女,出卖身体攀富贵的赘婿楼谪。   可是当时他坐在宾客席中,确确实实看见穿着大红喜袍的人正是楼谪,但契书已成,楼谪也确实做出了玻璃,哪怕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管楼谪的破烂名声,这全透明的琉璃可是能带来实打实的利润的,反正楼谪也是做幕后的,没人会因为他的名声而抵制琉璃,王淳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如今楼谪又要带夫郎来玩,还不让工人裸着半身,这暗戳戳的占有欲,王淳突然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觉得他找到了真相,楼谪有琉璃这个万金油,肯定不可能是贪图富贵,那只有是真爱了。   楼谪肯定是真的很喜欢柳府这个名声也不太好的哥儿,才愿意为爱入赘。   看着二人相携进门的背影,王淳可惜地摇了摇头,楼谪也是糊涂了,多能干一个男人,却做了赘婿,这种一步不愿意为自己退让的哥儿有什么好娶的,更别提柳绵那名声简直一片狼藉。   一踏入窑内,一股热气扑来,避过正在忙碌的众人,楼谪拉着柳绵到角落,那里开着一个火炉,火焰熊熊燃烧中。   之前在这的伙计自然知道是楼谪前两日在这没日没夜做出的琉璃,一看便眼熟地喝到,热情地打招呼道:“嗨,兄弟,你也来上工了,你真是太厉害了,没想到这么神奇的物件给你误打误撞搞出来了。”   楼谪挥了挥手,没做解释,“嗯,你们忙你们的。”   柳绵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众人拿着的铁棍上火红的一团物体,轻松地拉出形状,进水一泡,一个全透明的虎形露出全貌。   “好厉害。”柳绵跟在楼谪身后小心夸赞道,“他们力气好大,轻松得和拉糖人一样。”   楼谪被柳绵的形容可爱到了,给柳绵拿了个细一些的铁棍,搅了一些玻璃在上面,递给柳绵,“你也试试,小心点,别被烫到。”   柳绵接过铁柄,放在火炉里烧着却有些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做啊。”   楼谪包裹住柳绵的手,将人半搂在怀中,低声问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透明娃娃。”   楼谪身上的木质香气随着热意喷洒在耳边,柳绵被蒸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要一个…绵羊吧。”   楼谪轻笑了一声,不亏是好兄弟,心有灵犀。   楼谪拉着柳绵的手利落地转了起来,柳绵另一只手也被塞了一个铁棍,楼谪拿着给玻璃球塑型,没一会儿,一个巴掌大的火红绵羊露出形状。   在柳绵惊喜的眼神下,楼谪把着柳绵的手将铁棍放进水盆中,激起翻涌的气泡。   等到水面平息,巴掌大的透明小羊被楼谪伏身捞起,水淋淋的,在周围火光照耀下发着光,楼谪笑道:“给,你的琉璃小羊。”   柳绵双手捧着接过这个新奇的玩意儿,一时间分不清是玻璃更亮还是柳绵那双杏眼更亮,“好厉害!”   柳绵发现遇见楼谪后,自己本来不算差的语言变得越发贫瘠,这三个字几乎都快成为他的口头禅了。   柳绵学东西很快,将琉璃小羊小心地装到锦囊里,放到胸口后,便学着楼谪用铁棍在火红的窑坑里缠了一圈玻璃,随后放到火炉里慢慢塑型。   柳绵精致的眉眼间沉静专注,楼谪颇有些好奇地想看看柳绵会鼓捣出个什么来,最后没看出来。   等待进水浸泡完毕,柳绵便要伏身拿成品,被楼谪眼疾手快地拦下了,“这会儿温度还高,再等等。”   柳绵乖乖地收回手,眼睛亮亮地看着水桶,一副很期待的模样,楼谪都不好意思自己帮他拿了,陪着他一起等着水温彻底下去,柳绵亲自将成品取了出来。   一个有尖角,四周平整的扁长东西,楼谪一时卡了壳,这是什么?四不像吗?   “好厉害。”   虽然楼谪不懂,但柳绵鼓捣了半天也很不容易的,该夸还是得夸的,楼谪甚至还配合地鼓了鼓掌。   索性柳绵还真没看出楼谪的敷衍,将湿漉漉的成品拿着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就在楼谪忍不住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柳绵终于依依不舍地把那团成品递给了他,“送给你,琉璃小楼。”   这么一看,这扁长的东西可不就是个Q版小楼吗!   楼谪欣喜接过,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想到刚刚柳绵锻造时认真专注的样子,心里喜滋滋的,他就知道,他这个兄弟没白交! 第32章   楼谪拿着那个小小的两层酒楼似的玻璃看了又看, 颇为喜欢,他从小到大不缺珠宝名表,像这种玻璃做的物件别人都不好意思往他面前送, 但这个柳绵亲自送给他的琉璃小楼让他意识到友情的珍贵。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东西,因为是柳绵亲自做的所以让他欣喜万分。   “谢谢你, 我很喜欢。”楼谪珍惜地将琉璃小楼放进锦囊准备塞到胸口中, 正想着回去要穿个绳, 日日系在腰间呢。   突然冲出一人把楼谪的手一拉, 刺耳的嘲笑声响起,   “哎呦, 我当是什么宝贝呢,这么个四不像的玩意儿, 你有必要这么宝贝吗?”   “噢, 忘了,你是个村夫, 肯定没见过琉璃这么新奇的物件吧,碰到我是你的福气了, 这窑是我家的, 这的琉璃也全是我的, 来,今日从我腿间爬过去,我送你一个琉璃虎如何, 这琉璃虎可是限量生产, 要先送往京城的,到时这价值多昂贵不言而喻啊, 你这村夫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正是前几日被套麻袋打了一顿,好不容易养好, 来他爹新包的民窑耀武扬威的王牧吉。   “王牧吉!”柳绵生气地把下巴抬到天上的人用力一推,把楼谪拉到自己身后护着,言辞锐利,   “上次绿豆汤没喝够是吧,没喝够我给你三文钱,请你去街上商贩那买去,别四处犯贱,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我家还比你家有钱呢怎么没见你从我腿间爬过去?”   王牧吉反而没生气,盯着柳绵那张带着怒色更显艳丽的小脸,好脾气地笑了笑,   “绵哥儿,今日不同往日,这琉璃店一开,我家资产日后定是要翻上一翻,到时候你见了我可就得点头哈腰了,听说程逍年程大少爷还为你跳了河,我今一瞧你这伶牙俐齿的样,还真挺带劲。”   “这村夫有什么好的,还得你倒贴钱带着出来长见识,倒不如跟着我,我们这琉璃可是要送往皇宫的,到时候水涨船高,我还真不一定还瞧得上你呢,你要赶紧把握机会吧。”   王牧吉说着,还自以为潇洒地捋了下他鬓前那两缕打绺的发丝。   看来他爹做琉璃的事可真是给他厉害坏了。   柳绵脸都嫌弃地皱了起来,“那你爹没跟你说这琉璃是谁做出来的吗?”   王牧吉一顿,他还真不知道,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家未来会很有钱的事实,王牧吉浑然不在意道:“谁做出来的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你那猎户夫婿吧,反正都是给我家打工的人,我不稀得知道。”   旁边的工人终于小声开了口,“王少,这琉璃还真是楼公子烧制的。”   听了王牧吉的自信发言后,柳绵看着他的眼神简直是一言难尽,   “哦,对了,我忘了,你也是个肚中无墨的草包公子,你爹天天忙的没空搭理你吧,也是辛苦王叔叔了,一大把年纪还在外打拼,你这好儿子倒是成日游手好闲。”   此话一下就戳中了王牧吉的痛处,王牧吉着急跳脚,刚刚学着话本装的风度一下就破功了,   “柳绵!你别以为你是个哥儿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我今日可是带了人来的!上次泼我之事还没了断呢,来人,给我打他,把这哥儿的嘴扇烂!听说你爹也被你气到了,放言不再管你,我看看谁还能给你撑腰!来,给我按住他!本少爷亲自来扇这小贱”…蹄子   “啊!”   脏字未吐完,带着万钧之力的巴掌先落在了自己脸上,已经忍着气很久的楼谪把一直按住自己的柳绵拉至身后,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立刻形成。   “王牧吉,你嘴巴放干净点,不会说话我不介意帮你把下巴卸了,我不介意我欺男霸女的名声再坏一重,就不知道你在不在意你没有下巴了。”   楼谪一手捏着王牧吉的下巴,眼神狠厉,王牧吉毫不怀疑他如果有丝毫犹豫,下一秒下巴就会被这铁钳一样的大掌捏碎,   “别别别,大哥,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楼公子,楼公子,对不起,我真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只用跟我道歉吗?”楼谪手上微微收紧。   王牧吉吃痛地五官扭曲,余光看到被楼谪护在身后的人,连忙求饶:“哎哎哎,柳公子,柳公子,我嘴贱,我再也不敢了,让你夫君饶了我吧,柳公子,我真的错了,我不能没有下巴啊!”   柳绵惊讶地张嘴看着被扇得嘴角溢血,一直哀嚎的王牧吉,唇瓣张合了一下,小心地拉着楼谪低声说:   “你快松手吧,你不是和王家有合作吗?你这么打他儿子真的可以吗?我没事的,让他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他骂我我也骂回去了,没吃亏,他现在这样怎么办啊,要不跟王老板说他是自己撞到了?我给你作证。”   “这是怎么了!”   楼谪松手的同时,王淳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在窑内响起,被松开的王牧吉连滚带爬地窜去王淳身后,指着楼谪他们喊道:“爹,刚刚那个村夫扇我巴掌!还扬言要卸了我的下巴,爹!你快给我报仇,让人把那个村夫带着…”   王牧吉刚想骂小贱人,下巴就传来一阵刺痛,看着楼谪漆黑的双眸后怕地改了称呼,“带着他夫郎,一起拖出去打一顿!痛死我了爹。”   王牧吉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下巴扯着嗓子喊道。   王淳眉头紧蹙,他儿子什么德行他自然清楚,没好气地喝道:“你闭嘴,天天惹事,前两天才在外面挨顿打还不够,好不容易好了又给我惹是生非,你,来给我说说刚刚是怎么回事。”   王淳随便指了一个在场的工人问道,这里做工的人都凭力气技术干活,脑子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王淳一问,便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柳绵不由得紧张地拉紧了楼谪的胳膊,楼谪态度倒挺无所谓的,还有闲心轻拍柳绵的手背,“没事。”   就凭他现在掌握的东西,到哪都是他挑合作对象的份,哪能轮到合作对象挑他,合作吹了便吹了,总不能为了这点事委屈了柳绵。   而且楼谪相信自己挑人的眼光,他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果然听了整件事的经过后,王淳根本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生气地看着王牧吉,“你这家伙,老子辛苦挣钱,你尽耀武扬威去了!”   王淳说着就抬起了手,本来准备给王牧吉扇个对称,可是王牧吉令半张脸实在凄惨,毕竟是亲儿子,王淳还是转道落在了王牧吉的后背上,沉重的拍背声响起,王淳拧着王牧吉的耳朵,走到楼谪跟前:   “快给楼公子和柳公子道歉,你一天到晚的口无遮拦!楼公子,实在抱歉,我整日都在矿场待着,牧吉他给他娘惯坏了,哎,也是该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您今日打的好。”   王牧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爹!我回去就跟娘说!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你竟然能说得出这种话!”   “没有,王老板,我刚也是冲动了,这些就给令郎当医药费。”楼谪拿出一个钱袋,就要递给王淳。   王淳连忙推拒:“没事没事,能理解,要是有人这么说牧吉他娘我也会生气的,这小子确实该打。”   言罢,王淳还狠狠地瞪了一直叫唤的王牧吉一眼,王牧吉瞬间安静下来。   “王老板还是收下吧,刚刚确实下手有些重了,你快带令郎去医馆看看吧,下次别这样就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楼谪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楼公子说的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这小子。”王淳带着王牧吉离开了。   “夫君,你也太厉害了吧,你跟王老板不是合作关系吗?怎么感觉他好像有些怕你。”柳绵很聪明,自然能看出来王淳是顾及着什么才不敢发难,不然王牧吉再混蛋也是他亲儿子,王淳哪能一点面子不给他留啊。   楼谪刮了下柳绵高挺的鼻梁,笑道:“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   柳绵不自觉眨眼蹙鼻子,“所以不是合作关系?”   “是合作,不过王淳只占了一成利,他自然有所顾虑,虽然他知道了玻璃的制法,可玻璃衍生出来的功能用法等等他却是不清楚的,自己钻研哪有捡别人现成的来的快啊。”楼谪解释道。   柳绵很快就捕捉到楼谪的言下之意,“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夫君。”   柳绵早就好奇很久了,越相处越能发现楼谪的不同,而且楼谪也没有刻意藏着掖着的意思,柳绵再迟钝也能发现不对,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问出来。   楼谪用平面铁饼压着玻璃,漫不经心地回复道:“别人告诉我的,不过他们不在这个世上了。”   “抱歉。”柳绵低声道,他调查过,自然知道楼谪是孤子,他以为楼谪说的是逝去的父母,因此不敢再多追问,怕提到楼谪的伤心事。   “没事,不是要镜子吗?我们今天直接在这做几个好了,等会儿直接送到你的店里,你有几家成衣店啊?”楼谪问道。   “三家。”   楼谪惊讶地侧眸,“喔,夫郎这么厉害呢。”   柳绵耳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小声道:“我的就是你的。”   清晨楼谪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柳绵不觉得吃亏,反而心里挺高兴地给楼谪说着店里的规模。 第33章   楼谪看着柳绵通红的耳根心里软乎乎的, 抽出手揉了一把柳绵的脑袋,笑道:“那我们就做六面镜子,六六大顺好不好, 每个铺子放两个。”   柳绵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辛苦夫君了。”   “不辛苦, 总说我辛苦干嘛, 你夫君非常能干, 这些都是小事情。”楼谪鼓了鼓脸, 三两下就压出了一个镜面, 放进水池里一泡,一大块透明玻璃就显形了。   楼谪将玻璃切割规整, 倒上银液, 没一会儿,就将一旁一脸期待的柳绵照了出来, 柳绵抿唇,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退, “这么清楚的镜子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了?太厉害了。”   “嗯, 在送到师傅那里镶嵌个框, 明日就给你送到店里。”   楼谪又如法炮制出了几个,然后交给工人们,大家早在第一面镜子制成时就已经围观上来了, “楼公子, 你这也太厉害了吧,这镜子我们到时候也要生产吗?”   “自然, 这就是琉璃镜,到时候和各种琉璃工艺品一样, 先送往京城,王老板会给你们说的,这几面先打好,明天送去我夫郎的成衣铺中。”楼谪叮嘱道。   “好的,楼公子,您的夫郎真漂亮,和您很般配。”有工人心直口快,直接夸赞起来了。   楼谪长臂一伸,哥俩好地将柳绵揽住,大方笑道:“有眼光。”   在外人面前维持恩爱形象,这也是契约的要求。   柳绵浅笑着道谢,“你们辛苦,明日去我店中买成衣布料什么的给你们打折。”   “喔,柳郎君大气,多谢柳郎君。”   工人们一片欢声笑语目送二人离开。   这么一晃,天色已经不早了,楼谪又去看了看店里的情况,生意依旧好得让齐玉忍不住骂他这个甩手掌柜,但看到柳绵后却立刻换了幅嘴脸,笑盈盈地给柳绵封了个红包。   “昨日宴席玉姐已经送过红包了,这我还如何要的?玉姐万万不可。”柳绵连忙摆了摆手,躲在楼谪身后推拒道。   齐玉蹙了蹙眉,佯装生气道:“绵哥儿,我和楼谪投缘,我拿他当弟弟看,你这可就是见外了!”   “昨日送的是礼金,今日这才是姐姐对你们小两口的祝福,过来拿着。”   楼谪也没想到这出,看到齐玉就想到他在现实的姐姐,楼安然那么大方,不给柳绵送一座岛怕是都不罢休。   这种在异世还有人拿自己当亲人的感觉也挺好,让楼谪心中一暖,“姐姐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拒绝,绵绵害羞,我代他收下,谢…”谢姐姐。   齐玉手一扬,避开了楼谪的手,凤眼一瞪,“你小子,我包给我弟媳的,你拿像什么样。”   言罢,齐玉又从袖中抽出另一个红包,放到楼谪的手上,“这才是给你的,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   “来,绵崽儿,这小子要是欺负你,给姐姐说,姐姐帮你收拾他。”齐玉伸手拉过懵懵的柳绵,把红包强硬地放到柳绵手上,“拿着,不拿我生气了。”   柳绵只好收下,甜甜地笑了一下:“那柳绵就谢谢姐姐了。”   三人又一起吃了饭,唠了些家常,回去的路上柳绵挽着楼谪笑着说,   “玉姐也是一个爽朗的奇女子,这整个安陵县,就她一家女掌柜,现在也做的有模有样,就手上这两家酒楼,别人都拍马不及了,她也是苦尽甘来了。”   “对了,她的夫婿呢。”柳绵突然想到。   “传消息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怕是不日便该回县了。”楼谪道。   “真好啊,到时候玉姐就是举人夫人了!真威风。”柳绵笑意盈盈地说道。   “是啊,中举还挺不容易的。”楼谪突然想起现代学的范进中举的典故,嘁嘘道,“你知道玉姐的夫婿人怎么样吗?”   柳绵摇了摇头,“不太清楚,玉姐成亲有几年了,也是她一直在支持相公科考,玉姐家境还算殷实,不过听说夫婿家境贫寒,玉姐家里都不想过多资助,想让夫婿下场干活做工,但玉姐坚持让夫婿读书。   也挺难的,那会儿她的酒楼事业也困难重重,夫婿又只知读书,家里全靠她一人撑着,还好他考上了,玉姐现在不过三十年华,事业有成,夫婿也前途似锦,未来都是好日子了!”   柳绵真诚地替齐玉高兴。   然而楼谪却越听心中越觉得离谱,不过可能古代科举就是讲个专心致志,做不得他事?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楼谪不好评价,只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就好。   二人踏进府门,一进院中就是柳成那张黑脸,又配上了张妍穿着粉衣坐在另一边笑着喊住他们的场景,假装看不见失败,柳绵只得和楼谪顿住脚步,老老实实过去给二人问安。   “父亲,二夫人。”   楼谪也跟着柳绵喊了一声,“岳父,二夫人。”   柳绵走在前面,前脚刚落定,柳成长袖一挥,茶杯连杯带水向他袭去。   楼谪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杯子,也没成功阻止里面茶水和叶子溅到柳绵身上。   “啪。”   楼谪沉着脸将茶杯扔了回去,砸在桌脚四分五裂,“岳父,你这是干嘛,什么事动这么大的怒气。”   柳成也知道楼谪这坏名声,一时还真对这欺男霸女的赘婿有些犯怵,一旁的张妍更是被吓的惊叫了一声,“你们没长眼睛吗?!这村夫要打人了!你们还不把人抓住!”   “我看谁敢动他。”   柳绵一手拉着楼谪,一手淡定地将脸上沾的茶叶和水渍抹去,抬起杏眸冷淡道:“父亲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跟夫君先走了。”   柳绵前几日还在众人面前惩治了一批下人,一时间下人们被骇的还真不敢动作,主要是老爷也没发声啊,二夫人再受宠,那也是妾,也没柳绵这个嫡长子位置高啊,四周的仆人躁动了一下,心照不宣地冷静下来决定听候柳成的号令。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柳成颤着手,捡起一块溅到自己身上的白瓷碎片,“你找的破烂村夫,敢冲老子扔杯!你去问问!哪家的哥婿敢这样做!毫无礼仪!毫无尊卑!你们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吗?!”   “今日敬酒都敢不来主院,你们是真要造反啊!”柳成生气地拍案,“柳绵,你也是,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太久不教训你,还蹬鼻子上脸,搞不清这个家谁做主了是吧!来人,把这两个不孝子给我抓起来!一人打五十大板!”   众人应声而动,院子里的仆人楼谪护着柳绵三两下就解决了。   在看到楼谪表现出来的惊人武艺后,坐在高位的柳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他没有因为太生气而亲自动手,不然照楼谪这个力度,这个姿势,这摔一下他尾椎骨都得断了。   在柳成的呼唤下,侍卫队也迅速赶来,事实证明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众人一涌上来楼谪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最后楼谪成功被侍卫长常乐按住,缓过劲来转身就是把常乐一摔,看的柳成脸皮都抖了抖,这厮,如此可怕!   最后四五个人合力才把楼谪彻底按住,被猛摔了一下的常乐努力保持表情不崩坏,走到柳绵面前,低头道:“少爷,抱歉。”   轻轻松松就把轻飘飘的柳绵制住,柳成露出畅意的笑容,“一个人能打又如何,村夫就是村夫,没有能力,没有地位,一拳难敌四手啊,不是护着绵儿护得紧吗,来,让我们绵少爷先挨打好了。”   柳绵整个人被按到长凳上,一掌宽的板子被两位侍卫一人一边拿着。   “少爷!”闻风赶来的安禾被常乐拦住,撕心裂肺的喊着。   柳成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柳绵,你看看,大家都在担心你呢,可是大家都没办法啊,能怎么办呢?这家我才是一家之主,只有我说的话才算数,明白了吗?   放心吧,我可是你亲爹,不会打死你的,只是让你们认清自己的地位,你是我儿子,你娶进门的赘婿也该低服做小,再在我面前没大没小的就不止五十大板这么简单了。”   “动手吧。”   人高的大板落下,攒出力气的楼谪就是往前一扑,落下后就感觉不对,原是刚刚不知道安禾什么时候冲破了常乐的阻拦,先扑到了柳绵身上。   楼谪嫌弃地把安禾拎开,“细胳膊细腿的,你凑什么热闹,我的夫郎我自己会保护好的。”   安禾眼睛都红红的,“那怎么还会弄成这样!少爷上次挨了板子,现在每次阴雨天都还会腰痛,你吃干饭的吗!长这么一身肉,一点用都没有!”   “我哪知道你们府上人这么多,是我顾虑不周,早知道岳父心眼这么小刚刚就该把杯子砸他脸上的。”楼谪嘀咕道。   “你还砸,你还砸!你能不能不要为你一时之气害了我家少爷啊!”安禾崩溃地流下两行泪。   趴在凳上的柳绵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哎,有种带小孩的心累感,“好了,别吵了,本来这顿打就逃不过的,说到底还是我牵连了楼谪。”   柳绵和楼谪一样,一进门看到满园仆人和侍卫的架势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劫,柳成本就没打算善了,这是柳绵执意纳赘婿的下场,只是本来通过柳绵劝说可以免过的楼谪却因为此次动手而无法逃过。   “你也是冲动了,夫君。”柳绵叹了口气道。   一人被点了一句的二人低头老老实实做鹌鹑,打手也被如今的情况搞得无措地看向柳成。   “好,好一个主仆情深,好一个伉俪情深,都这么想挨打那就三个一起打!”柳成恶狠狠地说道。   很快三个长凳被摆上,六个侍卫就位,五六个人又上前欲压制楼谪,楼谪突从袖中取出一纸,轻轻一展,冷声道:   “大胆,堂上何人敢对县令府当差的人动用私刑。”   楼谪态度从容自然,板下脸来冷肃公正的气场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骇的几位侍卫又是面面相觑。   “县令府?当差?”柳成嗤笑一声,“醒醒吧,你就是光林村人喊人骂的烂赌鬼一位,别做白日梦了,县府是你这种人一辈子都进不去的地方。”   柳成颇有兴致道:“你可知安陵县县令是谁?便敢乱用起名头,明日便将你告上衙门,今日挨完五十大板,明日再去挨三十大板可好?哈哈哈,真是好笑,妍儿,你说好不好笑。”   早在柳绵被按下那一刻,一直在心里偷笑的张妍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真好笑啊,成郎,没想到这村夫不仅穷且爱赌,欺男霸女,竟是还患有癔症!绵哥儿也是,不听成郎的安排,是图什么呢?县里哪个老爷的府上不比这村夫强啊,固执己见,倔到最后也是害了自己罢了,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哪有害孩子的啊。”   张妍掩面抹泪。   “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妍儿不必为他伤怀,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来,常乐,把楼谪手里的纸拿给我看看,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夫怎么假造文书的。”   常乐将楼谪手里的纸抽走,恭敬的双手奉上。   “明安三十六年间,卯年六月十五日,哈哈哈这是找的哪家抄书先生,字倒是写得规整,鉴安陵县光林村人楼谪,天资聪慧,善耕于农间,哈哈哈天资聪慧,你也是好意思,是真让人笑掉大牙了,特聘为县府谋士,为百姓农耕之事出力,每月还有分例呢,我看看,五两银子,嚯,这么多呢,你这个村夫倒是会想。”   柳成拿着纸张边看边笑,直到看到最后林永安的落款盖章后,柳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张妍正捂嘴轻笑,还想听点更有趣的呢,就这么戛然而止了,不仅催促道:   “成郎,还有什么啊,太搞笑了,这是村夫臆想书吗?当真有趣。”   柳成在安陵县做布料生意做这么大自然少不了和上层人物打交道,偶尔也会以安陵县的名义出售特色布匹绸缎,自然见过林永安的字迹和私印。   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柳成的记性不会差,抛开偏见,这纸上的字越看越像林永安的,尤其是那最后的落款和私印,柳成还记得那日他还曾夸过林永安的字周正,为人也公正廉洁呢!   柳成惊犹未定地看了看一脸坦然,将柳绵扶起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揉着柳绵的腰低声厮磨着什么,这么这么粗鄙,不知廉耻的村夫怎么会被聘为谋士?! 第34章   楼谪将趴在凳上的柳绵拉起来, 侍卫们拿不定主意,一时也没有阻止,楼谪揽住人, 一手自然地揉了揉柳绵腰,低声问道:“你还会腰疼?怎么没跟我说, 刚刚没伤到吧。”   “没什么事, 你一直护着我呢, 哪能伤到, 安禾惯会大惊小怪, 你和林县令是怎么回事啊?”   温暖的大掌搁置腰间, 力度适中的揉着,揉得柳绵腿发软耳根发红, 不自在地伸手按住后腰的大手, 让楼谪别再胡乱动作。   杏眸一瞪,眼波流转, 水蒙蒙的,看着可怜巴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楼谪心中一跳, 这幅快哭的表情, 楼谪揉了揉柳绵的头,柔声道:“刚刚吓到了?没事的,聘书是真的, 我会种水稻, 林县令让我帮忙提高粮食产量,过两天刚好带你去田里看看, 不怕。”   柳绵不自在地摇头避过楼谪的手,“我没怕。”   大厅广众之下, 大家都看着呢,楼谪把他抱那么紧干嘛,柳绵敛眸往后退了退,楼谪看着柳绵浓密卷翘的睫毛,下意识又跟着紧了紧手,轻声哄到:“好好好你没怕。”   柳绵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好面子,一说他害怕又不好意思了,楼谪都懂,楼谪是善解人意哥。   柳绵有些恼了,拍了拍楼谪放在他后腰的手,低声道:“松手啊。”   柳绵的腰可细,搂着和没有似的,松开还有点怅然若失,楼谪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指尖,看到安禾连忙拉回柳绵,一双眼睛瞪圆,跟防狼似的看着自己楼谪就来气。   安禾着急地摸了摸柳绵的衣服,“没事吧,少爷,没伤到吧。”   楼谪一把又给柳绵拉了回来,黑眸微眯,“我夫郎,不许摸。”   “我担心我家少爷安危都不行!你以为你谁啊。”安禾眼睛一瞪,小声对着楼谪输出,一看又是要吵起来的架势。   柳绵捂着耳朵退开了些,“行行行了,我是自己的,咱们谁也别挨着谁。”   楼谪和安禾同时对视一眼,冷哼一声别开了头,不约而同地又向走开的柳绵小迈一步蹭了过去。   夹在两人中间的柳绵见两人终于消停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柳成已经跑去把自己之前递给林永河的申请文书翻出来对比字迹了,还真是一模一样,柳成惊讶地瞪大了眼,还是心有不甘地问了一句:“你敢找人伪造县令字迹?”   楼谪耸了耸肩,“岳父大人若是不信,找人查一下就是了,林大人给我安排的两个衙役兄弟也在光林村落脚,你问问便知。”   “你既然是县府谋士,为何还要入我府为赘婿?”柳成拧眉不解道。   楼谪的解释信口张来,态度坦荡自然:“我仰慕绵哥儿良久,见之欣喜万分,莫提入赘何妨,绵哥儿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他摘来。”   安禾听着楼谪这么真诚自然的话,眼睛都睁大了,小声地凑到柳绵耳边嘀咕道:“公子,你可莫信了这家伙的花言巧语,什么摘星星摘月亮,都是话本里坏男人骗人的话术。”   柳绵正盯着楼谪流畅坚毅的侧脸出神呢,听到安禾的话后,没什么表情的收回了视线,轻声道:“你不用这么防他的,他不喜欢哥儿。”   淡淡的语气里有股儿说不出的意味,安禾没听出来,只不可置信地凑在柳绵耳边微微提高了音量:   “他跟你说他不喜欢哥儿?他就是这么骗你?你看看他那哪像不喜欢哥儿的样子?刚还对你搂搂抱抱的,他这就是降低你的警惕心!占你便宜呢少爷!你可醒醒吧。”   柳绵心里微动,又想起楼谪上次退半步的动作,和各种不带呷昵坦荡大方的接触,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你还小,你不懂。”   要是楼谪真这么有心眼就好了,可惜这几日相处下来,这家伙明显在感情方面有些缺心眼。   “我怎么不懂!”安禾鼓了鼓脸,伸手就要挽上柳绵,给柳绵耳提面令一遍注意一点,楼谪这小子心思肯定不单纯,莫被骗了。   说完话的楼谪眼疾手快先把柳绵扯了过来,不高兴地看着安禾,“你干嘛,趁我不注意就要扯我夫郎!”   柳绵被拽得一跌,撞进楼谪结实的怀里,被好闻的木质香扑了一脸,晕头转向地抬眸看着楼谪气鼓鼓的样子也是奇了怪了,这楼谪到底什么意思。   安禾看着就要把柳绵扯回来,然后楼谪护着人,身形又高大,安禾还真碰不到人,给安禾气坏了:“少爷!你看他这样!这没鬼就怪了!”   早知道还不如去书院随便捞个穷酸书生呢,这柳绵落在楼谪手里,他打都打不过!   “什么鬼?”楼谪奇怪地看着柳绵和安禾。   柳绵拍了拍楼谪的胸口,“没什么,安禾胡言乱语呢,行了,别闹,把我放开。”   楼谪听话地松了手,又警惕地看了安禾一眼,气得安禾都想翻白眼了。   “你就算是县令的人,那也是心甘情愿入了我府,那就该有些规矩,你看看,你才进来第一天,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早晨敬茶也没来,这我如何不生气。”柳成拍了拍桌,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岳父大人哪里的话,我入赘是真心爱慕柳绵,你早晨说和柳绵断绝父子关系,我们哪还能赶着上去给你骂啊,闹的大家都不开心,我也是才见柳府家教,竟是对亲生孩子非打即骂的,我心疼绵绵,我也生气啊。   不过您是长辈,我们再气也就是点口舌之争,连茶杯我都不敢向您那样直冲人面门的砸,说五十大板就五十大板,比林大人都威风,我改明儿闲谈时,就跟林大人聊聊这事,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我这个村夫是见不得这么大的阵仗。”   柳成唇角一抽,古代事事得讲名声,尤其他这种白手起家的商贾,在安陵县里做事,就得和县令打好关系,林永河也是个笑面虎,前几日那么大个赌坊找几个由头就抄了,柳成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水平。   “贤婿哪里的话,我也是气急了,这不是没打吗?绵儿也好生生地在这,没伤一根汗毛,本就是吓唬一下你们,既然进门了那就是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行。   我也是天天一堆烦心事堆得性急了许多,但绵儿可是我的孩子,安陵县哪家商人不说我对他好,他名下可分了三间商铺,哪家哥儿有这待遇,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就没必要在林大人面前现眼了吧,都是说着玩的,哪能真让你们新婚的小两口挨板子啊。”   柳成乐呵呵地笑道,浑然不见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他生意能做起来,本就是个能屈能伸,圆滑至极的人,说起瞎话来也自如得很,完全不需要打草稿。   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在场人心里都清楚,只是没人会戳破柳成,还是那句话,如今在柳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怕再生气,楼谪也不能硬揪这此事不放,能面子上过得去,平安度过就行。   “父亲,我已经成亲了,也到了年纪,理应可以分家了。”柳绵不卑不亢地出声道。   “成郎!”听到分家,二夫人有些急了,柳立业是她的儿子,也颇受柳成喜爱,这家产就该全部由柳立业继承才是,哪能便宜了这哥儿!   柳成也蹙了蹙眉,“胡闹,你个哥儿分什么家,你硬纳赘婿之事,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有…你还敢提分家之事?!思月那么温柔体贴的一个哥儿,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利益熏心的哥儿!”   “做人不能太贪得无厌了!”柳成拍桌道。   柳绵蹙了蹙眉,“父亲,你现在想起来我爹亲温柔体贴了,那他温柔体贴一辈子得到自己应有的回报了吗?这柳家基业,我爹亲付出的不比你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离开柳家,但我爹亲不行。”   “胡闹!这么多年竹园的人参灵芝,普通人家都吃不起的珍贵药材是供给谁的?我待你爹亲不薄!吃穿也从未短缺过你们,你如何有脸说出这般无情无义之言!”柳成指着柳绵就要发作,看了一眼在旁的楼谪,长袖一摆。   “你年幼无知,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此事莫要再提,好好在府上当你的少爷公子有何不可,你现在在安陵县谁不道你一句威风,这都是得益于你老子我!”柳成大声喝到,然后快步离开了院中,张妍也小跑跟上,边走边给柳成顺气。   老远还听见张妍温柔体贴的安慰声,“莫气莫气,老爷,气坏了身体才是不值当,过两天立业就要从书院回来了,让他给你作诗好吧,哎呀,现在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绵哥儿从小就标新立异的,我都习惯了,是是是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老爷都走了还围在这干嘛!”安禾呵斥,一群人轰轰烈烈地来,又轰轰烈烈地散去。   楼谪拉上柳绵攥紧发白的拳头,一根一根仔细掰开,轻轻地揉了揉,将人抱在怀里,大掌温柔地顺了顺柳绵的长发,感受到怀里人忍不住地轻颤,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闷。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半晌,柳绵埋在楼谪颈间,低声传来的话语发闷。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楼谪强硬地将人捏着下巴抬起脸来,白皙的脸颊上满是泪痕,鼻头眼眶绯红,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柳绵挣扎着不想被看到如此狼狈模样,然而却完全挣不开楼谪带着薄茧的大掌,只得眼皮微敛,看向别处,为自己保留体面。   “看我。”楼谪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带着些冷厉。   和平日里总是轻柔的语调不同,柳绵下意识就抬眸看向了楼谪,又被楼谪面无表情的凶相吓了一跳。   整个人像是掉进水里刚被捞起来的小鹿一般楚楚可怜。   “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已经很明白我的意思了。”楼谪冷声说道。   柳绵的眼皮微跳,什么意思?该不会?   “你别这么可怜巴巴地看我,我现在非常生气,我掏心掏肝地对你,你却完全没把我当兄弟看,还拿我当外人呢?!什么看你笑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柳绵!”   楼谪真的有些生气,所以手上不自觉有些有力,柳绵的下巴被迫又被抬高了些,如玫瑰花般娇艳欲滴的红唇近在咫尺。   楼谪粗粝的大拇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不自觉想到,好红,还有点湿湿的,刚刚肯定偷偷哭着咬嘴唇了。   “哎哎哎!兄弟就兄弟,你好好说话,这是干嘛啊,少爷都被你弄疼了!”好不容易把人全赶走的安禾回头一看都快亲上的两人就是一惊,连忙上前把两人分开。   安禾看着柳绵下巴上被捏出来的红印就心疼,刚准备上手戳戳问柳绵疼不疼呢,下一秒就被拉开了,安禾竟然都有一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了。   “你看看,给我家少爷捏的!没轻没重的!”被一把提溜开的安禾没好气地呵道。   柳绵此时顶着那张刚哭完的小脸再加上下巴上暧昧的红痕,看着确实是有些凄惨,但柳绵内心一点情绪都没了,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激动的,伤心的,通通消散了,他感觉自己此时心态无欲无求得都可以原地出家了。   楼谪也有些委屈,小声嘀咕道:“我也没用什么力气啊,怎么这么娇气啊。”   一碰就红了,楼谪也不是故意的啊。   “你个老大粗,走走走,一边去!我给少爷上点药总行吧?”安禾没好气地拿出药膏来。   楼谪本来都顺从地退到一边了,脑海里突然浮现这么可怜巴巴的柳绵,被安禾抬着下巴,边涂药边吹气,乖乖任其摆弄的样子。   “不行!我弄伤的我来涂!”楼谪喊道。   “你下手没轻没重的,等会儿给少爷搞得更红了,别凑热闹了这位兄台。”然而安禾的拒绝没有用处,药膏咻一下就被楼谪抢走了,   “我会轻点的,昨天给他涂腿就涂的挺好,是吧,夫郎。”楼谪黑亮的眸子一弯,笑盈盈地想讨柳绵的夸奖。   “什么!你给少爷涂腿!谁让你涂的!”安禾气道,他昨日只以为楼谪是说说而已,这种事少爷肯定会自己做啊,哪成想真是楼谪亲手涂的。   “我的夫郎!我涂个药还不成了?!”   “那是假的!”   “那柳绵也是我的好兄弟!”   又要吵起来了,柳绵心烦地将两个人推了出去,“行了,我自己涂。”   “你看,你这么吵,把绵绵都惹生气了!”楼谪不高兴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 第35章   “我?明明是你太聒噪了, 惹得少爷心烦!”安禾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喂!你干嘛!”   楼谪撑开房侧的窗户,手一撑, 轻松翻进屋内,对着大惊小怪的安禾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去哄哄他。”   “少爷那么通透一个人哪需要你哄!你快出来, 别吵到他了!”   安禾无语地看着被迅速合上的窗口。   此时柳绵正整个人大字型瘫在床上, 眼神放空地盯着房梁。   看到楼谪翻进来也没什么意外,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发呆。   “我就知道你自己肯定不会擦药, 还好我翻进来了。”楼谪二话不说地把瘫在床上的柳绵一把提溜起来,一副我就猜到了的模样。   “没事, 一会儿就好了, 不必管它。”只是一点红印罢了,连小伤都算不上, 不知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当回事,柳绵慢慢移动着想把自己埋进锦被中继续自己的放空事业。   拧开药膏, 楼谪不由分说地抬起柳绵的下巴, 眉目认真地给柳绵下巴上的红痕上了些药, 全程小心翼翼,生怕给柳绵二次伤害了,涂完后还对着柳绵白嫩的下巴轻轻吹了吹。   “你这皮肤真是娇气得紧, 可是得仔细一点, 我刚刚也不是故意的,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楼谪靠近柳绵, 眨了眨他那双黑亮的大眼睛。   还挺可爱的,柳绵刚死的心现在又蠢蠢欲动了, 烦人。   柳绵不高兴地伸手一把按住了楼谪靠过来的俊脸,将人推远了一些。   “没有的事,今天累了一天了,早点洗洗睡吧,我喊安禾叫水。”柳绵站了起来,往外走道。   只留楼谪对着空气中残留的浅淡玉兰花香发愣,不得不说,柳绵真的好香,感觉被子都染上味道了,柳绵说没事应该就是没事吧?楼谪挠了挠头。   热水很快就送上来了,柳绵沐浴时楼谪非常自觉地出了房间,在外面发了会儿呆,干脆在柳府夜跑锻炼身体起来。   柳府还是很大的,大大小小有不少院子,四处都是青瓦的房子,还有绿植,假山,池塘,一个柳府的建造成本都比光林村所有的土屋茅草屋加起来要多多了。   楼谪边跑边感叹道,今晚风景还不错,弯月悬空,湖水幽幽,一位身穿白衣的人正在湖边站着。   给楼谪吓了一跳,凑近一看,发现那人有脚,心才放了下来,准备再跑远时,湖边那人转过身来。   楼谪停下脚步,不太高兴地看着那人:“是你。”   齐玉那日查了药粉回来便是面色凝重,大夫说是能摄人心神的药,用多了是能让人意识涣散的,让身体对情事上瘾,离不开人,到时就是什么都不在乎了,浑浑噩噩的,人是会废掉的,是禁药,用不得的。   得知了此事后,楼谪立马将那包药粉处理了,同时心下大怒,柳绵要是成那样,楼谪不敢想象自己回做出什么事来,还好,是他来了,如果当初他拒绝了柳绵,柳绵后来选的人被收买成功了的话……   当时楼谪都不敢深想,握在手里的茶杯嘭一下就捏碎了,吓了齐玉一跳。   这也是楼谪又开琉璃店的原因,第一时间让王淳将成品送往京城,而非直接开始售卖等待琉璃火遍大江南北后,再引起京城的注意,那样太慢了,他得尽快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好巧楼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柳宁微微点头,语气从容淡定,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是柳绵同父异母的弟弟,那日柳宁离开后,楼谪就找人查到了他的身份,没想到小县城里的商贾人家内院竟然都如此污糟。   楼谪没将这件事讲给柳绵听,左右柳绵也清楚他那些姨娘们弟弟妹妹们都不怀好意,自己心有提防。这种事再讲给柳绵听,平白污了他的耳朵。   “不巧,我是你哥夫。”楼谪扔下这句话就转身要走,不欲搭理这黑心的弟弟。   “听闻楼公子今日为护我哥哥与父亲大吵了一架?楼公子和哥哥情深意切真是羡煞旁人,这不得谢谢我的药吗?要是没我的药,你能让哥哥那么烈的一个哥儿乖乖听话吗?楼公子,你与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柳宁边缓缓说着,边一步一步朝楼谪走近。   今日听说了楼谪竟然与县府有关时,柳宁快气死了,没想到柳绵的命那么好,随便抛绣球找的穷酸猎户竟然也是个金元宝。   不过还好,听清扫的人说那新房的药膏用空了大半,没想到柳绵那一等一清高的哥儿竟然这么能折腾,表里不一,勾人的本领大得很呢。   那仆人嘲讽的话语在柳宁脑海响起,柳宁勾起自信的笑容,这哪是柳绵勾人啊,肯定是楼谪下了那药,装的道貌岸然又如何,用了他的药,那可就是在他手上留了把柄。   柳宁笑道:“听说昨夜合欢膏都快被用空了,看来楼公子昨日挺满意的,我哥哥伺候人的本事还不错吧,我这还有些药,只要你乖乖按我说的做,这些药也送给你,保准给你一个乖乖听话,百依百顺的柳绵。”   合欢膏?名字这么明显的意味,楼谪醒悟了,难怪昨天柳绵看这药膏的眼神怪怪的,没想到这么阴差阳错的误会了。   柳宁手里竟然还有这害人的药,与其等着那药留在他手里流于他手,突生意外,不如自己顺水推舟将药全部拿过来毁掉,免得再害人。   “这药可是不好得,宁少爷是从哪来的啊?”楼谪缓和了下表情,态度自然地问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不然以你给柳府少爷下药的事,足以让你引以为傲的县令谋士的身份毁掉。”柳宁自以为拿到楼谪的把柄,暗自提醒道。   楼谪忙做出慌乱的表情,学着今天晚上柳成说话的样子,“你这哥儿!胡闹!”   柳宁晚上不在场,还真没看出来不对,以为楼谪是真的慌了,心下更是觉得十拿九稳了,招了招手,让楼谪凑近一些。   楼谪适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说:“这周围没人,宁少爷有事直接说就好,需要我做什么?”   柳宁干脆自己走近了些,自顾自小声说着,面露狠意,听得楼谪眉毛不自觉绞在一起,心中也是怒火中烧。   “这不妥吧?毕竟柳绵是柳老爷的嫡长子?若我打他,那柳老爷肯定会不高兴的啊。”楼谪道。   “你想多了,我爹不喜欢他得紧,你不打死他就行,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狠狠地折磨他,让他别再惦记府里的财产,把你伺候好才是最重要的,楼公子,你说是吧。”   柳宁暧昧地笑了笑,“到时候我看到他身上的伤了,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倔驴脾气哪有乖顺的哥儿好玩啊,最好把柳绵那张脸弄破相,我把剩下全部的药都给你,你想如何就如何。”   “哦?是吗?”楼谪也笑了起来。   ……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柳绵边擦着头发,边问道。   “夜跑去了,锻炼身体,府里还挺大的,下次也带你跑跑,你身体太差了。”楼谪说道,自然地准备接过柳绵手上的毛巾给柳绵擦头发。   “去去去,一边去,一身臭汗,快去沐浴去,等会儿下人们都要睡了,谁给你换热水。”柳绵没好气地打开了楼谪的手。   柳绵看到楼谪进了屏风后,才失神地放下了手上的毛巾,他闻到了,楼谪身上有脂粉香,浓得都快把楼谪本身的木质香盖过去了,楼谪刚刚去干嘛了不言而喻。   柳绵看了眼放在楼谪亲手打的琉璃镜前的蓝色风信子,那日带回来后柳绵日日精心养着,今日的花瓣也有些枯萎了。   楼谪是个正常男人,他不喜欢哥儿自然要用自己的方法解决生理需求,楼谪只是来帮忙的,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柳绵,你不要要求太多。   柳绵敛眸抬起手,继续擦拭着他的头发。   楼谪洗澡很快,没两下就穿着亵衣散着头发大大咧咧地走出来了,黑发上的水珠落在古铜色的健壮胸肌上,滚了一圈才落入楼谪敞着的领口。   楼谪拿了个毛巾擦头发,他是硬发质,没一会儿就跟干了一样,放下毛巾时,柳绵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头发,没有吹风机的日子就是这样,柳绵头发又长又多,不知道得擦到什么时候。   楼谪走了过去,伏身凑过去,贱兮兮地说道:“洗干净了少爷,来闻闻我香不香,好了,擦半天了,你都没劲了,我来给你擦。”   楼谪抽过柳绵手里的毛巾,将乌黑顺滑的黑发一包,认真仔细地擦了起来,可比擦他自己的头发专注耐心多了。   柳绵正想着刚刚的那一幕,没在楼谪身上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痕迹,楼谪这一伏身没怎么管的上衣大敞,令人脸红心跳的身材在柳绵眼前一览无余,大块的肌肉因为姿势的原因微微隆起,甚至还有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柳绵忙转移开视线。   低着头,脸烧的绯红,晕晕乎乎的脑袋里还在想好像身上确实没有什么痕迹,啊啊啊,柳绵别再想了!他身上的脂粉味是真的,他肯定去见别人了!可能没做到那一步,但他也不喜欢你!你别想了!   柳绵心里的小人一脸严肃地挥着戒尺,而柳绵却整个人红得和煮熟的虾似的,都都都怪楼谪!不守男德!衣服都不好好穿!   柳绵心里乱七八糟的,认真给柳绵擦头发的楼谪浑然没有自觉,看着柳绵整个人连带后脖颈都泛起了粉色都还以为柳绵是热的呢,想着明日弄几块硝石放房间里才是。 第36章   次日清晨,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柳宁晕在假山后面被晨起清扫的仆人发现时,柳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柳绵看着柳宁满脸伤痕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搞成这样了?他是得罪谁了啊, 有点好笑。”   柳绵贴着楼谪小声嘀咕道。   柳宁面色一阵青紫,昨日楼谪明明态度好好的, 谁知楼谪最后笑了一下后, 竟然直接把他拉到假山后痛打了一顿!   柳宁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 最后还是咬牙说自己是走夜路没看清楚不小心摔的。   高座上一大早被喊醒的柳成没好气地看着柳宁, “你这…也罢, 你不愿说便罢了, 让你娘多给你买些药好好养养吧,一个哥儿, 怎么摔成这样, 怎么这样不小心。”   张妍还拉着柳宁抹泪,摸一下轻吸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啊,宁儿, 你跟娘讲, 别怕, 爹娘都给你做主。”   柳宁下意识看了一眼柳绵那边,张妍一下就捕捉到了,忽然哭了起来:“绵哥儿,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小娘, 但你也不能拿宁儿出气啊,他从小都尊重你, 爱护你这个哥哥,你看看, 宁儿被打成这样,以后该怎么见人啊!”   柳成也看向一旁的柳绵,眉毛拧起,沉声问道:“真的是你找人打你弟弟的?”   又来了,真是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柳绵没什么表情地回复道:“二夫人,先不说我对您可没有意见,就算有,我找人打柳宁干嘛?他又没得罪我,退一万步来讲,我又不是傻子,我找人打宁弟也不可能就在府上啊?”   “对啊,宁弟都说他是自己摔的了,二老可莫冤枉了我夫郎。”楼谪道。   昨晚本来楼谪确实对柳宁的提议心动了一下,他想要把柳宁手里的药全部拿过来毁掉好安心,但一听柳宁说要看柳绵身上的伤才行,楼谪就知道这事没戏了。   哪怕是做戏,楼谪也不想把柳绵弄得惨兮兮的,这就和他本身要保护柳绵的目的背道而驰了,而且听昨日柳宁话中的意思,楼谪更倾向于他是在空手套白狼。   毕竟那药可以让人彻底废掉,如果柳宁手上真的还有的话肯定会趁热打铁通通拿给楼谪,让柳绵再无翻身的机会。   楼谪本就忍着气听他讲了半晌的话,想通之后直接就给人揍了一顿,哪怕猜错了,他日后在柳绵吃食方面仔细一些就是了,这么好揍人的机会可不多,于是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最后这事果然因为柳宁坚持自己是不小心摔的不了了之,散场时连柳绵都信了,“摔一下摔得这么惨也是不容易,以后走路可得小心一点。”   “遭报应了吧,人丑天收拾。”安禾幸灾乐祸道。   楼谪美美深藏功与名。   三人本来今日准备租个马车去光林村看看的,结果大门还没迈出,又被柳成喊了回去。   程家派人来请柳绵。   正巧柳家一大家子都在,连柳宁也带了个斗笠遮住脸,一起跟着去了程府,主要是想看看柳绵热闹,程家和柳绵之前扇巴掌泼水的家庭可不一样,程逍年为了柳绵投湖,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终于来了,柳宁和二夫人相视一笑。   一行人跟着着急忙慌的小厮来到程府,程府的装修比起柳府要风雅简约得多,乍一看还真拿不准这安陵县中谁家的地位更高。   不过看到柳成对着一脸板正的程老爷程青山下意识微躬的样子,就一目了然了。   “程老爷,听了这消息我们也是悲痛万分啊,不知令郎如今情况如何了?”柳成道。   程青山没什么好脸色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声道:“谁是柳绵。”   柳成忙把柳绵推了出来,“这,鄙人的不肖子,这门亲事当时我就不同意,他私自做主的,我也是被架上高台后才不得不同意的,他这家伙,从小就有主意得很,我也拿他没办法啊。”   “不过令郎的事情实在令人痛心,这次事情程老爷想怎么处理,我都尽全力配合,不用看我的面子。”   很柳成这幅狗腿样子一比,柳绵身上那股儿临危不惧,清冷镇定的气质一下就让人眼前一亮,更遑论再配上柳绵那张挑着父母优点长的脸。   程青山面色缓和了一下,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就是你?两年前拒绝了逍年的提亲?倒是有两分姿色,难怪把我儿迷得团团转,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吗?我程家能纳你进门,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是柳绵不才,配不上程公子。”柳绵敛眸道。   程青山没接话,语气强硬道:“你,把你那什么劳子赘婿赶紧退了,我儿如今昏迷不醒,你有责任,挑个良辰吉日抬进我家,给我儿冲喜,我看明日就很合适。”   程青山这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而且上位者冷硬的命令。   柳绵猛地抬眼,完全没想到程家老爷如此蛮不讲理。   楼谪上前站到柳绵出声道:“程老爷可是在开玩笑,我和夫郎昨日才成的婚,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天底下哪有这样强词夺理之事,令郎投湖是自己的选择,再不济也该管府中院人看管不严,与我夫郎有何关系!”   “闭嘴,这里哪有你这村夫说话的份!”程青山眼似利刃对楼谪扫了过去。   程府的下人不用吩咐便快速地上前按住了楼谪。   一个照面,楼谪就发现了程府的下人训练有加,可比柳府那些花拳绣腿的侍卫厉害多了,两个人抵不住楼谪,不用多说便很快就又上来了三人,五人强行把楼谪按住,用黑布塞上了嘴。   楼谪见势不对,也没有硬要打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程老爷,你这是干嘛!我夫君可是县府的人!”柳绵有些着急,想故技重施。   不过程青山和柳成可不一样,好暇以待地调整了下坐姿,微微挑了一下眉,颇有意思地看向柳成:“噢?你这赘婿和县府还有关系?”   柳成擦了擦冷汗,一时真拿不准程青山是什么意思,只得如实回复:“是的,楼谪是林大人的谋士,我也是昨日才知道。”   “噢,那你还挺有本事。”程青山笑着看向柳绵,“找个谋士当赘婿可不容易,难怪把我儿子迷得为你投湖了。”   柳绵没有接话,“还请程老爷放开我夫君,您这样行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程青山朗声笑了两下,“人人都道柳府绵哥儿伶牙俐齿,果然不错,竟然威胁到我头上来了?你看看,今日这事有谁会说出去?”   “是你会说吗?还是你会说?”程青山问了周围侍从,又问了面前的柳成。   “自然不会,今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下人们异口同声的说着。   柳成也忙表明态度,“当然不会了,程老爷大可放心。”   “父亲!”柳绵真是对他这个爹失望透顶。   “林永和也不过一个七品小官,他亲自来我都不一定给他面子,更何况一个小小谋士?你若还想要这村夫安稳活着,便老老实实听我安排。”   “早知逍年这般痴迷于你,前两年我就该直接上柳府下聘将你抬进府中,不然哪来这些事情,我可怜的儿啊,自古深情多辜负,还是太单纯了。”   程青山感叹道,程逍年虽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有点小问题,但他也挺看重他的,两年前程逍年说要娶一个县商的孩子,还是个哥儿,程青山是看不上眼的,但纳个侍倒也无所谓,程青山没有特别阻止也没有支持,全随程逍年自己玩去了。   后来程逍年被拒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程府隐于此处,那哥儿八成眼界太窄,又瞧不上程逍年心智残缺,程青山还笑这哥儿日后肯定要后悔,岂知程逍年这般执着,如今投了湖也是始料不及,不过纵使确实有他的问题在,程青山也不会承认的,他只需要直接解决问题就好了。   对程府的背景,柳成只在各种酒桌来往,和别人的传言里,西拼八凑有个大概的轮廓,只知道很不一般,却没想到程老爷连一县之主的林永河都不放在眼里,心下一惊的同时又十分庆幸自己一早就表了态。   而站在后面来看热闹的张妍和柳宁牙齿都快咬碎了,真没想到,本来以为柳绵来是吃苦的,没想到程老爷竟然还要为程逍年娶柳绵进门,哪怕是妾,以程府连县老爷都不放在眼里的身份,柳绵那也是水涨船高啊!这小子的命怎么这么好!   柳宁快要气死了,还好带着斗笠,否则他那张鼻青脸肿又扭曲的脸肯定要吓到人的。   “不让我夫君安稳地活着?程老爷好大的本事,草菅人命之事说的如此顺口,也是让我大开眼界。”   “是不把林县令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明安的律法放在眼里?!”   柳绵语气平静但有力道。   程青山微微侧眸,“难怪你爹说管不住你,是读过几年书吧。”   “哎是的,鄙人文化不高,就想孩子们多读些书,不仅是他,我家的孩子到了年龄都会送去私塾读上几年,我那二儿子立业,学业成绩很好,在筹备科考了。”柳成见空插针地说道。   “不错,读书好啊,但真正能读进心里的人少,你这明显是用了心的,说话处处是套子,可惜了,是个哥儿,公平向来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我不杀这村夫,但让他生不如死却让人找不到把柄确实轻轻松松,这你又该怎么办呢?”程青山道。   柳绵没说话,握紧发颤的拳头可以看出他的不平静。   程青山拍了拍手,   “来人,把这村夫先打上二十大板,让我们来看看柳公子的态度好了。”   楼谪被强硬地按上长凳时,嘴里的黑布被扯下了,他知道,他们是想听自己求饶的话语,让柳绵心软,楼谪咬紧了腮帮子,是他顾虑不周,没想到这么快就先接触到了权利的灰色地带,而他还没来得及成长。   楼谪苦中作乐地想着,罢了,反正不打死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没体验过被打板子呢,感受一下也没关系,反正他皮厚。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这位…谋士先生,或者你也可以劝劝你的夫郎,你如今所受完全是无妄之灾,只要柳绵愿意嫁进我家,你还可以回去当你光鲜亮丽的谋士。”程青山居高临下地看着楼谪开口道。   楼谪看着柳绵青筋毕露的白皙手背,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回去又要给他涂药了。 第37章   被五个人强硬按住的楼谪尝试了一下挣动被两人压住的大臂无果后, 抬起头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用余光看人的程青山。   见二人迟迟不开口,两边的大板高高抬起。   电光火石间楼谪想到了或许能逃过一劫的办法。   “程大人,我会医术!我可以救程公子!”   然而携风而下的大板已经落下, 同时楼谪身上也多出了一层重量,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楼谪一下挣脱了压制着他的大汉们, 连忙回身抱住了柳绵。   “你真是笨蛋, 你怎么想的, 你这小身板逞什么能, 我打一下又不会死。”   柳绵小脸惨白, 嘴唇咬得发白,他刚刚扑过来的姿势不对, 板子直接打腰上了, 为了表明自己可以,柳绵还佯装生气地瞪了楼谪一眼, 嘴硬道:“你才是笨蛋,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而已!”   然而那张漂亮的小脸毫无血色, 白得吓人。   楼谪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别说话了,脸都白成什么样了,笨死了, 演技好差。”   那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了一下, 还准备再抓住楼谪,程青山抬了抬手, “你能救我儿?”   “有把握吗?”程青山问道。   有个屁的把握,楼谪就学过点基本急救知识, 其他医术都一窍不通。   但楼谪却抱着柳绵一脸镇静地说,“程老爷让我看看程少爷如今的情况便知。”   “快把我放下来,这么多人呢,就挨了一板子而已,我站得住。”柳绵轻声说着,同时还微微挣扎试图自己跳下来,不小心扯到腰身,忍不住龇牙咧嘴了一下。   “别乱动。”楼谪的语气不太好,抱着人看向程青山,“我夫郎现在需要休息,麻烦程大人找府医给我夫郎看一下,我现在跟您去看程公子,让我看看说不上十成把握,但绝对比冲喜来的把握大。”   程青山被楼谪刺了一下也没生气,倒是看着楼谪这幅十拿九稳的样子心里有几分相信了,“行,如果你没办法的话,那你就老老实实跟柳绵和离,按我的方法来。”   程青山也只是想让儿子醒过来,如果楼谪有办法自然好,如果没有的话,柳绵受着伤抬进来也不好看,因此很大度地就让喊府医来看了。   楼谪将柳绵小心翼翼地放到客房,柳绵担忧地凑在楼谪耳边,“你真的会医术吗?能行吗?”   “放心吧,你夫君会的多着呢。”楼谪把柳绵安置好,让安禾在旁边看着,才放心离开。   楼谪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程逍年,面色正常,呼吸平稳,看着就和睡着了一样。   楼谪学着古装剧里的大夫,一脸淡定地掐了掐程逍年的人中,又看了看程逍年的口鼻,又装模作样地来了一套心脏复苏。   事实证明,程府的大夫抢救非常及时,程逍年溺水的相关症状过了一天基本都消完了,反正就凭楼谪的水平是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程青山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   “麻烦给我准备一套银针。”楼谪一手把着程逍年的脉搏,语气淡淡地要求着。   在下人去拿银针的时候,楼谪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之前的大夫是怎么说的。”   一直守在程逍年身边,抹眼泪的程夫人立刻就回答了,“昨天逍年被发现的及时,没伤到根,大夫们说逍年迟迟不醒是因为心病,所以夫君才会想要冲喜来试一试的,您看呢?我儿还能不能醒来啊。”   “当然可以,令郎的身体状况挺好,我等会儿给他施针再看看情况。”楼谪安抚道,同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大夫们都说身体没问题就行,那醒来是迟早的事情,他现在只需要小施缓兵之计即可。   “二老不要太心急,这才一天而已,想必大夫们也跟你们说过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程大人太着急了些,再怎么说都该等上三日再看结果啊,哪有才昏迷一天就要棒打鸳鸯的道理。”   楼谪挑着几个脂肪厚的地方缓慢扎了几针,动作像模像样,在场的人一时也没看出不对,程夫人听了也抹了抹泪,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我们逍年从小跟别人有点不一样,谁能知道会闹成这样,楼公子能救就好,只要逍年醒了,我们绝不再为难你们。”   楼谪眼疾手快地在府医进来前将胡乱扎的银针收了回来,淡定地说道:“已经没事了,三日之内,程公子必定能醒。”   府医惊疑不定地看了楼谪一眼,敢在程老爷面前打包票,那定是本事不凡。   其实程青山这般着急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些大夫们都说没事没事,却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准确能醒来的日期。   如今楼谪一说,程青山都有些另眼相看了,“当真?”   楼谪将银针袋包好,冷淡地点了点头,将银针包还给下人,肯定道:“当真。”   “我夫郎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后续有什么问题,来柳府找我便是,程大人本事滔天,我是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的。”   楼谪不卑不亢的恭维了两句,其实心里没谱得很,他说个三天之期纯属拖延时间,他哪里会看病啊,只能希望京城收到琉璃的嘉赏能快点下来,三天后若是程逍年还没醒,他也能有些底气对抗程青山。   “柳公子是外伤,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已经开了药了。”府医回复道。   楼谪道了声谢,便要跨出房门,程青山狐疑地喊住了他,“你不是通医术吗?为何还要问府医你夫郎的情况?”   “我只是对这种情况有了解,之前在村中也有不少小孩溺过水,有些经验而已,并非精通医术,我夫郎受伤自然是问了大夫才安心啊。”楼谪信口张来。   程青山半信半疑地看着楼谪出了房门,冷声道:“你最好保佑我儿三天内能醒来。”   楼谪脚步没停,快步到了客房,柳绵此时正趴在床上满目忧心:“安禾,你就让我去看看吧,或者你去帮我看一眼?”   柳绵想起身,就被安禾一把按住,“不行,姑爷让我看好你。”   柳绵气得脸鼓鼓的,“现在就姑爷姑爷了!平时没见你这么听他话!”   安禾不动如山,又把要起来的柳绵一把按住了,柳绵趴在床上无力捶床,安禾忍不住说道:   “少爷这次太冲动了,姑爷都生气了,你再爬起来,小心姑爷以后都不理你了,你身体本就弱,你让我上去挡那一下都好过你自己去,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看你挨一板子就不行了。”   “安禾!”柳绵恼羞成怒了,“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少爷,凡事都该以自己为第一位,这是您教给我的,就姑爷那身板,挨这一板子也能活蹦乱跳,我不知道您在挡什么,您今日也是犯蠢了。”安禾一针见血道。   柳绵泄了气,不太高兴地哦了一声,然后语气弱弱地说了一句,“我只是不想牵连到他,程青山说的没错,这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无妄之灾。”   “那干脆和离好了,天天不要牵连到我不要牵连到我的。”楼谪快步进来,玄衣翻飞,带着些怒意地说道。   “上药了吗?”楼谪看向安禾。   “还没来得及,少爷一直闹腾。”安禾道。   楼谪伸出手,安禾不情不愿地把药膏放到楼谪手上,“你轻点,少爷怕疼。”   “我知道,你出去吧。”楼谪在柳绵腿旁的空位上坐下。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要在这看着,还能帮帮忙呢。”安禾拒绝道。   “你在这不方便。”楼谪打开府医给的药油,头都不抬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少爷从小到大受的伤都是我给他上的药。”安禾实话实说道。   楼谪莫名有些心烦,每次安禾一说这种从小到大的事情,楼谪心里就有股不爽感,他知道自己是占有欲作祟,但安禾在旁边看着,楼谪怎么都动不了掀开柳绵衣服的手,他就是不想让安禾看。   “那是以前。”楼谪抬眸看向安禾,也不让步。   “安禾,你出去吧,我跟楼公子有话说,别让外人靠近。”柳绵出声道。   安禾咬了咬腮帮子,最后还是听了柳绵的话,出了客房,并关好门守在门口。   楼谪不再说话,小心地将柳绵的衣袍卷起,露出那截细腰,白皙的皮肤衬得那一掌宽的青紫板印格外吓人。   红黄的药油倒在其上,有些不听话地流入腰窝。   楼谪小心地用干燥的大掌阻止药油到处乱流,生怕碰到柳绵的伤口。   柳绵抱着枕头闷闷地出声道:“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果你不愿意合作了我也可以理解,我们…就和离吧。”   沉着脸擦药的楼谪都要气笑了,默不吭声地给柳绵缠好纱布,起身走到柳绵床前,一手撑床,伏身看他。   许是因为疼,柳绵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整张脸就嘴唇被咬得艳红,还有红肿的杏眼含着水,泪珠大颗滚落。   柳绵不想被看到这样丢人的模样,把脸埋进枕头里,有些心累道:“是我顾虑不周,没想到才成亲两日,会发生这么多事。”   “和离后你怎么办?进程府冲喜?给程逍年当小侍?那你爹亲呢?他不会生气吗?”楼谪顺手捋了下柳绵顺滑柔软的马尾,语气听不出情绪地问道。   “我有办法,你不必管我,你回去好好当你的谋士吧,这段时间抱歉了。”   柳绵声音闷闷地说着。   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害了楼谪,人生从来都不是轨道,而是旷野,很多事都没办法按照既定计划走,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意外,他这样霉运缠身的人就不要再连累别人好了。 第38章   楼谪转过柳绵的脸, 温柔地给他擦了擦眼泪:“怎么哭成这样,疼了怎么不跟我说,尽会让我心疼你是吧。”   “是我刚刚说错话了, 都答应你了要跟你一起,你老把我往外推是怎么一回事啊, 什么牵连, 拖累的话我不爱听, 下次你别再说了。”   柳绵眼睫微颤, 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楼谪的手心。   楼谪手心微烫, 轻柔地抹了一下柳绵通红的眼尾, 也不知道怎么会有男人生的这么漂亮,安静落泪的样子就让人心里发软, 一哭起来什么气都泄了, 根本不忍心责怪他一点。   “别多想了,说好了要等你爹亲病好了再和离的, 我不会半途而废的,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就是了, 走, 我们回家。”   楼谪避过柳绵的腰身, 把人转过来,小心地横抱起来,语气有些无奈:“你也就占了长相的便宜, 一言不合就撒娇, 哭包,搁别人这么说话, 我理都不理他了。”   突然凌空而起,一直被人以犟脾气从小说到大的柳绵下意识攥紧了楼谪领口的衣服, 同时不高兴地辩解道:“我没撒娇,我也不是哭包。”   “又撒娇。”楼谪腾不出手捏柳绵,干脆用头轻抵了一下柳绵的脑袋以示不满。   有点太亲密了,柳绵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却只是得到了一个点到为止的碰撞,柳绵红着脸又带着些遗憾地将脸埋进楼谪结实温暖的怀里,小声道:“我明明就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   这语气,又软又甜的,仿佛夹着糖心一样,还我明明就没有,楼谪体贴地不再戳穿柳绵,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出了门。   楼谪身上总是有股神奇的力量,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他内心的阴霾驱散,让人安定下来,楼谪怎么这样好,柳绵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足了,无声地攥紧了手中紧握的布料。   安禾看着楼谪抱着柳绵出来,“姑爷,我来吧,你也辛苦。”   楼谪抱着人目不斜视地避过安禾的手,“你都抱得动我还抱不动了?走吧,备轿回府。”   “程老爷愿意放我们走了?程逍年真被你治好了?”安禾好奇道。   “嗯,程少爷没什么问题。”三人出了程府,在门口大马车里等待的柳成三人刚刚自然是跟着观看了楼谪“看病”的全过程。   不过他们也不懂医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以为楼谪这村夫不仅是谋士,还治得了程逍年,一时谁也不敢再讽刺楼谪了。   甚至先行出府的三人都没直接离开,而是在门外等了半天楼谪,柳成一见楼谪就拍了拍楼谪的肩膀,开怀笑道,   “没想到贤婿这么能干,不仅得县令赏识,还有一手妙手回春之术啊,晚上我们爷俩好好喝上一杯,妍儿把我珍藏的那壶酒开坛。”   楼谪低头问柳绵,“夫郎,我晚上能去喝一点吗?”   这幅耙耳朵的样子。   柳成笑容一僵,又朗声一笑,“好啊,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们绵儿可不会束着人都不让喝酒的,他从小最懂事了。”   柳绵本来被抱着走了一路就不好意思,此时却一脸淡定地看了一眼柳成,他知道楼谪是在给他撑场子,让他们这些人知道他楼谪是为柳绵而来的。   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语气清冷,“去吧,别喝太多了就行。”   柳成乐着合手,“好好好,我这个做岳父的当然有分寸了,我跟贤婿也是有缘,妍儿晚上让厨房多备几道硬菜,今晚我跟贤婿不醉不归哈哈哈!”   张妍的脸上温柔地笑着应下,回府后室内一阵破砸声,柳宁就更生气了,他万万没想到,柳绵随便找的夫婿竟然这么有本事,一张青紫的脸气得扭曲。   早知如此,之前柳绵成亲之事他怎么都得搅黄了,当时柳成的态度严厉不同意,甚至准备把柳绵绑起来关在家里,还是他和他娘从中劝的呢!   他们本来以为柳绵找个村夫定会受尽苦楚,谁能知道这后续完全不受控制啊!?   回房后,柳绵把房门关好,才表情严肃地看着楼谪,“你真把程逍年治好了?”   上次楼谪不认识合欢膏的事柳绵都还记得,这水平怎么可能懂医术啊,更别提程逍年昏迷程青山肯定请遍名医的情况,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楼谪还能治好?   “哎哎哎,你躺好,你受着伤呢!腰不疼了是吧。”楼谪喊道,一个倒水的功夫,柳绵就擅自下了床,真是让人不省心。   楼谪又把人抱回床上,让人老老实实地趴着,“不许乱动!”   柳绵又想爬起来的动作一顿,“本来就没什么事,你太大惊小怪了,才挨了一板子而已,哪有那么娇气。”   “你还说你还说,你也就是看不到你腰上的伤,那么大块,嘴比石头都硬,不疼刚刚在程府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是谁啊。”楼谪没好气地给柳绵塞了一杯水。   本来就不是疼哭的!柳绵气鼓鼓地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楼谪一眼,他明明是因为楼谪要跟他和离才哭的!真是块木头!   见柳绵趴着乖乖地喝了水后,楼谪才开口道,“我乱猜的,但大夫们都说没事,但按常理说程逍年三天内应该能醒的,程老爷真是太着急了。”   柳绵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环视一周,压低了声音惊道:“楼谪,你胆子真大,程青山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你还敢骗他!”   楼谪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脸,“你发现没,每次你一生气就喜欢喊我楼公子,一着急就喜欢喊我全名,平时就爱喊我夫君。”   柳绵没好气地拍开了楼谪的手,“别扯东扯西的,讲正事呢!”   “哎哎哎,别生气,别下床,你小心点腰,有什么跟我说,我去拿。”   柳绵推开楼谪,下了床,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箱,往楼谪怀里一塞,   “你赶紧逃吧,你胆子也是真的大,你以为程老爷说让你生不如死是吓唬人的啊?他们这种人,无声无息弄死一个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别在安陵待着了。”   楼谪低头打开,一盒亮闪闪的金银珠宝闪瞎眼,底下还压着厚厚一沓一百两的银钞,“嚯,夫郎,你这么有钱。”   楼谪震惊的时候,柳绵已经在给楼谪收拾包裹了,楼谪好笑地按住柳绵,“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柳绵给楼谪叠着衣服头也不抬地往包裹里放,“不是我不相信你,以防万一,我怕程逍年三日后没醒来,你这么厉害,搭在这事上实在是太亏了,你先去别处躲躲吧,程逍年醒来后再回来也无妨。”   “那要是他真醒不来呢?”楼谪再次把柳绵抱起来,放倒在床上,“你别折腾了,等会儿腰疼了。”   “他醒不来我就和安禾带着爹亲跑路,这是路引,文书,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这是几年前我父亲差点把我打了个半死之后准备的,不过最近有所缓解,我本来准备拿回点柳家资产的,那毕竟有我爹亲的心血的,这样爹亲也能开心一些,是我太贪心了,爹亲其实看到我开心就有好很多了,我们去别的县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说不定到时候安稳下来,我还会去找你。”   柳绵拧不过楼谪,干脆趴着给楼谪点着东西,越说楼谪越是心惊,柳绵远不像外表那般软弱可欺,他一直都在努力地活着,想带着安禾和爹亲好好在这世道里安稳有尊严地活着。   他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怎么能算得上贪心,楼谪心疼地摸了摸柳绵的头发,“其实你可以先分家出去,然后自己开铺子,冲击柳家布业,到时候柳家布业不行了,在将其买下。”   就是商战收购法,柳绵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受律法条例的保护,哪怕再努力再厉害,也分不到什么实业,顶多分些钱财,最多挣一两个铺子就顶天了,但可以曲线救国。   这柳绵倒是没想到,眼睛亮了一瞬,想了一下可行性,然后又冷静下来,“这些以后再说,现在重要的事情是要活下来。”   “现在重要的事是你好好养伤,别到时候跑路都拖后腿。”楼谪一把按住又要扑腾的柳绵。   柳绵生气地鼓了鼓脸,“楼谪!你怎么一点都不重视!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说着,柳绵扑腾得更厉害了,然后扯到了腰,不可抑制地轻抽了一口气。   楼谪连忙收回手,小心给柳绵揉着,“真没事,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全县城的大夫吗?大家都说没事了,说不定今晚程逍年就醒了呢,你别乱动了。”   “那今晚如果没有动静,那你就听我的,先躲躲。”柳绵坚持道。   “不用,三天后估计皇上的嘉赏都下来了,虽然不一定有什么实在东西,但我好歹也算是在圣上眼前露出面的人了,琉璃还算新奇,说不准圣上会不会时不时想起我,到时候我出事了,万一圣上一问,结果发现和程府有关,你说会怎么样?再气不过,程青山最多给我点不痛不痒的刁难,程府再厉害也不能大过圣上吧?”   这毕竟是一个皇权至上的社会,“而且程府现在能在这县城中待着,指不定跟京城有什么龃龉呢,程青山又那么自信的样子,估计是个被逐放的皇亲?应该也不能跳的太厉害吧。”   楼谪凭借自己囫囵读过被他姐塞的大大小小几十本小说经验大概猜着。 第39章   柳绵忧心蹙起的黛眉慢慢松开, 听着楼谪慢条斯理的分析,越听越有道理。   这分析能力,何时都能泰然处之的态度, 柳绵不自觉地拉住楼谪的手,心理承受能力都是在逆境里锻炼出来的, 楼谪如今对事事游刃有余的本事都是这么多年吃了许多苦换来的。   柳绵抿唇, 想到那家黑心的李氏一家, 真感觉楼谪太心软了, 柳绵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完全不知道柳绵已经脑补一出小可怜大戏的楼谪乖乖任牵, 他们培养了数天, 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早就熟悉成自然了,楼谪顺手捏了捏好兄弟软软滑滑的手心。   “不用!我自己吃就行!”柳绵脸通红地看着端着饭碗的楼谪。   “我只是腰被打了一板子, 不是手断了, 你让我起来,我自己能吃饭!”柳绵撑着枕头就想起来。   被楼谪空着的另一只手轻松按下, “你别折腾了,大夫都说了要静养静养, 你乖乖的, 能不用腰就不用, 腰这么重要的地方,可不能留下后遗症了,我在这呢, 你有什么好逞能的, 喂你吃饭不就是动动手的事,兄弟又不嫌你丢人。”   “你不还要去跟我爹喝酒吗?你快去吧, 我自己吃就行。”柳绵推拒。   “喂饱你后再去也是一样的,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快点,啊,张嘴。”   楼谪态度强硬地将拌着虾仁的米饭怼到柳绵的唇边,柳绵只得张嘴接下。   红润的软舌无意识地先抵上了白瓷勺,然后才将勺子含住,把饭咽下。   “你对别人也这么好吗?就这样喂饭,抱来抱去的。”   柳绵脸颊微鼓,趴在枕头上,边嚼碎饭菜,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抬眸就撞进楼谪漆黑的黑眸里,莫名令人有些后脖颈发凉,柳绵不自觉地微缩了下脖子。   柳绵可能都没发现,他吃个东西和小猫似的,还先伸舌头试探一下,楼谪停顿了一下,继续挖了一勺饭菜凑到柳绵嘴边,开始思考柳绵的问题。   对别的兄弟怎么样?想到现代那几个一个比一个糙,脸皮一个比一个厚的家伙,喂他们吃饭?把他们抱来抱去?楼谪一阵恶寒,还是请护工来得方便。   “嗯?”   又吃了一口饭的柳绵脸颊鼓鼓,睁着圆亮圆亮的杏眼,看到楼谪莫名打了个寒颤,双手撑着下巴发出疑问的语气。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当然跟别人不一样了。”楼谪理所当然道,见柳绵咽下饭菜,又仔细地挖了一勺大小刚好的小饭团,刚好足够柳绵一口吃掉。   柳绵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楼谪小时候那么艰难,八成身边没什么朋友,结果现在好不容易交个自己,楼谪一心一意把他当好兄弟看,自己却心怀鬼胎,所图不轨。   柳绵都不好意思再看楼谪那双坦然的眼睛,心虚地收回视线。   楼谪盛的饭菜又多又满,柳绵吃了一半就实在吃不下了,把头侧到另一边,只给楼谪留一个圆圆的后脑勺,用动作表示拒绝投喂。   “不吃了,真的吃饱了。”柳绵努力咀嚼着,语气模糊道,嘴里还有楼谪刚塞的一大口饭没咽下去呢。   “你吃的太少了,这怎么长身体。”楼谪意犹未尽地收回手,他也是头一次给人喂饭,还挺好玩的。   将手里剩下的半碗饭三两口扒完,楼谪去喊人收拾了碗筷,回头叮嘱道:“我去找岳父了,你好好在床上躺着别乱动噢。”   柳绵抱着枕头乖乖点头,“嗯,你少喝点,喝不了就别管我父亲了,他也就是见风使舵,你现在厉害,他也不敢怎么样你。”   柳绵点头的时候额前的碎发微晃,仿佛扫在人心上,扫得人心痒痒,看到这么乖又漂亮贴心的柳绵,楼谪忽然恶趣味上头,又靠近床边,伏身凑到柳绵耳朵旁,低声问道:   “要不要我先抱你去上个茅房?不然你等会儿一个人也不方便。”   刹那间,柳绵脸颊爆红,恼羞成怒地抽出手中一直抱着的枕头,对着楼谪一砸,“你快滚啊,我又不是不能自己走路!是你非要抱我!”   看着楼谪嬉皮笑脸地出去带上门后,柳绵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烦人,他好像真的没救了,受点小伤被楼谪当成残废照顾都生不起来气,反而还心里会升起隐秘的甜意。   柳绵无助地咬住下唇,抓紧枕头,爱情,真是恐怖如斯。   楼谪和柳成的酒宴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互相恭维的话,顺便楼谪又信口编了些话应对柳成的试探。   楼谪不爱喝酒,他在现代也没喝过几次酒,就算出去玩喝的也都是些度数低的酒精饮料之类的,如今乍一来古代,对着纯酿的粮食酒也有些拿不下,不过还好,粮食酒的度数也就十度左右,楼谪还不至于喝得晕头转向。   楼谪头隐隐发蒙时,就及时叫了停。   柳成看着楼谪那样大乐,拍拍手,穿着单薄轻纱的女子哥儿开始在堂中起舞奏乐。   “贤婿确实不胜酒力啊!男人不能喝酒可不行,贤婿缓缓,看看歌舞,等会儿咱爷俩再开上一坛!”   柳成一招手,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子就笑盈盈地凑到了柳成怀里,十分熟练地给柳成酒杯倒酒,又语气甜腻地喂着柳成,和柳成调笑。   柳成随手一指,“你,去给伺候你们姑爷喝点。”   那女子笑盈盈地应下,身姿摇曳地走向楼谪,楼谪只是头有些发蒙,人还是很清醒的,当即就蹙紧了眉毛,“不必了,我喝不了了。”   那女子当即掩面轻笑,手里的轻纱轻轻一挥,“姑爷,哪有男人能说自己不行的啊,来,再喝两杯,奴家喂你。”   说着,女子就要顺势贴上楼谪,楼谪骤然起立,避开了那女子的触碰,他是真没想到,还有亲爹给自己儿子夫君拉皮条的。   “岳父大人,我要回去照顾绵绵了,就不奉陪了。”楼谪面色微沉道。   楼谪博古通今,给柳成面子的时候,聊的还算尽兴,此时柳成已经有些上头了,站起来哥俩好的揽住楼谪的肩膀,   “我那儿子,确实脾气不好,不过今晚之事你不说我不说有谁能知道呢!爹把你当自己人,男人嘛,自己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你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和我当年一样,你得试试才知道,这女人的滋味跟哥儿就是不一样啊,你要喜欢哥儿,那那那,那几个也是,床上功夫绝对比我那犟脾气的儿子好,就是没绵儿长得好,不过那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包你满意啊。”   “今晚这顿酒喝得我心里舒畅,爹必须得好好款待你这个贤婿,好啊,真好,既得县令赏识,还医得了程家公子,了不得,咱们今晚就一笑泯恩仇!之前是爹有的地方做的不妥当,这几个人就送你房里当爹赔罪了!”   楼谪冷淡地把脸上的胳膊拿开,避过凑上来的莺莺燕燕,“不用了,您留着自己享受吧。”   言罢,楼谪就扬长而去了。   打开门,房里的烛火还亮着,柳绵乖乖趴在床上脸朝着他的方向侧压着睡着了。   因为姿势的原因白嫩的脸颊肉被压了起来,红润的唇瓣微张露出一点贝齿和舌尖,气息均匀的呼吸着,楼谪心里的烦闷看到这样的柳绵一下就消散了,轻轻地伸手戳了下柳绵那侧被压起来的嫩肉,心里替柳绵觉得难过。   柳成完全没有个父亲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把柳绵当孩子看,没利可图就动辄打骂,有利可图就直接用塞人的方式示好,完全没有考虑过柳绵的处境与意见。   乌黑浓密的长睫微颤,柳绵轻哼着蹭了蹭脸下的枕头,不自觉蹙了蹙鼻子,声音绵哑朦胧道:“回来了夫君,唔,好臭,沐浴了再上床,别把床染臭了。”   楼谪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脸,“小没良心的。”   不过楼谪还是听了柳绵的话,老老实实地去洗了个澡,吹灭了烛火,香喷喷地上床,避开了柳绵的腰,小心地环抱住了香香软软的人。   柳绵迷迷糊糊地往楼谪身上爬了一下,上半身压在楼谪半裸的胸口上闻着熟悉的干净木质香,心满意足地用侧脸蹭了蹭继续睡觉。   滑嫩温凉的触感贴在暖和的结实胸肌上,还有呼吸时不时喷洒在胸口,让肌肤发烫。   楼谪呼吸一滞,拿身上就这么睡着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让柳绵可以更舒服地趴在他胸口上睡觉。   真是,不仅吃饭的时候像小猫,睡觉的时候也像,乱蹭就算了还要趴在人身上。   楼谪无奈地给新晋的小喵咪兄弟当会自动发热的猫窝。   刚刚强压下去的酒意彻底发挥作用,楼谪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又是不出所料地一大早就被安禾喊醒了,为什么说不出所料呢,因为这几天都这样,正在任劳任怨给迷糊柳绵套衣服的楼谪已经习以为常了。   “今天又怎么了?”楼谪打开门,没好气地说道。   “程家,程家又来人,在喊你去堂中呢!”安禾喘着气道。   楼谪挑了挑眉,“这么快?程逍年还真的昨晚上醒了?”   安禾瞪圆了眼,“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了,醒了是好事,又来找我干嘛,烦人,耽误人睡觉。”楼谪随手抓了把粗硬的长发,拿起铜盆和牙刷洗漱。   “少爷呢?怎么还没起床?”安禾奇怪地往里间探了探头。   “起了,我让他趴着别动,你赶紧传膳吧,别饿着他了,我去正堂了。”楼谪用发带把长发随手绑起,边往外走边嘱咐道。 第40章   楼谪踏进院中时, 便见柳成一脸热情地伸臂揽他,身上还有浓郁的脂粉味,想必刚从温柔乡出来, 楼谪不着痕迹地躲过了柳成。   语气淡淡地点头问候道,“父亲早好。”   “好好好, 贤婿来了, 快快快, 这是程二公子。”柳成笑得像朵花似的, 眼尾褶子一层一层。   “程公子, 幸会。”楼谪看向一旁坐着身穿一身深蓝色锦服的沉稳少年。   “幸会。”   程逍林表情冷淡地点头示好, 露出身旁的礼箱,开口道:“我兄长昨日便醒了, 楼公子医术不凡, 家父令我略备薄礼以示谢意,昨日有所冒犯, 十分抱歉。”   “无事,程老爷客气。”楼谪谦虚道, 在柳成期待的眼神下, 面不改色地对下人道:“抬到绵绵的兰院中吧。”   柳绵可是实实在在地挨了一板子, 哪能一点补偿都不要,柳成这渣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白日梦,楼谪扔了都不可能孝敬他。   柳成的笑容果不其然地一僵, 心里不住地暗骂, 果然是村夫,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程府的下人很快就把礼箱抬走了, 柳成垂涎了半晌的金银珠宝消失在眼前,也不是缺这箱东西, 主要是楼谪的态度让人不满,果然,柳绵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找的夫君也不会让他顺心,柳成摆了摆袖冷哼一声离开了主院。   程逍林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最近风头正盛的赘婿,不骄不躁,气质内敛沉稳,相貌也出奇的俊朗完全不像一个村夫,难怪昨天能毫发无损地从程府出去。   “你跟柳绵挺般配。”程逍林突然出声道。   两年前程逍年抬着礼箱到柳绵的成衣店提亲之时他也在,当时他虽然瞧不上他这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大哥,但也是想着以程家财力应该没有哥儿会拒绝才是。   那时柳绵一身青衣绑着粉色襻袖听到吵闹声从成衣店的库房出来时,程逍林就知道柳绵为什么会把他那完全不通情爱之事的傻哥哥迷得团团转了。   柳绵那张不施粉黛的脸清新脱俗,明艳到极点,哪怕曾在京城见过不少美人的程逍林都愣神了一瞬,更别说他那个脑子缺根弦的傻哥哥了。   程逍林对哥儿不感兴趣,但他今日都记得那日成衣店前,阳光细碎照耀下的漂亮哥儿面对重礼目不斜视,不卑不亢地拒绝了程逍年的求娶。   “给你做小侍?”柳绵嗤笑一声,“我哪怕终生不嫁,穷困潦倒都不会给人做小侍的,程公子请回吧,莫耽误我店里生意。”   他爹亲劳苦大半辈子,作为柳成费心巴拉娶来的正妻,都没什么好结果,更遑论给人做小侍了,哪怕程府富贵,当小侍的日子可能不会差,柳绵也不愿意。   程逍年焦躁地来回踱步,抓了抓头发,“你为什么不愿意!能做我家的小侍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情急之下,程逍年竟然又出口道:“你不愿意做小侍…那我娶你为妻好不好?”   “胡闹,哥!父亲不会同意的!”程逍林连忙出声阻止程逍年乱说话。   程逍年焦急地抓住程逍林,指着柳绵嚷道:“林弟!我要他,我就要他!林弟,我就要他!”   那会儿程逍年比现在还木讷无理取闹一些,程逍林只得开口劝说柳绵,“柳公子是哪里不满意吗?有什么需要,我们可以补上,你看,我哥确实是心仪你许久。”   柳绵神情淡淡地摇了摇头,语气清冷:“程公子,你误会了,我没有嫁人的打算,如果非要成亲,我或许也会招赘,我和程府并不相配,就不高攀了。”   他说着高攀,实则没有对他们任何人露出过谄媚之色,倒像是没看上他们程府一般,给程逍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样心气高的哥儿不是没有,就是少而且结局都不是很好,虽然最后程逍林把程逍年劝走了,没多为难柳绵,但当时程逍林对柳绵的话也是嗤之以鼻的,觉得柳绵不知天高地厚,日后迟早要被世俗压弯硬直的脊梁。   不过两年后的今天再来看,柳绵的坚持好像并不是没有意义,这不就等到了一个有本事还心甘情愿入赘的夫婿,程逍林看着楼谪浑身气度,与京城中公子都不遑多让,听说还是县府谋士,自然不会把那些恶霸赌徒的传言套在面前人身上。   程逍林将袖中的东西递给楼谪,“听说他昨日挨了一板子,这是上好的金疮膏,哥儿身上还是不要留疤的好。”   可以说,比起那箱示好的金银,如今这瓶药膏才是真的送到楼谪心上,毕竟柳绵才是昨日之罚的受害者,却完全没有人在乎。   楼谪将药膏收下,眼里多了几分笑意:“程公子有心了。”   “没事,还得劳烦你再跟我去一趟府里,我哥醒来后有些不对劲。”程逍林道。   “没请大夫看看?”楼谪蹙眉,“我并不精通医术,昨日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程逍林想到程逍年如今的状态,表情有些微妙,“请了,大夫们都说您妙手回春,治好了我哥的癔症,我哥之前跟别人有些不一样,这次醒来,仿佛换了个人,整个人都清醒沉稳多了。”   “府中大夫们都等着找你讨教呢。”   毕竟他哥从小到大看了不少名医都没办法,昨日却在楼谪诊治一番后神奇地恢复神智了。   楼谪是真没想到会如此之巧,他就说这谢礼的分量有些太厚重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他昨天只是随便扎的几针,甚至因为害怕出错,还专门找的脂肪厚的地方浅浅地扎了几针,程逍年能恢复神智,那绝对跟他的诊治没关系啊。   不过楼谪也没办法这么直截了当地跟程逍林解释,只得跟着程逍林去了程府一趟。   楼谪去到程府,见到花园里的程逍年时,就知道为什么程逍林说他哥和换了一个人似的。   今日的程逍年没有穿花枝招展的绫罗绸缎,只一身黑金玄袍,在树荫下孤身站着,目光沉静深邃,周身气质冷清高贵,和往日的程逍年判若两人,也让楼谪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妇人说程家大郎生得好了,之前疯疯癫癫的看不出来,如今倒是能看出来了。   差异大到楼谪这种跟程逍年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更别提程府上上下下了。   “母亲,我哥怎么了?”程逍林问了一下身旁在远远观望,满目忧心的程夫人。   “他说他想一个人静静,看看风景。”程夫人也摸不着头脑,看到楼谪来后就是一喜,“楼神医,快帮我儿再看看,这突然恢复神智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楼谪有些汗流浃背了,“程夫人过誉了,我哪是什么神医,我看程公子这样子,应是受了刺激,自己恢复了,有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跟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是程公子自己福缘深厚。”   “好,楼小子,说得好!”这番话正巧让过来的程青山听见,立刻合掌笑道。   和程夫人忧思顾虑满脸不同,程青山对于他儿子终于正常了十分高兴,如今听楼谪说他儿子是福缘深厚,一下更高兴了,开怀地拍了拍楼谪的肩膀,“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这时候,在花园里发呆的人被这里的吵闹声吸引,转过来往这边看了一眼。   只一眼,让楼谪有些汗毛竖立,楼谪忽然有种诡谲的感觉席上心头,有没有可能,程逍年真的换了一个人,就像他一样。   后来程府的大夫们又来请教楼谪,楼谪避之不及,只得又把那套是程逍年自己福缘深厚的话术重复了一遍。   最后才被放走,程夫人又不放心地让楼谪再看看程逍年身体有没有别的问题,索性别的大夫都说没有,楼谪直接就借鉴了。   把着程逍年的脉,楼谪看着这个格外冷漠的程逍年心里发毛,“身体没问题,就是程少爷躺了一天两夜需要滋养一下,这两天饮食注意一些就好,程少爷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记忆有没有什么问题?”   程逍年那双颜色略浅地眸子漫不经心地落在楼谪身上,微微转动了一下,才语气冷漠地开口道:“没有。”   “那就没事了,我就先行告退了。”   管他换没换人呢,反正跟他没关系,楼谪现在就想回去找柳绵,快到午饭时间,早上自己没喂他,也不知道吃的怎么样,中午可不能再错过了。   “好,逍林,你去送送楼谪,又麻烦人家跑一趟了。”程青山和蔼道。   程逍林应下,回去的途中又突然开口道:   “楼公子,我哥真的没问题吗?他今日都没提到过柳绵,要知道他可是为了柳公子投的湖,怎么会这么快就没感觉了呢?我今早问他时,他还厌恶地蹙了蹙眉,说柳绵不过是一个见识浅薄的低俗哥儿,有什么好惦记的,这简直不可思议。”   哦吼,意外之喜,程逍年醒来后要是一直缠着要娶柳绵,指不定他那眼高于顶的老爹又得出尔反尔呢,楼谪还在想对策呢,没想到程逍年已经自己想通了。   哪怕楼谪心里也觉得程逍年八成是换了个芯子,那他也是万万不能往外说的啊,抿了抿唇,高深莫测道:“许是经历生死后看开了呢,还有,他可不是为了我夫郎投湖,程公子别讲这种令人误会的话。”   至于这个程逍年说柳绵坏话的事,楼谪就不计较了,反正柳绵有多好他自己心里清楚,柳绵太招人喜欢了,就私心藏起来一点好了。   二人一出府门,就见柳府的马车停在门前,安禾在车门前坐着,正百无聊赖之时看到楼谪出来立马挥了挥手:“姑爷!”   车门被骨节分明的五指掀开,纤细白皙的关节处微粉,这手楼谪最近经常把玩,自是非常熟悉。   果然,车的门帘掀开,露出里面笑意浅浅的俊俏小公子,“夫君。”   楼谪忙快步过去,“你怎么来了,还受着伤呢,又胡闹,一点都不听话!”楼谪不太高兴。   “哪有那么娇气,都躺一天了,已经不疼了,你别大惊小怪,我来接你回家不高兴吗?”   柳绵伸出手就要拉楼谪上车,这才注意到楼谪身后的程逍林,“程公子好。”   程逍林打趣地看着楼谪柳绵这幅新婚夫夫蜜里调油的样子,这样的柳绵哪还有半分往日牙尖嘴利,冷漠待人的样子,“看来楼公子不用我送了,有夫郎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第41章   “程公子回来了, 恭喜程公子榜上有名,出来匆忙,希望程公子莫要嫌弃。”柳绵从袖中抽出一个红封, 递给程逍林,“我们也沾沾举人老爷的喜气。”   今年春闱结束了, 虽然没有金榜题名, 但毕竟也是过了乡试成为举人的人, 三年科考归来, 自是得恭喜的, 再说程逍林如此年轻, 未来不可限量。   程逍林摆了摆手,“不必, 不日府中会摆流水席, 二位一道来参加便是。”   柳绵只好收回红包,楼谪倒是没有柳绵这般消息灵通, 忙也恭贺了程逍林两句,   “十年事业成功早, 万里鲲鹏得志秋①, 程公子了不得啊, 年纪轻轻就成了举人,未来前程似锦啊。”楼谪真诚地夸赞道,他研究历史, 自然知道科举不易, 也不会轻视古人的智慧也努力。   “十年事业成功早,万里鲲鹏得志秋。”程逍林低声重复了一遍, “好文采!楼公子,不愧是上次湖心亭诗会魁首!好文采!楼公子这满腹诗书, 也在准备科考吗?想必以你的文采,通过乡试也是不在话下的。”   程逍林不动声色地看了一旁的柳绵一眼,科举笔试应当是没问题,就是这赘婿,还有满县的风言风语,如果不是很高的名次,恐怕分不上什么好官位,倒是耽误了。   他想楼谪应该会很遗憾吧。   谁知,楼谪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我志不在此。”   古代皇权太过恐怖,越靠近权利中心越危险,楼谪只想按自己的方法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安稳地活着即可,他会出法子建设这个落后的生活环境,却不打算以此谋个一官半职,他更偏好每日自然醒来,种种地,时不时尽点绵薄之力推进时代发展。   能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有安身立命的本领,平日就带着柳绵四处游玩,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就够了。   程逍年有些可惜地张了一下嘴,看着目光淡漠的楼谪终是没多劝说,人各有志,自己觉得好的路才是真好,别人觉得的都不算。   几人相别后,在马车里的楼谪捏了捏柳绵的脸,“早上吃饭没?怎么吃的?不会让安禾喂的你吧。”   柳绵晃了下头,把楼谪的手摇开了,点了点头,乖乖道:“吃了,自己吃的,本来就不用人喂。”   又把马车上放的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糕点,“你早上走的匆忙,都没吃上饭吧,喏,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我们等会儿去酒楼一趟。”   “唔…我们绵绵真贴心。”楼谪拿起一块桃花糕,轻轻一扔,精准扔到嘴里,一口咽下“去酒楼干嘛?想吃火锅了?”   “不是,程逍林回来了,按理说玉姐的夫君也该回来了,我们得去恭喜一下,他也中了举人,你别这么吃小心噎着。”柳绵轻轻地顺了顺楼谪的胸膛,又给楼谪递了被茶水过去,没好气地瞪了楼谪一眼。   楼谪不知道为什么被柳绵瞪得心里痒痒的,盯着柳绵那张白嫩的小脸,总想干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喉间适时的干渴,楼谪把柳绵递过来的凉茶一饮而尽。   “你倒是消息灵通,谁中了举都一清二楚。”楼谪看着窗外的风景,语气淡淡道,他想起来今早程逍林那副对柳绵也很熟稔的样子,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伤药,抿唇心里突如其来一股儿闷意。   好兄弟太讨人喜欢了怎么办,楼谪甚至有些遗憾没早些认识柳绵,这样就可以一直在柳绵身边,牢牢占住最好的兄弟这个位置,不用担心任何人会抢走柳绵。   “可是这次科考我们全县就出了这两个举人啊,很厉害的。”柳绵没看出来楼谪的异常继续夸赞道,   “像我们这里秀才都难出一个,俗话说秀才可是宰相根苗,上次柳立业都没考上,他还被我爹逼着读了很多年的书呢,也不能说他不用功,反正科考就是很难,程逍林这么年轻就中了举,未来肯定不可限量啊,也难怪程老爷成日不把大家放在眼里,自己京中有背景,孩子也争气。”   “有这么厉害吗?”   楼谪语气听不出情绪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突然这么别扭了,明明人家考上举人确实厉害,但看到柳绵眼睛亮亮诚心实意夸赞别人时,楼谪就有点不爽,他甚至都琢磨起要不他也去试一下科考?柳绵对着别人星星眼的样子真让人很难不在意。   “当然很厉害了,不过夫君更厉害,做什么成什么,还总能运筹帷幄,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夫君最厉害了!”柳绵适时地捏了捏楼谪侧向一边的脸,和楼谪每次捏他一样,好玩地摇了摇。   没想到楼谪棱角分明,硬朗冷峻的脸捏起来也是软软滑滑的,柳绵新奇地又捏了捏,难怪楼谪喜欢捏他,确实挺好玩的。   楼谪被迫转过他那张拉着的俊脸,随着柳绵的动作还左右晃动了一下,“你都是安慰我的,我哪有人家举人老爷厉害啊。”   柳绵停下动作,凑近盯着楼谪看了半晌。   盯得楼谪都紧张地攥紧衣袍,以为柳绵要亲上来了,还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躲开呢,柳绵是不是看上他了?可是他不喜欢男人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样避开才能不伤到柳绵的心?   楼谪红着耳根,移开了落在柳绵越来越近的红唇上的视线,身体却没有回避分毫。   柳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手掩面,眉眼弯弯道:“夫君这话怎么说的酸溜溜的,我还以为你吃醋了呢,我哪有人家举人老爷厉害啊。”   柳绵嗓音软软地学着楼谪说话,本来柳绵突然离开心里莫名一空的楼谪都来不及细想,被讲得恼羞成怒,长臂一伸就把咯咯笑的某人按在怀里,捂住了嘴。   这样一来,柳绵那双灵动得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眼睛笑得蒙上了细碎的星光,看着更吸引人了,同时还唔唔求饶着拉着他的手腕。   力气和猫挠一样,像故意勾人一样,楼谪突然觉得柳绵哪哪都不对,他是不是在钓我啊?   按照生理来说,哥儿更偏向于喜欢男人,而男人却更偏爱女子一些,楼谪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天为了演戏和柳绵过于亲昵了,很可能给柳绵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楼谪猛地放了手,满怀的玉兰香气也被从车窗透进来的风吹散了。   楼谪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莫名其妙地低声来了一句,“我不喜欢男人。”   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柳绵听的。   柳绵眼里开怀的笑意也浅了几分,但还是弯着眼笑道:“我知道啊,刚开始写契书的时候你就说过嘛,我开个玩笑,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吃醋了。”   “嗯。”   楼谪闷闷地嗯了一声,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楼谪又低声出声道:“我确实是有些吃醋,不过不是那种吃醋,是兄弟之间的,我我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看。”   柳绵现在心里也乱糟糟的,听了楼谪这话便随便嗯了几下,楼谪还准备再说几句,安禾已经在外面喊人了,到珍馐阁了。   楼谪扶着柳绵下了马车,唤上齐玉,照例略过排队的众人上了厢房,等着火锅布上,柳绵从袖中拿出另一个红封,比刚准备给程逍林的厚上许多。   “这是干嘛?”   有些魂不守舍的齐玉看着递到眼前的红封回过神来。   “贺礼,姐夫不是中举了吗?我和绵绵略备薄礼,沾沾喜气。”楼谪笑着揽住柳绵大大方方道。   柳绵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恭喜姐姐,姐夫。”   “姐夫人呢?回来了吗?还没跟我这举人姐夫见过面呢”楼谪道。   齐玉按着柳绵的手,将红包推了回去,“下次吧,下次见面再说,你们到时候当面恭喜他吧。”   齐玉还是温柔爽朗的说着,却不见往日真切的笑意,周身的气场都有些低沉。   “怎么了?”楼谪是真把这个爽朗能干的女子当姐姐来看了,如今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恐生变故。   柳绵不安地拉住了楼谪的手,跟楼谪对视了一眼,“姐姐,怎么了,你跟我们说,都是自家人,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   齐玉笑了笑,拿着酒杯一饮而尽,还是那副爽朗的样子,“没什么,就是要和离了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当初瞎了眼而已,老娘认了,有点影响心情,但问题不大,你们不用操心。”   楼谪蹙了蹙眉,果然,“他娶别人了?”   齐玉喝酒的动作一顿,烦躁地抓了抓头,低声应了一声。   “怎么可以这样?!亏他还是个举人,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有妻更娶是重罪!”柳绵激动道,“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呵忒!”   无辜受连的楼谪默默地挨了一枪,齐玉看了一眼楼谪,又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柳绵,小声道:“你们吵架了?”   又瞅见二人紧握的手,好笑地揶揄道:“吵架手还拉这么紧?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柳绵的两只手正拽着楼谪的大手生气地拧着呢,被齐玉这么一说,连忙松开了。   “那女方不知情?”楼谪猜测道。   齐玉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其实早就猜到了,他整整三年都没回来过,要是他心里有我,再怎么难抽个空也是能赶回来的,我也是不死心吧,他昨日一说,我倒还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但我不甘心啊,当初是我把他从路边捡回来的,吃穿用度全是我供的,若不是我,他哪有进京赶考结识贵人的机会啊!如今他成了举人老爷,再见面第一件竟是高高在上地给我扔了沓银票,说我们两不相欠。” 第42章   有些事不是自己想通就可以放下的, 齐玉这么多年的付出也不能因为简单的一句识人不清而白白付诸东流,犯错了的人,就应该付出代价。   齐玉已经很冷静了, 她能明白罗长生这么做的原因,甚至可以说不出所料, 可是当她最后真的得到这个结果时, 还是控制不住地心里不适, 胃中翻江倒海。   “休夫吧。”   楼谪提议道, “如果他已再娶, 根据律法报官可定其徒刑一年, 听你描述,他应当也算是个小心谨慎之人, 八成是会拖着女方, 应是打算先回来解决家乡事宜后然后再成亲的,估计抓不到实际把柄。”   “休夫?”   齐玉凤眼精亮了一瞬, 她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写了和离书便宜那烂货,可也不愿再跟这烂货继续纠缠, 正愁如何解决呢, 倒还从未想过自己休了这烂货。   他们这县城里, 休夫之事前所未有,齐玉已经能想到到时候罗长生拿到休书时,那张脸上表情得多难看了。   “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现在刚考了个举人, 哪能同意被休这名声扣在他头上,说不定知道这事, 连他那新寻的上好亲事都得吹了,他肯定会发疯的。”齐玉思考了一下后, 目色淡淡地冷静道,手上却不自觉攥紧了茶杯。   “他会同意的,他能做出抛弃槽糠之妻的事,说明他心里下限很低,他恼了之后发现你态度已决,他没办法了,哪怕再不同意也只能拿着你的休书证明他没重婚,他未来或为官吏,是万万不可留下这么大的隐患的。”楼谪开口分析道。   “管他呢,亲事告吹了更好,省的又祸害一家姑娘,休夫好,就休夫!咱不能让什么便宜都让这种人渣占了!玉姐,我们下午陪你去!省的这家伙耍无赖!”柳绵握着齐玉用力得有些发白的手背激动道。   齐玉抬眸看了一眼他们,眼眶有些发热,一直强撑的冷淡语气微微发颤,“你们…这,不用的,太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就可以的。”   柳绵走到齐玉身旁落座,双臂一张就把齐玉抱住了,轻柔地拍了拍齐玉的后背,“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和楼谪的姐姐,你受欺负了我们肯定要给你撑腰啊!”   齐玉从昨日见过罗长生后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坚持不住了,忍不住将脸埋在柳绵的颈间,一直张扬自信大方的女子此时也忍不住呜咽声了。   楼谪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半晌,等齐玉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手一伸,提着柳绵的后领就把人拉了回来,“好了,吃饭吧。”   “玉姐,往前看,世界上那么多男人呢,今天下午咱们一起去把那银票砸那狗男人脸上,什么东西,那点钱就想买个相安无事,咱们是缺钱的人吗?是咱们休了这个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忘恩负义的烂人,都是他的错,你别难过,玉姐你这么好值得更好的……哎哎哎。”   柳绵还准备再安慰齐玉两句呢,被强行拉回楼谪身边坐下,塞了一满口番茄味的肥牛卷。   柳绵懵懵地吃着,眼睛也跟着懵懵地眨巴了两下,压低声音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说得很对,但是你们再说下去饭都要凉了。”楼谪熟练地给柳绵涮着菜道。   柳绵盯着一直咕噜咕噜的三色锅底,可是他们吃的不是火锅吗,怎么会凉。   倒是正在用手帕抹眼角的齐玉一下就福至心灵了,没好气道:   “不是我说,楼谪,我真头一次见你这么小气的男人,我这么伤心哎!才占用了我们暖心绵崽儿一会儿,你就受不了了,你占有欲这么强,要是哪天绵崽儿不要你了,你不得发疯啊。”   柳绵连忙摆手,“啊?不是,不是,玉姐你误会了。”   楼谪不冷不淡地掀了下眼皮,“哦,一盏茶时间都过去了,我看玉姐现在情绪挺好的,能蹦能跳还能指桑骂槐呢,快吃饭吧,把力气攒着,下午见了人当面骂更解气。”   “那还不是我们绵绵的怀抱很温暖,安慰能力极强,来,再让姐姐抱抱,崽儿,你太贴心了。”齐玉笑眯眯地张开双臂。   柳绵也弯着眼乖乖伸手,语气软软道:“姐姐开心我就开心。”   会心一箭,齐玉忍不住搓了搓柳绵白嫩的小脸,“怎么这么乖啊,老娘决定了,以后也要找个像绵崽儿一样又乖又软的夫婿,太可爱了,楼谪你小子命真好。”   楼谪脸色黑黑地把柳绵扯了回来,把柳绵按在他里侧坐着,转脸对齐玉冷声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齐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里面的柳绵打趣道:“你看看你夫君这样,连我都防着,心眼比针小,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齐玉俏皮地学着楼谪说话,全然一副恢复心情的模样,柳绵也勾了勾唇角,心情舒畅地想到,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有的东西也不是必须要有个结果才好,楼谪能在他身边就够了不是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柳绵。   楼谪有些恼了,抿唇威胁齐玉道:“你再这样我要扣你薪水!”   齐玉给柳绵碗里夹了块虾滑,眨了眨眼,夸张地表演道:“绵绵好可怕啊,你夫君说要扣我钱,这也太过分了吧,我成日忙上忙下,脚不沾地,你说说,你能同意这事吗?”   柳绵果不其然中套,有些担忧地拉了拉楼谪的衣角,小声道:“夫君,玉姐这么辛苦,我们这样不好吧。”   楼谪一下什么气都泄了,无奈地拉着柳绵的手捏了捏,没好气地看了齐玉一眼:“你倒是会搬救兵。”   齐玉立刻喜开颜笑,“有用不就好了,来,绵崽儿真乖,再让姐姐抱抱。”   “不许抱,差不多行了,这是我夫郎,你少逗他。”楼谪隔空传送冷眼一枚。   几人嬉嬉笑笑地用完午膳后,再度乘上马车,去往齐玉的家中。   齐玉现在不缺钱,但她一个人住,也不想铺张浪费,就只是一个带着一个小院的简单青瓦房。   此时冷清了许久的小院出奇的热闹,遥遥听见里面的声响,齐玉忍不住蹙了蹙眉,“是我爹娘他们。”   齐玉家中还算富足,有儿有女有田产,自从十年前带了罗长生回家,八年前不顾反对支持罗长生科考,与其相爱,执意成亲后,他们两家就没怎么来往了。   此时怕是听说了罗长生中举之事,又想来攀亲戚了,这就是人性,如果罗长生没有另娶他人的话,他如今也算是向世人证明了自己,齐玉也算是证明了她当年没看走眼,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带着礼乐队在齐玉小院中敲锣打鼓的众人,看见齐玉回来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   “玉姐儿!长生中举了!我们家也算是出了个举人老爷,光宗耀祖了啊!之前我和你爹是有些不对,你快给长生解释解释,我们说到底还是一家人,他这闭门不见是怎么回事啊!”   “平白让别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齐母满脸喜色地焦急道。   齐家众人也都在附和着。   一时间嘈杂声扰人,齐玉忍不住呵道:“别吵!”   众人安静下来,紧闭的房门也打开了,一个满身书卷气的文弱男子推开了门,齐家人立刻眼睛一亮,   “还是我们玉姐儿有本事,挑了个举人夫婿,你们瞧,玉姐儿一回来,举人老爷就开门相迎了,感情真好啊,不亏是十年恩爱啊。”   罗长生不着痕迹地压了压眉,看向齐父齐母,“齐老爷,齐夫人,麻烦让这些礼乐队离开好吗?这样未免有些太吵闹喧哗了。”   齐父手一摆,乐呵呵地就让那些人先走了,“是,是啊,还是贤婿考虑的周全,咱们自家人不说两家话,科考辛苦,咱们自己一家人去吃一顿聊聊家常才好。”   “就去玉姐儿新开的珍馐阁吧!最近可是生意好得不行,贤婿刚回来想必还没尝过鲜吧,玉姐儿,快找人安排个上好的厢房给我们。”齐父一副理所应当地安排着。   罗长生又忍不住蹙了蹙眉,真是受够了这些乡巴佬的面孔,他这三年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一个县城的酒楼有什么好新奇的,也就是县城这些没什么见识的人才当回事。   再说了,一个女子成日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像什么样子,哪有京中小姐温柔解意,知书达礼。   齐父齐母还被欢喜冲昏了头,没察觉罗长生的异样,齐玉拍了拍二老,“先进屋吧,站在外头说话像什么样子。”   “还进什么屋啊姐!咱们直接去你酒楼,上次我和同窗去竟然还有人拦着,可让我丢人丢大发了,这次你去给他们好好介绍一下,我可是你弟弟!哪有去亲姐姐开的酒楼吃饭还要排队的道理!”   齐运凯恼道,想到上次门口小厮嗤笑说他们齐掌柜根本没有弟弟一事就来气,好不容易简单齐玉了,可要好好告上一状!   “你给我酒楼钱了,还是给我酒楼建设出力了?你凭什么不排队啊?”齐玉无语地看着齐运凯。   “什么话!玉姐儿,凯凯可是你亲弟弟!”齐母不高兴地拍了拍齐玉。   一大家子全进了屋里后,齐父才注意到还有两人也跟了进来,一眼就能看出来身世不凡,眼睛一亮,谦逊地问道:“这二位公子是?”   “玉姐的朋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你们说你们的就好。”楼谪道。   罗长生也多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下巴无意识地微扬,看着齐父齐母冷淡道:“齐老爷,齐夫人…”   还没说完话就被齐父笑呵呵地打断了,“贤婿,贤婿!叫什么老爷夫人的,你是玉姐儿的夫婿,就是我们的儿子,直接叫爹娘就好。”   罗长生没搭话,继续自己未尽之言,“二老就不要再喊我贤婿了,我和玉姐儿准备和离了。”   齐母一下就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和离?为什么和离?贤婿莫不是在开玩笑?你们可是十年情意啊!哪能说放下就放下?是不是因为我们玉姐儿开酒楼的事?   是了,我们当初就说过她,好好的女儿家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你未来是要当官老爷的人,影响确实不好,我们这就说她,肯定把这酒楼关了,以后就让玉姐乖乖地在家相夫教子,你就当你的官老爷,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问题商量着解决就是嘛,说什么和离的话啊。” 第43章   “玉姐儿, 你快说话啊,跟贤婿认个错,劝劝他, 咱们都是自家人,哪能说和离就和离啊, 我们玉姐儿哪里不好你可以说她啊, 怎么说你这么多年不都是吃我们玉姐儿的, 没有我们玉姐儿, 你早饿死街头了, 哪还能有如今的成就啊。”   齐母见怎么说罗长生都一副淡淡的样子, 逐渐心急了起来,言辞也锐利起来。   罗长生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没有哪个功成名就的人会想听自己当初的狼狈落魄, “齐夫人,我和玉姐儿如何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 你再这样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我是可以告你污蔑举人的。”   齐父蹙了蹙眉, 拍了拍有些激动的齐母, “都冷静些,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已经与玉姐儿协商和离之事了,还请二老莫要再掺和此事, 二老以前怎么对我的,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看在玉姐儿的面子上, 我不会追究,至于玉姐儿这些年的帮助, 我也是真心实意地感谢,昨日便将我这些年的积蓄全给了玉姐儿作为补偿,玉姐儿也已经收下了,正好二老今日也在,便劳烦二位作为公证人吧,我们好聚好散。”   齐家人虽然生气,但此时除了小声嘟囔,却没一人敢再出声,因为当初他们一家都不支持齐玉倒贴供这个没爹没娘的穷酸书生读书,甚至还把他们俩赶出了齐家,本就理亏,如今罗长生冷言撕破脸后,实在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说什么。   齐父脸色也不好,看了齐玉一眼,低声道:“你不说点什么?你可是一心一意供他读书多年,又一人等了他三年,就这样和离?你甘心吗?”   “我当然不甘心,那怎么办,爹你帮我打这人渣一顿出出气?”齐玉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脸义正填膺的齐父。   齐父的表情一僵,五分窘迫五分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   “玉姐儿,不是爹不帮你,这家伙如今中了举,今非昔比,爹也拿他没办法啊,打了举人老爷,爹还要不要在安陵县里过日子了?你冷静些,你服个软,好好哄哄长生,你这么不容易把他供出来,眼看他功成名就,你要成举人夫人了,怎么能让他把你丢下?”   “嗤,”齐玉轻轻笑了一声,“爹既然没办法,那就不要再插手此事,这些年我的事情一直都是我自己做主,没找您帮过忙,也不指望您帮忙。”   “齐玉你怎么说话!”齐父低喝。   齐玉觉得有些心累,没再理会齐父,目光看向一旁的罗长生,罗长生此时已经不见之前唯唯诺诺阴郁模样,微抬下巴,高高在上地看着这屋内的闹剧。   身为举人的他有恃无恐,哪怕此时干出了抛弃糟糠之妻的事,这以前高高在上,看不上他的一家人,所能做的也不过无能狂怒罢了。   罗长生对上齐玉的目光,眸光有些不自在地闪烁了一下,偏移开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两份和离书上,   “签字吧,玉姐儿,我昨日给你的五百两不少了,我这些年也没用到这么多钱,这都是看在我们情意的份上,你个女儿家,拿了钱自己好好过日子吧,省的成日起早贪黑的辛苦,你是个好姑娘,带着这笔钱,和离后再嫁没问题的,咱们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齐玉轻笑了一声,“女儿家怎么了?这些年不是老娘没日没夜地辛苦,你哪来的钱读书,现在觉得我丢人了?五百两?我还得对你感激涕零不成,你打发叫花子呢?你知道我酒楼一天的流水都不止五百两吗?看来考上了举人也没多了不起,骨子里还是一股儿穷酸劲儿。”   齐玉将那一沓银票从布包中拿出来,在罗长生惊讶愤怒睁大的眼下,手一挥,银票狠狠地砸在了罗长生那张错愕的文弱书生脸上。   说他一身穷酸劲儿,这话可是抵着罗长生的肺管子戳,有野心的人一生都在追求高位,最听不得这种话,一时什么文人风范都没了,   “齐玉!你疯了!”罗长生喝到。   “我疯了?我要是如你愿签了这和离书我才是疯了,你个烂货,老娘看走眼老娘认了,你干出有妻更娶的畜生事,老娘还得给你铺路不成?这和离书我不会签的,别做白日梦了。”   齐玉唰唰两下就把和离书撕烂,再度扔在了罗长生脸上。   在不远处观看的楼谪都要拍手叫好了,柳绵眼睛也亮闪闪的,“玉姐好帅!”   这是跟楼谪学的夸人的词语,柳绵觉得用在如今的场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楼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而且玉姐还很聪明,乘机套一下这渣男有没有再娶,如果这渣男反应不对,咱们就可以直接去官府报官,把他抓起来了,而且他引以为傲的仕途也走到头了。”   柳绵惊讶地张了张嘴,一下就想通其中关联,“好厉害,难怪玉姐没先把休书拍那渣男的脸上,这么生气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玉姐好棒!”   “嗯是的,你也要跟玉姐学习,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要跟玉姐一下,狠狠地还回去。”   楼谪顺手捏了捏柳绵的脸,语气自然地嘱托着,他注定不是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哪怕不回去,他和柳绵的契约也终有中断的一天,他不可能一直陪在柳绵身边,人还是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最靠谱。   不过,罗长生的反应最终也没出楼谪所料,这家伙果然小心谨慎,八成先稳住了那一家人,听到齐玉这么呵斥他后,瞳孔地震了一瞬后,怒道:   “齐玉!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有妻更娶,我要能做出这种事,你还回来跟你和离什么!”   齐玉嗤笑一声,“所以就等着我跟你和离后再娶呗。”   罗长生脸色不自然了,干咳两声道:“与你无关。”   齐玉将包中的文书拿了出来,拍在罗长生脸上,冷笑道:“确实与我无关,因为你被老娘休了。”   罗长生愣愣地看着飘到自己手上的纸,上面写着大大的休书二字,蓦然抬眸看向齐玉,   “你什么意思!”   “三年不归家,罗长生你攀龙附凤,利益熏心妄图抛弃糟糠之妻,品行不端,你被我休了明白了吗?”   齐玉字字诛心,毫不给罗长生留面子,齐家人都被这一幕接一幕整的没回过神来。   罗长生拧紧了眉头,“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可是举人,举人见官都不用下跪,你刚刚的那两下,都已经够我告你不敬举人了。”   莫须有的罪名,无非是欺负县中人不懂律法,楼谪慢悠悠地出声道:“玉姐,让他报官,正愁没办法让全县人知道你这攀龙附凤,抛弃糟糠之妻的嘴脸呢,刚好咱们上县府说理去。”   “打这轻飘飘的两下,大不了咱们赔点钱,反正咱们不缺钱,能让此事公之于众咱们不吃亏,让全县人看看咱们安陵的骄傲是个什么样的败类。”   本来被骇住了的齐玉一下就回过味来,狭长的凤眸瞪圆,立刻道:   “你报官吧,刚好让县老爷给我评评理,这十年我可是费心费力,为了你和家里都闹翻了,一直支持你读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还不信县老爷能把我这么个受害者下大狱了。”   罗长生把目光转向刚开口说话的楼谪,“你是谁?是你给玉姐儿出的主意,她一介女流没读过几年书,哪知道还能休夫,刚刚讲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都是你教的吧。”   “你少看不起人了,女人怎么了?没读过几年书怎么了?你这十年还不是靠这么样的一个女人养着,玉姐比你想的厉害多了!   不在学堂读书,不代表人家没在学习,刚刚跟你说的那番话哪还需要人教?鼠目寸光!为官者修身正己,你寒窗十年,中举之日却转头抛弃恩人发妻,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不过一介忘恩负义,得鱼忘筌之辈!”   柳绵愤愤不平道,他刚就已经替齐玉生气很久了,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楼谪悄悄地给柳绵竖了个大拇指,做了个“棒。”的口型。   柳绵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食指关节。   罗长生被说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如何反驳了,反应了两秒才回过神,“你又是谁?我们家的家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还请二位出去。”   “齐玉,你这交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毫无规矩!”罗长生呵道。   “什么我们家?罗长生,你要不要脸了,这是我家,你已经被我休了,该出去的是你。”齐玉拿起被罗长生放到一边的休书,展开,休书两个大字正对罗长生的脸。   罗长生怒不可遏,“齐玉!你别太过分了!”   说着就扬起了手,齐玉眼睛都没眨,啪的一声,自己先出手把人扇了,罗长生吃痛地捂住脸,歇斯底里道:“齐玉!”   边吼着边扑身过去,齐玉轻松把人推搡开,   “罗长生,你还想打我?你好意思吗?你这些年搬过柴,扛过水做过饭吗?地我都没舍得让你下一次,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有力气打过我?”   本来准备帮忙的楼谪收回腿,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天,他也是小看了这个姐姐,姐姐说不需要他们是真的不需要不是客气啊。   一旁的柳绵眼睛里忽闪忽闪地满是星光,全然一副崇拜的模样了,“玉姐!帅!太帅了!”   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自己都想上去锤两下,被楼谪一把拎住,“行了,你别去凑热闹了,让玉姐自己出出气。”   主要还是怕柳绵这小身板被误伤到。   齐家人已经被骇得不行,一致觉得齐玉已经气疯了,举人老爷都敢打,彼此眼中惊疑不定地悄悄离开了齐玉家,生怕日后被罗长生找麻烦,这可跟他们没关系啊。   “齐玉!你疯了!你敢打我!我可是举人!你以后没好果子吃的!”罗长生四处逃窜。   “我十年供养出来一个举人老爷,也没见我有什么好果子吃啊!你这个人渣!败类!贱人!”   屋子霹雳乓啷的一顿响。   罗长生被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彻底端不住了,忙认错道:“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齐玉收回手,把休书塞到罗长生的领口里,对着罗长生身上又踢了一脚,冷声道:“滚吧,以后别让我见到你,见一次我揍一次。”   罗长生匆匆忙忙,屁滚尿流地走了,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对齐玉呵道:“齐玉!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44章   “滚!”齐玉撸着袖子, 站在门口又对罗长生挥了挥拳头,罗长生浑身一抖,赶紧跑走了。   “这怂包, 也不知道老娘当初看上他什么了,真是丢人。”齐玉蹲下把地上散落的银票捡起来, 拍了拍灰,   “行了, 今天也算收获颇丰, 又打了人出了气, 又白得五百两, 最重要的是把那白眼狼休了,爽!”   “厉害厉害。”柳绵在一旁笑眼弯弯地鼓掌。   “楼谪, 要不你给酒楼另寻个掌柜吧, 我得罪了罗长生,怕是不能善了, 可能会牵连到酒楼经营。”齐玉满不在乎地说道。   柳绵正在给齐玉红肿的手背上药,听到她说这话就想开口, 随后想起来这酒楼是楼谪的, 他是没有插嘴的资格的, 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楼谪,咬了咬唇肉,低头安静地给齐玉上药。   “好了, 这药你留着, 记得每日涂抹。”柳绵嘱咐完,又乖乖地到楼谪身旁站着。   “玉姐, 开什么玩笑呢,县城里哪还有比你更厉害的掌柜啊?玉姐再给我介绍一个, 我好换人?”   楼谪拉起柳绵还糊着药膏的手,用手帕仔细擦了擦,顺手捏了两下柳绵软软的手心,抬头看着齐玉笑道。   带有薄茧的拇指,落在白嫩的手心,按压的几下动作暧昧又隐蔽,酥麻感从手心传到心尖上。   柳绵看着楼谪游刃有余的表情,心里有些慌乱,自从发现自己的心意后,这些特意适应过的小动作,柳绵再也没有办法跟以前一样平常心对待了,总觉得楼谪在撩拨自己。   但其实楼谪并没有,楼谪只是完成任务而已,他比谁都耿直,是自己满脑想入非非。   柳绵小小地吸了口气,为自己的自恋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耳根,把手小心地从楼谪温暖的手里抽出来,自己无声地按了按自己的手心,试图把心中的异样感按散,总有种自己仗着楼谪不懂占他便宜的心虚感。   楼谪没太在意,一伸手又把柳绵的手拉了回来,柳绵无措地睁大了眼睛,然而楼谪正在跟齐玉说话,并没有发现柳绵的异常。   不想占便宜的正直柳绵想把手抽回来,然而楼谪这次抓得紧紧的,柳绵撼动不了分毫,柳绵甩了甩头,把自己的胡思乱想扔掉,努力平常心地仍由楼谪拉着。   毕竟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习惯,不是楼谪的问题,是他的心太脏,柳绵心里的小人满脸通红地倒地不起。   齐玉噗嗤一笑,“楼谪,你小子,县城中比我厉害的掌柜多了去了,你这酒楼,有你的火锅方子,就够屹立不倒了,和掌柜厉不厉害没什么关系,说来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呢,现在人人都说我厉害,但当初若不是你那三个方子,鲜香客我可能都开不下去了。”   “可是现在鲜香客和珍馐阁不都开的有声有色的吗,那可不是我的功劳,如果当初你但凡早一日闭店,那日也遇不上我,可你偏偏没有,门庭冷落也抵不过你的坚持,是你自己等来了机遇,这世上变数太多,往往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楼谪面不改色地宽慰道,“酒楼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就是了,我可是拿你当亲姐姐看,你这么轻言放弃我可是会伤心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好!说得好!”齐玉的低落被扫去,那双漂亮的凤眼又恢复了之前的精亮,“你小子,不去学堂当夫子真是浪费了你的天赋,很会讲嘛!就冲你这番话!老娘要给咱们珍馐阁开分店!过得有声有色气死这些人!”   齐玉拍了拍楼谪的肩膀,楼谪笑了笑,“实话实说罢了,玉姐勉哉,正好我近日也在想开分店的事,玉姐大胆做便是。”   齐玉不自觉抹了抹眼尾,掩饰般地准备再捏一把柳绵的脸,然后被楼谪眼疾手快地拉开了,“不许再捏了,脸都捏圆了。”   今天都捏了好几次了!他都没这么频繁过!楼谪心里暗戳戳地不高兴。   柳绵奇怪地捧上自己的脸颊,鼓了鼓脸,圆了吗?   齐玉没好气地瞪了楼谪一眼,“小气鬼,老娘感动着呢,走走走,赶紧带你家宝贝走,老娘自己琢磨会儿我的酒楼大业。”   楼谪和柳绵被推了出来。   柳绵小脸懵懵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捧着脸看向楼谪有些忧心:“让玉姐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的,玉姐是个内核强大的人,让她自己冷静会儿吧。”   楼谪双手一抬,夹住柳绵的两个小手,就对柳绵的小脸一阵揉搓,“这么好欺负,难怪谁都想捏一下,玉姐捏你脸你怎么不躲啊!”   “唔…为…什么要躲啊,玉姐很伤心哎唔,捏一下唔…又不会掉块肉,我的脸真的变圆了么唔?”柳绵被强势揉着脸,口齿不清地说着。   还傻乎乎地放下了挡着自己脸的手,抬脸让楼谪帮他看看,这一下正中楼谪下怀,楼谪两只手按着柳绵的脸颊肉揉了又揉。   粗糙的手掌磨得柳绵两眼泪汪汪,挣扎着摇头,含糊道:“不要再揉了!都变圆了!”   “圆什么圆,二两肉都没有,干吃不胖的小笨蛋。”楼谪没松手,捏着柳绵的脸蛋晃了晃,“太瘦了,还是得多吃点。”   在外面马车里等着的安禾咻一下就跳了下来,冲了过去,“哎哎哎,你干嘛呢!不许欺负少爷!”   楼谪松开手,柳绵的脸颊上满是红痕,眼睛里还有点水雾,很是可怜,楼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疼?”   “都这样了!能不疼吗?!你看看!这脸被你捏的,通红!你不许捏了!”安禾心疼地看着柳绵,“少爷,你下次躲着点,你皮肤薄,姑爷下手没个轻重的,你也不能就这么惯着他啊。”   柳绵脸颊被揉得有些木,点了点头,乖乖道:“嗯,以后不让他捏了。”   “为什么!”楼谪没想到柳绵这次竟然顺着安禾说了,难道真的捏疼了?柳绵生气了?   楼谪蹭到柳绵身旁,扶着柳绵的后脑勺,把人的脸扬向自己,用手背贴了一下柳绵的脸,低声道:“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别生气。”   目光落在柳绵厚薄均匀的唇瓣上,柳绵皮肤白,衬得那唇瓣粉红,楼谪这才发现,柳绵上唇还有一个小小圆圆的唇珠,舌尖不自觉地抵住上颚,楼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柳绵看着楼谪突然暗沉下来的眼神有些莫名害怕,想往后退,却被楼谪托住他后脑的大掌稳稳止住。   楼谪又靠近了些,温凉光滑的手背轻轻在柳绵红红的脸颊上滑了滑,看着根本没用力就能留下印记的皮肤,心里不自觉叹了句好娇气,面上却是服软低声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下次轻点好不好。”   楼谪总是无意识说些撩人的话,让人想冷静都冷静不下来,柳绵心里乱七八糟,求救地看向安禾,安禾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还下次?!没有下次了,少爷,我们快走。”   安禾一把把柳绵扯走,护着人先上了马车,楼谪看着骤然空下来的怀抱,想到柳绵刚刚下意识看向安禾时求助的眼神,目光微沉,手掌张合了一下,这安禾有时候真是碍眼得很。   这么信任他吗?   安禾将柳绵塞进马车里,一脸警惕地看着楼谪上车,忍不住再次警告道:“不许欺负我家少爷!”   楼谪眸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安禾有些犯怵,他家少爷到底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合作对象啊?怎么感觉最近越来越吓人了?!   为了防止意外,安禾让车夫一人赶车,顶着楼谪冻死人的目光,硬是挤进了马车里,在柳绵身边坐下,正襟危坐地坐在二人中间。   柳绵和安禾关系好同坐马车不是什么大事,正巧柳绵此时也要冷静冷静,自然不会计较,而且现在让楼谪和自己独处一室,总有种心脏快跳出来的感觉,安禾进来正好。   柳绵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刚巧不巧给楼谪捕捉住了,眉眼压了下来,他怎么了?不就是捏了下柳绵的脸吗?怎么吓成这样吗?之前也不这样啊,被齐玉捏的时候也没这样啊?难道他真的太用力了?   “你让开。”楼谪对安禾说道。   安禾打了个寒颤,有点顶不住了,准备起身时,柳绵竟然小小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安禾瞬间豪情万丈,少爷还是需要他的!安禾一下坐定了,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楼谪的目光和激光一样落在柳绵弱弱地拉着安禾衣袖的两个手指上,柳绵咻一下松开了,但也不看楼谪,把头别在一边,看车窗外的景色。   楼谪心里又不爽,又泄气的,心里张牙舞爪的小人最终还是被柳绵怕他的这个认知打倒了,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这种诡异的沉默一直从马车上持续到回府中,安禾都有些受不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跑去训练场训练了。   “我去训练了,你你你不不许欺负少爷!”   安禾看着冷脸的楼谪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留下这句话就溜了,对不住了少爷,实在是姑爷太吓人,脸一沉感觉比老爷那个癫公都吓人,仿佛跟之前和他吵架的二愣子不是一个人。   柳绵还想伸手抓住安禾,偏偏被楼谪凉凉地看了一眼,动作就慢了下来,等再伸出去时,安禾已经一溜烟跑走了,只留楼谪和他自己在房中。   柳绵避开楼谪的视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整理东西。 第45章   “你干嘛?”   楼谪蹙眉按住柳绵收拾床褥的手。   柳绵抱着被子, 沉默地避过楼谪,将被子放到了床前不远处的软塌上,安安静静地垂眸铺着被子。   楼谪有些心慌, 真的生气了?要让他睡软塌不让他上床了?   “不至于吧,不就是捏了你两下嘛, 有这么严重吗?好了好了, 下次不捏你了, 你原谅我吧, 软塌这么硬又这么小, 我这么大块, 你真的舍得让我睡吗?”楼谪边嘟囔着,边小心翼翼地伸手试图把床单掀起来抱回去。   柳绵淡定地把被楼谪掀乱的床角铺平, 看都没看他一眼, “没让你睡。”   楼谪松了口气,然后又瞪圆了眼, 看着铺好的软塌,“那你铺床干嘛?你不会想让安禾进来睡吧?那我不是都不能抱着你睡了?!那小子天天防我跟防狼似的, 他是不是也到年纪了啊, 成亲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绵绵, 绵绵哥哥,你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 被别人盯着我睡不着的。”楼谪拉住柳绵的手, 嘴一瘪,星光熠熠的眼睛眼尾一垂, 像极了某种沮丧的大型犬科动物。   柳绵抽回手,避开了楼谪委屈巴巴的眼神, “不是,这是给我睡的。”   “你睡床。”柳绵捏了捏耳垂,果然没有决定错,真的得跟楼谪保持距离了,这家伙分寸感太轻了,怎么还叫他哥哥啊…乱撩人!   楼谪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为什么啊?我睡觉挤到你了吗?这软塌又冷又硬的有什么好睡的,这可是你家,你睡软塌像话吗!”   楼谪坚决不同意!   柳绵抿了抿唇,终于看了楼谪一眼,“那你睡?”   楼谪瘪嘴,也不太愿意,“我们还是一起睡床吧,这太小了,不舒服。”   柳绵坐上自己刚铺的软塌上,抬着杏眸,眼睛圆溜溜地看着楼谪,坚定道:“不行,我们要保持距离。”   “有什么好保持距离的?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谁会说我们啊,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毛手毛脚的!”楼谪一脸正直地承诺着。   这笨蛋,柳绵深吸一口气,还是耐心说着:“我睡相不好,怕影响到你。”   “胡说,你睡着可乖了,这两天我抱着你睡都睡得很安稳!而且你睡相不好更不能睡软塌了,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你又这么娇气,到时候磕的青一块紫一块,安禾又要说我欺负你!”楼谪板起脸道。   “楼谪,你能不能别老说这么容易引人误会的话啊,你不喜欢男人不代表我也不喜欢,你对我太没戒心了!”柳绵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道。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对我干嘛啊?我要什么戒心。”楼谪浑然不在乎地大大咧咧道。   柳绵盯着楼谪半晌,突然起身垫脚,准备对着楼谪的脸亲一下证明一下自己能干嘛,结果楼谪反应很迅速地退开了,柳绵有些心酸地笑了笑,   “你说得对,好像确实做不了什么,不过我们只是演戏,别做太多多余的事了,早点睡吧。”   楼谪愣住了,想起他今日午时在马车上想的事情还有说的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合上了。   晚上二人分别洗漱完后,楼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柳绵,你喜欢我?”   窝在软塌中半梦半醒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楼谪侧过身,看着不远处软塌上不明显的一个凸起的地方,提高了些音量:“柳绵,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柳绵一下清醒了,楼谪不喜欢男人,他还想跟楼谪做朋友那就不能让楼谪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毅然决然地开口否认了:“不是,我只是怕做戏太久,我会弄假成真,咱们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楼谪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不喜欢男人了,为了让自己别陷太深,柳绵也决定快刀斩乱麻,想来真的做到不喜欢楼谪也很快了,有些东西不是得到才是最好的,能一直在身边就够了,柳绵抱着这样的念头慢慢地再次陷入沉睡。   “噢。”楼谪也不清楚听了这话他心里是什么感受,好像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好像又空落了一些,等了半晌,听到柳绵的呼吸均匀绵长起来。   楼谪小心地掀被下床,盯着柳绵带着薄薄红晕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将人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柳绵无意识地蹭了蹭楼谪亵衣半敞的温热胸膛,蹭得人心软软的。   楼谪将人小心地塞进被子里,仔细地盖好被子,忍不住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柳绵的鼻尖,笨蛋,一个大少爷,在自己家里还沦落到睡软塌了,怎么这么好欺负啊。   楼谪勉勉强强将自己塞进狭小的软塌中,盯着天花板又脑袋放空了半晌,最后闻着被褥间淡淡的玉兰花香睡了过去。   第二天晨时终于没有人再打扰,楼谪睁开眼,床上的被子已经折叠整齐,上面已经空无一人。   柳绵呢!一大早睁眼就发现昨晚闹脾气的好兄弟不见了这是什么恐怖故事!这家伙不会还离家出走吧,万一被坏人绑走了他找谁哭去!   虽然好兄弟疑似有弯的倾向,但只要还没有完全弯掉那就还是他的好兄弟!他楼谪的好兄弟怎么能遇到危险!   楼谪急得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去外间看情况。   于是就导致劝了自己一早上要变得冷漠无情,铁石心肠的柳绵看着衣衫不整的楼谪傻眼了。   洁白的亵衣半挂在楼谪蜜色的肌肤上,令人腿软的上半身几乎毕露无遗,八块腹肌流畅养眼,轻薄的白色亵衣裤子下某个蓄势待发的东西也分量十足。   柳绵忙收回视线,喝了口凉茶压压惊,耳根红得能滴血:“你真是不拿我当外人啊哈哈,快换身衣服来吃饭吧,刚准备喊你呢。”   楼谪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着急之下的衣衫有多不得体,放在现代可能还好点,放在古代完全是在耍流氓啊,更别提他的好兄弟柳绵现在很有可能喜欢男人的情况!   楼谪脸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赶紧跑回里间把外袍套上。   “快吃饭吧,等会儿我们在一起去看一下爹亲。”柳绵将南瓜米粥盛好放到楼谪手边,随后便继续垂眸看手上的账本了。   “是什么啊?”楼谪边喝粥边探头想往那边看。   “账本,早上掌柜们送来的,听说昨天琉璃镜到了后店里的生意好了很多,流水翻了几倍,好多看热闹的人来了店里都会顺手买上几件衣服,多谢了。”柳绵弯了弯眼对楼谪道。   楼谪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小事。”   柳绵拿着账本勾勾画画,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很多人都在打听这琉璃镜的事情,我就顺便让掌柜们放消息提了一下琉璃店一个月后开张的事,没关系吧?”   “这有什么关系,你这免费宣传我得谢谢你才是。”楼谪呼噜呼噜喝了一碗粥后,柳绵又顺手盛了一碗放在楼谪手边。   楼谪看着柳绵还剩半碗的南瓜粥,叼着包子含糊道:“你多吃点,一碗粥都没喝完。”   柳绵又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南瓜粥,将碗放下,“我吃饱了。”   “是不是不和胃口?我再去给你煮个海鲜粥吧。”楼谪三两口把手上的东西吃完,就准备起身,直接被柳绵拉住了,求饶般地看着他:“真吃饱了,我早上还吃了个包子,吃不下了。”   楼谪只得坐下,心里又有些美滋滋的,昨天柳绵说了那番话,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气氛怪怪的,现在柳绵主动拉了一下他,瞬间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还是这种相处方式舒服,太客气了也不行,相敬如宾反而怪怪的。   楼谪手一伸,把柳绵剩下的那半碗粥一口干掉,在柳绵欲言又止的表情下,一脸自然道:“走吧,我吃饱了,去看看爹亲吧,也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么样,来,牵着我,等会儿我们问候完爹亲后刚好去你店里给爹亲买身新衣服,给爹亲看看我们的新镜子。”   根本没给柳绵任何拒绝的机会,大手一张,便顺着柳绵软软的指缝插了进去,十指相扣,将人拉得紧紧的,直接拉着人朝竹园走了。   柳绵落后半步,踉跄地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刚刚准备阻止楼谪喝他的粥的行为也失败了,柳绵有些疑惑,怎么感觉昨天的罐子和白摔了一样。   今天早上他睁眼发现自己在床上时也是懵懵的,不过他一直强烈劝服自己不要多想,楼谪只是贴心而已,柳绵默念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他的铁石心肠楼谪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怎么又被牵着走了啊喂!   柳绵想抽回手,楼谪不仅拉得紧紧的,还理直气壮地说了他一句,“你别乱动,等会儿爹亲看到了肯定以为我们闹脾气了,那哪能行?”   好像也是,不管他和楼谪之间是怎么回事,本来这件事情的初心就是为了让爹亲开心,他可不能本末倒置了,柳绵放弃了挣扎。   楼谪这人嘴甜,两三句就哄得沈思月笑眯眯的,本来不想外出买衣服的想法也被楼谪说动摇了,主要是楼谪说,   “爹亲还没去过绵绵店里吧,绵绵的成衣店开的可漂亮了,大家都爱去,可厉害了,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柳绵也适时接到楼谪的信号,挽着沈思月的胳膊轻晃,语气微扬,“对呀对呀,去吧去吧爹亲,店里有很多衣服都很适合你的,爹亲穿起来肯定好看。”   “爹亲都老了,哪还管好不好看啊,衣服能穿就行了,你们去玩吧。”沈思月轻咳着,摆了摆手。   “爹亲哪里话!爹亲是我见过第二好看的人,一点都不老,您不说完全看不出来是生过孩子的人呢!”楼谪佯装生气道,作为被众人宠着长大的幺儿,楼谪哄起人来炉火纯青。   沈思月弯了弯眼,明知故问道:“噢?那第一好看的人是谁啊?”   “当然是绵绵了,其实爹亲和夫郎各有千秋,只不过夫郎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   楼谪偷偷看了眼柳绵,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耳根,这话是实话实说,柳绵真的长得很好看,而且浑身的气质也很吸引人,当初第一次见他时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他一个身影在那,便让楼谪觉得耳目一新。   柳绵也被臊得红了下脸,又俗又老套,偏就百试百灵,让好不容易铁石心肠的柳绵一下就有点心跳过速了。   但沈思月看着自己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的人,却是很开怀,“哎呦,干嘛呢,当着爹亲的面都讲起情话了,害不害臊啊!” 第46章   柳绵伸手捏了捏自己通红的耳根, 又软着声晃了晃沈思月的胳膊,“爹亲!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呗,琉璃镜非常清楚, 比铜镜清晰多了,您也去店里看看呗。”   沈思月没好气地刮了下柳绵的鼻子, “你啊, 那就去看看吧。”   柳绵杏眼一亮, 惊喜地看向楼谪, 楼谪从容不迫地笑着, “那我现在就去喊人安排马车。”   马车停在古色古香的成衣铺前, 楼谪先扶着柳绵下车,二人又一人一边扶着沈思月下了马车。   “咳咳, 好多人啊, 生意不错啊。”沈思月环视了一圈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少人都在成衣店里涌。   成衣店里摆放布料的台子围满了人, 连价格比较昂贵的成衣都有些供不应求了。   不少人穿着店里的衣服在等身高的镜子前比划着,“喔, 好清晰, 你们说的那琉璃店什么时候开门啊, 我到时候也要买一面这样的琉璃镜放家里,比铜镜可好使多了。”   试衣服的妇人,跟一旁的小厮打听道。   “一月后, 一月后, 就在我们店面不远处,到时候开业了肯定能看见。”小厮积极地回应着。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这身衣服我要了,还有刚刚买的几件衣服也带走, 给我算算一起多少钱吧。”妇人照着镜子,捋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满意地说道。   这样类似的对话在成衣店的各个角落上演着,在门口的沈思月顿了顿,“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想到生意好,没想到会这么好,当时开店也没多给自己留一层,如今两层楼的成衣店里的人们几乎摩肩擦踵,   人挤起来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是老板还是什么,沈思月一副病躯是万万不能经不起这折腾的。   好不容易带爹亲出来一趟,结果无功而返,柳绵有些失望,可还是得以沈思月的身体为重,柳绵刚想说那便回府吧,结果楼谪先打断了他。   “买衣服先不急,我们先在城中逛逛也好,等会儿到点了正好一起去吃个火锅?晚些等人散了再回来买衣服也成。”楼谪说道。   像沈思月这种好不容易喊出来的人,如果有这次什么都没干回去了,下次肯定更难喊了。   沈思月闻言果然来了几分好奇之色,“火锅?”   “最近城里的新菜品吗?很独特的名字”沈思月问道。   柳绵看向楼谪笑了笑,“差不多吧,爹亲等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很好吃,府上厨子还不会做呢。”   沈思月又轻咳了两声,点点头,“既然都出来了,那就听你们的安排。”   干脆带着沈思月在湖心亭游了一圈看风景,沈思月坐在画舫外,青山绿水间,和柳绵一起煮着茗,心情舒畅,闭着眼深吸一口气,鼻腔间全是自然和茶香的融合,楼谪和柳绵对视了一眼,能感觉到沈思月很喜欢这种氛围。   “爹亲,我们要不在安陵湖中上游附近搭一间房子,平时没事了就去那里住住好了,正好修身养性。”楼谪拿着毛笔,随手勾勒了几笔,将柳绵和沈思月山水间对桌品茗的样子留录下来。   沈思月爱不释手,问楼谪要走了这副画。   “没必要的,偶尔一来乘坐这画舫足以,何必浪费人力物力再造一座房。”   画舫在船夫的滑动下,来到了莲池区。   楼谪看到有人高的巨大荷叶也有几分新奇,船夫边讲解,边往莲池中驶近,楼谪按照船夫说的方法,跃跃欲试地伸出了手,在柳绵担忧的眼神下,站在船头成功采下一个莲蓬。   柳绵的眼睛马上就是一亮,“好厉害!”   楼谪将第一个莲蓬放到双手并拢,手心向上一脸期待的柳绵手上。   又一伸手,折下一个递给沈思月。   下了船头,将身一弯,随意地张开双臂环抱住正在剥莲子的柳绵,伏在柳绵耳边动作十分亲昵自然,“啊,夫郎,我也要吃。”   沈思月看着柳绵马上红透的脸笑而不语,真好,顺手把自己手中的莲蓬掰开,白嫩的莲子在口中被咬碎,一种清香在舌尖绽开,“不错,果然是新鲜莲蓬,很清甜。”   如愿以偿得到柳绵投喂的楼谪还用头在柳绵红透的颈间蹭了蹭,“好吃!”   被柳绵恼羞成怒地拿着莲蓬粗粗的竿子砸了一下,“烦人!”   沈思月看着小两口打打闹闹,笑意一直挂在嘴边没有下去。   吃的火锅其中菌汤味儿也十分符合他的口味,出奇地吃了两碗饭,柳绵都快惊喜死了,要不是楼谪在一旁提醒着,感觉差点都要跳起来了,楼谪还去后厨拿了个三色锅,和一些原料带了回去,到时候自己在院里煮。   又逛玩了一天,等天色稍晚,成衣店的生意才缓和了些,柳绵乘机给沈思月挑了好几件颜色鲜艳的新衣服,和楼谪一左一右,在镜子前把沈思月夸得天花乱坠。   沈思月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俩这是干嘛?我买这些衣服你们又不赚钱。”   “什么钱不钱的,我和夫郎实话实话罢了,这颜色,这款式多适合爹亲啊!那那那几件蓝色的也好看!”楼谪积极地笑道。   柳绵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最后沈思月难却盛情,一行人满载而归。   回程的途中沈思月不禁感叹道:“没想到现在城中都变得这么热闹了,四处都挤满了人。”   主要是今天来的两个地方生意都太好了,给沈思月带来了这种误解,更别提得知火锅和琉璃镜都是楼谪做出来的时有多震惊了。   “这般厉害。”沈思月本来一整天舒展的眉眼间染上了些忧心。   本来以为楼谪只是一个踏实农户,如今却发现与所想相去甚远,这样能干一个人,真的能安安稳稳地给柳绵幸福吗?   楼谪和柳绵将沈思月送回竹园后,一起拜别时,沈思月拉住了柳绵的手,“谪儿你先回吧,我留绵儿再说两句话。”   沈思月今天肉眼可见的高兴,柳绵心情自然也好,柳绵本来挽着楼谪准备离开的手一听沈思月叫他,立刻就松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沈思月有些哭笑不得了,“都在府中,天都没黑完呢,你让你夫君注意什么安全,绵儿怎么冒傻气了。”   柳绵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耳根,楼谪也打趣地看了他一眼,又跟沈思月行礼告别后便离开了竹园。   估摸着楼谪人已走远,沈思月一直听着柳绵卖萌耍宝笑意盈盈的脸沉了下来,语气严肃地问道,   “你跟楼谪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绵笑容不着痕迹地一僵,差点以为自己和楼谪在没注意的时候露馅了,“爹亲在问什么怎么回事啊?我跟夫君挺好的啊。”   “你和楼谪新婚夜的落红呢?”沈思月淡淡地看了柳绵一眼。   糟糕,第一天起来就被告知程逍年投湖的事情,一切太匆忙,柳绵忘记这事了。   柳绵低着头脑子极速运转,沈思月这两天一直没问这事,说明刚开始他并没有很怀疑,柳绵突然想起来那天被楼谪用完大半的合欢膏,估计是这个稳住了军心。   柳绵咬了咬唇,耳根通红,真实情况肯定不能说,干脆坐实沈思月的猜测,低声道:“我我我们之前…情难自禁过…”   沈思月眉眼蹙得更深了,柳绵有些心急,生怕影响到沈思月的心情,“爹亲,你别生气,我错了。”   沈思月冷哼了一声,“天天说人家爱你爱的死去活来,我看你也没多清醒,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你不懂吗?还好最后你们是真成亲了,万一没成亲你怎么办?这楼谪也是,不知分寸。”   柳绵决定挽回一下合伙人的颜面,小声地回了一句,“他毕竟年轻嘛,这情到深处…”   “还替他说话!”沈思月不高兴地轻咳了两声,柳绵瞬间噤声。   “那天我听收拾的人说,那盒都快空了,你们也要注意节制,这事贪多也伤身体,你身子底子又不好的。”沈思月道,“不能光为了他,不顾自己。”   都做好准备寡一辈子的柳绵听了沈思月这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整个人从头红到位,胡乱地点了点头。   “楼谪本事不小,光是这酒楼和琉璃就注定不是池中之物,不是爹亲唱衰,你们这…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你别陷太深,这样以后要是有什么别的,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他这么厉害愿意入赘,是你们现在情投意合,但不代表他一辈子都会这么想,人是会变的,爹亲怕你到时候伤心。”   沈思月语气轻轻道。   柳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道:   “变了的人就不是他了,我喜欢现在的他我不会后悔,以后若是到那一步,我会和离的爹亲,你放心吧,变了的是那人,不值得我伤心,人是向前看的,而非是活在回忆里。”   沈思月摸了摸柳绵有些绯红的眼尾,心里有些触动,看着柳绵越来越红的眼眶,心想当初一手就能抱住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好孩子,只要你开心就好。”   “快回去吧,别让你的好夫君独守空房了。”   沈思月拍了拍柳绵的肩膀,突然释然了,人应该专注于当下,过度顾虑未来和缅怀过去只会让现在的自己陷入死胡同,柳绵比他聪明,他相信如果真的遇到那种最坏的情况,柳绵也能处理好的。   坐在凳子上的沈思月看着走到门口又回头的柳绵摆了摆手,笑着道:“去吧。”   “爹亲,你和父亲和离吧。” 第47章   沈思月一顿, 其实这话柳绵不是第一次说了,但之前沈思月都没回应过,他把自己困住了, 哪怕柳成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但他也没有想过和离。   沈思月以前一直觉得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和不和离有什么关系呢, 他未来不会再嫁, 这竹园他也住惯了, 浑浑噩噩一辈子就过去了。   而今天, 或许是真的感觉柳绵长大了, 也或许是因为今天很开心,沈思月看着柳绵认真的眼神, 突然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来, 柳绵见沈思月陷入沉默,咬唇看着沈思月, “爹亲,绵儿告退了。”   沈思月点了点头, 柳绵沮丧地走出竹园。   在外面等待已久的楼谪揽住了柳绵的肩膀, 捏了捏柳绵的鼻子, “怎么丧着个脸,爹亲说什么了?”   柳绵惊讶地抬脸看向楼谪,“你怎么还在这。”   “等你啊, 天这么黑, 等会儿你怕怎么办。”楼谪十分自然地回复道。   “这我自己家,就这么大点地, 我怕什么。”柳绵反驳着,但一出来就能看到楼谪心里确实熨帖得很。   “是是是, 是我怕黑,我想让绵少爷陪着回去好不好。”楼谪毫不犹豫地回道,一副软柿子的态度。   柳绵勾了勾唇角,心里的沮丧也淡了些。   被楼谪揽在怀里,边走边说刚刚竹园里发生的事情。   楼谪也挺不解的,“爹亲为什么不和离啊。”   “可能习惯了吧,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柳绵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不愿意再接触新的人了,所以和不和离好像就无所谓了。”   “可是你不想爹亲困在这里是吧。”楼谪的语气也沉稳了下来,“我也是这么想的,爹亲这么好的人,不该耗在这里,我们搬出去吧。”   柳绵有的时候真的无法不为楼谪和他的心有灵犀动容,如果是别人可能就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沈思月在府中不愁吃穿自己也没有外出的意愿,与柳成和离之事纯属没事找事。   “可是上次我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柳绵不太高兴地垂下了头,踢走了脚边的石子。   “过段时间再提一次,可以让利,少拿些东西,只要把家分出去就行,我今天去看了柳家成衣铺的格局,咱们开家新风格的碾压绝对没问题,估计过几天你爹看你手下这几家成衣铺生意火爆就要找你说话了,到时候可以顺势提分家的事,你可以要几家生意不太行的铺子换,我觉得你爹可能会动摇。”   楼谪想着柳成的性情分析道。   “怎么这么聪明,才见我爹不久,都把他本质看穿了。”柳绵越想越觉得可行,眼睛亮亮地看指点江山的楼谪。   楼谪顺了一把柳绵的脑袋。   等回了房,楼谪洗漱完主动去了软塌卧下。   “这软塌太小,还是你睡床吧。”柳绵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后,还是起身掀开被下了床,走过去跟楼谪说话,“你本就帮我良多,让你休息也休息不好像什么样子。”   “要么一起睡,要么你睡床,我不可能让你睡这的。”楼谪头枕在双手间,闭着眼道。   柳绵没忍住摸了摸楼谪浓密黑长的睫毛,“你又不喜欢我,对我这么好干嘛?”   楼谪睁开眼,看着柳绵很认真道:“我怎么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天天跟你搂搂抱抱干嘛?”   柳绵心里漏了一拍,回避开楼谪的视线,甚至都不用楼谪说接下来的话了,“我知道,你把我当最好的兄弟,你对兄弟也太好了吧。”   好到让人误解。   “你就值得这么好。”楼谪看着柳绵认真道,“世上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友情和亲情,我真的没遇到过像你这么合眼缘的兄弟,你遇到事情我帮忙我心甘情愿啊,你别想太多,是因为你很好,所以我才对你好。”   说的话里又夹带私货了,主要楼谪也真担心柳绵爱上自己,他是不婚主义,这一生注定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他从来没打算谈恋爱,更别提跟一个男人谈恋爱了。   如果柳绵真的弯了,哦,不对,柳绵在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大概率喜欢男人的,应该说如果柳绵真喜欢上他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他不就痛失了一个好哥们吗?   “绵啊,你可千万别爱上哥了,哥真不喜欢男人,哥又舍不得你伤心,到时候可怎么办啊。”楼谪用玩笑的方式语重心长地说出心里的担忧。   柳绵没好气地拍了他胸口一巴掌,“想得美呢。”   楼谪双手捧住柳绵的手,笑着捏了捏,“还撒娇。”   柳绵一哽,完全没觉得自己伤心欲绝的强颜欢笑有撒娇的意思,顺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比你大好不好,我不喜欢比我小的,你放心好了。”   楼谪坐直了,原本平视的个头一下就起来了,“真的假的?”   柳绵点了点头,“嗯,骗你干嘛。”   “那我们一起睡吧,这软塌真的太小了,腿都伸不开。”楼谪立刻就把小了自己一圈的柳绵拦腰抱起,两三步走到床边放下,将人塞好后自己也迅速钻进了被子。   “害,真是白担心了,你昨天分床真是瞎胡闹,吓死我了还真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我又不会干嘛。”楼谪抱着人拍了拍背,“快睡吧。”   柳绵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看到楼谪这幅如获大释的样子心里很难受,想把楼谪推开都不能,还得装作笑嘻嘻地被人抱着,玩笑道:“以防万一嘛。”   “我有什么好防的,我性冷淡。”   楼谪浑不在意地说着,说出来的话却让柳绵惊掉了下巴,真的假的?原来问题真的出现在了楼谪自己身上啊?!   柳绵忧心忡忡,“啊?怎么会这样?你去看过大夫没?你看着不像啊。”   柳绵都想掀开被子自己看一眼了,楼谪把人搂得紧紧的,柳绵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那么大,“真的不行吗?”   楼谪倒吸一口凉气。   楼谪一把就把柳绵推开了,哪知道自己胡乱找的借口毫无防备地就抬头了。   艹,他在现代的欲望真的不强啊,怎么被柳绵碰一下就起来了,一定是原身身体的问题,这家伙,害惨他了。   “你乱摸什么。”   柳绵也是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脸通红,顺从地被推开了,口头上还不忘安慰楼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别难过。”   “嘘,别说了,睡觉。”小楼同学现在异常兴奋的状态让楼谪有些生无可恋了。   他觉得他要不还是回软塌睡吧,楼谪小心翼翼地掀被准备下床,结果柳绵弱弱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那双杏眼在黑暗中也亮着光。   “楼谪,没关系的,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我也不嫌弃你,睡觉吧,别担心。”   楼谪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过了半晌,里侧的人睡熟后,楼谪下床了,他得洗个冷水澡思考一下人生。   带着一身凉气回到房中,楼谪又去软塌上把自己暖热了才爬回了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样子往自己这边靠,楼谪自然地将人抱在了怀中,盯着柳绵那张漂亮的小脸看了半晌,才心满意足地合上眼。   他得赶紧删除自己对好兄弟起立的恐怖记忆。   后来一段时间,兰园的菜谱都是些大滋大补之物,一直吃到楼谪流鼻血,柳绵才遗憾地让厨房做正常菜,每天晚上睡前楼谪得做不少运动发泄旺盛的精力才敢上床。   也导致柳绵一直以为没什么效果,看着楼谪的眼神都充满了怜爱,殊不知除了锻炼,楼谪天天半夜还得起来洗个冷水澡。   楼谪身体倒是越来越结实了,楼谪觉得他已经壮得能一打十了。   这段时间,京城里的嘉奖也传来了,不仅给了不少金银珠宝,还赐了楼谪一个名匠的牌匾,是当今圣上亲自题的字,这殊荣倒是出乎了楼谪的意料,圣上亲自题字,在这小县城里近乎相当于免死金牌了。   且不说这消息让众人听了反应如何,光是张妍,柳宁等后院一干人等便是气红了脸,林永安当时也在场,拉着楼谪赞不绝口的样子可是有目共睹。   后来还把楼谪拉走私聊了。   “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这琉璃这么稀奇的物件都被你研究出来了,我果然没看走眼!只是你那水稻之事怎么样了?”林永安问道。   “二狗,阿武没给县令汇报吗?长势很可喜,但第一次种,可能会比预计的少上一些收成,但也是大差不差,县令有个心里准备就好。”楼谪应对自如。   林永安整个人的喜悦都溢于言表,“好,本官信你!你这事是真了不得,圣上亲自题字啊,比我们县出的那两个举人都要风光了!好,好啊!”   柳成也没想到楼谪如此厉害,跟楼谪说话的时候一改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不亏是贤婿!好啊!”   此时他正和柳绵在分家之事上僵持,柳绵说要三家普通铺子的地契,拿那三家风头正盛的成衣铺换,柳成可不傻,那三家铺子柳绵也只是拿着代理权,地契还是在他的手上,他完全没有换的必要啊。   只是前些年柳绵争夺时,就要求这三家铺子的盈利亏损都归自己,柳成觉得柳绵翻不起什么浪花,自然同意了,也省了他替这个不听话的哥儿擦屁股的功夫,所以这些年这三家铺子的流水都进柳绵的口袋。   如今柳绵那一家都抵得上旁的十家了,这么多钱,柳成自然是又惦记上了。 第48章   柳成现在一副跟楼谪与有荣焉的模样, 柳绵就很生气,楼谪自己的荣誉凭什么还给柳成蹭上了啊!   趁着林永安还没走,柳绵不太高兴地一把把楼谪拉到自己身旁, “父亲,上次我说的分家之事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本来柳成就不太愿意给这个哥儿赔三个铺子, 更别提如今楼谪身份又水涨船高, 柳成更不可能让他们跟自己撇清关系了。   柳成那张脸笑得满脸褶子, 却是用眼神警告了柳绵一下, “绵儿说什么, 咱们一大家子团团圆圆的多好, 爹又不是养不起你们,分什么家啊, 又胡说了。”   林永安笑着摸了摸下巴, 拍了拍楼谪的肩膀,“看来柳老爷还有家事, 我就先走了,过两天来我府中, 我给你庆祝一下。”   “谢谢林大人抬爱。”楼谪抱拳行礼。   柳成急了, “没事, 哪有什么事,小孩不懂事,林大人晚上留着一起用膳, 我们也要给楼谪庆祝呢!这天大的喜事啊哈哈哈。”   林永安无声笑了笑, 反而是转眸看向了楼谪,全然一副看楼谪意思的态度。   楼谪点了点头, “是啊,林大人一起留下庆祝吧, 正好过几天我跟夫郎分家的事宜还得麻烦林大人呢。”   柳成脸上满意的笑容一僵,用胳膊肘杵了楼谪一下,“贤婿说什么呢,被绵儿带的,尽说胡话哈哈。”   楼谪表情不冷不淡地避开了,“按照常理,父母膝下的孩子们成家了,就可以分出去住了,我和夫郎也成亲有些时日了,分家的事情是该提上日程了。”   柳成表情一凝,索性很快就想到对策,“可是贤婿是入赘我家的啊。”   “那我和楼谪和离好了,我到时候再嫁他一次便是。”柳绵浑不在意地回复道。   “胡闹!你给我闭嘴。”柳成低喝。   柳绵毕竟从小生活在柳成的高压之下,哪怕长大后知道他这个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努力摆脱他爹的控制,可是如今柳成一沉下脸,柳绵不自觉地犯怵了一下,被吓得一颤。   楼谪抬手拍了拍柳绵的背,缓解柳绵的情绪压力,看向柳成,“父亲,这是我的意思,如你所见,我和绵儿也不缺钱,我们分出去也会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反而是住在这大院中,人来人往的,我不习惯。”   “贤婿这说的是什么话…”柳成笑着还欲再说。   楼谪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看向林永安,“林大人?您看这事呢?绵儿也到了年纪,要分家也很正常啊。”   林永安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楼谪,心知又被他利用了一手,可是一点怒气都生不起来气,毕竟楼谪现在就是一块板上钉钉的金子,这种一句话的忙,林永安自然也十分愿意帮忙。   哈哈一笑,林永安上前一步,哥俩好地搭上脸色已经有些黑了的柳成,揽着人往里走了些,低声说道:   “柳老弟,这是你家事,我本来也不该插嘴的,可是你家这情况实在特殊啊,你家这绵哥儿实在有能耐,招了个这么厉害的赘婿,你还上纲上线,多让人寒心啊。”   “这分家不都是常事嘛,孩子长大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可不就得学会放手了吗,咱们绵哥儿能招这么个贤婿,那是真有水平,你说你,把他嫁出去都不一定能嫁个这么好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就是分家吗,又不是跟你断绝关系,他们俩说来说去不还一个是你儿子,一个是你儿婿吗?你吃什么亏了?你在这事上跟他们干僵着,闹着那才是糊涂啊,弄的大家都不开心了,你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柳成听着林永安的分析,越听越觉得有道理,难怪人是县老爷,大家的父母官呢,说事就是通透,但柳成还是有些纠结,“可柳绵他不仅想分家,还想要走我名下的三个铺子啊。”   “柳老弟你这真是小气了,我家的哥儿要是能找个什么好的儿婿,别说三个铺子了,六个铺子我都想办法凑出来给他陪嫁。”林永安拍着柳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更别提楼谪还是入赘你家的,你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其实也不是柳成得了便宜还卖乖,主要是柳绵这哥儿与他并不亲近,他招了个再好的夫婿,还没有柳宁嫁了个有本事的能让他开心。   可是事已至此,林永安有一句话说到柳成心坎上了,柳绵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儿子,楼谪也是他的儿婿啊。   “是,林大人说的有理。”柳成点了点头,林永安和蔼地笑着,拿开了搭在柳成肩膀上的手,“喊什么林大人,喊林哥就行,去跟孩子们解释一下吧,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太独断了,不能让孩子们寒心啊。”   柳成目光顿了顿,恍然间看见柳绵幼时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嘴唇咬得鲜血直流,也倔强地说他没错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忘记当初柳绵是因为什么事被罚了,但小孩儿那死不认错的样子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林永安转过身,柳成也转过身看向他们,摆了摆手,“行了,我也是老了,舍不得你们,既然你们现在年轻人有想法,那便随你们去吧,绵儿就按你之前说的,过两天我便找人拟分家契书。”   柳绵欣喜地拉紧了楼谪的衣袖,没想到林永安三言两句就劝动了柳成,这也是楼谪的功劳,自从遇见楼谪后,他乱七八糟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他感觉自己以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了。   楼谪就像个太阳似的,照亮了他的生活,还屈降尊贵地陪在自己身边。   “夫君,你真是个大福星!”柳绵的快乐溢于言表。   楼谪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手心,“哪有这么感谢人的,夸人像个大福星是什么意思,真想感谢我就少给我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饭菜里吧。”   最后一桌人一起吃了个欢欢乐乐的庆功宴,回去的路上还是楼谪把柳绵背回去的,没看出来,这小家伙也是能喝得很,他早早就喊了停,导致林永安后来的酒都敬进柳绵的肚子里了。   柳绵趴在楼谪宽阔的背上,脸颊绯红但心里却很安稳,柳绵嘟脸吐了两个无形的气泡,蹭了蹭楼谪的背,原本还算清醒的神智在这种温馨安稳的气氛中也有些晕了。   柳绵合上眼,嘟嘟囔囔道:“这还是第一次喝了酒后有人把我背回去,楼谪…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你真好。”   “你经常喝酒?”楼谪偏头跟柳绵说话,夹杂着酒气的温热触感从耳边擦到脸颊。   楼谪一愣,意识到那是什么触感后差点惊得把人从背上扔下去。   将头稳稳放在楼谪肩膀上的柳绵浑然无觉,他做梦都想亲的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他亲到了。   柳绵真的有些醉了,他从来没这么醉过,脑袋懵呼呼地还不忘回答楼谪的问题,   “之前成衣店刚到我手里的时候生意很不好,为了这事跟不少供应商,衣坊老板喝过酒,他们都瞧不起我是个哥儿,还挺难谈的,不过还好,都熬过来了,那些拒绝过我的老板看到现在成衣店的成绩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哈哈哈哈…舒服…”   柳绵语气软软地,说话也醉得断断续续地,但楼谪能感觉到他真心实意的开心,顾不上对刚刚突如其来的意外震惊了。   楼谪眼眶莫名发热,他真切地意识到柳绵这一路来吃尽苦头,所有的不怕疼,喝不醉都有迹可循。   楼谪一步一步稳稳地将人背回兰园,柳绵已经睡熟了,楼谪耐心地给柳绵擦了擦脸,把醉红的脖子也擦了擦,又给柳绵脱了鞋袜,柳绵是真的白,也是真的粉,喝醉了连脚指头都是粉粉的。   楼谪将柳绵的脚掌按进温热的水盆中,很认真地揉搓,哗啦一声,水盆被踢翻,楼谪措不及防。   柳绵白嫩的脚掌精准地按上楼谪小麦色的侧脸上,按得楼谪脸颊的肉都挤了出来,柳绵睁开两只机智的杏眼,警惕地呵道:“是谁!”   楼谪有些无语,并不太想说话,沉默地把柳绵的脚擦干净塞进了被子里。   屋内就亮了一盏烛火,十分昏暗,柳绵坐在床上胡乱打着空气,紧张地喊人:“安禾!安禾!”   这时候还叫安禾,楼谪心里不太高兴地蛐蛐着。   “还安禾呢,今天你叫破喉咙也没用。”楼谪没好气地把到处扑腾的柳绵按住,“别乱动,我要去洗漱,你乖乖地。”   柳绵鼻子微微翕动,慌乱紧张的眉眼平复下来,开心地弯了弯,一把抱住楼谪的上半身,放心地蹭了蹭楼谪沾着水迹的侧脸,高兴道:“是夫君!”   这谁还生得了气,楼谪任劳任怨地把小酒鬼重新塞进被子里盖好,小酒鬼眼睛晶亮又专注地盯着自己,楼谪没好气地捏了捏小酒鬼的脸,“要搁别人身上,早把你扔出去了。”   楼谪抽身离开,衣袖又被拉住,柳绵眨了眨眼,瘪嘴道:“你别走。”   说着,两个大眼睛水雾就迅速积了起来,给楼谪吓一大跳,连忙把人抱起来拍了拍后背,轻声哄道:“不走不走,我去沐浴,要不然臭,你不是最不喜欢臭了吗。”   柳绵抽着鼻子,在楼谪脖子处嗅了嗅,顶着红彤彤的眼睛摇了摇头,抓的人更紧了,“不臭,香的,不许走。”   楼谪轻叹一口气,无奈地陪柳绵躺下,躺在外侧,一手顺着柳绵的背,一手捂住柳绵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第49章   楼谪的手刚覆上去, 就被柳绵的两只手扒拉下来。   再遮再拉,如此反复几次,柳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 楼谪好笑地弹了柳绵的额头一下,“干嘛, 还睡不睡觉了。”   柳绵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看着楼谪的目光一动不动, 弯了弯眼高兴道:“你长得真好看。”   这种无意间的夸奖真的很能俘获人心, 骤然的喜悦填满心间。   楼谪笑得有些无奈, 手一伸将柳绵这小子的头按进怀里, 心中有种又高兴又不好意思的奇怪情绪,塞着满满的莫名情绪, 拍了两下柳绵的后背。   楼谪佯作正经地张口就来:“快睡觉, 不然大灰狼来抓你了!”   怀里人一下就安分下来了,没一会儿就呼吸绵长起来, 楼谪将人松开了点,柳绵因为刚被捂住的原因, 白皙的脸颊粉红, 红唇微张露出了些红红的舌尖, 呼吸混杂着酒香和他自身的玉兰花香绵长又有序地喷洒着。   怎么有人呼吸看着都这么乖啊,楼谪鬼使神差地用手指点了点柳绵红润的唇瓣,软软弹弹地, 楼谪和触电一般将手迅速收回, 小心地松开了人,又去洗一天一度的冷水澡了。   一定是那些鹿茸, 牛鞭,十全大补汤的作用, 才让他刚刚竟然升起了想亲亲柳绵的想法,楼谪舀起一瓢凉水,兜头淋下,冰凉的水流划过脸颊,楼谪甩了甩头,用手干脆利落地抹了把脸,对,都是那些菜的错。   良久,楼谪从外间回去,软塌上的被褥已经被收起来了,楼谪带着些凉意钻进了被窝里。   很快,一个小暖炉就自觉滚进了他怀里,给他驱寒,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楼谪胸膛的冰凉,熟睡的人还抬手给他搓了搓,热了些才把温热的脸颊贴上去,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楼谪无欲无求,闭着眼完全没注意这些小动作,以为柳绵没睡安稳,熟练地抬手给柳绵拍了拍背。   一夜无梦。   分家事情已经敲定,楼谪和柳绵今日去看院子。   “不用很大,有四个房间就够了,一个安禾住,一个爹亲住,还有一个做客房,院子得开阔,最好带一小片竹林和池塘,我们到时候再去挑几个鱼苗放进去,小的时候可以用来观赏,养大了就可以吃了,就买做酸菜鱼的鱼苗吧!好吃!”   柳绵和楼谪轻装便行,楼谪看着柳绵滔滔不绝的样子就不自觉地轻笑,顺手揉了一把柳绵的脑袋,“好,都听你的。”   柳绵转过脸看向楼谪,“你呢,你有什么想法吗?对于我们的新家。”   楼谪本来准备说都行,听你的,看着柳绵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了,认真思考了一下,楼谪才道:   “唔…我们还得再加一个房间,留着给你偶尔想做衣服的时候用,另一半就做书房,买些话本书籍,对了,你不是要练字吗?这段时间都没顾上教你,到时候搬了家,我就在书房教你练字好不好。”   “好!还要教我作诗!到时候我就给你做件新衣当做你的辛苦费。”柳绵开心地挽上楼谪的胳膊。   楼谪笑着应下,“到时候再开一块田地,无聊了就可以种种地,再养些鸡鸭,让爹亲帮我们看着,爹亲有事做心情肯定也会好一些,对了,等爹亲身体好些,可以让爹亲再管管铺子里的事情。”   沈思月和柳成一同打下来的柳家布庄,做这些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柳绵一听果然眼睛一亮,“嗯嗯!还是你想得周全,等爹亲身体好了,看铺子查账肯定没问题,啊啊啊,好想赶紧搬出来啊。”   楼谪把刚刚顺路买的小绵羊糖人一口塞进柳绵的嘴里,“好了,房子还没买呢,都先高兴上了。”   柳绵拿着糖人开心地弯了弯眼。   楼谪无奈地戳了一下柳绵的额头,柳绵顺势往后一样,楼谪轻笑:“傻兮兮的。”   柳绵一手拿着糖人轻咬着,一手拉着楼谪笑而不语,半晌,实在忍不住笑得将眼睛弯成了月牙形,楼谪在跟他一起商量布置他们的新家这个事情实在是太令人开心了。   二人一起看了不少院子,直到最后一家才定下来,与柳绵新分的成衣铺子也近,院子也够开阔,就是池塘和竹林什么的都得自己后续找人来挖,主要是这院子的风水很好。   “坐北朝南,院子开阔方正,藏风聚气,背面的山上还带有十亩地,也就是价格高了些,不然早就卖出去了,不过这种房子人住着招财进宝,二位未来肯定节节高升啊。”卖房的牙人介绍道。   要说风水这个东西,楼谪以前是不信的,可是如今穿越这么玄学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楼谪不得不转变一下观念了。   而柳绵生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商人,更是相信风水学,他自己无聊时还看过几本讲风水的书,此时也知道牙人并非凭空编造,他刚一迈进院中,就感觉神清气爽,这种院子爹亲住着也舒服。   楼谪和柳绵又去院内看了看,柳绵问道:“夫君,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喜欢就买,买这个院子还附上后山十亩地,虽然贵了点,但我们也不缺钱。”楼谪视金钱为粪土地说着。   “好好,先付十两定金,等明日契书写好后,剩下的咱们立契的时候再当面结清即可。”二人出去跟牙人沟通,牙人也没想到他们连价都不讲直接买下,正欣喜着呢,一个人喊住了他,   “哎,我回去考虑了一下,八百两,便宜八十两,我不要那后山的十亩地,这房子卖给我如何。”   楼谪和柳绵此时正在院内商量着哪块挖池塘,哪块种树,哪块放鸡鸭呢,听到声音不自觉回了个头。   这一看竟然是个熟人,哪怕楼谪跟柳绵说过程逍年病好还恢复神智了的事情,这乍一看见柳绵还真有些不习惯。   一身华服,身量笔直修长,头发用金冠一丝不苟地束起,眼皮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卖房的牙人。   更令人奇怪的是,柳宁此时竟然一脸温柔小意地笑着站在程逍年身旁,要知道柳宁以前最看不上程逍年了,还私下嘲笑过柳绵被一个傻子纠缠的事情。   “这几天没怎么在家看见柳宁,没想到在这见到了。”柳绵新奇道。   柳绵,柳宁,程逍年,还有上次听见齐玉争吵时喊的名字,罗长生,这些都莫名有些熟悉的名字汇聚在一起,楼谪看着正在跟牙人说话的程逍年和柳宁,忽然想起来他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些名字了。   不,不应该是听过,而是看过。   楼谪突然意识到他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穿越,而是穿书了…   他姐姐楼安然是世界一流游戏制作人,开创了很多新颖的剧情流游戏,创作的游戏不仅国民度很高,海外也不少跟她合作的大公司,为了保持灵感,他姐姐什么书都看。   楼谪有的时候想要些历史类和农学类的专业书籍,都是找楼安然要,寄过来的一箱书里时不时就夹杂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说。   楼谪倒也不抗拒,他是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看完专业书籍后会把那些小说也顺便看了,有的网文作者写小人物生活写得很精妙实际,楼谪也都当做学习了。   对其中乱七八糟的感情线基本是一目十行,没忘脑里放,像这种有哥儿第三性别之类的种田文楼谪看的也不少,除了觉得作者脑洞大以外没什么别的想法,谁知道他竟然穿越进了一本他曾经囫囵读过的一本小说里。   小说的名字楼谪都记不清了,但如今仔细一回想,楼谪还是能记个大差不大的剧情。   一本重生爽文,主角赵安平是明安王朝的四皇子,上辈子夺嫡失败,受害意外重生成为安陵县程家草包儿子程逍年。   受柳宁蛊惑误以为是柳绵害了原身,以为柳绵是个心肠歹毒,自私自利之人,动用手段使柳绵破产,找奸人杀害柳绵,最终重新科考官拜宰相,协助这一世的四皇子登帝,两人在过程中发现彼此十分契合,最终he。   一本重生+权谋+水仙的无脑爽文,楼谪看的时候也没带脑子,随便过了一下,读完的唯一感受就是现在人的脑洞是越来越大了,他现在想想还能记得完全是因为他天生记性好。   此时这个剧情应该是赵安平发现穿越之后搬离程家,以防程家人发现程逍年换了个芯子的节点,拿的借口是要备考科举,反正程青山是很支持。   赵安平前世是一个皇子,自然有很多妻妾,所以刚重生回来时和安陵县的柳宁有过一段情,但也只是因为柳宁长得不错,赵安平倒也不介意纳入房中,后来进京后,就把柳宁自然甩掉了。   而原书中没有楼谪的穿越,柳绵执意拒绝程逍年,导致程逍年受刺激投湖,后来赵安平穿越过来后,柳绵也对他爱答不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赵安平本就心高气傲,在这县城中还遇上这么个眼高于顶的哥儿,心里本就不满,再加上柳宁在赵安平耳边各种吹枕边风。   赵安平动动手指就把柳绵弄死了,美约其名替原身报了仇,也出了柳宁这么多年受柳绵欺负的气。   原书中描写过这一段,破败的街巷里,程逍年一身华衣,长身而立,身边站着志得意满的柳宁,浑身是血的哥儿无声无息地咽了最后一口气,他不甘心,可那有什么用呢,可谓是恶人有恶报。 第50章   屁的恶人有恶报, 原书是按照赵安平的视角展开,将柳绵描述成了一个谋害家人,野心勃勃, 觊觎家产,不忠不孝的恶毒哥儿, 如今楼谪穿越其中, 哪能不明白这全然是赵安平在柳宁的误导下产生的单方面臆想。   而原书中柳绵从未干过恶事, 就是努力向上积极地活着, 却就因为这可笑的臆想, 最后死不瞑目。   “夫君?你怎么了?”   楼谪收回视线, 看着眼前担心自己的柳绵,柳绵阳光下顶着蓝色发带明媚俊俏的样子和阴暗角落里满身是血, 死不瞑目的模样交融, 楼谪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手。   不行,绝对不行, 柳绵绝对不能就这么死掉,他这么好的人就该长命百岁, 寿终正寝, 无忧无虑, 等白发苍苍时带着眼角的笑意安稳地合上眼才是。   他得救柳绵!   楼谪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安抚地笑了笑,“没事, 我们也去看看?”   “不好意思, 程少爷,我们院子已经卖出去了。”那牙人微躬着身, 讨好地说着。   县城不大,哪家发生点什么事几天就能传开了, 更别提他们做这行的向来消息灵通,程家大少恢复正常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前几日还在书院大放异彩了一番,人人都道程家又要出一个举人了。   “卖出去了?”程逍年的眉毛蹙紧,有些不悦。   “怎么卖出去了,昨天我们不就来看过了吗,怎么还能卖给别人。”柳宁道。   “是是,可是程公子昨日说考虑考虑,也没给个准话,今日我就又带人来看了,如今定金都付了,这…真是不好意思了。”牙人陪笑道。   程逍年面色有些沉,本来他觉得小县城一处院子而已,卖八百八十两有些贵了,他也不是缺那钱,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岂知回去考虑了一下,今日以来院子就被买走了,这让他穿到一个破县城后本就糟糕的心情更糟糕了。   但他知道今非往昔,他没有皇子的地位无法再以权压人,柳宁察觉到他心情不好,立刻善解人意地开口道:“逍年哥哥,可以问问是谁要买这个院子,咱们跟他商量一下,一般人不会不给您面子的。”   那日,他在程家目睹了程青山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立刻意识到程家背景不简单,后来精心设计了几次偶遇,尤其是程逍林这个已经中举了的二少爷,可惜程逍林对哥儿没兴趣,于是柳宁才把目标重心放在刚清醒的程逍年身上。   程逍年也有程逍年的好,长得俊美非凡和楼谪也不遑多让,家世又非凡,能嫁入程家他可就能真正地压柳绵一头了。   柳宁这样想着,语气温柔地劝说着。   程逍年虽没说话,但也觉得是如此,程家虽不显色,实则程青山是正五品的谏议大夫,因为站错队,当今圣上登基以后自觉告老还乡了,圣上也乐得成全,程家如今在这小县城中确实可以说是土皇帝了。   他上一世是天潢贵胄,虽然最后夺嫡失败,但他前半生也是人上人,香车美酒不缺,住的宫殿更是金碧辉煌,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的皇宫他一出生就在,如今想要个县城的破院子竟然还被抢走,程逍年冷哼了一声。   牙人抹了抹汗,“这…这我们有规矩,我们也不方便说啊。”   柳宁笑了笑,“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们就是聊聊天,人家自己愿意退订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柳宁说着,余光无意间看见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形,高大的身形柳宁一辈子都忘不掉,上次把他按在地上毫不怜香惜玉地揍晕过去的人!   楼谪!柳宁气得牙痒痒,看到楼谪冷淡的目光扫过来时又不自觉地一颤,他现在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可见楼谪有多残忍。   “怎么了?”程逍年注意到柳宁的不对,也看向了正朝这边走过来的楼谪和柳绵。   柳宁往程逍年身侧躲了躲,眼神娇弱地看向程逍年,“那,是我哥哥他们一房,他们怎么在这,难道听说我跟你一起看院子…专门来捣乱的,是了,哥哥从小到大都这样,我想要的都会抢走,哪怕扔了都不给我。”   柳宁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的内容却一字不落地传递给了程逍年,言罢,抹了抹眼角,扯了扯程逍年镶着金边的衣袖:   “算了吧,逍年哥哥,我们再去看看别的院子吧,我哥哥脾气犟,是不会让步的。”   一个县城的小哥儿,再厉害还能翻了天不成?程逍年拍了拍柳宁的手背,“无事,我们问一下。”   “楼公子。”程逍年冷淡地给楼谪点头示意了一下,楼谪外貌气质出众,那日来程府看过他,他自然有印象,昨日圣上亲自题字嘉赏之事更是震惊全县,程逍年想不知道都难。   “程公子,好巧,最近身体好些了吗?看你的气色好了很多。”楼谪浅笑道。   “已经好了,多亏楼公子妙手回春,你们在此处也是看院子吗?”程逍年问道。   “是啊,这是我和夫郎的新房,过几日办乔迁酒时程公子可以来玩。”楼谪道。   “哥哥,哥夫好。”柳宁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看了他们一眼。   给柳绵看得稀奇,这家伙除了在柳成面前装成这样,平时都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的,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准没好事。   柳绵冷淡地点了点头。   柳绵本就相貌明艳带些锐利,面无表情时便是天生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程逍年看柳绵这样,一下就坐实了柳宁说他高高在上,眼高于顶之事,心中更加不满,一个哥儿,还拿起乔来了。   “楼公子,你说巧不巧,这院子我和宁儿昨日也来看过了,我还挺喜欢的,不知道有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样吧你开个价,我再买下便是。”程逍年大手一挥道。   “程公子说笑了,我们不缺钱,这院子即说买下,那哪有转手的道理?我和夫郎也很满意此处,看来我们是真有缘分了,在眼光上也不谋而合。”   楼谪还是笑着,但明摆了不让步的意思,程逍年没想到楼谪一点面子不给,脸色有些沉了,顾及着楼谪昨日才受嘉赏才勉强没有发作出来,不然谁要跟他们这两个村夫不谋而合。   小地方的人就是目光短浅,粗鄙不堪,这么好的结交机会竟然寸步不让,程逍年冷哼一声,摆袖离去。   柳宁没想到上次被程家拿捏得死死的楼谪,这次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程逍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连忙去追程逍年了。   一个照面的功夫,楼谪已经差不多能从程逍年的神色行为中摸出他的性格了,刚愎自用,自命不凡的自大狂,如果不是原书的主角光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官拜宰相,另扶新帝。   楼谪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直擦冷汗的牙人,“你去忙吧,有事我们会找你的,明日带着契书来柳家找我们即可。”   牙人如获大释,忙感谢了一番跑走了,真是要命,一个程逍年的气势就很逼人了,结果看着温文尔雅的楼谪刚刚跟程逍年照面的功夫也不遑多让,气势上甚至还压了程逍年一头。   柳绵有些忧心,能成功分家他就很知足了,搬出来后他就想带着爹亲和安禾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总感觉刚刚程逍年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其实让了这个院子也行,我们再找一个也行,之前那个就还不错,有现成的池塘,程逍年毕竟是程府的大儿子,上次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家有点莫名其妙,这程逍年说是恢复了,也不知道这性格正常不正常,会不会又因为这事发难啊,要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绵如画的远山眉忧愁地压低,楼谪更是心里难过,柳绵从来都不想招惹是非,一直顽强倔强地向上生长着,可是却得到那样凄惨的下场,楼谪揉了揉柳绵的眉心。   柳绵没有上帝视角,他以为自己避开这些是非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楼谪知道,即便没有今天这件事,未来程逍年也会因为另一件事讨厌上他,柳绵就是被设定成了一个恶毒的反派,想躲也躲不开。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反抗,将百变的情况掌握在自己手里,楼谪柔声道:   “可是那个带池塘的院子很小,基本上一般都是池塘了,还很旧,池塘里脏兮兮的,到时候蹦出来几个癞蛤蟆到卧室里你怕不怕?”   柳绵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他也不是怕,就是恶心,一下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忙夸赞楼谪:“还是你想得周全。”   其实还有别的几个院子也挺大,可以新挖池塘,只是没有这块的风水好,不过他听出来了,楼谪就想住这里,他就没有多说了,既然楼谪喜欢那就住,买都买了,再说七说八的多煞风景啊。   到时候如果真的又被程家盯上了,柳绵抿了抿唇,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自己选的夫君,哪能让夫君连想住的地方都住不上啊?   “那我们去集市看看家具?”楼谪拉住柳绵的手。   柳绵立马把那些忧心抛之脑后,开心地点了点头。   琉璃店也快开张了,楼谪寻思着还得搞点什么出来在皇上面前刷刷存在感,上一辈子赵安平没夺嫡成功,说明现在那个皇上并不属意他。   楼谪不想走科举路线,他是偏自由的个体,不想被朝堂束缚,但如果程逍年这一次也中了状元,那对付起来真的会很麻烦。 第51章   更别提齐玉他那个前夫罗长生了, 原书这白眼狼被三品官员家的小姐看上了,来年殿试中了探花郎,直接迎娶了尚书小姐, 一路平步青云,也是官至一品。原书中罗长生后来是程逍年在朝堂中的左膀右臂, 一个在安陵县结识的重要小弟。   还真有些头疼, 好言道民不与官斗, 若想和柳绵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在被程逍年记恨, 且主角光环强大的情况下, 楼谪必须得在程逍年成长起来前,先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   等下次春闱还要三年, 科举的话自己这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 在八股文上不一定能压上重生并且知道试题的程逍年一头,他得另辟蹊径, 这三年时间他得抓紧了。   被下了面子,满心恼火的程逍年带着柳宁随便看了个差不多的院子, 匆匆买下。   柳宁为了促进二人感情, 又温柔小意地提议一起去看看家具。   此时楼谪和柳绵正准备买一套红木桌椅, 程逍年直接横插一脚,“老板,这一套, 我出两倍的价钱。”   这…这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老板为难地看向楼谪二人,把手中还没捂热的银两还了回去, 柳绵好脾气地笑了笑,“价高者得, 老板给我们包另一套也行。”   “怎么,不是有钱吗,才两倍价格就买不起了。”程逍年将银两抛到老板手里,余光瞥了他们一眼,语气轻轻地来了一句。   “自然比不得程公子家大业大。”楼谪上前一步,挡住程逍年打量柳绵的视线。   程逍年笑了,“楼公子的夫郎看着可比楼公子好说话多了。”   刚刚楼谪在买房之事上寸步不让的事显然让他记恨上了,结果这次,柳绵却简单地退让了,让程逍年心里舒服多了。   他也是颠颠的,花了两倍钱,以为谁都想跟他一样做冤大头啊,楼谪无语,并不理会程逍年,给老板留了地址时间后,拉着柳绵转身就走,连面子功夫都不想给这神经病做。   “楼公子好像对我有敌意?怎么了,还担心我抢你夫郎不成?”程逍年嗤笑一声,低声不屑道:“一个哥儿而已,也就你当个宝贝。”   说这话时,浑然没在意身旁柳宁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柳绵回身看了程逍年一眼,奇怪道:“夫君,你要不再给他看看?感觉程公子身体好像还没恢复啊,连好好说话都不会。”   楼谪轻笑出声,不愧是全县认证的伶牙俐齿哥,从来都不吃亏,笑着回复道:“恢复神智是个漫长的过程,怕不能一蹴而就啊,病人说的话我们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毕竟关爱弱智人人有责。   程逍年脸上一阵青白。   “宁弟,过来,跟我回家。”柳绵微微抬手,面色不太好道。   柳宁本来唰白的脸色有些错愕,看向柳绵,又看了眼身旁浑然没在意自己的程逍年,柳绵不耐烦了,催促道:“快点。”   柳宁有些伤心地迈出了一步,程逍年蹙眉按住柳宁的肩膀,不悦地看向柳绵,“你喊宁儿干嘛,你少欺负他了,他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呢。”   是的,没错,柳宁说上次楼谪打他的痕迹是平日柳绵在府中以折磨他为乐。   柳绵一下眉心压的更深了,周身气场都冷了几分,“程公子,你若是真心心悦我弟弟那就抬聘礼上门,柳府的大门为您敞开,既然你看不上哥儿,你还这么蒙骗我弟弟为何?你真是既要还要啊。”   “什么蒙骗,柳宁他自己愿意跟着我的,我什么身份,他一个庶哥儿能跟着我是他的福气。”程逍年怒道。   柳宁的脸色更难看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程逍年,虽然他心里从未想过正妻之位,可程逍年就这么讲出来他还是觉得很伤心,为什么,偏偏柳绵的命就那么好,名声狼藉,还生不了孩子,都有楼谪视若珍宝,而自己永远都比不上他。   “逍年哥哥…你…”   “程逍年,人人都说你神智恢复了,我看倒也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天天都是配不上你,谁的福气这两句话翻来覆去的讲,滚啊,谁稀罕你这福气。”   对这自大狂,柳绵还有更难听的话,因着程家的关系没多说,没好气地挤开了程逍年,把柳宁一把拉了过来。   “少跟这种人一起玩,玩多了脑子会坏掉的。”柳绵低声训道,心中很是气愤,柳宁平时的机灵劲都去哪了,他跟柳宁再有嫌隙,柳宁毕竟也是自家弟弟,他总不能眼看着人往火坑里跳。   “你什么意思?!”程逍年仗着人高马大,手一伸,扯着柳绵的后领给人扯了个踉跄,楼谪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柳绵,大手握住程逍年的手腕狠狠向后一掰。   “程府真是好家教,我怎么也算程公子的救命恩人,程老爷和程夫人对我都笑面相迎,结果程公子自己却这个态度对我的家人,真是让人心寒啊。”   楼谪俊朗的脸一板下来,瞬间凶相四现,程逍年也心里犯怵。   楼谪按着他手腕的手有些力气,程逍年很快便忍不住呲牙咧嘴了,“是你夫郎先出口诋毁本…我的!”   “程公子说话也是张口就来啊,明明就是你先对我夫郎出言不逊的,还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吗?给我夫郎道歉。”楼谪漫不经心地更使劲了几分。   艹,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力度,程逍年毫不怀疑自己嘴硬的话楼谪能当场给他把手卸了,这可是右手啊!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楼谪将手松开,心里还有些遗憾,要是这小子嘴再硬点,他就真把这家伙的手腕掰折了,反正他还没成长起来,右手折了估计仕途无望了,彻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   不过程逍年认错了,楼谪也怕吓到柳绵,终是作罢了,人还是不能这么激进,慢慢来才是正道。   “我没事没事。”柳绵满是忧心地扯着楼谪的衣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每次都是因为保护自己,楼谪得罪了太多人,之前那些人都不值一提,但程家不一样啊。   果然被吓到了,楼谪甩了甩手,安抚地摸了摸柳绵的头顶。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程逍年眼底划过一丝阴翳,刚想跟柳宁说两句话,才发现柳宁刚也被柳绵强行拉走了。   柳宁也是惊呆了,“你知不知道程府连县令都不怕?你竟敢这么打他儿子,你真是活腻了,楼谪。”   “叫哥夫。”楼谪面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又没真把程逍年的手折断,这点小痛一会儿就好了,哪能有什么事,别担心。”   后面那段话是解释给柳绵听的,语气一下就缓和了很多,柳绵还是有些不赞同,“下次不要这样了,他们那种家庭,疯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也是我不该,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就是,逍年哥哥回过神来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柳宁窃喜道。   柳绵给了柳宁的额头一个大板栗,“你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毕竟是柳家的孩子,我们注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知道他讨厌我,还指望人能看上你呢?”   “柳宁,你脑子怎么长的,别拿自己的幸福赌气,还有他说什么痕迹,你不会已经让他碰了吧?”柳绵面色很不好。   柳宁摇头,有些气愤地瞪了楼谪一眼,“是你夫君上次打的痕迹还没消!”   楼谪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转头观脸观心了。   柳绵松了口气,难得有机会教育一下柳宁:“你别跟你娘学那套小娘做派,我们家有的是钱,你找个品行端正的书生嫁了做正室不好吗?别整天尽想着斗来斗去,最重要的是幸福,不是面子你明白吗?”   柳宁愣了愣,随后跳脚道:“关你什么事!我娘怎么了,我爹就喜欢她这样,不喜欢你和你爹亲,你们这样端着有什么用!”   听得楼谪拳头都硬了,冷眼看了柳宁一眼,柳宁一下噤了声,没好气道:“你跟他说这些干嘛,傻子一个,浪费时间。”   “柳宁,靠男人的宠爱并不是立身之本。”柳绵深深地看了柳宁一眼,“你回府吧,少跟程逍年来往,他脑子有病,自私自大,你不可能从他那得到你想要的的。”   言罢,没再管柳宁的反应,柳绵跟楼谪转身就走了,他们还有家具没买完呢。   “你也别生气,现在世道就是这样,柳宁也算不上错,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浑浑噩噩过来的,他毕竟是我弟弟,我就多说了两句,领不领情在他,我说不说在我。”   柳绵拉住楼谪攥成拳头的手,给楼谪一一掰开,然后眉眼弯了弯,尾音微扬,轻轻晃了晃楼谪的胳膊,“夫君,别生气了。”   楼谪气得不止是这,他气的是这个世界,更气原书那狗屁剧情,柳绵表现得越好,越令人欣赏,楼谪也就越生气,原书竟然让柳绵这么一个自爱自强,努力生活的哥儿最后死于非命,死在两个封建老余孽手里!   柳绵抬脚虚虚地摸了摸楼谪的头发,嘀嘀咕咕道:“怎么这么生气啊,感觉头发都要气得立起来了。”   楼谪把送到手边的腰身紧紧抱住,用力得柳绵都快喘不过气了,感觉到楼谪情绪极其不稳定,柳绵有些慌张无措,回抱着楼谪轻拍着楼谪宽厚的背部,柔声哄道:   “怎么这么生气,要不我们回去把柳宁揍一顿出出气吧。”   过了半晌,柳绵的腰身都感觉被勒得没知觉了,楼谪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把头从柳绵颈间移开时,柳绵看到楼谪的眼尾有些发红。 第52章   那抹红, 在小麦色的皮肤上看着格外突兀,不是吧,楼谪气哭了。   柳绵错愕地把手抚上楼谪的侧脸上。   楼谪觉得有些丢人, 偏头不愿意让柳绵看到。   柳绵的力气自然比不上他,柔软的手心按在楼谪硬朗的侧脸上明明用了力气, 却转动不了楼谪的头分毫, 柳绵转步过去看他, 楼谪转开。   不对劲, 楼谪绝对不可能就因为柳宁两句出言不逊哭了, 楼谪到底怎么了。   柳绵压了压眉心, 语气微沉,“转过来, 别躲。”   楼谪脑子还处在觉得丢脸, 拒绝面对柳绵的状态,但身体已经乖乖地转过去了。   还有些湿意的黑眸水汪汪的, 撇了柳绵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可怜巴巴的,柳绵看得心里软软的, 手抬起, 轻轻揉了揉楼谪通红的耳根, 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别难过。”   楼谪抿唇, 耳根被柳绵温热的掌心揉得发麻,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跟柳绵说他其实只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最后还死不瞑目的反派吧, 楼谪光是想想心都揪在一起了,让柳绵自己知道, 肯定会更难过。   而且那本书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这一世,他会保护好柳绵的。   楼谪敛眸沉默,柳绵静静等着了半晌,见楼谪没有开口的意思,终是作罢了。   也是,楼谪没有义务跟自己讲什么,他们也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   柳绵抬起另一只手,两只手微微用力,将楼谪的脸捧起来,看着楼谪很认真地说道:“你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以后想说了再告诉我,别哭了噢。”   软软的指腹从楼谪泛红的眼眶滑过,柳绵小巧的喉结不合时宜地滚动了下。   男色惑人,楼谪长得这么俊朗,哭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好想亲。   柳绵羞耻地松开了手,退后了些,视线不再落在楼谪身上。   楼谪还沉迷在柳绵手软软地捧着他脸,满目心疼的样子中,呜呜呜这么好的柳绵,绝对不能死掉。   二人缓过劲来,又订购了一些家具,回程的路上,柳绵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漏了件什么事情。   “哎,对了,你为什么要打柳宁啊?是不是他假山摔跤那次?我就说他那哪像摔的啊,好好笑。”柳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楼谪看着柳绵的笑容,唇角也不自觉上扬,双臂懒散地抱着后脑,看着即将落日的晚霞,十分自然道:“看他不爽呗,想揍就揍了。”   楼谪没提柳宁准备拿药害柳绵的事情,因为柳绵明显还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有几分亲情在,楼谪不想打破柳绵的幻想。   他想,只要柳绵开心就好了,不就是想要个乖弟弟吗,他把柳宁揍服还不行吗。   “喔,楼大人,你怎么这么厉害,小的是心服口服,你为什么看他不爽啊,是不是给小的出气呢。”柳绵夸张地抱拳晃了晃,小脸洋溢着笑容。   楼谪也是第一次这么具象地感受到光彩照人这个成语,就在落日余晖下,柳绵轻笑的模样,就足以让万物失色,夕阳也成了陪衬。   楼谪不自在地别开头,弹了柳绵光洁的额头一下,“少自恋了,哥做事全看自己的心情。”   柳绵捂着头痛呼一声蹲了下去,楼谪立刻紧张了,他已经很收力气了,心里不自觉暗骂,他这个人就是老手痒,明知道柳绵皮肤嫩,还弹什么弹啊!   “怎么了?弹疼了?给我看看。”楼谪紧张地拉开柳绵的手,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呢,额间就是一疼。   敲完人的柳绵迅速跑开了,马尾在空中晃荡,少年回过头,十分机灵道:“哈哈哈我反弹!”   楼谪蹲在地上摸着额头,看着柳绵的身影,笑出了声。   三两步就追上了人,一把就环住了柳绵的腰身,将人拉至身前,“嗯?敢耍我?胆子渐长啊。”   柳绵趾高气昂地仰着脸,斜睨了楼谪一眼,轻哼一声,“哼,那你能拿我怎么样?”   那种娇生惯养的气质浑然天成。   楼谪微怔,柳绵就趁他不注意从他怀中窜走了。   一路小跑回了房,柳绵耳根通红,真的好不好意思啊,呜呜呜他在干嘛,楼谪会不会觉得他很腻歪啊,可是他真的好馋楼谪,好希望楼谪可以跟他在一起啊。   柳绵还来不及胡思乱想更多,楼谪已经追了回来,将床上趴着的人一抓,轻松就翻过了身,语气狠厉道:“抓到你了,你准备接受惩罚吧。”   柳绵心里一紧,虽然知道楼谪八成不是那个意思,但柳绵还是有两成期待,一双杏眸微垂,水光盈盈地看着楼谪,被碎发遮住的耳垂已经红透了,忍着羞耻,可怜巴巴地说道,   “既然被抓到了,那柳绵只能任由楼大人处置了,楼大人不会打我吧,我很怕疼的。”   善变的柳绵微粉的指尖紧张地抓上楼谪的衣领,红唇微张,洁白的贝齿和红润的软舌若隐若现。   楼谪感觉有点不对劲地咽了下突然分泌出来的口水,柳绵眼看有戏,准备用力扯一下楼谪的衣领,下一秒,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楼谪恶狠狠地挠着柳绵的腰间,出着心里的气和莫名的燥意。   柳绵生无可恋,果然,他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又因为生理性因素不得不笑,“哈哈哈,好了,别挠了哈哈哈。”   楼谪不理,专心致志地挠着柳绵的腰身,刚就想感叹了,柳绵的腰真的好细,想到柳绵每天就吃那么一丢丢东西,又觉得合理,他根本就没有肉可以长。   “知道错了嘛。”楼谪挠了会儿,过了下瘾,语气轻飘飘地问道,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在柳绵腰间游走一般。   柳绵已经笑得有些喘不过气了,眼角挂着泪珠,生气地瞪了楼谪一眼,狠狠地别过了头。   柳绵鼓着脸努力平衡呼吸,又被手贱的楼谪用食指一戳,戳漏了气,柳绵恼羞成怒,看向楼谪,杏眼瞪得圆鼓鼓的,凶道:“楼谪!”   “哎,我在。”看着柳绵气鼓鼓的样子,楼谪心里软软的,“别生气啦,我不挠了不挠了。”   动作小心地把柳绵的眼角泪珠抹去,楼谪错愕的看着柳绵额间浮现的红印,还有脸颊和手边即将浮现的红印。   楼谪心虚地收回手,低头看着手上的茧子,心想,他真该死啊,不过柳绵的皮肤层有点太薄了吧,这么嫩,很容易过敏的。   楼谪又想起来柳绵一晒就红的皮肤,不自觉叹了口气,看来他是任重而道远啊,柳绵小兄弟可是娇气得很。   楼谪认命起身给柳绵抹药,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哎,你皮肤怎么这么嫩,蚊子咬你一口你不得肿好大的包。”   再度拒绝无效的柳绵生无可恋地仰脸被楼谪涂着药膏,“是的,不过我不是很招蚊子,就好一些,不过你这轻戳的几下真没关系,红得快消得也快,不用管它的。”   “我就管。”   楼谪吊儿郎当地回复着,忽然表情一凝,他刚刚情绪失控的时候那么用力抱柳绵的腰,那得成什么样。   “快躺下。”   柳绵莫名其妙地被楼谪放平了,然后就见楼谪一脸严肃地解了自己的腰带,然后又要解自己的衣扣。   “不是…你要干嘛…”   柳绵捂住衣领,有些慌张,他虽然很想,但真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又有点害怕了,主要是这跨度也太大了吧,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而且楼谪不是不行吗?   “我看看你的腰,刚搂你那么使劲,肯定也留痕了。”楼谪愧疚道,“抱歉啊,刚刚还欺负你。”   柳绵生无可恋地拿开手,他就知道,思想不干净的只有他自己。   楼谪将扣子解开后,拉开柳绵衣服的时候莫名有些紧张,手心发热,白皙的腰身被露出,一圈很明显的臂粗红印。   正面腹间还好,重灾区是后腰,就是柳绵肚脐旁的痣不经意地吸引了楼谪的目光,是红色的,但颜色很淡,就像一个粉点。   楼谪好奇地摸了一下,柳绵立刻轻哼了一声,尾音有些绵长,好像有小钩子在心间挠,腹间薄薄的肌肉绷紧,腰线格外明显,很快,整个腰身都泛起了粉色。   楼谪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干坏事了,触电似的快速收回了手,看了眼柳绵绯红无措的脸,赶紧收回视线,羞赧小声道:“抱歉。”   这好像是柳绵的孕痣,天哪,他怎么又耍流氓了,在地球做了二十几年人人夸赞的正直有礼青年,来到异世却老是在耍流氓是怎么回事啊!   楼谪赶紧用衣服把下腹部盖上。   柳绵摇了摇头,眼角还洇着红,声音绵软,“没事。”   说着还主动抬了抬腰身,将侧腰露了出来,“要涂快涂吧,有点冷。”   众所周知,人侧躺的时候腰上的肉会陷下去,柳绵本来就很瘦,这么一躺那个腰臀比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楼谪赶紧敛眸,快速地给柳绵涂上药,侧腰涂完,柳绵又转了一下,抱着枕头主动趴好,腰身拉长,楼谪眼烫地看见了柳绵下滑的亵裤下挡住的两个若隐若现的腰窝。   楼谪后面基本上是半闭着眼把柳绵腰上的药涂完的,心脏也突突跳。   楼谪边走远了些把药膏重新盖上放好,边善意叮嘱道,“以后涂药这种事就喊我吧,别叫别人了。”   柳绵这幅毫无戒备的样子,换个别的人来能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柳绵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第53章   “少爷, 姑爷,老爷喊的公证人来了,可以去立契了。”安禾高兴的声音随着敲门声传来。   楼谪三两下把柳绵的衣服系好, 去开了门,安禾进屋看见柳绵脸上还没掉的药膏, 嘴一撇, 心下了然, “又欺负我们家少爷了。”   安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楼谪都没底气反驳了。   柳绵拍了拍安禾的手, “好了, 一起去正堂看看吧。”   “父亲。”   楼谪和柳绵一起行了个礼,柳成笑着点了点头, 柳绵接过契书仔细看了看, 柳成还真的把那三间铺子划到柳绵名下了。   柳成将契书递了过去,“这是地契。”   柳绵心情很不错, 满面笑容地接过了契书,看着柳成很高兴地谢道:“谢谢父亲。”   柳成微怔, 突然有种从未放在心上的孩子, 自己长大了的怅然感, 难得想多聊两句了,“你们分出去后准备住哪?房子买了吗?其实我们家院子大,你们就留在府中也行。”   “不用了, 父亲, 晨时我已经和夫郎去看过院子了,就在这新铺子附近, 过几天布置好了,自然会宴请父亲去参加乔迁宴的。”楼谪代答道。   柳成张了张口, 却不知还能再问什么,摆了摆手,叫两人退下。   “父亲,我想带爹亲去我那边住,爹亲积病已久,我想再带他去旁的县城看看,散心的时候再找找医师。”柳绵道。   柳成想到那日沈思月吐血的场景,蹙了蹙眉,“行,随你吧,要是找到法子了,别计较钱财,我们府中多的是金银。”   “谢谢父亲。”   二人告别柳成。   去往竹园的路上,柳绵的神色有些莫名,“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我都不习惯了。”   柳绵是柳成的亲子,小时候也是渴望过父爱的,哪怕小时候被柳成打的半死,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时,想的也是如果柳成能给他道个歉,他就原谅父亲的一时之失。   可是并没有,他卧床一个月都没见到柳成的身影,也是了,爹亲病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未踏进过竹园。   柳绵的心大概是那时,彻底认清了自己和爹亲在柳成心里是完全没有位置的。   “这哪叫好,他真对你好,就多给你分几个铺子,分些财产了。”   这可怜孩子,柳成就是说话语气正常了点,还给柳绵搞怔愣了,以前都过得什么苦日子啊。   楼谪心疼地捏了捏柳绵的手心,轻声戳破道,   “他最多就是发现要失去你了良心过意不去,一切不过亡羊补牢,家里住了十几年的老仆人离开,正常人也会问两句的,别心软,这么多年吃的苦必须讨回来,不是喜欢他的铺子吗,都给他干倒闭,买回来给你和爹亲经营。”   楼谪话说的直白,却很在理,柳绵甩了甩头,众志成城地点了点他的头,“你说得对,还好有你在,要不是你和县令相熟,我怕是想分家都分不出来。”   “不是我的功劳,”楼谪看向柳绵很认真道,“你要相信,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坚持努力的回报,连我的到来也是。”   柳绵看着楼谪那双认真且坚定的黑眸,被其中的琐碎星光吸引,愣了会儿,才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因为我自己吗?你也是为我而来的?”   那我可不可以奢望一下,他能爱上自己。   楼谪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过头没在看向柳绵,说的话却很动人心弦,“我以前就是一个普通猎户,遇到你后,才感觉自己不一样了,整个人好像开窍了似的,归属感你知道吗?看着你笑的时候,我心里都是安稳的。”   柳绵眨了眨眼,一滴完整的泪珠被睫毛扇下,从眼眶滚落,趁楼谪没注意,柳绵连忙擦掉,很开心地笑了笑,   “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过,难怪世人总说花言巧语迷人耳,古人诚不欺我,你这一套说出去,怕是没有姑娘哥儿能不为你心折。”   “他们与我何干,我只说与你,实言实讲。”楼谪浑不在意道。   柳绵有些哑然,楼谪总是这样,坦然又大方地轻易搅乱旁人的一湖心水,“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干嘛呢?站门口半天还不进来,要我请你们不成?”沈思月带着沙哑的轻柔嗓音传了出来,小厮搀扶着他出了房屋,站在院门口不远处,轻咳了几声对他们说道。   “爹亲!”柳绵见了沈思月,立刻小跑了进院。   楼谪还想问误会什么,柳绵已经进去把沈思月扶着往屋里走了,只给他留下两个背影,还有嬉嬉笑笑哄沈思月开心的声音。   楼谪有点酸,一见到爹亲就把他手甩了,人跑了也不喊他一声,但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加快了步伐,追上了二人。   “向爹亲问安,爹亲身体好些了吗?今日有喝冰糖雪梨汤吗?”楼谪挥退另一边扶着人的小厮,挤了上去,一脸笑容地问道。   沈思月笑着点了点头,“感觉嗓子舒服多了。”   “你们刚在门口半天在说什么啊,成亲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这么腻歪。”沈思月好笑地拍了拍柳绵的手背。   “才没有,爹亲。”柳绵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耳根,小声反驳道。   “还没有呢,刚再不叫住你们,都快亲上去了,我这边虽然偏了些,但也不是没有人,让人看到了羞不羞?”沈思月问道。   柳绵被调笑得整张脸都红透了,和个小苹果似的,求救地看向楼谪。   楼谪及时开口解释道,“爹亲你真误会了,我们怎么会这么没有分寸,刚在说分家的事情呢,爹亲等新房盖好了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分家?你父亲同意了?”沈思月有些惊讶。   柳绵立刻激动地点了点头,还将契书从袖中取出来给沈思月看,   “我们买了个可好的院子,到时候把这些竹子都搬过去给你重新种上,楼谪还说他会做竹酒,明年清明的时候,等小竹笋长成型,我们给里面灌酒,等它长大就能喝了,楼谪说很好喝的,我们一定要尝尝,还有……”   柳绵开心地说着,沈思月笑着纵他说了会儿,柳绵说累了,给柳绵递了杯清茶,柳绵赶紧喝着润喉。   “挺好的,你们有打算有布置就好,绵儿也越来越厉害了,有楼谪跟你一起我也放心,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我在这竹园里挺好。”看着柳绵喝完了茶水后,沈思月才开口道。   柳绵的笑容一僵,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这竹园哪里好,整个府中也就只有他会时不时来陪陪爹亲,等他搬出去了,那就真的鞭长莫及了,万一府中的人欺负爹亲怎么办。   “爹亲不想去,那我们就不搬了。”柳绵勉强撑了一个笑出来。   “能出去闯闯就出去闯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当初给你起名的时候就想你长大后性子别太犟,结果是一点都没起作用。”   沈思月目色有些忧愁地看向柳绵,“绵儿,听话,爹亲也老了,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要学会适应分别的。”   柳绵梗着脸,也不退步,“我不要,爹亲不搬出去我就在府里陪着爹亲。”   “爹亲,您就跟我们一起住吧,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这么一说晚上绵绵又得把我踢去软塌睡了,他还躲被子里哭,可惨了。”楼谪张口就来,言辞情深意切。   沈思月愣了愣,“还有这事?绵儿还让你睡软塌?”   楼谪撇嘴,委屈地点了点头,趁机告状道:“那软塌就我一半人大,腿都伸不开。”   他那天睡软塌真是满心委屈,从小到大都睡的席梦思,到了古代的床比宿舍的还硬,本就很委屈了,结果还被赶去睡软塌,他一直委屈到快天明才睡着,第二天才起晚的。   浑然忘记了本来在软塌上睡的是柳绵,人睡得好好的,半夜被他抱着转移位置了。   而且原书中柳绵死去后,沈思月还没来得及找凶手给柳绵报仇,心急攻心,收到消息当天,便跟着走了,让沈思月一人留在柳府中,楼谪也不放心。   沈思月觉得楼谪说的有些好笑,忍了又忍才勉强板住脸看向柳绵,“怎么能这样,胡闹呢不是,谪儿,绵儿脾气确实有点大,你见谅,我等会儿就好好说他一顿。”   被冤枉的柳绵咬唇背下了这个罪名,知道楼谪在曲线救国,也没解释。   “脾气不大,挺好的,爹亲可别说他,睡软塌没关系,让我睡地板都行,主要是绵绵哭着让人心疼得紧,爹亲就跟我们一起搬出去住吧,竹林和池塘的位置都定好了,到时候你去了肯定喜欢。”   楼谪一听沈思月要教训柳绵可是不愿意了,立马不再耍宝。   “爹亲,你就去吧,我们一起住才好。”柳绵晃着沈思月的胳膊撒娇道。   沈思月终于还是点了头,柳绵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沈思月把他按住了,“好了,以后可不许让谪儿睡软塌了,这像什么样子。”   柳绵连忙点了点头,还拉着楼谪的手认真道歉道:“夫君,抱歉,那日真是委屈你了。”   楼谪也知道沈思月想听什么,捏了捏柳绵的手心,浑然不在意道:“不委屈,只要有你在就不委屈。”   沈思月眼里溢出笑意,显然很满意楼谪的回答,但还是要佯怒道:“谪儿,你不能这么惯着他,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小两口哪有不拌嘴的,给柳绵惯的,哪能让你睡软塌啊。”   毕竟楼谪又不是真的没本事吃软饭的赘婿,他只是为爱入赘,哪能这么胡闹啊,就算是前者,小两口也不能这么闹,现在可是夫天下,楼谪还是一个注定会有光明未来的大丈夫。 第54章   沈思月留着二人一起用了晚膳, 看到吃饭的时候楼谪动作娴熟地给柳绵布菜,连本来刺就很少的鱼腹肉都要细心地取了刺后再夹给柳绵。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柳绵吃饭绝对没有这么娇气, 柳绵很小就会自己吃饭了,一直都是一个很自立的小哥儿, 楼谪如今这幅模样倒像是柳绵五体不勤一般。   再一看柳绵, 认真地把楼谪夹到碗里的菜一一吃完, 吃饱了捂着肚子就抬眸看楼谪, 示意不要了, 楼谪还是会再夹两块肉, “再吃点,你太瘦了。”   柳绵皮肤嫩, 很大的可能是免疫力低, 和饭吃的太少也是有关系的,看柳绵彻底吃饱后, 楼谪才开始专注扫盘活动。   二人动作娴熟自然,非一朝一夕可以培养出来的, 楼谪倒是真的把柳绵放在心上, 沈思月笑而不语。   又唠了些家常, 等着楼谪吃饱后,三人各品了一杯茶水,柳绵才依依不舍地跟沈思月告别, “爹亲多注意身体噢, 这几日可能会有些忙,等新房布置好了, 我们就来接你。”   沈思月笑着点了点头,“嗯, 放心吧,我能照顾得好自己。”   等二人走远,空荡的竹园,又响起了压抑细碎的低咳声。   “上次之事实在抱歉,我没想到你会半夜把我抱回去,委屈你了。”洗漱完后的柳绵,撑着脑袋,趴在床里侧跟楼谪说着话。   “没事,我就是给爹亲卖卖惨,我皮糙肉厚的,睡哪都行。”楼谪刚在外间沐浴完,边擦头发,边走过屏风。   靠近床边,就见柳绵因为姿势的原因大敞的领口,露出覆着薄肌的白皙胸膛,一边粉色的小点闯入楼谪的眼帘。   今日已经停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补汤,但楼谪还是觉得有股儿火气直冲脑门,刚进来又狼狈地快步走了出去。   柳绵有些迷茫,“哎,夫君,你去哪。”   “我去外面吹吹风,这样头发干得快一些。”楼谪的声音遥遥传来。   柳绵撇了撇嘴,失望地把刚刚扯松散的领口拉好,盖好薄被,老老实实地在床里侧躺好了。   拿出藏在床垫下的一本书,就着灯光仔细研读。   无意识的诱惑最勾人,下面还配了几张黑白线条小人的动作。   和柳绵下午躺在床上伸腰的动作不谋而合,还有刚刚扯领口的小动作这上面也有,可惜了,都失败了,柳绵幽幽地叹了口气,把书本翻了一页。   月下两个人把酒言欢,略小一圈的线条小人微醺,酒杯散落在地,不小心跌在另一个高大小人的怀中,仰头时,舔了舔高大小人的下巴,后来的内容就是水到渠成的不可描述之事了。   柳绵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书页旁的题字,酒后吐真言,朦胧酒意最醉人。   柳绵合上书,将小册子又小心地放回床垫下,楼谪还没有回来。   竹园的人来报信时,看到的就是刚洗完澡的楼谪又在炎热的夏夜中威风凛凛地打着军体拳。   楼谪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打的拳也是虎虎生威,小厮从来都没见过,要不是实在匆忙,那小厮肯定要停下来对着楼谪溜须拍马一番。   “不好了,姑爷,郎君拿着和离书去找老爷了!”   那小厮一脸焦急。   楼谪一听,就立马让小厮进房说明情况,柳绵在里间快速穿戴好,表情严肃地走了出来,“爹亲身边带人了吗?”   他确实希望沈思月能和离,放过自己面对新的人生,但他没想到爹亲会一声不吭地自己去找柳成,爹亲的身体他还是很忧心的,万一柳成说什么话给沈思月气到了,那柳绵得后悔死。   “有的,安乐和安月都跟着呢,刚刚安禾哥也赶过去了。”来人汇报着。   “我也去看看。”柳绵说着就要小跑出去。   三人一路来到主院,柳绵即将迈步进去的时候。   楼谪拉住了有些焦急的柳绵,他也有些担心,但他想了想,   “还是别去吧,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让爹亲自己做个了断吧,他估计也不想我们参与,刚吃饭的时候才没跟我们说的,我们就在这等等,要是有不对了再进去也不迟,绵绵,你别急,你要相信爹亲。”   柳绵等着楼谪说完,将楼谪抓着他手腕的手扒了下去,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靠墙蹲了下去。   看着天上正圆的月亮有些出神,“我一直都想要爹亲跟父亲和离的,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我心里却也没有什么开心之意。”   楼谪没说话,静静地在柳绵身旁蹲了下来。   “爹亲这一辈子太苦了,不仅身体上苦,心里也苦,如果我这次分家没成功,他肯定不会迈出和离这一步的,他怕没了柳成正室的身份,再也没有保护我的资本了,他这一生前半辈子为了柳成的理想努力,后半辈子为了我的安危忧心。”   天上的圆月模糊了边缘,夜晚的星空朦胧起来。   柳绵将头埋进怀中,不再说话,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害了沈思月,让他平白委曲求全这么多年,沈思月有很多机会及时止损的,可惜后面怀上了他。   也是怀孕后,人才多思多虑起来,又加上柳成胡作非为,沈思月才有了心疾的,柳绵从来没见过布庄老仆口中沈思月意气风发的样子。   当初沈思月也是个顶厉害的哥儿,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人人都夸赞沈思月,可是一场怀孕将他毁了。   如果当初没有怀孕,柳成抬新人进府的第一时间,爹亲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和离了,可是他怀孕了,只得搬去了偏远的竹园,眼不见心不烦,但情绪是会吃人的。   沈思月肉眼可见地消沉,少食,那会儿新抬进府的人还不知道沈思月的身体状况,连柳成都没注意到,若不是一个小妾给沈思月下毒,导致差点难产,可能柳成都要溺死在温柔乡中忘了沈思月这号人了。   后来沈思月的郁结之症才传开了,那个小妾也得到了狠狠地处置,没人再敢对竹园的沈思月出手,可是病根已经落下了。   柳成保证沈思月还活着后,就没再来看过他,沈思月怀孕十月,他早就把布庄牢牢掌在手中,当初的成月布庄也彻底更名为柳氏布庄。   每次发现沈思月咳血时,柳绵都在想如果当年爹亲没有怀孕就好了,没有那十个月,爹亲可能就不会生病,柳成或许就不会趁机抬新人,爹亲可能也还幸福安康着。   而今事实再次证明,即使沈思月从没责备过他,但如果不是为了柳绵,沈思月早就迈出和离这一步了,否则沈思月也不会一直等到柳绵平安分家后,才去找柳成和离。   都怪他……   楼谪将人扒拉到怀里,静静地抱着人,做父母确实辛苦,尤其是怀孕生子的一方,承受的痛苦和情绪压力是另一方无法切身体会的,他想起来现代逐年下降的生育率。   愿意生孩子的人确实伟大,更别提沈思月还是个哥儿,生子更加困难,没点勇气是完全不行的。   可楼谪是个自私的人,他在现代就是不婚主义,哪怕结婚他也不准备要孩子,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虽然尊重理解沈思月的伟大,但他还是不得不庆幸沈思月将柳绵生了下来。   要不然,他就遇不到柳绵了,那样他就真成了一个在异世漂泊的孤魂。   不过放在柳绵身上,他肯定更愿意拿自己不出生换沈思月身体健康平安幸福,楼谪能理解。   他是母亲三十七岁生下来的三胎,高龄产子,哪怕现代那么好的条件,母亲都恢复调养了很长时间,后来父亲跟他讲时,小不点楼谪一下就红了眼眶,抱着妈妈哇哇哭着说对不起,下次把他丢掉,别生下来了。   温润的母亲没好气地瞪了父亲一眼,抱着小不点楼谪哄了又哄,“怎么会,哪怕重来一百次,妈妈也会选择生下你的,一想到谪儿这么乖这么可爱,妈妈就哪都不痛了。”   楼谪眼睛一酸,也有点想家了。   等沈思月被安禾扶着出来的时候,就大老远看见两个抱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的大小蘑菇。   “少爷!”安禾噔噔噔地跑过去把楼谪和柳绵分开。   这不分开不知道,一分开吓一跳,眼睛一个比一个红。   沈思月压了压眉心,看着站起来比他还高的两个人,“怎么了?哭鼻子跑到别人院子门前哭,不丢人啊?”   沈思月伸手把两人的脸一边扯了一下。   柳绵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才发现楼谪的心情也有些低落,怎么了,是被他传染了吗?他好像确实最近总在传递低落情绪,和一个毒蘑菇一样,靠近了就被会被影响,柳绵心里有些担忧。   勉强扬了个笑脸,“没事,听说爹亲要和离了我们开心的。”   “恭喜爹亲,以后爹亲就是自由自在的单身哥儿了。”柳绵笑嘻嘻道。   “就你会说话,爹亲都一把年纪了,还什么单身哥儿不哥儿的。”沈思月好笑地戳了下柳绵的额头。   “哥儿四十一枝花,爹亲长得年轻,谁看得出你几岁啊,我们出去逛街,都大把的把我们当兄弟的,不信下次去问问。”柳绵一手挽着沈思月的手笑道。   一手拉住一边有些失神的楼谪,亲昵地问道:“夫君,你说是不是。”   楼谪笑着点了点头,“绵绵说的对,爹亲根本看不出什么年纪,年轻俊朗。”   沈思月没戳破状态不对的二人临时的掩饰,顺着楼谪的话笑了笑。 第55章   沈思月摸了摸这两个比他还高的少年的脑袋,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是说这几天有的忙吗。”   “说起来爹亲也是个迂腐之人,若不是绵儿几次三番劝说我, 我可能根本都不会想到和离之事, 明明与那人已再无情意, 但爹亲也是被世俗陈规困住了, 想着浑浑噩噩便糊涂过了一生, 但如今拿到这和离书, 才算真的觉得心头一松,从此看花是花, 看山是山, 绵儿,爹亲有你, 是爹亲的福气。”   几人一同漫步回院,沈思月低头摩挲着手上的纸上, 看着上面和离二字, 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银辉落下, 自由无拘的清风拂过发梢。   柳绵哑声喊了句:“爹亲…”   沈思月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脸颊:“怎么眼睛又红了,难怪谪儿说你爱哭,别胡思乱想了, 快回去睡觉吧, 安乐他们送我回去就行,安禾也赶紧回去睡觉吧, 你也辛苦了。”   柳绵捂着脸颊,丢脸地拉紧了楼谪的手, 跟沈思月道别:“那我跟夫君先回去了,安乐扶好爹亲,我们走了。”   沈思月笑着摆了摆手,“嗯嗯,快走吧。”   假山不远处种的有木绣球,柳绵眼神示意安禾去给他采点来。   拉着楼谪走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楼谪虽然有些出神,但也发现了不对,转头看向柳绵,“怎么走这么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对了,刚刚你蹲了那么久,肯定腿麻了。”   楼谪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正准备伏身将柳绵横抱起来的时候,一捧略有些杂乱的绣球花闯入眼帘。   花团锦簇,开得娇艳漂亮。   柳绵慌乱地整理着,刚把花递过去的安禾在不远处抹了把细汗,没想到少爷也是老土啊。   楼谪挑了挑眉,动作一顿,看向柳绵:“这是干嘛?”   柳绵不好意思地将花团递了递,“送给你。”   有些匆忙了,远不如楼谪之前送他的风信子精致漂亮,柳绵有些窘迫,他觉得跟楼谪相比他显得格外相形见绌。   楼谪唇角微扬,笑着接过柳绵手中的花,“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   柳绵错愕地抬起头,“真的吗?可是有些简陋…根本比不上你送我的风信子…”   楼谪拿出手帕将花根茎一包,一手抱住后,一手拉着柳绵,   “怎么能这么比较,那捧风信子现在还被你养的很好,那就是你最好的回馈了,这捧绣球花我真的很喜欢,不仅仅是因为你送的,而且木绣球的花语也让人愉悦。”   “花语…是什么?”柳绵有些好奇地看向楼谪。   “希望、忠贞、永恒、美满、团聚。”   楼谪看着在晚风中微微摇曳的花瓣说着,柳绵误打误撞,送了一捧十分符合他现下心境的花,他想,他总有一天会回现代跟家人们团聚的,一下心中的郁闷就散去了。   柳绵却突如其来升起了几分害怕,不由得抓紧了楼谪几分,可是明明就把楼谪拉得很紧了,但柳绵还是感觉抓不住他。   好像楼谪一不留神就会消失一般。   柳绵眨了眨眼,一滴清泪莫名落下,却是弯了弯眉眼,笑道:“你觉得喜欢就好。”   “那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啊?”柳绵转移话题。   “风信子的花语是自由,生命的浪漫,点燃生命之火,看遍人生的繁华。”楼谪凝眸看向柳绵轻声道。   柳绵眼神蓦然一动,望进了楼谪认真璀璨的黑眸中。   直到楼谪收回视线,二人沉默地走了半晌,柳绵才喉间干渴地开口:“谢谢…很美好的祝福。”   楼谪看着手上的木绣球,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今日,到了楼谪回村看水稻的日子,楼谪一早就醒了,捏了捏柳绵微粉的脸蛋,柳绵不高兴地皱了皱脸。   像一个皱巴巴的白包子一样,楼谪好笑地松了手,轻声道:“起床了,昨天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看村里的田地吗?”   柳绵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他叫醒,不能再像平时一样,楼谪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然后再给他喊醒,楼谪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了柳绵的要求。   柳绵一下就睁开了眼睛,顶着有些凌乱蓬松的头发就坐了起来,今日要跟楼谪回村!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一定要好好准备一番,虽然听楼谪的意思是跟村中人关系并不好,那就更得好好收拾一下了,让他们看看楼谪现在过得有多好!气死那些坏人!   楼谪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柳绵给自己束发,换上昂贵精致的玉冠还不够,又插了一个金簪在其中。   还精心地编了两个细细的麻花辫在马尾上,用金色流苏缠绕。   “这太夸张了吧。”楼谪摸着脑袋上的金簪,对着琉璃镜一照,整个人仿佛哪来的富家纨绔子一般,珠光宝气。   柳绵给楼谪穿上最近新做的蓝色外袍,精细的金丝云边镶嵌其上,又给楼谪劲瘦的腰间系上圆环玉带,在其上挂上一个金流苏。   楼谪心中觉得有些太浮夸了,他一直都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但身体却乖乖听着柳绵的安排抬胳膊抬手。   “这有什么夸张的,等会儿还得让安禾去城中找个最豪华的马车回村才是,让那些见不得人好的叔叔婶婶们眼睛都闪瞎,他们听你入赘与我了,指不定他们说了多少疯言疯语呢,你如今这幅模样回村,我看他们还笑得出来不!一群坏蛋!”   柳绵气鼓鼓地说着。   给楼谪捯饬完,柳绵又打开他琳琅满目的衣柜,“你看这件怎么样?平时我都不穿的。”   一件金灿灿的外袍,闪亮到楼谪都意外这件衣服会出现在柳绵一直偏向于小清新风格的衣柜中。   楼谪有些哽住,这暴发户风格说好看他又说不出口,说不好看他又觉得不对,毕竟柳绵那么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会不会太夸张了啊。”楼谪只能这么说道。   柳绵简单套上那个金色的外袍,张手转了一圈,“很夸张吗?”   其实也不,柳绵生的唇红齿白,穿上一身金色倒不会显得土气,反而像是哪家很受宠爱,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出去游玩一般,整个人熠熠生辉。   楼谪眼前一亮,不得不由衷地夸赞道:“很好看。”   不过柳绵自己照了下镜子,有些泄气,“好像是有点夸张了。”   “要不还是这件吧,这是布庄里最好的云锦做的,跟你身上那一套用的一样的布料。”柳绵扒拉出一件和楼谪身上那件很像的天蓝色外袍。   一番折腾后,柳绵还描了个眉,成亲以来楼谪第一次见柳绵开了胭脂盒,柳绵给自己的唇上稍稍点了点,本就惊艳的五官更明艳精致了几分。   柳绵抬眸就发现一旁偷偷扯身上金流苏的楼谪,不高兴地瞪了楼谪一眼,没好气道:“过来。”   楼谪一下不敢轻举妄动了,赶紧把刚刚偷偷扯掉的流苏又挂了回去,心虚地笑道:“我就觉得它长得怪好看,拿下来看看哈哈。”   柳绵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楼谪莫名其妙地坐下,柳绵往楼谪的方向凑了凑,柔软的指腹在楼谪浅色的薄唇上轻轻擦了擦。   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垂,在白皙的下眼睑印出好看的阴影,柳绵很认真。   浅淡的玉兰香气在鼻间若隐若现,楼谪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薄唇上了淡淡的粉,柳绵拉开了些距离,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很俊朗,感觉你最近好像白了一些。”   柳绵给自己的脸颊也微微打了些胭脂,整个人看着光彩照人。   楼谪突然就不想带柳绵一起回村了,村里的汉子都是些混不吝的,看到柳绵这样漂亮心里指不定想些什么污秽之事。   楼谪很生气,如果自己能有魔法就好了,让全天下不干不净的思想都消失!   包括他自己刚刚脑子里闪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他真的不是故意想亲柳绵的,可是柳绵看着真的很好亲,他真该死啊。   楼谪低落地转了一个方向,不再面对柳绵。   “我先出去吃饭了。”楼谪失魂落魄地说着。   柳绵点了点头,又在他的宝贝盒子里面挑着配饰。   他怎么可以对好兄弟产生那样的想法!原来他也是个见色起意的坏蛋!   楼谪感觉饭都不香了,本来准备端起碗直接喝的动作一顿,刚刚柳绵给他点了点口脂,他自己涂的时候用的也是那个手指。   楼谪放下碗,有些错愕地发现,那他们不是间接接吻了吗?!   楼谪拿着勺子一勺一勺舀着米粥有些神思不属。   柳绵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奇怪道:“怎么了?今日的饭菜不好吃吗?”   柳绵给自己的腰带上也挂满了金流苏,走起路来流苏一晃一晃的,楼谪眼神也跟着一晃一晃,“不是,我怕把胭脂弄掉。”   柳绵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夫君也爱美呢,掉了我再给你补就是了,好好吃饭吧。”   楼谪突然意识到,柳绵真的有点太好看了,一颦一笑都十分牵动人心。   楼谪不自在地看了眼柳绵已经洗净了的指腹。   二人用完膳,坐上安禾找来的豪华大马车,一路说说笑笑,踏上了去光林村的道路。   今日正在村口话事的村民们,提着晨起才采完菜的篮子,又在说着些稀奇百怪也不知真假的事情。   “哎,我听说镇上出了个大人物,得了圣上的嘉奖,一箱绫罗绸缎,一箱金银珠宝的,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场面!” 第56章   “怎么不是!还有皇上亲自题字嘉赏, 天老爷啊,那可是皇上写的字!连举人老爷都没这个待遇,真是了不得。”   “真的假的?是哪家的公子啊?比举人老爷还威风。”挎着篮子的妇人好奇道。   “这哪个知道, 城里的消息咱们也不清楚啊。”一个人道。   “我认识城中的屠夫,听说这被嘉奖的人是个倒插门!”   此话一出, 围着的村民们炸开了锅。   “倒插门?上门女婿啊, 现在倒插门的人还能得到圣上嘉赏?这不让人最瞧不起吗?”   挑着担的干瘦汉子气喘吁吁地将扁担放下, 也参与进了对话, 语气中尽是对上门女婿的不屑之意。   “怎么不是, 也是稀奇了, 不过听说那赘婿极其有本事,做了一种很清晰的镜子出来, 叫什么…什么镜来着?”   妇人挠了挠头, 有些忘记了上次进城卖鸡蛋时别人如何说的。   “是琉璃镜吧。”路过的孙大花出声道。   被提醒的妇人立刻拍手道,“对对对, 就是琉璃镜!哎呀,还是咱们大花懂得多, 见过世面的就是不一样。”   孙大花笑着摸了摸鬓角碎发,   “害, 这有什么,就是上次送我们家二崽去学府上学时路过了一家成衣铺,那成衣铺可谓是人山人海, 进去一瞧, 都是奔着那新奇的琉璃镜去的,确实神奇, 比铜镜清晰了不知多少倍,连发丝都照的清晰无比!”   “嗬, 真了不得,要是我也能有面这样的镜子就好了。”村里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姑娘小声说着。   “听人说琉璃店快开业了,到时候你让你娘带你去城里买一个呗。”孙大花笑嘻嘻地看向那小姑娘,村里人谁不知这姑娘家贫哪用得起这种新奇物件啊,说这话完全是戳人肺管子。   小姑娘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那东西不晓得得多贵呢,有什么好要的,用缸里的水照照就挺好,也清晰。”别的妇人接过了话茬。   孙大花立刻义愤填膺起来,“可不是!城里的东西简直是抢钱,那成衣铺简简单单的一件衣服就要一百多文!还不如我自己做的呢,有这钱我还不如留着给晟崽,天崽买点肉吃补身体呢!”   “哎,对了,楼大呢,最近好长时间没见他了,他一个人住那么大一个房子,也不出门,可真怪,你没去看看?”   楼谪上次和李家闹翻一事大家基本都在场,说起来孙大花他们做的虽然不对,可是这楼谪更不与众人亲近,如今又一个人拿回了那么多资产,却一点肉都不分给大家意思意思,大家自然而然地不喜楼谪。   “怎么说你们也把他养大了,怎么一点恩情都不念着啊,要我说你当年就不该搭这一把手。”那妇人道。   孙大花立刻拍腿激动道:“可不是!这白眼狼一个,谁知道他成日在干啥,天天的院门紧锁,我们家那田,也给两个不知道是哪来的人种着,凶神恶煞的。”   “要我看他真是脑子坏掉了,神神叨叨的!”孙大花咬牙切齿道。   “不是啊,大花,我上次听那吴老赖说楼大好像接到城里有钱人家的绣球了,上门做赘婿去了啊!嗨呀,这么重要的事,楼大都没跟你说吗?这真是不把你们这舅舅舅母放在眼里啊。”村里消息最灵通的妇人嘁嘘着出声道。   “真的假的?吴老赖胡说的吧,那家伙天天胡咧咧的,楼大那小子现在有房有田,赶着做倒插门是作甚,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一个汉子出声道。   “怕是做不得假,不然你说楼大怎么这段时间从来没在村里出现过?他田地房子都在,哪来的钱去县城里住房啊?怕不是真去吃软饭了!”孙大花震惊了一会儿,思忖片刻后道。   “这人是越活越回去,那日猎了个野猪,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害呀,这转头就悄悄吃软饭去了,真是悄默声发大财呢!”几个人阴阳怪气道。   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楼谪贬低到了泥里。   “嗬!你们快看!有马车!”   车轮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滚动,这一路给颠得晕头转向,柳绵整个人都被楼谪半抱在怀里才好了些,楼谪心疼得紧,就出声说:“要不你别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等我们搬新家了,我在后山在撒苗种地给你看?”   柳绵紧紧地抓着楼谪的衣襟,凶道:“不行,不许丢下我,你是不是嫌我麻烦?”   看着柳绵难受得苍白的脸色,楼谪哪敢说话,忙摇头,柳绵难受得把头埋进楼谪温暖的怀中,呼吸着楼谪身上暖暖的木质香,才勉强与头晕目眩平衡。   柳绵低低地闷声道:“如果你觉得我丢人的话,那你就把我放下吧,我知道的,村中人都看不上哥儿。”   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自厌,楼谪心脏都要骤停了。   “祖宗,你真是我祖宗,别胡说八道了,我就是担心山路好不走,怕你难受,给我扣这么大个帽子干嘛,别胡思乱想了,我抱着你,小祖宗你睡会儿,一会儿就到了。”   楼谪抱着柳绵拍了拍,不敢再说一点让柳绵先回去的话,努力调整姿势,让柳绵可以舒服点,另一只手轻轻地给柳绵按揉有些翻江倒海胃部。   没一会儿,柳绵就抓着楼谪的衣襟,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抓着楼谪衣服的手慢慢松开松开,垂落了下去,楼谪下意识接住,把柳绵的手握在手中,就这样一路到了光林村。   “好气派的马车!你看那赶车的小厮身上穿的都是柔软的华贵绸缎,这是哪家的人啊,好富裕。”   村口的人停下了七嘴八舌的闲聊,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眼里尽是艳羡之意。   “这车子真好,等我们家天儿过了县试,成了童生我也要给他买辆马车,方便他上下学。”孙大花羡慕道。   “县试,那快了吧,天崽儿现在学业如何?”同乡人问道。   可算有人问到点子上了,孙大花一下笑得合不拢嘴,“这次送天崽儿去上学,夫子说肯定没问题,咱们天崽儿是宰相根苗!”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道贺,“那咱们村岂不是也要出个举人老爷了?真不容易,光宗耀祖啊这是。”   孙大花享受着被大家捧着问七问八,攀言关系的时候,大手一挥,“等天崽发达了肯定不会忘记乡亲们的,哪能像那楼大,连块肉都舍不得给大家分,白养这么多年,现在还反咬一口。”   众人纷纷道是。   马夫绳一扯,将马勒住,众人纷纷围了过去,“嘿,还真是来我们村的,这是来找谁的啊,不会是哪家发达了的亲戚吧?”   安禾掀开门帘,快要到时就提前跟楼谪说了,柳绵早就被喊醒了,强撑着补了点胭脂,看不出任何苍白虚弱之色。   楼谪先下了马车,没理会外界纷纷扰扰的声音,回身将柳绵扶了下来。   楼谪看着都快挤到他跟前的汉子,压了压眉心,小心护着柳绵,依靠楼大的记忆认出此人:“王叔,麻烦让开一点。”   王叔愣了,抹了抹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楼谪,   “楼大?楼大?!你是楼大!”   “我滴个乖乖,你怎么大变样了?!”   “孙大花,你快来看!这是楼大!”王木扯着嗓子惊喜地喊道。   楼谪维持着不失风度的微笑,用双手捂住了柳绵的耳朵,本来是准备直接让马车开进村里的,但村里的路太窄,众人又围在此处,只得先行下车。   跑慢一步,被落在外层的孙大花听了此话边扒拉着人群往里挤,边嘟囔着:“王木疯了,这么豪华气派的人怎么可能是楼大啊。”   孙大花走近了些,直接看直了眼。   “天老爷!真是楼大!”一旁的妇人直接把她内心的惊讶喊了出来。   楼谪尴尬地点了点头,“舅母好。”   这实在是太高调了,楼谪有些无从适应。   “乖啊,你看看,楼崽儿这摇身一变就成了人上人啊,这身上,嗬,这玉佩,这金簪,姨都快认不出来了!你刚出生那会儿,姨以前抱过你你还记得不。”一个妇人出声。   众人一下就活络起来,各种攀谈声起。   楼谪有点想回马车里躲躲了,实在是尴尬,早知道这个点这么多人,他就晚点再回了。   “这个哥儿好生漂亮,是楼大的夫郎吧!”之前说楼大已经入赘的妇人眼尖看见被楼大护在怀里的人,连忙夸赞道:“好俊俏的哥儿,楼大好福气。”   柳绵甜甜一笑,“谢谢婶婶。”   乡中人都是颇会见风使舵之人,见楼谪当了赘婿如此风光,自然能知道面前这个顶好看的哥儿身价不菲,一时夸赞声此起彼伏。   意思就是楼大确实成亲了,孙大花现在思绪一片糟乱。   模模糊糊地抓住了点东西,看着楼谪言辞锐利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没经过长辈同意就擅自入赘了!哎呀,我真是对不住姐姐,你当入赘是什么好事吗?你就为了这点钱财,上赶着倒插门?姐姐在时,可是出了名的不为五斗米折腰!”   周围人看向孙大花的眼神一下就变了,这挺精明的人,怎么今天就气糊涂了呢。   不管他们家和楼谪以前有什么恩怨,心里有多看不上倒插门,但现在楼谪眼看着就跟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有关系不上赶着攀一下,还拿起乔来了?   楼谪抬了下手,孙大花一下就想起来了之前火辣辣的痛感,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楼谪笑道:“孙大花,我还叫你声舅母是看在我娘的份上,实际上从你占着我家田地房屋时,你就不配当我舅母了,上次我们也在各位村民的见证下断绝往来了,你这幅嘴角是要如何呢?上赶着找打吗?” 第57章   孙大花有些难堪, 气红了脸,向四周张望,却没有人帮衬着她, 甚至不约而同地退远了些。   “你!你!你这给祖宗丢脸的家伙,等我家天崽考上童生, 定要你好看!”   看着微笑着给众人发喜糖的柳绵, 更是恶毒道:   “楼大这小子连亲舅舅亲舅母都敢打, 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到时候不得被打得苦不堪言, 敢招这种汉子当夫婿, 也真是饿得没边了, 长这幅样子,指不定私下多乱套呢, 这么有钱的漂亮哥儿, 没点病哪沦落得到招村里的懒汉,你们还敢接这糖, 指不定给你们都染上病了。”   孙大花走开了些距离,扯着嗓子喊道。   本来一脸喜色的众人此时看着手上包装精致的蜜饯们僵住了, 蜜饯在村里也是稀罕物, 他们刚刚都大把大把抢着拿, 听了孙大花这话,看着柳绵的眼神都变了。   纷纷把蜜饯扔回柳绵从马车上拿下来的竹篮中,有些离得远的, 直接将蜜饯嫌恶地扔到了地上。   柳绵长得好, 身段也好,孙大花说的什么病不言而喻, 那种脏病染上在村中可是没救的,大伙儿避之不及。   柳绵失落地捡起地上用红油纸包裹, 还写了一个喜字的蜜饯,楼谪也弯身帮忙捡,将满满一手蜜饯放回竹篮中,楼谪拆了一个喂进柳绵嘴里,   “昨日都说了,这些人根本不配吃你的糖,一群听风就是雨的人。。”   楼谪拆了颗蜜饯,扔进自己嘴里,揉了揉柳绵的脑袋,看向不远处的孙大花,冷声道:“二狗,阿武,把这个人给我抓起来。”   准备来迎接楼谪,但被挤在人群中的二人立刻得令,一人一边,直接将孙大花按住。   孙大花发出尖锐的叫声,“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要杀人了!”   楼谪并不理会孙大花的喊叫,冷漠道:“按律例,造谣生事者掌嘴二十,二狗,打吧。”   孙大花惊诧地睁大了眼:“楼大!你放狗屁!嘴长在我自己身上,凭什么不能说…啊!”   二狗不记得有没有这条律例,但很清楚他现在是楼谪的手下,跟阿武对视一眼后,将按着的胳膊交给阿武,抡起手,便是狠狠一掌。   听得人牙酸嘴栗,众人看傻了眼。   陈永河终于被人喊来了,还来不及看衣锦还乡的楼谪,一上来便是如此大的冲击。   陈永河两眼一黑,勉强用拐杖撑住,震怒地杵了杵地。   “胡闹!楼谪!你怎么带着外村人欺负上门了!孙大花可是你的舅母啊!”   “快让那汉子住手!”陈永河喝道。   跟着一起来的李成上前试图扯开二狗,二狗灵活一躲,李成圆润的身子实实地坐在地上,正欲发狠之事,二狗拿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大胆,我看谁敢阻止衙门办公。”   赫然是安陵县府的令牌,陈永河踉跄了一下,快步上前,看向楼谪,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认识衙门捕快?”   “楼先生是衙门里林县令亲点的谋士,这妇人刚刚凭白污蔑先生的夫郎,理应受逞,若全天下都像这妇人一般胡乱造谣,这世道不就乱套了!”   二狗义正言辞道。   说完就不管一脸震惊的村民们,回身继续扇那剩下的十几巴掌。   最后孙大花是肿着脸晕过去被人抬走的。   楼谪也两三句和陈永河解释了自己身为谋士之事。   陈永河满目惊讶,看着楼谪身边一左一右高壮的捕快,终是不敢插手此事,等孙大花晕过去后,试图打断,然而二狗根本不给插嘴的机会,每一巴掌都没有因为孙大花晕了而轻上一分一毫,声音清脆到令人牙疼。   巴掌都打完了,楼谪也占理,陈永河杵了杵拐杖,终是选择了和稀泥,“确实,空口造谣之事要不得,大家引以为戒,咱们村里出了个谋士,也是相当了不得,咱们摆个席庆祝一下吧。”   “这就是楼大的夫郎了吧,很俊俏,真般配,这是送给我们喜糖吗?实在是太感谢了。”陈永河笑眯眯地伸出了手。   柳绵抿唇,将蜜饯放在了陈永河的手心。   陈永河直接就拆开吃了一颗,“喔,好甜的喜糖,祝二位百年好合,你们今日这也算是回门,楼崽儿这小子我从小看着长大,没什么坏心眼,直脾气,老实,等会儿带着夫郎来陈伯家吃顿饭?热闹热闹?”   “这么多喜糖,大伙儿愣着干嘛,楼崽儿专门带回来让我们沾沾喜气的。”陈永河显然看到了之前村民们见风使舵丢糖之事,立刻招呼着村民们吃糖,来消解楼谪的怒气。   众人们反应过来了,立刻说着吉祥话,手就想往柳绵怀中的竹篮伸,柳绵将竹篮盖住,往回避了避,面无表情道:“礼不二送,抱歉了诸位。”   刚刚这一副画面,也是让柳绵切身体会到楼谪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中,楼谪没长歪真是老天开眼,精心包了一晚上的蜜饯,柳绵是想让没有恩怨的普通村民们沾沾喜气的,但现在看来,确实是像楼谪说的一般,完全没必要。   有这功夫还不如送给那些流浪孤苦的小孩们。   陈永河搭了个台阶,想让双方缓和关系,但很显然,柳绵没有领情,反倒让陈永河下不来台了,话题一转:“楼崽儿家里也没人做饭,来我们家凑合一顿吧,带夫郎回来,总得热闹一下吧。”   陈永河看向楼谪,楼谪语气淡淡道:“不用,我等会儿和夫郎上趟田地,我们吃食直接在山上解决,多谢陈伯好意。”   等几人走远,陈永河脸色有些难看了,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个谋士吗?装什么装,不过就是名头好听了些的一介白衣罢了!还没有我的品阶高!”   跟在后面的人听见,不由得奇怪道:“那村长怎么不管一下楼大啊?他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陈永河一哽,能是他不想管吗?自从那日被赌坊人打了一顿后,楼谪仿佛变了一个人,完全不受任何拿捏,整个人和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如今虽然是一介白衣,那也是靠着县令的白衣啊!陈永河纵然心有不满,但活了这么多年,毕竟多吃了这么多米,他向来会权衡利弊,冷哼了一声,挽尊道:   “不想跟这毛头小子计较罢了,你们也让村里人注意点,少说些风言风语,楼谪可不是以前那任人宰割的傻楼大了。”   “哪个人敢在他面前多嘴,就等着被扇成孙大花那样吧,孙大花也是蠢,斗也斗不过人家还喜欢上赶着找骂,等她醒了好好给她做下思想教育。”陈永河吩咐着,   “这楼大现在在干的事是大买卖,如果成了,我们整个村都能跟着鸡犬升天,让村里人都长点脑子注意着,别惹到他了,也别拿楼大入赘的事情话事,他那个漂亮夫郎也别说,明白了吗。”   随从连忙应下,陈永河叹了口气,“算了,晚上召集大伙儿开个会,我到时候亲自跟他们说。”   柳绵从竹篮里拿出一大把糖塞给二狗,“给,二狗,辛苦你了。”   “这是阿武的。”柳绵眉眼弯弯地分着糖果。   “谢谢郎君!祝先生和郎君百年好合!”二狗和阿武欣喜道,立刻就拆了一个糖果放进嘴里,“唔!好好吃!柳郎君可不可以再给我点,我到时候带给我妹妹吃。”   “当然可以。”有人愿意吃柳绵高兴还来不及,又抓了大把的糖给二狗和阿武一人塞了一把,一直到二人说够了为止。   楼谪也期待地张开了手掌,一双黑眸亮闪闪的,柳绵没好气地用手拍了一下楼谪的手心,“这是要送人的喜糖,想吃糖回家吃。”   楼谪咻得一下抓紧了柳绵白软的手,弯了弯眼,“没关系,这个糖也很甜。”   将柳绵的手抬起来亲一下的念头一闪而过。   楼谪迅速甩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演员因为入戏而生病,如今他这整日夫郎来夫郎去的人,一不留神就总萌生些不该有的思想。   二狗和阿武发出揶揄的笑声,“先生和夫郎的感情真好!”   柳绵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耳朵微微泛红。   楼谪捏了捏耳垂,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话锋一转道,“走吧,上山看看田地,最近水稻生长如何。”   “势头很好!就有几株蔫了,其他都长得很快,比以前种的快多了,看着一片绿油油的可养眼了……”二狗和阿武说着最近的情况。   上了山后,柳绵新奇地蹲在田地旁,看着绿油油的水稻,楼谪正带着二狗和阿武扎着裤腿在田里里除草施肥。   古代这化肥都是纯天然的,是真有点味儿,楼谪挥手喊着让柳绵走远点找个阴凉处待着,柳绵低头将裤腿卷起来,露出白皙光滑的小腿。   眼看着就要往泥地里伸,楼谪连忙喝住,“柳绵!田地里有虫,你别下来!”   楼谪快步过去,把跃跃欲试的柳绵一把抱起,将人放到了不远处的石墩上,把裤腿放下,将驱虫驱蚊粉撒遍柳绵周围,严肃道:“你就在这乖乖看着,不许乱动。”   柳绵小小吸了口气,立马屏住呼吸,一双杏眼瞪圆,慌乱地点头。   楼谪好笑地弹了柳绵脑门一下,“这点味儿都受不了还要下地,小少爷是真不知天高地厚。”   柳绵捏紧了鼻子,忙把楼谪一个劲儿贱兮兮往他脸边凑的俊脸推远了些。   楼谪逗了一会儿柳绵,看着柳绵皱成包子的脸便忍不住笑了出声,一直到被柳绵恼羞成怒地踢了一下,才心情愉悦地转回田地里工作。 第58章   楼谪在田里扎着泥水, 出门前就换下了那身锦服,穿上了纯黑宽松的黑色布衣短打,此时午头的阳光正盛, 袖子撸起,阳光照着楼谪小麦色的肌肉泛着水淋淋的光辉。   安禾给柳绵一手撑着伞, 一手扇着风, 眼睁睁地看着柳绵看楼谪看出了神。   “少爷, 少爷。”安禾晃着扇子呼唤道。   柳绵眨了眨眼, 看向安禾, “怎么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这又热又臭的,我们也帮不上忙。”安禾实话实说道。   柳绵伸出手, 安禾以为自家少爷被楼谪抱习惯了, 想让自己抱他回去,安禾站起来把伞和扇子放到一边, 伸手就准备抱自家被惯得懒兮兮的少爷。   柳绵奇怪地推开了安禾伸过来的手,看向放在地上的伞和扇子, “你干嘛, 我说把东西给我你先回去吧, 我在这等会儿。”   安禾尴尬地发现自己会错意了,捡起地上的伞和扇子,坐在柳绵旁边, 将伞重新给柳绵打上, “少爷不走我怎么可能走,您一个人多无聊, 我在这陪你聊天。”   柳绵看着田地里弯腰起来,给自己招手的人目不斜视, 笑意盈盈地挥了挥手,然后才对安禾道:“我不无聊,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回去。”   “真是被灌了迷魂药了。”安禾小声嘟囔着,没再提要走的事情。   柳绵从行礼处拿了水袋,噔噔噔地跑去田边,楼谪也不需要喊叫,一见柳绵过来,便大步走了过去。   将水袋接过,昂首喝下,水渍从小麦色的脖颈处流动到微敞的胸前,明显有力的胸肌浮动着,看得人脸热。   安禾将二狗和阿武的水袋也递给他们。   和二人一同观看柳绵拿出手帕给楼谪细细擦汗的场景。   二狗和阿武目生羡意,再没有以往听见楼谪说要入赘之时的不解之意,这么漂亮贴心的哥儿,这幸福感谁娶到谁知晓。   安禾没好气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嘟囔着,臭烘烘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擦的,自己没长手吗?少爷真是被迷晕了眼。   楼谪乖乖微弯腰,任带着玉兰花香的清凉手帕在脸上动作,“你要不先跟安禾回去?现在这会儿太阳有些大。”   柳绵摇了摇头,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柳绵有的时候真就很犟,将楼谪脸上颈间的汗水擦干净,柳绵轻声道:“没关系,你去忙吧,我们在那边等你。”   楼谪心里痒痒的,好想捏一下柳绵被晒得粉嘟嘟的脸颊,然而身上脏,终是忍下了这次手贱。   看着柳绵重新在树荫下坐定后,楼谪才回身去田中,他还有挺多细节要给二狗他们讲的,早点讲完早点回家。   忽然看到隔壁田里的大西瓜,楼谪从田里抽身离开,去挑了一个声音最清脆的抱走,他知道这是谁家的田地,等会儿下了山给他们补账。   将瓜一掰两半,让二狗和阿武也去摘一个吃。   楼谪抱着清甜的大西瓜向柳绵走去。   将一半给了安禾,一半给了一脸期待的柳绵。   “安禾,你看着你家少爷,他肠胃不好,少吃点,三分之一就差不多了。”楼谪叮嘱道。   他当然知道,不过安禾此时抱着大大的西瓜贿赂,说不出顶嘴的话,老实地点了点头。   楼谪从行礼处找出两个勺子递给他们,柳绵对着瓜中心挖了大大一圈,楼谪挑眉,没想到柳绵还挺喜欢吃西瓜,平日里吃东西都小口小口的,第一次见他如此豪迈。   心里正想着在新家后面的田地里也撒点西瓜种子呢,那块比勺还大一圈的清脆瓜瓤就递到了眼前。   楼谪轻笑,将送到嘴边的西瓜一口吃下,咀嚼一番,清甜的果肉顺着喉结滚动而下,低沉的声音清朗了几分,笑着眨了眨眼道:“好甜,谢谢夫郎。”   “不用谢。”柳绵乖乖地弯了弯眼,低头挖了一小口西瓜送到嘴里,也赞道:“很好吃,比城里买的甜,这是谁家的瓜,等会儿再带两个回去给爹亲尝尝。”   果然,这才是金贵娇气的小少爷该有的做派。   楼谪点头应下,带着剩下两个勺子,回了田地,分给了二狗和阿武。   “先生不吃吗?”二狗大汗淋漓地捧着瓜问道。   楼谪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刚刚已经吃到了最甜的瓜,让二狗和阿武休息,楼谪撸起袖子加快了速度,等三人忙完,太阳都还没下山。   阿武赞道:“先生真厉害,平日这些事我和二狗得从早干到晚。”   楼谪跟着二狗和阿武去最近的河里简单冲洗了一番,散了散味,换了身干净布衣,擦着头发时,听见阿武这么说,动作顿了顿。   “辛苦了,我给你们补月例,你们要是觉得累,也可以拿这钱请村民帮忙。”   阿武忙摆手,“不是,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先生很厉害,没有要钱的意思。”   给阿武这个老实人偏黑的肤色都臊红了。   “没,这是应该的,现在这天气种地确实辛苦。”楼谪从兜里的钱袋掏出了两锭银子,递给了二狗和阿武。   “先给你们预支三月的,好好干。”   要知道二狗和阿武一月的分例也不过一两银子,楼谪这一出手就是一锭十两的元宝,给二狗和阿武看傻了眼。   推拒不过后,二狗和阿武将银锭收下,认真道:“多谢先生,先生以后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我们。”   楼谪点了点头,快步走回柳绵等待他的地方。   此时柳绵正捧着剩下的西瓜发愁,安禾摸着鼓鼓的肚子,打了个嗝,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我来帮少爷解决!”   柳绵看了眼安禾地上吃得干干净净的半个瓜皮,有些狐疑地看着安禾的肚皮,“算了,你吃的太多了,晚上会积食的。”   柳绵幽魂似的又挖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安禾很没形象地往石头上一摊,撑得直打嗝,“要我说姑爷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少爷自己能吃掉三分之一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柳绵默不吭声地刮着西瓜表层的果肉吃。   刮得还没勺子的一半多,等楼谪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撑得不行的安禾,和一旁生无可恋刮着西瓜肉的柳绵。   凑近一看,竟连十分之一都没吃到,是柳绵的胃无疑了。   再好吃的东西,吃两三口就不行了。   楼谪自然地拿过瓜,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西瓜吃完了,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鼻子,“怎么吃个东西和要你命一样,你太瘦了,平时要多吃点知道吗?”   柳绵蹙了蹙鼻子,点了点头,顺着楼谪拉他的力气站了起来,看向楼谪奇怪道:“瘦瘦的不好吗?”   楼谪捏了捏柳绵的手心,“胖的瘦的都好,健康就行,你这身体明显不行,再吃这么少对身体不好,不过西瓜少吃点也无所谓,晚上回去得多吃点饭菜。”   柳绵点了点头。   一行人将东西利落地收拾,便下了山。   山路崎岖,上山时不觉得,下山时便有些怵人了,满山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狭窄又陡峭。   在大院里长大的柳绵今日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恐高,往下一看,腿肚子就有些打颤。   晚上下山更危险,楼谪紧紧拉着柳绵,上山的时候柳绵状态还行,楼谪着急赶路,刚开始还没发现不对,直到安禾喊他。   柳绵基本是闭着眼走的,他一睁眼就发晕,在后面走的安禾发现了不对,但山路实在狭窄,安禾不敢往前挤,只能焦急地扶住柳绵,喊楼谪停下。   “姑爷,别走了,少爷状态不对!”   楼谪一回头,就是柳绵那张刷白的小脸。   楼谪连忙将人抱住,摸额探气息。   柳绵晕得说不出话,“高…太高了…”   恐高严重的人是会休克过去的,楼谪心里前所未有地懊悔,焦急地将人背了起来,真不该带柳绵来的,玩也没玩到什么,又是晕车又是恐高的,尽受折腾了。   “把眼睛闭上,睡一会儿就回家了,别怕。”楼谪沉稳的声音传进耳朵。   柳绵难受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声音虚弱:“我不怕,你别着急。”   “都要慢慢下山,小心脚下…”   “都别急,慢慢走,安禾也是,柳绵没事,下山就好了,这是恐高症,身体没问题的,都别着急。”   楼谪大声嘱咐着,背着柳绵的胳膊都发颤,面上沉静理智,心里乱成一团,说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抚他们,还是在安抚自己。   楼谪忍不住胡思乱想,柳绵怎么会突然恐高,原著里柳绵是死在夏日,傍晚之时,会不会是今日?会不会是世界线不允许柳绵活着非要他死?   楼谪控制不住地乱想,率先停住了步伐,将柳绵放下,看着自己颤得不行的手,苦笑了一下。   安禾紧张道:“是不是累了?给我,我来背。”   楼谪摇了摇头,“不行,你太紧张了,走山路很危险,阿武来背,等会儿累了换二狗,麻烦了。”   楼谪闭眼,重新睁开,小心地将柳绵扶到阿武的背上,“辛苦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柳绵脸色苍白地看向楼谪,楼谪的脸色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糟糕,柳绵虚虚地拉了楼谪的手一下,安抚道:“我没事,下山就好了,别怕。”   楼谪勉强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不怕,我就是走累了歇歇。”   楼谪甩了甩止不住发颤的胳膊,他才发现,他是真的好怕柳绵出事。   别胡思乱想了楼谪,你都穿越了世界线早就改变了,柳绵就是单纯的怕高,下山就好了,别自乱阵脚,楼谪捏紧了拳头,暗示自己道。 第59章   人的思绪在紧急情况下真的会不受控制, 楼谪心里安抚自己半晌,才算镇静下来。   下半程的路,从二狗手里接回了柳绵。   将柳绵轻柔地放在床上, 楼谪把柳绵额间的冷汗擦去。   轻轻晃了晃人,柳绵蓦然睁开了眼, 眼角晶莹的泪珠落下, 柳绵抓紧了楼谪的手, 神色惶然。   楼谪准备给柳绵拿粥的手一顿, 将人抱起来拍拍, 柔声问道:“怎么了?别怕, 别怕,已经下山了, 下次咱们不爬山了, 不怕不怕。”   柳绵抱紧了楼谪,呼吸急促不安, 半晌,才声音闷闷地出口道:“楼谪, 我做噩梦了。”   “梦都是假的。”楼谪顺着柳绵单薄的背脊轻声哄着。   柳绵松开手, 跟楼谪拉开了些距离, 一双杏眼盈满水雾,很仔细地看着楼谪,一分一寸, 抬手摸了摸楼谪的脸, 声音里透着无助惶然:“梦里没有你…”   满身淋漓的鲜血他不害怕,那些莫名的恶意他不畏惧, 可是在漆黑的梦境里奔走时,柳绵没有看见楼谪, 柳绵心如刀绞,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楼谪。   楼谪看着柳绵惶然的样子,心里一痛,连忙按上柳绵放在他脸颊上的手,用力的蹭了蹭,“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我一直都在。”   柳绵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这么大个人还被噩梦吓哭了生觉有些丢人,将手从楼谪温暖干燥的掌心抽出,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话锋一转道:“这是哪?”   “我的房间,还没怎么住过,床褥都是新换的,我们晚上在这歇一夜再回,省的马车又得颠簸,你身体难受。”楼谪一把抓回柳绵有些冰凉的手搓了搓。   柳绵点了点头,今日真是出糗出大发了,“抱歉,没想到我竟然怕高,给大家添麻烦了。”   自己非要缠着来,结果先是晕车又是恐高,柳绵有些泄气,低声道:“是我太没用了。”   楼谪把柳绵扶正倚坐着,将刚熬制的粥拿了过来,“这怎么能是没用,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恐高啊,看着你这小脸白的,快吃饭吧,别多想。”   楼谪挖了满满一勺海鲜粥,轻吹了两口气,递到柳绵面前。   柳绵不太好意思,他并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着,手一伸就想自己来,楼谪拿着碗避过了,面不改色地将勺子递到柳绵嘴边。   “我自己来吧…”柳绵微微后仰,抿唇道。   然而楼谪并没有松手的打算,柳绵看了楼谪一会儿,张开了纠结轻咬的唇瓣,他喜欢楼谪,真的很难真正意义上拒绝楼谪的要求。   楼谪默不吭声地一口一口喂着柳绵,等柳绵将一碗粥全都吃下后,将空碗放回一旁,他心里还是害怕着的,哪怕没表示出来,也下意识想多做点什么好缓解一下心里的慌乱。   楼谪又盛了一碗粥,柳绵瞪圆了眼睛,忙摆手道:“我不吃了,真的吃饱了。”   他今日能把这么大一碗分量十足的米粥喝完已经很难得了,再来一碗哪怕是楼谪亲自喂他也是断然吃不下了。   楼谪面不改色地将新盛的一碗粥仰头喝下,用的还是喂柳绵的勺子。   柳绵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耳垂,楼谪还真不嫌弃自己,想起来认识后这么久,楼谪总是很自然地把他把剩饭解决了,楼谪确实是个珍惜粮食的好孩子。   楼谪先去厨房烧水,随后就抬着木桶进来,三下五除二地把澡洗了后,又把柳绵横抱起。   被抱习惯了,柳绵倒也不惊慌,就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楼谪:“怎么了?要去哪吗?我其实可以自己走的。”   “沐浴。”楼谪面不改色道。   将人放到木桶旁的座椅上,就要开始给柳绵解扣子,柳绵慌乱地抓紧了衣服。   “我我我自己来就行。”   “我来。”楼谪看着柳绵眼神纯粹执拗地说着。   柳绵整个人烧得红红的,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成这样。   楼谪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就是想要照顾柳绵,无论柳绵怎么样他都觉得柳绵很可爱,今日柳绵苍白虚弱的样子刺激到他了,他总想做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心中焦急难耐的情绪,比如喂他吃饭,抱他洗澡。   如果可以的话,楼谪想照顾他做每一件事,让他永远在自己眼皮底下健康快乐地活着,楼谪漆黑的眸色清澈认真。   柳绵咬着嘴唇,缓缓松开了手。   楼谪解开了柳绵的衣服,双手放到柳绵削瘦的肩膀上,将柳绵出门时跟自己穿的同样款式的天蓝色外袍缓缓褪下。   露出柳绵单薄白皙的肩头,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粉,清晰的锁骨窝让人不自觉地想摸摸按按。   等楼谪回过神时,他小麦色的指尖已经抚上了那片白皙的肌肤,在滑滑凉凉的皮肉上摩挲。   柳绵轻颤了一下,咬着唇没说话,他觉得楼谪的状态有点令人害怕,但柳绵敏锐地察觉今晚或许是个让楼谪开窍的好机会。   可是楼谪回神了。   “抱歉,冒犯了,你还是自己洗吧。”楼谪忙把手抽开,将给柳绵半褪下去的衣服拉好,匆忙地离开了。   柳绵看着楼谪落荒而逃的背影,在风中有些凌乱,都这样了,他不相信楼谪不喜欢他,难道楼谪真的不行?!可是他之前明明看到他半夜洗冷水澡啊。   柳绵若有所思地脱了衣衫,细白的长腿迈进桶中,楼谪还细心地给他找了新鲜花瓣放在一旁,温度也很适中,柳绵将自己沉在水中,有些迷茫。   楼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喜欢自己?那为什么要说自己不举?不喜欢自己?可是他这也不像不喜欢自己啊。   柳绵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身材,想起楼谪多次说过自己不喜欢哥儿的事情,想到楼谪那在感情上傻乎乎的样子,柳绵将花瓣倒入水中,微微抬手,红粉的花瓣黏在雪白的胳膊上。   楼谪这笨蛋是不是没开窍啊…估计还在纠结呢…早知道刚刚自己就直接亲上去了,柳绵有些懊恼,这么好的机会给他错过了。   楼谪转身出去也没走远,就在屏风不远处头靠墙站着。   他刚刚差点都成变态了,太恐怖了。   不对劲,柳绵绝对不对劲,他肯定喜欢自己!楼谪轻轻用头磕了一下墙壁,想到刚刚那清瘦的身子明明都害怕地颤了一下还不出口叫停的样子。   楼谪滚动了下有些干渴的喉间,半晌听着屏风后时不时传来的水声,又用头轻磕了下头,他好像也不对劲,他总是想亲好兄弟一口是怎么回事啊。   刚柳绵睡着的时候想亲,柳绵醒了的时候想亲,柳绵不安的时候想亲,柳绵吃饭的时候想亲,连柳绵哭的时候都想亲一下他泪蒙蒙的眼睛,他真是该死啊。   楼谪抬起刚刚摸了柳绵锁骨窝的手,看着那上面覆着的薄茧,就想起来柳绵滑腻的皮肤,柳绵皮肤那么嫩,只要稍微用一点力气就会留下印子吧…   “哐当!”   一声颇有威力的响声惊动了柳绵,“怎么了?”   柳绵清脆的声音,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软意,紧张地询问着,“是什么东西掉了?”   楼谪半蹲下身捂住自己刚刚不小心用力过度磕了一下的额头,语气平静道:“没事。”   就是整治了一个变态而已。   楼谪现在真是前所未有地需要现代的搜索引擎,他好咨询一下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他感觉他要精神分裂了。   心里一个小人一个劲儿地想跟柳绵亲亲贴贴,做些过分的事情,另一个小人正直不阿努力拉扯即将破笼而出的小人,那是你的好兄弟,你怎么能对好兄弟图谋不轨,而且你不是性冷淡吗?!   满脑废料的小人根本不听劝阻,一个劲儿怂恿楼谪,柳绵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嘛傻子!上去亲亲他!什么好兄弟!都是幌子,你想想你现代那些好兄弟们!你喂过他们吃饭吗?抱过他们睡觉吗?会想跟他们一起洗澡吗?   楼谪现在脑子很乱,他觉得他需要静静。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小人说得对,他完全不会像对柳绵一样对他现代的那群朋友们,这已经不能用柳绵很特别,跟别人不一样来解释了。   他想亲他,他的身体意志渴望喜欢触碰他,是他对柳绵的情感不一样。   他的友情变质了,楼谪颓废地撞了撞脑袋。   可是他不能跟柳绵在一起,他和柳绵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楼谪莫名其妙地穿越而来,也有可能莫名其妙地穿越回去,那到时候柳绵怎么办呢。   想到刚刚柳绵惶然无措的样子,楼谪的胃就揪了起来,到那时,失去一个帮助过自己一时的朋友,肯定比失去一个相爱的恋人好受。   楼谪磕了磕脑袋,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躺下。   将被子一卷,把自己裹成了蚕蛹。   对着天花板双眼放空,他该怎么处理这段感情呢,快刀斩乱麻?   柳绵披散着还在滴水的墨发出来时,见到的就是在床上躺尸的楼谪。   精心设计的样子再次扑了个空,柳绵很平淡地接受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楼谪这个人就不能按正常人的思路来诱惑。   柳绵拉好自己的衣领,拿着楼谪准备好的毛巾擦着头发,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楼谪。   楼谪像是有些疲惫,眉心萦绕着淡淡的愁意,微微蹙起。   柳绵伏身给楼谪把眉心抚平,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楼谪淡色的薄唇。   楼谪这么过分,他偷亲一下不过分吧?   刚刚楼谪都扒他衣服了,柳绵抿着唇默默思忖着。 第60章   柳绵微微伏身, 离楼谪的距离越来越近。   熟睡的人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把柳绵拉着半坐在床上, 一把抹掉滴在脸上的水珠。   楼谪从柳绵手中抽走毛巾,眼睛半眯着给柳绵擦着头发。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可是给人擦头发的动作却熟稔轻柔, 嘟嘟囔囔道:“怎么不擦头发就上床, 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的。”   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怎么让人放心得下啊。   楼谪撑着困意把柳绵的头发擦干, 用五指穿过柳绵柔软的发缝, 确定没有湿意后,楼谪把柳绵轻松一搂, 将人转到里侧, 抱着人拍了拍,在怀中找了个十分契合的位置后, 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偷亲失败的柳绵,在楼谪暖烘烘的怀里, 盯着再度闭上眼的楼谪看了半晌, 悄悄地伸出了舌头, 谨慎地舔了舔楼谪光洁坚毅的下巴。   柳绵觉得有些不满足,盯着楼谪的薄唇想要得寸进尺,又怕楼谪突然醒来, 柳绵试图转移注意力。   目光落在了楼谪明显的喉结处, 柳绵小小地咽了下口水。   好馋…可是喉结很敏感,一定会被发现的。   柳绵的目光又下移了些, 落在楼谪肌肉线条极其明显的胸肌上。   胸口处有湿热软糯的触感传来,今日忙了一天, 困倦不堪的楼谪不胜其烦,眼睛都没睁开,烦躁地摸了摸胸口。   那种触感终于消失了,楼谪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下了,可是身体某处大半夜又开始作妖。   楼谪忍了又忍,嗅着鼻腔间的玉兰香气,所有的忍耐都落了空。   楼谪对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十分失望地睁开了眼。   便见怀里乖乖熟睡的人,唇瓣粉红还带点晶莹之意,什么都不做就十分引人躁动,此时他某个不听话的二弟,正气势汹汹地抵在人家柔软的小腹处,仗着人家熟睡本性通通暴露无遗。   真是糟糕透顶。   楼谪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然后气势冲冲地出去收拾他不听话的小老弟了。   熟睡中的人悄悄抿了抿唇。   次日,楼谪看着胸口处的几个红点有些奇怪地挠了挠,“村里还是蚊虫多,你没被咬到吧?咬到哪了记得涂药。”   柳绵摇了摇头,“我还好,我不怎么招蚊子,可能咬你去了。”   “那就行,不然你这皮肤被咬一口指不定成什么样呢,走吧,收拾收拾我们回家。”楼谪给自己穿上衣服后,没像往常一样顺手把柳绵的衣服也套上。   反而径直走了出去。   柳绵没有多想,他有手有脚,哪用楼谪天天帮着穿衣,有的时候他都觉得楼谪对他太好了,好得不真实。   柳绵将衣服穿好,楼谪拿着从厨房找的姜片,给柳绵绑在手腕处,一边绑了一片。   乖乖任由摆弄的柳绵绑完后,才奇怪地晃了晃手腕,“这是干什么?”   “可以缓解晕车。”楼谪解释道。   几人又一起用了早餐,才带着从村中买的几个大西瓜踏上返程的路。   柳绵奇怪地发现,他晕车的症状真的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点难受,但比来时胃里一片翻江倒海舒服多了,“难道你真的是神医?”   柳绵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闭目养神的楼谪。   楼谪眼睛都没睁开,淡淡道:“前人的经验而已,医书上也有记载。”   柳绵点了点头,这会儿可是有精力看看窗外的风景了,拉开窗帘,正巧马车走到高处,柳绵低头一看,便是头晕目眩。   脸色苍白地把窗帘拉上了,靠在车壁上深呼吸。   “别往外看,还有一段路才到平地。”楼谪出声道,放在腿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动作。   他得减少和柳绵的亲密接触,他太没分寸了。   柳绵虚弱地微笑了一下,“我没事。”   楼谪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柳绵本来被缓解的眩晕,却又因为刚刚看的那一眼袭上心头。   楼谪在闭目养神,柳绵不好意思打扰他。   默默地在马车墙角处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压着胃难受地闭上了眼,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总是麻烦自己的人的,柳绵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越来越贪心了,他想要楼谪真的喜欢上他,而非可怜他。   还没安静一会儿,楼谪就忍不住掀眼皮看看柳绵在做什么,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不距离了,楼谪一把将人抱进怀里,熟练地给柳绵按着胃,“怎么了?又难受了?”   “没事,不用管我,我窝那睡一会儿就好了。”柳绵轻声道,手上还有推拒楼谪的意思。   楼谪抱着人不动如山,他只是想让柳绵别喜欢他,又不是想要柳绵难受,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力度适当地给柳绵按着胃,拍了拍柳绵轻声哄着:“没事,我抱着睡也是一样的。”   “楼谪,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柳绵靠在楼谪的胸口处轻声问着。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前义正言辞说出来的话,如今说出来不知为何带着股儿淡淡的涩意。   柳绵笑了笑,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楼谪的怀中,喜欢上一个哥儿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也对,毕竟他不能怀孕,身体也不好,脾气也不好,楼谪恐怕也不愿意吧,这样的哥儿可以宠着捧着逗弄着玩玩,却没有人会愿意真正地喜欢他的。   柳绵不死心地轻声说了一句,“如果我不想呢,不想做你的好兄弟。”   “那我们也是合作关系,不是说好了吗,等爹亲病好了,我就会离开的。”楼谪面无表情道。   柳绵错愕地抬起了头,有的时候真的就是这样,楼谪对他太好了,他都忘记了这场相识从最初起就是一场约定。   后来的途中没有人再说话,见柳绵面色恢复了些,楼谪便松了手将人放开。   回府后将西瓜给送了回去,二人又一起送瓜去陪沈思月说说话,把沈思月逗得捧腹大笑,听到柳绵恐高时又满目忧心。   不过柳绵甜甜地笑了笑,“没关系的,夫君把我保护的很好,你看我,毫发无损。”   “还好有谪儿在,你也是,下次别在这么任性了,去不了就不去,乖乖在家里等楼谪回来不好吗?感情就这么好,一日都分开不得?”沈思月逗乐道。   柳绵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爹!我这不是不知道嘛,下次不会了。”   ……   出了竹园后,二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兰园。   楼谪洗漱完后,跟已经习惯性在里侧躺好的柳绵低声说道:“我晚上在外间睡。”   柳绵攥紧了被角,声音有些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了躲你这个心思不正的哥儿呗,柳绵心里很难受,早知道今天就不在马车上说那番话了,本来没戳破那层窗户纸,两人相安无事的也挺好,除了没到那一步,楼谪平时待他绝对是一顶一的好。   柳绵没等楼谪回复,合上眼,淡淡道:“随你吧,你想睡哪睡哪,注意保暖,别伤寒了。”   想到外间那软塌的大小,柳绵攥紧了被角补充道:“隔壁有床,会舒服点。”   楼谪去了外间,将烛火吹灭,柳绵听见推门声,终是泄力地松开了被攥得不成模样的被角。   楼谪去了次卧,既然决定了要保持距离,那就要贯彻到底。   楼谪拿了纸笔,开始勾勾画画,按照现代服装店的设计和古代风土人情相融,重新改造柳绵新得的三个铺子。   他只给自己三年时间,要让柳绵风生水起,保后半生百岁无忧。   他把肥皂的配方写了下来,又把各种易改造的新型农具画了下来。   根据如今明安王朝的国土面积,还有周围各国的游记记载,楼谪大概能猜到玉米土豆番薯如今生在哪片区域。   程逍年这一世是靠着上一世对今年科举试题的提前了然才能最终拿下状元。   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只需要引起皇上的注意,让皇上召见他,楼谪顺势提出科举有舞弊之事,不论最后查实与否,科举试卷都会重新洗牌。   程逍年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在毫不了解的情况下,还真不一定能考得过苦读多年的学子们。   如果顺利的话,皇上查到程逍年与罗长生提前知道试题,他们俩这辈子基本没有为仕的可能了,但如果皇上没查到。   光凭届时楼谪对明安王朝的贡献,楼谪明显表现对程逍年和罗长生不喜,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至于如今的四皇子赵安平,楼谪点了点笔墨,反正有他在,他不可能让任何一个对柳绵可能有威胁的人上位就是了。   第二天,楼谪将成衣铺重新改造的设计图给了柳绵。   柳绵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来这设计图的含金量,这般新颖的营销手段,店铺格局,完全不用担心人们不会来买。   柳绵对着楼谪一阵夸赞后,立刻去张罗着找人,装修,培训了。   与此同时琉璃店也开张了,和楼谪他们搬进新房是同一天。   晨时,他们一道剪了彩,晚上便办了乔迁宴。   出乎意料的是,程逍林竟然也来参加了,楼谪笑着接过了程逍林递来的红封,“没想到程少爷会来,寒舍蓬荜生辉。”   不少来沾喜气,吃流水席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举人老爷都来了!”   虽然最近成衣铺的生意不太景气,但柳成还没来得及找柳绵发作,抬眼就看到程逍林来了,一下笑得和朵花似的,程逍林如今这可是举人啊!   这毕竟是自己儿子家,能请来举人老爷,那自己面上也跟着沾光啊! 第61章   “程举人!哎呀, 蓬荜生辉蓬荜生辉!”柳成笑嘻嘻地往上迎,一副熟稔地模样搭上了程逍林的胳膊。   “柳老爷好。”程逍林点了点头。   楼谪乐得清闲,又转身去接待来客, 就见褪去一身官府的林永安,穿着一身墨青长袍, 带着两个随从缓步而来。   “妈呀!楼谪这赘婿了不得啊, 办个乔迁宴, 县太爷都来了。”席中人惊讶地窃窃自语着。   林永安看到程逍林也很是欢喜地打了个招呼, 揽着楼谪走到一边, 诧异道:“你小子?还与程府相识?”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楼谪谦逊笑道。   林永安将红封递给楼谪, 拍了拍楼谪的肩膀,笑道:“不错, 阿武他们跟我说了, 田里的情况也很好,本官果然没看错你, 你这新房子也敞亮,好啊。”   楼谪不失礼仪地淡笑着, 将红封接下。   林永安又跟一旁的柳绵打了个招呼, 摸了摸身上柳绵送过来的衣服, 笑道:“柳郎君好手艺,云水阁的云锦穿着果然不同凡响。”   云水阁就是楼谪为成衣店新改的铺名,又重新改了布局, 招了几个热情积极的小厮按照现代销售模式培养了一番, 柳绵在服装设计上面颇有天赋,楼谪随便说几个新奇点子, 柳绵就能很快举一反三,设计了不少新款式。   如今柳绵接手来的那三个铺子已是焕然一新, 还有楼谪专门特供的超大镜面,让给柳成的那三家店铺一下就黯然失色了。   本来人满为患的客源一下都涌到了云水阁中,柳成今早去视察时,还听见在店里挑衣的顾客不太满意地说着,   “云水阁挤不进去,全县目前又只有这个店安了镜子,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不过云水阁那镜子真气派,连天花板都安了好漂亮的琉璃,而且衣服很漂亮,价格也没有贵得买不起,和平常的差不多,害呀,算了,我还是等明日早点去云水阁排着吧。”   一问云水阁在哪,一听不就是被他丢给柳绵的那几个烂铺子吗?一下给柳成精心蓄的胡子都气歪了。   “你听见了吗?县太爷都穿云水阁的衣服,今个儿早上我还在云水阁挤着抢了一件衣服,你还讲我乱花钱。”一个妇人没好气地拍了身旁的汉子一下。   那汉子立刻捂着胳膊赞扬妇人买的对。   “哇,你还抢到了,我今日进去光顾着看那里头的装潢了,太漂亮了,回过神时,衣服都被买完了。”一旁的人插嘴道。   柳绵笑了笑,“林大人喜欢就好,这是我们云水阁的佳客令牌,林大人日后家里的夫人小姐少爷们想买衣,拿着令牌上门便宜两成。”   林永安新奇地接过柳绵递来的令牌,翻来覆去看了一下后赞道:“柳郎君大气,我就不客气了。”   “林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应该的,快去席间坐着吧,我们请了戏班子表演,大人可以先看看,吃点水果,还有段时间开席。”柳绵道。   穿着大红袍的齐玉也风风火火地进了院门,向来素雅的脸上略施粉黛,红衣红唇配上齐玉那双微挑的凤眼整个人明艳动人。   “玉姐今日真漂亮。”柳绵亲昵地挽上了齐玉的胳膊。   齐玉将红封递给柳绵,“你也不赖,都是你这衣服的功劳,真靓丽,我还没穿过这么亮眼的衣服呢,今日一套上,我一照镜子,我自己都不敢认了,感觉像是回到十八岁一样!还有这琉璃簪,我也很喜欢!”   齐玉摸了摸头上半扎发髻上插着的簪子。   “玉姐喜欢就好,玉姐永远十八岁。”柳绵讨巧道。   “绵崽儿怎么这么乖,要不是打不过楼谪,我一定要把你抢回来做夫婿。”齐玉好笑地抬手。   还没扯到柳绵柔软的脸颊,虽分两边,但时刻注意着柳绵情况的楼谪极其迅速地把柳绵拉了过去。   “好了,差不多要开席了,剩下的客人交给安禾他们吧,我们也进去吧。”楼谪道。   齐玉不满地瞪了楼谪一眼,抽回手,小声跟柳绵嘀咕道:“楼谪这小子他占有欲这么强,生气的时候真的不会把你关起来吗?”   齐玉想到之前看过的少儿不宜的话本,柳绵和楼谪这体型差,被折腾起来应该会很惨吧。   柳绵迷茫地看了齐玉一眼,“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齐玉嘿嘿一笑,下意识就先猥琐地回答道:“因为他永远不想和你分开啊。”   可转瞬齐玉一看柳绵这清澈见底的眼神,就感觉自己罪该万死啊,在跟柳绵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连忙改口道:“哈哈哈我说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不过齐玉转瞬又觉得楼谪才是真的罪该万死,毕竟楼谪可是真得到了柳绵这个小可爱!哄着柳绵这种像白纸一样的宝贝,不知道多过分呢!   齐玉义愤填膺了,怒道:“楼谪要是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柳绵笑了笑没再说话,齐玉确实说笑了,楼谪不仅没有不想和自己分开,反而躲自己躲得厉害呢,晚上都住到隔壁去了。   一直在跟程逍林说话的楼谪,余光却止不住地往柳绵那边瞟,尤其是看到柳绵挽着齐玉的手,楼谪心里更是不舒服得很,平时这手都是被他握在手心的!   “楼公子?楼公子?”程逍林呼唤道。   楼谪回过神,也不知道自己口头上在回复什么的回复着,   “程逍年是感觉恢复得不太正常,但他身体没问题不是吗?你应该找人瞧过的吧,这种神智上的病不容易好,身体没问题就行,而且他现在不是聪明了很多?听说你爹挺高兴啊。”   程逍林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楼谪,“楼公子,这是上一个话题了,我刚刚在问你,你夫郎旁边的是哪家的姑娘。”   “啊…哦哈哈,我想一个一个回答嘛,那是齐玉,我们姐姐。”楼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   “姐姐?不知年芳何许?”程逍林斟酌思忖着问道。   楼谪狐疑地上下打量了程逍林一下,“你问这个干嘛?”   程逍林晃了晃扇子,掩面道:“程某有些许好奇。”   “好奇?好奇你自己问去。”楼谪并不准备给人牵线搭桥。   程逍林吃瘪也不生气,他从小都因为程家的身份被人捧着,如今又年纪轻轻中了举人更是万人敬仰,还从来没有人像楼谪这般对他。   完全不因为他的身份,成就而畏惧他,仿佛他们就是平常朋友一般,程逍林还挺喜欢这种感觉。   程逍林索性话锋一转,聊起了他刚发现的另一件有趣的事情,“你跟你夫郎吵架了。”   “才没有,你别胡说。”楼谪想都不想直接否决了程逍林的猜测。   “那你怎么不跟你夫郎一起走?你看看,你眼睛珠子都要歪没了,怎么了?你吃花酒被夫郎抓到了?”程逍林将扇子一合,打在手心,猜测道。   “那确实过分,才成亲不久就本性暴露了,难怪夫郎不理你。”   “才不是!我才不喝花酒。”楼谪不高兴地看向程逍林,“你很闲吗?有空不如多读书,听说程逍年在学院大放异彩,到时候把你比下去,你可小心点吧。”   一说这话,程逍林的笑意就散了些,楼谪还真一语中的了,程逍林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但程逍年却没有友好之意,甚至隐隐对他很敌对。   这让程逍林有些苦恼,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私心还是因为怎么回事,程逍年自从那次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说句不好听的,程逍林觉得如今的程逍年还不如他那之前傻乎乎的缺心眼大哥呢。   父亲自从程逍年醒来后,对他也偏爱非常,本来母亲就因为程逍年从小残缺怜爱他多一些,如今程逍林更不受重视了,明明他考上了举人是很棒的一件事,在他们眼里也轻拿轻放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和楼谪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且楼谪对待人的态度也很舒服,程逍林不自觉就把这些心里话吐露出来。   楼谪深看了程逍林一眼,是这样的,像程逍年这种大男主,重生之后一路会遇上无数需要被打脸的配角。   而程逍林就是一个很好很适合打脸的配角,又是程家原定的家主继承人又是年纪轻轻中了举,从哪个方面都很合适让程逍年逆袭以后狠狠打脸。   就是没想到这个配角的危机意识这么强,如今不过一切刚刚开始罢了,楼谪拍了拍程逍林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做好心理准备吧。”   程逍林看着楼谪那双漆黑通透的星眸,不知为何,总感觉楼谪知道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刚准备拉住楼谪询问一二。   楼谪已经忍无可忍地走到柳绵旁边,把柳绵挽着齐玉的手拿开,“干嘛,再走都要跟着玉姐去宾客席坐下了。”   柳绵被齐玉讲的酒楼趣事正逗得乐不可支呢,一下被拉开,还有些意犹未尽,“反正还没开席,我再跟玉姐说说话。”   “说什么,我也要听。”楼谪强硬地加入进去,站在二人之间。   柳绵还没觉得不对,还笑着跟楼谪将刚刚齐玉说酒楼里有人喝醉了吹牛的事情。   “哈哈哈太好笑了,不行,我讲的都不形象,还是玉姐模仿的好,惟妙惟肖!”   “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我也听听。”被落下的程逍林也挤了过来。   齐玉无语地看着傻乐的柳绵,沉脸的楼谪,和好奇的程逍林:“没什么,咱们还是去后院看唱戏吧。” 第62章   来到后院后, 柳成把柳绵喊走了,楼谪还欲跟上去,柳成笑眯眯地拦住了楼谪, “我跟绵儿说几句体己话,贤婿留步。”   这能说什么话, 无非就是柳绵铺子的发展挡到了他的布庄, 又想拿爹的身份压柳绵了呗。   本来准备听听柳成还能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 如今柳绵一闻言, 一下就收回了准备迈出的腿, 冷淡地看了柳成一眼, 就转眸继续看台上的戏曲。   说体己话?他跟他很熟吗?   “绵儿,走啊。”柳成试图拉柳绵, 楼谪微笑着挡下了, “父亲有什么跟我说就好,绵儿这几天都累坏了, 好不容易休息,让他看会儿吧。”   柳成看着被楼谪笑眯眯地挡得严严实实的柳绵, 张了张口。   楼谪又打断了, “父亲要是没事就坐下一起看戏吧, 我们请的城里最好的戏班子,一定不会让父亲觉得无聊的。”   柳成拉着楼谪坐下,小声地问道:“楼谪, 你给绵儿铺里装潢的那些琉璃能不能给我的布庄送点, 咱们都是一家人,该给的我也不会缺你的。”   楼谪浅笑着, “父亲大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们琉璃店今日开张, 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在店里挑选就是了,咱们是一家人,这是店里的佳客令牌,您拿货,减价两成。”   自己买和柳绵楼谪亲自送去的到底是两回事,柳成并不满意,可是看着楼谪那张笑脸,柳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笑着把令牌收了下来,“贤婿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父亲快看吧,这段最精彩。”楼谪道。   柳绵还挺喜欢看这类戏曲的,他小时候并没有什么机会看,沈思月因为身体原因从来不会带他看戏,柳成在府里看的也都是些歌舞,偶尔请来戏班子,也不会想着叫上柳绵去看。   这种大户人家习以为常的娱乐方式,柳宁都看不上眼,一直试图跟程逍林攀上话,但柳绵看得津津有味。   一双漂亮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吱吱呀呀。   楼谪对这些表演兴趣淡淡,但他有自己的风景看。   柳绵一回眸就看到楼谪也在看台上的表演,柳绵激动地拉着楼谪笑道:“好厉害!你看那个变脸!”   楼谪笑着点了点头,“是很厉害,你喜欢看,以后在家无聊了就请他们来唱唱。”   柳绵眼睛亮了亮,“可以吗?会不会很吵?”   “怎么会,我们家院子这么大,你怎么开心怎么来。”楼谪摸了摸柳绵的脑袋。   “阳日照平安宅,五福星临吉庆门,恭贺楼公子,柳郎君乔迁之喜!”   戏曲唱完,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在一起的小生和花旦互相拉着手,吊着嗓子恭贺道,最后相随移步下台。   满场喝彩,在附近的宾客们再度恭喜了楼谪和柳绵一遍。   礼炮声响,宴席开场。   乔迁之喜,主人家必不可免要推杯换盏,楼谪夫夫又很大气,举办流水席,一时间敬酒之人层出不穷。   楼谪喝了一杯又一杯,眼前都有点冒金星了。   齐玉终于在一群人中排出了头,拿着酒杯看了眼有点晕头转向的楼谪,“算了,绵绵,我这杯就敬你吧,恭喜你们。”   柳绵红着脸,有点微醺,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举着酒杯,笑道:“谢谢玉姐。”   言罢就准备一饮而尽,酒盏却被抢走了,柳绵懵懵地看着空空的掌心。   楼谪揽着柳绵,拿着酒杯打晃,“柳绵是我夫郎,都不许灌他,我替他喝!”   又是一杯下肚。   全场的氛围火热起来,来人纷纷感叹楼谪和夫郎感情好,敬楼谪的人更加络绎不绝起来。   柳绵忧心地从被楼谪揽在怀里,变成扶着楼谪的胳膊。   今日是在自己家中,多喝点高兴高兴也无所谓,但柳绵担心楼谪喝伤了。   “好了,就到这吧,他今日喝得太多了,各位继续,我先扶他回房休息。”柳绵抱歉道。   “嗨呀!楼公子还没说够呢!咱们也得问问楼公子的意见不是?”喝上头了,有人在人群中起哄道。   “就是,我看楼公子人高马大,这点酒完全不在话下,楼公子说,是和兄弟们继续喝,还是认怂回房啊!”有人附和道。   “大家都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柳绵蹙了蹙眉,准备喊人把这些喝醉了的人拉下去。   有醉汉不乐意了,指着柳绵不满道:“你这哥儿,夫君还没发话呢,怎么都做上主了?”   柳绵眉心压得更深了几分,楼谪迷迷糊糊地睁大眼睛,将那醉汉指着柳绵的手指掰住,“谁许你这么跟柳绵说话的!柳绵就是这的主人,他不仅做得了我的主,还做得了这整个院子的主!”   那醉汉叫苦不迭,柳绵忙把楼谪拉了回来,拍着人哄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喝醉了。”   齐玉和程逍林也被这边的吵闹吸引过来,安禾已经把那闹事之人拉了出去,齐玉和程逍林就开始引导剩下的人离府。   等清的差不多了,齐玉和程逍林回头看着静静窝在柳绵颈间的楼谪相视一笑。   “这小子,倒是痴情,喝醉了都不忘记护着夫郎。”齐玉无奈道。   “怎么不是,现在能看到这么一对夫夫也是难得了。”程逍林点头道。   “我先回了。”齐玉摆了摆手,又给柳绵打了个招呼,柳绵点了点头,想起身相送,身上的人又紧粘着推不开,只好无奈道:“今日麻烦你们了,改天再请你们吃饭。”   程逍林也打了个招呼,就忙不迭跟着齐玉走了,“我送你,你个姑娘家,回家危险。”   齐玉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指着自己笑道:“姑娘家?我?”   程逍林一下就被齐玉明艳的笑容吸引了,都顾不上齐玉说的什么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对啊,你看着年纪也不大,楼谪他们叫你姐姐,年纪估计跟我差不多吧。”   齐玉好笑地看着程逍林,“不知举人大人如今几岁啊?”   “二十二。”程逍林站直了道。   “那举人大人怕也得喊我声玉姐了,我今年都二十八岁了。”齐玉笑着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程逍林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后才快步追上了齐玉的步伐,“那也也也也是姑娘家,这么晚回家还是危险的,我送送你。”   柳绵此时半揽着楼谪,挥退了准备上来帮忙的下人,安禾担忧道:“少爷,要不还是我来吧,你好像抱不动姑爷。”   柳绵脸颊粉粉的,眼神也有些迷离,安禾一看柳绵这状态就知道自家少爷也是醉得不行了,估计也就能勉强顾个自己,更别提扶楼谪回房了。   安禾刚上前一步,柳绵就摆了摆手,他甩了甩头,努力保持清醒道:“没事,你今日也辛苦了,去休息吧,我可以的,我坐这缓一会儿,肯定能把他扶回去!”   柳绵鼓了鼓脸,用力抱了一下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迷迷糊糊的楼谪还顺手回抱住了柳绵,你喃道:“不喝了,都听你的。”   结果纹丝不动,安禾嘴角一抽。   算了,少爷高兴就好,等会儿他再过来搬这两个酒鬼好了,等少爷晕过去就嘴硬不了了。   大家都走了,柳绵和楼谪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柳绵甩了甩头,他没醉,他只是没有力气,他的意识还是很清楚的。   比如现在,他把楼谪扯远点,楼谪又黏回来,柳绵就鼓了鼓脸,又把楼谪扯远了点,双手软软地扶着楼谪的肩膀,十分有威严地低声呵了句:   “你坐好!”   就很有效果,楼谪本来醉得和没骨头似的,听了这话一下就坐端正了,连闭着的眼睛都睁开了,十分认真地看着柳绵,活像哪家来的小朋友。   柳绵满意地笑了笑,扯了扯楼谪小麦色的坚毅脸庞,倾身对着楼谪浅色的薄唇就是啵了一下,又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楼谪的俊脸,赞道:“夫君真乖。”   楼谪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柳绵的笑容就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柳绵看着楼谪的样子眼热,舔了舔唇瓣,看着楼谪很认真道:“夫君,我喜欢你。”   柳绵抓着楼谪肩膀的手微紧,手心有隐隐发汗之意,他心里惦记着事情,因此不是很醉,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干嘛。   今日就是他挑选好的酒后吐真言的吉日,他太喜欢楼谪了,好希望楼谪也喜欢他,只要…只要楼谪也说喜欢他,柳绵就不计较之前楼谪多次拒绝他的事情了。   楼谪心里有他不知道的顾虑,柳绵摸着楼谪浓密的剑眉,目光认真,但只要楼谪喜欢他,刀山火海他都会和他一起面对的。   只要说一句喜欢他就好了…   “我也喜欢你!”   晕晕乎乎的楼谪立马哥俩好地挽住柳绵的肩膀,十分爽快道。   柳绵眼睛一亮,下一秒,醉得晕晕乎乎的人又泼了他一盆凉水,唱起了不成语调的歌曲,   “你是我交过最合眼缘的哥们了!咱们好兄弟一生一世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生情一辈子…”   “咚!”   柳绵看着醉倒在桌子上的家伙:“……”   有一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柳绵一脸无欲无求。   最后柳绵还是没喊安禾,一阵拖拉拽,好不容易把楼谪这个大家伙搬到了床上。   撑着膝盖喘了半天气,终于缓过来劲儿后,柳绵喊人送热水。   将毛巾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柳绵看着自己的五指发愣。   将水拧干,给楼谪擦擦脸,擦擦脖子,又褪了外袍亵衣,给楼谪身上擦了擦。   柳绵跌坐在床上,看着楼谪极佳的蜜色身材,脑袋发蒙,脑袋一片混沌地想起来那本书上还有一步他还没试过,那就是——   ——生米煮成熟饭。 第63章   柳绵沐浴完, 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人,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心。   柳绵小心翼翼地低头舔了舔楼谪的唇瓣,笨拙地吮吸, 撬开熟睡之人的牙关。   当舌尖触碰到另一条温热的陌生舌尖时,柳绵心尖颤了颤, 漂亮的眼尾漫上羞耻的绯红, 软舌不好意思地勾缠上正在熟睡的人。   楼谪觉得自己好像沉浸在玉兰花香味的酒香梦中, 不自觉伸手拥住了面前的人。   柳绵先是一惊, 来不及反应就被喝醉的某人强势地在唇齿间攻城略池。   软舌被有力地缠住, 用力地吮吸, 像是什么极佳的美味被翻来覆去地品尝。   柳绵的杏眸开始迷蒙,被楼谪亲得忍不住地躲闪, 却被紧紧揽住了腰身。   口腔被迫顶开, 晶莹的津液从嘴角溢出,连微烫的咽峡部都没逃过长舌的侵袭, 柳绵敏感地收缩了瞳孔,抗拒地拍了拍楼谪结实的胸脯。   虽然在梦中, 但楼谪还是很尊重人的, 意犹未尽地吸了下柳绵的软舌, 将人松开了些。   柳绵趴在楼谪的身上颤抖着喘气,眼泪从眼眶坠落,滴在楼谪敞开的胸口上。   楼谪太厉害了, 怎么会这么熟练, 柳绵边喘气,边抓紧了楼谪的手, 狐疑地看着眼神迷离的楼谪。   “楼谪,我是谁?”柳绵低头亲了下楼谪的眼尾问道。   楼谪一把按住了柳绵的头, 那瞬间,柳绵听见了楼谪胸腔里有力规律的心跳声,楼谪喘着粗气,捏住了柳绵的下巴,黑眸微眯,显得格外幽深可怖。   他像是在仔细端详,认真分辨一般,半晌才轻咬了一口柳绵的脸颊,吮吸了一下,将人紧紧抱在怀中,眉眼心满意足地弯了起来,   “是绵绵,软软的,甜甜的,好吃。”   柳绵脸红耳赤地被楼谪抱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吻上楼谪艳红的薄唇,将手伸到了下面,清透的泪水从脸颊滑过,柳绵小声道了句,   “对不起。”   楼谪太好了,他知道做到这步后楼谪没办法不负责的,他太卑鄙了。   分量有些出乎预料的小楼让温凉的手心紧张得发了汗,可柳绵无论多努力,小楼就是没有反应。   柳绵的嘴都被喝醉的人噙住亲麻了,然而小楼同学却没有任何反应,柳绵费力地推开楼谪,喝醉的人又不满地缠了上来。   柳绵失魂地松开了手,抱住楼谪精壮的腰身。   通红的眼眶盈满泪水,雾蒙蒙地看着楼谪,语气也委屈得不成样子,闷闷的声音绵哑又无助:“楼谪,你告诉我,我是谁。”   “柳绵啊。”   梦里异常口渴的某人把柳绵脸颊落下的泪珠一一舔舐干净。   柳绵看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无声地咬住唇,泪珠连串落下。   楼谪对他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个事实仿佛一击重击锤在他的心上。   难怪,难怪楼谪总说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哥儿,楼谪果然没有说谎。   楼谪微烫的大舌在柳绵嫩嫩的脸颊上游走,将柳绵微涩的泪水通通卷走,还十分喜爱地砸吧了一下嘴。   醉得云里雾里的时候还记得帮柳绵按住唇瓣让柳绵别咬自己。   柳绵吸了吸鼻子,看着楼谪好伤心好伤心,半晌缓过来后,柳绵清脆的少年音带着哭腔,明明就在楼谪的怀中,却仿佛漂浮在空中,柳绵摸着楼谪的脸轻声地问道:   “楼谪,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楼谪低头啄了下柳绵的嘴唇,看着柳绵的眼睛认真又坚定地回答道:“喜欢,最喜欢你了。”   此时的楼谪现在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眼前被无数个柳绵环绕着,都不知道抱哪一个睡觉好了。   不过有一个柳绵看着格外委屈,楼谪将人轻轻抱起,温柔地拍了拍柳绵的背轻声哄着。   脑袋里还晕晕乎乎地想着,柳绵这么娇气的宝贝,还是一个就好了,多了哭起来都哄不过来了,让哪个柳绵难过楼谪都会伤心的。   柳绵捏住楼谪的鼻子,嘴一撇眼泪又落了下来,柳绵又无助又难过,他哑着声音,生气地说:“你骗人。”   明明就一点都不喜欢他!   柳绵又生气地拍了下毫无反应的大家伙,明明就一点都不喜欢他!呜呜呜什么酒后吐真言都是骗人的。   连生米煮成熟饭都煮不了!   柳绵甩开楼谪,生气地背过身,整个人对着墙面闭上了眼睛。   楼谪懵懵的,不知道柳绵为什么又突然翻脸了,变成了一个气鼓鼓的小气球,不过也很可爱就是了,不过楼谪有点不敢碰他,楼谪怕柳绵爆炸了就消失了。   楼谪不想柳绵消失。   楼谪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气球,见气球没有反应后才敢稍微往气球边蹭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将气球环住。   用下巴蹭了蹭柳绵柔软的发顶,在令人喜爱的玉兰香气中闭上了眼睛。   次日醒来,楼谪看着怀里背对着自己睡的柳绵有一瞬间的懵。   他昨天怎么又跟柳绵睡一起了?他这个点不应该在隔壁醒来然后对着空荡荡的怀抱发愣吗?   楼谪罪恶地将环着柳绵细腰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   随后就发现某个宿醉后的小老弟此时竟然精神非常,楼谪连忙离柳绵柔软的臀部远了些,无语地扇了它一巴掌,现在酒精都麻醉不了你是吧?你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你还记得你以前是个性冷淡吗?   小老弟无辜地在风中晃了晃。   柳绵昨日真的折腾累了,如今都还没有任何感觉,楼谪奇怪地看了眼柳绵对着墙的睡姿,感觉也不像柳绵主动投怀送抱啊,难不成他昨天喝醉了自己死缠烂打上了床还非要抱着柳绵睡不成?   楼谪心虚地下了床。   一大早就在新家的次卧洗起了冷水澡。   等柳绵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柳绵已经能坦然面对楼谪对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了。   没关系的,柳绵,这都是小问题,只要楼谪还在身边就好了,柳绵对着梳妆镜打气道。   一看窗外的日头,柳绵惊慌地发现怎么这么晚了。   楼谪正在给新院子的仆人们讲规矩,   “…不用喊我们起床,少爷愿意睡到何时到何时,不要乱传谣言,尤其是关于我们的事情,府上不留嘴碎的人,沈郎君身体不好,没事别惊扰他,每天就聊聊天气,夸夸郎君和少爷,你们的任务就是院里的竹子,池塘里的鱼,还有那些鸡鸭,和那片小菜园,明白了吗?”   新进来的下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府中规矩这般闲散,楼谪招了招手,正抱臂靠墙在不远处看戏的安禾走了过去。   “这是安禾,以前府里的老人,见到一律按少爷对待,其他府里的事情就由安禾来安排,不听命令的就直接赶出去就行。”楼谪道。   安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我?”   楼谪点了点头,“嗯,就是你,我和绵绵都不想操心,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辛苦了。”   安禾摆了摆手,“哪能如此,姑爷还是招个管家吧。”   “有管家啊。”楼谪轻点一位稍上年龄,面相亲和的下人,“那就是啊,听说有十年经验呢,他也归你管,家里就交给你了。”   安禾瞪圆了眼睛,“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一个小厮,哪能做主,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绵绵把你当弟弟看,你以后就是府里的表少爷,我们当时就说好了的。”楼谪宣布道。   “这是少爷的意思?那也不行,太胡闹了,少爷就是爱感情用事,不知道吃多少亏了,你还听他的,不妥不妥。”安禾一脸拒绝。   “你看谁能和你一样这么说自家少爷,没大没小。”寻过来的柳绵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安禾的后脑勺。   安禾捂住脑袋,不高兴地嘟囔道:“还不知道谁大谁小呢!”   安禾并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生的,只能大概估个年纪,当时被柳绵捡到的时候又太过瘦小,柳绵一直以为他是弟弟,但后来长开后,安禾即比柳绵高,模样看着也比柳绵大,安禾一直都觉得自己才是哥哥。   “好了,绵绵把你当亲人看,咱们都搬出来了,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说你是表少爷就是表少爷,到时候你成亲咱们还给你准备嫁妆呢,别人高兴还来不及,你赶着当小厮干嘛。”   楼谪没好气道,看到柳绵和安禾这幅熟稔的样子楼谪心里就忍不住冒酸水。   不过还好柳绵只是把安禾当成弟弟,安禾也没有那边的心思,不然他们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的情意,啊啊啊不能深想!深想得把安禾扔出去了,楼谪赶紧制止自己。   安禾一下就红了眼眶,“少爷…”   安禾一个熊抱就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动之情。   却落了空。   在这种事情上向来眼疾手快的楼谪迅速地一把拉过了柳绵,还对着安禾欠欠道:“少肉麻了,快去看看你的新房间吧,东边那个小院都是你的,自己看看想要什么吧,买完回来找账房报销,我和绵绵去接爹亲了。”   柳绵觉得这样有些不好,然而楼谪拉着他离开的速度太快了,柳绵只得回头道:“你要是不想一个人,等我接了爹亲回来,陪你一起去集市看看。”   出了院门,楼谪松了手,双手不满地交叉道:“还能缺什么,你什么都准备了,连洗漱的东西都买好了,安禾喜欢的兵器你都买了一箩筐,布置自己的房间都没见那么上心,还陪他去看看。” 第64章   柳绵扯平被拽歪的衣袖, 就听见楼谪这直冒酸泡的话。   “我们的东西不都是统一采购的吗?当时还问你要不要兵器练练,你自己说不要的,书房不是给你备了很多你喜欢的文房四宝吗, 还有各种游记典籍,你当时不是挺满意的嘛。”   柳绵跟在楼谪身旁, 看着楼谪的胳膊, 下意识想伸手挽住, 然而反应过来后还是顿住了, 现在就算他想牵他, 楼谪也会避开的。   “我是说你, 你自己的房间你都一点不上心,对安禾就那么上心。”楼谪嘟囔着, 像是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 后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们的房间你不都布置好了,什么都不缺, 配置也是全院最好的,我还有什么好上心的。”柳绵不明所以道。   楼谪轻哼了一声, “不跟你说了, 睡这么久, 爹亲都等急了。”   睡这么久还不是因为昨天某个人逮着他啃,柳绵摸了摸自己还有点破皮刺痛的唇瓣,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不过这些不能说, 柳绵还是乖乖地跟着楼谪的步伐, 被楼谪仔细地拉着手扶上了马车。   到柳府后,柳成又想找柳绵说说店铺规划的事情, 他的店铺眼看着客源流失,实在是不急不行。   “父亲。”柳绵和楼谪下马车点头问候道。   “哎, 绵儿,贤婿。”柳成伸手就想拉柳绵。   楼谪不着痕迹地走前了一步,刚好挡住,“父亲,我们今日来接爹亲过去住,不知爹亲收拾的如何了?”   沈思月收拾的如何了他哪里知道啊?那日沈思月前来主动和他提和离之事都给他气坏了,怒气上头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和离书草草一签直接扔在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哥儿脸上。   一个农家哥儿,能做正室,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他后院那么多人,这些年谁不惦记这个位置啊,沈思月倒好,他想着相安无事,费钱养着这个病秧子博个好名声,沈思月却不识好歹,真当他稀罕似的,一个又老又病的哥儿,跟他和离后还能有什么好归宿。   要不是怕沈思月死在他府上白添晦气,柳成那夜都想给沈思月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了。   “这…”柳成还在措辞如何说,才能显得自己没那么冷漠,毕竟柳绵现在已经不受控制了,他又跟沈思月很亲近,要是表现的漠不关心不知道楼谪会怎么看他这个父亲呢。   柳绵了然地笑了笑,“没事,我们去帮爹亲收拾就好了,反正爹亲也没什么东西,到时候缺什么我们再买就是了,那就先告辞了父亲。”   帮着沈思月收拾好东西,沈思月看着自己待了十几年的竹园一时竟然也没什么不舍之情,看到池塘旁边已经被挖空的竹林,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沈思月心中顿生百般滋味,停顿了一会儿后,欣慰地拍了拍柳绵扶着他的手背,“绵儿,爹亲还好有你。”   沈思月当时病最重的时候,曾经大着肚子站在池塘旁边发了很久的呆,等被肚子里的痛感踢回神时,池塘的水已经淹过了他的膝盖。   柳绵一直都不知道,沈思月是寻过死的,在无人问津的竹园,在无数夜深人静时。   不过沈思月现在真的很庆幸自己挺过来了,能看到柳绵幸福快乐,他相信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搬入新家后,将一直给沈思月看诊的孙大夫也请来了,沈思月被孙大夫把脉的时候笑容都没落下。   柳绵在不远处紧张地攥紧了双手,来回踱步,楼谪实在看不过眼,将柳绵一把揽了过来,十分有信服力地拍了拍柳绵的肩膀。   “没事的,爹亲现在的状态很好,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一直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楼谪用另一只手包裹住柳绵合在一起的双手,温暖坚定的力量从楼谪的手心传到柳绵心里。   这么多年,这是柳绵第一次看到孙大夫把完脉后脸上没有愁色,反而是带着浅浅笑意的。   “恭喜郎君,最近身体很有好转,脉搏都比往日有力,我看郎君的面色也红润了不少,看来最近是真有不少好事发生啊。”孙大夫笑盈盈地写着药方。   沈思月看到外间亲昵拥抱在一起的人影,喜色就忍不住漫上眉梢。   孙大夫跟着看了一眼,了然地笑开了,   “绵少爷和夫君感情很好啊,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看到孩子们过得好就是高兴啊,这院子也很好,很开阔通风,阳光也足,孩子们估计也费了不少心,沈郎君也是到了享清福的年纪了,往后什么开心就做什么,我们这个年纪,身体健康孩子们才安心。”   沈思月点了点头,“劳烦孙大夫了。”   “郎君哪里的话,这么多年,看到郎君能好起来,我也是很开心啊。”孙大夫摆手道。   “这是几剂滋补身体的方子,平日早晚一碗,多吃些饭,过段时间我再来看诊,郎君郁气散了很多,体内气息都通畅多了,是有大好之兆啊!”   出了里间,还没等着急的柳绵开口询问,孙大夫就先报了喜。   柳绵惊喜得都不知道做何反应了,欣喜的眼泪一下就从眼眶落了下来,楼谪接过药方,付了诊金。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辛苦辛苦。”柳绵拉着孙大夫的手语无伦次地感谢道。   “这哪是我的功劳,这都是小公子自己的功劳,这种心病还须心药医,能让郎君保持这种通畅开阔的心情也不容易,继续保持下去估计下次我再来看诊就不用开方子了。”孙大夫忙摆手。   二人一同送了孙大夫离府,柳绵一直目送孙大夫离去,人走远了些才欣喜地回身抱住了楼谪,开心地在楼谪脸颊上亲了两下。   速度之快楼谪都没反应过来,毕竟他的两只手下意识拖住了突然跳起来的柳绵。   楼谪现在扔也不是丢也不是,整个人僵住了。   “爹亲真的快好了!你听见了吗!楼谪你快掐我两下!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真是我的大福星,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楼谪现在心里很凌乱,面上还得沉稳地安抚明显已经高兴坏了的柳绵,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回复的也很机械:   “是的,我听到了,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爹亲快好了。”   柳绵低头咬住了楼谪浅色的唇瓣,楼谪慌乱得瞳孔紧缩,想扔掉柳绵,又怕柳绵摔着,最后只能直愣愣地任由柳绵动作。   柳绵舔了舔自己晶莹的唇瓣,奇怪地扯了扯楼谪的脸颊,“怎么回事?怎么没反应,你昨天不是挺会亲的吗?难不成真的在做梦?”   柳绵在说什么,昨晚?昨晚他挺会亲的是什么意思?楼谪断片的脑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什么,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迤逦的美梦,但到底干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楼谪神色恍惚,老天爷,他昨晚到底干嘛了?他也是在做梦吧,柳绵怎么对他又亲又啃的。   柳绵说着就要掐自己一下。   然而安禾的惊叫打断了他的动作。   “天!天老爷!我的少爷,你在干嘛啊,你快快快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大门口啊!”安禾手忙脚乱地把柳绵扒拉了下来。   柳绵拧了安禾一下,安禾立刻马上就发出了面目狰狞的痛呼声。   不是做梦,柳绵高兴地抱住了安禾,“安禾!孙大夫说爹亲快好了!爹亲快好了!啊啊啊我好开心!”   楼谪悄不吭声地抿了抿被舔得全是水光的薄唇,暗地里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疼的,真的不是在做梦。   楼谪脑子很乱,尚存的理智看着柳绵这个高兴劲儿,楼谪都怕柳绵抱着安禾也啃两下,连忙把人扒拉回来。   左右都是自己亲近的人,柳绵又高兴地发了会儿疯,安禾赶紧把人推进府里,把大门合上,看着柳绵这疯劲真是无奈了,安禾也是真心实意地高兴,不过可不能让全府的人都看到柳绵这样,不然柳绵回过神来怕是再也不敢出门见人了。   “姑爷把少爷带回房间疯吧,不然回过神少爷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安禾把周围看热闹的下人挥退,难得把柳绵拱手让人,也是这么多天看明白了,认可了楼谪的为人,归根结底还是自家少爷大了终究是留不住了。   安禾眼睛酸酸地看着楼谪背着跳到他背上一直傻笑的柳绵回房。   “夫君,我真的好开心,爹亲真的快好了,就像做梦一样。”柳绵抱着楼谪的脖子,对着楼谪的侧脸一阵猛亲。   楼谪被亲得耳根通红,又被柳绵新奇地发现,眉眼弯弯地一口咬住,楼谪倒吸一口凉气,忍了又忍才没把背上的人扔出去。   “柳绵,你是小狗吗?”楼谪宕机半天的脑子终于动了起来,没好气地拍了拍柳绵的屁股。   柳绵眨了眨眼,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楼谪的耳朵,酥麻感仿佛电流通遍全身,楼谪颤了一下。   “别乱动,再乱舔把你扔下去了。”楼谪低声凶道。   柳绵抱着人不再乱动,老实了一会儿才喜滋滋地笑道,“夫君才不会,夫君最心疼我了,我好幸福,好开心,有夫君,有安禾,爹亲的病也快好了,还有自己的院子,铺子,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要是夫君也喜欢我就更好了。”柳绵用脸颊蹭了蹭楼谪裸露在外的后颈。   软软的滑滑的皮肤蹭得人喉间发涩。   楼谪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低哑道:“小没良心的,我还不够喜欢你?” 第65章   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头有了即将被搬走的意思, 沈思月的病情大有气色,柳绵高兴万分,兴头上一时间没有了顾虑, 畅所欲言。   柳绵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楼谪光洁温热的后颈上,被楼谪这么耐心地背着哄着, 柳绵的内心愈发欲壑难填。   “不够, ”柳绵任性道, 环抱着楼谪的双臂微微收紧, 他闻着楼谪身上好闻的木质香, 贪得无厌地着说, “我想要你再多喜欢我一点,不要兄弟之间的喜欢, 要爱。”   “楼谪, 你对我这么好,能不能再爱我一下啊。”   柳绵带着浓浓期颐的语气从耳廓传到楼谪心里。   楼谪托着人的双臂收紧, 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心里喜欢得不得了的人在向自己要爱, 楼谪开不了口拒绝。   一路沉默着听着柳绵说话, 动作轻柔地将背上人放在床上, 楼谪准备沉默到底。   却被滔滔不绝的柳绵从正面伸手揽住了脖子,柳绵微微用力,楼谪便顺从地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   楼谪盯着柳绵一张一合的红唇, 这才注意到柳绵平日淡粉的唇瓣今日有些红肿, 还有点小伤口在上面。   “你昨晚不是挺会亲的嘛。”   之前柳绵抱着他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所以这是他昨天亲的吗, 楼谪莫名有些遗憾自己竟然断片了,柳绵的嘴唇一看就香香软软的很好亲,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应该很甜吧…他还没跟人接过吻呢,到底是什么感觉啊,怎么这么关键的时候断片了。   “……洗衣做饭的话,我也会努力学习的,反正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就是了,你就跟我在一起吧,楼谪,我最喜欢你了,我以后都不会再遇到这么喜欢的人了,哪怕你不行也没关系的,楼谪,楼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柳绵气鼓鼓地用额头撞了一下楼谪的下巴。   楼谪回过神来。   看着柳绵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带着薄茧的大手抚到柳绵的侧脸上,声音低哑,“你说我不行?”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冲了多少凉水澡,楼谪尚存的理智极力阻拦他才没有直接推翻柳绵证明自己。   柳绵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毕竟昨天他亲自实验过了,确实不行。   “没关系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做到那一步也可以,我也不知道你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对身体不好,不然我们下次找孙大夫偷偷问问吧?不让他告诉别人。”柳绵体贴道。   “不做到哪一步?”楼谪轻挑眉梢,没想到柳绵看着白白净净的,竟然是个黄芯的小汤圆。   “就就就那步啊……”   柳绵眼神躲闪地看了眼楼谪的下半身,然后飞速移开,“反正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嫌弃你的。”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我亲破的吗?”楼谪带着薄茧的指腹磨了磨柳绵的下唇。   柳绵下意识抿了下唇瓣,不小心碰到了楼谪的拇指,耳根红红地点了点头,“就…就昨晚,我喝醉了…亲了你一下,我太喜欢你了,你不会怪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情难自禁…”   柳绵小心地看着楼谪越来越可怕的眼神,心里犯怵,声音也心虚地越来越低,“你不会生气了吧,你把我啃成这个我都没生气,你不许生气…”   用最心虚的语气说最凶的话,楼谪轻笑了一下,声音低哑地重复了一遍柳绵的话:   “偷亲我,我还不许生气?你这么霸道啊,刚刚谁说在一起后我让往东绝不往西,做世界上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夫郎来着。”   只是情急之下说着让楼谪动摇的话,这么快就被揭破了,柳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越低越低,嘴上还得为自己挽尊,继续哄骗楼谪,试图让楼谪心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就是太喜欢你了嘛…夫君,你就原谅我吧,以后我绝对不敢了。”   楼谪看着柳绵被玉冠束起的发顶,眯了眯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柳绵,上次我醒来后身上发现的蚊子包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趁我睡着偷偷亲我?”   柳绵慌乱地抓紧了衣摆,没想到这件大坏事也被楼谪发现了,柳绵刚想摇头装无辜。   楼谪低沉的声音就自上而下犹如重锤压了下来,“不许骗人。”   柳绵抓着衣摆,头泄气地低到不能再低的位置,沮丧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那胸口上的蚊子包怎么一点都不疼不痒,也不鼓起来……原来是你啊,小色鬼。”楼谪弹了一下柳绵的额头,小坏蛋,害他隔三差五做些迷离荒唐的梦。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请你别讨厌我。”   柳绵小心翼翼地抬眸,微微伸手抓着楼谪的衣摆,他很愧疚,他真是个自制力很差的人,他怎么能在心上人熟睡的时候占便宜,这完全是亵渎,他怎么就没管住自己,他真坏,要被讨厌了。   柳绵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被一个不喜欢的人未进允许的又亲又啃,肯定是不会再理会那个人了,而且还会非常厌恶那个人,楼谪肯定也很生气。   楼谪听了后一言不发,黑色幽深暗沉,柳绵眼眶一下就忍不住氤氲起雾气,拉着楼谪的衣角试图挽回道:“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完全把人拿捏得死死的。   楼谪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下把人半抱进怀里,擦掉柳绵溢出来的泪珠,“你哭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有这么喜欢我?”   柳绵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水灵灵的杏眼中盛着的满眼真诚让人难以拒绝,他轻嗯了一声,随后又看着楼谪补充道:   “很喜欢很喜欢,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下辈子还想遇见的喜欢。”   楼谪心脏都被这样的柳绵填满了,这他还怎么想什么以后万一回去的事情。他只要想到自己一旦拒绝柳绵后,柳绵默默伤心抹泪的样子,胃都绞紧了。   他也很喜欢柳绵啊。   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两情相悦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楼谪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喜欢,这么喜欢一个人,他不想错过。   “那我们就在一起吧。”楼谪顺遂心意轻声道。   柳绵还在说自己有多喜欢楼谪,   “喜欢你笑的样子,板着脸的样子,做琉璃,设计店铺,吃煎饼,打架,睡觉,说话,一举一动的样子我都很喜欢,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做错事情了,你可以惩罚我,但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会努力的,努力让你喜欢上…”   柳绵忍着委屈,滔滔不绝地说着,其实他每次想到楼谪不喜欢他,他就难受得不行,他根本接受不了,但他还是要努力克服,总是哭也没用啊,哭并不能让一个不喜欢上你的人喜欢上你。   直到听到楼谪的话,柳绵欣喜地看向楼谪,“真的吗?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试试?”   楼谪点了点头,“不过不是试试,柳绵,我也很喜欢你,和你一样,你真的很令人喜欢,柳绵,我的心很难拒绝你,它跟我说,我很想跟你在一起。”   柳绵被这莫大的惊喜砸得头晕眼花,还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吧?”   楼谪亲了一下柳绵软软的嘴唇,又忍不住吮吸了两下,才喘着粗气,拉住柳绵的手,“宝贝,兄弟之间可不会这样,我忍了很久了,你竟然说我不行?”   柳绵惊讶地感受到抵着手上的东西,有些不明所以,“哎?怎么回事,那你昨天怎么没反应,我舔它都没动静的…”   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柳绵紧张地捂住了嘴巴。   楼谪的呼吸一滞,老天爷,他昨天究竟错过了什么啊!   “笨蛋,我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哪能有什么反应啊,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楼谪意味深长地看了柳绵一眼,柳绵整个人通红地捂住了楼谪的嘴,用行动表示他的尴尬。   楼谪不容拒绝地用一只手扣住了柳绵的两条纤细手腕,将人推倒在柔软的床铺间,轻笑了一下,   “不过也怪我,没让夫郎大人见识过我的真本事。”   轻薄的帷幕被爆着青筋的小麦色粗糙大手解开放下,午头正盛的阳光照进空无一人的房间,印出两个隐隐绰绰交缠的身影。   小楼同学一改昨夜的萎靡姿态,气宇轩昂地给柳绵打着招呼,有些可怕。   柳绵被亲得泪眼朦胧,上气不接下气,衣衫早就滚落在地上,细白的小腿无意间落到床边,从轻薄的帷幕里探出。   很快就被那粗糙的麦色大手握住,捞了回去。   悬在空中的脚趾蜷缩,透着粉色的指尖紧紧抓着厚实宽阔的蜜色后背,用力得不经意间就留下痕迹。   火车头大小有些超标,抵在隧道口难以行动。   柳绵咬着唇直掉眼泪,楼谪隐忍得满头大汗。   楼谪将柳绵的唇瓣抵开,低头温柔地亲吻安抚,往后退了些。   握着柳绵软软的手心动着,整个人不上不下的很难受,但柳绵明显承受不了,楼谪亲了亲柳绵的眼尾,低声哄着:“要不算了吧,你太疼了。”   柳绵湿漉漉的睫毛挂着泪珠,张唇喘着气,“药膏…盒子里有药膏…”   这么好的机会,必须把握,不然楼谪过两天又改变主意了他找谁哭去。   楼谪看着盒子里一直以来被自己当成红花油用的药膏有些沉默,“是这个吗?” 第66章   柳绵望了一眼, 面颊一片绯红地点了点头。   楼谪将剩下的一半药膏倒到手心上,药膏遇热立刻融化,变得黏腻润滑起来。   工匠拿到工具开始拓宽狭窄的隧道。   悬在空中的小腿止不住地颤抖。   柳绵咬住楼谪结实的肩膀, 泪眼朦胧,楼谪怜惜地抚摸着柳绵发颤的光洁后背。   没有人说话, 只有些细碎沉闷的喘息声。   经历千辛万苦, 火车终于成功通行。   小麦色的粗糙大掌扣住了雪白细腻的腰窝。   勉强进入的火车彻底撞开了隧道。   “呜…”   柳绵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一瞬间, 柳绵任由自己向后倒去。   即将坠落时, 柳绵被人抱着腰身救起。   随后细碎强势的吻落遍白嫩的肌肤, 没有一处被放过。   只需要轻轻吮吸一下, 就会变得很红很粉。   燃烧的火把更旺了几分,烫得人害怕。   仿佛即将溺死的人, 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双眼涣散地张唇大口呼吸着。   “慢…慢点…”   好不容易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语被湍急的河流猛地打断。   柳绵的五指白里透粉,攥紧了路过的船身, 无助地流着泪。   第一次当列车长,开火车难免横冲直撞了些, 更何况火车巨大难以控制。   看到柳绵这幅样子, 楼谪驾驶着火车停下, 停在闭塞闷热的隧道中。   伏身将柳绵捞起,轻柔地将柳绵满脸的泪水抹去。   低头用有力的长舌顶开唇瓣,叼着柳绵软绵无力的舌头安抚了一番。   小桃花被安抚地按压着。   按得腰线紧绷, 楼谪的气息也紧随着重了几分。   但楼谪没有动作, 低沉的声音充满心疼,“弄疼你了?”   哪只是弄疼了, 都要坏掉了…   柳绵带着委屈的泣音小声抱怨着,殊不知这种话会带了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感受到小楼同学的变化, 柳绵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慌乱地推拒楼谪,   “不要了,呜…我不要了。”   楼谪依依不舍地最后磨了一下,将一直欺负柳绵的小楼同学赶了出来。   柳绵没想到楼谪竟然说停就停,看着顶着一片晶莹的小楼同学,一时有些感动。   小楼同学肿得很厉害,柳绵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毕竟是他勾的楼谪,他现在半途而废是怎么回事啊。   柳绵眨了眨,眼眶盈着的泪水随着落下。   柳绵艰难地翻了一个身,趴在床上,回头看向楼谪。   楼谪本来准备去冲冷水的动作一顿,没忍住摸上了雪白软嫩的皮肤。   红艳艳的,有些肿了,带着薄茧的指头滑过都要颤抖,楼谪叹了口气,   “要不算了吧。”   自己都迎合到这个地步了,楼谪竟然说这种话,就算是为了他好,柳绵也忍不住恼羞成怒,眼泪汪汪看着可怜至极的人,软绵绵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是直击人心,   “楼谪,你是不是男人啊,不行让别人来。”   这种话,哪怕知道柳绵是故意激怒自己,楼谪也忍不住生气了,面色黑沉地抓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某人。   柳绵手腕都是抖的,满脸泪水地抓紧床单往前爬,试图躲避身后的猛兽,然而刚出一段距离,又被强势之极地拉了回去。   彻彻底底地被猛兽拆之入腹。   一直从午时到傍晚,太阳西沉。   卧室里清脆的碰撞声也没停止。   窗台上被娇养得很好的风信子和绣球花微微摇晃,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意识模糊的人满脸泪痕地你喃着。   楼谪随便套了件外袍,大跨步下了床,将轻薄的棉被盖在柳绵满身痕迹的身体上。   柳绵以为自己终于被放过了,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下次再也不敢这样激楼谪了,太恐怖了。   柳绵缓慢地蹭了下枕头,闭上眼睛准备入睡,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无所谓了,楼谪会帮他清理的。   楼谪拿着粥菜,和温水进来,将准备睡觉的柳绵扶了起来,   “现在这么早睡什么觉,你今日快中午才醒的,现在天都没黑呢。”   柳绵浑身无力地靠在楼谪身上,声音哑得说不出话,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这样怪谁啊,还不是楼谪这个罪魁祸首!   楼谪给柳绵喂了半杯水,视线落在柳绵盖到腰间的薄被上,露在外面的肌肤无一处完好,尤其是那两片小桃花。   破皮了…   楼谪理智回笼,他确实过分了,不过想到柳绵之前说的话,楼谪还是很生气,还是想狠狠地惩罚柳绵。   柳绵惊恐地发现什么东西又顶到他腰间了。   连忙就想离楼谪远一些,楼谪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阻止不了柳绵。   楼谪看着窜到角落的柳绵眯了眯眼,声音低哑道:“过来,吃饭。”   柳绵心有余悸地看着楼谪玄色外袍间异常精神,跟自己打着招呼的小楼同学。   “都一下午了…他他他他怎么还能…”   柳绵语无伦次道,他这个田都被掏空了,没道理楼谪这个牛还能起来啊,不应该啊…这太夸张了吧。   听了这话,小楼同学更激动了,立马弹了两下来表示自己的精力充沛。   柳绵更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楼谪面不改色,张开双臂,黑眸幽深,语气听不出情绪:“过来,吃饭。”   柳绵伸出手,不敢再让楼谪这个危险人物投喂自己。   “我自己来吧…”   楼谪视线落在柳绵从手腕到锁骨满是痕迹的手臂上,轻哼了一声,“还有力气?看来我不够努力啊,没让夫郎大人满意啊…”   楼谪将碗勺放到一旁的托盘中,长臂一伸,在柳绵惊慌无措的眼神下,轻松揽着柳绵的腰身将人拥入怀中。   “呜!”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力气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哈啊…你还是喂我吃饭吧…真的不要了…”   楼谪将一直求饶的人牢牢按在怀中,咬住柳绵通红如血玉的耳垂,低声道:“夫郎大人满意了吗?还要找别人吗?”   “满…满意,不找…别人,只要你…呜,夫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柳绵的声音都随着触感颤抖了起来。   楼谪又一把按下柳绵拉开一段距离的窄细腰身。   微烫的舌尖扫着柳绵光洁粉白的后颈,“那宝贝能好好吃饭了吗?还躲我吗?”   后颈很敏感,随着温热粗粝的大舌滑过,柳绵浑身一抖,眼角嗪着泪,委屈地摇着头。   “宝贝摇头是什么意思?不想好好吃饭吗?”   平日低沉悦耳的声音此时仿佛恶魔低语,伴随着抵入深处的力道,柳绵连忙开口解释,   “不是,不是..呜..我好好吃饭…不躲了,太深了,别!呜!”   这次以防柳绵乱窜,楼谪让人坐在怀中,拿着碗勺,双手穿过柳绵的肩膀,将人无形中禁锢在怀中。   楼谪舀了一口鲜香的菌菇粥,靠在柳绵的肩膀上轻柔地吹着气,等着粥凉了下来,才抵到柳绵的唇边。   柳绵面色绯红,有些难以接受,楼谪微微一动,柳绵不可抑制地张开了湿润红肿的唇瓣,一声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随即溢了出来。   “楼谪!你太过分了!”   柳绵生气地动了一下,楼谪气息不稳,差点都没拿住勺子,将粥水洒两人一身。   “别胡来,你乖乖吃饭,我不动。”   楼谪无奈地将勺子抵住柳绵的下唇。   “谁胡来啊!明明是你在胡来!你赶紧给我出去!这我怎么吃饭!”柳绵别过头凶道。   楼谪趁机亲了下柳绵气鼓鼓的侧脸,“我喂你怎么吃不了,乖点,好好吃饭,不然晚上会饿,之前谁说任我处置的,谁半夜偷偷啃我,趁我喝醉,偷偷亲我,还占我便宜来着……”   “不许说了!”柳绵生气地往下坐了坐,自己虽然不好受,但听见楼谪的闷哼就很满意,还真以为他柳绵治不了你了是吧!   “你再乱动就真吃不了饭了,说话不算话也要受惩罚的。”楼谪咬住柳绵的耳垂。   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柳绵老老实实地含住喂到嘴边的勺子,将鲜香温热的菌菇粥咽下:   “我吃,我吃就是了,不过说好了,等会儿吃完就放过我。”   楼谪新舀了一勺粥,敛眸吹了口气,又喂到柳绵嘴边,就这样一直将一碗喂完。   楼谪拿走了一直压在柳绵肩膀上的双臂,柳绵忍着腰酸立刻起身。   空气中响起“啵”的一声,柳绵红着脸生气地抬起酸软的腿,没好气地踢了正在收拾碗筷的楼谪一下。   楼谪不咸不淡地看了柳绵一眼,莫名看得柳绵身上发凉。   “说好了不来了的。”柳绵裹紧被子唯唯诺诺地说着。   “嗯,不来了,你先别睡,刚喊人去抬水了,等会儿洗个澡。”楼谪揉了一把柳绵的脑袋。   柳绵松了一口气,“那你怎么办?”   柳绵飞快地看向某处,又红着耳根飞快地移开视线。   “不管它。”这家伙一看到柳绵就精神得不行,等会儿冲个冷水澡就冷静下来了,楼谪习以为常,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   楼谪坦然自信得仿佛压着人做了一下午的不是他一样。   “你最好是,就算你要管我也不行了,最多…最多用手…”柳绵眼神飘忽地小声道。   耳聪目明的楼谪听见真的无奈了,柳绵总是无意间说些让人难以自持的话。   热水抬了进来,等下人走后,楼谪横抱着人出了里间。   将人放进浴桶后,紧接着长腿一跨,迈了进去。   水面骤升,柳绵睁大了带着水意的杏眸,“你你你进来干嘛?你说话不算话!”   楼谪喟叹了一声,一下就把柳绵微不可计的阻拦力度挥散了,“我帮你洗,你一个人不好清理。”   “…啊…嗯…”   水面微微晃荡,清澈的水面变得有些浑浊,楼谪额角的青筋直跳,隐忍地呵道:“你别出声。”   柳绵再这么乱哼下去,楼谪本来单纯清理的行为都要变味了。   柳绵搭着楼谪的肩膀,眼神迷蒙,闻言立刻咬紧了下唇,却没有达到楼谪想要的效果。   看到这样的柳绵,小楼同学更精神了。   “别咬自己,咬我肩膀。”   楼谪用手指顶开柳绵洁白的贝齿,眸色浓得像幅未经晕染的水墨画,将人湿漉漉的脑袋扣在颈间,柳绵毫不客气地咬了上去,楼谪闷哼了一声。   柳绵这咬人的劲儿也是勾人得紧。   可是柳绵不能再继续了,楼谪有分寸,沉着脸给柳绵清理,忍得额角的青筋直跳。   半晌后,楼谪将手指抽了出来,柳绵靠在楼谪肩上无力地喘息,抬起一片绯红的脸,亲了下楼谪光洁紧绷的下巴。   “辛苦夫君了。”   楼谪默不啃声地将人抱出浴桶,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重新换了一桶热水。 第67章   换好水, 楼谪将一旁脸红心跳,只敢唯唯诺诺看地板的人一把抱起,放进浴桶里, 将一旁的花瓣洒进水面。   今天用的是玫瑰花。   火红的花瓣贴在柳绵白皙的身上,柳绵沉在水下, 只露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看着楼谪令人眼热好身材。   弯腰用力时, 小麦色肌肉上会覆上一层晶莹的汗水, 上面不少不明抓痕。   柳绵偷偷从水中抬起手, 看着自己发红的指尖, 耳垂一片通红,柳绵羞羞地捧了一掬水往嫣红的脸颊上扑。   “剩下的你自己洗, 我等会儿出去。”楼谪去里间穿衣服。   “你去哪里!”   柳绵紧张地从水中站了起来, 又因为腰酸痛无力,在桶中跌了一下。   楼谪立刻停止了正在穿衣的动作, 连忙过去检查柳绵的状况。   柳绵一时间顾不上腰疼,眼泪汪汪地看着楼谪, 瞥见还没消停的小楼同学, 心中委屈万分, 怎么能这样…   “我我我都辛苦一下午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还能去找别人啊…你不许去…”   柳绵努力让眼泪憋回去, 试图语气强势地小声凶道。   楼谪满是担忧的脸色沉了下去, 给柳绵揉着腰的手带着些怒意轻拍了一下柳绵的屁股。   柳绵颤了颤,心里更委屈了, 楼谪怎么能这样,“呜…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全世界的男人都一个样。   柳绵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生气地想要推开楼谪。   楼谪抱着人给他揉着腰,心里的气都被柳绵的眼泪滴散了,又好气又心疼地亲了亲柳绵湿漉漉的殷红眼尾,   “柳绵,你就在心里这么想我是吧?我是这样的人吗?”   柳绵抗拒地躲避,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你看看你现在这样,顶这么大个帐篷出什么门,不许出去,敢找别人你就不要回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某个小少爷娇气得不行。”楼谪没好气地说道。   柳绵生气了,狠狠地扇了小楼同学一巴掌,“怪我!你还怪我!你都要了一下午了!没完没了了是吧!楼谪,你是不是人啊!”   “嘶,小祖宗,我不是怪你,谁让你冤枉我去找别人的,你这么想我还不许我生气了,你这也太霸道了吧。”楼谪也很委屈。   忙躲开了些,争执之余也没忘记帮柳绵按揉刚刚扯到的腰部。   楼谪好脾气地亲了下柳绵的脸颊,柔声道:“你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的人,我或许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但我只喜欢你,你明白吗?以后不许说这种找别人的话了,不许说自己,也不许说我,我只要你,柳绵。”   柳绵被楼谪一双漆黑真诚的眼睛注视着,听着这番话感动得潸然泪下。   柳绵抹了把脸,闭着眼回吻了楼谪,楼谪眸色渐深,给柳绵揉腰的手转而陷进了腰窝中,心上人主动献上的亲吻怎么能放过呢。   等到柳绵扒着浴桶边缘的手忍不住颤抖时,楼谪才放开柳绵红肿的唇瓣,怜惜地舔了舔上面的细碎破口,意犹未尽道:   “乖乖洗澡,别勾我了。”   柳绵喘着气,水光潋滟的眸子,深情地看着楼谪,语气软软地回应楼谪刚刚那番动人心弦的话,   “楼谪,我也只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小楼同学应声激动地吐露了些口水出来。   真是没完没了了,楼谪都不好意思地用外袍把它遮挡了一下。   再待在这里迟早要出事,楼谪三两下把衣服穿好,“我出去洗床单,等会儿就回来,你先洗着,别乱动,等我回来把你抱出来。”   柳绵脸羞红地点了点头,楼谪这么好这么贴心,他刚刚在给楼谪泼什么脏水呢,他真是混蛋。   经过一下午,床单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纯情的楼谪是完全不好意思给别人洗的,更别提这上面出了乱七八糟的液体,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是柳绵初次的落红,还好楼谪早早就挥退了下人,此时坐在水井旁闹了个大红脸的样子才没被别人看到。   也不知道哥儿是为什么会有落红,就挺神奇的,楼谪明明观察了,感觉和正常男人的结构差不多,顶多红了点,软了点,水多了点…   啊啊啊住脑!   楼谪将一旁的凉水往脸上扑了扑。   楼谪动作麻利地把床单洗完晾上,又重新换了一套床单,这才把柳绵从水里捞出来,擦拭干净放进被子里,严严实实地裹住。   柳绵满身痕迹,楼谪都不敢多看,生怕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小楼同学又立正敬礼了。   楼谪也有些累了,就着柳绵洗完的花瓣水随便洗了一下,就出来了。   楼谪都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准备睡觉了,才想起来一件事,忙把柳绵晃醒,   “宝贝,你那里都肿了,还没涂药呢。”   柳绵迷迷糊糊地蹭了蹭楼谪的胸膛,把身上的薄被掀开,坦然地背过身,抬起腿,“唔,夫君帮我涂吧,我好困…”   如此毫不设防,楼谪呼吸一滞,连忙压下脑里的绯色画面,心理不断暗示自己是个冷漠无情的涂药机器人。   等涂完药,柳绵几乎全身上下都覆满了药膏,涂最要命的地方的时候柳绵还时不时绞紧眉眼,发出难受的轻哼声。   楼谪屏住呼吸将金疮膏盖好放回原位。   然后生无可恋又不出所料地发现某个小兄弟还是起立了。   都让它畅快一下午了,还想怎么样,不许再欺负我老婆了,楼谪生气的扇了小楼同学一下,你这个没有自制力的东西!   小楼同学无辜地随风晃了晃,楼谪不欲管它,抱着柳绵蹭了蹭,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楼谪是被安禾的惨叫声吵醒的,楼谪拍了拍怀里被惊扰到的人,披了件外衣,眉眼困倦地推开门,“又怎么了?”   安禾不可置信地看着楼谪院中随风飘荡的新床单,这可是新床单!新床单!他昨天才换的!   怎么会今天就又换了一个!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天老爷,他昨天忙着收拾安排下人们,一时没注意主院,他那晕乎乎的小少爷就这样被这样那样了?亏他昨天相信楼谪的人品,完全是白相信了。   安禾充满怒气地瞪了楼谪一眼。   “为什么换床单了?”   楼谪有些心虚,他们三个当初是一起说好了只是做戏,不发生实质性行为的。   楼谪嗫嚅了一句,“就就就脏了呗。”   “少爷呢,我进去看看他。”安禾走至门前。   柳绵现在那满身痕迹的样如何见人,先不管安禾生不生气,就柳绵那副样子被旁人看见楼谪也是要生气的,更何况是跟柳绵关系比自己还好的安禾。   楼谪像一堵墙,不让分毫,“不行,他还在睡觉。”   安禾眼尖地看见楼谪锁骨处的咬痕!再度发出一声惨叫。   楼谪捂着耳朵蹙了蹙眉,“你干嘛,别吵到绵绵了。”   “你你你你跟少爷!”安禾指着楼谪脖子声音崩溃道。   楼谪低头看了一眼,柳绵昨天下午也是很能扑腾,没少在自己身上啃啃抓抓,楼谪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矜持地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好了,你不要吵了,绵绵昨天很辛苦,他得休息,你自己去玩吧。”留下这句话,楼谪在安禾愤怒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交织中,飞快地合上了门。   “啊啊啊!楼谪你个畜生!你禽兽不如!不守信用!你出来,让我进去照顾少爷!”   安禾拍着门怒道。   楼谪捂住柳绵的耳朵美美闭上眼,他的宝贝夫郎,才不给别人照顾呢。   等柳绵醒来后,对着蹲在门口墙角伤心愤怒生气画圈圈的安禾一阵安抚,楼谪看不过眼把柳绵轻松抱走了,   “别管他了,也老大不小的了,赶紧找个合适的人,把他嫁了吧。”   这话说的,给刚有点心理安慰的安禾气得一阵跳脚。   柳绵腰还不太舒服,今日的外出计划取消,楼谪一手抱着人,一手拿着躺椅放在了院子的池塘旁边,将柳绵放在躺椅上,又喊了声安禾。   安禾很生气,安禾并不想理会,转了个面继续画圈圈,“安禾,过来给绵绵扇风,不扇我喊别人了。”   “夫君,你别这样,安禾生气着呢,我自己扇就行。”柳绵戳了戳楼谪,也有些心虚,他可是说过很多次自己很清醒的话来着。   谁知生着气的安禾闻言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带上自己的小马扎,在柳绵身旁坐下,不仅扇风,还给柳绵撑了把伞。   他这可不是原谅他们了,他只是不想自家少爷被晒着而已。   楼谪只能说果然不出所料,安禾这家伙也是把柳绵放在心尖上疼,跟自己不遑多让,楼谪再次庆幸他们俩还好都没什么歪心思。   “我去做饭,这是鱼食,你在这喂鱼玩会儿。”柳绵的身体得补补,又不能吃辛辣,府里厨师很难做出很好吃的菜品,楼谪得去看着出出主意。   柳绵感觉楼谪这种架势有些夸张,尴尬地看向安禾,解释道:“其实我还好,没有这么夸张。”   安禾给柳绵盖了一个薄毯,没好气地给柳绵扇着风,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少爷你可别说了,你自己看看你手背,男人不能惯着懂不懂,你这小身板哪经得住姑爷翻来覆去地折腾啊,该说不的时候就说不。”   柳绵脸都红透了,看着白皙手背上的红印,又想起来昨天楼谪亲他手的神态,忙扔了把鱼食缓解自己的尴尬。   小鱼摆尾飞快地簇拥起来,这些是楼谪陪着柳绵亲自去珍馐阁后厨挑选的鱼苗,柳绵弯了弯眼。   安禾看着柳绵这神思不属的样子,就知道少爷这是泥足深陷了,闭住了想要劝说的嘴巴,“少爷,想好了吗?就他了?” 第68章   “嗯, 就他了。”柳绵神色温柔道,“有的人值得勇敢一次,没必要为了未来的难测而放弃这一刻, 安禾等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安禾眼睛酸酸地给柳绵扇着风,语气闷闷道:   “少爷, 你变了, 你以前都不会说这种话的, 你被爱情蒙蔽双眼了, 我才不要变成这样, 我要一辈子跟着少爷, 照顾少爷,给少爷扇一辈子风, 等有小少爷小小姐的时候, 我还要继续照顾他们,我才不要成亲。”   柳绵揉了一把安禾的脑袋, “你还是太年轻了。”   安禾瘪嘴,眼眶一下就红了, “才不是, 我肯定比少爷大, 少爷别说了,我伤心,你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 谈情说爱人都谈的老气横秋了, 有什么好的。”   柳绵没好气地捏了下安禾皱皱的包子脸,“有你这么说自己少爷的吗, 就仗着我脾气好,蹬鼻子上脸了。”   安禾的脸颊被扯得变形也不哭闹, 就静静地看着柳绵,眼泪无声地从眼眶落下,嘴巴瘪得看着难过不已。   “你这是做什么?”柳绵拿出手帕,伏身给安禾擦眼泪。   轻薄的夏衫一抬手就往下滑了滑,安禾看到柳绵手腕上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迹,眼眶更红了,有一种少爷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   好烦!讨厌楼谪!   安禾抽着鼻子,忍不住关心道:“少爷涂药了吗?疼不疼?”   柳绵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衣袖,红着耳朵摇了摇头,   “没事,涂过药了,你别哭了,是我刚刚说的不好,但如果你以后真遇到那个适合的人,也别害怕,我是真拿你当亲弟弟看,你的身契我之前给你放在床头下了,你是个自由的人,你配得上任何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真的吗?那我就喜欢少爷,少爷能不能跟我在一起,别理楼谪那个不守信誉的坏蛋啊。”   安禾抬着脸,一脸期待地看着柳绵。   柳绵错愕地看着安禾纯洁无瑕但真心实意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个孩子。   柳绵摇了摇头,“不可以哦,安禾,你是家人,楼谪是爱人,你们都是无可替代的。”   安禾瘪了瘪嘴,勉强接受这个安慰,“好吧,能当少爷的家人也是我的荣幸,姑爷也挺好的,少爷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就是真姑爷了,我会尊重姑爷的。”   柳绵笑了笑,摸了摸安禾的脑袋,轻声道:“我也很荣幸。”   安禾红着眼眶给柳绵扇着风,呜呜呜少爷这么好,他是真不舍得,可是少爷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安禾也就闹闹小脾气,看到柳绵现在这种幸福快乐的笑容也是打心里的高兴。   他也感觉从楼谪出现后,日子仿佛越来越好了,以往总是灰沉沉的日子变得鲜活起来了,只要楼谪以后别辜负少爷,他其实对楼谪没有任何意见的。   “喔!姑爷好厉害!没想到姑爷不仅一表人才,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楼谪砍着排骨,胳膊甩得虎虎生威。   将下人处理好的山药接过,轻松切成厚薄均匀的山药片。   将各种提味鲜香的调料调好,楼谪把下人们剥好的鲜虾剁成泥,揉成虾滑,“炖个山药排骨汤,再泡点粉丝。”   柳绵爱吃鸭血和虾滑,给柳绵再做盅虾滑鸭血粉丝汤,想到等会儿即将迎来柳绵眼睛亮亮的夸赞,楼谪就觉得整个人充满干劲。   “好新奇的做法,姑爷这虾的处理方式和珍馐阁的大厨有的一比,真是天才的想法。”一旁的厨师赞叹道。   经过这么一提醒,楼谪想想是得给珍馐阁增加点新菜品了,毕竟即将开分店了,火锅日日吃也会腻的,写两个方子又不费事,赚这钱他也不嫌多。   “还有三鲜菌菇鸡汤,番茄鱼片汤,裙带菜虾滑汤…少爷这几天吃清淡些,你们机灵点变着花样做汤,少爷胃口好了,给你们加月例。”   楼谪边往锅里加调料,边叮嘱道。   厨房几个厨子一片喜色。   “等会儿汤好了,给爹亲那边也送一份…”   楼谪顿了顿,都搬出来了,一家人自然是一起吃饭才对,“算了,等会儿一并送去主院吧。”   楼谪先端了盅粉丝汤过去给柳绵垫垫肚子,把坐在旁边跟柳绵相谈甚欢的安禾无情挤走,   “你去叫爹亲来吃饭。”   沈思月被安禾扶着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在池塘旁边坐在小马扎上拿着勺子给柳绵喂饭的楼谪,后面两个下人举着伞,看主人家夫夫俩的恩爱劲儿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了。   “你太夸张了,这会儿喂了,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可不许喂了。”柳绵吃下一片鸭血,享受地眯了眯眼睛,然后含糊地说道,“等会儿让爹亲看到像什么样子,不好。”   “好,都听你的。”楼谪又舀了口汤。   柳绵嘴唇抵着白瓷勺子微微一吸,眼睛亮了亮,“好喝!夫君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夫君也尝尝。”   楼谪顺从地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其实是食材新鲜,再怎么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不过是占了些现在没有这种做法的便宜。   他在现代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还好他吃得多,琢磨琢磨就能明白是怎么做的,柳绵喜欢吃就好,柳绵实在是太瘦了,楼谪都怕不小心把人掰断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楼谪语重心长道。   沈思月看着小两口旁若无人的亲昵,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拍了拍准备出声提示的安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们先进去吧。”   等到菜全部上齐,下人来唤,楼谪和柳绵进屋时,才发现沈思月已经到了。   被楼谪抱在怀里的柳绵当即慌张无措,拍打着楼谪就要下来,楼谪还是很稳当的。   在沈思月慈善和蔼的目光下,楼谪顶着个大红脸把柳绵稳稳放在凳子上。   柳绵恨不得当场人间蒸发,尴尬地对沈思月笑了笑,“爹亲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平时不这样的。”   柳绵羞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恼羞成怒地在桌下轻踢了楼谪一下,都说了他自己走,非要抱来抱去的!   楼谪也没好到哪去,面无表情地哽着个脖子面红耳赤。   沈思月笑了笑,缓和气氛道:“没事,你们感情好我看着也高兴,吃饭吧。”   沈思月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楼谪碗里,调笑道:“你也辛苦了,绵儿娇气得紧,这么大的人了,走路还得人抱着。”   “爹亲!”柳绵尴尬地恨不得钻地里。   “哎呦,别喊了,给你也夹一块就是了,你身体不舒服,也得多补补。”沈思月笑道。   楼谪和柳绵尴尬地低头咬排骨。   沈思月给一旁的安禾也夹了块排骨,“好了,都别拘谨了,今天这些菜很丰盛啊,听安禾说有谪儿的手笔,厉害啊。”   沈思月夹了一块虾滑,眯了眯眼,随后又品了块山药,点头称赞:“好吃。”   终于翻篇了,楼谪小小地松了口气,扬起熟悉的笑容,“爹亲喜欢吃就好。”   楼谪拿过小碗,给柳绵盛了汤,看着柳绵乖乖端着碗喝下后,又加了些菜到柳绵碗中,沈思月看到柳绵手腕间无意中露出的痕迹,心下了然,难怪要人抱着走呢,年轻人不知节制啊。   沈思月浅尝了一口汤,没再开口调笑他薄脸皮的儿子儿婿。   一顿饭其乐融融,大家今日都胃口大开,尤其是柳绵,本来很尴尬羞涩的,吃饭吃着吃着就顾不上尴尬了,实在是太和胃口了!   破天荒地吃了一碗半的菌菇粥,还喝了一碗排骨汤,一碗粉丝汤。   柳绵揉着肚子,心满意足道:“夫君,你这个做法真的好好吃,感觉就是那些东西,偏就仿佛生了花一般,难怪你的酒楼成日人满为患的。”   沈思月和安禾也吃了不少,认同地点了点头。   “喜欢吃就好,明日还有新菜品,爹亲和安禾再来,今天日头不错,等会儿喊几个人多搬几个躺椅,我们都在池塘旁边晒太阳吧。”楼谪提议道。   晒太阳,沈思月喜欢的活动,而且还是跟自己喜欢的孩子们一起,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下人们很快就又搬来了四个躺椅,本来一直想给柳绵扇风的安禾也被劝下了。   “我们家又不缺人扇风,你也躺着晒太阳吧,好舒服。”第一个躺下的沈思月伸了个懒腰,摆了摆手,身后的下人立刻走近了几分,一手给沈思月上半身打着伞遮阳,一手扇着风。   好吧,能享福确实也没必要赶着吃苦,虽然他不觉得给柳绵扇风苦,但安禾不是个迂腐的人,大家的态度都这样好,安禾只能抱着满满感激之情躺上了躺椅。   同时坚定了一辈子跟着柳绵对柳绵好的心,他能有今天都是柳绵给的,要不然他早就死在不知名的寒夜了。   柳绵是被楼谪扶着出来的,也是邪了门了,昨天感觉没这么痛的,睡了一夜后,感觉自己仿佛散架了一样。   走路腿都打颤。   “要不还是我抱你过去吧?”楼谪心疼地扶着柳绵。   “不许!”柳绵绝不允许自己再丢脸的第二次。   “其实也没什么的,爹亲挺开明的,他会理解的。”楼谪劝说,话说得也是直来直往:“你这样走这么慢,更奇怪了。”   “楼谪!你今天去次卧睡吧!”柳绵生气地一把挥开楼谪扶着他的手,咬着牙忍着痛,迈开了步子,噔噔噔就走到了躺椅边,解脱似的往上面一扑,发出舒服的喟叹。 第69章   楼谪摸了摸鼻子, 不明所以,忙追了上去,在柳绵身边的躺椅上躺下。   “晚些让人在这里支个棚子, 刚好遮阳。”楼谪看了看正烈的太阳说道,柳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四人很快在楼谪的建议下, 翻了个身, 齐齐趴在躺椅上。   “晒晒背, 对身体好。”   大家一起晒了会儿太阳, 闲聊了一下新院子还有什么要布置的, 躺了一会儿, 楼谪就起身去刨冰做冰沙了。   “喔!!!好好吃!姑爷万岁!”安禾拿着小碗挖了一大勺属于自己的西瓜冰沙,清凉美味, 沈思月挖了一小勺点了点头,   “凉爽,这个甜品很适合在吃完火锅后吃。”   “爹亲厉害, 这就是我准备在珍馐阁推出的新品之一。”楼谪赞道。   柳绵眼巴巴地看着吃冰沙的两人,委屈地喝了一口自己的常温西瓜汁, 虽然也很好喝, 但他还没吃过冰沙呢。   柳绵拉了楼谪的衣角一下, 看着楼谪手里满满一碗鲜红的冰碎,舔了舔唇角,“夫君, 让我尝尝呗, 我没吃过这个。”   这么可爱,谁会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夫郎呢, 铁面无私的楼谪动摇了,   “只能吃一点, 不能多吃,这太冰了,你会难受的。”楼谪退步道。   柳绵立刻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   楼谪挖了一小勺喂到柳绵嘴边,柳绵充满期待地咬了上去,带着浓郁西瓜味的碎冰卷进口腔,为夏日增添几分清凉。   一小块冰柳绵抿了很久,他是第一次见这么新奇的吃法,等碎冰彻底咽下肚后,柳绵仰脸夸赞道:“好好吃!你太厉害了,怎么这多我从未见过的吃法!好棒!”   楼谪拿着被柳绵咬过的勺子,挖了一勺冰沙送进口中,也愉悦地弯了弯眼,这种口感,有一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柳绵也很乖,吃了一口后就乖乖地喝手里的西瓜汁了,晃了晃腿,躺在躺椅上十分轻松自在。   这躺椅也是楼谪找师傅专门打造的,古时后山清水秀,就适合这样躺在院子里看看风景晒晒太阳。   “夫君,等明天我可不可以吃冰沙啊?好好吃。”柳绵一脸期待地问着。   “今晚看看情况。”   昨天有点折腾过了,以后要适度才是,不然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柳绵不得不忌嘴,楼谪也很不喜欢,柳绵本来就瘦,他得努力把人养肥点才是,哪能成日折腾人家啊,太过分了,楼谪反思着。   柳绵心虚地瞥了眼正在喂鱼,没空看他们的沈思月和安禾,然后才红着脸嗯了一声。   表面喂鱼的沈思月和安禾偷偷调笑道,“他们感情怎么这么好?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越发如胶似漆了?”   安禾也揶揄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姑爷对少爷好着呢,恨不得天天把少爷揣兜里带走了,少爷也是喜欢得紧,幸福着呢,郎君完全不必担心。”   沈思月眉心舒展,看着抢食的鱼儿们都带着几分温柔,“我不担心,感情是演不出来的,我当时在府门后面第一眼看到他们俩相携而去的背影,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是真心相爱的。”   咦?这么早吗?安禾回想了一下,才后知后觉道搞半天那会儿楼谪就不怀好意了!难怪他总感觉他们相处不太对劲!   安禾气鼓鼓。   沈思月好玩地戳了下安禾的包子脸,“绵儿有着落了,我们小安禾呢?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啊?你有空也可以去四处玩玩,看看诗会逛逛集市,绵儿有带你识字,你也是个很优秀的小哥儿,到时候也得找个一表人才的夫婿才是,那时候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绝对不比绵儿的少。”   安禾感动得眼泪汪汪,“郎君!我才不想成亲,我就要粘着你们一辈子,当少爷的小跟班是我毕生的梦想!”   沈思月戳了下安禾的额头,“瞧你这出息。”   沈思月看了眼那边正给楼谪分享西瓜汁的柳绵笑了一下,“不过也是,人并不是非要成亲,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就是了,但是遇到合适的人你也不要退却,能看到你也幸福绵儿也会很开心的。”   “郎君…我何德何能…你们太好了呜呜。”安禾听得眼眶红红,不过他坚持道:“能跟在郎君和少爷身边我就很幸福了,我才不要别人。”   沈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扯了扯安禾的包子脸,“你呀,小孩子一个。”   “才不是!”安禾顶嘴道。   沈思月不再跟安禾这个少爷脑掰扯了,反正以后安禾遇到有缘人的那刻他就会明白的,只要把他和柳绵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表明了就好,希望安禾可以大胆做自己想做的。   等日头弱了点,楼谪把躺着躺着睡过去的柳绵抱回了房,给柳绵又涂了一次药,差点还吓到柳绵了,迷蒙的眼睛瞬间睁大,柳绵看向外面还正亮的天空,防备地看着楼谪:“你干嘛?”   “给你涂药。”楼谪无辜地晃了晃手上的金疮药,柳绵松了一口气,“怎么又涂,早上不是涂过了吗?”   “多涂点好得快。”楼谪说这话完全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单纯的心疼。   但听的人却悄悄地红了耳根,小声地哦了一声,好得快能为了什么,这个索求无度的男人!柳绵脸颊粉粉地在心里嘀咕着,不过楼谪能这么喜欢他,柳绵也是很高兴就是了,如果小楼同学可以小一点就好了…柳绵红着耳根发散着思维。   “你在家里休息,我去酒楼看看分店的情况,顺便加几个新菜单。”楼谪边洗着手边报备着。   等到柳绵应声了,才换了身外出的衣袍。   沈思月和安禾还一脸八卦地坐在外面,沈思月明知故问道:“怎么放个人放了这么久啊,还换了身衣服。”   完全没想到爹亲是这样的爹亲,楼谪闹了个大红脸,都不知道如何解释,好像怎么说都是欲盖弥彰一般,但他们真的没干什么啊!   “绵绵醒了,我们说了会儿话。”楼谪如实道。   沈思月拖长音,眼中打趣地哦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要节制啊。”   “爹亲!”楼谪扛不住了,“我去酒楼一趟,你和安禾一起出去逛逛吧,正好补补你们房中缺的东西,有什么喜欢的饰品装饰也尽管买,去账房直接拿钱。”   沈思月和安禾看着楼谪落荒而逃的背影相视一笑。   “走吧,郎君,正好我也想买点东西,我们去集市上看看吧。”安禾亲昵地挽上沈思月的手,“给少爷姑爷也买点东西,他们布置新家也辛苦。”   刚准备说回去休息的沈思月话头直接被堵住了,拍了拍安禾的手背,纵容道:“那就去逛逛吧。”   楼谪正在三楼厢房和齐玉协商事宜,   “分店的新楼已经定好了,再找几个厨子学习,挑两个老厨过去带着差不多就可以开张了,我准备让方圆去当新店的掌柜,他最近也成长了不少。”   楼谪没有异议,“没问题,但是我记得方圆不识字吧,有空你安排他学习一下,做掌柜的不识字可不行,你先管理着,等他学有所成了再让他上手不迟。”   “是这样,还是你考虑的周全。”齐玉认可道。   “多找几个机灵的人,一个人是学,一群人也是学,识字这事重要,最好我们的店员都能认识才好,钱什么的无所谓,以后我们的分店只会越来越多,这种手底下亲自培养的人才放心。”楼谪边写着菜方,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还要开分店?”齐玉有些惊讶,毕竟当初她能有个自己的两层小酒楼她就已经很满意了,如今不过半年时间,珍馐阁开得如火如荼,光速开了第二家三层的大酒楼,她手上掌着三个酒楼,这是她以前梦都不敢梦的。   现在就珍馐阁一天流水的一成都已经让她觉得很知足了,没想到楼谪这个幕后大老板竟然还准备再开,确实有些惊讶。   楼谪按了按眉心,将最后一笔落定,把写满字的纸张递给齐玉,“嗯,还要开,咱们珍馐阁要开遍明安。”   齐玉被楼谪这不咸不淡的话震了震,她从小研究酒楼到现在,都没有听说哪个酒楼是厉害到开遍明安的,她忧心地看了眼楼谪,“莫不是得癔症了?”   然而楼谪目光坚毅地看向齐玉,又说出更令齐玉震撼的话,“没有说笑,玉姐,我未来准备进京。”   “进京?”齐玉拧眉,“进京干嘛?你现在这水平在安陵能算得上富足,但去遍地黄金的京城可是完全不够看的,难不成你要科举?”   “今年府试我会上场。”   不过能不能考上就是另一回事了,楼谪这几日想了想,明安在政策上抑商并不严重,商贾人家也可以科考入仕,除了正统官员会带些有色眼镜看人,别的影响不大。   既然科举是这个时代人人乐道的青云路,那他也不能连努力都不努力一下就放弃了,就算成了举人也能选择不当官啊,还能受人尊敬,以后柳绵多少也是个举人夫郎,终究和单纯的商贾之身有云泥之别。   齐玉震了震,随后合手笑道,“好!那姐姐可得加把劲儿了,别等你考去京城了,我们酒楼还没跟上你的步伐!”   楼谪没想到齐玉对自己这么看好,有些尴尬道:“只是试试,就算没考上,我也是要进京的,所以这段时间得辛苦玉姐了。”   “楼谪,说真的,姐看你就是有状元之资,罗长生那怂样都能考上举人,你还能比他差不成?你指定考得上,我说的!”齐玉豪情万丈地拍了拍楼谪的肩膀。   拍得楼谪直冒冷汗,压力骤然增大了。 第70章   “没个定数的事, 说不定我到时候又不去考了呢,玉姐先看看新菜方吧,等城南的分店开张那天在分店推出, 两天后再在主店售卖。”楼谪计划道。   齐玉这才从亢奋的情绪中走出来,开始看楼谪递过来的纸, 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十个菜方?天老爷, 我没看错吧?”齐玉夸张地揉了揉眼, 重新定睛一看, “楼谪, 你这祖上富得流油啊!这菜方新颖,做法又简单, 偏做出来的菜又让人食指大动, 你祖上莫不是御厨?”   楼谪没接话,齐玉也并没有究根问底的意思, 他们即使再相熟这种事情上也没必要知晓的一清二楚,人和人之间该有的分寸感还是要有的。   楼谪当初也就是看中了齐玉的不拘小节才选中她合作。   “这有三个冰甜点, 七个菜方, 如今天气愈发炎热了, 让来店里的客人除了火锅外再多点选择,其他的家常菜店里也可以做。”楼谪说道。   齐玉看着前后写满的纸张爱不释手,“不敢想象那两天分店的生意会有多火爆, 这上面每一道菜的名字都看得让人很想吃, 等会儿厨子一做出来我一定要第一个品尝,算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自己去做菜了, 我要尝试做一下这个葡萄碎冰冰。”   齐玉跃跃欲试。   厢房的敲门声响起,带着几分急促。   齐玉起身去开门,下面嘈杂的声音也随着打开的门缝传了进来,方圆一脸焦急道:“不好了玉姐,有人吃完火锅口吐白沫了,现在倒地不起呢。”   齐玉压了压眉心,“我先下去看看。”   楼谪面容凝重地点了点头,“别管他们怎么说,先喊大夫。”   齐玉匆忙点头应下,和方圆一起小跑下楼。   楼谪走向厢房里侧的窗边坐下,敛眸看着下面的情况。   此时两层楼满满的客人都因为这一突发情况受了惊扰。   经过特殊培训的小二们有序沉稳地安慰着客人们,引导客人们离场,“抱歉,给大家带来不愉快的用餐体验,客人们在结账处登记一下,下次来阁中用餐另赠菜品。”   部分教养好的客人,听此一言也就作罢,不想平白沾染晦气,不愿再多逗留,付了钱匆匆离去,而更多的是想要留下来看热闹的人。   “这都要吃死人了!谁还敢来啊!这事不给个交代出来,我们以后哪吃的安心啊!看看那人吐的,这么年轻一小伙儿,要真吃这火锅吃出事了,你们得负责任啊!我们这么多人天天来吃,也不知道身体有没有毛病,咋能两盘菜就给我们打发了。”   有人喊了一句。   人群立刻被鼓动起来,不少人叫开了,“就是!赔钱!”   “赔钱!”   “赔钱!”   齐玉看着地上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以极快的速度镇静下来:   “先别吵,店里的菜品绝对没有问题,大家这精神头不都挺不错的吗?这客人想必是别的病症引起的,大家安静些,救人要紧,在场的有没有大夫,快来帮忙看一下。”   已经让方圆去喊最近的大夫了,但如果现场有大夫,自然还是救人要紧。   珍馐阁生意确实火爆,养生锅底也是津津乐道,确实有部分医者慕名而来,问一问说不定真有钱会站出来。   “怎么可能!我家崽儿身体一直都很好好的!今天好不容易来吃顿火锅,尝个鲜!你瞧瞧这成什么样了!我可怜的儿啊!你这火锅害死人!你必须得负责任!黑心酒楼!黑心老板!没想到你这小姑娘长得人模人样的,却如此歹毒!”   老妇人说着就想推搡齐玉,今日碰巧也来珍馐阁用餐的程逍林眼疾手快地拉开了齐玉,齐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来不及打招呼,先安抚家属情绪更为当紧,   “我们珍馐阁所有菜品都是每日师傅们天未亮准备的新鲜食材,每日供不应求的盛况并非我空口白舌之言,在座的常客都是有目共睹。   这位夫人我知道你急,我也急,但这还未查实的事可就莫要乱说了,如果查实与我们珍馐阁有关,我齐玉自然不会逃避责任,现在还是救这位公子更为当紧,你这样只会耽误这位公子的救治,有什么问题,需求等公子醒后我们好商量。”   围观的群众已经有些动摇了,他们其中不少珍馐阁的回头客,吃过不少次,也没见自己有什么问题,有人为齐玉说话了,   “是啊,让大夫看了再说,我吃了这么多次也没说有什么不适啊!这公子说不定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才如此呢!”   一人出声,就有人跟着附和,“就是,我这也没事啊,可莫明白冤枉了齐掌柜,不然以后谁给我们做好吃的啊!”   “这段时间在珍馐阁和鲜香客都吃了这么久,除了觉得有些好吃得不敢相信以外,我没有任何一点不舒服啊,我是愿意相信齐掌柜的。”一位客人又涮了片雪花牛肉,边嚼边说道。   之前第一个说不好的男人又开口了,   “那谁知道呢!这世上看不出来的病多了去了!如今有人口吐白沫你都不在意,来日换成你躺在这里恐怕也无人为你发声,贪图一时口舌之欲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意了!知道的知道你吃的是火锅,不知道还以为你被灌了迷魂汤呢!”   又有人附和,觉得他说得也有理。   楼谪将推开的厢房门合上,坐回了原本靠窗的位置,指尖在桌面上有规律地轻叩了两下。   楼谪眯了眯眼,对他专门找的几个在三楼看守的打手开口道:“让下面的人手注意这个人,还有那几个附和的人,等会儿带来见我,别让他们跑了。”   客人争执之余,一位中年老者站了出来,看着颇有医者风范,“我来看看。”   齐玉立刻让开了些位置,将一直趴在那人身上哭天喊地的妇人也拉开了些。   “夫人,你先别急,先让大夫看看情况。”齐玉安抚道。   那夫人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急啊!你这个成亲几年无所出,还好意思休夫的女人哪能懂我这个当母亲的心!”   真是有些搞笑了,此话一出基本就能知道这出戏是谁主导的了,齐玉本来有些焦急的心一下就平淡了下来。   “几年没有所出…”齐玉不知情绪地轻笑了一声,“罗长生这么跟你说的?这烂货倒是会找由头,我要真生了他的孩子他怕是哭都没地方哭了,也是够搞笑的。”   “什么东西,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妇人立刻变了脸色,又转头继续抱着自己的儿子嚎了。   “这…恐是食物中毒啊,令郎今日吃了什么?”那大夫观完口鼻后,面色凝重地把着脉道。   那妇人摸了摸泪,“就吃了这火锅,我心疼钱,吃得少些,没想到竟然会这样!我可怜的儿啊!你看看,你还敢说跟自己没关系吗?!大夫都说了是食物中毒!你们店里的东西不干净!”   妇人扯着嗓子歇斯底里道。   随着大夫的诊断落音,本来还在悠哉悠哉涮肉吃的人一下就放下了筷子,一时没事不代表一辈子没事,如果食物真的有毒,再好吃那也不会再来的,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有人适时也开始喊叫自己肚子不舒服,是不是吃火锅吃的,人心惶惶,本来没事的人听多了喊叫也会觉得有些反胃。   齐玉的眉心压出一道浅痕,下意识往三楼看了一眼,但三楼的玻璃窗设计特殊,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见,这是楼谪后来特意装的。   楼谪到现在还没下来,之前签订契书时楼谪说的话再次在脑海里回响,“玉姐,我只负责酒楼的菜品输出,大体规划,并不干涉酒楼经营,这期间遇到什么事情,你有绝对处理权。”   齐玉当时对这个提议十分满意,她从小喜欢当掌柜,把酒楼事务全权掌握在手里的感觉,但楼谪后来的表现太出色了,齐玉下意识会有点依赖楼谪的决策。   不过楼谪说出口的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行,这种事情会随着珍馐阁生意的红火层出不穷,今日就算没有罗长生,来日也会有眼红的对家,齐玉是个有本事有手段的聪明女人,楼谪相信她能妥善处理。   齐玉的眉眼压了下来,本就微微上挑的凤眼添了几分凶气,说自家菜品有问题的锅万万不能背,人声嘈杂间,齐玉冷声开口:“报官吧,我们珍馐阁的菜品绝对没问题!”   “报报报官干嘛?”那妇人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楼谪眼底露出了几分笑意。   “夫人不是想要赔偿吗?天底下赔偿最公正的地方就是公堂,正好我也怀疑你,还有这位大夫,和刚刚几位一直搅浑水的大哥,是收人钱财带着目的而来,我们珍馐阁开门迎客兢兢业业,问心无愧,也想县太爷还我们个公道,咱们便在公堂上见真章吧。”   齐玉一字一顿,声音清晰洪亮,传满珍馐阁三层阁楼。   当一个人过于义正言辞时,人们就会下意识觉得她没有说谎,心里天平再度回正,这个年代报官二字是很有含金量的,大家随随便便是不会报官的。   如今齐玉当着众人面敢报官,无形中就为珍馐阁正名了几分,再看那妇人和所谓的大夫脸上慌张,有些见多识广的人一看这种情况便是心下了然。   那大夫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很有气势地甩了甩袖不悦道:“没想到齐掌柜如此巧舌如簧,这地上还有人躺着呢也能信口雌黄,齐掌柜要不信我的诊断,大可以让其他大夫来诊断,没必要如此泼老夫脏水。”   这时去喊大夫的方圆终于回来了,“掌柜的,附近的大夫都出诊了,我去借了县府的大夫。”   来得真是及时,齐玉摸了一把方圆的脑袋,夸赞道:“不错,越来越机灵了。”   被一路慌忙扯来的府医喘着粗气,齐玉适时送上了一杯茶水,府医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有眼力见,比那个着急忙慌的毛头小子强多了。”   方圆憨憨地挠了挠头,“刚刚冒犯了大夫,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谁能想到方圆竟然把县府的大夫请过来了,这下可真不能有假了,一群人伸长脑袋看戏。   人群中有人见势不妙开始往外撤,却被人骤然按住肩膀,看门的打手们皮笑肉不笑,“公子着急走什么,事情还没解决呢。”   “害呀,都涂成这样了,怎么还没施针救治一下,等会儿人都吐啥了。”府医一看地上人的状态便是一惊,“这都癫痫了,救晚了人可是会傻的。”   府医忙拿过方圆手里抱着的医箱,将针包打开,先给地上人白沫越吐越少的人施针。   这期间,众人狐疑的眼光瞬间移到那大夫身上,这才发现那大夫已移步出了很远一段距离,然后被程逍林按住了,   “你不是大夫,你到底是干嘛的,装成大夫寓意何为!”   程逍林也大概知道这出戏当是仇家手段,只不过为了让围观的大家可以更明白一些,主动呵斥道。   “啊!要打人了!珍馐阁毒人不成,现在又要打人了!”大夫两眼滴溜溜地一转,便是信守捏来的撒泼耍赖,脏水泼得流畅的让人一愣一愣。   齐玉直接没好气地用抹布塞住了这人怪叫的嘴,“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江湖骗子,还惯会泼脏水,我看看你到了牢里还能像现在这般嘴硬不!”   见人安分了些,齐玉才把那抹布拿开,那人还嘴硬道:“我只是学艺不精,我好心帮忙救人,凭什么抓我啊!明明是你店里的菜毒死人了!该抓你才是!”   府医并未被这喧嚣影响,蹙眉望闻听切良久,才开口道:“这人确实是中毒了。”   此话一出,全场都寂静了。   确实中毒了,那不是说明珍馐阁的饭菜确实有问题吗?!   早就趁众人不注意跑到人群中的妇人立刻扯着嗓子哭喊起来,“哎呀,我可怜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来城里吃趟好的,却碰上黑心店家,你还这么年轻啊,家里都指望着你出人头地呢!真是造孽啊!”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酒楼的吃食都是新鲜的,经过专人评价,保证干净健康,怎么可能有毒呢?大夫,您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齐玉把那假大夫又开始幸灾乐祸的嘴堵上,看着地上已经停止吐白沫的人忧心地询问着。   府医听这话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是质疑我的医术?”   “没,我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大人是县府的大夫,医术的厉害自然毋庸置疑,这是此事关系重大,影响我们酒楼上上下下的名誉清白啊,我身为掌柜自然得谨慎几分。”齐玉解释道。   府医面容缓和了些,赞许地看向齐玉,继续说道:“经过我的诊断,这人确实是中毒了,只不过并不是食物中毒,而是服用过什么药品中毒,难怪有人见他口吐白沫都半点不慌张,想必手中自有解药,你一介女子能撑起这么大的酒楼实属不易,怕也是惹人红眼了。”   “还好今日你家小二机灵,来县府找我,否则你今日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些人就交给官府处理吧,林大人会还你一个清白的。”府医收拾着东西道。 第71章   “啊?怎么能这样?那后来呢, 那个地上的人怎么样了?”   楼谪用平缓温柔的语气讲着下午的事情,听得柳绵仿佛身临其境,在讲到那大夫冤枉齐玉时, 柳绵紧张得都喂到嘴边的饭都吃不下了,一直到楼谪说到齐玉应对自如后, 柳绵才安心吃下了嘴边的鸡肉。   “当时府医一说完是下毒之后, 控制着那些人的打手就搜了他们的身, 在那个假大夫身上找到了解药, 给那个人服下了。”   楼谪慢条斯理地转着瓷勺, 吹了吹手里刚舀起的鸡汤, 给柳绵放到手边。   “真是太过分了!那对母子是怎么想的,这可是毒药啊!为了害人连命都不要了, 这损人不利己的, 图什么啊。”柳绵奇怪道。   同样在吃饭的安禾和沈思月听了也是大不理解,不过沈思月年轻时也是经过大风大浪, 听到这,缓缓开了口, “贪心不足蛇吞象, 当利益足够大时, 足够让人拼命,想必他们家境也不好吧。”   柳绵呐呐地张了一下嘴巴,把汤碗捧起来喝掉, 他本想说那也不能害人啊, 但这种人能走到这步本就是穷途末路,他多余评判这两句又能如何呢。   安禾听了也沉默了, 他是吃过苦的人,如果没遇见柳绵,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坚持本心,会不会为了填饱肚子去偷去抢,甚至为了利益做些像这样的事情。   楼谪倒是没什么波澜,继续给柳绵夹着菜,“是的,就是些专门搞这种事情的人,那个服毒的人和那妇人也不是亲母子,都是演戏而已。”   “那他们后来怎么处置的?”柳绵问道。   “押送官府了,他们干这行的嘴还挺硬,都是些偷奸耍滑的官府常客了,也不怕蹲几天大牢。”看着柳绵碗里小山似的饭菜后,楼谪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了手,给自己舀了一大碗鸡汤咕噜咕噜吃了起来。   楼谪吃饭很不羁,但吃相却很好,沈思月都说看他吃饭胃口都好几分了,感觉吃得很香。   柳绵也弯了弯眼,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饭菜,开始努力吃完。   日子安逸下来,柳绵的胃口也好了,这满满的一碗饭也是吃得一干二净,又被楼谪哄着喝了半碗鸡汤,柳绵肚子鼓鼓,四人又在院子里散起了步。   柳绵新奇地蹲在后院的栅栏旁,看着一只膘肥体壮的母鸡带着后面一排小黄鸡摇摇晃晃地行走。   另一边栅栏还有几个鸭子,也很可爱就是了,看得人忍不住心软软。   “好可爱。”   柳绵双手并拢,紧张又期待地接过楼谪用一只手捏起来的小黄鸡。   “毛绒绒的,好软啊。”柳绵小心地摸了摸小鸡脑袋。   楼谪看着柳绵系着青色发带的发顶,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很可爱。”   柳绵又激动地捧着小鸡给沈思月和安禾展示去了。   沈思月熟练地在掌心放了些吃食,小黄鸡晃了晃身体,晃晃悠悠地从柳绵手里跳到沈思月的手心上了。   柳绵怅然若失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   楼谪及时给柳绵抓了只毛绒绒的小黄鸭放到手心,柳绵一下又绽开了笑容。   楼谪好笑地揉了揉柳绵的脑袋。   柳绵屁颠屁颠地过去把小黄鸭分享给了安禾。   安禾拎着小黄鸭不明所以,干脆抓了一把碎粮喂小黄鸭。   柳绵又一脸期待地跑来回对着楼谪张开双手手心。   楼谪了然地又捞了一只小黄鸭放到柳绵手里。   柳绵高兴地捧着小鸭到水盆边啄水喝,眼睛亮亮地看向楼谪,“夫君!好好玩!你也抓一个,我们让它们比赛跑步!”   沈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比赛跑步,多大的人了。”沈思月放下小鸡就想回房。   被说了,柳绵立刻不高兴了,噔噔噔跑过去把小鸡又抓回来放到沈思月手里,   “怎么了嘛爹亲!我这不是没见过嘛!你快给你的小鸡起一个名字,我们看看谁的小鸡小鸭跑得快,我的就叫小黄好了。”   “小鸡哪里会跑,你看,我这一放下,他就自己到处走了,如何比赛?”沈思月弹了一下自己的笨蛋儿子。   好像是这样,柳绵泄气地看着自己正在水盆边转圈的小黄鸭。   “没事,这样也可以比的,我们把粮食放到前面,谁的小鸡小鸭先到谁就是魁首好不好?让爹亲当判官,我们三个的鸡鸭比赛。”   “这些鸡鸭都不饿的,等会儿就会发现他们都不往前跑。”沈思月不咸不淡道,没发家之前,他家的鸡鸭都靠他喂养,习性如何他一清二楚,这种比赛根本不成立。   “可以拿细树枝赶一下,到时候要是我们都没到达终点我们就给爹亲奖品就是了,如果谁到了就是爹亲给第一名置办奖品,这样怎么样?”楼谪从地上拎了个小鸡起来。   柳绵十分赞同,“爹亲,我觉得这个可行!我们要是没到,赔你三份奖品,你稳赚不赔啊!爹亲。”   安禾也怂恿道:“可以,反正就是比个赛,一会会儿时间,耽误不了什么的郎君,我这个小鸡就叫小小吧!”   楼谪戳了一下手心里的小肥鸡,小肥鸡扑腾了一下翅膀,楼谪抿唇,“我的就叫小飞好了。”   沈思月看着面前三个比自己都高的少年,一个比一个幼稚,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好吧,我当判官,这里是终点。”   沈思月拿了个粮食框放到两米远的地方。   三个人捧着小鸡小鸭排排站。   有些好笑,沈思月本来淡漠的眼神也晕染上几分笑意,唇角微扬道:“现在,把参与比赛的小鸡小鸭放到地上。”   “比赛开始!” 第72章   “哎哎哎!小黄你别跑哎哎哎!”小黄鸭一落地, 边转了圈往另一边跑去。   柳绵拿着那个细树枝连忙阻拦,小黄的两个小爪子一下定住,晕头转向了一圈又朝着另一边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走了。   “哎哎哎!”柳绵又连忙跑过去阻拦, 这次小黄鸭费力地扑腾了一下翅膀,直接从柳绵的细树枝上跳过去了, 给柳绵看得目瞪口呆。   “小小!小小!回来!这边!”安禾那边也同样是拿着树枝手忙脚乱。   楼谪站在起点, 动作缓慢轻松地把他的小飞放到地上, 明显有些圆润的小鸡被稳稳地放下后, 无意识地抖了抖翅膀, 没有半点准备前进的意思。   楼谪拿树枝的枝干面轻轻推了推小飞撅老高的肥屁股, 小飞抖了抖翅膀,回过神, 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树枝, 生气地啄了树枝几下。   看得人乐不可支,眼看着柳绵和安禾追着自己的小黄鸭越跑越远, 楼谪的小肥鸡还停留在原地寸步不前,不远处的沈思月笑开了花。   “哎呀, 目前看来就楼谪还有点希望了, 绵儿和安禾可得加把劲儿啊!看来我这三份礼品是要稳稳地进口袋了, 哎呀,我现在就开始想想要什么好了。”   沈思月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着三个满地赶鸡鸭的大小伙说着风凉话, 顺便还戳了戳自己手心啄米的小黄鸡, “你看看,还是跟着我轻松吧, 你的兄弟姐妹们现在被赶得满院子跑呢,真是一群小孩子。”   楼谪回头看了看身后手忙脚乱跟着鸭到处乱跑的柳绵, 眼里也染上几分笑意。   柳绵边追着鸡,还边回复道:“爹亲,一盏茶的时辰还没到,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哎哎哎,小黄,对对对就是这边!”   小黄终于转完了所有方向,来到了正途。   楼谪连忙回头看自己还在啄枝干的小飞,楼谪将树枝拿远了些,“哎哎哎,你别吃了,你在比赛呢,等会儿你赢了那一大框粮食都是你的!你快跑两步!”   眼看柳绵就要赶着小黄鸭跑过来了,楼谪蹲下来试图跟小鸡讲道理,还指了指沈思月旁边的粮食框。   小飞并不理会,专心地啄树枝,楼谪眼睛一亮,轻轻地把树枝往前挪了挪,小飞的小圆身子就往前跟了跟,楼谪就这样一点一点缓慢带着小飞移动着。   “耶,夫君,我超过你了,你可要加把劲儿噢。”柳绵高兴地从楼谪身边赶着小黄经过,语气轻松愉快:“看来今天我是要得这比赛魁首咯!”   “哎哎哎!安禾!你怎么能抱着小鸭跑!犯规了!快放下!”公正的沈判官看见本来在很远处的残影越来越近,终于反应过来有人作弊了!   原是安禾看到楼谪和柳绵都步入正轨,只有自己的小黄鸭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咬牙趁着众人不注意,拎起小鸭就往回冲。   一下拉近了不少距离,虽然还是离起点有些距离,但安禾也很心满意足地把小鸭放下了,重新规规矩矩用树枝在后面赶着,引导小小往前冲。   小小好像被安禾拎着冲了一段路终于知道自己的正确方向在哪了,被放下后迈着小短腿直直往前扑腾。   小飞啄着树枝缓慢前进,走着走着好像又累了,站在原地不再动弹,对着楼谪缓慢移动的树枝也提不起一点兴趣了。   “小飞,小飞,快走两步,马上就到终点了,得了第一名给你搭个新窝,让你当贵族鸡。”楼谪诱哄着推了推小飞。   小飞纹丝不动,也是富贵不能淫了。   一人一鸡停在了一半的赛途中,楼谪不死心,看着马上就要到终点的柳绵,即将超越自己的安禾,又推了推小飞。   小飞被推得无奈地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又停下。   “哎哎哎!”柳绵阻止的声音又响起,   眼看着要到终点的小黄也出了状况,扑腾了两下翅膀,又往一旁迈着小短腿跑走了。   楼谪高兴了,推着不情不愿的小飞一点一点往前蹭,虽然这个小肥鸡不愿意运动,但也胜在懒,自己也不到处乱跑,就这样一步两步的,缓慢前行,“加油!小飞!我们又有希望得第一名了!”   小飞被推着行走的小肥身体带着生无可恋,摊上这么几个幼稚主人也是鸡鸭再就业了。   一阵风从身边经过,安禾赶着小小正式超越缓行二人组。   楼谪低头看了看又停在原地转了一圈的小肥鸡,或许从众多小鸡中挑了一只最肥的就是个错误的开始,“我本来以为你这么肥,看到粮食会跑得很快呢…”   楼谪戳了戳小飞幽怨道,“干吃不干活。”   “小小!冲啊!胜利就在眼前!”安禾斗志满满。   从侧边冲过来的一道小黄影一头栽进了粮食框中。   终于把跑偏的小黄赶回来的柳绵露出高兴的笑容,把小黄从粮食框里提溜出来,“耶!小黄是第一名!承让了,楼公子,安公子!”   柳绵还捧着小鸡虚虚抱了拳,精致的眉宇间尽是洋洋得意之色。   “你看,爹亲,我就说可以吧。”柳绵喜滋滋地戳了一下楼谪和安禾手里的小崽,“小飞和小小也很棒,不过小黄略胜一筹,你们还是要多锻炼一下噢,尤其是你,怎么比大家肥一圈啊。”   柳绵眉眼弯弯地戳了一下楼谪手里的小肥鸡,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恐怖的话,“你要减肥了啊,小飞,不然你长大了会第一个被吃掉的。”   小鸡都感觉不太对劲地抖擞了一下小翅膀,大家都乐出了声。   沈思月好笑地扯了下柳绵的脸颊,“说你小孩还真当小孩上瘾了,幼不幼稚啊,我们最厉害的第一名想要什么奖品啊?”   沈思月像哄小孩似的问着柳绵,柳绵也亲昵地挽上了沈思月的胳膊,“想要爹亲带我们出去玩!就去附近的城池玩呗,听说云城的蚕丝天下一绝,我们去看看呗,顺便给我们店里进点新货,到时候我给我们一人织一件云锦新衣。”   “喔,给我们一人织一件,这是给你奖励还是给我们奖励啊?”沈思月好笑地戳了戳柳绵的额头。   柳绵蹙了蹙鼻子,“爹亲,别老戳我脑袋,戳笨了都,咱们都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嘛,我就喜欢给你们做衣服。”   “晚上也没有做有蜂蜜的菜啊,怎么嘴这么甜啊。”沈思月拍了拍柳绵挽着自己的手背奇怪道。   柳绵弯了弯眼,“爹亲生得好,天生的,那爹亲是同意了?我们就去云城玩吧!”   沈思月笑着点了点头,四人又一起讨论了一下出游计划。   赏了会儿月才回到各自的院子。   “看你晚上跑得挺欢,身上不疼了吧?”楼谪站在浴桶边,边给柳绵解衣服边询问道。   褪去服饰露出的白皙肌肤听到这话就漫上了淡淡的粉色。   柳绵红着耳根点了点头,“嗯…程逍林送的药药效还挺好,下午睡醒就感觉好很多了。”   “好用就行,回头再找他多买一些,等会儿洗完澡再给你涂一次,估计明天就好了。”楼谪扯开柳绵的青色发带,丝滑柔顺的长发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倾泻。   散下头发冲淡了几分柳绵的少年气,带着几分随性,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发质形成鲜明对比。   楼谪很喜欢这种照顾柳绵的感觉,将乖乖的柳绵横抱起放进温热的浴桶中,柳绵已经恢复了,楼谪就没再亲自帮柳绵洗澡自讨苦吃。   刚准备转身出去,手腕却被带着水意的手轻轻拉住。   身后人攀着浴桶边缘,杏眸微敛,脸颊红红地看着水面,小声说,“夫君,我不疼了,今日可以一起洗…”   他还记得昨天楼谪忍得青筋直爆的样子,要不是昨天他实在受不了了,他差点昨天就要邀请楼谪了。   引线被点燃,烟花随机绽放。   水面并不平静,水流一波一波从桶边荡出。   怜惜的亲吻落在紧绷的白皙肩胛骨上换来一声不可抑制的泣声。   攀在木桶边缘的五指用力抓紧桶壁,用力得指尖发红,青紫的脉络从白粉的皮肉中透出几分颜色。   良久后无力地松开了手,纤细的手腕滑过桶壁落在已经有些凉的水中。   有人将其就着这个姿势抱了起来,轻松地跨出水桶,又换了一个场地。   被放在软塌上的人有些无措,眼睫湿漉漉地看着身前人,“唔…去床上…”   楼谪咬紧腮帮,拉着柳绵无力的手放在他同样湿漉漉的八块腹肌上,此时肌肉因为力的作用而明显鼓起。   刚好又添新伤的小桃花陷入微烫的口腔中,被有力地吮吸着。   悬在空中的脚趾被迫蜷起,用力得关节发红。   柳绵双眼放空地摇着头。   小桃花被放开,楼谪安抚地亲吻着他,诱哄着:“很快的,等会儿结束了还得再洗一次,你身体受不住,我们今晚就做一次,就不去床上折腾了,我们绵绵最厉害了。”   麦色的肌肉线条绷紧,上面附着着不知汗珠还是水珠,从上面一点一点快速滚落。   止不住的声音从木窗散落出去,听得人面红耳赤,连月亮都不好意思地藏在了树枝后。   柳绵捂着微涨的肚子迷蒙地瞪圆了眼,怎么就一次也这么多啊!昨天不是做了那么多次吗!   还流出来了…   “楼谪,你这是饿了多久啊…”柳绵声音绵哑喘着气无力地吐槽着。   楼谪也有点疑惑,看着面前景色呼吸一滞,又有抬头趋势的小楼同学,无辜地解释道:“它以前真不这样…”   他以前真是个性冷淡来着。 第73章   今天的柳绵是混着淡淡药香和玉兰花香味道的。   正在任劳任怨换热水的楼谪思维发散地想到, 偷偷抿唇笑了一下,回身把已经软成一滩水的柳绵抱起来放进水里重新搓洗干净,用白色浴巾裹住人, 擦得干干的放进床褥里。   楼谪将自己也清洗干净后才上床抱住了柳绵,楼谪说做一次就做一次, 喜爱地亲了一下柳绵光洁的额头, 闭上眼准备老实睡觉。   柳绵往床里侧退了退, 小楼同学贴在他腹间发散着热量, 柳绵耳朵红红。   楼谪下意识就跟着柳绵的动作往里蹭了蹭, 柳绵亲了下楼谪同样嫣红的薄唇, 楼谪立刻就抱紧了人缠住了主动探进来的软舌。   柳绵在楼谪怀里努力平衡着呼吸,摸了下精神的小楼同学, 眼尾一片绯色, “用手给你解决一下?”   楼谪摇了摇头,把柳绵的手捞了回来, 柳绵没什么劲儿,做手工不过隔靴搔痒, 真让他来怕是第二天手都得酸, 楼谪吸了下柳绵的唇瓣, “没事,不管它,等会儿就消停了, 我们聊聊天吧。”   这种事后温存的感觉楼谪也很喜欢, 只要把柳绵抱在怀里他心理上就很满足了,昨天柳绵太累了, 等他洗完人都睡着了,他只能抱着软乎乎的夫郎意犹未尽地这啄一下那啄一下, 不过心里也很欢喜就是了。   想着想着,楼谪就又缠着柳绵讨了一个带着浅淡玉兰花香气的甜吻,柳绵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嫣红的唇瓣被亲得肉嘟嘟的,楼谪又喜爱地啄了啄,抱着人蹭了蹭柳绵绯红一片的脸颊肉。   柳绵被蹭得笑出了声,按住楼谪的下巴:“哈哈哈你干嘛,和小狗似的。”   楼谪自然地拉下柳绵的手,蹭了蹭后,又在软软的掌心亲了一下,突如其来道了一句:“柳绵,我发现我真的好喜欢你,哪哪都喜欢,什么样都喜欢。”   柳绵眨巴眨巴还带着水意的杏眸,害羞地亲了一下楼谪的下巴,语气带着不自知的软意,抱紧楼谪精壮的腰身,小声道:“我也好喜欢你啊。”   真好,这种喜欢的人也很喜欢自己的感觉。   柳绵把楼谪的头扒拉下来,对着楼谪硬朗的侧脸啵啵啵连亲了好几下来表示自己的喜爱之情。   就…就…很可爱…   这次不仅是小楼同学不冷静了。   楼谪也不冷静了。   一个翻身,压着正羞赧的人到处又啃又舔了一顿。   柳绵仰着头,白皙单薄的肩颈受了刺激不自觉地绷紧。   温热的吻落在明显突起的喉结上,柳绵敏感不适地滑落两滴泪水,   “别别…亲这里,会被…别人看到的。”   楼谪轻柔地舔舐了两下,压下心里想要给柳绵满身落痕,让全世界看见的疯狂欲望。   楼谪抱着柳绵平静着越发粗重的呼吸。   小楼同学已经到了硌人的地步,柳绵往后撤了撤,却发现已经不知道在何时退到了墙壁处。   柳绵咬着唇,虚虚地看了楼谪一眼,“要不然再做一次?一天两次应该受得住…”   黑眸中的墨色彻底晕开,楼谪眼神里的滚烫烧得柳绵都不敢直视他,只一直牢牢拉着他的大手没放。   静静等待了一会儿,楼谪抱着人揉了揉,无奈道:“还没事呢,刚刚谁哭爹喊娘的,乖,别勾我了,傻不傻。”   楼谪捏了捏柳绵同样粉红的鼻尖,“换个人不知道得受多少欺负。”   他以前的担心果然是真的,还好这家伙最后兜兜转转撞在自己手里了,不然得吃尽苦头,楼谪又不解气地轻咬了一口柳绵的鼻尖。   柳绵蹙了蹙鼻子,捂着鼻子,眼眶红红地回应道:“不要别人,只要你。”   楼谪教养极好的人看到柳绵这样都快压不住心中的欲望了,微不可闻地低骂了一句,抱着柳绵不再乱来,开始说起别的话题。   说了一会儿,柳绵趴在楼谪胸口处高兴道,“你感觉到没,爹亲好像真的快好了!他这两天胃口好,晚上还陪我们玩了一个幼稚的游戏,还答应我们去云城玩!”   楼谪搂着人温柔的神情顿了顿,“爹亲以前不带你出去玩吗?”   他小时候每个季度父母都会带他去旅游一趟,每周还会去各种游乐园,度假村散心。哪怕现在长大了,每年也得全家人抽空至少全家人一起去旅游一次。   “没有,爹亲以前并不爱理我,我一度以为爹亲不喜欢我呢,后来才明白爹亲是生病了,真好,现在终于可以让爹亲带着我们出去玩了,夫君,你真是个大福星!”   柳绵浑不在意地一带而过他儿时总是一个人的事情,除了刚开始那几年,他总是在院子里的树下一个人孤独地刨土,长大点后他就可以自己偷溜出去玩了,还会去学堂上课。   他见过很多受过苦的人,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苦的,他努力长大,努力学知识,努力提升自己,让柳成不得不给自己三个铺子,努力赚钱给沈思月请医师,现在沈思月病快好了,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柳绵开心地在楼谪胸口处蹭了蹭。   楼谪摸了摸柳绵的脑袋,柳绵不在意,但楼谪却会想到柳绵小时候一个人没人理会时会有多无助,嘴角还带着温柔的弧度,楼谪的眼中却满是疼惜,“要是能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他一定不会让柳绵孤立无援的。   柳绵却摇了摇头,趴在楼谪怀里,把玩着楼谪覆着薄茧的粗糙手掌,轻声道:“这样就很好,只要能遇见你,无论早晚我都很开心。”   比起无能弱小的小时候,柳绵更想楼谪认识的是现在光鲜亮丽的他。   “哎对了,你说酒楼这次事情到底是不是罗长生啊?”柳绵好奇地问道。   “八九不离十,不过这里面可能不只有他的手笔。”楼谪看出来柳绵想转移话题了,顺从地回应道。   柳绵把身体撑起来,有些奇怪,“这怎么说?难道罗长生在安陵县还有相熟的人?”   “嗯,你想想,他一介在外苦读三年的落魄书生,没出安陵前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能这么精准地找到了几个这么熟练的地痞无赖。”楼谪顺着柳绵的背漫不经心道。   柳绵拉着楼谪点了点头,“有道理,你好聪明啊!”   随后柳绵眉宇间又绞了起来,紧张道:“那会是谁在帮他啊,他们这次没得手,会不会还要再做坏事啊!真是服了,人丑多作怪,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被京城的小姐看上啊,祸害人家姑娘。”   又想起来罗长生辜负齐玉这么多年的事,柳绵愤愤地不行,生气地锤了锤床板,怒道:“这人又坏又毒的,什么东西啊!”   楼谪好笑地把柳绵抱紧,“好了,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快睡觉吧。”   至于罗长生的合作对象,楼谪倒是心里有个想法,除了原著里走阴暗坏种风的主角程逍年,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帮罗长生的忙。   虽然他才是酒楼幕后老板的事情程逍年并不知道,但程逍年肯定不会介意帮自己的小弟惩治一下不识趣的前妻,就像原书中的他就因为些三言两语而谋害了柳绵的性命。   楼谪将人搂的更紧了几分,大手温柔地拍抚着柳绵的后背哄人入睡,垂眸敛起了眸中的深色。   一夜无梦。   今日楼谪和柳绵先去了琉璃店看情况,不出所料的人满为患,柳绵高兴地放下帘子播报喜讯,   “夫君,你真是个经商天才,开什么火什么,就没见你手下的店空过,听说你这琉璃名匠的事情传遍了周县,你看看,那边还有好多邻县的马车也在排队呢!”   “只是一时新奇罢了,等琉璃店开满明安,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了。”楼谪揉了揉柳绵的脑袋。   “开满明安?!”柳绵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很是不可思议地呢喃,“好远大的理想。”   “开满明安,按照琉璃的利润粗略计算一下,那你不就是明安首富了?!”   首富,是想想柳绵的嘴角就止不住上扬的词语,“那我不就是首富夫郎了吗?”   柳绵还挺美滋滋的,楼谪捏着柳绵的脸颊肉晃了晃,“你都不质疑我一下?这就美起来了?”   柳绵鼓脸把自己的脸颊肉救了出来,自己心疼地揉了揉,理所当然地回应道:“要是别人我肯定就让他少做春秋大梦了,但是你哎!楼谪!我觉得你一定可以!你以后肯定能成为史书上带着神秘色彩的人物。”   楼谪似笑非笑地看着认真的柳绵,半晌才轻笑出声,把人揽在怀里,下巴压在柳绵的肩膀上,柔声道:“那我可不能让我的宝贝夫郎失望了,夫郎也加把劲儿,把你的云水阁开满明安,到时候我是大首富,你就是小首富。”   柳绵的耳根被吹得微红,矜持地点了点头,默默在心里握紧拳头,“我会努力的。”   他也不想被楼谪甩得太远。   楼谪拍了拍柳绵,“笨蛋,我的钱也都是你的钱,到时候我给你上交的地契越来越多,你想想高不高兴。”   柳绵高兴得合不拢嘴,抬手捂住嘴,就留一双弯弯亮亮的圆眼睛,语气里带着欢喜,“真的啊,到时候你那么有钱也愿意给我交地契啊?”   “当然了,我就喜欢把钱都交给你管着,看着你这傻乐的样就开心。”楼谪心里软乎乎地戳了下柳绵光洁的额头。   柳绵伸手捂住额头,眨巴眨巴眼睛,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他感觉到了,现在的楼谪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第74章   楼谪先行下了马车, 转身准备扶柳绵时,柳绵对着他眨了眨眼,一下跳了下来。   楼谪眼疾手快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有些失笑,柳绵是越来越活泼了。   王淳早早就在琉璃店门口满面笑容地站着迎接他的财主了, “楼公子, 柳郎君早好啊!”   柳绵连忙从楼谪怀里挣了出来, 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楼谪拉着人从善如流地打了个招呼。   “生意看着还不错, 辛苦王掌柜了。”   王淳笑得满脸褶子, 喜不自胜啊,这琉璃成本低, 利润高, 还稀奇,真是想不赚钱都难, “都是楼公子有本事啊!”   跟在一旁的王牧吉也知道了楼谪的厉害,这段时间明显被王淳耳提面命了许久, 此时看到楼谪一脸真诚的笑意, 和当初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   王牧吉忙上前给楼谪开路, 点头哈腰道:“楼公子,柳郎君这边请。”   柳绵也是见了稀奇,“王牧吉?我没看错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牧吉被这样讲也不生气, 就是面露囧色, 微微地看了楼谪一眼,然后真诚道:“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 多有得罪,还请楼公子和柳郎君莫放在心上, 实在抱歉。”   王牧吉还十分狠心地扇了自己嘴巴一下。   声音清脆洪亮,令闻者牙酸。   柳绵一惊,攥紧了楼谪的胳膊,“他怎么突然这样,不会心里阴暗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也让王牧吉听见。   王牧吉无措地放下手,看着柳绵真诚道:“我是真的意识到错误了,郎君看如何处置我才解气?我都愿意接受。”   柳绵有些不适应,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忙摆手道:“不不不用,不就是斗了几次嘴,你也没说赢过我,我不至于放在心上的,你以后少嘴贱就行。”   王牧吉忙应是,“多谢郎君谅解。”然后又看了眼楼谪,腰身躬得更低了几分,恭敬请道,“公子,郎君,这边请?”   楼谪点了点头,二人跟着王牧吉从人满为患的大门口绕行,来到有打手把守的后门,一抬腿迈进去,全是琳琅满目的玻璃制品。   “好漂亮。”柳绵眼睛亮亮地赞叹道,当时在云水阁修建琉璃顶时他就已经很惊艳了,如今琉璃阁更甚一筹。   想想也是,光是外面的琉璃大门就足以让生活在古色古香的世界里的人赞不绝口了。   再进这光怪陆离的玻璃世界,那简直是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   不少琉璃还上了色,千奇百怪的,看着更加漂亮。   然而琉璃的价钱却比玉石瓷器低上一些,让许多揣着一颗一定很贵的心的众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生出一种这种神奇物件竟然这般便宜的念头。   基本上进来的人都忍不住带两三件走,哪怕是看热闹的最后也会买面小镜子走。   邻县的商队更是成千上百的运输。   “公子,都是按照你的吩咐打造的,很受大家欢迎。”王牧吉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盛景,赞叹道,只有他知道他们王家接受了这琉璃店明面掌柜身份后地位有多水涨船高,他现在对楼谪是实打实地敬佩和叹服。   看着琉璃厅正中央高高挂起的牌匾上“名匠”二字,再看看从始至终一直表情淡淡,运筹帷幄的楼谪,王牧吉是真的佩服。   柳绵狐疑地看着王牧吉双眼发亮,炙热又崇拜地看着楼谪。   还以为这小子被他爹逼的呢,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而是真折服在楼谪的魅力之下了。   柳绵看了眼身穿一身素白简衣的楼谪,依然俊美非凡,气质清冷的。   不自觉咬了咬唇,好吧,确实很难让人不喜欢,这么好的人,是他亲自招到并且追到的夫君,别提柳绵多高兴了,柳绵紧了紧楼谪的手,高兴地弯了弯眼。   楼谪被手上不一样的力度吸引视线,立刻侧眸,脸上的冷淡漠然退去,柔声问道:“怎么了?”   柳绵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没事,就喜欢捏你的手玩。”   楼谪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刮了下柳绵笔直高挺的鼻子。   看得柳绵心痒痒,要不是王牧吉这个电灯泡在,他高低亲楼谪两口。   二人又看了会儿,便进了隔间。   王淳很满意王牧吉今天的表现,开心地拍了拍王牧吉的肩膀,“不错,终于长大了,早知道打你几顿就能老实,我早就打了。”   王牧吉无语地看着他爹,“那是因为公子确实有本事,你要是早整个琉璃出来,让我天天去民窑里干活我都愿意。”   “哎,你小子?!拐着弯说老子没本事是不是?郎君说得对,你这小子嘴就是贱!”王淳生气地要捏王牧吉的耳朵,王牧吉灰溜溜地跑走了。   王淳在隔间门口笑着摇了摇头,“你小子,以后多跟楼公子学着点,能有人十分之一,我王家也不愁后继无人了!”   “知道了!”没跑多远的王牧吉扬声应道。   王淳见人下去帮忙后,才整理了下衣服,推开了隔间门。   今日楼谪来琉璃店是有事情要说的,王淳有些紧张,生怕因为王牧吉之前的不敬,会被楼谪取消合作。   “楼公子,今日是有何事?”王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楼谪抬了下手,示意对面的空座位,“王掌柜,坐。”   王淳忐忑不安,“不必,我站着听就行,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坐吧,王掌柜,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你不必这么紧张。”楼谪弯眼笑道。   谁把一成股和九成股的老板当做合作关系啊,王淳当然清楚琉璃店真正做主的人是谁,但大老板发言,王淳再不如实做未免太不识趣。   乖乖如楼谪所言在对面落座,紧张得屁股都只虚虚地坐了三分之一位置。   柳绵在楼谪旁边沏花茶,见王淳落座后,笑眯眯地推了一盏茶过去。   王淳受宠若惊,“这这这,怎敢劳烦郎君,我自己来就行。”   柳绵给楼谪重新填满茶水,整个人热情洋溢,语气轻柔道,“王掌柜太客气了,在我们面前拘束什么,这是槐花红枣花茶,很香的,快尝尝。”   见楼谪漫不经心地扣了扣桌面。   王淳终于坐实了板凳,捧起了茶水,抿了一口便是眼前一亮,“好茶!郎君厉害!”   被夸奖了,柳绵开心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捧起来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愉悦地弯了弯眼。   “王掌柜,琉璃店我也准备开分店,半个月内培训个可靠的人,到分店当掌柜吧。”楼谪言简意赅。   “这么快?”王淳有些不敢置信。   “嗯?半个月的利润还不够吗?”楼谪抬了抬眼皮。   “够是够,会不会太着急了啊,光是布置就得半个月。”王淳刚说完便恍然大悟,“明天就要开始着手分店事宜?”   楼谪点了点头,“王掌柜聪慧,这段时间得辛苦你了。”   把楼谪和柳绵送出琉璃阁时,王淳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实在是楼谪的理想太过远大,将店铺开满明安,他最年少气盛的时候都没这般想过。   看着身旁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王牧吉,王淳叹了口气,“算了,你能有楼公子千分之一我都高兴了。”   王牧吉懵懵地,“爹,我会努力向楼公子学习的。”   楼谪这心胸气概,本领本事已经不是学不学习的事了,完全是常人鞭长莫及的。   说着,王牧吉还紧张地问道,“公子郎君有没有怪我之前的事情?”   王淳摇了摇头,“你可庆幸去吧,人可没空搭理你,以后多注意言行,人要内收懂不懂,你看楼公子,那么了不得的人物,却那么低调谦逊……”   跟王淳协商完琉璃店的规划,楼谪和柳绵来到了云水阁。   来云水阁也得走后门,因为云水阁也人满为患。   绕行进来的柳绵顺了顺胸口,虽然来了好几次了,但每次这么多人柳绵还是很不习惯,柳绵小声跟楼谪说话:   “感觉安陵县的人全挤在着三处了,珍馐阁,琉璃阁,云水阁,夫君,你是真的了不得。”   哦吼,还押上韵了,楼谪好笑地看着柳绵,并不吝啬夸奖,“你也很厉害。”   柳绵去问掌柜事情了,楼谪在云水阁仓库里百无聊赖地看衣服。   至于为什么不去外面,真的太多人了。   刚巧不巧,楼谪在仓库里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起初楼谪以为那人是在整理衣服,随后他发现那人整理每件衣服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而且还时不时地左顾右盼一下,摆明了做贼心虚。   楼谪从货架后面走出去,拍了拍正背对着这个货架的人。   那人浑身一个抖擞,转身看到楼谪更是瞳孔地震,楼谪是老板的夫君,琉璃名匠,全安陵都有所耳闻,他在柳绵的店铺里做事,自然也见过几回。   “姑姑姑爷好,您怎么在这。”那小厮磕巴地打着招呼。   楼谪轻挑了一下眉,扫了一眼他努力往后藏的右手:“你在干什么?”   “我在整理衣服啊,我今日安排在库房清理。”   顶着楼谪不咸不淡的目光,小厮不知为何却越发紧张,额角都在摆放了不少冰块硝石,凉爽的库房里出了汗。   “夫君!怎么样!看到喜欢的衣服没,随便拿!我买单!”柳绵清朗带着些软意的嗓音讲出豪气万丈的气势。   “夫君?”库房里的货架很高,楼谪不应声,柳绵一时没有看到人,疑惑道。   “在这里。”   楼谪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目色锐利地抓住了准备逃走的小厮。 第75章   柳绵寻着声音过去, 就看到楼谪抓着一个眼生的小厮的胳膊将其反扣在货架上。   柳绵皱了皱眉,好心情一下散得一干二净,“怎么了?你是谁, 我好像没见过你,新人?”   “少爷, 是是是, 我是陈掌柜新招进来的, 还在培训中, 就安排在库房整理一下东西, 我刚整叠衣服呢, 姑爷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肯定是误会了, 少爷, 你快让姑爷把我松开吧,这按得我胳膊好疼。”那小厮欲哭无泪地解释着。   “等会儿, 夫君,你先把他按好, 我去喊陈掌柜来看看怎么回事, 什么不干不净的人都敢往店里招。”   柳绵蹙眉, 完全没把那小厮的话往脑子里装,楼谪又不会害他,楼谪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肯定是这小厮手脚不干净。   柳绵喊来陈掌柜, 又带了两个打手把那小厮按住,楼谪的手空出来了。   “陈掌柜, 这是你招的人?”柳绵那双笑盈盈的杏眼不笑时也是非常有压迫力的,陈掌柜看着那个小厮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是, 前几天不是生意太好,少爷吩咐的扩招人手吗?这小子愚钝,我就没安排到前面,这是冒犯到少爷和姑爷了?我这就把他踢出去。”   言罢,陈掌柜立刻就对被打手按得被迫半跪的小厮道,“你明日不用来了,赶紧回去吧。”   柳绵眯了眯眼,圆圆的眼型变得狭长,配上他本就明艳的五官添了几分凶气,“你明日也不用来了,我还没说话呢,你就直接做主了?面上看似恭敬心里却从来没把我当回事呢?”   柳绵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来究竟有几分怒气。   但陈掌柜已经软了腿,立刻跪下磕头认错:   “是是是小的僭越了,还请少爷恕罪!如何惩治悉听尊便,只求您万万不要解雇我,少爷,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全靠着我这份活计缓口气了,少爷,我在这铺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生意兴隆了,你把我解雇了,得寒了多少老人的心啊!我也算得上布庄的老人了,郎君在任时我也帮了不少忙…”   柳绵轻笑了一声,都不需要再问什么,心里已经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陈掌柜可还记得,当初我接手这个店铺,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陈掌柜面容一僵,然后语气不自然地回答道:“记记得,少爷说,店铺已经分到您手下,若想留在云水阁,我未来就只听命您一人,与柳府,布庄再无干系,做不到就拿着钱走人。”   柳绵点了点头,看着陈掌柜似笑非笑道:“嗯,然后你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陈掌柜头低得更低了几分,“我绝对对云水阁,对少爷忠心无二。”   “陈掌柜,您是老人,我是看在爹亲的面子上给了您选择的机会,您态度诚挚,我便信您,我自认仁至义尽,您倒好,拿我的心软当威胁我的筹码?您也不想想,我在意你说的这个名声吗?陈掌柜您太糊涂了。”   “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今日这小厮行事,还有你的放纵,出自谁的手笔?”柳绵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陈掌柜。   陈掌柜泛白起皮的嘴唇颤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少爷,您真的误会了,我我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店铺里成日这么忙碌,我一时疏忽,但这人跟我半点关系没有啊!”   柳绵失望地垂下眸,“我爹安排的吧。”   这下不仅陈掌柜的神色不对了,一直被两个打手按住的小厮也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无疑是坐实了柳绵的猜想,分家之后,柳绵重开三个店铺吸引了基本整个县城的人流量,并且对柳成的几次示好视而不见,柳成并不是什么高瞻远瞩之人,不然也不至于在沈思月怀孕期间抬人,并且宠妾灭妻多年。   如今果不其然,狗急跳墙了。   “这才几天啊,就急成这样,等他的布庄倒闭的那天,不得气死过去。”柳绵不冷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陈掌柜眼珠一转,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此事,如今在柳绵这已经彻底没了希望,但他还有柳成的承诺呢。   陈掌柜摇了摇头,“少爷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我和老爷根本没有过联系,都是这小子,你快说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那小厮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干,不知道为什么要抓我,我就是在整理衣服。”   随后就被几件凭空飞来的衣服彻底挡住了视线。   “你们带着这几件衣服去官府跟县太爷说你们什么都没干去吧,看看县太爷愿不愿意相信你们吧。”楼谪拿着手帕擦着刚刚碰过衣服边角的手。   柳绵忧心地看着楼谪,“没事吧?这家伙干嘛了?”   柳绵说着就想拉着楼谪的手看看,楼谪避开了,“不知道,但上面有不知名的湿粉,要不是看得仔细我都注意不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先别碰我了。”   柳绵听到更担心了,“那你怎么还自己拿啊!多危险!我们快去看大夫,你们两个,再叫上两个人把他们送去官府,注意点,用干净布料把那几件衣服包住,别碰到了。”   “不用着急,我刚刚用手帕包着拿的,不让你碰只是以防万一,你先把店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再走,我去洗个手就行,没事的,先找人查库房别的衣服有没有遭殃吧。”楼谪安抚道。   ……   “使人奇痒无比的药粉,柳成也是个人才,还好今日你在库房,刚好抓住了,不然让这批衣物流出,不敢想象后果会多严重。”从官府出来的柳绵后怕地拍着胸脯。   虽然陈掌柜和那小厮在公堂上哭爹喊娘,泪流满面,还偏就默契地没有卖了柳成这畜生。   甚至当府医看出那衣物上的药粉究竟为何物,那小厮自知在劫难逃后,把罪名全揽在了他自己身上,固执地说他就是见不得柳绵这么有钱,他眼红,没人指示,也没人包容。   最终连陈掌柜都没判下,就那小厮一人下了大牢。   然后一查,果然又是一个无牵无挂的地痞无赖一个,这罪名也关不了几日,等过几天出来就能拿上柳成给的大笔钱财逍遥自在了,这孰轻孰重他自然精明非常。   “你的手痒吗?”柳绵紧张地捧着楼谪的手,虽然刚刚大夫已经说了没事,但柳绵还是对楼谪拿了那么多衣服往那小厮脸上霸气一甩的样子印象深刻。   尤其是那小厮在公堂上时不时抓一下脸,整个脸抓得血刺啦的样子也十分骇人。   楼谪摇了摇头,乖乖把手摊开任柳绵打量:“真没事,你看。”   柳绵半晌后才忧心忡忡地把楼谪的手放下,“没事就好,真是很烦人,他们这些人太无赖了,连坐牢都不怕,真是防不胜防,我得多挑几个靠谱的打手在店里守着,你跟我一起去吧,你看人准。”   “他们这些人无非是想坐段时间牢出来吃香的喝辣的,我们不让他们如愿不也是易如反掌,不必忧心,到那时候他们就要狗咬狗了。”楼谪在公堂上冷眼旁观陈掌柜和那小厮撒泼耍赖就是因为他心中早有对策。   “如何做?”柳绵一脸好奇地看着楼谪。   楼谪勾了勾手,柳绵立刻凑近了几分。   楼谪好笑地看着凑到嘴跟前的白皙脸颊,不亲白不亲,楼谪余光观察了下周围环境,没什么人。   “啵”一声。   柳绵原本白皙的脸瞬间红透了,捂着脸懵懵地,声音都心虚地压低了几分,“你干嘛!这可是在外面!”   好可爱,楼谪快速地给柳绵的另一边脸也啵了一下,看着柳绵迅速用另一只手捂住,整个人红得冒烟,楼谪好笑地低声道:“我的夫郎,我想怎么亲怎么亲。”   “你你你不知羞!”柳绵捂着脸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浑然不见平时伶牙俐齿的劲儿。   楼谪不再欺负老婆,把柳绵的手扒拉下来拉在手中,然后给柳绵小声说着他的打算。   听了后,柳绵眼睛一亮,崇拜地看着楼谪,“你好聪明!脑子转得好快!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段时间后,被放出来的小厮来到柳府,欣喜地拿着钱财出了府门,不过一个转弯的功夫,便被人套了麻袋,一阵拳打脚踢,他在牢里一直惦记的酬金也就这样被人抢走了。   最后白蹲了一段时间牢,那小厮找不到凶手,自认也算是有柳成的把柄,就上门威胁,以图再拿钱财,柳成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地痞无赖,事没办成,拿了那么大笔钱还不知足,和个苍蝇似的没完没了。   没过几日,安陵县的乱葬岗,就多了一具新尸。   于此相伴的还有几个眼熟的尸体,一细看,可不就是之前在珍馐阁闹事的几人。   听见柳绵的声音,楼谪挥退了来汇报的人,那人出书房时,还看见柳绵捧着新衣喜滋滋的笑容,有些晃神,也就是柳郎君这般天仙的人物才能让自家主子宠爱非常吧。   楼谪张开双手,柳绵立刻和归巢的小鸟似的扑进楼谪怀中,“夫君,快试试新衣合不合身,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云城了!”   手下出去的时候自觉地把门带上了,楼谪抱着怀里喜气洋洋的人忍不住亲了又亲。   随手把桌上多余的东西推开,将气喘吁吁,眼神迷离的人放在书桌上。   柳绵看着窗外的烈日,还有如今身处的环境,不太愿意。   楼谪拉开柳绵按住衣领的手,熟练地亲了一下,然后轻声哄道,   “没关系的,书房只有我们用,明天就要去云城了,在外多不方便啊,还有爹亲和安禾在,我们得抓紧时间,等会儿沐浴完刚好试新衣服。”   柳绵晕晕乎乎地就攀上了楼谪的脖子。   最后是楼谪将人横抱回卧室的,柳绵全身被外袍遮得严严实实的,整个脸红彤彤地藏在楼谪怀里,根本不敢抬头。   沐浴完后,楼谪穿上柳绵新做的蓝白色锦服,柳绵的穿针走线都很精细,上面还绣着祥云,楼谪一穿上,窝在被子里的柳绵就是眼前一亮。   “好看!”柳绵忍不住赞道,刚刚本来觉得楼谪胡闹的小情绪都散了。   掀开被子,脚步有些虚浮地下床,随手拿了把折扇,轻挑地挑起楼谪光洁坚毅的下巴,“这是哪来的俊朗公子,年芳何许,可有婚配?”   楼谪一手揽住了柳绵只着洁白亵衣的细腰,挑了挑眉梢,唇角微扬,语气听不出情绪,“小郎君衣服都不穿好,是在勾引我吗?” 第76章   柳绵面皮薄, 哪里是楼谪的对手,被楼谪清清冷冷的黑眸不咸不淡地看一眼,就感觉自己身上四处冒风, 脸上却热得冒烟。   忙把折扇收回,就想往回撤, 却已经晚了, 腰身被人有力的臂弯紧紧地环绕着。   楼谪还带着些湿意的额发垂在鬓边, 柔和了他自身冷峻的轮廓, 此时随意穿上蓝白色锦服, 领口还敞露了蜜色的胸肌, 活像哪个世家的纨绔子弟,放荡不羁却又不失贵气。   此时这位贵公子的手不老实地在怀中人腰间游走, 搁着轻薄丝滑的亵衣按了按柳绵的后腰, 刚巧不巧地扣住了柳绵的腰窝。   楼谪轻浮地对着柳绵的耳垂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些许平日没有的轻挑暧昧:“小郎君盛情难却, 那楼某就应邀而来了。”   柳绵敏感地一颤,之前腰间的酥麻感未退, 如今又卷土重来。   ……   楼谪轻轻碰了碰柳绵肚脐旁的小粉痣, 柳绵漂亮的腰线不自觉绷紧, 颤着湿漉漉的睫毛摇了摇头,柳绵本就敏感,这处更是碰都碰不得。   腰间的白皙肌肤瞬间漫上了粉红。   楼谪暗色的黑眸盯着那个小小的粉痣喉间干渴得紧。   粗重微烫的呼吸喷洒在如红玉般的耳垂, 失神的柳绵听见楼谪温柔的声音, 瞳孔不自觉缩小,   “绵绵, 我好想舔一下…”   ……   很荒唐的一夜,为了出去旅游一段时间的清心寡欲做准备, 楼谪哄着柳绵尝试了很多新事物。   楼谪考虑柳绵第二天还要出行,楼谪也不敢多做,就这还折腾到了后半夜。   楼谪心疼地给柳绵红肿破皮的嘴巴擦着药,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柳绵还往后躲了躲,语气绵哑带着些委屈地嘟囔道,“不要了,嘴巴好酸。”   楼谪心疼地给柳绵唇上的小裂痕吹了吹气,拍着人轻声哄着,“不来了,绵绵安心睡吧。”   他真是畜生,看着柳绵雾蒙蒙又满眼都是自己的眼睛,一不留神就就让小楼同学占了上风,柳绵心疼他是一回事,他真这么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楼谪觉得自己太坏了,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不是这种人的。   太荒唐了。   楼谪红着耳根,轻拍着柳绵的背,看着柳绵被折腾得疲倦不堪的精致眉眼就忍不住想起刚刚的一幕又一幕。   下次一定要坚守底线,不能再这样了!楼谪亲了亲柳绵通红的眼尾,心里默默发誓道。   事实证明,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完全不可信,有了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很多次,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沉沉睡去的柳绵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一直以为对哥儿不感兴趣的人精力到底有多旺盛。   还好本来定的就是下午出发,等柳绵睡饱醒来也不算迟。   要收拾的东西楼谪都收好了,一听到里间的动静,立刻屁颠屁颠过去伺候柳绵穿衣洗漱了。   他在现代是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有伺候人的喜好,这都是认识柳绵后发掘的新喜好,实在是柳绵每天刚睡醒呆呆的样子太招人喜欢,给他穿衣服时柳绵也乖乖的任其摆弄。   该抬手抬手,该转圈转圈。   困倦的柳绵还会时不时往自己怀里一靠,楼谪稳稳当当接住,试问谁能拒绝这么一个软软香香的爱人。   每当柳绵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楼谪的唇角就止不住上扬,有一种拥抱全世界的幸福感。   楼谪亲了一下柳绵的额头,把人摆正,俯下身给柳绵穿鞋,   亵裤下的脚掌纤细白嫩,皮肉薄得能看到淡淡的青紫脉络,脚趾白皙圆润,还泛着红。   柳绵显然已经习惯了楼谪这样,刚开始时到穿鞋这一步柳绵就会猛然清醒,然后抗拒地说他自己来就行,然而楼谪总是默不作声,自顾自地给他套上足衣,穿上鞋靴。   羞得柳绵五指不自在地蜷缩,整个脚背都泛上了粉。   每当这时楼谪就会漫不经心地想到为什么有的人连脚都长得这么漂亮,仿佛长到人心坎上了一般,他也不脚控啊…   而现在的楼谪发现自己更变态了,看着柳绵的脚都想亲一下…   楼谪惊悚地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变态了,老天爷,这真的是正常的吗?不是,古代有没有心理医生啊,他现在非常需要预约一个心理咨询师。   算了,亲一下老婆压压惊。   楼谪抬头缠着柳绵讨了一个甜甜的早安吻,也差不多把迷迷糊糊的柳绵亲醒了。   “去看看还要带什么吗?我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柳绵被楼谪拉了起来,楼谪应该事后给他按摩过了,身上没有初夜那散架了的感觉,就是有点酸胀倒也能接受,主要是昨天楼谪也收着了。   除了腮帮子疼喉咙干以外,想到昨天楼谪看自己哭得厉害,都准备结束了,结果自己又稀里糊涂地送过去,他怎么说来着?   什么我帮你啊…柳绵清醒过来面如火烧。   楼谪没戳破柳绵的窘迫,这不是柳绵的问题,连他想起来都躁得慌。   楼谪给柳绵喂了大半杯水,又哄着人喝了粥填填肚子,“等会儿就要吃午饭了,先垫垫肚子。”   柳绵喝粥的时候,楼谪就在旁边报备着自己带了什么东西,让柳绵看看还缺什么不。   “可以了,多带些银票,到时候缺什么再买就是。”柳绵声音哑哑道。   和以往那种哭过后的哑声不一样,柳绵这样倒像是嗓子遭过什么东西破坏一般。   柳绵一出声,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就瞪圆了眼,伸手捂住了嘴巴,随后闭嘴喝汤,并决定今日不再开口说话。   楼谪听到柳绵的声音也忍不住面红耳赤,真是…太胡闹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是一同用午餐和晚餐。   今日也不例外。   沈思月看着今日饭桌上格外沉默的柳绵有些忧心,看向正在给柳绵布菜的楼谪出声问道:“绵儿今日怎么了?”   柳绵可是最期待这次出游的人,怎么一言不发?   沈思月不必细说桌上人都明白柳绵的异常。   楼谪给柳绵盛汤的手腕都是一抖擞。   沈思月狐疑地看着二人。   “绵绵他嗓子不舒服。”楼谪硬着头皮解释道,柳绵也睁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又给沈思月夹了块五花肉,示意沈思月快吃饭。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安禾立刻紧张道,三两口把饭扒完,噔噔噔就跑了出去。   桌上人都没来得及阻止。   楼谪收回刚刚伸手准备制止安禾的手,完全没想到安禾跑这么快,“我们是准备吃完饭后一起去看下医师,开几副治嗓子的药方带上再出发的。”   “少爷生病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看啊!”安禾不高兴地看着楼谪和柳绵。   柳绵头疼扶额,看着一脸懵的孙大夫,和一脸少爷生病我看着天经地义的安禾,摆了摆手示意安禾出去。   “姑爷都能在这,我也要在这,少爷以前从来不这样避着我的,到底怎么了!少爷,你别吓我。”安禾害怕担心得紧,根本不愿意出去。   楼谪现在心虚得紧,都不好意思把安禾直接提溜出去。   还是在一旁忧心不已的沈思月收到柳绵求救的眼神终于福至心灵。   “安禾,我想起来我东西还没收拾好,你跟我一起去收拾一下,有谪儿在这看着就行了,我们围一大堆人在这孙大夫也不好诊断,等会儿结果出来了再问就是了,只是嗓子哑了,又不是成哑巴了,你别紧张。”沈思月拉着安禾就想出去。   但安禾劲儿大,沈思月一下还没拉动他,听了沈思月这话安禾更担心了,甩开沈思月,凑过去拉着柳绵的衣袖,看着柳绵眼泪汪汪道:“少爷,你到底怎么了,你不会真成哑巴了吧,你说句话啊,你别这样安禾害怕。”   柳绵忍无可忍,给了安禾一个大板栗,声音哑不成调,无可奈何地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安禾松了口气,能说话应当没什么大事,边跟沈思月出去,边絮絮叨叨着:“就是哑得很严重,难怪少爷不愿意开口说话了,吓死我了,郎君还要收拾什么来着?我们快去吧。”   孙大夫摸着胡子诊脉,又让柳绵张嘴,看了看柳绵的口腔,再到写药方的时候全程没说一句话。   房间里安静得可闻银针落地的声音。   本来光顾着不好意思的楼谪看着孙大夫一直一言不发的样子,衣袖都绞紧了几分,紧张道:“怎么了?大夫?很严重吗?”   孙大夫轻飘飘地掀了眼皮看了他一眼。 第77章   “严不严重你不清楚吗?你们年轻人啊, 行房事还是得节制一些,这喉咙肿的啊…估计得肿两三天,我开了润喉的药方, 这是下火的药,姑爷你也喝些吧。”   这没一时半会儿磨不成这样。   楼谪那张近几日越发白的俊朗面庞闻言瞬间红透了。   柳绵正在喝水, 听了孙大夫的话险些将水喷出来, 脸色涨得通红, 楼谪连忙过去给柳绵顺气。   “等会儿安禾和爹亲问起, 孙大夫说我是普通上火烧到嗓子即可, 麻烦了。”柳绵缓过劲儿来, 嗓子哑哑道。   孙大夫点着头,写完药方交给楼谪的时候还俏皮地挤了挤眼睛, “绵少爷放心吧, 您晓得的,老夫这嘴巴安陵第一严实。”   将出行的东西通通搬上马车, 路过药房时将孙大夫开的药抓了,先在药房熬了一剂润喉的药, 让柳绵喝下, 苦得不行, 柳绵闻着味道脸就皱成了一团。   不过他也没有多言,捧起一碗温凉的药水一饮而尽,还好, 喝起来并没有很苦, 不多时,下火的汤药也熬好了。   孙大夫心照不宣地给楼谪递了一碗, 苦得令人发指,楼谪苦兮兮地含着柳绵给他塞过来的蜜饯。   柳绵觉得好玩地弯了弯眼, 自从他认识楼谪起,楼谪对待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今日这幅哑巴吃黄连的模样倒是第一次,令人新奇不已。   轮到柳绵喝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真的很苦,柳绵捏着鼻子把药灌了下去,他嗓子肿了还不能吃蜜饯,还好孙大夫准备了润喉片带着淡淡的薄荷甜味,能少加缓解一下。   看着两个人苦哈哈地从药房出来,安禾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云城县离安陵县还算近,但路程并不短,几人也都不是能坐惯长途马车的人,于是这一路走走停停,索性古代的风景好,四处青山绿水景色如画,每次下马车后,因为颠簸带来的不适感都会被清新美丽的大自然风景冲散。   楼谪张开手臂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鬼斧神工的大自然美景,忍不住叹道:   “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①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②残暑蝉催尽,新秋雁带来。③”   以前读过的诗句在此刻具象化,楼谪仿佛亲眼目睹了这些有名诗人写出这些诗句的场景。   而在场的其余几人通通为楼谪随口而出的几句诗词所摄,连并不通文墨的两位马夫都忍不住为其文采惊艳。   “文采斐然!”在马车旁倚靠着合眼休息的沈思月在楼谪开口说了一句时便惊讶地睁开了眼,此时更是忍不住鼓掌赞叹,“比我在书上看的诗句都自然生动,没想到我们家还出了个大诗人。”   “这么好的文采,谪儿可以考虑一下去科举。”沈思月忍不住道,他知道楼谪机灵,但不知道楼谪文化底蕴也这么深,真是真人不露相,沈思月此刻颇有种刮目相看之感。   “今年府试我准备上场试试,等这次从云城回来我就开始准备。”楼谪回复道。   他们的马车停在溪水旁,出发时一顿折腾,此时的阳光也并不烈,柳绵刚被楼谪抱到大石头上坐着懒洋洋地晒太阳,听到楼谪吟诗后打起精神亮晶晶的双眸此时一下瞪圆了,懵懵地眨了眨眼,拉了拉旁边站着的楼谪,眼神充满疑惑。   他记得楼谪以前说不科举来着。   柳绵嗓子不舒服没出声,但楼谪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准备从云城回来后再告诉你的。”   柳绵弯了弯眼给楼谪竖了一个大拇指,这是楼谪教给他的,说是很棒很厉害的意思。   柳绵真的很高兴楼谪改变主意了,因为他觉得楼谪这么聪明的人不科举实在是太可惜了,他这么厉害,入了仕途一定能为明安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   因此即使自己可能会被楼谪冷落甚至丢下,柳绵也没那么伤心,很早他就知道了,楼谪不可能被困在这个小县城中,他有自己开阔的天地,不可能顶着他赘婿的名头一辈子的,这一天迟早会来,柳绵并不意外。   柳绵笑眯眯地给楼谪竖了个大拇指后又张开双臂,楼谪自动凑过去被柳绵抱了个满怀,还喜滋滋地以为这是柳绵夸奖他喜爱他的表现。   安禾此时正在河里抓鱼,裤腿衣袖扎得老高,偏就扑不中一条鱼。   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安禾不慎呲溜了一下,差点摔倒,掀起的水花溅到正在跟老婆聊天,看着老婆时不时弯着眼点头,或者嗯一下回应也很满足的楼谪身上。   楼谪站在柳绵坐着的大石头旁,把柳绵挡得严严实实,自己倒成了落汤鸡。   看着湿了一半的新衣楼谪有些沉默,不过看着柳绵乐不可支的样子楼谪倒也没有生气,就是不太甘心地伏身摸了一下水对着柳绵乐呵呵的笑脸洒了洒。   柳绵惊讶地摸着脸上的水痕。   楼谪一下跑远了。   柳绵泡在溪水里的脚一勾,水花又溅到楼谪身上。   楼谪带着祥云的蓝白色衣摆飞扬。   沈思月看着溪水里突然追赶着洒水的三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小心点,别摔着了。”   半晌后三个浑身是水的少年看着彼此笑了起来,柳绵扑腾一下坐在水里,认输地从水中扣了一块白石头摆了摆手,示意他投降。   跟两个会武功的比洒水简直是折磨自己。   柳绵看着刚游过来却被自己扑腾一下吓得窜没影的小鱼,撸起袖子,湿漉漉的碎发耷拉下来,柳绵悄悄地走到大石头后面。   那条鱼果不其然躲在后面,还挺肥的。   柳绵抿着嘴唇,悄悄地靠近,两只手迅速抓住了这条大笨鱼。   然后被鱼身惊人的扑腾力量吓到,溅了自己一脸水就罢了,鱼也跑了。   柳绵惊讶地微启红唇。   “咻”一声。   不知道哪来的木枝穿透了鱼身。   柳绵蹲在水里懵懵地抬头,就见楼谪在阳光照耀下拿着木枝的坚毅脸庞。   在阳光的余晖下,仿佛拿着三叉戟的天神一般。   楼谪喜滋滋地把血刺啦还睁着鱼眼死不瞑目的大肥鱼递给柳绵,柳绵回过神,看着楼谪的憨样简直不忍直视。   “耶!”安禾也如法炮制成功叉到一只鱼高兴地欢呼着。   楼谪把那树枝上的鱼扯下来扔到岸上,把树枝递给柳绵让他试试。   柳绵没有劲儿,多次尝试后始终无果,一转眼看着安禾身后七八条鱼泄气地鼓了鼓脸。   再次看到一只鱼后,将手抬起,闭着眼用尽全力,狠狠往下一扎,咦,竟然扎进去了!   那一下有如神助,不过欣喜的柳绵来不及细想,开心地转身抱住了身后的楼谪。   楼谪及时收回了刚刚按着树干上半截的手,开心地回抱了柳绵。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河里的鱼都要被你们折腾完了,都快上来吧。”   楼谪这次出行专门带了珍馐阁后厨中的各种调料,煮了一个很香的菌菇鱼汤。   又烤了几条很香的孜然烤鱼。   撕下最嫩的鱼腹处撒上调料递给柳绵,柳绵惊喜地亮了亮眼睛,都顾不上嗓子的事情了:“这个鱼也好好吃!我们回来的时候抓几条也放到家里的池塘里吧!”   河里的肥鱼们瑟瑟发抖。   几人嬉嬉笑笑地吃了这顿全鱼宴。   等太阳落山又在山上一起看了漂亮的星空。   两日后,两驾不大不小的马车驶停在云城城门口,城门守卫拦停,检查路引。   “安陵县人?此行来云城干嘛?”守卫例行公事地询问着。   楼谪掀开车帘,将准备好的铜板递给守卫,笑着回道:“我们家中也做布料生意,此程来云城看看布料顺便游玩一下。”   守卫本来冷漠的表情缓和了几分,笑着放行了他们。   “来做生意的?看着也像,刚刚那开门的俊朗公子就气质不凡,定是富裕人家。”放行后的守卫们小声讨论着。   进了城池,柳绵便按耐不住地掀开了车窗帘子,云城不亏是以布料绸缎出名,满街的商贩摊位前都堆着五彩斑斓的布料。   听他们喊卖的价格也低廉。   柳绵都忍不住心动。   “先找个酒楼安顿好后再出来逛逛也不迟。”楼谪一眼看透柳绵的蠢蠢欲动。   柳绵立刻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在看着外面留意着每个商贩面前的布料如何。   楼谪发现云城街上的人比安陵县要多一些,出声问了一句。   柳绵放下车帘,回复道,“云城本就繁荣一些,而且云城的绸缎也很闻名,不仅各县的商队会来,一些富足人家也会来玩,见识一下云城绸缎,安陵县就没有这种特色,哦不对,现在安陵县有琉璃,前几日琉璃阁不就有很多外县人排着队嘛,想来过几日街上也会这般热闹了,说不定还得更胜一筹呢。”   一行人挑选了一个看着还挺不错的酒楼喊马夫停了车。   楼谪和柳绵下车,安禾也扶着沈思月下了车,四人一同进入酒楼,吸引了不少正在吃饭的人的目光。   无他,这样的组合实在少见,而且颜值也很出众,尤其是边上那一个穿着白蓝色衣服的俊朗公子,身材伟岸,气质不凡,是一种很硬朗的英俊,在座汉子都说不出一句不是的话,他身旁的那位公子相较之下容貌就太过盛了,让人不得不想到蓝颜祸水这个词。   中间那个公子倒像个病弱书生,一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但精致的眉眼间能看出来许是蓝颜祸水的长辈,还得身旁包子脸活力满满的公子搀扶着。   最高兴的就是酒楼掌柜,因为他们这四人一看就不像缺钱的啊!   掌柜喜滋滋地往上迎接,“几位老板,打尖还是住店啊?”   掌柜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一眼就看出来这四位衣着不菲的公子不是云城人。   “住店。”楼谪出声道,没等掌柜再推销,直接道:“要三间上房。”   掌柜脸都笑开了花,忙带着楼谪到柜台出登记。   云城来往的人多,住宿价格偏高,就是有钱人,掌柜也是听过不少抱怨,结果这公子听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付了钱。   果然没看错,确实是有钱人。   楼谪还加了钱让人重新给三间房换纯新的床褥,不过这钱掌柜没收下,“公子,我们酒楼上房的床褥保证全新干净,您们尽管放心。”   柳绵他们三人先在大厅落座点上了菜,三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哥儿,有些脑子搭错筋的人心思活络了。   自来熟地坐在柳绵身旁空着的位置,边说着话,边就想往柳绵身边凑,“几位公子想吃什么?尽管点,这顿我请了。” 第78章   “上几个店里的招牌菜就好了, 抱歉公子,这里有人了。”正在看菜单的柳绵回眸提醒身旁这位热情的本地男子。   近距离看到柳绵正脸的男人眼里闪过几分惊艳,有些愣住了。   柳绵微微压了压眉梢, 不太高兴地提醒道:“公子?”   好漂亮的哥儿。   云绍意终于回过神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柳绵, 开口道: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结识一下公子, 公子姓甚名谁, 家在何方?我叫云绍林, 第一次见面有些唐突, 但我感觉公子和在下很是投缘,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非缘分怎么会让…哎哎哎!谁啊!”   云绍意颇为熟稔地跟柳绵说着话, 看到柳绵拿着菜单的手就想抓上去, 柳绵奇怪地避开了,还来不及阻止云绍意的滔滔不绝。   楼谪回来了。   沉着脸将这个占了自己位置的花花公子提溜了起来, “没听见我夫郎说话吗,这个位置有人了。”   “那你好好说话啊, 提溜我干嘛。”云绍意一边不开心地整理自己的衣领, 一边嘟囔着, 抬头就看见楼谪这么长条一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此时还沉着脸,模样很是吓人,云绍意今日出门没带侍卫, 一时发怵, 刚刚这人说什么来着?这美人是他的夫郎?   云绍意尴尬地笑了两声,“误会误会, 我不知道二位公子的关系,冒犯了。”   楼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在柳绵身旁的位置坐下,云绍意尴尬地溜走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被那群狐朋狗友一顿嘲笑。   “没想到云城第一公子也有吃瘪的一天啊。”损友拍了云绍意的肩膀笑道,被云绍意郁闷地打开了。   云绍意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有些惆怅地看了一眼那边正在跟那高大男人聊天的柳绵,笑意浅浅满目喜爱,整个人更焕亮了几分。   “这么美的人,竟然这么早就成亲了。”云绍意不解遗憾地叹了一句。   桌上其他人也有些惊讶,不过随后一想便是了然,“这小哥儿长得这般容颜,不早点成亲,在这世上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呢,还好人家成亲了,要不今日被你这个第一公子收进后院,那才是吃尽苦头呢。”同行的人打趣道。   “你可别胡说,我那后院的美人们都成日欢声笑语,自在逍遥,怎么给我说的和魔窟似的,嫁给我这么一个慷慨解意的郎君有什么不好的。”云绍意不高兴了。   “慷慨,确实慷慨,慷慨得你家三进的大后院都要装不下你的美人们了。”   ……   楼谪坐下,不太高兴。   沈思月和安禾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柳绵倒是还没来得及察觉,看到楼谪过来,便欣喜地拉住他笑道,“来了,夫君,我们点了几个招牌菜,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   楼谪自然不能跟柳绵计较此事,柳绵就是熠熠发光的宝石,自然会吸引到别人,楼谪心里清楚,但还是有点酸酸的。   “可以了,先上菜吧,到时候不够吃了再点。”楼谪反手回握住柳绵的手,二人熟稔地十指相扣。   “云城人还挺热情的,刚看我们几个外地人,还想请我们吃饭呢。”柳绵给楼谪讲着刚刚的情形,好笑地弯了弯眼。   这样的事情他在安陵县还没遇到过,有些新奇。   毕竟他在安陵的名声远扬,一般有钱点的公子哥都不敢招惹他,生怕被反手呼呼两巴掌,或者泼一身汤水。   云绍意的行为在其他人眼里意图很明显,但柳绵还真就迟钝地以为他真的想跟他们交朋友。   笨兮兮的,楼谪幽怨地看了柳绵一眼,然后转移话题道:“我们等会儿吃完饭去云城最大的布庄看看吧,要是能达成长期合作的话云水阁的衣服材质也能上一个台阶。”   柳绵认同地点了点头,又说了一些安排,分享在马车上彼此的见闻,说得其乐融融。   “对了,我想在云城也开一个云水阁分店。”柳绵眼睛忽闪忽闪道,满眼对未来的期待,楼谪太优秀了,他也不想只拘泥于安陵县了。   楼谪弯了弯唇角,“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有此意,刚好来这一趟,乘机看看地段,把酒楼,成衣店,琉璃店的云城分店都定下。”   “分店都要开到云城了?!这也太快了吧。”埋头苦吃的安禾抬头惊讶道。   现在他每个月都有很多的零花钱了,多得比以往翻了数番足以看出现在家中有多赚钱。   沈思月也很惊讶,“现在云水阁赚的已经够支撑开分店吗?”   柳绵笑着点了点头,偷偷说了个每日流水数,沈思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再加上楼谪的酒楼和琉璃店,他严重怀疑用不了多久他们家就要成是安陵县首富了。   “你们俩真是厉害啊,比我们当初厉害多了。”沈思月叹道,“我那会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布庄才刚打出名头,整体都还入不敷出呢。”   柳绵眼珠一转,“爹亲,等回去你也接手云水阁的事情吧,您这么厉害,这些肯定都是小意思,到时候楼谪去考试,我就跟着一起,家里的生意就交给你了好不好。”   “你这才几岁啊,这么快就想偷懒当甩手掌柜了?”沈思月不满道。   “才不是呢,爹亲,绵绵和我一起,到时候我们走到哪,分店就开到哪,才没有偷懒,是不是啊?您就帮我们守着大本营,我们安心。”楼谪边给柳绵剃好了一块鱼腹肉放到柳绵碗中,边帮忙说话道。   柳绵立刻就点了点头,吃了鱼肉开心地眯了眯眼睛。   “啊?少爷也要跟着一起?那我也要跟着去,你可不许丢下我。”安禾立刻紧张道。   “府试和乡试自然不会离开,等离开估计都是一年后的事情了,当然不会丢下你了,还得靠你保护我们呢。”柳绵给楼谪夹了块牛肉喂到嘴边。   楼谪开心吃下,给柳绵扒蟹剥虾剃鱼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安禾放心了,众志成城道:“我会好好训练的,争取有一天能打倒姑爷!”   “打倒我干嘛?”楼谪扒着虾懵懵道。   柳绵了然地笑了笑:“安禾想当全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你是他见过功夫最厉害的人,自然是拿你当榜样,夸你呢。”   什么功夫不功夫,力气大占一大半,技巧又有一半罢了,楼谪把虾放到柳绵碗中,坦坦荡荡道:“那有空我跟安禾练练,教你两招。”   安禾更开心了,颇为兴奋地回道:“荣幸之至。”   有商队在酒楼门前停下。   一行风尘仆仆的商人们下马车,掌柜欣喜迎接,“几位老板从安陵回来了?怎么样?买到琉璃了吗?那琉璃真有传的那般神奇?”   打头的商人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递给了掌柜,阳光微微反射,掌柜新奇地在里面看到自己清晰的模样。   “这!这也太清晰了吧!”掌柜惊讶道。   打头的商人笑道,“琉璃镜,怎么样,喜欢吗?一两银子卖给你。”   掌柜无语了,“你这,真是钻钱眼里了,这么小一个东西你要我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还以为你要送我呢,真是小看你这只铁公鸡了。”   商人宝贝似的把镜子抽了回去,“噢,你不买有的人买,老样子,每份菜上两份,兄弟们这道都辛苦了。”   这又一笔大单子,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我买我买,这琉璃镜正好回去给我夫人用,有大一点的没。”   那商人也高兴,完全能想到这单生意能赚多少。   “自然是有,都还没卸货呢,先吃饭,等到时候来我们长乐杂货铺买就是了。”   “那可得给我订下,别到时候被买光了没我的份了,家里铜镜都给换掉。”掌柜急切道。   商人粗犷一笑,“这是自然,咱们这什么交情,哪能少了你的。”   不少大厅里吃饭的人都新奇地凑过去要看掌柜手里的琉璃镜。   无意间听了一耳朵的四人相视一笑,看来琉璃的市场真的很好。   “哎,掌柜的,你知道火锅不。”正吃着饭的商人们突然喊了一嗓子。   掌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拿着镜子新奇地照来照去,闻言奇怪地看向他们,“火锅?是在火上烧的锅吗?那不就是灶台吗?”   商人们粗狂地干了一碗酒水,听到掌柜的解释也笑了出来,“掌柜的,你有空可得去安陵县的珍馐阁看看了,这火锅可是好东西,好吃得紧,他们那还有各种各样的珍馐美味。”   “可不是,当时人推荐我们去的时候,我还在想珍馐阁?真敢取名字,结果一进去就傻眼了,全是这没见过的新奇货,珍馐美味,香飘十里啊,我现在都想回去再吃一顿。”   商人们感叹着,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掌柜放下琉璃镜,“真有这么神奇?我以前去过安陵县的,除了他们的安陵湖有点看头,其他哪哪都不如我们云城啊,就跟个落魄山庄似的,街上的人穿得也很一般,远不如我们繁华啊。”   这话一出,不仅是那些商人发笑了,连听见的客人都有人忍不住发声了,显然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掌柜的,你真是坐井观天了,前几天我刚从安陵回来,我只能说和你说的完全是两个样子了,安陵现在吃有珍馐阁,穿有云水阁,还有宝贝琉璃,我那日去玩差点乐不思蜀了,人家现在可不比我们差,也就是消息闭塞,等传开了,肯定不少人得去安陵游玩的。” 第79章   “确实是, 那珍馐阁的美味,真让人流连忘返,若不是实在吃不下, 我真想一直坐在那吃。”商人应和道。   不仅是掌柜,今日在酒楼用餐的人都被他们夸张的描述引得好奇心起, 想必有钱有闲时, 定会前往安陵一探究竟。   沈思月也听了一耳朵, 惊讶地挑了挑眉, “托你们的福, 安陵都名声远扬了。”   楼谪和柳绵相视一笑。   他们的目的可不止要名震安陵。   吃完饭后, 四人回到自己各自的房间收拾东西,商量午休完后再一起在云城逛逛。   柳绵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他的嗓子已经好了很多了, 但今日还是要吃药。   就只有彼此时,柳绵就没必要逞强了, 苦着脸看着面前的药碗,熟练地抱住楼谪蹭了蹭他刀削斧刻, 棱角分明的俊脸, 嘟囔道:“好苦…不想喝…”   楼谪手上微微使劲, 就把人抱着坐在了怀中,哄人似的轻啄了柳绵嘟起的嘴唇,“再喝这一天, 等会儿我也要喝, 陪你一起,好不好。”   “下次可不能胡来了。”柳绵不太高兴地捏住了鼻子, 红唇微启,楼谪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将药碗放下,按着人亲了一会儿,柳绵眼睛水蒙蒙地喘着气,“怎么感觉你下火药喝着什么用呢。”   楼谪换了个姿势,将柳绵搂住,声音低沉带着些暧昧的哑意,“别勾我,把鼻子捏好,喝药。”   柳绵瞪了楼谪一眼,捏着鼻子闷闷道:“谁勾你了,我明明就是要张嘴巴喝药…”   楼谪终于伺候好这个小祖宗把两份药喝药,轮到自己的那份,楼谪紧蹙剑眉,说实在的很想直接喂给窗台的盆栽,真是前所未有地想念现代的胶囊药。   被放在一边的柳绵含着溥荷叶,笑眯眯地撑着脸看楼谪笑话,把手伸开,学着楼谪说话:“来,谪谪宝贝别怕,我抱着你喂你喝。”   小没良心的,楼谪无奈地捏着鼻子把汤药一口喝了下去,然后把幸灾乐祸的人一手按住,讨了一个混着陈苦中药味和清甜薄荷味的绵长亲吻。   亲得柳绵那张漂亮脸蛋苦哈哈地皱在了一声,不高兴地锤了锤楼谪的胸口。   “哇!爹亲,你快来看,这个布庄好大!比我们的布庄大两三倍不止!”   柳绵换了一身淡黄色的夏衫,被楼谪拉下马车后就欣喜地一路跑了过去。   站在布庄前,开心地望着巨大的牌匾,欣喜地回头喊给落在后面的三人。   楼谪心情愉悦地挥了挥手,沈思月哭笑不得,“绵儿近日是越来越活泼了,一点都没有二十岁大人该有的样子。”   “这样不挺好的。”楼谪笑道。   “云氏布庄,可是得了先帝夸赞的,这里面还有不少定期送往皇城的名贵绸缎,我们那个布庄哪比得上啊。”沈思月走近了些,和柳绵讲着云氏布庄的情况。   “云氏祖辈那代就坚持做布料,以轻薄舒适为主,发家后也不忘带着乡里乡亲,以前云城并不是这个名字,也是先帝一次微服私访后,大肆赞扬了云氏布料,一座城池都为此改了名,现在云城百姓基本人人都会织布做衣,哪里的外地商人来了都可以买到正经的云氏布料,这云氏的初代创始人也是有大爱之人,若非她大公无私,带着全城人一起做布料,云城这种偏远城池哪里能有现在的造化,也是了不得。”   “好厉害。”柳绵听着沈思月娓娓道来年轻时候的见闻,一脸惊讶,然后忍不住幻想,“被圣上夸奖,什么时候我的云水阁能被圣上夸奖,我都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这我信,爹亲,你都不知道,当时圣上题字的牌匾下来的时候,绵绵半夜都要抱着那牌匾睡,差点把我给挤下去。”楼谪是真的觉得夸张,但想到那天晚上柳绵又兴奋又傻乐的就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   沈思月无奈地戳了戳柳绵的额头,“瞧你这点出息,你要是有谪儿一半的稳重就好了。”   “那可是圣上题字!天大的荣耀!这怎么能不开心啊!”柳绵理所应当地反驳道。   “是是,那你好好努力,争取云水阁也被圣上夸奖一下。”沈思月无奈道。   很快就有下人注意到这边,看他们衣着华贵,也没有怠慢之意。   恭敬地对身着一身玄衣的楼谪躬腰,“几位是来参观的吗,这边请,布庄有云锦,棉麻,丝绸…”   每个分区会有样布供人挑选,进去后就会发现布庄内的人还挺多,都是些衣着不菲的商人,也难怪小厮们这般熟稔。   几人看了一圈后,直接订下了几百匹布料送往安陵县。   “我想见一下你们家主,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柳绵出声道。   正在签单子的掌柜一顿,惊讶地看了楼谪一眼,虽然这一路都是这公子身边的三个哥儿在时不时提出些问题,但他还是以为做主的是楼谪,毕竟很少有哥儿出来做生意的。   “我找人去通报一下,几位稍等片刻。”掌柜挥手让人给楼谪他们添茶。   柳绵有些紧张地捏着楼谪的手,“云家家主会不会没时间啊?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唐突。”   楼谪安抚地拍了拍柳绵的手背,“没时间下次再来就是了,咱们想合作的事情是临时起意,但咱们的云水阁不差,别紧张。”   柳绵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气短了,“可是他们可是被圣上夸奖过的,真的会愿意和我们合作吗?”   楼谪捏了捏柳绵的脸,“放心吧,你等会儿好好去谈,没人会拒绝你的。”   “真的?”柳绵不敢相信地问道。   楼谪凑近了些,小声道:“当然了,你看,我不也被圣上夸奖过,现在不也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柳绵耳朵红了,恼羞成怒地拍了楼谪一下,“我说正事呢!”   楼谪乐呵呵地笑开了。   被这么一搅和,柳绵也没那么紧张了,安禾和沈思月也在安慰他。   柳绵一下就坐定了,他并不是第一次跟人谈生意,但第一次有这种有人依靠的感觉,以前没有楼谪时,他再难再苦都会扛过去,但现在有了楼谪,他就忍不住分享自己的慌张,直到被喂下一颗名叫楼谪的定心丸。   他总有办法让人安心,难怪爹亲也赞他稳重。   通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家主现在正巧没事,公子请随我来。”那侍从引路道。   柳绵看了眼楼谪三人,三人都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柳绵跟着侍从走了。   半晌,楼谪的茶都换了几轮了,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沈思月一眼看穿,“这才哪到哪,谈生意估计刚开了个头吧。”   楼谪放下刚抬起的屁股。   他太顺利了,为数不多的几次谈生意都碰到了很有眼光的商人,根本费不了什么功夫光凭产品本身优势就能让商人们趋之若鹜。   但柳绵不一样,云水阁现在说白了就是一个普通的成衣铺,就算装潢新奇了些,但那些衣物始终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没有什么独特性,云家家主是给皇宫做过衣服的人,还真不一定能瞧得上云水阁。   一直到柳绵现在迟迟不出来,楼谪才懊悔地发现自己把一切想的太理所当然了,本来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合作被拒,但如今楼谪忍不住担心柳绵会不会受刁难。   “不必担心,云家现任家主是一个温和的人,现在绵儿还没出来八成是在商议合作事宜了。”沈思月抿了一口茶水,忍不住调笑道,“谪儿,要不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表情呢,难怪绵儿敢说你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亏我当初还以为绵儿骗我呢。”   “爹亲认识云家家主?”楼谪问道。   沈思月点了点头,“年轻的时候见过几次。”   云氏布庄是全天下布庄学习的榜样,云家家主无疑是卖衣者的偶像。楼谪突然意识到这个点,想到刚刚柳绵坐立难安的样子,那现在不就相当于小粉丝见偶像?!   “你看看,安禾都没什么感觉,就你在这急得不行。”沈思月好笑地摇了摇头。   正在吃糕点的安禾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嘴里含含糊糊道:“少爷肯定没事的,他很聪明的,最多喝点酒,我等会儿扛他回去就是了。”   “那恐怕用不上你了。”沈思月看着脸突然一沉的楼谪好笑道。   楼谪还是没忍住站起身,来到会客房,大门紧闭,门口的侍卫阻拦,“抱歉公子,家主和少爷正在与客人谈话,有什么事的话需要通报,现在不可入内。”   楼谪没有去打断柳绵谈生意的意思,他就是等得急得慌,忍不住到处走走,想离柳绵更近一些,“没事,我不进去,我等人。”   侍卫看着面前的贵公子奇怪地挠了挠头,“公子,那边有客房,您可以稍作休息。”   楼谪摇了摇头,就站在门口静静等着。   木质门推开的声音响起,穿着一身金纹玄衣的男人回过头。   刚谈完生意,迫不及待开门的柳绵第一眼就见到了最想看到的人,直接兴高采烈地扑了过去,“夫君!”   众目睽睽之下,楼谪接着柳绵转了一个圈。   带着温和笑意的轻柔女声响起,“小柳,这就是你那很厉害的夫君是吗?看来咱们的相言甚欢,让他等着急了呢。”   楼谪看着面前穿着淡粉色长衫虽然脸上有些岁月的痕迹,但仍然美丽,气质清雅的女子有些怔愣,看向柳绵的眼神都忍不住带着些惊讶,云家家主是个女子? 第80章   柳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开心地给楼谪介绍,“云姐姐,这是我夫君楼谪。这是云家家主, 云洛安。”   “你是楼谪?那个琉璃名匠?”云洛安有些惊讶,显然柳绵刚刚夸奖他时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云洛安笑着点了点头,   “幸会, 小柳说的衣店新格局我很喜欢, 他亲手做的云锦衣也很漂亮, 你身上的这件也是他做的吧?不错, 希望我们云城的云水阁能赶紧建起来叫我瞧瞧才是。”   柳绵没拿东西来,合作之事也是临时起意, 直接给云洛安展示的他身上这件淡黄薄衫。   楼谪点了点头, “云老板好眼力。”   “云姐姐喜欢,给我一个尺寸, 我回头做一件让人给你送过来。”柳绵开心道。   生意的事宜商量得显然很不错,云洛安也一直挂着淡淡地笑意, 看着他们俩, “别叫我云姐姐, 喊我云姨就行,等会儿跟你爹亲见面,咱们都乱辈了。”   “云姐姐哪能这么说, 你和爹亲都年轻得很, 若非爹亲是我爹亲,我肯定还要喊爹亲沈哥哥。”柳绵嘴甜得紧, 给云洛安哄得止不住笑,   “你这小嘴像是抹了蜜, 本来你拒绝绍意我还挺伤心,看到你夫君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俩这么相配的夫夫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了,对我眼睛好,云姨开心。”   “娘!”   一出来就看到柳绵扑进楼谪怀里,如今正在屋里头自闭的云绍意恼羞成怒地喊道。   什么拒绝绍意?他就说好好的谈生意怎么会提到他,楼谪心里气鼓鼓,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对于自家夫郎又被拉郎配的事情心里忍不住地冒酸泡泡,他就知道,自家夫郎这么好肯定一堆人要跟他抢,还好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楼谪下意识抓紧了柳绵的手,柳绵安抚地回握他小声解释道:“云姐姐误会了,她以为我没婚配呢,我跟她解释了,而且很巧的是,之前我们在酒楼碰见的热情公子刚好是她儿子。”   什么热情公子!明明是心怀不轨的花花公子!   楼谪的一双黑眸不着痕迹地刚从房间出来,穿得珠光宝气的云绍意瞥了一眼,让人莫名在夏日中打了个冷颤。   云洛安一把拧着云绍意耳朵将人扯了过来,“你可好好跟小柳,小楼学学吧,看看人家都年轻有为,你二十五了还成日混日子,你再这样等你姐行商回来我真把你打包给扔出云家了。”   云洛安扯着儿子边走边教训着,柳绵和楼谪落在后面终于可以安心说起悄悄话来。   “你和爹亲怎么都没提云家现任家主是女子的事情?”楼谪拉着柳绵小声问道。   “云家历任家主一直都是女子啊,这有什么好特意强调的,只要厉害,是男人,是女人还是哥儿又有何妨,云家历代家主坚持初心云氏布庄才能这么出名的,也没有人为了私利葬送盛名,这是很厉害的,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楷模。”柳绵理所当然道。   “确实厉害,值得学习。”楼谪听了后点头认可道,眼神却忍不住被柳绵说这话自如的神态吸引,“你也很厉害,跟小时候的榜样成为合作伙伴了。”   “是啊,就像做梦一样嘿嘿。”柳绵咬着唇弯起眼睛小声偷笑起来。   “不过她给想把儿子许配给你,想想我就觉得不太高兴了。”楼谪戳了戳柳绵喜滋滋笑出来的小酒窝。   柳绵笑容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眼,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垫脚对着楼谪瘪下来的淡粉色薄唇亲了一下,凑近红着脸小声哄道:“别不高兴,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被突然亲了一下,还听了暖心情话的人耳根迅速红了,楼谪做贼心虚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确定没人看到刚刚那一幕后才抬手摸着嘴唇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低头看着柳绵的眼神浓得就像一副未经晕染的水墨画,柳绵有的时候无意间所做的所说的都会让人出乎意料,然后感到眼前一亮,楼谪能清晰地感受到柳绵是一个有自己独立思想的人,而非书上寥寥几笔勾勒的恶毒反派。   而每次看到这样鲜活大胆的柳绵,楼谪心里的爱意就忍不住更喧嚣几分,像是一棵小树苗被浇了雨水见了阳光吸收了营养,在心底茁壮成长紧紧盘绕在心间。   楼谪在现代时并不喜欢这种酸涩文学那些情情爱爱,对于偶然瞥见室友跟女朋友发的一片绿长篇大论很是不理解,如今才幡然醒悟原来真的喜欢一个人时,会忍不住用语言将对其的爱意具象化。   柳绵也很惊讶,自己竟然头脑一热在人家院子里就亲了楼谪一口,万一被不远处的侍卫看到了怎么办?人家怎么想他啊…柳绵整个人红得冒烟,默默拍了拍自己跳个不停的心口,安慰自己,楼谪就是你夫君,有什么亲不得的,你别跳了!啊啊啊,现在知道尴尬了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我去亲人家啊!   心跳不受控制,喜欢也是。   “我有些后悔了。”楼谪低声道。   柳绵懵懵地抬起红彤彤的脸,神不思蜀地轻啊了一声。   楼谪靠近了些人,低沉磁性的语气带着些懊恼道:“我们刚在一起不久,应该先渡个蜜月的,出来谈什么生意啊…”   现在不仅谈生意,还有沈思月和安禾两个大电灯泡,柳绵害羞,他也躁得慌,平时想干个什么都不方便,他的意思不是觉得爹亲和安禾不好,就是更想每天跟柳绵多贴贴一会儿…   柳绵不明白蜜月是什么意思,但也能大概猜到楼谪想表达什么,抿了抿唇小声道:“没关系,我们以后还多得是机会呢。”   楼谪忍不住又轻叹了口气,这么可爱的夫郎…真想现在就抱回去酿酿酱酱一下。   很快就走到了沈思月安禾待着的会客厅,二人及时起身,沈思月笑意浅浅,“云姐姐,许久不见,还是这么漂亮。”   云洛安扯平刚刚收拾云绍意时撸起来的衣袖,“你们这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嘴甜,小柳被你带的很好,比他那父亲强不少。”   当初成月布庄刚建立时,沈思月和柳成来云氏布庄观光学习过,沈思月还机缘巧合地帮了云洛安的忙,当时他们也算得上相谈甚欢,但后续因为柳成的原因他们并没有达成长期合作。   想到柳成当初那副自己的布庄未来指定比云氏强趾高气扬的样子,沈思月就觉得想笑,自己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看上这么个刚愎自用之人。   云洛安那时就觉得柳成人不太行,甚至还说过柳成跟他不相配的话,但沈思月那时也是当局者迷了,如今再回头看,那时的一切都像是笑话一般。   “我跟他和离了。”沈思月语气平淡道。   云洛安眼睛都是一亮,惊喜地挽上沈思月的胳膊,“当真?这可是我今日听到的第二个好消息!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绍意,给我记上今天是哪日,真高兴啊,我当初就说那柳成心性不行,给他两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人要不得,和离了好啊,绍意把你藏的那几坛陈酿开了,今日我们庆祝庆祝!”   云绍意对于自己娘亲每日一开心就要开自己酒窖的行为深恶痛绝,然而他无力反抗,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还是沈思月阻止了,温和地摇头道:“不用,我许久不喝酒了,现在喝不了了。”   “许久未喝才更得尝尝,今日开心,都别拘束着,我这儿子不成器,但酒倒是酿的不错,我都打算把他赶出去开酒楼了。”云洛安笑道。   “娘!我才不要去卖酒,我们家又不缺钱!”云绍意不乐意道,“这只是我的爱好,爱好懂不懂!”   云洛安给他头上一巴掌,“你滚蛋,赶紧拿酒去。”   楼谪也出声阻止了,“云老板,今日恐怕真喝不了,我和绵绵午时都喝了药,爹亲也才身体恢复不久,等些时候吧,我们要在云城逗留一段时间,走之前一定再来拜见云老板。”   “叫什么云老板,多生疏,跟着小绵喊我云姨就成,你们身体哪里不舒服啊?”云洛安凑近看了看沈思月的样子,“我就说你瘦得紧,面色大不如当初,这是哪病了,我找李默给你们都看看吧。”   “李默?云姨能约到李神医?”云城的李默是云城最厉害的大夫,此行柳绵本也存了约见名医的心思,李神医很忙,本想着多等几日,他们游玩也成,倒没想到如此凑巧。   “这是自然,李神医是我爹。”云绍意抢先回答了,“我也粗略知道如何探病,柳美…公子我帮你看看吧。”   云绍意在楼谪突然撇过来的冷冽眼神下将脱口而出的美人二字咽了回去。   “你那半吊子水平,实脉摸成虚脉,等他爹出诊回来吧,大家一起留下用个晚膳,再让我夫君给你们看看。”   不过云洛安跟李默多年夫妻,多少耳濡目染了些,有些狐疑地看着生龙活虎,面色红润的楼谪,“可是你怎么看着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天气热,我有点上火,确实没什么大碍。”楼谪有些尴尬地解释道,看到云洛安恍然大悟的眼神总感觉不对劲,尴尬得都有点站不住了,呜呜呜好想躲到漂亮老婆身后面。   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索求无度的坏男人了,楼谪心里委屈但楼谪不说。   几人坐下后,云绍意就看着柳绵没话找话起来,“上次在酒楼就听到别人夸赞云水阁了,没想到竟然是你的产业,你真厉害。” 第81章   坐位时柳绵坐在沈思月旁边, 云洛安坐在沈思月另一边,楼谪自然在柳绵身旁落座,本以为安禾会坐在他旁边, 谁知安禾一个落后,云绍意倒是很自然地先坐下了。   安禾奇怪地瞧了云绍意一眼, “云公子不跟你娘亲挨着坐吗?”   云绍意摆了摆手, “没关系, 大家随便坐就行, 我们家没这么多讲究。”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去他娘亲那坐, 现在一坐下就熟稔地隔着自己跟柳绵搭话,楼谪似笑非笑地看向云绍意,   “确实很巧, 云公子有空跟云姨一起来安陵玩,我们欢迎之至。”   柳绵笑着点了点头, 捧起茶杯默默地抿了一口,并没加入他们的对话。   “正合我意!说真的, 你们此行与我也算是有缘分, 我没事肯定会多去安陵找你们玩的, 听酒楼里的人说你们那现在还有许多美食,到时候可得带我去尝尝啊。”云绍意道。   “这是自然。”楼谪点头道。   “你和绵绵是怎么认识的啊,看你们都年纪不大, 怎么这么早就成亲了。”云绍意忍不住八卦道。   楼谪微微眯起黑眸, 听这称呼,正在装忙的柳绵一下就给吓呛到了, 忙抬手做制止状,“咳咳, 云公子,你叫我柳绵就好。”   楼谪压着心头翻滚的不爽,侧身温柔地给柳绵顺着背,“你慢点喝。”   云绍意也很急切地想看看柳绵的情况,然而被楼谪高大的身形挡得严严实实,“哎怎么突然呛到了,小心一点。”   “没事没事。”柳绵摆手。   “直呼姓名多生疏啊,绵绵你也别叫我云公子了,叫我绍意就行,来喝口水缓缓。”云绍意给柳绵又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柳绵接都不敢接,“不必了,云公子,我就是喝水呛到的。”   柳绵小心翼翼地看了楼谪一眼,面无表情,完蛋。   柳绵的手在桌下悄悄地勾住楼谪的小拇指,哄人似的捏了捏。   楼谪不生气,楼谪知道不是柳绵的问题,但楼谪现在很不爽。   楼谪将云绍意举在半空无人接下的茶水接住,放在自己桌前直言道:“我和夫郎只是看着年轻,早就到了婚配年龄,两情相悦自然迫不及待,倒是云公子二十五了为什么不成亲?是不想吗?”   云绍意笑容一僵,终于迟钝地感觉到楼谪眼神里的凌冽之意,抬起酒杯勾唇浅笑道,“楼公子莫不是见我跟绵绵多说了几句话生气了吧?要我说,男人还是得大度点,我只是欣赏绵绵的模样,绵绵这般美人眼睛没瞎的人都会想攀谈一二的,你可不要误会了。”   “哦?我还是头一回听人把没话找话说的这般好听的,按公子这套理论不跟我夫郎说话的人就是瞎了?我想应该不是吧,公子这番话要是让那些懂礼数知进退的人听到情何以堪啊,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公子日后说话前可得多斟酌一二,外面可多得是咬文嚼字之人。”   楼谪慢条斯理地说着,面上温和的笑着,但看着云绍意的深邃黑眸没带一丝笑意。   拐着弯骂自己不懂礼数,云绍意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齿,向来只有被别人夸牙尖嘴利的云绍意第一次在口舌上吃了亏。   算上之前酒楼上吃搭讪失败的瘪,都是楼谪让他吃了瘪。   云绍意战意浓浓,想在自己的肚肠里搜刮可以反击的话,然而并没有所获,云绍意很沮丧,不仅自己看上的美人被抢了,连说都说不过人家,人家还是得过圣上夸奖的琉璃名匠,好像哪哪都没比自己差。   云绍意老实了,他也是爽快人,举起酒杯对楼谪一敬道:“楼公子,刚刚是我失礼了,我自罚一杯。”   一杯酒爽快地下肚,楼谪倒是惊讶地看了云绍意一眼,没想到这么就胜利了,他还没有发力呢,不过云绍意这种行为确实很让人心中舒服,若是再一度挑衅下去楼谪就要不耐烦了,适可而止,倒也是聪明人。   楼谪拿起茶杯,“今日特殊,我就以茶代酒了。”将茶水一饮而尽,刚刚桌上若有似无的火药味彻底消散。   柳绵也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很想跟云氏布庄合作的,要是云绍意非没事找事他也得考虑退而求其次了,毕竟云水阁可以慢点发展,但合作双方不愉快可就不行了。   云绍意一抹嘴高兴道:“爽快!等你下次再来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一顿!”   楼谪笑着点了点头。   云洛安和沈思月相视一笑,“你从哪给绵儿找了个这么好的夫婿,厉害啊,我还是头一次见我那儿子在人前服软呢。”   沈思月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是几个小屁孩凑一堆了。”   “说真的,我想把绍意给你们塞过去,他天天混日子也不是个事,他对布庄没兴趣我也勉强不来,让楼谪和绵绵带着,多跟他们学习学习。”云洛安思忖着低声跟沈思月商量道,“看楼谪的样子,倒是能把绍意收拾服帖就是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了。”   沈思月对这个提议有些惊讶,“绍意比那俩孩子还大上一些,这不妥吧。”   “这有什么关系,年龄大些如何,本事大才是真厉害,只要你们同意,绍意这小子有我收拾。”云洛安是真的欣赏柳绵和楼谪,才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这我做不了主,得孩子们自己决定。”沈思月没有一口应下。   等众人用完餐,才有一个人背着医箱从夜幕里匆匆走来。   找李默看病的人很多,忙到深夜都是常态,云绍意刚饭桌上就跟他们说了一二,确实是如此,柳绵他们一进城就先去了李默的医馆,排队的人见不到头尾。   云洛安开心地迎了上去,给李默擦了擦额间的薄汗,饭菜刚就加热过了,李默看到院中这么多生人有些沉默,“这些是?”   云洛安马上就把下午的事情说了,李默了然地点了点头。   “麻烦了,李大夫辛苦,先用膳吧,我们不着急。”楼谪道。   云绍意怕他们在这待着看着他爹一个人吃饭尴尬,难得有眼力见地提议大家去院里走走消消食。   楼谪四人跟云洛安和李默打了个招呼,跟着云绍意晃了出去。   沈思月顺便就提了下云洛安在饭桌上跟他商量的事情。   本来开心地带着几人到处乱晃的云绍意笑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娘也真是,一天到晚非给我找个事做不可。”   “云姨肯定是为你好啊。”柳绵就挺能理解云洛安的,“虽然你现在挺好的,但云姨肯定希望你更好一些啊,是吧,爹亲。”   沈思月点了点头。   楼谪倒是挺能理解云绍意现在这个状态的,因为他也是,他自小家境非常殷实算得上有权有钱的那波人,哥哥姐姐也都很厉害,他在现代就挺咸鱼的,就专心读书,完全不想管家里的事务,不过还好,在现代一直读书是件积极向上的事情,大家都支持他。   顶多有一点点拿他跟哥哥姐姐对比的负面声音,说他没志气没野心之类的,不过也很小就是了,小到楼谪根本没进耳朵里。   “看你自己吧,斗志这种东西得自己觉醒,跟着我们也没办法,你这样混着也挺好,只要云家不倒,你老老实实的别胡来,别触犯律法就好。”楼谪平平淡淡地说着心里话,还有一点点不愿意带一个电灯泡的私心。   更何况这个电灯泡曾经图谋不轨!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楼谪,你简直是我的知音!”云绍意激动地就想冲过去给楼谪一个大拥抱,第一次被人这么认同,别人不是说他混吃等死就是说他贪玩败家的。   楼谪冷淡地避过了顺便拉着一旁的柳绵躲远了些,“不好意思,我只让夫郎抱,你要是实在激动可以抱下旁边的大树。”   云绍意无语地看着他们,想到屋里头的爹娘也是一直这般恩爱,第一次萌生起找个喜欢的人结婚的想法了。   喜欢的人…云绍意忍不住往柳绵那边看了一眼,真的长到自己心坎上了怎么办!!!   楼谪上前一步挡住云绍意的视线,目含警告地看着他,云绍意泄了气,完全打不过楼谪,“柳绵,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楼谪脸一黑,柳绵还懵着但楼谪已经知道云绍意的言外之意,沉声道:“你滚蛋。”   真的生气了,云绍意立刻站正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抱歉抱歉,口头花花惯了,我的错。”   “对了,你娘亲就是担心你那一后院的莺莺燕燕,你要是早点安定下来,你娘估计也不会成日说你了。”沈思月思忖着刚刚云洛安满是忧心地跟他分享的内情。   “一院子莺莺燕燕?”柳绵奇怪地重复着,躲在楼谪身后露出一副原来你是这种人的眼神看着云绍意。   柳绵最讨厌花心的男人了,那一瞬间云绍意的面相都变了,仿佛有了柳成的影子一般,柳绵小声跟楼谪说,“你可不要跟他玩了,小心被他带坏。”   楼谪好笑地看着倒打一耙的柳绵,然后满目笑意地顺着他点了点头。   云绍意伸出尔康手挽留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沈叔,我娘没跟你说情况吗?后院的人我碰都没碰一下。”   沈思月点了点头,“确实有隐情。”   “什么隐情?”柳绵好奇地从楼谪身后探出头,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难道…你也不举?”   不对,他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   云绍意直接变了脸色,刷刷摇头,“怎么怎么可能!” 第82章   “绵儿, 你太无礼了。”沈思月不赞成地压了压眉心。   柳绵从楼谪身后站了出来,无措地看向沈思月,然后向低头云绍意道歉, “抱歉,是我口无遮拦了。”   “没有的事, 朋友之间的玩笑话我还是受得住的, 沈叔别吓到柳绵了。”云绍意忙表示没事缓和气氛道, 随后给大家解释起来,   “我后院的人都是我帮忙之后非要嫁给我的人, 我看他们日子苦, 就暂时将他们放置在后院中,每日养花侍草互相聊天, 反正我一个人住, 那么大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能帮一下人何乐而不为。”   “不过你刚刚为什么说也啊?有谁真的不举吗?可以让我爹帮忙看看。”云绍意敏锐道。   柳绵忙摆手, “没有没有,刚刚说错了。”   要不说云绍意脑子搭错弦了呢, 这想法也是够奇葩的, 楼谪听的嘴角一抽, “你为什么不给他们找个事情做?你将人通通放在后院不是平白惹人非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云绍意细想一下可真就是这么回事,他以前是英雄主义, 看到这些流落, 受压迫的美人就想着帮忙,可他现在老大不小了, 那那些人放在后院确实不合适。   “可他们都是些乞儿,落魄无助之人。”云绍意又默默说了一句, 难得觉得苦恼。   “缺胳膊少腿了吗?”楼谪问道,云绍意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你要是不放心他们在外面做事,就自己开个店将他们安排进去呗,你娘不还说你酒酿得很好,可以教教他们啊。”这么容易解决的事情,也不知道云绍意整日为难个什么劲儿,可能是当局者迷吧。   云绍意眼睛亮了亮,“如此可行!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单想着我反正有钱,不差他们一口饭吃,如今一来倒是可以即有钱又能让他们每个人吃上饭,还不用经受那些无妄非议,而且我在家中酿酒的时候,他们都会搭把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楼谪,你真是个天才,难怪我娘赞口不绝呢!”   楼谪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情绪点了点头,“过奖了,能解决问题才是最好的。”   他以为云绍意没这么做可能另有安排,或者心里有别的顾及呢,结果云绍意他就是没想到这个法子…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仆人来传,“几位公子可以来看诊了。”   李默给几人一一把完脉,多看了沈思月两眼,看得柳绵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沈郎君之前气血亏空得厉害,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平日多靠食补一些吧,嗯…写几个食物和佐料,平时做饭的时候让家中厨师放上一些,沈郎君得多吃一些,人壮了身体也就好了,嗯…柳小公子也是,你也太瘦了,这并没有什么好处。”   李默提笔开始写字,不疾不徐地说着:“楼公子和安公子身体倒是很不错,气息稳健,脉搏强劲,二位平时没事的话多跟他们俩一起锻炼锻炼,增强体魄。”   柳绵接过药方点了点头,一脸喜色地看向楼谪,心里的话溢于言表,和孙大夫的诊断大差不差,爹亲真的没事了。   楼谪含笑摸了摸柳绵的头。   “多谢李大夫。”沈思月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放在桌边,云洛安眼疾手快地按住他,不赞同地开口道:“跟我们这么客气干嘛,以后多来陪我玩就是了。”   李默也拒收诊金,“几位公子并没有什么大碍,这诊金就不必了。”   “这哪能如此,这么晚了还麻烦李大夫,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呢,跟云姐姐聊天很有意思,以后肯定会多来找你玩的。”沈思月笑着将锦囊塞进云洛安手心,“李大夫平时那么忙,我们这也是聊表心意。”   云洛安只好将钱收下了,然后拉着沈思月道:“没空我们也可以书信来往,现在布庄大部分生意都安排妥当了,我成日也闲的紧,可缺个说话的人了。”   “这是自然,等过几天我们要离开云城的时候再来跟云姐姐拜别。”沈思月承诺道。   柳绵和云洛安商定了合作内容,同时云洛安和李默听了云绍意终于打算干些实事了也很欣慰。   又聊了一会儿,几人拒绝了云洛安的留宿邀请,坐着马车回了酒楼。   柳绵又苦哈哈地在楼谪的监督下把晚上那份药喝掉,洗漱完窝在楼谪怀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想着想着就又傻乐起来,“真好,爹亲病好了,我还跟云氏布庄合作上了,我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好可爱,亲一下,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楼谪抱着自己的可爱夫郎亲了又亲。   把人亲得晕头转向喘不过气后才抱着柳绵给他顺着气息,由衷地夸奖道:“你真厉害。”   柳绵顶着覆着晶莹水光的红唇又忍不住开心地咧开了嘴,“你的功劳也很大,明天是不是要开始联系琉璃阁和珍馐阁开分店的事情了。”   柳绵眼尾被刚刚绵长的吻亲得绯红,潋滟的双眸酡红的脸颊带着几分奇异的惑人,然而他对自己此时的状态一无所知,一心想着家里生意的前景规划。   “嗯,你真聪明。”楼谪摸着柳绵嫩嫩的脸颊肉摩挲,柳绵看着楼谪的眼神变化腰间传来反射性酸痛。   柳绵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楼谪揽住人腰身的有力胳膊收紧,仿佛铁钳一般箍住了他,低头在柳绵光洁的额头亲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几分,楼谪语气莫测地诱哄道:“绵绵宝贝这么聪明,夫君应该奖励一下。”   这到底是谁奖励谁啊!   楼谪身上的气息强势地侵袭而来,木质暖香和浅淡的玉兰花香糅杂在一起,有些醉人。   柳绵真是受够了自己一看到楼谪这张俊脸就迷瞪的毛病。   双手无力地撑着楼谪微隆的胸肌,眼中的水雾氤氲地更浓郁了几分,“不不不行,安禾在隔壁呢。”   细碎的吻落在通红的耳尖,楼谪低声安抚道,   “他听不见的。”   入住时,他看了布局,他们的房间挨着隔壁房间的外间。   不会被听见的。   原来是蓄谋已久,难怪当时住房时让安禾住在中间隔开了沈思月。   柳绵听着楼谪的话,眼神迷离地咬紧下唇。   带着薄茧的大掌游走着,淡黄色的轻柔薄衫被褪下。   泪珠连线地滚落而下,撑在床单上的纤细白皙的双臂颤抖着。   柳绵不住地往前躲闪。   却被轻松地拉了回去。   “别怕,就一次。”   楼谪怜惜地含着柳绵被咬出牙印的下唇吮了吮。   有的声音哪怕再努力抑制也会忍不住泄露出来。   柳绵咬着楼谪的肩膀昏昏沉沉地掉着眼泪。   真是混蛋,一次还要这么久。   ……   第二天柳绵就和楼谪准备挑地段去了。   早上看见安禾还有一瞬间不自在,不过还好,安禾说他昨天睡得很好。   “那你跟爹亲在云城四处逛逛,我今日和楼谪去看看地段。”柳绵说道。   坐在软塌上的腰臀不自在地挪了挪,楼谪这个混蛋,昨天他睡过去后竟然没拔出去!越来越胡来了!   早上在他怀里醒来就被又亲得迷迷糊糊,来不及发火,楼谪就先开口,美约其名“宝贝,帮你多适应适应,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你再睡会儿。”   楼谪昨日结束后,看着柳绵精致的睡颜,脸上身上还有各种暧昧的红痕,楼谪咽了一下口水,又咽一下最后也只是意犹未尽地亲了亲柳绵。   抱着柳绵发散思维时,实在是感觉这种浅尝而止的日子难熬,这么漂亮的老婆在怀不可能一辈子都每次只做一次吧?还是得好好养养柳绵的身体。   人话说完就赶紧溜走了,留着柳绵软在床上被这种事情惊得瞪圆了眼睛,半晌脑子才转过来圈,羞红着脸骂道:“混蛋…”   让他适应适应怎么不把自己那家伙勒小点!柳绵无力地锤了锤床。   现在都感觉有种难以描述的异物感,烦死人了!   导致楼谪早晨做了一桌的好菜,沈思月和安禾赞不绝口但柳绵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沈思月了然地看出来小两口闹别扭了,很快吃完了饭,喊着安禾出去逛逛了。   柳绵拿着筷子戳碎戳烂碗里的白嫩鱼肉,偏就不往嘴里喂。   楼谪将生着气也可爱得紧的漂亮夫郎抱进怀里,力度适中地给柳绵揉着腰。   贴在柳绵脸侧温柔地哄着,“怎么了?还不舒服?我喂你,啊,张嘴。”   身体上倒是还好,柳绵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避开了喂到嘴边的白瓷勺,柳绵板下脸很认真地问出了他思考了一早上的问题,“楼谪,我是不是满足不了你啊?”   答案显而易见,柳绵感受到坐着的地方迅速地变化,柳绵茫然地瞪圆了眼睛,“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了…”   楼谪也很无辜,他以前真不这样的,但现在说这种话好像并没有什么信服力。   楼谪低头委屈道,“一见到你,就控制不住它…”   柳绵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看着楼谪很认真道:“那你会想找别人吗?会想纳妾收小侍吗?”   楼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小楼同学都被柳绵这话吓软了,“当然不会想了,我只喜欢你。”   “为什么要找别人,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楼谪委屈地将人抱紧了几分,连亲了柳绵讲出这么无情的话的红唇几下,然后认错道:“对不起,其实一天一次也挺好的,我不该得寸进尺,你别把我推给别人。” 第83章   柳绵听得心里软软地, 捧着楼谪目露委屈的俊脸亲了亲,然后板着脸凶巴巴道:“你想得美!还把你推给你别人,你要是敢纳妾, 我就不喜欢你了。”   “房事上我可以多学习,但我心眼小, 不可能跟别人共侍一夫的, 如果你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找了别人, 那我就…唔!”   没等柳绵放完狠话, 楼谪就先身体力行地堵上了柳绵气鼓鼓的红唇, 将怀中人亲得喘不过来气才退开, 心里酸涩地把柳绵紧紧抱在怀里,情难自禁地亲了亲他柔软蓬松的发顶, 声音低沉温柔又郑重道:   “不会的, 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别人的。”   再也不会有人像柳绵这样随意说话动作就可以拨动他的心弦了。   柳绵被楼谪抱在怀里,脑袋贴在楼谪的心口处, 心里对楼谪说的话很受用,服帖得紧, 但嘴上还嘟囔着, “光嘴上说说谁不会啊, 看你表现吧。”   楼谪喜爱地贴了帖柳绵的小碎嘴巴,将人圈好,重新拿起碗筷, “好, 都听夫郎大人的,先吃饭吧大人?”   柳绵抬着下巴矜娇地点了点头。   给柳绵喂得饱饱的后, 楼谪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给柳绵揉着腰按着肚子, 黏黏糊糊地蹭着柳绵还鼓囊囊的脸颊,认命似的悠悠叹出了一口气,   “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吃饭都会这么乖这么可爱。”   真是栽了,楼谪从来没想到自己谈恋爱后能这么黏糊。   柳绵还在嚼巴嘴里的饭菜,心情很好地弯了弯眼睛,单纯地嘟着嘴贴了下楼谪的嘴角,不用出声,喜爱之情就从满眸星光里中倾泻而出。   二人手拉着手上了街。   大抵是这么恩爱的夫夫少见,街上的人都忍不住为他们侧眸,一是出众的外貌二是紧扣的双手。   二人晃晃悠悠地看到了一个挂着转让木牌的酒楼,地段正好,酒楼的大小也合适。   听门口接待的小厮说老板年龄大了,不想开酒楼了,找个有缘人接手。   “我们酒楼地段好啊,不少人来问过了,正赶着你们前面,有个公子也来询问了,老板正在雅间跟他商议呢。”那小厮边带路边说着。   将楼谪二人领进另一个雅间,熟练地倒上了茶水,恭敬道:“二位公子可能得在此稍等片刻了。”   “既然来了这么多人,老板可有中意的?老板对着接手人有什么要求吗?”楼谪问道。   小厮苦恼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说来我们老板也不缺钱,不过可能是上了年纪,他就想挑一个合眼缘的后生接手,所以那些有意接手的同行老板都闭门不见。”   “那现在里面的那位呢?”柳绵试探着问道。   “一位看着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公子,好像第一次接触酒楼生意,看着还挺讨喜。”小厮回忆道。   一盏茶的功夫,隔壁门开了,楼谪和柳绵惊讶地看见从窗前走过去的人。   竟然是云绍意。   云绍意今天穿了一身白底银边勾勒领口的锦袍看着稳重多了,此时正巧不巧地从走廊经过时往里看了一眼。   这不就是巧了吗?   “楼谪!柳绵!你们怎么在这,我们这也太有缘分了吧!”云绍意惊喜地趴在窗台上,刚刚成熟稳重的气度像是泡沫一般迅速消融。   楼谪起身去开了门,“确实很巧,你来看酒楼的?”   云绍意点了点头,“对啊,你昨天不是说我可以自己开一个酒楼给大家找点事做吗?我爹娘听了也很支持,我回去越想越觉得有理,今日一大早就来了。”   “谈得怎么样?”楼谪看到他的那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来意,但是没想到云绍意执行力这么强,不过想想也是,通过昨天那么短暂一天的相处来看,云绍意明显就是一个风风火火的人。   家里面惯的,不仅有点直肠子还有点缺心眼。   云绍意有些沮丧,“老板说我不够稳重,做老板的话并不合适,得多锻炼锻炼,好像并不太中意我。”   “没想到我创业的第一步就受如此打击。”云绍意长叹一口气,不过很快就又打起精神来,“不过没事的,这家不行还有下家,我这么有钱,还能买不到地段不成?哎对了,你们来干嘛?”   “和你一样。”都遇上了,楼谪没有隐瞒的必要。   “啊?你们也要买酒楼?把酒楼改成成衣铺吗?可是我娘不是说她手里有空的地段可以给云水阁吗?”云绍意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还要再增开一家?同时开的话就没那么稀奇了,会分流的,你们刚开始来云城先开一家攒攒名气才利于后续发展啊。”   楼谪挑了挑眉,没想到云绍意还懂些经商之道。   “没有,我们就是打算在云城开个酒楼。”楼谪道,“我们先进去了,等会儿再聊。”   一进门就见一个和蔼的白发老人,确实是上了年纪,楼谪目测,估计有古稀之年了。在古代已经算是长寿了。   “老板好。”楼谪和柳绵问好道。   白发老人点了点头,笑眯眯地抬手示意他们请坐,“现在做生意的人是一个比一个年轻了啊,想当初,我是在三十有四才盘下这个酒楼,看看你们,倒是不过双十年华,后生可畏啊。”   “王老过誉了,王老白手起家才是令人钦佩。”楼谪谦逊道,他占了先知的便宜,而这位古稀老人却是自己白手起家,撑起了一家酒楼三十多年,楼谪是真的钦佩。   王老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球动了动,能听到这么一位浑身贵气的后生如此谦逊真诚的赞叹,王老有些动容,王老又看了看楼谪身边一直静默着的柳绵,“你们二位是?”   “夫夫。”楼谪不自觉带着些许温柔的语气回答这个问题。   王老惊讶地看了柳绵一眼,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倒是少见。”   哥儿的地位一直很微妙,生育比不得女子,能力比不得汉子,也就只有些个长得极好看的有福气被贵人看上,圈养起来日子好过些,其他的基本就是一些很难堪的生活。   连一些富人家的哥儿都避免不了嫁人做小侍被动辄打骂的生活,更不要提那些穷苦人家了,很多村子里哥儿一落地就被送去倌儿馆,溺死遗弃的更是比比皆是。   所以柳绵分家后没有刻意报复柳成也是知道这个时代背景下,他的存活已经足够幸运。   但错的就是错的,不能因为它成为了习惯就以为它是正确的,云水阁开在安陵就会挤压柳氏布庄的生存空间,这里面有一半沈思月的心血,他不能就这么轻拿轻放了,柳成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布庄,那就无力地看着它一点一点衰败吧。   如今听到王老这冷不丁的一句,柳绵不卑不亢地回眸浅笑着点了点头。   楼谪还以为王老是在说他们夫夫俩感情好呢,毕竟大家都这么说他们,楼谪耳根红了红,终于舍得放开一直拉着柳绵的手。   “你们准备多少钱盘下这个酒楼?”王老收回视线,看向楼谪问道。   他这一生无妻无子,但却是欣赏爱情的,尤其是上了年纪后,而且楼谪这个人还很稳重谦逊,虽然是这些买楼里最年轻的一个,但却给王老的感觉最好。   “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但这酒楼毕竟跟了我三十多年,我幼时就在酒楼做工,一直努力攒钱终于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我还挺舍不得的,所以我认真仔细,希望我的老伙计能有个好归宿,未来能越来越好。”王老目露留恋地看着房间的各个角落。   “王老开价吧,只要我们能承受,我们就盘下来,放心吧王老,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楼谪很受触动。   “我当初盘下这里是一百五十两,我一个人自己这些年赚的钱够花了,就一百五十两卖给你们吧,算是全了这场缘分。”王老颤颤巍巍地拿出年代久远的地契。   一位辛苦半生的老人,将这张轻飘飘的纸交给了楼谪,但楼谪却觉得仿佛有千斤重。   这里面承载着另一个人毕生的心血,“谢谢王老,这个雅间日后还是为您留着,您可以常回来看看。”   王老笑着点了点头,欣慰道:“如此行事,我果然没有看走眼,还是年轻人好啊,生气勃勃斗志昂扬的,之前那个小伙子也不错,要不是有你们,我可能就把酒楼卖给他了。”   楼谪和柳绵出来后,心情还挺沉重的,然而云绍意竟还在走廊等着,看到他们后就屁颠屁颠地过来打招呼,熟稔地揽住楼谪的肩膀,   “怎么样?是不是也被拒绝了?哎呀,别灰心,云城这么大,到处都有酒楼出租的啦,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去娘手下收一个铺子改造一下,娘这么喜欢你们,肯定也愿意给你们一个的。”   “咱们还年轻着嘛,是该多历练历练…”   云绍意一副大哥过来人的豪迈姿态安慰着楼谪,楼谪提着袖角,把他勉强搭上他肩膀的手放了下去,然后面不改色地晃了晃他手中的地契和契书,“抱歉,可能得你自己一个人去找云姨要铺子了。”   云绍意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落印的契书,抓狂道:“啊啊啊!凭什么!你比我还小几岁!王老怎么没说你不稳重啊!”   柳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夫君才不可能和你一样啊啊啊呢。”   云绍意一下就被吸引了视线,看着柳绵的笑颜愣了神,迅速调整好表情,然后非常沉稳地恭喜楼谪道:“恭喜恭喜,等开张的时候我一定来捧场!”   “不知道你们酒楼准备怎么开啊?有没有意向买些私人酒酿啊,我真不是吹的,下次你们一定要尝尝,我的酒酿得可好!香醇美味还不醉人!非常适合在吃饭的时候来上一壶啊!” 第84章   云绍意这就自产自销上了, 不过他也是有好意的,   “毕竟你们是第一次开酒楼,这地段很多老字号酒楼, 你们哪争得过他们,不是我吹, 你卖我的自酿酒, 我第一个带人来捧场, 给你这酒楼造势, 大红大紫不敢保证, 但小有名声回个本, 我这云城第一公子还是有把握的。”   云绍意豪迈地拍了拍胸脯,“要是你们愿意和我合作, 那我就干脆开个酒窖好了, 这种卖酒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这些聪明人负责,我就接着酿我的酒好了。”   楼谪和柳绵相视一眼, 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云绍意这家伙倒是直率却没坏心眼, 虽然刚认识的时候不太愉快, 但云绍意这么善意倒是很难让人再讨厌下去。   简单一个对视, 楼谪就知道柳绵跟他想到一起去了,看向云绍意露出了几分笑意,“那你的酒窖可得修大一点了, 我怕你到时候酒酿不过来。”   云绍意用食指抹了抹鼻间, 完全不把楼谪的话放在心上,“这怎么可能, 我院里有十几个人呢,到时候一起酿酒, 供给你们这么大点店面肯定绰绰有余啊!”   “这些就等尝了云公子的酒后再说吧,我和绵绵还要再逛逛,云公子也去忙你的事情吧。”楼谪道。   “成,你们还住在逍遥客栈吗?我晚上给你们把酒送过去尝尝。”云绍意道。   三人商定了晚上再见,在酒楼门口分开了。   楼谪和柳绵又收了一家生意冷清的杂货铺,先将门面盘下,等待王淳不日带人过来安排分店事宜。   忙完了这些事,楼谪和柳绵在夕阳未尽的余晖下漫步河边,云城到了夜晚也很热闹,不少摊位已经点上了烛火。   跟楼谪在一起有一种不说话也很高兴的奇异静谧感,柳绵悄悄望了望楼谪。   楼谪一手拿着柳绵这一路上在云城买的杂七杂八的纪念品,一手拉着柳绵。   见柳绵偷偷看了自己一眼,以为他又吃不下了,有些无奈地站定,张嘴准备接纳柳绵手上剩下的糕点。   这一路上吃了豌豆黄,糖人,糍粑,马蹄糕,鲜花饼各种杂七杂八的小吃连楼谪的牛胃都感觉有点饱了,不过每次看到柳绵眼睛一亮,楼谪就控制不住地去付了钱。   哪怕柳绵只吃一小口尝尝味儿那也是吃啊!   这有什么呢,夫郎这么可爱怎么可以不让他吃。   楼谪任劳任怨地给柳绵兜底,等待柳绵手里拿着的云片糕喂进嘴里。   滋润细软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只有淡淡的清甜,楼谪眯了眯眼,不得不说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街边的小吃永远都是一绝。   柳绵垫脚啵了啵楼谪还带着碎屑的薄唇。   “夫君,有你真好,以前我想过最好的生活,都没有现在这么幸福过。”   柳绵以前跪在暗无天日的祠堂里,做的最多美梦也就是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让柳成和他那些小妾们在他的马厩里刷马粪。   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身边会站着一个人,温柔解意贴心大方尊重爱护自己,最重要的是,是他喜欢的人。   柳绵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上一个这么喜欢的人,喜欢得不得了。   他竟然也喜欢自己。   柳绵忍不住又啵啵了两下。   本来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楼谪被柳绵勾得眼神昏暗了下来。   河边的人不多,也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因此没有人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穿着青衫的小哥儿,盈盈一握的腰身被身前一身黑的高大男子单手紧紧扣住。   力度之大恨不得将人揉进怀中。   粉嫩的红唇被反复碾磨,嘴角旁晶莹的水迹被余晖照亮。   根本没有给柳绵反抗的余地,牙关已经下意识地打开,迎接熟悉的侵袭。   许是场景渲染,又或者是柳绵刚刚的那番话太过动人,楼谪有些强势。   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安抚,有力的长舌卷起温热口腔中无论多少次都腼腆青涩的软舌,不容置疑地搜刮舔舐,仿佛想要将眼前人拆之入腹。   柳绵无力地被勾出舌头,往身后躲却是微烫粗糙的树皮,隔着夏日的薄衫都能感到硌人。   没喘上几口气,身上的人又贴了上来,柳绵连合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靠楼谪搂着他腰身的手臂撑着才勉强站立。   柳绵被抵在树干上亲吻,水蒙蒙的眼睛被几近窒息的猛烈逼得滚落几颗泪珠。   仿佛真的要被吃掉了一般。   柳绵感觉到衣襟被蹭开了,着急忙慌地摇头,推拍着楼谪。   然而专心吃小甜点的楼谪巍然不动,随着柳绵的偏头又将炙热的吻落在了粉白的耳垂,然后又一路寻了过去,将泪水和嘴角的痕迹一一舔舐,最后再度噙住柳绵微肿的唇瓣。   长驱直入抓住某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家伙,半晌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红软的小家伙,将软舌勾了出来,柳绵眼泪朦胧地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后脑被楼谪护着,舌尖被迫露在外面,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样子。   楼谪又欣喜地含了含红彤彤的舌尖,看着柳绵这幅样子眼神昏暗得不成样子,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不少,场合不对,再胡来也不可能在这里。   楼谪缓慢地舔舐柳绵因为喘息而剧烈起伏的锁骨处,冷静了一会儿将柳绵刚刚被蹭乱的衣襟重新系好,把暧昧的红斑掩住。   收回扣在柳绵腰间的手,与柳绵重新十指相扣住,意犹未尽地低头亲了亲柳绵的嘴唇,悦耳的磁性声音带着几分低哑,“走吧,回家。”   被放过了,柳绵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   再也不敢再外面招惹楼谪了,恐怖如斯。   回到酒楼时,安禾和沈思月早就逛完回来了,他们也买了不少纪念品。   柳绵手上拿着和安禾一模一样印着云城城门的团扇笑得合不拢嘴,“真巧啊,我们也买这个了。”   “还有这个!”安禾又翻出一个雕刻云城布庄的木牌。   柳绵也在自己的那堆物件里找到了,扇着团扇,无奈地笑着,“没事,多买点回去分给府里的下人们。”   “不过这个你肯定没有吧,那个店家说云城最后一件了。”柳绵翻翻找找出来一套精致的木盒。   一打开,里面是印着各种各样布料绸缎的斗彩白瓷茶杯,正中心放着一个各色布料交织在中心的提梁壶。   很精致,也很贵,柳绵准备买了带回去给齐玉做礼物的。   沈思月和安禾眼睛亮了亮,随后沈思月都忍不住拿着团扇掩唇看着柳绵轻笑了,“无巧不成书,我们刚好买了倒数第二套。”   沈思月的话音一落,安禾已经找到那个大木盒放到了桌子上,几人笑作一团。   “什么事,这么热闹!”说好了晚上要来的云绍意如约而至。   云绍意一看桌子上的盛况心下了然,也笑开了花,“看来大家为我们云城的生意做了不少贡献啊,我在此替大家谢谢几位公子慷慨解囊了!”   云绍意将提来的两壶酒放到桌上,豪迈地抱拳作揖。   “绍意怎么来了?吃了吗?等会儿一起用晚膳吧。”   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和沈思月说下午的事情,沈思月见云绍意来开口关心道。   “害呀,我此程就是来吃饭的,嘿嘿,沈叔,给你尝尝我亲手酿的酒,快上饭菜吧。”云绍意自来熟地坐下,开始帮忙收拾一团乱的餐桌。   等饭菜上齐,楼谪已经把盘酒楼时遇到云绍意的事情给沈思月讲清楚了。   沈思月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我可得好好尝尝绍意的手艺了,云姐姐可是赞口不绝啊。”   云绍意难得害臊地挠了挠头,“沈叔夸张了,没什么本事,自是比不过那些大拿们,我也就是小打小闹。”   红色的封布一掀,香醇的酒味散开,楼谪抽了抽鼻子,有点像米酒的味道,难怪云绍意说不醉人呢。   楼谪率先喝了一口,香醇清甜,楼谪弯了弯眼,“果然不错。”   其他几人也一一将酒下了肚,赞口不绝。   “这酒不烈,但也很好喝,里面还有丝丝甜味儿,确实很适合吃饭的时候喝。”柳绵认同道,随后又捧着杯子啄了一口,“这酒叫什么名字啊?”   被认可了,云绍意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叫解千忧,如何?”   “可以的,珍馐阁里解千忧,很不错,绍意,你娘一定会很高兴的。”沈思月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云绍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什么珍馐阁?那不是安陵最近很火的特色酒楼吗?”   “难道……珍馐阁也是你们的?!”云绍意忍不住地破了声。   楼谪举杯笑着点了点头。   “难怪…难怪你们今日去盘酒楼呢,我还以为你们根本没经验呢,这样看来涉世未深的明明就是我啊!”云绍意捶胸顿足,“你们你们两个!凭什么凭什么小小年纪这般厉害,这叫同龄人怎么活啊!”   “不过如果合作的话,我希望解千忧可以是我们的特供酒,不对外出售,云公子可以接受吗?”无论在哪,独特才是最能吸引人的,所以酒楼每过一段时间要出新品,成衣店得出新花样。   楼谪深谙其道,云绍意也不笨,一下就想到了,“自然可以,本来就是为了给大家找事干,我也不缺钱,供给三个酒楼已经够我赚的了。”   楼谪终于笑开了,“好,那明日咱们就可以签定契书了,合作愉快云公子。”   “叫我绍意就行,合作愉快,这杯我干了。”云绍意摆了摆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85章   “云兄爽朗。”楼谪双手举起酒杯点头回敬了云绍意。   云绍意一下就乐开了, 呲着的大白牙都收不回去了,总算知道他娘亲为什么这么欣赏楼谪了,他叫我云兄哎!这谁能不乐呵啊?   云绍意拍了拍胸脯, “好好好,以后日后有什么事都找哥, 哥能帮上忙的必定全力以赴!”   一顿晚膳最后主客尽欢, 解千忧虽然清香但还是有些酒劲在的, 云绍意确实很开心, 喝了不少, 最后站起来的时候人都有些摇晃了。   楼谪干脆喊小二又要了间上房, 让云绍意在隔壁住下休息了。   次日,一行人又在云绍意的带领下一同在云城好好游玩了一番, 晚上去云府拜访了云洛安, 应了上次喝酒的约定陪云洛安喝了个尽兴。   喝得最后四人都留宿在了云府。   柳绵搬着沉重的楼谪回了房,给楼谪简单擦洗了一下, 筋疲力尽地瘫在了床上,自觉地钻进楼谪怀里, 迷迷瞪瞪地就合上了眼, 和某个酒量很差的家伙一起做起了美梦。   一觉睡到次日午时, 简单用了午膳后,四人踏上了回程的路。   楼谪路上想要小解,跟柳绵说了一声, 下了马车跑远了一些, 此时马车正停在森林中。   楼谪恍惚间听见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楼谪奇怪地看向前方密密麻麻的树林,穿过这片森林就要到安陵县的范围了。   奇怪, 好像幻听了,楼谪又仔细听了听, 并没有再听到那种声音,楼谪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转身跑了回去。   进安陵时,城门热闹非凡,多是别的城池郡县的商队马车。   楼谪他们的马车夹杂其中一起跟着进了城池。   “哇,好多人,前两天还在说云城人多呢,没想到这几天的功夫,我们安陵也不遑多让了。”柳绵放下掀起的车帘惊讶道。   “估计是远一些的商队都赶到了,这么多人,你那个琉璃店恐怕要供不应求了啊。”沈思月道。   “确实有点悬。”没想到古代商人的执行力也这么强,琉璃店开门前半月,安陵的民窑都被他们征用没日没夜的做玻璃了,就是以防到时供货不足。   可看如今这些大型商队,估计都要货不少,有点够呛的了。   “这么多店,都是冲着姑爷的琉璃来的,那岂不是能赚很多很多很多钱。”安禾眼睛亮了又亮。   楼谪笑着点了点头,“你要是没事的话,安陵的第二家琉璃店你可以试着管理一下,每月可以找王淳再领一份掌柜的酬劳。”   安禾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我吗?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   安禾难得有些无措。   安禾懂事,虽然如今让他在府中享受主子待遇,但他始终没有办法适应自如,还是得有自己挣来的钱傍身才是。   柳绵拉过安禾的手拍了拍,“不会就学呗,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有多机灵我又不是不知道,去学习一下没坏处,到时候你觉得不喜欢就回家呗,我们不会勉强你的。”   安禾定住了心身,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好,那我要去试试。”   “好,那安掌柜今日休息好了,明日就得跟着我们一起上工去了。”柳绵高兴地捏了捏安禾的脸。   见事说定,楼谪不爽地把人扒拉了回来,不让柳绵的手再捏别人。   马车在乐安居停下,就是他们一起给新买的宅子起的名字。   府里早就有人迎了出来,将马车上的几人一一接下,小厮们看着身旁的三人奇怪道,“姑爷呢?姑爷不回来吗?”   “他有事。”柳绵言简意赅,然后笑盈盈地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大家,“这是给大家伙带的礼物。”   楼谪要回光林村里看看田地如何了,干脆一趟走了,掀开车窗给大家招了招手边喊马夫继续驾车。   一进安陵县,又惹到了村口诸人的注意,一看又是楼谪从上面下来,皆是面面相觑,暗道这楼崽儿是真发达了,这马车又换了样式不说,看着越来越大了。   楼谪没跟乡亲们浪费时间,冷着一张脸无人敢靠近,哪怕客套的话落了空,这些人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对着楼大大小声了。   去看了看水稻的情况,长势喜人,二狗和阿武又传来喜报,不过终究是受了些耕作工具时代影响,并没有在现代长得那么多,但也足够给如今亩产不过三四百斤的时代一点震撼了。   楼谪看着绿油油的水稻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二人。   二狗和阿武也很高兴,“还是先生育苗育得好,不然这田里一半的水稻都长不出来,先生真是大才,能想到这么一个好办法!”   楼谪摇了摇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低声道,“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另一位很伟大的先生发明的,我们如今也不过是在那位先生的树荫下乘凉罢了。”   二狗和阿武挠了挠头,“那位先生是谁啊?这么伟大的功绩应该名留千史的。”   楼谪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再多说了,因为那位先生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名留千史了,如今又将福泽传到了这方天地。   楼谪又帮着二狗和阿武给水稻除草捉虫,记录了一下新进展,给二狗和阿武说了些新措施,跟柳绵报备过了,因此楼谪安心地在村中歇了一夜。   次日天一亮,楼谪便迫不及待地赶了回去,实在是想念柳绵,昨天晚上没抱着夫郎都没睡好。   楼谪还想着走快点回去能抱着香香夫郎睡个回笼觉呢。   然而崎岖山路并不允许楼谪做美梦,一直晃到快中午才晃回县城。   回府没看到自己眼睛闪闪的漂亮夫郎在门口迎接自己,就见一个小厮在家门口着急地来回踱步。   家里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楼谪跳下马车,快步走了过去,沉着脸询问道:“怎么了?”   小厮欲哭无泪,看到楼谪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少爷,少爷不见了,安少爷不让我们告诉郎君,自己带人寻去了,现在还没回来,等会儿到中午用膳的时候就瞒不住了啊!也不知道少爷去哪了,他一个哥儿多危险,姑爷!姑爷!”   “跟爹亲说我们都在店里忙,让他自己先吃不必等我们。”楼谪只留了这句话,人下一秒就跑远了五六米。   他不该留柳绵一个人在这边的,真是清闲日子过久了,一下就放松警惕了,怎么都应该让四五个人保护着柳绵才是,万一柳绵出什么意外……   楼谪的手忍不住颤抖,直接去了柳府,将门踹开,面色骇人,把守门的小厮吓得后退数米。   “姑姑姑爷…您怎么回来了。”那守门的小厮咬着牙上前阻拦,被楼谪一下挥退了,“柳绵呢?”   “绵少爷,绵少爷不是跟您一起分家出去了吗?”那小厮回答着,柳府的侍卫也应声而来,上次没打过柳府侍卫私下又去找武师精进武艺的楼谪早已今非昔比。   三两下把常乐踢倒在地,常乐抹了下唇角的血迹,不可思议地看着轻松放倒数十人的楼谪,“你你竟然练出真气了!”   能练出真气的武学天才和他们这群普通侍卫自然中间如隔天堑,只是稍微有些顿悟的楼谪捏了捏拳头,感受体内澎湃的气息,居高临下地看着常乐,低声道:“柳绵在哪?”   “绵少爷真没有回来,老爷前几天也出去走商了,绵少爷怎么了?失踪了吗?”常乐紧张地爬了起来,“我带着府上的人去外面找找,掘地三尺也给绵少爷找出来,安禾怎么样?他跟着柳绵一起吗?”   这紧张担忧的神色不像演的,楼谪的眉心不住地压了压,“柳宁在府上吗?”   “不在,最近宁少爷经常不回来,昨日出去后也没回来。”常乐如实汇报着。   “你们到每个巷子里找找,一个都不要放过。”楼谪放下这句话后,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来到程府前,又想起之前程逍林跟他说程逍年搬出去的事情,来到程逍年后来买的院子前,楼谪没敲门,询问路人确定这是程逍年的院子后,楼谪一段助跑,直接蹬着墙壁上了院墙。   院里几个下人发出惊叫,楼谪冷着脸地将这几个人打晕了过去。   在院子里一个一个排查,整个院子只有尖叫乱窜的下人。   楼谪随手抓住一个人,沉声问,“程逍年呢?”   那人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根本就没有犹豫地交代了,“昨昨天程公子带着柳公子回来,留宿了一眼晨时又一起出去玩了。”   “柳公子?哪个柳公子?”楼谪窜紧了小厮的领口。   “柳柳柳宁公子。”那小厮害怕道。   楼谪松开了人,烦躁地对着墙壁锤了一拳,他以为交集不深主角就不会再像原著一样盯着柳绵了呢。   他没准备莫名其妙地对着程逍年一顿报复,做的最多的准备也就是预防程逍年成长起来万一发难自己无力反抗,谁能想到哪怕萍水相逢根本谈不上冒犯的关系,程逍年还是盯上了柳绵。   有些恶意还真就是莫名其妙不论缘由的。   楼谪离开了程逍年的院子,在街上碰到了一脸焦急的安禾,眼睛亮了亮,快步过去,“怎么样?找到柳绵了吗?”   安禾摇了摇头,神色又焦急又沮丧,“早上我和少爷一起到琉璃店,少爷将我留在琉璃店跟着王老板学东西,说姑爷你差不多该回来了,他先回去接你,然而我回去后根本没有看到少爷,早知道会这样我那会儿说什么都不会让少爷一个人走……” 第86章   安禾说着说着, 自责的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边都找过了?”楼谪道,“接着找,我再去找点打手一起找。”   常乐此时也带着柳府的侍卫跑了过来, 边给安禾塞了张手帕,边正色给楼谪汇报情况, “东街也寻过了, 没看到少爷的踪迹。”   “从琉璃阁出来一路的商贩怎么说, 有没有人看见?”楼谪问道。   “大家都没注意, 那块的生意太好了, 人太多了。”安禾焦急得团团转。   “好好不说了, 我们再到处去找找,你别着急。”常乐安抚地拍了拍安禾的背。   一大群人再次分散。   安陵县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就在茫茫人海中找这么一个人多少还是不易。   楼谪抱着最后的希望去了趟珍馐阁,柳绵昨日说要给齐玉送纪念礼物的, 近几日总是往珍馐阁跑的程逍林也在,看到楼谪还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一走进才发现楼谪面色不对, 程逍林也严肃了几分, “怎么了?”   “柳绵今日来过酒楼没?”楼谪有些疲惫直接略过了程逍林去柜台找齐玉问道。   齐玉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怎么了?”   ……   柳绵今日在琉璃阁看着安禾在王牧吉的带领下渐入佳境,确定王牧吉真的不会再犯神经, 阁中也没人会欺负安禾后, 掐着楼谪差不多要回来的点,跟安禾交代了两句,   “夫君差不多该回来了,我先回府等他, 你在这里再学习一会儿,到饭点再回来就行,要是有不长眼的欺负你你就直接打他,别怕啊,你这一身武艺可不是受气用的。”   说着柳绵还凉凉地看了眼正在给安禾勤勤恳恳讲账本的王牧吉,王牧吉忍不住浑身一抖,又想起来了那日在船上被淋头一泼的绿豆粥,承诺道:“不可能的,我保证我改邪归正了,现在楼谪是我的榜样,有我在这看着,没人敢欺负安禾的!”   柳绵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开心地踏上了回府的路。   然后他又被绑了…   柳绵真的无语了,八百年难得逮着他一次单独出行的劫匪激动不已。   柳绵是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睁开眼睛的,嘴里塞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破布,又脏又臭,柳绵嫌弃地将嘴里的破布吐了出去,悄无声息地呸了几下。   两只手背在身后别扭地扭着解着麻绳,同时又在想这一出是谁在谋划。   思来想去只想到他那个渣爹,可是柳成再糊涂也不至于找人把他绑走吧?拿孝道就能压他一头的事情,柳成脑子坏掉了?   那会是谁呢?   柳绵别扭地解着麻绳表情拧成一团,苦思冥想这次的幕后黑手是谁。   他得罪过什么人吗?柳绵脑海里闪过这些年被他或多或少讥讽过甚至上过手的几个纨绔子弟。   柳绵有些心虚,但这点仇恨应当也不至于绑他吧?   而且他最近家庭和睦,一帆风顺也没有跟谁有很大的冲突啊,究竟是谁啊,什么仇什么怨,拿这么脏的抹布堵他嘴,等他出去一定要让他好看!   柳绵扭了半天也没解开粗硬的麻绳死结,纤细的手腕磨得生疼,柳绵放弃了,力竭地靠在了墙壁上。   他也是安稳日子过太久了,竟然放松警惕了,还以为分家后就没人盯着他呢,谁知道又被绑了。   柳绵思来想去后也就只能想到是柳成那屋子没脑子的莺莺燕燕能干出来的事情。   真是癫了,他都分家出来了,还能跟他们抢什么啊?真是闲的没事干。   不过这些人动手应当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柳绵没那么慌张,无非是些图财的无赖们,以前他不够富足,他现在这么有钱了,他还不相信解决不了他们了。   就是怕楼谪没见到他会着急。   柳绵想了想又开始努力解绳索。   半晌,终于有人来了,蒙着黑面的几个大汉打开了门。   披头散发的可怜哥儿无助地畏缩于墙角。   柳绵被阳光刺激得不住地眯了眯眼睛,   “你们想要什么,五百两够不够。”   几个大汉一下被兜头而来的巨款骇住了。   刚准备放的狠话都没放出来,几人顶着只露出眼睛的脸面面相觑。   柳绵见有戏,紧张的心忽然一松,继续引导着:“只要你们把我放出去,我给你们一人一百两,免得你们不好分,我绝对不会再追责你们,我现在也没看到你们的脸,把我放了我也没办法找你们麻烦。”   一百两,足够一个普通人家富足地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不过是安陵县的一些地痞混混,不是为了钱谁会绑人呢。   如今面前这哥儿给的还这么多,几人踌躇了。   “你说的是真的?”带头的那个蒙面人问道。   柳绵点了点头,“我现在身上就有一块玉佩,你们可以取了拿去典当,最少能当五十两,剩下的我回去补给你们。”   正逢此时,外面的小弟过来汇报,“林头,现在城里有很多人在找这小子,感觉很快就要找到这了,要不我们先撤吧。”   “撤什么撤,这家伙还没解决呢,我们回去怎么跟主上交代?”那被叫做林头的家伙恶狠狠地斥责了一句。   “你们几个赶紧,随便弄两下把人扔到巷子里就是了。”林头把柳绵身上的玉佩扯了下来,蒙在黑布下的脸露出愉悦地笑容,“没想到这趟还能白捡五十两,”   刚刚一听到那进来的小弟对蒙面人的称呼柳绵心下就是一凉,林头,主上,完全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完蛋了。   柳绵压了压眉心,不露神色地往后退了退,继续说话试图稳住这几位大哥,“你们到底是谁?一人一百两不够吗?一人两百两怎么样?”   “一人两百两,你可真敢喊,你这小县城的哥儿倒是真有钱。”林头轻笑了一声,靠近了些捏住了柳绵的下巴,“不过可惜了,我们不要钱,我们是来要你命的人。”   “主上也是奇怪,针对这么个小哥儿干甚,还派我们来干这种小事,算了,反正这小哥儿也是难得一见的漂亮。”身边人边说,边解开腰带。   “揣测上意是大忌,主上的命令照做就是,你们又不吃亏,赶紧的,别磨蹭了。”林头踹了那人一脚。   “我这不是舍不得吗,这么可怜的哥儿,看得我都有点怜香惜玉了,别怪我们,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那人上前。   柳绵厌恶地皱了皱眉,背在身后的绳结早就解开,此时手上紧攥着原本别在头上的金簪,等那人顶着恶心的笑声上前时,昏暗的房间一道暗光闪过。   那人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其凄惨程度让同伴忍不住侧目。   柳绵一下拔出金簪,恶心的血珠溅了出来,柳绵恶心不已,他本想扔了这金簪,但他就这么一个可以防身的工具。   那人过于高大,一上前就把柳绵挡住了,其他几人还在解裤子等待呢。   此时吓得连忙问那人怎么了,那个林头还暴躁地踹了惨叫的人一脚,“鬼叫什么。”   那人一下就倒在地上蜷缩不起了,痛得说不出一句话。   柳绵趁着混乱跑了出去。   反应最快的就是还穿着裤子的林头,柳绵也反应很快地将簪子狠狠扎进了那个林头抓住他的手臂。   事实证明,楼谪这么多天多给他喂的饭没白喂,柳绵比起当初毫无反抗之力的弱鸡姿态,此时已经能拿着金簪扎破敌人的皮肉了。   林头在面罩下的脸忍不住抖了一下,甩开了柳绵用另一只手直接按住了柳绵,用力一拧,紧握金簪一下就落下了。   好痛啊,柳绵根本控制不住泪水,直接夺眶而出。   门外听到惨叫声的人也赶了过来。   一开门就看到地上一地的血迹,和地上蜷缩着发出痛苦声音的好兄弟。   众人忍不住下身一凉,然后才注意到又被扔到墙角的柳绵。   柳绵右手别扭地耷拉着,脸上还带着血迹,他真的好不甘心,他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谁,柳成后院那些人绝对找不出这么训练有素的人。   “这小哥儿真踏马晦气,直接杀了吧。”其他那些人把裤子重新穿好,骂骂咧咧道:“都他妈给老子吓萎了,一点兴致都没了。”   林头脸色也很难看,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臂,“你到底听没听头的命令,一定要先奸后杀扔到巷中,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哥儿受尽凌辱,我先带着老四去看伤,你们动作快点,硬不起来的就给老子喝药,真服了,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还在一个小哥儿身上栽了个跟头。”   林头用还好着的左手把地上躺着痛苦哀嚎的伙计拉了起来,扛着出去。   迎面碰上浩浩荡荡的队伍。   这是安陵县的一处荒地,无人问津许久,有不少破财茅屋,带着众人寻到此处的楼谪和两个穿着破烂的乞丐擦身而过。   有血腥味儿,楼谪蹙了蹙鼻子,转身看向那两个互相搀扶着的乞丐,这么高大健壮的乞丐,也是少见。   楼谪摆了摆手,冷声道:“拦住他们。”   话音一落,楼谪抽出常乐腰间的佩剑,没有丝毫停顿,跑进了刚刚这两个人出来的院落。   随着血迹来到一个灰败的屋子,此时破烂的房门敞着,能看见里面有不少人头攒动着。   已经有人听见响动反应过来了,出门阻拦。   楼谪面不改色地挥了一剑,动脉割破的血溅了楼谪一身。   沾了血珠的浓密睫毛轻眨,流动的血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侧脸落下。 第87章   常乐第一个反应过来, 按上了那个扶着人的乞丐肩膀,结果却被那人反应迅速地回身打了一掌,很强劲儿的内力, 常乐勉强避过。   他们人很多,林头并不打算多做纠缠, 打退了身边涌上的几人就脱身逃走了, 安禾把那人放下的伤者按住, 让其他人给他绑好看住, 常乐指示另一部分人追去了, 安禾则头也不回地跟着楼谪跑进了院落。   一入眼就是满院的血迹。   安禾脸色沉了下来, 忙退了出来,立马回身把院门合上了, 没让后面的大部队跟进来, “你们在这守着,没听到我喊你们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常兄, 你帮忙看着一下。”安禾目光带着些祈求地看向常乐。   常乐顿了顿,“我不跟着一起进去吗?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可以, 姑爷在里面呢, 他的武艺你不清楚吗, 你就在门口守着就成。”安禾见常乐点头后,才将木门推开一个小缝,整个人灵活地钻了进去。   他杀人了。   楼谪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看着顶着他躯壳的□□面不改色地挥着剑, 刺穿冲上来的人的身体, 冷静地将剑又拔了出来,又割破了另一个冲上来的人的动脉。   鲜血淋漓, 但楼谪毫无感觉,一直到看到角落里的熟悉的身影。   恍如隔世般的感觉袭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楼谪仿佛此刻才被吸回神魄。   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情绪是害怕,楼谪握着剑柄的手颤抖着。   这种害怕不是意识到他杀了人,而是害怕此时倒在地上的人重蹈了原著的覆辙。   单薄的身形狼狈不堪地靠在墙上处,蓝色的衣衫凌乱,四处沾着血迹,嘴角溢着血,柳绵抬起一直在隐隐作痛的右胳膊,用别扭的右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刚刚乱抓乱咬乱踢了不少人,把那群人惹得怒不可遏,差点要被打死了…   全身上下到处都好痛…泪水忍不住盈满眼眶,柳绵坐在灰尘和血迹遍布的阴暗角落,劫后余生地对着门口逆光站立的人张开双臂。   楼谪立刻松开了紧攥着剑柄的手,快步过去将柳绵揽进了怀中。   看着柳绵闭着眼睛静静在自己怀里止不住落泪的样子心里搅成了一团。   在柳绵额上连续不断地轻吻着安抚,闭上眼睛轻拍柳绵后背的楼谪也忍不住跟着掉了几滴眼泪下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等安禾进来为满地的尸体骇然时,再抬眼看到的就是楼谪抱着披着他外袍的柳绵从屋里出来的样子。   “少爷!”安禾泪汪汪地冲了过去,“少爷怎么样?”   柳绵刚刚心弦一松就晕过去了,此时面色惨败面容憔悴不省人事地静静窝在楼谪怀里,看着很不妙。   “受伤了,我从后面出去带他去看大夫,你喊几个信任的人进来处理一下这里。”   “剩下的人可以散了,留了两个活口,救了带回去,等我回来审问。”楼谪跟安禾交代完后转身就从后门带着人走了,一副全然信任安禾,整个人有条不紊的样子。   其实楼谪现在紧紧抱着柳绵的手都止不住发抖。   他完全没有功夫关心这些善后工作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带柳绵去看大夫。   正在收拣的孙大夫看着突然从自家后门钻出来的不速之客吓了一大跳。   凑近一看才发现光天化日之下只着里衣的人是楼谪,楼谪身上还有不少血迹,怀里还抱着个人,虽然被衣服挡着,但是谁不言而喻,孙大夫都顾不上慌张了。   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连忙过去帮着楼谪把柳绵放到了床上。   “我的天老爷啊,怎么搞成这样子了…”孙大夫小声惊讶道,也没有真的要探究的意思,“你这身上的血?你要不要也躺下休息一下?”   孙大夫狐疑地看着面色不好的楼谪,楼谪摇了摇头,“我没事,不是我的血,孙大夫快给柳绵看看。”   孙大夫小心翼翼地把盖着柳绵身上的衣袍掀下去,楼谪忍着不满感在一边看着孙大夫给柳绵看病,孙大夫是医生,楼谪勉强压下心里的小别扭,心里默默考虑自己要不要也学一下医术。   孙大夫边看边倒吸一口凉气,楼谪心都紧了,“很严重吗?”   “身上到处都是伤,内里也有损害,这这这右手手腕也被折了…我给他正骨回去,平时得多注意不能提重物,没养好之前要再二次损伤,后果不堪设想…天爷啊,绵少爷这身子骨本来就弱,怎么遭这么大的罪…”   “这是治外伤的药,我去给绵少爷熬内调的药,姑爷先给少爷涂下。”孙大夫出去时还在唉声叹气。   楼谪低声道了谢,接过药膏给柳绵青一块紫一块的疤痕上药,抹了药膏的手在空中颤了颤,半晌才轻柔地落了下去。   温热的泪水砸在浓郁的药膏上,药香晕染。   楼谪真是第一次这么懊悔一件事,明明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了,他怎么还敢放松警惕。   楼谪微凉的唇瓣毫无欲念地贴了一下柳绵光洁的额头,又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泪水滴在了昏迷着的人脸上。   柳绵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到楼谪通红的眼眶,小声道:“别自责,你又救了我一次,夫君,你已经很厉害了。”   柳绵抬起左手给楼谪轻柔地抹去了泪水,然后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苍白干涩的唇微启,轻松地玩笑道:“没想到我也有给你擦眼泪的一天,头低一点。”   楼谪双眼含着泪乖乖听夫郎的话靠近了一些。   柳绵艰难地用左手撑起了自己一点,然后在楼谪唇上轻轻一贴,软声哄道:“别哭啦。”   闻言楼谪眼睛更红了,将人重新扶好躺下,亲了亲柳绵的唇角,“嗯不哭了,你再睡会儿,好好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喝完药就回家。”   柳绵乖乖地点了点头,闭上眼小声重复楼谪的话,“好,回家。”   楼谪看着柳绵眉眼间的疲惫心里的怒火中烧,无处宣泄,这一路上找柳绵的时候楼谪就想清楚了,这一出肯定是原世界线的剧情,除了程逍年动的手他想不到别人。   等孙大夫熬好汤药,安禾也来了,“我和常侍卫长,还有我们府上那几个暗卫一起处理的,都是些没名没姓之人,应当没什么影响,不是城中人,但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圆形标记。”   “常哥承诺不会跟柳成说的,常哥以前对我和少爷也多有照顾,大多数的冲突都在老爷的命令,他现在不准备在柳府干了,他也想来我们府上。”   “那两个乞丐其中一个内力雄厚,我们没抓到人,另一个倒是留下了,就是半身不遂了。”安禾咕咕噜噜说了一大堆话,其实对于这些事情都不太在意,只是让楼谪知道好做决定而已,唯一关心的还是睡着的柳绵,紧张道:“少爷怎么样?”   楼谪把孙大夫刚说的情况重复了一遍。   安禾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右手折了…右手那么重要,怎么会这样,少爷以后怎么做衣服怎么画画啊。”   “会养好的,再去找几个武师培养一下,以后他出门必须得带人,安禾你的功夫再锻炼锻炼,抱歉,让你做掌柜的事情可能要食言了,这段时间我在府中集中训练侍卫,你也得跟着一起,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帮我看着柳绵,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下次了。”   楼谪沉声道。   安禾抹了抹眼泪,根本没有觉得一点不情愿,这次的事情他都自责死了,恨不得以后每一天从早到晚都跟在柳绵身边,安禾立刻正色道:“完全没问题,我根本不想做掌柜,我就想跟在少爷身边。”   孙大夫见他们说话说的差不多了,端着汤药进来了,“把药给少爷喝了吧,我去抓几副药你们带回去,等会儿我过来把少爷的手包扎好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楼谪接过药碗点了点头,小心地将柳绵揽在怀中,轻轻拍着人将人唤醒。   柳绵一睁眼看到发散着苦涩味儿的药碗下意识向楼谪怀里窝了窝。   “刚停药…又要喝…”柳绵瘪了瘪嘴。   抱怨了一句,柳绵还是老老实实就着楼谪的手把药喝完了,不过好事是这次喝完药可以吃蜜饯了,柳绵含着蜜饯心情好了些。   四人对着柳绵吊着白色绑带的右手发愁。   “怎么办?回去怎么给爹亲交代啊?”柳绵脸上愁云密布。   “瞒不过去的,你这手上身上脸上都有伤,除非你不跟沈郎君见面了。”孙大夫直接戳破柳绵的期盼。   “你们好好想想怎么说吧,我先出去了,现在估计有不少病人来堂中,我那个徒弟八成撑不住了。”孙大夫识趣地先从房中退了出来。   柳绵又一脸期待地看着楼谪,“夫君,夫君,你最聪明了,你想想我们回去怎么跟爹亲交代啊。”   “实话实说吧,一直瞒着爹亲爹亲心里也会不舒服的。”楼谪沉思半晌后,淘汰掉了脑海里各种漏洞百出的谎言,冷静地建议道。   柳绵一下就像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跟爹亲说的话,会不会影响爹亲心情啊,爹亲他的病才好,而且这件事情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跟爹亲说,不就徒增烦恼,不行不行。”   柳绵摇了摇头,又自己抿着唇静静地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不然我们去别的城池待一段时间吧,跟爹亲说我们去开分店了,等我好了再回来,这样爹亲就不会发现我受伤了!” 第88章   安禾表情凝住, 楼谪无奈地摸了摸柳绵的头,“想什么呢,你这浑身的伤, 哪还经得住舟车劳顿,乖乖回家养着, 爹亲那边我去说。”   “好吧。”柳绵也感觉到自己想法的离谱了, 安禾去喊了马车, 楼谪将垂头丧气的柳绵不容拒绝地横抱了上去。   “哎哎哎, 我的腿没事, 可以自己走哇。”柳绵不好意思地缩在楼谪怀里避过在后门相送的孙大夫和蔼可亲的目光, 小声跟楼谪理论道。   楼谪现在恨不得把柳绵栓裤腰带上,一刻不看见他都不放心, 柳绵倒好, 没心没肺的,遇见这么大事现在还能傻兮兮的乐呵。   不过这是好事, 没有影响到柳绵的心情最好,楼谪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没回答柳绵害臊的话语, 低头亲了一下埋在他怀里的柔软发顶, 颇有种宝物失而复得之感。   回房时沈思月正在池塘旁修建好的凉棚里乘凉,看到他们回来侧眸笑出了声,“谪儿, 你真是要给绵儿惯坏了。”   起身走过去看见柳绵脸上的伤口, 脸色瞬间变了,整个人都白了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爹亲你莫急。”柳绵着急忙慌地就要下来。   楼谪牢牢抱着人不动如山, “有点意外,我先把绵绵放到床上休息,等会儿跟爹亲说。”   沈思月一路跟着楼谪进了房间,手颤着虚碰了一下柳绵缠着厚厚白色绑带的右手,看到柳绵连脖子上都有一道长长的青紫勒痕时更是忍不住潸然泪下,说话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着,“怎么搞成这般模样了啊…”   柳绵看到沈思月流泪,一下就急了,扭着扭着撑起身,“没事,爹亲,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生龙活虎的,都是小伤,就是看着吓人,过两天就好了,真没事,爹亲你别哭。”   “你莫动,莫动,谪儿快给他按住,还没事呢,都成这样了,你要是身板和你嘴一样硬就好了,好好歇着,谪儿出来。”沈思月抹了抹眼睛,先转身出去了。   柳绵用左手紧张地拉住了楼谪,“你好好跟爹亲说,别让他担心。”   楼谪拍了拍柳绵的手背,了然地点了点头,伏身亲了一下柳绵的额头,“嗯,我知道,你好好休息。”   外间等候的沈思月表情很难看,见楼谪出来后,先问了柳绵的身体情况。   “……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了,爹亲,你别急,心里有什么想骂的直说,这次是我疏忽了,实在对不起绵绵。”楼谪开门见山道。   沈思月听到身体没什么大碍,紧蹙的眉毛才松了些,听到楼谪后面的话,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怒火中烧,“怎么了?你怎么对不起我家绵儿?你找外室了?”   楼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没有啊,我怎么可能找外室,我万万不可能找别人的,我这一辈子就认定柳绵这一个人了,爹亲你别误会了,我是说我没保护好绵绵。”   今天的事情是楼谪在往后的岁月里每次想起都要懊悔的事情。   沈思月心绪平静了几分,“你是绵儿的丈夫,只要情感上没犯错,哪里算得上对不起绵儿,你不必自责,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绵绵快午时准备回来接我时,被歹人绑去了。”楼谪实话实说道。   沈思月倒吸一口凉气,“是谁干的?”   楼谪眸色沉了沉,“抓了几个人回来,等会儿我会去问问,爹亲就别操心这事了,您也知道,绵绵他最挂念你,你健康他才安心,以后绵绵出门我会安排人跟在身边,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的。”   沈思月几次张口,最终还是合上了,看着楼谪还染着脏污的里衣,“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快去换件衣服吧,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去吧,绵儿估计也不安得紧,别看他装得镇静,他从小就会演戏。”   “好,爹亲继续晒太阳吧,少思少虑,这段时间家中生意的事情得多依仗爹亲了,绵绵要静养,我也有事情,每日书房里堆的账本的爹亲帮着处理一下。”楼谪见缝插针地说道。   沈思月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知道了,快进去休息吧。”   楼谪一掀开里间的帘子,就看见本该老实躺在床上的人,吊着一只伤手,耳朵整个人贴在相隔的屏风上偷感十足。   看到楼谪进来后,心虚地往床边挪。   楼谪直接将人抱回了床上,无奈地揉了揉柳绵的脑袋,   “就知道你不老实,你乖乖的养伤就好,爹亲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柳绵睫毛眨巴眨巴,“真的吗?这种情绪上的病肉眼哪看得出来,要不喊孙大夫来看个诊?你怎么跟爹亲说的啊。”   楼谪边给柳绵交代边把身上脏掉的衣服脱下,露出精壮的上身,老夫老妻这么久的柳绵还是忍不住抬起左手遮了遮眼睛,耳根通红。   楼谪回身成功被柳绵这样可爱到,沉重的心情都缓解了几分,还好,柳绵还在。   楼谪换了一身黑色衣服,亲了一下可爱夫郎,喊安禾进来看着柳绵,然后又离开了。   “夫君去干嘛?”柳绵眼巴巴地看着安禾。   “姑爷去处理坏人了。”安禾坐在柳绵床边老实道。   “啊…夫君今日是不是杀人了…”柳绵小声问着安禾,他刚刚就看到外袍上的血迹了,还有楼谪身上溅的,当时楼谪站在门口就是拿着滴血的剑,但他不敢问楼谪,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死没死。   安禾想到当时他进院中的情形,头皮发麻地点了点头,“少爷,你以后最好别惹姑爷生气,很可怕的。”   柳绵睁大了眼睛,瞳孔地震了一下,不过听到安禾这么说楼谪又有些不开心,“夫君才不可怕,那些坏人本来就该死,你不许这么说。”   “少爷说得也是,我觉得姑爷可帅了,明天姑爷就要在院里训练侍卫了,我一定好好学习!”   安禾是大漏勺,不过还好楼谪本就没有瞒着柳绵的意思,安禾将楼谪的打算通通给柳绵复述了一遍。   柳绵越听表情越沉重,看得安禾都不解起来了,“少爷,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啊。”   “哎,你不懂,你姑爷他啊这是真爱惨了我啊嘿嘿,你说万一我真出什么事夫君可怎么办啊。”柳绵佯作苦恼道。   安禾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少爷,“呸呸呸,少爷,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经历这么大的事,一点都不往心里去,还想着姑爷没了您怎么办,呸呸呸,赶紧呸呸呸,乱想什么呢,您要真出个什么好歹,哪只姑爷受不了,我和郎君都得厥过去。”   柳绵幡然醒悟地连呸了好几声,“你说得是,太晦气了,不能这么想,咱们大家都得好好的才是。”   “少爷,话说姑爷都杀人了,你不怕吗?”安禾搓了搓鸡皮疙瘩问道。   “那可是一群要杀了少爷我的人!我为什么要怕啊!那群狗东西!我要是有力气我就给他们千刀万剐了!什么仇什么怨啊!我也没得罪过他们啊,一千两都不愿意放我一马,真是奇了怪了。”柳绵义愤填膺道,“安禾,这种话你可不能在楼谪面前说,太让人寒心了。”   安禾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我当然不会乱说,我就怕少爷你想不开,经过这次我觉得姑爷是真靠得住,真的,要不是这次有姑爷在,真的太悬了,他救了少爷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我哪能说他的不是。”   安禾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少爷,我真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的。”   “哎哎哎,打住,打住,安禾你给我打住,我现在不是没事嘛,别想了,那个折我手的混蛋抓住没。”柳绵咬牙切齿地转移话题道。   安禾抹了抹泪,抽了抽鼻子,“是哪个混蛋掰的您?那一整院的人都没跑掉,除了第一个出来扶着下半身不遂的那个跑了,呜呜呜是我没用,姑爷急着去救你,把那人交给我们,我没抓住,我日后一定努力练功,好好背心诀,我当初不该偷懒没修内力的。”   柳绵满脑都被安禾的呜呜呜声环绕了,“好了好了,你已经很厉害了,这种有内功的都不是一般人,那人好像是这群人的头领,你没抓住很正常,别哭了别哭了,常乐不是说要来我们府上吗?让他来吧,到时候你训练他好不好,报他以前老磋磨你的仇。”   安禾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好,都听少爷的。”   柴房中,两个侍卫对着地上昏迷的人将水一泼,那人悠悠醒来就见楼谪这个玉面罗刹一般的人物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楼谪杀人不眨眼地样子再次浮现在眼前,劫后余生的后怕感让那人腿一软,忙磕头认错,“大人,大人饶命,我错了,我错了。”   “那你跟我说说林头是谁?主上又是谁?”楼谪一脚踩住那人的右手漫不经心地碾磨。   之前在药房楼谪就问清了柳绵那边发生的事情,如今审问直接单刀直入,不浪费一点时间。   那人惨叫着回答,“林头是我们的教头,主上,主上我也不知道是谁啊,我没见过他人,每次下发任务也都是林头跟我们传达,我们平日就在城外的郊林里训练,我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啊,我本来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但进去后,家里人就被控制了,动不动拿家里人的命威胁,我不得不听他们的指示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89章   城外郊区?楼谪突然想起那日回城时在林中听见的兵器响声。   楼谪问了一下大概方位, 看到那人惊恐地睁大眼睛,“你你你怎么知道?”   楼谪微微垂眸,抬起了踩着人右手的脚, 转身在一旁摆好的凳子坐下,下意识用指尖轻敲了几下沉木扶手, 那日还真没听错。   “你们主上囤练私兵, 真是好大的胆子。”楼谪不咸不淡地说着, “你都加入进去了, 还能不知道他们是干嘛的?”   银光一闪, 侍卫身上佩戴的剑瞬间抵在了那人喉间, “你好好说,说出点有用的, 说不定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平日大家都带着这个鬼面具一起训练,除了几个住在一起的伙计, 我谁都不认识啊,林头说只是给城里一家有钱人训练侍卫而已, 每月还有固定分例, 我一介草民, 哪敢掺和囤积私兵的事情啊。”   那人涕泗横流道,他已经与死神交手过一次了,没有再死一次的勇气了。   楼谪抬了下眼皮, 侍卫迅速把那人脸上纯黑的面罩卸下, 一个长相中规中矩的年轻人。   如果程逍年真的囤积私兵的话,按照主角光环, 程逍年肯定没有露过脸,倒也不会如此轻易的露馅。   楼谪没有再问, “明日把你刚刚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到官府跟林大人说一遍,你是被迫的,带官府的人马到你平日训练的地方,你这也算戴罪立功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楼谪微微盯睛看着地上人胸口处洇出的暗红血迹,然后才看向他那张充满恐惧的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不用我教吧?”   “小的,小的明白。”那人哐哐磕头。   程逍年屯兵的事情肯定要给他搅和了,但等楼谪训练好人手再带过去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经过这次程逍年肯定会有所警觉,等他亲自出手怕已是人走楼空,倒不如再送林永安一个政绩。   楼谪起身拍了拍衣摆转身离去。   看到兴高采烈来报道的常乐冷淡地点了点头。   “姑爷!谢谢您愿意不计前嫌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好好跟着府中进程训练!”常乐行了个军礼,单膝跪地抱拳恳切道。   常乐一直在乐安居附近徘徊等着消息,刚刚他们回来时也默默在身边护送着,刚一听府中有人出来传话,立刻就进府里侍卫队报道了。   楼谪看了眼已经漆黑的天色,常乐身上还穿着有些脏污的衣服,估计都是处理那些尸体时沾染上的,安禾一回来就去清洗了,常乐倒没这个时间。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柳绵和安禾。”楼谪留下这句话,又跟侍卫队的人定了下训练事宜,就加快了脚步往主卧走。   柳绵正在跟安禾闲扯,心里嘟囔着楼谪去的真够久的,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   “少爷,您先睡吧,别等姑爷了。”安禾心疼地劝道。   柳绵摇了摇头,“不要,他说回来还要给我涂药。”   刚刚他已经把苦兮兮的汤药灌下去了,感觉也有药效的原因在,如今才如此困倦。   “我给少爷涂,涂完好好睡一觉,您今天受惊了。”安禾说着就在木屉里翻找药膏。   柳绵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裹紧被子往里面蹭了蹭,“不行,楼谪会吃醋的。”   “姑爷心眼哪有这么小,我俩小时候还一起洗过澡呢,你以前受伤,药不都是我涂的…”安禾嘟嘟囔囔地说着,手上却是老实地把药膏放下了,因为结合之前楼谪的种种事迹来看,这个男人的心眼好像真的不太大。   柳绵连忙捂住安禾的嘴,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睛都紧张地睁大了,“嘘,这话可不能在姑爷面前说,那都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   想到上次在云城客栈,因为云绍意的事,楼谪那次没少折腾他,柳绵想起来就腰疼。   楼谪快步进来,急切地掀开里间的帘子,看到的就是自己心爱的小夫郎支着半个身子,往安禾身上倾,安禾还下意识紧张地护住了柳绵的腰身。   漆黑的敛眸微眯,柳绵慌乱地推开了安禾。   楼谪自然不会因为这个事情生气,面无表情地把叽叽喳喳的安禾提溜了出去。   “姑爷,姑爷,你误会了,我和少爷什么都没干,您别生气。”   安禾对着砰地一声合上的木门,又声音弱小地补了一句,“少爷今天受伤了,您小心点…”   柳绵简直是两眼一黑,安禾现在说这话不是火上浇油?   柳绵尴尬地对着楼谪笑了笑,“怎么样?事情处理好了?”   楼谪简单地用铜盆里现成的水洗了个手,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   完蛋,生气了。   柳绵将自己裹紧,声音弱弱地解释,“刚刚真是误会…”   还没等楼谪问,柳绵就一五一十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小声地讲了出来。   楼谪拿起药膏,漫不经心地搅了搅,语气平静道:“没事,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心眼哪有那么小小。”   “脱衣服吧,给你上药。”   柳绵腰身忍不住发麻,上次在云城楼谪也表现得很平静,只有他知道那天晚上楼谪憋着气有多用劲儿,要不是他身体受不住楼谪有顾忌,他真得被撞晕过去。   柳绵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楼谪的表情,心里凉了一截。   跟那天一模一样。   柳绵手颤着松开了拉着被子的手,坐起来乖乖地解下衣扣,衣衫落下。   露出还带着伤痕的清瘦身体。   楼谪眼神暗了暗,还是心疼占了上风,放软了语气,摸了摸柳绵的脑袋,“别紧张,你受着伤呢,我哪有那么禽兽,乖乖地,我们涂完药就睡觉。”   柳绵心里流过一汪暖流,忍不住心跳了两下。楼谪就是这样的,万事都以他为先,比他自己还要在意他的身体和心理,这么好的人,柳绵如何放手。   涂完药楼谪就按照他所说的亲了亲柳绵的额头后老老实实抱着小夫郎睡觉。   柳绵本就困倦,如今又陷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基本上算得上一秒入睡。   楼谪心疼地描摹着柳绵的唇。   半夜被柳绵的呢喃声惊醒。   柳绵闭着眼无意识地流着清泪,在楼谪怀里挣扎,“不要不要,我的手断了,好疼…”   楼谪轻柔地抱着人哄了良久,怀中人被彻底安分下来,呼吸均匀绵长起来。   楼谪越想心里越气,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柳绵,又在床旁哄着人守了一会儿,确定人睡踏实后。   楼谪带上了审问时扒来的面具,在外间小心翼翼地换上了夜行衣。   又一次翻进了程府。   程逍年那个院子的下人肯定给他汇报了下午他闯院子的事情,程逍年怕也不敢再住。   果不其然,楼谪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将手上的麻袋往人身上一套,程逍年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下巴被直接扭卸,在一片黑暗中迎来了拳拳到肉的飞快攻击。   程府守夜的下人听到程逍年呜呜咽咽的哀嚎,有些不解,发现半天没停下,才有些奇怪地叩了叩门,“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无人应答,只有呜呜咽咽的叫声,和连续不断地闷锤声。   闷锤声?!   下人们对视了一眼,终于发现了不对,忙不迭地推开了门。   就看见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带着漆黑的面具按着床上的一坨不明物体惨绝人寰地捶打着。   天哪!那坨东西好像是程逍年!   下人发出尖叫。   黑衣人适可而止地翻窗跑了。   与此同时,在柳府安睡,做着高嫁好梦的柳宁也受到了同样的袭击。   甚至因为柳府看守没有程府森严,人都被打晕了过去都没人发现。   楼谪在外间换着衣服,甩了甩自己手背严重发红的右手,用冰水浸了浸,将夜行衣藏了起来,确定自己和睡前没什么差别后,进了里间将熟睡的人圈了起来。   怀中人闭着眼蹭了蹭楼谪半裸的胸膛,半梦半醒地嘟囔着,“上个茅房,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又去洗冷浴了…好了好了,我会努力养好身体的,冲冷水对身体不好…”   楼谪哭笑不得地将自家迷糊的小夫郎圈紧了几分,心里软软地吸了下小夫郎软软甜甜的唇瓣。   这样好的夫郎,都能给他遇上,他真是三生有幸。   次日,程府和柳府的兵荒马乱和他们无关,楼谪正在训练场训练那些侍卫,柳绵坐在专门搬到这里的软塌上眼睛亮亮地看着楼谪。   无忧无虑地犯着花痴。   “夫君真的好帅啊…”柳绵下意识小声地跟安禾说着,没有回应后才想起来安禾也在侍卫中一起训练呢。   柳绵终于舍得挪开牢牢盯着楼谪的视线了,扎了快两刻钟马步的安禾整个人都在打颤,汗流浃背的还要听一旁的人说柳绵和楼谪的感情真好诸如此类的八卦言语。   “要我说少爷真的很漂亮,而且很喜欢姑爷,你们看少爷看姑爷的眼神,爱意都溢出来,也难怪姑爷这么厉害这么俊朗的男人被少爷迷得神魂颠倒。”一旁跟着安禾训练的哥儿说着。   全府的人都被喊来训练了,这个哥儿时不时就站一会儿,偷下懒,府里不少这样的人,除了那些真侍卫,对于他们这些人偷懒的行径,楼谪也是睁一只闭一眼。   因此他现在跟安禾说话还挺轻松,看着安禾这么辛苦的样子反而不解极了,“安少爷你这又是何必呢,你现在可是主子,哪用得上跟我们一起训练啊。” 第90章   “我要保护少爷。”   晶莹的汗珠从安禾晒红的额角落下, 两条细腿止不住地发颤,但安禾的目光依旧坚毅道。   那哥儿站直了抬手遮了遮光,看着另一边训练有素的侍卫们, “不是有他们保护少爷吗,再不济还有姑爷看着, 昨天的事情谁也想不到, 不是你的错, 安少爷, 你太紧张了。”   安禾没再应答那哥儿, 自顾自地跟着楼谪的指示进行下一步训练。   柳绵看了看安禾那个劲头, 确定人问题不大后,又把目光转到高台之上动作标准有力的楼谪身上。   沈思月刚从别院进来, 看到的就是自己家坐在和整个训练场格格不入的软塌上捧脸傻笑的笨儿子。   沈思月好笑地拍了拍柳绵的脑袋, 柳绵猛地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往里挪了挪, 给沈思月让出一个位置,仰着脸亲昵道:“爹亲, 看完账本了?辛苦啦。”   一大早起来工作一上午的沈思月看着柳绵还缠着绷带的手, 本来打趣的话都咽了回去, 心疼地揉了揉柳绵脑袋,“怎么样?伤还疼吗?”   柳绵像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以后出门都得带着人,下回可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沈思月叮嘱道。   柳绵乖乖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 爹亲也是,爹亲别担心, 不会再有下次了的。”   乐安居里岁月静好。   程府和柳府可是闹翻了天。   程老爷程夫人昨夜就被府里的动静吵醒了,闻声而来的程夫人看到程逍年满脸是血的惨样更是受惊晕了过去。   程青山大怒, 说要彻查此事。   县府都热闹起来了。   程青山正带着人跟林永安复述昨日之事,张妍也哭哭啼啼跟着柳成上了衙门。   林永安一个头两个大,“程老爷您是说令郎昨日被一个浑身漆黑带着蒙面之人忽然袭击了?”   “柳老爷是说你家宁哥儿昨夜也受袭了?被人卸了下巴,打破了相,现在也还在床上躺着?”   柳成没想到在这还能遇上程青山,本来愤怒的面孔带了几分讨好地打了个招呼,程青山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目光如炬地看着擦着冷汗的林永安。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生!我可怜的宁哥儿,他一个哥儿,现在被打成这样,还怎么见人哪!天杀的,县令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张妍哭喊道。   “不知你们府中人可有看见歹徒的模样?”林永安思忖着问道。   柳成面容严肃起来,家里毫无阻拦地闯进歹徒可不得不重视,“没有,是晨时下人叫宁儿起床时才发现的,宁儿被一个麻袋裹在其中,麻袋一掀开,满脸的血,林大人,这事太恐怖了,您可一定要抓住真凶啊。”   林永安小心地瞧了程青山面色铁青的脸,“这…柳府宁哥儿的情况,倒是跟程公子的遭遇很像,他们这两日可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跟人起过冲突?”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儿自从身体恢复后,一心学业,昨日才从学堂舌战群儒归来,能得罪什么人?那一屋子的文弱书生也不像是能做出此事的人啊。”程青山沉声道,虽然话是这样说,但程青山实在没有头绪,这点线索自然也不能放过,“来人,去把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都请来,一一问问。”   林永安又看着柳成,柳成也是不解,他倒是从张妍口中知道柳宁最近和程逍年走得近,他也乐见其成,难不成柳宁真是被祸及殃鱼了?   可是看程青山的态度,倒像是不知道两个孩子的事情,柳成正纠结着开不开口呢。   张妍已经先一箩筐地抖落了出来,抹着眼泪,小心地瞥了程青山一眼,“我家宁儿一直知书达理,温柔恬静,哪能得罪什么人…就就最近都跟着程逍年公子一起呢,两个孩子相知相识多美好的事情,怎就如此倒霉地同时遭此祸患。”   程青山闻言就蹙紧了眉毛,柳成心里就是一咯噔,看来程青山还真不知道这事。   衙门是是热闹非凡,林永安这个安抚一下那个询问一下的,很快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面孔普通的人,林永安大怒,对着带人上来的衙役一顿说教,“你干嘛!没见这个案子还没处理完!怎么又带人上来了!你到底有没有规矩啊!”   “不不是啊,大人,这个人说他知道那个带漆黑面罩的人在哪,我想应该与这个案子有关才是。”那衙役忙解释道。   林永安坐定了,拿木板像模像样地拍了拍桌,“堂下何人?在哪见过带着黑面罩的人?”   “小的西水村孙二”堂下的人跪着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还从手里拿出了一个漆黑的面罩。   程青山带来的下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面罩,“对对,就是这个面罩!昨夜袭击公子的人就是他!”   ……   众人都无语地看向那个没脑子的下人。   孙二立刻紧张磕头道,“不不不,不是我,我只是知道这人可能在哪而已,大人可莫冤枉了我。”   “我是来举报的,城郊的林区有人囤积私兵,数量上千,都是像我这样村中的年轻力壮的汉子,一进去就给我们发了这个面罩,我见事情不对,连夜跑了出来,这才能跟大人汇报此事,什么袭击什么打人之事绝对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林永安听了孙二的话,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有人囤积私兵?!”   “是的是的,小的绝无半点虚言,小的这就可以带大人去瞧瞧。”孙二磕头磕得哐哐响,十分有信服力,又给林永安说了一些那其中的情况,林永安离开高台,焦急地踱步,看向程青山,   “抱歉,程老爷,柳老爷,此人所说之事过于重大,必须即刻处理,若此人所言非虚,那偷袭二位公子的真凶可能也藏匿其中。”   程青山理解林永安的急迫,缓和了脸色,“那逆贼上千人手并不少,我带着府中人马和林大人同去,以防万一。”   柳成还处在这事情的升级中怔愣,听了程青山的话才反应过来,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要是真能在剿灭逆贼一事上掺上一脚,先不说圣上,能在林大人面前博个好也不错啊!   柳成连忙道他们府中人马也愿出力。   等程逍年终于缓缓醒来时,便得到众人风风火火去城外剿匪的消息。   程逍年被装回去的下巴还痛着,骤然一听着消息更是要气晕了过去,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搜集到这么多年轻体壮的无业游民。   林墨伪装成府中下人,给程逍年换药,并汇报着情况。   “你昨日回去让他们转移阵地了吗?!”程逍年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林墨歇斯底里道。   一下按到林墨受伤的右臂伤,林墨忍不住蹙眉,“主上,您昨日并没下达吩咐,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而且还是官府出的手,程老爷也跟在其中。”   程逍年颓然地松开了手,“废物,废物,还什么大内高手,你就是一个废物,让你抓人抓不住,昨日有人袭击我你也没看到?!你就是个废物!”   林墨低头跪着地上,“抱歉主上,是我疏忽,我昨日跟您汇报完后,就去看伤了。”   顺便去乱葬岗看了看那些人们,虽然没多长一段时间,但这些人都是他一一找来训练的,林墨是个重感情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在河边被人刺杀,被程逍年救起后如此衷心效忠,连囤积私兵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都敢沾手。   程逍年躺在床上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想到上一世这人后来可是忠军不二的骁骑大将军,现在终归是太年轻,急不得。   程逍年缓和了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是我太着急了,抱歉,这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这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楼谪,柳绵,这两个人我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为他们陪葬!”   程逍年咬牙切齿道。   林墨按下心里的违和感,还是恩情占了上风,“公子,恐怕昨日也是那楼谪出的手。”   程逍年现在浑身都是火辣辣的刺痛感,愤怒地锤了一下床,“你打得过那楼谪吗?”   “未曾正面交锋过,但这楼谪毕竟年轻我许多,应是没什么问题,但再让他成长几日,恐怕……”林墨思忖道。   程逍年点了点头,“那就趁早解决吧。”   这楼谪诡谲得很,上一世他可从未听说过如此厉害之人,这琉璃在上一世更是从未出现过。   还有那珍馐阁的火锅,最近如火如荼的云水阁,这小小一个县城竟然有如此大的发展。   程逍年躺在床上,有一种眼前事物扭曲起来的恍惚感。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他能重生,那别人呢?   程逍年狐疑地看向地上跪姿标准的林墨,上一世这人忠军不二,他多次收买无果,这一世凭借之前了解的林墨落魄往日,在河边救了他,林墨倒也是从此衷心于他。   至于罗长生,上一世官拜丞相的能人,如今也被发妻嫌弃落魄,被休了夫,程逍年也与其结为好友。   这样两个无异于左膀右臂的人跟在身边,程逍年应当是事事顺利才是,怎么如今会变成这样。   程逍年脑海里又滑过柳绵不愿搭理他的那张艳丽容颜,还有柳绵那日买院子时心高气傲的诋毁,最终定格在楼谪冷眼瞧他的那一眼。   这两个人,若如今不除,以后定成大患! 第91章   这几日楼谪都在府中训练侍卫, 柳绵也在好好养伤,看楼谪训练久了,就会被提醒起来走走, 柳绵就跟着沈思月在后院种菜喂鸡好不快活。   夜色深了几许,楼谪遣散了已经大汗淋漓的众人。   接过柳绵递来的绿豆汤一饮而尽, 柳绵贴心地用左手给楼谪扇着扇子。   趁着夜色, 左右无人, 楼谪偷偷揽住柳绵在人脸颊上亲了一口, 把人亲得脸通红, 心虚地左顾右盼。   直接逗乐了楼谪, 楼谪好笑地把人更揽紧了几分,“你干嘛, 我们俩是真夫夫, 这咱们自己家,你怎么跟做贼一样。”   柳绵被调侃得惊圆了眼睛, 小声反驳着,“你你你孟浪, 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   楼谪心里更痒痒地啄了柳绵一下。   楼谪训练侍卫穿的是暗色的布衣短打, 袖子撸起, 一整日招了不少来一同训练的哥儿女子们的目光,此时携着热气,原本身上清新淡雅的木质香都带了几分灼意, 整个人侵袭而来, 柳绵心里莫名地不得劲。   “哎呦,你别抱着我, 一身臭汗。”柳绵挣了挣。   楼谪也是贱兮兮的,柳绵越这样, 他越想欺负柳绵,牢牢地环着人,又连续在人脸上唇上啄了好几口,“好啊,你竟敢嫌弃我!让你嫌弃我!嫌弃我!”   柳绵被迫染了一脸口水,不少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小声的喝彩声,柳绵彻底没了脾气,“不嫌弃你不嫌弃你,好了好了,回屋再亲。”   顾及着柳绵养伤的事情,楼谪好几天没跟柳绵亲近了,如今听了这话大喜,直接将人横抱而起。   柳绵听着不加克制的喝彩声,尴尬地将脸埋进了楼谪怀里,刚刚心中莫名的酸胀早就烟消云散。   楼谪这段日子很忙,白天要操练侍卫,晚上还要挑灯夜读,他还以为楼谪对这档子事失去兴趣了呢。   结果,他错的彻彻底底,楼谪半夜都在研读书籍纯纯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楼谪把精疲力尽的柳绵哄睡后,在外间点了一盏烛火继续研读策论。   等到满脑子被之乎者也充斥后,楼谪才心无旁骛地抱着香香的小夫郎美美入睡。   今日,府上新招的一批侍卫又进门了,安禾将这批十人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跟楼谪汇报后,十人才正式进入训练场。   “按照惯例,每人先扎半个时辰马步,新来的十人,安禾带着他们先绕场跑二十圈。”   楼谪低沉的声音在场中荡开,他这几日训练力度强,内力增长很快,以前孙大夫就给他把过脉,说他经脉通畅,很适合习武,俗话说就是骨骼惊奇,天赋异禀。   楼谪倒没想到自己这具身体能有这么大的金手指,立刻就去老武师那里淘了本内功法诀,很快就在老武师惊叹之下出了师,老武师摇头无奈道,“我习武多年,才不过你几日的成效,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这些武籍都赠与你,至少比放在我手中落灰有价值。”   楼谪并未推脱,虽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未来会不会用上内力,但人在异世总是技多不压身的,楼谪收下了武籍,并给这位爽朗慷慨的老武师赠送了一大笔钱财。   而今,楼谪也将那本内功武籍每日一点一点教给了众人,内力不是人人都可以修炼出来的,是要足够努力和悟性来引领的,往往在体力透支后,更容易得到进一步发展。   训练场是那日楼谪说要训练众人后专门扩建的,加上了无人居住的南院面积,绕一圈大概三四百米。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安禾人结实了些,也黑了些,但还是能一眼凭借瘦小的骨架和柔和的轮廓认出是个哥儿。   骤然听了如此命令的十人面面相觑,体贴地拒绝道:“不用的,我们自己跑就行,安少爷是个小哥儿,好生歇着就是。”   “跑圈是有速度要求的,可别小瞧了安少爷,等会儿跑完你都得爬地上喊声安哥!”楼谪和安禾还没说话,就有正在扎马步的侍卫帮腔道。   楼谪并未说什么,安禾确实是个习武的料子,不与自己比,在众人里是第一个练出内力的人,比他以前的老师父常乐都快了一日,现在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打不过安禾了,早就对安禾转变了看法,招募的侍卫都是直肠子的硬汉子,被打败后虽然震惊但也都是心服口服。   那十人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但楼谪既然没发话,他们也老老实实跟着安禾跑了起来。   刚开始时,几人还对安禾这个速度不屑一顾,结果跑了五圈后,就有人开始大喘气了,而安禾还是整齐规律地保持着最初的速度,但跟在他后面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即使有人咬牙追了安禾一段距离,最后还是粗喘着重新落后,等安禾的二十圈彻底跑完。   安禾身后只剩下一人,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硬朗胡子拉碴的男人。   安禾挑了挑眉,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一人能跟着他的节奏坚持下来。   “没跑完的接着跑!跑完二十圈再去姑爷那报道!”   安禾清脆的声音不失力度。   剩下的八人半死不活地应了一声是。   安禾带着唯一的一人先去楼谪那里报道了,楼谪看着安禾身旁气息丝毫不乱的人,缓缓开了口,“莫凌?以前从过军?”   莫凌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楼谪看了看手上此人的生平事迹,从小在山寨长大,十几岁时接受招安,在临县守城门,每日练武从未懈怠过,后被招进军队,因为固执刻板得罪了人,被人陷害逐出了营地。   “怎么个固执刻板法?”楼谪看着手上的纸张并未抬眸,语气淡淡的问道。   “我看见副将强迫下士,出手阻止,副将许我功名利禄,但我不为所动,副将怒急,想杀我灭口却打不过我,但我寡不敌众,那下士为自保将强迫的名头按在了我的头上,遂受处罚,但我心中不服,不愿接受如此无理的惩罚,从临县兵马营中逃了出来,来到安陵县。”   莫凌一板一眼地讲着,仿佛这并不是他遭受的不公待遇而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如此表现,倒与这上面所写的固执刻板有些符合。   安禾显然被莫凌所说的事情吸引了,整个人已经有了义愤填膺的意思,“那你这干的事好事!怎么能算固执刻板,无非是没跟着那狗屁副将的意思来,这死家伙,错的就是错的迟早得死,你做的对!”   莫凌看向安禾,平静的瞳孔微不可查地震了震。   楼谪也认可地点了点头,“安禾说得对,这件事你没有错,做错事的人会接受惩罚的,来日你若有机会回到军营,可以搜集这人的恶劣事迹,向上层举报,总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的,甚至或许用不着你出手,那人便早早遭了报应。”   莫凌敛下了眸低声应是,那人当然遭了报应,等他后来获救后,莫凌第一时间就夜袭了那个军营,一把火扔进了那个家伙的营帐,那时,那个该死的家伙还揽着一个陌生的下士赤裸地睡着呢。   等其他八人陆陆续续来了,安禾带着他们打了一套利落的军体拳热身。   一个时辰到了。   扎完马步的众人活动着筋骨,新来的十人也加入队伍,楼谪开始按照功法,边念边出拳踢腿。   莫凌感觉到体内翻涌的内力,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向台上人,一字一句清晰入耳的功法,莫凌自幼习武,自然知道这是内家功法,绝不外传的,虽然与他练的功法口诀不同,但气息走向大同小异。   这种功法,他从寨子里学习后,到现在从未跟别人分享过,而且大家都默认内功功法是不外传的秘籍,结果楼谪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步一句地交给这群普通侍卫练习了?!   “哎!都别走神,练功时走神气息会乱的!”安禾呵道。   莫凌惊讶地看着周围那圈已经习惯了跟着楼谪动作的众人,强迫自己回了心神,跟着楼谪的教学练习起来。   不学白不学,感觉楼谪这个功法更好用呢!   莫凌是爱武之人,跟着楼谪沉稳的声音一步一步走时,边入了神,推出去的一掌一时忘了控制,周围人惊奇地感觉到了波动。   立刻喝彩开了!   “天哪!莫凌竟然第一次练功法就修出内力了!”   “你是武学天才!”   “快教教我,给我分享一下经验!我是最早开始训练的那批人,现在还没悟出内力的走向!”   “还有我还有我!”   一圈人喝彩着围了上去,夸张地把莫凌举起来扔了扔欢呼着。   莫凌以为楼谪那么严肃的人,应该会很快喝止的,结果并没有,这种喝彩是被允许存在的,每多一个人练出内力,人心就会得到一次激励,楼谪乐见其成。   莫凌晕乎乎地被放下时,楼谪还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很厉害,好了,继续练习!”   等到快中午时,吊着一只手的柳绵,穿着漂亮鲜艳的明黄外衫,跟几个厨娘说说笑笑地推来了几桶清凉的绿豆粥。   “哎呦,终于等到少爷了,每日唯一的盼头就是着绿豆粥了!”有摸鱼的人眼尖看到门口来人的身影,立刻惊喜道。   楼谪摆了摆手,表情柔和了下来,“休息一下吧。”   众人一哄而散。   厨娘不少是这些训练着的汉子家来帮忙的媳妇,莫凌看着这种其乐融融的样子有些恍惚。   柳绵用左手给楼谪擦了擦汗珠,给楼谪递了一碗绿豆粥。   楼谪没急着喝,拉着人,走到一旁专门给柳绵支的小帐篷里,避着众人的目光给柳绵揉了揉腰,柳绵看了眼炎炎烈日,没好气地拍了下楼谪的手。   “一天天的没个正经。”   楼谪懵懵地眨了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柳绵误会了,收回手委屈巴巴地捧着绿豆粥碗抿嘴喝粥,小声嘟囔道:“我是怕你腰疼,你想什么呢?到底谁不正经啊。”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明明他每天那么克制了,柳绵还在心里这么想他,楼谪委屈但楼谪不说。   每人能拒绝这么一个大帅哥委屈巴巴地捧碗嘀咕,柳绵也不行。   误会楼谪了的柳绵耳根烧得通红,左右看了一眼,看楼谪还是那么委屈巴巴地捧碗敛眸一点一点抿着粥一言不发。   柳绵贴近了些人,小声哄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误会你,别生气。”   二人挤在一个软塌上,楼谪捧着碗默默地别过了身,浑身都散发着低落的意味。   柳绵想了想每次自己闹脾气的时候楼谪都是怎么哄自己的,做了半晌的心理铺垫,看到大家都在另一头排队舀绿豆粥,鼓起勇气站起来,蹲到楼谪面前,飞快地贴了一下楼谪委屈巴巴的脸颊,整个人火烧似的半蹲着,拉着楼谪的衣袖软声道,   “我真的错了,宝宝别生气好不好。”   柳绵白皙的面颊火红如霞,漂亮的杏眼也盛满了求饶之意,这样仰脸看着人,楼谪还能生什么气,还带着绿豆味儿的薄唇覆了上去,楼谪伸手将小帐篷的帘子掩上,把柳绵亲得软乎乎地瘫在怀中。   悠悠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你好像也没说错,我确实老容易想这档子事。”   迷迷糊糊又被迫白日宣淫的柳绵气愤地用左手锤了锤楼谪胸口,又怕真给人锤痛了,真实力度就像猫挠一般。   “好了,你赶紧喝了绿豆粥训练去吧,讨厌。”柳绵将人推开,一人横扑独占了软塌,小小地表示了不满。   楼谪直接将手里剩下的大半碗绿豆粥一饮而尽,掀开帘子重新集合人开始训练。   柳绵边心里嘀嘀咕咕,边手不对心地将帐篷帘子拉开,看着台上认真教学的楼谪。 第92章   今日楼谪被林永安叫去了县府, 林永安大摆宴席,高兴地揽着楼谪往远里走。   “楼贤弟啊,你知道我今日为何喊你来吗?”林永安唇边扬着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楼谪早在衙役上门来请时眼睛一转就想清楚了缘由, 安抚了有些紧张的柳绵,让人在家好好待着, 便随着衙役来到了县府。   林永安也是个糊涂官, 他肯定不会关心郊外的乱葬岗每日又多了几具尸体, 楼谪没很紧张, 此番八成是林永安剿匪之事被表扬了。   如今一看林永安压不下去的嘴脸, 此事更是十拿九稳了。   楼谪抱拳作揖, “前些日子听说林大人在城外剿灭了一大帮山贼,令小弟钦佩。”   林永安忙引着楼谪上座, 喊人添酒, 大笑道:“果然,贤弟就是聪慧, 细心入微,洞察力惊人, 什么是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剿匪这可是大功劳, 整个安陵都传遍了, 小弟想不听闻都难啊。”楼谪笑盈盈地抬起酒杯敬了林永安一杯。   林永安痛快地干了手中的酒,表情凝重了些,这才把事情真正地宣之于口, “你知道这次剿的是什么匪吗?!”   楼谪摇了摇头, 有些奇怪道,“不就是山上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吗?”   林永安摇了摇头, 将房中人支了出去。   低声跟楼谪道,“是逆贼。”   楼谪睁大了眼睛, 惊讶之意溢于言表,有些克制不住音量的惊讶道:“逆贼?!”   林永安忙让楼谪小声些,看到楼谪这么沉稳的人也如此大惊失色,心里服帖了许多。   楼谪忙用手背抵住了嘴,小声说道:“我们县中怎么会有逆贼?这太可怕了,还好大人及时察觉不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林永安很受用这套,颇具风骨地摸了摸他新蓄的胡子,“哪里,也不过是凑巧罢了。”   “大人太谦逊了,不过…这逆贼是谁啊?谁这么胆大包天,一定要游街午市当众斩杀以儆效尤才是!”楼谪义愤填膺道。   林永安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其实这才是我找你的目的,此事我已经上报给了京中,圣上表扬了我,有给我升官的意思,但此番只剿了匪,并没有找到真正的主使人,连其中所有人都知道的林头也并未找到,圣上的意思是将此事交给我调查了。”   楼谪一时不知作如何表情,“这…林大人加油?”   林永安一脸凝重地看着楼谪,“逆贼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和程家人柳家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这是十分信任你才在第一时间喊你来。”   楼谪受宠若惊,“林大人想让我如何做,我必定竭尽全力,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林永安把那日如何在朝堂上抓到逆贼的来龙去脉通通给楼谪讲了一遍,“……我们去时,果然发现了一大块安营扎寨的帐篷,那些人宣称他们的教头林头还未来,只是例行往日安排简单热身着,人挺多,但并不规整,基本上看到我们一来,就慌了神,在帐篷里搜出大量兵器,有想要逃跑的被当场绞杀,其他的都关进衙门的大牢里了。”   说着,林永安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人多得啊,牢里都快住不下了,还好圣上拨了一笔剿匪用款,我们安陵这么多年的破旧大牢也能扩建一些了。”   楼谪低吟思忖了一会儿,问道:“林大人有什么头绪吗?”   林永安摇了摇头,“他们那个所谓的主上谨慎非常,一切事宜都是由那个所谓林头出面,而今那个林头下落不明,也就完全断了线索。”   “那看来只能从这个林头作为突破口了,他们没有人见过那林头的模样吗?”楼谪问道。   这个林头也是掰折柳绵手的罪魁祸首,林永安忧心之余并未看到楼谪暗下来的眸色。   “并未,他们每次都是以令牌示身份,无人见过彼此的真实容貌,那日将他们都抓起来后,还有两个汉子是同一个村子里的邻居,他们也是当时才发现。”   林永安想到这件离谱的事情就忍不住惊讶,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人不知道上司是谁不知道同事是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为其卖命了。   楼谪也很惊讶,要知道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后来都被训练成一支超强的精兵了,只能说主角光环很强大。   原著并没有详写这段剧情,只在后期程逍年官拜宰相与现今的四皇子赵安平正式在一起后,提过他手上有一支精良的部队,并且为赵安平后期上位出了很大的力。   因此楼谪忽略了,他也没想到这支原著所言的军队竟然这么早,就在这个落魄县城中组织起来了。   原著大部分讲的就是程逍年和赵安平天马行空的爱情故事,并没有逻辑可言,楼谪当时也是一目十行唰唰翻阅而过,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后便扔到脑后了,现在楼谪真的很后悔当时没逐字逐句记录下来。   那日出门扶人的应当就是林头,右臂被柳绵扎了伤口,但楼谪当时很急切,那林头脸上又抹的脏兮兮的伪装乞丐,当时听说这人跑了后,楼谪就回忆不清此人的面貌,与林头交手的常乐也说那人反应极快,他根本没来得及碰到人,便被人掀翻了。   楼谪叩了叩桌面,“那些人有说那林头离开营地是去干嘛了吗?”   “并未,他们说林头带了几人离开,许是办事去了,这很正常,他们也没有资格管教头的事情。”林永安将这些日子的审问结果一一告知楼谪。   楼谪捏了捏鼻梁,主角没有这么容易暴露,哪怕是剿了一个上千人的营地,也没得出什么实际信息。   “这…很难,平日无事多留意留意有没有什么行为异常的人吧,圣上有给你下时间限制吗?”楼谪问道。   “这倒没有,圣上还褒奖了我,但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圣上应该会从京中派人来查,毕竟此事事关重大。”   “不过我今日叫你来也就是聊聊天,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思路,你压力不用太大,没抓到便没抓到,没这个升迁机会,还有扩大粮食产量的升迁机会嘛,对了,你夫郎怎么样?听通报的衙役说,他好像受伤了?怎么回事?”   林永安冷不丁地问道。   “大人也知道的,我夫郎的衣阁最近越发红火,他一个哥儿,眼红使绊的人多了去了,这事也怪我,那日刚好返乡看水稻,谁能想就这样了…”想到那日看到柳绵浑身是血的场景,楼谪情绪控制不住地倾泻了几分,搁置在桌案上的手都忍不住发颤。   “这这这!岂有此理!”林永安拍桌而起,“贤弟夫郎遭此大难,怎么没来官府跟我说一声,你们找到凶手了吗,这实在过分!”   楼谪抹了下眼角,“都是些地痞无赖,混不吝的玩意儿,我已经把人都揍了一顿解气了,不必劳烦大人了。”   林永安看着楼谪泛红的眼眶,倒是又被这个俊朗有才的男人展露的新模样惊到,倒没想到楼谪如此喜欢柳绵这个哥儿,不过也是,若非真爱,楼谪这般厉害的人物哪能入赘与人啊。   “哎,可惜了,你这般的好公子难寻,若非你已成婚,我高低得把我家中的女儿许配于你。”林永安感叹道。   楼谪连忙诚惶诚恐地摆手拒绝道,“大人可是说笑了,我今生只认定柳绵一人,可莫传到我夫郎耳朵里,平白惹他伤心。”   林永安看着楼谪这般护内的模样,心中更是遗憾了,“此事也是我看管不严,等会儿贤弟包几只人参灵芝回去给柳绵补补身子吧。”   楼谪没有推拒,直接替柳绵感谢了林永安。   林永安又饮了一杯酒,想到楼谪刚刚那副习惯成自然的模样,又想到自己这些年也下意识轻视女子与哥儿的行为,可是如今珍馐阁的齐玉,云水阁的柳绵,都并不比汉子差,甚至成为了佼佼者。   最近县里发展的势头太好,连林永安都忍不住趁着这阵风带着安陵往上走了,早已被麻痹的进取心重燃,林永安又痛饮了一杯酒,拍桌道:“明日我便在城中张贴告示,鼓励女子哥儿行商做主,若有恶意妨碍者通通下大牢!”   楼谪假笑着陪林永安喝酒的笑容僵住了一瞬,看着放下豪言的林永安很是怔愣,这已经与他心中当初认识的林永安不同了,甚至此时放下的话与当初的那个林永安有些割裂起来了。   楼谪笑意真诚了几分,“林大人明鉴!想必安陵一定能在您的带领下越来越好!”   要不楼谪招人喜欢呢,每次说的话言简意赅,还偏偏都说到人心坎上,让人不得不高兴。   林永安上了兴头,又拉着楼谪喝了一杯又一杯,楼谪也很开心,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真的在改变这个世界了。   林永安喝得烂醉,迷迷糊糊地又想起来一件事,   “哎呀,跟你聊天聊的,都给我高兴忘了,就是那日程逍年和柳宁挨打之事,那一千来个人,没一个人承认是他们干的,也是奇怪,你说他们俩在咱们安陵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夜袭他们啊,太好笑了,我后来去他们府上探望过,一个个鼻青脸肿,和猪头一样!还好程老爷被有逆贼的事情拖住,只得草草把这件事安在了那群逆贼头上,太搞笑了,那程府的下人,来一个逆贼就说,是他!那天晚上他看见的就是这个人!”   林永安喝醉了,只是将此事当趣事一般吐槽,倒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应,楼谪也喝多了,但脑子是清醒的,此时也没有应声,等林永安醉醺醺地瘫在桌上后,楼谪笔直的站起来,拉开了房门,有下人要搀扶他,楼谪也一脸冷淡地拒绝了。   一走一顿地慢慢悠悠晃到门口,楼谪露出开心的笑容,在县府门口张开双手。   等了半天等来一个傻夫君的柳绵苦笑不得地迎上去就要扶人。   柳绵只有一只左手可以灵活活动,随行来的常乐很有眼力见地要帮忙,但楼谪皱了皱脸,避开了常乐,然后笑呵呵地抱住了柳绵。   楼谪将人抱得紧紧地,在柳绵颈肩处喜爱地蹭了蹭,“夫郎,你来接我回家啦。”   柳绵不好意思地避过旁边几个衙役好奇的目光,拉着很醉但乖的楼谪上了府中的马车。   柳绵本来很忧心林永安跟楼谪说了什么,但看楼谪现在全须全尾还黏糊糊的模样,无奈地揉了一把楼谪的脑袋,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楼谪还是那么厉害。 第93章   柳绵牵着楼谪下马车时, 楼谪还迷迷瞪瞪地双手捏着柳绵软软的手心把玩。   “少爷,姑爷欢迎回来。”   柳绵冲着这个新来的侍卫莫凌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人, 安禾和楼谪都给他提过,一个武学天才。   “需要我帮忙吗?”莫凌看着楼谪面色酡红, 眼眸迷离的样子, 准备伸手搀扶。   柳绵拉着人避开了他, “没事的, 我拉着他回房就好, 你忙你的吧, 不用管我们。”   身后的常乐哥俩好地揽住了莫凌,“走吧, 莫哥, 我们再过两招去。”   柳绵凝眸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 这个莫凌的身形……   被乖乖牵着的人,见柳绵半天不动作, 又黏黏糊糊地贴了上来, 将人环住, 带着酒香的热意喷洒在耳廓,楼谪轻声问道,“夫郎在想什么呢, 怎么还不走?”   柳绵拉下楼谪环在他腰间的手, 看了楼谪一眼,“酒醒了?”   楼谪点了点头, 回来的路上在马车里小息了一会儿,如今神智已经可以正常运转了, 但还有些醉意没有彻底清楚,楼谪老老实实道:“但还是有点晕,要夫郎拉着走。”   柳绵弯了弯眼,如楼谪所愿地拉着楼谪往房间走,边走边没好气道:“等会儿回去喝碗醒酒汤再睡,谁让你喝这么多的,下次不许了,你这酒量,喝两杯意思意思就行了。”   楼谪的手指在柳绵的手心挠了挠,看着柳绵这样嘟嘟囔囔的样子心里就满满当当的,轻轻一拉,就把人拉到了怀中,柳绵还错愕着呢。   下巴就被轻柔地捏住,朦胧的月光被楼谪彻底挡住,四周的下人默契地轻声回避。   “姑爷和少爷的感情就是好啊,每天都得撞见他们亲亲一次,天哪…真养眼。”有个丫鬟遥遥避开,小声跟身旁人说着。   “怎么不是呢?姑爷这是满腔的爱意无处安放啊,等会儿少爷回过神肯定要训他的,这太羞羞了。”一旁的人又双手捂眼,十分生动形象地将两只眼睛从手缝间露出,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远处的二人。   “哎呀,少爷长得那般好看,训起人来也软巴巴的,姑爷能长记性才怪了,肯定恨不得多欺负少爷几次,多被少爷说两句呢,少爷好可爱,完全能明白为什么姑爷这么喜欢他啊。”   该说不说,这个丫鬟可能是个预言家。   楼谪缓缓放开紧扣在柳绵腰间的手,给柳绵渡了两口气,清新的酒味儿把柳绵都吹得晕乎乎地,见人缓过神来楼谪退了出来,晶莹的水迹顺着嫣红的唇角落下。   楼谪刚刚的攻势太猛了,柳绵连口水都来不及吞咽,楼谪眸色暗沉地抬手抹去柳绵唇角的水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柳绵微肿的唇瓣。   “你…你怎么又在外面这样…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啊,下次不许这样了,不然我真的生气了。”柳绵边喘着气调整呼吸,边不满地指责道。   水蒙蒙的杏眼瞪圆,柳绵很不高兴地蹙了蹙精致高挺的鼻子。   “自己家有什么的,再说我喝醉了,你真的要跟一个酒鬼计较吗?夫郎这么大度,肯定不会怪我吧。”楼谪边带着人往里走,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柳绵左说右说在这种事上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说过过楼谪,每次还被楼谪绕弯给带到沟里去,柳绵总结经验终于发现了不对,这次学聪明了索性闭了嘴。   随着木质门的嘎吱轻响声,这次没说话的柳绵直接被抵在了门上,楼谪倾身而上,没费什么功夫撬开了柳绵紧闭的牙关,继续了刚刚意犹未尽的亲吻。   头被迫扬起,白皙的脖颈绷直泛着红,小巧的喉结滚动,晶莹的水迹一路滑到清瘦的锁骨上。   衣衫不知何时早已褪去大半,露出圆润了几分的肩头。   空中颤栗的桃花瓣被叼住。   柳绵站立的双腿发软,被有力的臂膀一手抱起,换了一个支撑点。   木门剧烈晃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   柳绵整个人红透了,边哭边求着楼谪去里间。   楼谪额上的青筋暴起,终是受不住柳绵如此,将人轻柔地放在床上,动作慢了下来,柔声安抚着。   等柳绵放松下来,才开始了新的征伐。   最后楼谪满身的酒意全都染到了柳绵身上,在浴桶里的柳绵难受地扭了扭腰。   一只手吊在浴桶外,一只手柳绵生气地一把推开了楼谪,“你出去!”   楼谪顺从地退后了两步,然后又重新贴过来,“不弄干净会难受的,你自己不好洗,让小的伺候你吧,求求你了,绵绵大人。”   这小子现在真是花样百出,哪还看得出以前一口一个好兄弟的笨蛋模样。   柳绵脸上燥得不行,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楼谪按摩的技术越发精湛,柳绵被抱出浴桶时已经昏昏欲睡了。   柳绵窝在楼谪怀里,杏眼一点一点瞪圆,挪了挪腰,虽然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不习惯如此的适应训练。   楼谪闷哼了一声,抱着人深呼吸平静心绪,在柳绵额头轻吻了一下,轻拍着柳绵的背哄道:“好了,别乱动,睡吧。”   柳绵迷迷糊糊间又想起来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事情,“楼谪,我今天发现你说的那个莫凌好像有些眼熟……”   楼谪慵懒温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餍足,“眼熟?你以前见过他?”   柳绵摇了摇头,“脸没见过,但他的身形…你知道的,我做衣服,我对人的身形尺寸还挺敏感的。”   “像谁?”楼谪问道。   柳绵闭着眼抿了抿唇,再次回忆晚上看到的那个背影,有些奇怪地开口道,“像那个林头…”   楼谪一下就清醒了,完全没有质疑柳绵的意思,直接把莫凌按林头看待了,“那个林头来我们家来训练干嘛,肯定是打击报复,我就说他上次无意间释放的内力强劲得不像刚悟出来的人,不行,太危险了,我去侍卫院看看。”   楼谪小心地松开柳绵,柳绵有些忧心地抓住他,“这么急会不会打草惊蛇?那个林头那么厉害,要不从长计议吧。”   “你也才习武不久,万一……不行不行,先睡吧。”柳绵拉紧了楼谪几分,不让楼谪离开。   楼谪思忖了一下,重新在被子里躺好,摸了摸柳绵忧心满满的眉眼,“嗯,你说得对,我们得从长计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安心睡吧。”   柳绵又看了楼谪几眼,“说好了,别冲动。”   楼谪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蒙上了柳绵一个劲儿瞅他的眼睛,抱着人慢慢哄着。   柳绵气息平稳后,楼谪又想了很多,别冲动是不可能的,这可是折了柳绵右手的人。   可是如何证明莫凌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林头,并且还能送到林永安手里,然后迁出幕后的程逍年呢,一但逆贼的名头给程逍年揭穿,基本上是斩立决了,此人没有半点再翻身的机会。   楼谪拍着柳绵的背,静静思索着。   莫凌来这一趟无非是想报复。   程逍年肯定察觉到危机感了,派人来就是想要尽早斩草除根,抓住莫凌容易,但想要将幕后的程逍年连根带起却不易。   次日,楼谪小心地把柳绵右手缠的绷带解了下来,柳绵转了转手腕,“不疼了,应该恢复了。”   “再多带几日以防万一。”楼谪又小心地换了新的白色绑带给柳绵缠上。   柳绵忧心忡忡,“那个莫凌怎么办?他在家里我不放心。”   楼谪给柳绵穿戴整齐,给柳绵一个早安吻后,淡声道,“你和爹亲不是挺喜欢安陵湖那边的风光的吗,我在那处买了个小别院,你跟爹亲这段时间去安陵湖那处的别院住会儿游玩放松一下,安禾带人跟着你们,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再去接你们。”   楼谪语气平静,并不是协商的语气,这种事情肯定不能牵连到柳绵,上次那一次已经够楼谪后悔的了。   柳绵不太愿意,楼谪俯下身抓住柳绵的双手,“放心,我能处理好的,你跟爹亲安心去玩两天。”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你肯定还要把武功最好的那几个侍卫支来保护我和爹亲,我不要。”不用多说,柳绵就能猜到楼谪心里的想法。   “没事的,我们人多,上次那个林头不也跑了,他也没厉害到以一挡百的程度,不然他有所图也不会迟迟不动手的,放心吧,你们去玩几天,事情解决了我就去找你们。”楼谪揉了揉柳绵的脑袋,好说歹说把过度紧张的柳绵安抚下来。   “那你多留些人在府上,听到没,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柳绵没办法了,因为他不会武功,万一被莫凌抓住,只会成为楼谪的牵制物。   柳绵有些低落,“等我去别院,一定要让安禾好好教我武功,不能再这么没用了。”   楼谪捏了捏柳绵微微拉下的脸,“胡说什么呢,你最厉害了,去叫爹亲吧,我送你们出去。”   沈思月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书桌前的柳绵和楼谪,压了压眉头,忧心道,“谪儿,那你可要多加小心,人手不够就再招些打手来,总是人越多越安全才是。”   楼谪点了点头,趁柳绵收拾东西之际,才小声跟沈思月说,“爹亲帮我看着点绵绵,我怕他待不住。”   “你保护好自己,太久见不到你我怕也拦不住他。” 沈思月小声回道。   将在训练的安禾喊出来,又带上了不少人,楼谪才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重新进入训练场时,大家都在自行训练着,楼谪看了眼人群中正在出拳的莫凌。   莫凌敏锐地回过眸,楼谪温和地笑了笑冲他点了点头。 第94章   “今天少爷怎么没来看姑爷, 他们俩天天恩恩爱爱的,一日没见着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又到了午时送绿豆粥的时间,几位侍卫边排着队边闲聊着。   “是啊, 安哥今天也没来,估计陪少爷出去了吧, 上次那事后, 少爷肯定是不能单独出门的, 不过少爷也确实好久没出门了, 都憋坏了吧, 以前少爷可不是个闲得住的主。”   “对啊, 少爷还有那么大的云水阁要管理呢,真是有本事, 他和安哥这两个小哥儿让我这个汉子都自愧不如, 厉害厉害。”   莫凌站在不远处听了一耳朵,接过厨娘递来满满当当的绿豆粥道了声谢。   默不吭声地将绿豆汤喝完后又在一旁练起武来。   “哎, 你们看那个莫凌,这么厉害还这么努力,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有人小声嘀咕着。   “常哥不也是, 不说了, 我也要去训练了,姑爷天天这么尽心尽力教我们,我都不好意思偷懒了。”一旁的人扬了扬下巴指了下一旁木剑挥得破风声不断作响的常乐。   大家都纷纷把手里的绿豆粥喝完, 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练习。   柳绵不在, 楼谪就静静地坐在训练台的一旁,等着大家喝完绿豆粥。   一个哥儿端着绿豆粥向楼谪走去。   因着府上主人大方和善的缘由, 乐安居的下人侍卫都待遇不错,眼前这个小哥儿穿着漂亮合身的青衫, 唇红齿白在一群累死累活的大老爷们中,很是乍眼。   白嫩脸颊被晒得泛红,端着绿豆粥,声音软糯地说着话,“姑爷,这天气炎热,喝点绿豆粥解解暑吧。”   自从上次柳绵情绪不对劲,楼谪就哄着人旁敲侧击得了缘由,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叫让人心里忍不住溢甜。   原来这种占有欲并非只有自己有,楼谪当初给柳绵支帐篷在一侧,除了怕热着柳绵,也是不喜欢训练时别人的目光总看向柳绵,虽然那些目光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自家夫郎长得太好看了,但楼谪心里还是暗暗地冒酸泡。   但要是真不让柳绵来看自己了,楼谪也不愿意,每次柳绵坐在软塌上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的时候,身后就有更多人目露惊艳地看着他。   楼谪冒酸泡,开始训练的第一天,下午柳绵再来训练场看他时,美美的小帐篷就给他搭好了。帐篷口正面地对着自己,就只有楼谪能完完整整,时时刻刻地看见自己的小夫郎。   得了缘由后,楼谪就让无心训练的哥儿和女子都可以不必再来训练了,但除了安禾,府上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女子和哥儿留下了,楼谪并未多想,以为他们也是和安禾一样想习武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之人。   如今楼谪看着面前明显打扮收拾过的哥儿,训练了一上午,半点汗都没出,还带了香薰,淡雅的香味侵袭而来。   烈阳下,陌生的哥儿端着绿豆汤,对面一直以来对待哥儿温柔体贴的楼谪却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伸手接过绿豆汤的意思。   那个哥儿端着瓷碗的纤细手腕颤了颤,抬眸轻轻地唤了一声,像是提醒楼谪一般,“姑爷?”   楼谪没说话,看着眼前的哥儿,脑海里却浮现了柳绵气鼓鼓的样子,要是让柳绵看见别人给他送绿豆汤,肯定得默不吭声地把楼谪拉走,然后再小声嘀咕几句楼谪听不清的话。   得抱着人亲亲哄哄,还不一定能一下子消气,噢,最后肯定得再重新盛一碗绿豆汤,看着自己亲口喝完才能有个好脸色。   想到柳绵那可爱的性子,楼谪漆黑冷漠的双眸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   “不用了,你自己喝就好。”楼谪淡声拒绝了递到眼前的绿豆粥,无意识地摸了摸指尖,真奇怪,明明早上才送人出府,现在就有点想念了。   显然,这态度让面前的哥儿误会了,自以为楼谪是在关心他。   “姑爷,奴哪有您整日操练来的辛苦,您喝些绿豆汤解渴才是,姑爷心善,能给奴这么好的机会,府中事宜清闲,待遇却很好,府中人都对您的为人赞不绝口,奴也十分敬仰您,要不是姑爷,奴家中的父亲怕是都难以下葬,姑爷,您的恩情,奴实在是无以为报,希望姑爷可以给奴一个报恩的机会,否则奴于心不安。”   说着,那哥儿软若无骨的手就想覆上楼谪的肩膀。   楼谪敏锐地起身躲开,退到两米之外,他想起来了,这哥儿不是之前陪柳绵上街时,挂牌卖身葬父的那个吗,柳绵心善,楼谪也无所谓,既然柳绵想帮忙,那便帮了。   当时这个人就很奇怪,明明是柳绵给钱救了他,却一直对着他磕头感谢。   楼谪柳绵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如今这一出楼谪可是彻底看清楚了,真是丧良心了,夫郎好心救他,他却要撬夫郎的墙角。   是可忍孰不可忍。   楼谪面色沉了下来,“滚,当初绵绵救你的时候,就说了不要你感谢,你非死乞白赖地说要给他做牛做马,绵绵心善,让你来府中做活补贴家用,你就这么回报他?”   那哥儿显然不知楼谪为何变脸,又或许楼谪的才貌能力和对柳绵的贴心温柔迷惑了他的双眼,那哥儿又往前上了两步,“自古好男儿多红颜,少爷身体又不好,哪里满足得了姑爷,奴愿意为少爷分担,不求任何名分回报,奴心甘情愿。”   真是神经病,这种人给他一巴掌楼谪都怕他反过来舔他一下,楼谪离得更远了些。   “来人把这人给我扔出府,对了,把这家伙父亲下葬的坟刨了,让他自己再上街寻求好心人去吧,这种人,我们府上可要不起。”楼谪冷声道。   那哥儿瞳孔地震起来,这才反应过来楼谪真不是欲迎还拒,而是真的看不上他。   “姑爷,姑爷,不要,别把我赶出去,我错了,我错了,我是少爷带回来的,我只是想帮少爷分忧,您不能问都不问一声就把我赶出去啊,少爷那么善解人意,他肯定愿意的,自古男子哪有钟情一人的,给奴一个机会,奴肯定会让姑爷满意的。”   跌坐在地上的哥儿哭得梨花带雨,楼谪压了压眉心,看着怔住的几个侍卫,“干嘛?还要我再说一遍?有怜香惜玉的大可以跟着他一起离开,乐安居做主的人是柳绵,不要再让我发现府上有谁认不清主子了。”   常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地上哭泣的人一把提了起来,众人连忙回神,扔人的扔人,拿铲子的拿铲子。   府上有心思没心思的都不寒而栗,楼谪不是对哥儿温柔体贴,他温柔体贴的对象一直都只有柳绵而已。   莫凌也看了一出好戏。   晚上,程逍年的院落里。   听到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程逍年挥开了地上跪着的人,正是伤好没几日的柳宁。   柳宁此时眼神迷茫地坐在地上,“怎么了?逍年哥哥?”   程逍年将衣衫穿戴整齐,将地上抱了起来,“我去书房有事,你先睡吧。”   柳宁不太高兴,这正在兴头上呢,他伤一好就来找程逍年哭诉了,他心里觉得凶手就是楼谪,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比楼谪还粗鲁的人了!   没想到程逍年也被楼谪打了一顿,不过还好,程逍年说楼谪蹦跶不了几日了,肯定会为自己报仇的。   气氛正好呢,他刚还准备问程逍年什么时候娶他呢。   这倒好了,柳宁心里再不满,也得带着温柔小意的面具,乖乖地点了点头,“那你去忙吧,早点休息,熬夜伤身。”   程逍年满意地摸了摸柳宁的脑袋,这个柳宁长得不错,人也懂事,在这么个小县城里当个暂时疏解对象倒也不错。   程逍年打开书房,就看到站在里面的林墨。   程逍年在椅子上坐下,语气喜悦,“怎么样?得手了?”   林墨摇了摇头。   程逍年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你回来干嘛。”   “楼谪好像发现不对了,他今日把柳绵转移走了。”林墨说着自己的猜测。   “被发现了那你还不赶紧刺杀!你跑回来干嘛!不是上周就让你去了吗?你这么长一段时间是在干嘛?”程逍年不可思议道,要不是怕林墨叛变,他都想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蠢货了。   “楼谪府上的人太多了,除了明面上的侍卫,周身还有暗卫看着,他自己的警惕心也很强,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好靠近,我本来准备先潜伏一段时间,等时机恰当再下手的。”林墨理智地解释道。   而且林墨是爱武之人,楼谪每日分享的武籍和武术经验确实很有用,林墨按照他的方法训练,感觉自己停滞很久的内功都有些突破的痕迹了。   林墨没说,其实昨日楼谪喝醉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林墨犹豫了,他想再等等,等他彻底突破后,可能更十拿九稳一些。   谁成想今日楼谪就发现了,林墨想起昨晚背后停留的目光,没想到那个弱不拉几的柳绵不仅上次逃过一劫,这次还把自己认出来了。   程逍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现在怎么办。”   “你既然被发现了,那你明天就不要再去了,保护好自己才是正事。”毕竟林墨现在还没成长起来,可不能折在这么个小县城中,他可是要成大事的人,这个楼谪,等以后再处理也不迟。   程逍年想通了,不过是卧薪尝胆罢了,他得了一个重生的机会已是难得,“离今年府试还有一月,我要开始备考了,我给你些钱,你这段时间就去邻县招些好苗子培养,避避风头,这次的事情不要再出现了。”   程逍年还是很理智的,城外的兵马已经伏剿,安陵县的看管肯定会加强,这种招兵买马的事情已经不适合在此处进行了,得尽快转移阵地。   林墨点了点头。   程逍年拿出一个盒子,看着里面见底的银票蹙了蹙眉,这段时间花销有些大,程府虽然在这个县里还算有底蕴,可程青山当年也不过就是个言官,如今做的酒楼买卖又被珍馐阁冲击,瓷器生意又被新出的琉璃冲击。   只能回去问程母再要些钱了,程逍年烦躁地将银票取出,想当年他身为天潢贵胄何时为了这黄白之物发过愁。   林墨开门,程逍年坐在书房里想着未来的发展。   火光和人声将程逍年的别院围住,林墨飞快地将门合住。   “主上,外面来了很多人,我就先不出去了。”毕竟柳绵都能认出他来,说不准那些被抓的人里,有人也能识得他,总之尽量少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   程逍年惊坐而起。 第95章   在卧室睡着的柳宁听到吵闹的声音, 披着外袍起身打开了门,府里的下人显然已经认识了柳宁。   此时声色慌张地通知柳宁,“柳公子, 不好了,府外围了一圈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柳宁不解地蹙起了眉, 他只知道程逍年有事在忙, 但具体是什么程逍年并未告诉他过。   但他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哥儿, 此时被发现在其他男人院中多少有些难看, 柳宁立刻合上门, 在卧室环顾一周后, 迈步准备躲进衣柜,刚打开还是觉得不妥。   又连忙将外面的小厮拉了进来。   同时, 书房的下人也给程逍年汇报了情况。   程逍年眉头紧蹙, 看着来报的下人,“你, 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下人怔愣了一下,在程逍年越发冰冷的眼神下打了个冷战, 根本不敢问为什么, 迅速将外袍脱下。   “可以走了。”程逍年出了书房, 被扒掉衣服的小厮忙跑回下人的房间换衣服,途中又遇上另一个苦命人。   程府门外,捕快已经出示了搜查令, 门口阻拦的侍卫也只得退让。   “大半夜的几位这是作甚?林大人呢?他可知道你们私闯民宅之事?!”程逍年厉声喝道。   捕快见到程逍年, 冷硬的表情也没变化,举起手中的搜查令, “县令大人接到举报,有人行踪可疑出入此处, 我等奉命来搜查。”   “胡说,我府上这么多侍卫都没有看到有可疑之人进出,是谁向林大人举报的?简直是一派胡言。”程逍年呵斥道。   “无可奉告,程公子,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请谅解。”捕头越过挡在身前的程逍年,大手一摆,“给我搜。”   程逍年脸色难看起来,手攥成拳头,一个小捕快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如果我府上根本没有你们所说的贼人呢?!今夜如此大张旗鼓闯我家门可要付出代价的!”   捕头脚步顿住,“公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若没有贼人在此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这只是在配合衙门行动,公子如此不情愿?还是公子在为谁拖延时间?”   最近事事不顺,程逍年也真是被气昏了头,拍了拍脑袋,冷静下来,“不好意思,我睡蒙了,是正常检查我自然是配合的,可是如果谁随便举报一下,就让官爷们大半夜如此大动干戈,这也不妥吧,也许是哪个与我有嫌隙之人恶意举报呢?”   捕头拧了拧眉,“如果有什么报假官自然是得受惩罚的,您不必多虑。”   “麻烦把公子把府上的人都集合在此,我们要一一核对。”   ……   “那个低着头的,把头抬起来。”捕头眯着眼睛提醒道。   “程公子,这个小厮怎么衣服的尺码都不合身,这是谁?”   穿着宽大了许多的麻布外袍,哪怕再如何塞掖也是不伦不类。   那人闻声转头就想跑,周围的捕快立刻将人擒住。   “松手,这是我的人,我看谁敢乱动。”程逍年出声拉起被擒住的人。   一直唯唯诺诺的人抬起头,攀着程逍年的胳膊,眼泪汪汪地看着程逍年,“逍年哥哥…”   竟然是本在卧室躲藏的柳宁。   捕快蹙了蹙眉,“怎么是个哥儿?”   “这是柳家公子柳宁,我们今日畅聊许久,十分默契,我见夜色已深,就让柳公子在此留宿一宿,刚刚并非我不愿意配合各位,柳宁是个哥儿,终究得顾及名声。”程逍年娓娓道来,也将自己刚刚的反常之举摘了个干净。   不过此事一出,恐怕柳宁是嫁定程府了,柳宁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喜色,满脸通红地拉紧了程逍年的衣袖,“是的,各位官爷突然到访有些吓到我了。”   “我是个哥儿,几位官爷能理解吧。”柳宁抬起衣袖抹了抹眼尾。   这次搜查是有大事在身,捕快们无心八卦这些有钱人家的风流逸事。   一部分捕快正在认真核实剩下人的身份。   一部分捕快在搜查屋内是否还有其他人员。   柳宁小声地问黑脸的捕头,“官爷?今日这是怎么了?如此兴师动众?”   “上次城外的土匪没有清剿完全,接到举报这里有人出入异常。”捕头回复道。   “啊?那岂不是很危险,还好有你们在,说不定那贼人真趁我与程郎专心聊天时溜了进来,可要辛苦几位大哥好好寻找才是。”柳宁温柔小意道。   捕头的面色都缓和了几分,“这是自然。”   程逍年自认身份不凡,不屑于与这县城捕快低头,但这种安抚夸赞的话柳宁说就很合适,程逍年挑了挑眉,没想到这送上门的哥儿还有点用处。   虽不如柳绵那般漂亮精致,但眉眼间的几分神似也为他加了分,而且程逍年最不喜欢柳绵那哥儿一副清冷高傲的样子,柳宁却恰恰相反,极大地满足了程逍年的虚荣心。   不愧和柳绵是一家出来的,虽然小家子气了些,但这种人情世故却很上道。   程逍年的表情也缓和了几分,“官爷,你看,在我家中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人员,现在半夜三更的,大伙儿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才是。”   “肯定是有人恶意举报,程郎最近一直在筹备府试的事情,多有辛劳,竟然有人这般无理取闹,此人可得重重惩治才是!”柳宁生气道。   散开的捕快们陆陆续续回来摇头禀报,捕头看向信誓旦旦的柳绵。   “实不相瞒,这个举报人我们并不清楚是谁,只是留了一封信给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也正苦恼着呢,不过为了你们的安危,还是深夜召集我们来查看,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举报人确实应该受惩罚,只是这举报人…柳公子觉得会是谁举报的?也好给我们提供个思路寻找。”捕头思忖着说道。   柳宁刚想张嘴,又看了眼程逍年,见人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后,柳宁才继续道,“是楼谪!”   “楼谪?公子说的可是圣上所评的名匠楼谪楼公子?县令大人手下的谋士楼谪楼先生?”捕头惊讶道。   再次想到楼谪这般厉害,柳宁眼底就闪过一丝嫉妒,凭什么柳绵的命这么好。   一个哥儿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还能得到楼谪的青睐,即使名声一片狼藉楼谪也不愿多看一眼他人,想到上次柳绵拿出哥哥的架势对他说教的姿态,柳宁就很作呕。   当时他是愣住了,可是回过神后,柳宁却觉得柳绵是有危机感了,毕竟如今还是读书人的天下,而那楼谪虽然制成了玻璃,那也不过一个有名气的工匠而已,那有什么厉害的。   程逍年可是如今人人乐道的下一个举人,柳绵一定是怕他真跟程逍年在一起,将他彻底踩在脚下才是,什么找个清白书生过日子,说的有模有样,他肯定是怕他真嫁给了程逍年这种又有家世又有才华的人,真按着柳绵的话走,那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比得过柳绵了。   真是城府极深,若不是娘亲回去跟他分析了几句,柳宁都要被他这幅样子骗过去了!   想到柳绵身边总有忠心耿耿的人在,柳宁轻叹一句,都是被柳绵的伪装骗了罢了。   于是柳宁更不留余力地在程逍年面前诋毁柳绵,成功让程逍年也厌恶了柳绵这个人。   面对捕头的惊讶,柳宁泫然若泣,“您知道的,柳绵是我兄长,他向来不喜欢我,在府中就经常让我做这做那,不过这都是小事,为哥哥做点事情我自然是乐意的,但我无论做什么,哥哥都不喜欢我,稍不如意便动辄打骂。”   说话间,柳宁抬手时正好露出了尚未好全的胳膊,十分应景,“楼公子是哥哥的夫婿,自然是向着哥哥,未分家时,哥夫就不太喜欢我,后来遇到程郎我的日子才好过些,或许还是碍着哥哥眼了,之前把我们看好的院子抢走不说,又对着我们一顿奚落。”   也就是楼谪不在场,不然柳宁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楼谪高低得给他鼓个掌,顺便再给他脸上来一掌,瞧这熟练样子,不知道在柳府时往柳绵身上泼过多少脏水呢?!   捕头越听越皱眉,不过柳绵的名声确实不好,这欺负庶弟的事情还真有可能,捕头看着柳宁的目光瞬间就带上了可怜。   柳宁再接再厉,将自己说的更凄惨了几分。   这些事早在之前和柳宁认识后,程逍年就已经听过一次了,但此时也配合着表演出了一副愤怒心疼的模样。   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虽然他也很想借官府的手惩治一下楼谪,可是……   “柳公子,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悲伤,可是如果按您所说,您每次与柳绵公子和楼先生对上都是受欺的一方,那楼先生有什么必要报复您吗?而且这是程公子家,楼先生怎么知道您今日在此?”   他是楼先生前不久提拔为捕头的,为人正直诚恳,认真训练从不懈怠,一直没有晋升的原因是因为没给林永安塞过钱,但那日林大人宴请楼先生的第二日,楼先生便来了衙门,看了看他们每个人的武艺,并把一直好吃懒做的胖捕头撤掉,换成了他上位。   捕头也算与楼谪接触过,他总感觉楼谪应该不是柳宁口中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因此他虽觉得柳宁很惨,但并没有被柳宁的一面之词冲昏头脑。   反而说起来报复,感觉柳宁说得太可怜了,他还更像该怀恨在心恶意报复之人。   随着捕头的疑问声落地。程逍年也发现了柳宁说的不对劲之感在哪,果然是多说多错。 第96章   柳宁掩在手帕下的表情一僵, 眸光一转,抬头看着更可怜了几分,“官爷,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无依无靠的庶哥儿一位,在家受欺, 在外被轻视, 我如今掏心掏肺地将遭遇讲与官爷, 官爷却不愿意相信。”   “我手无缚鸡之力的, 如何与他们对抗?我在家谨小慎微, 处处敬重哥哥, 哥哥却还是不喜我,这难道也是我的错?连官爷看事都带如此成见, 更别提他人呢, 罢了,我这个人就是命贱, 配不上好,官爷不愿信便不信罢。”   程逍年将柳宁揽住, 不悦地看向那个捕头, “自相识以来, 宁公子一直温柔贤良,反倒是那个柳绵,嚣张跋扈恶名远扬, 这样的人欺负人起来还需要理由吗?”   “宁儿, 你就是太善良,你要是有那柳绵十分之一的脾气, 也不至于被欺凌至此,没事的, 别怕,我相信你,就算官府不管此事,我也会追查到底的。”程逍年冷声道。   柳宁感动异常,眼中含着半掉不掉的泪水都真情实意了几分。   捕头看着眼前突然深情对视起来的人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奇怪而已,程公子院中没有贼人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深夜打扰诸位了…走”   撤字还没说出后,在后厨搜查的人着急忙慌地喊叫着传来消息,“捕头!后厨有个小厮不对劲!”   捕头的表情凝重起来,立马追了过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巡查的人拿着名单,边翻边问。   “虎子。”   正在角落搬柴的人声音低哑道。   “问你叫什么,你登记在府上的名字,不是你的小名。”巡查的人抬头说道。   角落正在搬柴的人穿了一身前院小厮的衣服,看着有些紧,裤腿都短了半截,露出了一段麦色紧实的肌肉。   问话的人不着痕迹地给旁边人打了个手势,往前又走了几步,凭借较好的视力,他看见了那小腿肌肉上的痕迹。   不像是一般做活的人身上剐蹭到哪里的痕迹,中间有浅白色或肉色的痕迹,倒像是曾经受过重伤,皮开肉绽后重新长好的新肉,看着像是陈年老伤。   “虎子,府上的人都去前院集合了,你怎么没去?”问话的人边说边停住脚步,没有贸然上前。   不近不远的距离刚好挡住房门,若是眼前人想跑,必定要经过他。   “柴还没搬完…搬完了去…”那个虎子嘀嘀咕咕地说着,仿佛智力不太好的样子。   “那你叫什么啊?”那询问的捕快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单,“是高可吗?就是你登记的名字。”   那人搬柴的动作一顿,随后慢慢吞吞地说道,“俺不知道,大家都叫俺虎子…”   捕快眼睛一转,也不为难面前人,反而和这虎子聊起天来了,“那虎子啊,你知道程逍年是谁吗?”   虎子没说话,自顾自地搬着柴火。   这滴水不漏样,可看不出半点傻子的迹象。   捕快心中有了成算,看来这人八成是和程逍年有关系。   “虎子,你这衣服怎么不太合身,你们院里的待遇不好吗?”捕快语气平常,像是闲聊一般地提了一句,“程公子不是程老爷家的吗?还苛待下人?”   “这衣服是旧的,我我才来,还没配衣裳。”虎子应对自如到。   “那你以前是干嘛的?哪个村的啊?”捕快好像为了配合虎子说话的速度,自己也将语气放慢了,断断续续地闲问些。   “听你这口音,倒不像我们这的人,从别的县来务工的?”捕快干脆捡起地上散落的木柴,唠家常似的问道。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脚步声错杂。   虎子顿了顿,屈着的背影动了,一个沉重粗壮的木棍对着捕快迎面飞去。   早有防备的捕快堪堪躲过。   虎子直接将捕快撞开,从门口冲了出去。   “站住!快来人啊!抓住他!”   这个虎子移速极快,捕快完全追不上他。   还好捕头下令是分散包抄的,带头走的另一条路与虎子正巧碰上。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个照面的功夫二人就打斗起来。   其他赶来的人也飞扑上去。   场面一度混乱。   慢一步的柳宁看到如此场面,惊讶地拉紧了前方蹙眉的程逍年,“天哪,这是怎么回事,真有山贼跑进来了。”   程逍年看着人群中以少敌多,越发吃力的林墨,凝重地点了点,“是啊,没想到这山贼竟然真跑到我们府上了,这也太危险了,来人,帮几位官爷将贼人擒住!”   府上本来踌躇不前的侍卫瞬间明了,立刻加入抓捕行动之中。   被人群围住的林墨将手中的木棍狠狠一甩,击落了周围数十把银剑。   将别在腰间的匕首拔出,利落地刺伤几人后,众人开始有些踌躇。   捕头倒是一直坚持不懈地试图阻拦他,但奈何实力不足,被一掌推拍倒地,喷了口血出来。   周围人一拥而上关心他,捕头拿剑勉强撑起身体,“别管我!把他拦下!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然而已经晚了,林墨将周身围着的人用内力震开,三步作两步踩着墙壁翻上了院墙。   在对面大树上坐着等待许久的人打了一个哈欠。   拿着巨大的弹弓,挂上拳头大的石头。   一边黑眸眯起,对着终于冒出头的人瞄准,石头携着劲风,势如破竹地冲向作战许久,已经有些力竭的人。   听到咣当一声,楼谪又打了个哈欠,正面打不过,玩点阴的总行吧。   睡不着,看看夫郎去。   楼谪从年岁已久的大树上一跃而下。   东晃晃西晃晃来到了安陵湖。   三俩下翻上别院的院墙,楼谪不满地蹙了蹙眉,说实话这高墙对于这个可以修炼内力的世界而言,安全系数实在太低。   院子里除了照路的微暗灯光,还有一处院落还亮着微光。   在门前闭目小息的安禾瞬间睁眼抽出胸前紧抱的银剑。   反应是快了不少,平日里没少下功夫,楼谪现身,对安禾比了个大拇指。   这段时间安禾跟着柳绵一起,早就习惯了楼谪时不时一些奇怪含义的手势和话语。   安禾刚准备说话,楼谪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楼谪压低了声音往还亮着光的房内看,作口型道:“他还没睡?”   安禾摇了摇头,配合着压低了声音,“睡了,但少爷怕你来了找不到他,给你留的灯。”   真是…安禾无语地看着楼谪,还真来了,当时少爷这么说的时候,安禾还不相信呢,说姑爷正忙着呢,肯定得事情忙完了再来,哪有早上把你送出来,晚上就过来了的。   柳绵边剪着灯芯,边好脾气地笑了笑,柔声道,“万一来了呢,到时候他找不到我在哪个房间怎么办啊。”   安禾没好气地给柳绵盖好被子,嘟嘟囔囔道,“我看是少爷自己盼着姑爷来吧,才分开一天,你们真是有够腻歪的。”   天地良心,楼谪真的只是准备来看一眼夫郎就回去睡觉的。   听了安禾说的这话,楼谪是彻底迈不开腿了。   “辛苦了,你也去睡吧,我来守着。”楼谪委婉地说着。   安禾一副又惊讶又果然如此的表情,音量都打了些,“你们也太夸张了吧…”   楼谪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安禾无语的眼神下悄悄地打开房门又合上。   脚步极轻极缓地靠近里间,拉开帘子,便看见微暗烛火下,心爱的小夫郎正拿着一件初见雏形的衣服仔仔细细地穿针引线。   是那批从云城拿回来的新布料,本该很早就做好了,但第二日柳绵的手就受伤了,此事也就耽搁了,没想到柳绵还把东西带过来了。   烛火印在柳绵安静的脸庞上忽明忽暗,浓密的睫毛微垂,将那双亮晶晶的杏眼带来的喜感冲淡,不笑时柳绵看着是很清冷的,淡粉色的唇瓣因为认真而微抿,鼻梁高挺,眉眼如淡雅的水墨画,墨发散在耳边,更衬得柳绵白如凝脂。   听到动静,正在缝衣的小夫郎抬起眸,杏眸错愕地看着来人,整个人流光溢彩起来。   “夫夫夫君?你怎么来了?事情解决了吗?”柳绵准备起身相迎。   屁股还没抬起来就进入了熟悉的怀抱。   柳绵乱糟糟的心也平静下来,眼睛酸酸的,“夫君,我好想你。”   柳绵在楼谪怀里蹭了又蹭,整个人被楼谪身上的气息包裹住,才心里安稳下来。   早上被楼谪送走的失落此时才终于得到缓解。   楼谪捏了捏柳绵的鼻子,“你太夸张了吧,我们不是早上才见的面。”   清浅温热,不带任何色彩的吻落在柳绵额间,楼谪笑着轻叹了一句,“小粘人精。” 第97章   “怎么过来了?事情忙完了吗?”   楼谪自顾自地将烛火熄灭, 把柳绵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揽着柳绵躺上了床。   有些困倦地合目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明日再去趟衙门,你今天都干嘛了。”   柳绵心疼地按了按楼谪的眉心, “跟爹亲还有安禾一起去莲花池去摘了莲蓬, 又坐了画舫, 听了会儿诗会, 他们作的诗都没你好。”   “快睡吧, 大老远还跑过来, 亏你想得起来,明日去衙门还得早起吧。”柳绵揽着楼谪精壮的腰身拍了拍, 小声哄着。   “我要是不来, 哪知道我这小夫郎这么粘人啊,离了我连觉都睡不着, 还专门留盏灯等我呢。”楼谪睁眼慢悠悠地调侃道。   黑暗中柳绵白玉似的面皮绯红,“才没有, 我只是睡醒了而已, 刚好想起来衣服还没做好, 就起来缝了两针,我也才醒不久…”   “好了,你不要讲话了, 快睡觉吧。”柳绵恼羞成怒地捏住楼谪还准备说话的薄唇。   楼谪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 老老实实被柳绵捏着嘴巴,眨巴眨巴他那双深情的桃花眼, 将人揽紧了几分,头埋在柳绵颈间, 乖乖地入睡了。   天还未亮,楼谪小心地将怀里熟睡的人松开,轻柔地在柳绵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开门声惊动了在门口睡觉的安禾,安禾迅速清醒,看到朦胧的天色,再看已经鬼鬼祟祟翻出院墙的身影。   一个时辰都不到。   何苦还绕这么大个圈来,真是闲的没事干。不解风情的安禾默默吐糟道。   比楼谪更忙碌的是县府一夜未合眼的林永安。   见到楼谪终于来了,林永安宛如见到救星一般,忙迎了上去。   楼谪惊讶地看着有些过分热闹的院子,“这是怎么了?”   林永安焦头烂额,“说来话长,今天晚上在程逍年的府中抓到了一个可疑人员,我还来不及高兴呢,那人竟在抓捕中被刺穿心脏了。”   “程府的人误伤的?”楼谪随口问道。   林永安惊讶地看着楼谪,“你怎么知道?”   “肯定是要留活口才好询问啊,捕快们做事这么多年,这点分寸肯定有啊。”楼谪轻描淡写道。   他当时也怕给这莫凌真打出个好歹,瞄准的也是大腿,保证人能被抓住就行。   没想到啊,只能说不愧是参与过夺嫡之争的皇室血脉,心就是狠啊。   “人救回来没?”房间里一直有人忙进忙出,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被刺中心脏还没死,这莫凌命是够大的。   八成是用内力护住了心脉,说不定还真能救回来,一下想通了的楼谪眼睛都亮了亮。   “大夫们都在努力医治,说不准,对了,你不是也会医术吗,你也进去看看,这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一定要把他救回来啊!”林永安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楼谪也推搡了进去,顺便还压低声音道,“这个人,很可能是那个林头,你懂吧。一定得把人救回来!”   一屋子的大夫都在忙碌,孙大夫也半夜被喊了起来,此时看到楼谪十分错愕。   “楼公子怎么也来了?是绵少爷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不是吧,寻他都寻到县府来了,不过也是,也不知道床上是什么大人物,感觉整个县城的大夫都被喊来了。   孙大夫焦头烂额地给床上的人灌了一碗自己刚熬好吊命的汤药。   拿起医箱就要跟着楼谪走,毕竟他与沈思月治病多年,早就算得上他们的半个府医了,反正这里有这么多大夫,也不缺他一个,把自己开的药灌下去,自己应尽的职责也尽了,心脏都刺穿了,能不能救回来完全看的不是他们的本事了,而是看这个人的命了。   柳绵的事情显然显得更急切一些,孙大夫着急道,“是怎么回事?上次的药吃出问题了吗?”   “什么药?”楼谪蹙了蹙眉,“绵绵没事,林大人让我进来看看此人的情况。”   孙大夫动作顿了顿,“就上次你们来我府上开的药啊,绵少爷的手还不舒服?”   楼谪摇了摇头,“没事,已经好了,孙大夫不必担忧。”   楼谪看着又一个大夫上前给包成木乃伊的莫凌灌了碗药,眼角有些夸张地抽了抽。   “你们这样灌没事吗?”   孙大夫松了口气,挥了挥手,“没事的,这人也喝不了多少下去。”   楼谪看着多数喂给了床单的药水,眼皮又跳了一下,这个大夫喂完,另一个大夫又上前。   “此人有内力,堪堪护住了心脉,灌得都是些人参灵芝和一些止血的补药,你没看见县太爷那着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大人物,自然得做足样子,到时候还能得一大笔诊疗费,至于这人,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孙大夫悄咪咪地揭露行业内幕。   楼谪眼皮又弹了弹,那他也干脆如法炮制?他可真不会医术啊。   楼谪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熬了个止血药给莫凌囫囵灌下。   然后,莫凌竟然吐了出来,他竟然有反应了?!   孙大夫看着楼谪的目光都变了几分,“难道你真是神医不成?”   楼谪也很错愕,要不是他躲得快,差点就吐他身上了。   有反应了!大夫们欣喜不已,“气息都没有那么微弱了!这人有救了!”   其实是因为楼谪灌得太猛了,而且直接掐开了林墨的嘴,咕噜咕噜往里灌,不像之前的大夫,喂不进去就作罢,林墨本就没死透,一下就给他呛住了吐了出来,也是阴差阳错。   楼谪尬笑着迎接各位大夫的夸赞,“没有没有,是大家的功劳。”   林永安听了这个好消息也快步进来,看着哇哇吐的林墨,大笑着拍了拍楼谪的肩膀,赞扬道,“好好好!你小子,真是一身本领啊!”   楼谪皮笑肉不笑,“没有没有,是这人自己命大。”   林墨吐完又晕了过去,但他的呼吸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微弱了,诸位大夫一一把过脉后,都称他已经熬过了最难的一关,好生养几日便能醒过来,楼谪也照葫芦画瓢道。   林永安是非常开心的,此时天际也露出鱼肚白的颜色。   “威武——”   熬了一大宿的捕快们还得照常升堂。   林永安打了个哈欠,看着地上不断求饶的人。   “杀人偿命,你可知错?”   “大人,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失手,我也是想帮大人把贼人抓住啊!这怎么能抓我呢!”   程逍年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林永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堂下何人?为何见官不跪?”   程逍年阴翳地瞥了林永安一眼,咬牙屈腿跪下,要知道他上辈子,除了他老子可谁都没跪过!为什么要让他重生成一个落魄山村的傻子啊!本以为是逆袭的开始,却发现事事不顺,见了这芝麻大的七品官还得下跪!   “哎哎哎!程逍年!你这是什么眼神!可是心里不服?对本官有怨言?”林永安拍了拍板子,此时尾巴翘到了天上,他早就看那个程青山不爽了,一个告老还乡的老登儿罢了,成日里自己处处捧着,低伏做小还换不来一个正眼相看。   如今逮着他这儿子的把柄在手,他再牛不也得来好言求情。   “如今可是你手下的人失手伤人,你身为主人管教不当,难道没有责任吗?!”   实木的板子拍的啪啪作响。   坐在左席下的楼谪眉目冷清地提着笔记录。   “我不知我何错之有,半夜派人闯我府中的人是大人,说要抓人的也是大人,我配合大人抓捕贼人有何错?大人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是否太寒百姓们的心了,您如此行径,往后还有谁愿意配合官府行动?”程逍年低眸看着地面,说的话却振聋发聩。   在衙门外围观的众人皆是一愣,其中有与程逍年相熟的学子们忍不住发声道,“程公子无错!”   坐在堂上的林永安拉下了脸,拍了拍木板,“不得喧哗!”   “程公子可知你昨日所伤何人!”林永安呵斥道。   程逍年冷静地抬起头,“不是溜进我府中的山贼,官府要抓的人吗?”   林永安被这一句话噎住了,求救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楼谪身上。   程逍年也顺着看了过去,挑了挑眉,“倒是不知这柳府的赘婿是何身份,如今竟然能稳坐在此,他是有官身吗?为何可以见到大人不下跪?”   楼谪好脾气地笑了笑,“程公子,我也没想到几日不见会是如此情景,县府的师爷今日告假,我受林大人委托来帮忙记录一下。”   “程公子的意思可是不认识受害人?”楼谪边写着字,边问道。   这个楼谪并不简单,程逍年与他说话深怕掉到坑里,停顿了片刻,程逍年语气并不是很好,“与你何干?”   “师爷的疑问就是我的疑问,你如实回答就是。”林永安插话道。   程逍年不甘心地看了楼谪一眼,几番思考后,还是咬定道,“不认识。”   “我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把我儿子抓起来了。”程青山雄厚有力的声音响起。   程府一干侍卫护着程青山推搡开了衙门外的人群,捕快们看着程青山如此气势也不敢拦。   林永安的气焰一下就弱了几分。   程青山直接将跪在地上的程逍年拉了起来,语气十分不好地冲着林永安道,   “林大人,我这一大早起来就听我儿子被抓了,结果一打听,你猜怎么着,我儿子这是抓了在逃嫌犯,我寻思着这不是好事吗?林大人不表彰,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羞辱我儿?林大人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所以拿我儿开刀?”   林永安微怂,说话的语气都弱了几分,“程老爷,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个嫌犯事关重大,我自然得严肃处理。”   “再重大的嫌犯,那也与我儿无关,你凭什么抓我儿子!”程青山不满道。   “可是这个嫌犯是从公子府上抓的啊…”林永安弱弱补充道。   “而且程公子府上的人还差点把这人杀了…直冲心脏而去…”   程青山顿了顿,继续嘴硬道,“那也是为了协助你们办案!”   而一直在旁边假装记录,其实在垫纸下层偷偷画了一个Q版柳绵的楼谪适时地抬起了头,刚好看到听到此话时程逍年瞳孔微缩。   楼谪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在叉着腰,气鼓鼓的圆脸小柳绵旁边加了一个气泡框,生动形象地在里面填了一个词。   “坏蛋!”两字跃然纸上。   楼谪好笑地点了点画上的小人。 第98章   主角要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打倒那就不是主角了。   楼谪只感到有些遗憾, 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   楼谪将画着小夫郎的画小心叠好,放进胸口的口袋处。   这才起身佯装成焦急的师爷模样道,“大人, 大人,你们不要再吵了。”   一直盛气凌人的程青山看到楼谪面色缓和了几分, 有些惊讶道, “楼谪, 你怎么也在这里。”   毕竟楼谪诊治好了程逍年的痴症, 又是琉璃创始人, 未来不可限量, 程青山自然不会下这种年轻人的面子。   楼谪抱拳行礼,“楼某不才, 是林大人府中的谋士, 今日恰巧师爷告病,我暂代其职。”   “谋士…楼公子医术高明, 又能制琉璃,没想到还是县府的谋士, 才智双全啊。”程青山欣赏地拍了拍楼谪的肩头。   “程老爷过奖, 小辈运气好罢了。”楼谪内敛道。   “这一表人才的, 还谦逊,好孩子,你即是林大人的谋士, 那你来帮着林大人分析分析, 今日这事如何解决?我儿昨夜协助捕快抓捕罪犯到底有没有错?”程青山出声道。   林永安抹了把冷汗,眼神看向了楼谪, 楼谪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协助衙门办案自然是无错。”   林永安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满是震惊与不解地看着楼谪,若不是碍于程青山在场,林永安都要抓着楼谪的肩膀晃一晃,让人赶紧清醒过来了。   楼谪没管林永安,顿了顿,在看到程青山露出满意的微笑时,语气平淡地继续说着,“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这嫌犯身份不简单,与程公子扯上关系自是要严查,林大人这也是为了程公子的清白与安危。”   程青山笑意淡了几分,自然听出了楼谪话里有话,看了一眼高堂上一下坐端正了的林永安,又看向楼谪,低声道,“什么意思?”   楼谪半躬身向林永安做了一个请示意味的揖。   林永安福至心灵地沉下了表情,沉思了几秒后,轻点了一下头。   “程老爷,借一步说话。”楼谪将程青山引到一旁。   程逍年拧了拧眉,“楼公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伙儿的面说?”   程青山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他也知道城外山贼内情之事,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大肆宣扬的,程青山安抚道,“无事,有爹在,肯定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的。”   程逍年听了这话,眸子里一直笼罩的墨色退了几分,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眸色里的错愕。   倒是对主角观察入微的楼谪瞧见了,有言道帝王无情,程逍年上一世作为皇子,怕是从未体验过这般被人护着的滋味,被程青山作为普通父亲的话触动了。   重生的主角有美满的家庭,先知的能力,明亮的未来。   真是够幸运的,因为是主角,所以程逍年这样小肚鸡肠,阴险恶毒的人也能重生。   原书中光芒万丈的晋升路背面又藏了多少血腥脏污,楼谪并没有想要拯救他人的无限好心,他只想柳绵平平安安。   如今已经是对立局面,哪怕程逍年是好运无限的主角,楼谪也不会让步。   楼谪三两句将被程府损伤之人的身份告知给了程青山。   “此事关系重大,林大人手上有圣谕,程老爷就回府静待消息吧,程老爷放心,若是此事与程公子无关,林大人不会为难程公子的。”   程青山压了压眉心,“我儿肯定是被冤枉的,实不相瞒,前段时间我儿被人夜袭,也是那窝逆贼出的手,若是与我儿有关,怎会深夜将我儿打的如此惨烈,完全和泄愤一般,我儿身上的伤现在都没好全。”   楼谪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咦,有点耳熟,楼谪惊讶地看向程青山,“泄愤?那这更得问清楚了,说不定程公子是此事的突破口呢,到时候将幕后真凶抓出来,圣上那里也得给程公子记上一功啊。”   程青山抿了下唇,楼谪这话说的确实挑不出错来。   最后程青山嘱咐程逍年好好配合县令大人的审问,一定要将知道的一切如实到来后,又带着一行人离开了衙门。   这一下,本来支持程逍年的围观群众面面相觑,程老爷自己都不管了,难不成程逍年真的有问题?   一下吵闹的场面安静下来。   林永安拍了拍板子,清了下嗓子,审问继续。   程青山走时又被按跪下,吩咐配合县令的程逍年一头雾水,暗自看向坐在书案后的楼谪眼神阴翳。   也不知道楼谪这家伙到底跟程青山说了什么,要知道程青山虽然人不坏,但争强好胜要面子极了,这种自己儿子当众给七品官下跪的事情发生一次后,竟然在楼谪的三言两语下熄了怒气,还好言相劝地让他配合审问!   关键楼谪也不像泼了他脏水的模样,程青山态度好得出奇,就是邪了门了!   那两道目光强烈得和激光束一般,楼谪想忽略都难,楼谪抬头就对上程逍年仿佛淬毒了的目光,楼谪保持浅浅的微笑,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明明什么都没干,程逍年偏就有一种被气了个半死的感觉。   最后审问以程逍年坚持不认识那贼人,不知道那贼人何时入府结束。   林永安拍了拍板子,“既如此,得请程公子在府上留宿几日,等那贼人醒来后再行对峙了。”   程逍年眼神不着痕迹地晃了晃,没想到这林墨竟然真没死…   “全凭大人安排。”程逍年垂眸敛起眼中的思量。   林永安满意地看着乖下来的程逍年,拍了下板子,最后道,“退堂。”   “威武——”   很烦,因着林永安的邀请,楼谪也被留在县府暂住了,美约其名他留着方便商量对策。   在县府住,楼谪自然不能再半夜跑出去了,也不知道那个林头什么时候才能醒,大夫说短则两三天,长则一周,更长可能需要一月。   这怎么成?!   楼谪在房中来回踱步。   一个月,想到柳绵半夜等他等得睡不着,在烛火下缝衣的样子,两天他都嫌长,柳绵那么粘人,等不到他去看他指不定心里多难过呢,人生能有多少一个月啊,一个月见不到柳绵,想都不敢想。   楼谪猛然站起身。   次日,昨日楼谪出诊之事在县府中传开,传说楼谪那银针使得出神入化,六针入体,昏迷的人开始出汗,九针入体,半死之人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今日一早,那个被捅穿心脏的人就醒了!   程逍年听着自己状似无意打听来的消息,眉梢忍不住一跳,“醒了?”   丫鬟点了点头,满目崇拜,“对啊对啊,楼先生真的太厉害了!人又学识不说,还温柔善良,医术也是出神入化,怎么会有人这么年轻这么英俊却这么厉害啊!”   那痴迷的模样做不得假,程逍年继续不动声色地问着,“那那人醒来说什么了吗?”   丫鬟摇了摇头,“尚未,那人只是醒来了,但终是受了重伤,状态并不好,楼先生说养两日有精气神些再询问也不迟,真的好体贴!”   说着说着,丫鬟又开始了对楼谪无止尽地夸赞,程逍年烦躁地挥了挥手,回屋将房门合上。   县府的饭菜是统一发放的,今日程逍年心情不好,送来的饭菜并没有用,等下午出来时饭菜已经被收走了。   程逍年晃出来揉着肚子,面色发白,对府中的下人虚弱道,“我有些饿了,府中还有什么吃的吗?”   那下人被程逍年的面色吓一跳,连忙紧张道,“天哪,公子你的面色怎么这么白,等等,我马上就去给你传膳去,但中午的饭菜都处理了,现在不是饭点,上菜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不用,我自己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吗,垫垫肚子就行,不必这么讲究。”程逍年声音虚弱地阻止了那人。   “啊…这,那我扶着公子过去吧。”下人纠结片刻后道。   程逍年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这会儿的厨房已经没人了,程逍年按着肚子往里走,下人解释道,“这个点厨师们都在房间休息,我去喊他们来给公子做点菜。”   “没事,我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就行。”程逍年摆了摆手,走到摆放食材的地方,随手拿了个馒头啃了起来,目光却落在厨房的每一个角落搜寻。   “人参灵芝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就这么简单地摆在厨房啊?”程逍年嚼着馒头,随口一问。   “哎,这是那个病人要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说是一个山贼,你看这待遇哪里像山贼啊,这人参灵芝都是晚上给他熬粥用的,他喝的药更金贵,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跟在一旁的下人吐槽道。   程逍年又拿了一个馒头,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林大人对这人的态度太奇怪了,完全不像普通山贼,你看,我这帮忙抓住了这人,还被困在此,哎。”   下人挠了挠头,忙安慰起程逍年来,“程公子不要担心,县令会还你清白的,你看,你在我们府中不也是好吃好喝的待着吗,说明县令根本没有怀疑你,肯定过两天那人说不认识你之后就会将您放了的。”   “好了,我们回去吧。”程逍年道。   “公子就吃两个馒头吗?要不我还是喊厨师来炒两个菜吧?”下人关心地问道。   程逍年摇了摇头,“没事,垫一下肚子就好了,等会儿也要吃晚饭了。”   回去后,程逍年没在房间坐上一会儿,门又打开了,在外面守着的下人看着又出来的程逍年有些疑惑,“公子又怎么了吗?” 第99章   程逍年捂着肚子, 面露不适,“我不大舒服,府中的茅房在哪里?”   “在那边, 我领公子过去吧。”下人作势就要扶着程逍年。   然后却扶了个空,只见程逍年捂着肚子一下就顺着下人指的放下跑远了, 留声道:“不必了, 我自己去就行。”   下人只得止步。   茅房和厨房相隔有些距离。   程逍年绕了一大圈后, 鬼鬼祟祟地进了空无一人的厨房。   程逍年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 撒在给林墨准备的食材中。   下一瞬, 本来空无一人的厨房, 房顶的瓦片松动。   程逍年抬眼一看,便见昨日带头上他府中搜查的捕头从中露出了样貌。   程逍年瞳孔震了震。   随后便听见几声落地声, 在房顶晒了许久太阳的捕快们, 速度将程逍年擒住。   果然被下套了,程逍年不慌不忙, “几位这是干嘛?”   “我刚刚身体不舒服,现在想借贵府的厨房用一下, 熬个粥喝而已, 没必要这么大阵仗吧。”程逍年晃了晃被捕快擒住的双手。   “这是给别人的饭菜, 你刚刚要往里面加东西,我们都看见了,还想狡辩!”捕头呵斥道。   “我怎么知道这是给别人的饭菜, 我看它放在桌上, 我以为是公用食材呢,我喜欢好甜口, 准备在粥里面加点糖都不行?!不愧是县太爷的府邸,厨房都有捕快大哥们看着啊。”   程逍年语气并不是很好道。   捕头顿了顿, 看向掉在地上的纸包,散落一地的白色晶莹的小颗粒状物体,并不是想象中的药粉。   “这是糖?”捕头疑惑道。   程逍年神情自若地躬身将纸包捡起,沾取了几点颗粒放进口中,不咸不淡道,“不然呢,捕头以为是什么?”   捕头索性也将纸包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后,又放进嘴里尝了一下,还真是糖。   “程公子饿了喊府中的厨子就是,哪能亲自动手啊。”捕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   厨子很快就被喊来,问了程逍年有什么忌口,动作麻利地煮上了粥。   程逍年静静注视着捕快们离开的背影。   悄无声息地握紧了袖口中藏着的另一份纸包,还好他谨慎,拿了包糖在手中,果然已经被盯上了。   林墨的房间此时防卫只会只增不减,他这个身体武艺平平,想混进去也是困难。   “那个山贼真的醒了吗?”程逍年突然出声问道。   “这我不清楚啊,我就一个做饭的,不过都中午都让我煮粥了,收回来的药膳也是有人用过的,应该是真醒了,毕竟楼先生可是神医不是。”厨师边做着饭,边毫无防备地回答着。   程逍年接过厨师递来的米粥道了声谢,直接在一旁的矮桌坐下,掀了下眼皮对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厨子笑了笑道,“没事,我肚子不舒服,在这吃点缓缓就行,你回去接着休息吧,麻烦你了。”   厨师踌躇了一会儿,将灶台收拾干净,向还在慢悠悠喝粥的程逍年告了退。   程逍年垂眸搅着米粥。   一勺一勺将米粥喝尽后,起身将空碗放到灶台上。   看了一眼已经被捕头离开前补好的屋顶。   握紧了袖中的药粉,转身离开了厨房。   林墨上一世以愚忠出了名,不一定会出卖他,而他就算想除掉这个隐患,也不能亲自出手,他现在可是已经被盯上了。   趴在屋顶晒背的楼谪幽幽地吐了一口气出来,不愧是主角,这点警觉心还是有的,提前结束的计划破产,今天也见不到夫郎了。   楼谪伤心地抓了抓头发。   楼谪怀疑程逍年的事情林永安也知道,用过晚膳后,林永安悄默声地打开了楼谪的房门。   楼谪正在温书,林永安刚好瞥见了楼谪正在练笔写的策论。   林永安走到书桌前,目露惊艳,“好字。”   这一手字写得行云流水,字里行间潇洒肆逸,自成一派。   在定睛一看,楼谪所写的内容也是对当下民生的分析,新颖独特的想法平铺直叙,简洁明了,蓬勃向上的新生力量跃然纸上。   虽然少了一些书生落笔的规整有序,但这纸民生分析却比那些满目之乎者也的产物有用的多。   “林大人。”楼谪准备起身相迎,却被林永安按着坐了下去,拿着自己练笔所写的策论翻来覆去地看着。   “这是你写的?”   楼谪点了点头,“练练笔,林大人帮我看看还有哪里不足吗?”   “很好啊,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见解,各种策略新颖稀奇,但细想之下又并非空谈,有一定的实施空间,你这篇文章要是能送到京中,怕是连圣上都能被惊动,怎么突然想起来写策论了?不是无意仕途吗?你改变注意了?”林永安拿着卷轴爱不释手地说着。   “林大人过奖了,青云大道人人往之,之前是楼谪愚钝了,如今醒悟过来,自是想试上一试。”楼谪道。   “好!好!好啊!你想明白了就好,届时乡试我为你写举荐信。”   楼谪顿了顿,眼里盈了几分笑意,“林大人太夸张了,我现在连童生都还不是呢。”   “那院试于你不过小菜一碟,你这文章,放在殿试上也不逊色啊!”林永安毫不留余地地夸赞道。   楼谪并不适应如此直白的夸赞,及时转移了话题,“林大人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今天下午的事情高捕头跟我汇报了,你怀疑逆贼之事与程家有关?”林永安放下了卷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是试探一二,程公子府上人刺入那贼人心脏的一刀实在是过于精准,并不像慌乱之下,无意之举。”楼谪淡定地解释道。   “而且他今天下午去厨房之事也很奇怪,确实让人很难不起疑虑。”不必多说,林永安自己就补充道。   楼谪点了点头,“可是并没有具体把柄,做不得数。”   “是啊,他毕竟是程青山的儿子也不能说抓就抓了,等那贼人醒来后,若没有供出真凶,看着程青山的面子上,我们也得将程逍年放了。”林永安叹气道,   “不过如果是真的,你说程逍年掺和这事干嘛,他爹是京中告老还乡五品官,说句实在的,他家在安陵的地位隐隐都压我一头,和土皇帝似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且这程逍年以前不是个傻子吗?说起来这病不还是你治的吗?你当时可有看清楚?程逍年醒来后没多久进书院后就初露锋芒了,大小书生如今都对他很是推崇,你说,一个人的变化能有如此之大吗?他会不会是…”林永安左右瞟了瞟,声音压低道,“被鬼上身了啊?” 第100章   楼谪惊奇地看了林永安一眼, 林永安讪讪一笑,摆手道:“开玩笑开玩笑,大半夜说这个还怪渗人的。”   林永安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我就是感觉挺奇怪的,你不觉得吗?”   “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没什么好讨论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 程公子说不定就是开窍了呢, 想这些不如好好想想逆贼之事。”楼谪语气平淡道。   “完全没思路啊, 感觉根本没有抓到什么实际把柄, 那个人醒了后要是依旧装傻充愣, 我们也毫无办法啊,总不能严刑逼供吧。”林永安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对了, 这人还在你家当过几日侍卫呢, 到时候他醒来倒打一耙,你如何解?”林永安猛地想起来了今天下午有人来找他举报的事情。   “下午我把此事按下了, 但耐不住人云亦云,迟迟解决不了此事, 上面是会派人来的, 我信任你, 到时候新来的大人可不一定,你可小心些吧。”   “林大人不怀疑我?”楼谪倒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对于林永安表现的充分信任有些不可思议。   林永安突然沉默, 神情莫测地笑了一声, “怎么?你还紧张了?”   楼谪笑了笑没说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如今盛世太平,你可不是能干出这种蠢事的人。”林永安翻着楼谪书案上的书浑不在意地说着。   “大人英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是我大意了,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竟然把这么个危险人物放进了府中,楼谪后来知晓也是有些后怕的。   “那你还这么努力救人,要我说,这么不稳定的因素放着多不安全。”林永安深信不疑是楼谪医术高超救了林墨。   “就这么一个线索,断了真凶可真就寻不出来了。”楼谪好脾气地笑了笑。   “你看看,你态度这么端正,怎么可能是反贼啊,要说我那个急着把人杀死的才是真有问题,心虚得紧,难成大事。”林永安忍不住踩一捧一地夸赞道。   “估计也抓不着什么把柄了,你把那个贼人看住,若死不交代那便没必要留了,按照律例斩首示众,幕后之人就算是断了一大助力,一时间也很难再翻起浪花,您也是可以交差安稳一段时日了。”楼谪想了想后,有些疲惫地捏着鼻梁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程逍年有反心,迟早会再次露出马脚。   林永安也叹了一口气,“只能如此了。”   “我就不在此留宿了,我家中还有书得温。”楼谪起身拍了拍衣摆。   林永安奇怪地看着他,“这么晚?要什么书,我府上都有啊。”   “不麻烦大人了。”楼谪麻溜地收拾好东西。   林永安福至心灵,无语地看着楼谪,“我看你是不想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天,要回去陪夫郎了吧?你太夸张了,我多少也算个县令,要是让柳成留宿我府上,他指不准多高兴呢,你倒好,还不情愿上了,那柳绵那小哥儿就这般招人稀罕?”   “人与人如何一概而论,多谢大人照顾。”楼谪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告辞道。   林永安笑骂,“个没出息的。”   今日再去别院,楼谪感觉有种如隔三秋的错觉,其实他们不过分开了两天,可是楼谪心中总是忍不住惦念。   在门口抱剑而眠的安禾掀了下眼皮,又面无表情地合上。   楼谪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木质门发出轻响。   昏暗的烛光照着小夫郎朦胧的睡颜。   楼谪心里软乎乎地上床把睡着的夫郎抱住,然后才发现柳绵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是他的衣服,楼谪小心地抽了出来,还是惊动了半梦半醒间的人。   柳绵攥紧了衣服,睡眼朦胧地分不清眼前人是现实还是梦中人。   “夫君…”柳绵倾身过去,舔了舔楼谪的唇角。   楼谪挑了挑眉,这么主动?反手一拥,揽着人的腰身交换了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柳绵被亲醒了,眼里还晕着水汽。   楼谪非常不要脸地来了一句,“两天不见,这么想我?”   没等柳绵回答,楼谪抓着主动送上来的糕点不容拒绝地吃干抹尽。   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了柳绵听,柳绵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声音小小地震惊道,“程逍年真有这么大胆吗?他竟然想造反?他疯了吧!”   “对啊,所以我们得离他远点,可不能让他发疯咬到我们了。”楼谪嘀咕道。   柳绵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挺有病,要不咱们搬家吧,反正你府试完我们就得去省城参加乡试了,然后就要进京了,现在云城的店面也开始盈利了,咱们的钱虽然在京城称不上大富大贵,但安身立命是没问题的……”   柳绵咕咕噜噜地说着。   楼谪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这么自信我能去京城参加考试啊?要是我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上更好,省的被别的官老爷在榜下抓走,咱们去京城开店呗,我们这么厉害,说不定还能搞个皇商当当呢,多威风。”柳绵无缝衔接地嘀咕道,“不过感觉很难不会选上吧,今年考官得看多走眼才能露掉你这么大颗珍珠啊,哎我这人就是命好,天生就是举人夫郎的命嘿嘿。”   柳绵窃喜地往楼谪怀里钻了钻。   楼谪好笑地揉了揉柳绵的脑袋,在柳绵额间落下轻轻一吻,“那我可得好好努力了。”   柳绵扣住楼谪的手捏了捏,“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哪怕没考上也没关系的,非要讨个功名的话,你可以参加武举,你武功这么厉害,拿个武状元肯定也可以的!哇,那你可就是楼大将军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楼谪被柳绵生动形象的肢体语言逗得忍不住乐,将人提溜提溜往上抱了几分,笑道:“不过我可不想当大将军。”   柳绵奇怪地看向楼谪,“为什么?将军也很威风啊。”   楼谪反握住柳绵的手,注视着柳绵的眼神认真了几分,“当将军不得打仗,扩张国家版图,维护边境安稳啊,那出一次征,你不得好久看不见我人,你到时候想我想得哭鼻子怎么办啊,战场上那么危险,我又不可能把你装在兜里。”   柳绵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种酸胀的感觉蔓延开,看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起来的楼谪却一句话都骂不出来,因为楼谪说的是真的,他就是那种会想楼谪想得流眼泪的粘人精。   柳绵抿了抿唇,避开楼谪带着笑意的眼神,小声嘟囔道,“那还是不要当将军好了。”   过了段时间,对林墨审问无果,林永安亲自将程逍年好声好气地送回了程府,在之前牢中众人的肯定下,坐实了林墨是那个林教头的身份。   午时,楼谪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遥遥望见闸刀落下,血溅三尺,众人惊呼。楼谪看到人群另一边眸色晦暗的程逍年。   目前最大的武力值被解决,楼谪终于放心地把柳绵他们接了回府。   此时县试已近,楼谪成日在柳绵的监督下天刚亮就被喊醒学习,晚上还得背着策论哄柳绵入睡。   想亲近一下都被柳绵以耽误学业严厉拒绝,楼谪很不满意,但次日清晨,被柳绵轻晃着喊着夫君时又老老实实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柳绵那双眸子里星光灿灿的,楼谪什么气,什么欲求不满都消失地一干二净。   更别提柳绵还会奖励似的亲一亲他,“早安,夫君。”   柳绵和勤劳的小蜜蜂一样,飞快地就下了床,没给楼谪揽住他回吻的机会,迅速地穿戴整齐,还把楼谪的衣服也拿过来给不太高兴的楼谪套上,扣着扣子小声道,“夫君乖乖地,等考完试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楼谪眼睛亮了亮,仰着脸反映非常迅速真诚地问道,“真的假的,在马车上也可以吗?”   柳绵的脸唰一下地红透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楼谪:“这这这怎么行,太胡来了。”   楼谪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柳绵给楼谪又检查了一遍书包,把还坐在床上的楼谪拉了起来,红着脸无奈地哄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快起来去考试吧。”   楼谪一下被灌注了活力,高兴地在柳绵额上亲了一下,紧紧地拉着柳绵的手,软声道,“我的好夫郎,你怎么这么好啊。”   柳绵无奈地摇了摇头。   吃了一个油条两个鸡蛋后,一出门,楼谪看着在马车旁等着的安禾和沈思月吓一大跳,“怎么爹亲这么早就起了。”   沈思月笑了笑,“谪儿考试这么大的事情爹亲怎么能错过,感觉怎么样?”   楼谪完全没想到古代考个试能有这么大架势,他当年高考时也没这样啊,“县试肯定没问题的,爹亲不必担心。”   “你不紧张就行,快走吧,提前去看看。”沈思月率先上了马车。   考点是在县城的书院,衙门的捕快围了一圈在外面,进入的考生都要接受检查。   这走进一看,还是个老熟人,“高捕头。”楼谪道。   高新惊讶地看着楼谪,“先生来得这么早。”   一家人盯着,真是想不早都难,楼谪无奈地笑了笑,高新例行公事地检查了楼谪的衣包后,楼谪才进入考场。   一个仅供一人容身的小石屋,以卡在墙中的木板为桌。   楼谪学习过古代科举流程,虽然这个架空朝代和华夏历史有些不同,但原文作者毕竟是个中国人,虽然考据不够严谨但大体还是差不多的。   对于简陋的考试环境楼谪接受良好,坐在石床上和目静等着考试开始。   面前不断有捕快领着学生走过的脚步声,突然有人停下。   楼谪睁开眼,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李耀,孙大花天天念叨宰相根苗的二儿子。   “楼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半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李家基因还不错,这李耀没和他那哥哥一般吃成猪崽,倒看着嫩生生的少年模样。   李耀从小就被送去读书,倒没怎么欺负过原身,因此楼谪也没有表现什么恶意,对这十六七的少年点了点头,“耀崽儿,考试顺利。”   李耀高兴地点了点头,“楼大哥也是!楼大哥来参加县试,娘也没跟我说一声,不然我们俩相互照应着多好啊,娘也真是的。”   “走走走,别说了。”捕快催促道。   “哎,楼大哥,等考完我请你吃饭,咱们也好久没见了!”李耀边被推着走边回头喊道。 第101章   没想到李家这小儿子倒是挺开朗热情的, 楼谪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随后便把这事抛之脑后。   一身玄色金贵衣摆映入眼帘,这考试的小房子四周密封, 偏就留了个正门,来往的人都可以看见彼此, 楼谪见面前人又停下脚步, 没跟着带路的捕快继续走动有些无奈地抬起头。   “程公子, 好巧, 考试顺利。”楼谪坐在石凳上不失礼仪地出声打了个招呼。   程逍年皮笑肉不笑, “没想到在县试还能遇上楼公子, 楼公子真是多才多艺啊。”   这些天程逍年回去彻彻底底调查了一遍楼谪,甚至还让人跑去光林村调查过。   程逍年反复确定了几遍, 那个以前的楼大就是村里人所说的一个乡下普通的猎户, 爹娘早逝,亲人冷落, 大字不识一个的人。   听那线人的描述,程逍年实在很难将调查出来的那人跟面前这个坐在狭小石屋也从容不迫, 气势凌人的楼谪联想在一起。   楼谪弯了弯眼睛, 极具亲和力地回复道, “自然比不上程公子,文曲星下凡,脱胎换骨。”   这后两句是如今安陵书生间传遍的话语, 程逍年前些日子也去参加了诗会, 毫无疑问地夺了魁首,相比之前楼谪在诗会夺魁后大多学子不认账, 私下暗自觉得楼谪是提前做过准备,柳绵帮着他请了诗者相助买个面子。   再加上楼谪后来就专心做生意去了, 并未再次展现过文采,更坐实了此事,所以楼谪夺魁的风头很快就被学子们心照不宣地压了下去。   但程逍年不一样,程逍年来参加诗会时便是被书院的人簇拥着来的,他夺魁后名声迅速远扬,人人皆道这程家大郎脱胎换骨。   程逍年唇角不明意义地勾了勾,“楼公子过谦了。”   这几日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个楼谪即是那些人口中的楼大,又不是那些人口中的楼大,就像他即是程逍年又不是真正的程逍年一般。   楼谪看着程逍年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眼。   为期一天的县试考完,楼谪迫不及待地出了考场门,柳绵便站在考试院门口最显眼的树下,还踩了一个凳子,穿着一身华贵青衣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一见楼谪出门,便立马高兴地抬手挥了挥。   楼谪是第一个出考场的人,忽略外面围着的一层一层人,楼谪径直走向柳绵,张开双臂。   柳绵毫不收敛地往楼谪怀里一跳,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楼谪抱着柳绵转了一圈。   “这天都还没黑,他怎么这么早出来了,肯定是不会写,放弃了吧…”   “哎…你管人家,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那个琉璃名匠!我们城里最近来了那么多外县商人,全是冲他来的,钱都花不完了,还读这书干嘛,来混混呗,要知道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啊?那刚刚那个小哥儿呢,刚看他们感情还挺好,我还以为有钱人家不会干出这种事呢,真这么有钱娶个小哥儿干嘛?”那人像是从村中来送家中孩子来考试的,对城里这些事情并不清楚。   “哎呀,你管人家,他们这些有钱人玩的花着呢…哪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懂的。”   楼谪和柳绵此时已经坐上马车,对他们走后的那些议论声完全不知。   “怎么这么早出来了?考的什么?怎么样难不难?”柳绵拉着楼谪的手问道。   “还好,应该能过,考了史论五篇,四书六经,和一个时政题,都写了些,没有空题。”楼谪老老实实地汇报着,“爹亲和安禾呢?他们怎么没陪着你?”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柳绵捏了捏楼谪的手心,主动亲了下楼谪的脸颊,“这几日辛苦了。”   看着柳绵红彤彤的面颊,楼谪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逗柳绵玩时说的混账话。   楼谪瞳孔紧缩地按住柳绵的手,有些慌张无措地跟柳绵拉开了些距离,“不是,你来真的?”   柳绵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平日最喜欢做这事的人怎么突然正经起来,看着楼谪很认真道:“对啊,我不是兑现承诺吗?”   楼谪最近养得愈发白的耳根红透了,这可是马车上,现代配置最高的汽车震动都无法避免,更何况这么简陋的马车,到时候散架了怎么办,不行不行。   楼谪想到脑海里的画面,连忙甩了甩头,“我胡说的,你怎么还真纵着我胡来啊,这样不好。”   楼谪面红耳赤低着头摇头的样子让人新奇不已,向来总被楼谪逗的柳绵第一次感到逗人的乐趣,好好玩。   柳绵漂亮的杏眼刹那间流光溢彩,眼睛亮晶晶地又往楼谪那边靠了靠,“这又什么不好的,夫君不是喜欢吗,夫君早上这么说,肯定心里还是想的,夫君考试这么辛苦,我这点要求还不答应夫君,那我这个夫郎做的也太不合格了吧。”   楼谪触电似的又往一边挪了挪,欲哭无泪:“我真的开玩笑的,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柳绵被逗得乐不可支,压着笑意又贴了过去。   一躲一追,楼谪啪叽一下坐到了地上。   此时一直在跑动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楼谪以为到家了,眼睛一亮,外面车夫传声来,“少爷,我去买田记糕点了,您和姑爷稍等一会儿。”   柳绵看着跌坐在地上无助又可怜的楼谪,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干嘛,老夫老妻的还害羞起来了。”   柳绵轻佻地伏身用手勾住楼谪的下巴,暧昧地捏了捏楼谪的脸颊,“公子长得这么俊朗,落在我手里,不脱层皮可别想走了。”   微微淡粉的纤细指尖滑过楼谪喉间明显突出的喉结,轻轻一滑,喉结忍不住地滚动。   柳绵圆溜溜的杏眼乐弯了,“公子好生有趣,这喉结也会躲人,怎么了?我长得有那么青面獠牙吗?这么怕我?”   柳绵极其轻佻地对着楼谪赤红的耳尖轻吹了口气。   “你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了。”楼谪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生气地拍了拍柳绵的屁股。   之前柳绵那本教学书,早就在楼谪平日换床单时无意间发现了,想着柳绵脸皮薄,没拆穿他,默不吭声地给他没收了,没想到柳绵还有存货。   柳绵被迫也跌了下去,不过不同于楼谪跌坐在地上,柳绵整个人跌在了楼谪怀里。   还被打了屁股,柳绵瘪了瘪嘴,不高兴,刚刚气氛那么好,他整个人充满了书中描述的王霸之气,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全给楼谪两巴掌拍散了!   柳绵生气地瞪了楼谪一眼,“烦人!”   回到熟悉的小软糕状态,楼谪忍不住含着柳绵气鼓鼓的脸颊吸了吸,给柳绵白嫩的脸颊留下很明显的口水印。   抱着人重新坐好,楼谪安抚似的拍了拍柳绵的后背,“好了,别闹了,等回家你想怎么闹怎么闹。”   柳绵拧着拧着挣脱了楼谪的怀抱,没好气地说道,“你,出去,赶马车去。”   “为什么啊,马夫不是去买糕点了吗,田记离得那么近,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怎么了,真生气了?要不给你拍回来?”   楼谪弓着身在有些矮的马车里站起来,回身把后背露给柳绵诚意十足。   柳绵好笑地拍了拍楼谪,一下什么气都消了,“还不是某人说话不算数,我都嘱咐马夫去买糕点逛个一个时辰后再回来了,某人临时变卦,我们不得自己赶车回去,作为变卦的人,你是不是该负责。”   楼谪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掀开车帘才发现他们现在根本不在回家的路上,而是一片荒废的田地旁。   他就说,柳绵这么容易害羞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在路上…那太胡来了。   楼谪低头吻上柳绵的唇,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卷土重来,越烧越烈。   柳绵感到危机,“不是不要吗?哎哎哎,别胡来,我们回家,我去赶车我去赶车。”   柳绵勉强抽出个空隙说话道,楼谪手上动作不停,又堵上了柳绵的红唇,“怎么能回家,这不是浪费我们绵绵的一片心意了吗?”   “乖乖别乱动,等会儿马车散架了可是要丢大人了。”楼谪含着柳绵的耳垂提醒道。   木制圆轮随着车身的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滴滴清泪落在铺在地板上的外袍上,洇出大片湿意。   纤细的手背紧绷,紧紧地抓住圆圆的凳腿,听着四处不堪一击的吱呀声,柳绵慌乱紧张地推拒,   “你轻点…马车…马车…真的要散架了…等会儿…车夫还要回来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越让停下越难停下,越紧张就越想看人崩溃的样子,楼谪心里的恶劣因子喧嚣尘上。   “宝贝,我控制不好,你来控制好不好,我不动。”   挂着汗珠的有力臂膀微微用力,将人抱起,楼谪在凳子上坐下,一直剧烈,让人心慌的响声停了下来。   这个姿势,柳绵忍不住发颤,眼泪被贪心地舔舐走。   柳绵已经浑身无力,完全没办法发力,只能努力地晃了晃腰身。   闷哼声响起。   说不动就不动,楼谪扶着柳绵,借力给他。   柳绵红着眼睛流着泪,气愤地咬住楼谪的肩头,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掌控,不是,为什么楼谪力气这么大啊!   等逛了一圈回来的车夫,总感觉自己的马车好像变得坏了一点,车轮有些松,偶尔还会咯吱响。   以前没有这些毛病啊。   车夫将糕点递进去时,是那个高大的姑爷接的,虽然车帘只掀起了一点,但从手掌的大小颜色轮廓附着薄茧的程度,完全可以看出来绝对不是那个娇贵小少爷完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葱郁手指。   姑爷还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不愧是读书人,就是声音有点哑,可能偶感了风寒,车夫想着。   等到了乐安居后,姑爷先掀开了车帘,递给车夫一个钱袋,车夫正不解呢,姑爷十分有礼地笑道,“这是我科考第一关,这马车我想买下留作纪念。”   有钱人确实有些奇奇怪怪的讲究,得了大便宜的车夫高兴地掂了掂钱袋,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小跑走了,生怕楼谪后悔的模样。   “欢迎姑爷回家,祝姑爷金榜题名。”   守门的侍卫跟楼谪问好,楼谪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掀开车帘,把模样有些可怜,眉眼睡得皱巴巴,眼皮鼻尖嘴唇都红红肿肿的人用外袍仔细裹好,才抱着人小心地下了马车。   “把这个马车修好,放到私库里好好保存着。”楼谪压低声量嘱咐道。 第102章   "臭不要脸。"本就浅眠的人在楼谪怀里睁开眼, 小脸被捂得红彤彤的。   听见楼谪的叮嘱后,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   楼谪充耳不闻抱着吃饱就赖帐的小夫郎头也不回地往他们的院中走去。   认识楼谪以后柳绵深刻地认识到人的精力是无限的。   上次被楼谪送走之后,柳绵就开始加强身体锻炼, 教练夫郎有教练夫郎的待遇,自然不用和其他人一样在大太阳底下扎马步, 一跑就是十五二十圈跑得人累趴。   每天早上楼谪起来带着柳绵慢跑三圈, 晚上吃完饭后又会出去散步, 睡前还亲自给柳绵按摩疏通筋骨, 教柳绵一点简单省力的防身小技巧, 变着花样给柳绵做好吃的。   如此训练之下, 柳绵想身体不好都难,但跟楼谪一对一的时候还是力不从心。   柳绵往后躲, 又被拉回去, 狠狠地压住。   许多楼谪以前顾及他身体没敢来表现出来的一面都暴露无遗。   柳绵欲哭无泪地看着某个精力充沛的人,使劲推拒,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咱们还是当好兄弟吧, 我真受不了了。”   某人抱着怀里人粉白纤细的腰身死不撒手, 眼神晦暗。   粗粝炙热的舌舔去柳绵脸上崩溃的晶莹泪珠,楼谪声音低沉带着些不满,“绵绵胡说什么呢, 什么好兄弟, 你可是我的夫郎,我最喜欢你了, 夫郎不好好说话,是要接受夫君惩罚的哦。””   无法抑制的泣音响起, 声音的主人忍不住发颤,“你你你太过分了...”   楼谪好笑地抹去柳绵脸颊边晶莹的一片,又忍不住亲了亲那红粉红粉的面皮,真是太嫩了,叫人百吃不厌。   "这就过分了?还有更过分的呢。"   最后这场让柳绵绝望,感觉似乎没有尽头的战斗,以楼谪被踢下床结尾。   楼谪木着一张俊脸懵懵地坐在地上。   柳绵忍着浑身酸痛,卷着被子将自己没有完好之处的身体裹紧,警惕又有些愧疚地看着楼谪。   “抱歉,没摔疼你吧,一晚上了...天都亮了,真不能再来了,要不我去书房睡吧。”柳绵瞟到某个还精神的家伙,眼神飘忽了一下,腰间忍不住一酸。   真的是太恐怖了,满打满算也就是小半个月让楼谪专心温书没做这事,也不至于没完没了了吧,感觉楼谪是要把他这些天欠的统统补回来一样,太可怕了。   柳绵卷着被子,一点一点往床下蠕动,他刚刚踢楼谪那一下攒了不少的力气,牵动着本就散架的身体更酸痛了,此时可怜巴巴地咬着下唇掉眼泪。   楼谪看不过眼,终于从被老婆踹下床的怔愣中缓过劲来。   将某个毛毛虫抱起来,轻松地放进里侧,用拇指顶开被虐待的红肿下唇,心疼地吹了吹,“好好好,不来了,睡觉吧,是我得意忘形了。”   实在是柳绵身体养好了,楼谪一时没克制住,楼谪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尖。   试图以按摩将功补过,柳绵躲了躲,又吧嗒掉下一滴眼泪,“我不小心把你踢下去了,你不怪我”   这谁怪得了他,本就是自己的问题,柳绵那一脚踢的软软绵绵的,他一身腱子肉能有什么伤害啊,反倒把自己踢疼了还道歉。   “你干嘛啊,真是小祖宗,谁敢怪你啊。”楼谪心疼地给柳绵擦眼泪,“是我胡来了,你明天好了踢多少脚都无所谓,现在别闹了,我们一起乖乖睡觉。”楼谪熟练地拍了拍柳绵。   柳绵一双哭肿了的杏眼定定地看了楼谪一会儿,等楼谪感到疑惑时,柳绵转移开了视线,老老实实地钻进楼谪怀里,埋头其中小声嗫嚅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把你踢下去,肚子太涨了...真的来不了了...”   这话说的楼谪面红耳赤,因为哥儿体质问题,不做防护也不会因为这事生病发热,楼谪看着柳绵毛茸茸的头顶,搭在腰间的手换了个方向,轻轻地揉了揉柳绵的腰窝。   “很难受?我给你揉揉?”   说着带着微烫温度的手掌覆在了薄薄的温凉肚皮上。   柳绵惊慌地抬起头,把楼谪的手抓住,“不能揉,一揉不就出来了吗。”   柳绵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那样的场面,虽然刚刚荒唐的时候已经必不可免地发生过了,但柳绵现在清醒着呢,可不能重蹈覆辙。   小心思落空的楼谪轻笑了一声,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脸,“这有什么,每次不都是我给你清洗的吗,等会也得弄出来啊。”   柳绵刷一下红透了脸,事实是一回事,在清醒的时候被直接讲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柳绵脸皮薄,默不吭声地往里蹭了蹭,拒绝和楼谪交流,梗着脖子小声道:“那就不弄出来了...”   “干嘛?留着给我们生个小宝宝?”楼谪把人扒拉回来玩笑道,“等会温度下来了凉到你了怎么办,笨不笨。”   “在身体里怎么会凉,你才笨。”常识问题让柳绵一时间都忘了害羞,直接回击道。   “好好好,你最聪明,你先睡会儿,等会儿水上了我给你洗就行。”楼谪低头吻了吻柳绵的眼睑,柳绵下意识闭眼,浓密卷翘的长睫和小扇子一般颤了颤。   柳绵闭着眼睛,手无声的扣紧了楼谪的手,“夫君,你想要孩子吗?”   “不想要。”楼谪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   他本就是独身主义者,碰上柳绵是个美好的意外,但只有柳绵这一个人,楼谪愿意接纳他进入自己的世界,其他的人想都不要想。   更何况古代生孩子的风险这么大,nonono,达咩。   真是楼谪想想就要摇头的事情。   楼谪了解过医术,问过孙大夫,哥儿的孕痣大多数偏红,或者暗红色,浅粉色的孕痣基本就没有怀孕的可能,以前记载里也从未有过怀孕的案例,否则楼谪肯定得做措施的。   虽然柳绵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小柳绵抱在怀里的样子想着也很幸福的,但他自己一个人抱着柳绵更幸福!   可爱的小小柳绵一下就被恶魔楼谪挥着叉子打散了。   柳绵眼眸里的光黯淡了一些,但屋里昏暗,楼谪并没有注意到。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想要个孩子吗?”楼谪亲了亲柳绵的嘴唇问道。   “我想要,”柳绵声音带着几丝不自觉的委屈说着:“可是我生不了…怎么办…”   他之前找孙大夫求过药,他背着楼谪偷偷喝了很久,但还是没有怀孕的迹象,但万一呢,万一真怀了楼谪又不想要该怎么办,没怀的话楼谪现在不想要,以后会不会想要呢。   柳绵一直觉得跟楼谪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恩爱只是一时的,在时间的冲刷下一切都会有变化,哪怕柳绵很喜欢很喜欢楼谪,但也将每一天跟最后一天一样珍惜,爱这种东西太容易被收走了,柳绵爱的时候毫无保留,会努力维系这份感情,但如果真分开了,那他也拿得起放得下,因为他一直在为那一天的到来做心理准备。   心里想得明明白白的柳绵,眼睛又委委屈屈地掉了一滴眼泪。   这楼谪从来不会看漏,连忙把柳绵的脸捧起来,把眼泪擦掉,对着柳绵肿肿的眼皮轻轻吹了吹,无奈地捏了捏柳绵的鼻子:   “你是水做的吗,哪来这么多眼泪,别哭了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明天爹亲看到,又得私下敲打我让我节制点了,呼呼不哭了。”   “生不了就不生呗,你要是实在想要个孩子…”楼谪顿了顿,柳绵抽着鼻子,眼睛肿肿地看着他,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   楼谪本来想说他实在想要一个的话,就领养一个小孩,可是亲生的孩子楼谪都不想柳绵带,更何况不是亲生的,楼谪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道,“你要是实在想要个孩子,你就把我当孩子养。”   “让你过过当爹亲的瘾。”本来荒唐的事情,楼谪越说越觉得有理。   柳绵震惊地看着楼谪,然后楼谪堂堂当当地埋进柳绵怀里,甜甜腻腻地喊了一声,“爹亲!”   啊啊啊啊,简直是噩梦。   怀里的楼谪扬起他那张坚毅硬朗的脸,可爱地嘟了嘟嘴,“爹亲,要亲亲,要抱抱。”   柳绵仿佛见鬼了一般,连忙推开了楼谪,“楼谪!你正常点。”   楼谪继续嘟嘴,“为什么,我这样不可爱吗?”   其实楼谪长得俊,做什么都不会很奇怪,但这对精神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柳绵接受不了,“一点都不可爱,很可怕。”   柳绵搓了搓胳膊,楼谪伤心地瘪了瘪嘴,“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是你想要孩子吗?给你模拟一下都不行,哥儿心海底针。”   “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儿子你都受不了,到时候你怎么接受那些吵吵闹闹的小屁孩,么么,咱们不要孩子,过好我们俩的日子就好,”楼谪对着柳绵还没缓过劲来的震惊脸啵啵啵连亲了好几下。   有的时候楼谪真的很沉稳很靠谱,有的时候也是真奇葩,不过不管哪样的楼谪,总能用最快最出乎意料的办法让柳绵开心起来。   柳绵无奈地伸手捏了捏楼谪那张胡乱讲话的嘴,“你怎么好意思的,爹亲都叫的出口。”   楼谪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柳绵将手放开,楼谪浑不在意道,“面子哪有幸福重要,这些跟夫郎比起来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楼谪突然又嘤嘤嘤起来,“我这么懂事,夫郎以后可要好好对我,若是负我,我定要…” 第103章   “定要如何?”   柳绵一脸好奇地看向楼谪, 楼谪对他太好了,他完全想不到楼谪真生气了会怎么样。   楼谪沉默地盯着柳绵看了一会儿,鼓脸生气地拥紧人轻拍了两下, “你还好奇起来了,你这时候就应该说, 我才不会负你呢, 我们俩要恩恩爱爱一辈子, 不解风情的家伙。”   “说你是不是变心了!都开始打听自己的下场了!”楼谪又不解气地轻轻拍了拍柳绵的背部。   柳绵抽出自己痕迹斑驳的胳膊, 戳了戳楼谪气鼓鼓的脸颊, 杏眸弯成月牙状, “请问这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小郎君怎么这么爱演戏?你是戏精吗?我还能变什么心, 我就喜欢你, 只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明明知道楼谪在演戏, 但柳绵还是顺着楼谪的话表明了心迹,好好哄了哄这个人高马大, 有的时候和小孩一样的大戏精。   楼谪这才满意地扬起了唇角, “这还差不多, 要是你敢负我的话......”楼谪突然想起以前在互联网上看到过的梗。   语气阴森森地说道,“那我就扒你的皮,喝你的血, 拿你的骨灰拌饭吃, 让你跟我永永远远地绑在一起。”   柳绵吓一大跳,“那可不行, 会拉肚子的,而且我们讲究入土为安, 咱们以后能葬在一起就很好了,说不定来世还能见面。”   楼谪被柳绵这一幅认真的模样逗笑,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脸蛋,“笨蛋。”   楼谪换了一个话题,说着说着就把柳绵哄睡了。   等着热水上来了,楼谪轻轻地把人抱起来去沐浴,柳绵早就没精力了,睡得香沉,只在热水涌进来的时候不适地微绞了一下眉眼。   楼谪心里软软地亲了亲柳绵的额头,把人抱出浴桶,擦洗干净,把磨损比较严重,到处弥漫的吻痕一一擦上药膏,才抱着柳绵安心地合上了眼。   楼谪从小的睡眠质量都很好,除了遇见柳绵后没在一起的时候做过涟漪的梦,平时基本不做梦,然而今天楼谪却做梦了。   他清醒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现代的他瘦一些,此时面色瓷白地躺在床上,本就深邃的五官此时更显凌厉,现代的楼谪是爱笑温和的,杨晓晓天天都不让他垮着脸,说他看着很凶未来找不到媳妇。   此时最爱笑的人看着床上的自己默默流泪,楼谪忍不住伸手想安慰一下她,“妈,你别哭了,妆都哭花了,我没死没死呢,还找了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夫郎,他超级优秀,你肯定会喜欢他的,别哭别哭。”   “爸,你愣在那干嘛,快哄哄妈啊,姐姐,哥哥,你们快安慰安慰妈妈,我没死,我这不好好的吗!”   楼谪的手从杨晓晓的肩头穿过,有些无措地回身喊其他的家人,却发现众人都是悲伤沉默地站在一旁。   平日里最会花言巧语哄母亲开心的父亲楼百岁此时手搭在杨晓晓肩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穿着长裙高跟鞋漂亮非凡的女人看着窗边,悄无声息地抬手抹去泪花。   “不是吧,楼安然,连你都掉眼泪了,我还没死呢,你们也太夸张了吧。”   难得不是西装革履的大哥楼彦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雪茄反复在唇中碾磨,最后还是起身离开了病房,在走廊靠墙仰头。   楼谪站在一片沉默的病房中,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发生了扭曲,明明以前他们家是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   "怎么会这样......"   楼谪猛地醒来,惊了一身冷汗。   怀里空荡荡的,柳绵也不在,难道他穿越回去了?那柳绵怎么办。   极度压抑的梦境冲击下,让楼谪失了方寸,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还睡在自己辰时才换过的床单上,还是在他和柳绵的床上。   想到刚刚梦境里的那一幕,楼谪又很难不担忧,那都是他的家人们啊,如果可以托梦就好了,至少告诉他们,他现在过得很好,不必担忧。   要是能把柳绵也托过去给他们看看就更好了,他们肯定会喜欢他的。   楼谪起来看见自己的枕头湿掉的一片才发现,流泪的何止是梦中人。   楼谪换着枕巾,瘪了瘪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窝好哭包。   “夫君,你可算醒了,还是累着了吧,我还是头一次醒在你前面,都下午了。”柳绵笑着走进里间。   柳绵的身体是真的养好了,搁以往,以他昨天那个状况,今天至少得躺一天,现在浑身除了酸胀了一些,并不影响活动。   楼谪起身洗漱,柳绵已经将饭菜摆好了。   给楼谪盛了一碗小米粥,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米粥一入口,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水还放的有些少了,太浓稠。   楼谪来古代后都做饭做成美食家了,现在让他去做国宴都不带虚的,此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夸赞道,“府上来新橱子了啊,这平平无奇的小米粥都能熬得这么好喝,太厉害了吧。”   楼谪又猛尝了一大口,很认真地说道:“完全把小米的香味煮出来了,太好吃了!”   “真的假的?这不就是正常粥水的味道吗,这粥还煮的有些稠了。”柳绵抿了一口评价道。   但眼里的兴高采烈和压不住的唇角楼谪统统收入眼下。   果然没猜错,府上的厨师厨娘都是楼谪精挑细选来的,柳绵和沈思月胃口不好,这种普通菜色根本都不会端上菜桌。   楼谪一脸不赞同地看向柳绵,“这浓缩才是精华,一般人都做不出来的。”   楼谪又加了一块炒的有些碎的西红柿炒鸡蛋,“喔,好入味。”   这个黏糊程度明显是盐放多了后,加水补救过的。   柳绵弯了弯眼,“喜欢吃我以后多给你做。”   楼谪仿佛这才知道真相,惊讶地看向柳绵:“这是你做的?我说怎么这么符合我的口味,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宝宝。”   柳绵被楼谪夸得晕头转向,他其实觉得很普通,他吃惯了楼谪做的饭,甚至觉得他做的有点难吃,可是楼谪太真诚了一点都不像撒谎,柳绵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耳根,“你喜欢就好。”   “那今天晚膳我来做吧,你想吃什么,我学。”柳绵自告奋勇。   “不用,晚上随便吃点就好,家里那么多厨子呢,天天我做一顿,你做一顿的,人家还敢不干活了,柳大厨好好歇着吧,怎么样,身上还难受不。”楼谪熟稔地揉了揉柳绵后腰经常酸的地方,“做饭累不累啊。”   “这才几个菜啊,有什么好累的,哪有那么娇气。”柳绵没好气地拿开了楼谪的手,“我现在身体好着呢。”   楼谪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脸,专心进行光盘行动,将柳绵做的两个菜吃得干干净净,浓稠的粥也喝了两大碗,柳绵彻底相信楼谪是真的爱吃他做的饭了,没看见旁边两道大厨做的菜楼谪尝了一口就没吃了吗。   柳绵小口吃着大厨香煎的蘑菇,真的很好吃,但楼谪就是更喜欢他做的菜呢,虽然不解,但柳绵还是忍不住悄悄弯了弯眼睛。   难怪柳绵今天态度这么好呢,晚上洗香香进房间的楼谪就看到熟悉的楚河汉界出现在了自己床上。   “这是干嘛,我不是才考完吗?”楼谪伸手就想把挡在他和亲亲夫郎之间的万恶圆筒枕头拿开。   柳绵死死地抱紧了枕头,不让楼谪抽走,“还有府试在十天后呢,你得好好温书,明日又要早起,不能贪欢,你已经放松一天了,不能再胡来了。”   “现在已经九月了,科考这么紧张,府试考完了下月还有院试,今年科考才结束,只能等到明年八月份才能参加乡试,不过留一年温习也不错,但院试也很重要,院试不过没有秀才身份参加不了乡试,所以你得好好看书。”   柳绵那张红红软软的嘴巴张张合合地说着,楼谪却只听进去了一件事,那就是十天碰不了柳绵了,晴天霹雳。刚开的荤又要没了。   “还有十天呢,睡前运动一下有助于睡眠。”楼谪试图争取。   柳绵严肃拒绝,“不可以,乖乖躺下睡觉吧。”   楼谪幽幽地叹了口气,“绵绵你是个出尔反尔的骗人精。”   柳绵睁圆了眼睛,一直以来诚实守信的好良民不接受楼谪泼的脏水,“我哪有我一直说到做到!你说要在马车上,我最后也兑现承诺了啊。”   “可是你下午明明说喜欢吃你,以后给我多做些啊,下午说的话,现在都忘了。”楼谪佯做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骗子呜呜。”   柳绵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几圈才明白楼谪在说什么,脸刷一下地红透了:“我说的是做饭好不好!我说你要是喜欢吃,我就多给你做几次饭吃,楼谪,你真是......”   早在柳绵脑子转圈的时候,楼谪就把那个万恶的枕头抽走了,现在已经吧唧一下亲到了柳绵喋喋不休的嘴巴上。   将人扑倒声音低沉悦耳地说着,“可是我不想吃饭,就想吃你,绵绵宝贝,你好香好软啊,让我咬一口吧。”   某个坏蛋嘴上说着露骨的话,不等柳绵回答,就径直咬住了柳绵敏感的耳朵。   柳绵一下就泄了力气,推在楼谪胸口处的手力气都小了几分,“楼谪你混蛋...”   楼谪点了点柳绵的嘴唇,“叫夫君,不然就做到你叫夫君为止。”   床上给楼谪逮到一点纰漏是真的会被做到死的,知道楼谪实力的柳绵立刻顺从了某人的心意:“夫君。” 第104章   楼谪被柳绵可爱到了, 轻咬了一下柳绵的脸蛋,“宝宝真乖,我们就做一次睡觉, 不会耽误明日学习的。”   柳绵面颊绯红,眼角含泪, 却是无语地看着他, “我难道还有拒绝的权利?你都进来了。”   楼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害羞地蹭了蹭柳绵:"干嘛说这么直接, 多不好意思啊。"   柳绵的无语溢于言表。   次日清晨, 楼谪如约睁开了眼睛,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去侍卫们所住的南院看了一圈,安禾现在和常乐搭档着管理众人十分有模有样。   经过挑选排查的侍卫们也很勤奋, 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哪怕之前对安禾做主的事曾在私下议论过,现在也被安禾的实力征服了。   安禾真是又有天赋又努力的那批人, 根本不会有人因为安禾是个哥儿而轻视他,反而都拿他当标杆拼命追赶。   这个效果楼谪很满意。   再这样训练下去, 他们府上也算得上是铜墙铁壁了, 让人安心得紧。   训练的众人给楼谪打了个招呼, 便又继续自己的练习了,楼谪给的功法招数都是些简单有效的,侍卫之间还可以相互切磋, 胜者还有相应的奖励, 而且楼谪虽然看着面冷,但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 在府上待久了,真的感觉和家一样。   楼谪又去看了看安禾, 指点了一下他最近的瓶颈之处,看他理解后便扬长而去了。   这样一圈晃悠下来,柳绵也醒了,空腹带着柳绵跑了三圈后,二人一起用膳。   最后楼谪终于在书房坐定。   柳绵在对面坐着研墨,也不出声打扰楼谪。   看着楼谪专心读书时沉静的眉眼便觉得很知足,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柳绵研一会儿,见墨够用了便拿起毛笔练字,最近身体好心情好,字也洒脱有力了几分,按着楼谪讲的特点,原本软绵的字体也有棱有角起来。   等晚些时候,将墨又研磨了些许,才悄然起身准备离开书房,叫上安禾一起去店铺看看。   这都是为了不打扰楼谪读书也避免楼谪担心,柳绵每日用膳时提前和楼谪说过的安排。   但楼谪还是依依不舍地起身拉住柳绵,讨了一个离别吻。   晶亮的细小银丝在分开的唇瓣间产生,柳绵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   “出去注意安全,喊上安禾,几个暗卫也带上。”楼谪用拇指给柳绵擦着唇角,轻声叮嘱着。   早晨的风最是凉爽,书房的窗户撑着透气。   来楼谪府中以探亲之名进来的李耀,在不动声色打量乐安居内清雅奢华的布局时,便透过窗边见到这样一对佳人。   书案上的书页还顺着清风翻动了几页。   好一幅才子佳人的画卷。   李耀以前只记得他这个大表哥黑瘦黑瘦的活像个泥猴,后来楼谪变得壮了起来也是一身村夫之气,李耀从来没发现他这个一直被自己隐隐看不起的大表哥长得这般剑眉星目,一表人才。   而这一切全归功于他表哥怀里那个面色绯红的小哥儿。   李耀以前在集市上的人群中曾遥遥见过柳绵一眼。   那时他还小,刚被送到镇上书院读书,穿着一身破旧麻衣,便见柳绵穿着一身仿佛会发光的月白色云纹团花锦衣,生的是李耀从小到大见过最好看的模样。   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李耀仿佛被这一眼定住,旁人的不满叫骂李耀都充耳不闻。   那一日,柳绵被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纨绔子弟当街堵住,说他抬他进门做侍君,仿佛被老天偏爱的绝世美人唇角勾起一丝讶异的弧度。   说出口的话直戳人心头,“没有镜子也有尿吧,麻烦你照照镜子好吗?”   那人被他说的很生气,抬手就想扯住柳绵,在人群中的李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被身边的侍卫拦下了,柳绵回身毫不客气地给了那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响亮的一巴掌。   李耀这才从众人纷说中知道,这是县城最厉害的哥儿,嚣张跋扈,成日在外面抛头露面,完全没有个哥儿的样子,以后谁娶了他可真就是倒大霉了。   可李耀却被柳绵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夺了心魄,这样漂亮的哥儿,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他一定会好好对他的。   当天晚上回去年纪尚小的李耀就第一次梦遗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柳绵是柳氏布庄的嫡子,哪怕名声再差,也不可能下嫁给村中的农户。   李耀更努力地学习,除了光宗耀祖,他也想要有朝一日能有机会碰上这一弯明月。   没想到除了混在人群中看见过柳绵,如今再见却是如此情况。   柳绵穿着一身做工更精致华丽的月白色长袍,被别人拥在怀中。   总是冷眼瞧人的精致眉眼如水般化开,充满了爱意地看着旁人。   看到这一幕,李耀再难压制心中的嫉妒。   其实抛绣球那一日他也在的,可是他人小力轻,根本就挤不到中心,连最后接下绣球的人脸都没有机会看清。   后来他又在别人口中得知是楼大接了绣球,之后这个以前他瞧不上的表哥在别人口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赘婿、诗会、琉璃、圣上赐匾,前段时间楼谪是林县令的谋士之事也被传开了。   这一切的开始,都是楼谪成了柳绵的夫婿,这一定是柳绵在其中帮忙,他家那么有钱,想学什么请不到老师啊。   李耀这才意识到,他错过的不只是一轮极美的明月,还是一个很大的助力啊!   “公子,这边,您在堂中稍作等候,已经有人去跟姑爷传话了。”在前面带路的丫鬟见怪不怪地看了眼黏黏歪歪的小情侣,出声提醒道。   李耀说是楼谪的弟弟,楼谪的家世他们并不清楚,只知道在村中,现在基本上一家人都有很多孩子,下人们拿捏不准,但也知道楼谪正在科考的关键时刻。   自然不能传出慢待家人的丑闻,因此先领着李耀到大堂等候。   李耀回过神,收回视线,笑着问道,“哥哥和柳公子关系真好啊。”   “是啊,姑爷和少爷真的很幸福,看着他们我都又要相信爱情了。”丫鬟打趣道。   柳绵劝下了准备送他出门的楼谪,“哎,那至于如此啊,你好好看书就行,回来给你带煎饼吃。”   楼谪不情不愿地被柳绵按回了座椅之上,“小心点噢。”   柳绵边点头边应声,“嗯嗯,我知道的,我现在擒拿手练得可好了,谁要靠近我,我就咻咻两下把他按住。”   “你那点力气够干嘛啊,还是得多练习,一定多带点人出门噢。”楼谪嘀嘀咕咕道。   “怎么不够了,昨天把你都踢下床了你忘记了,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柳绵边说着边往外走。   楼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反驳道:“明明是因为我没有防备嘛。”   这时通报的人来了,柳绵出门的脚步被打断,楼谪眼睛一亮,“怎么了?”   小厮对楼谪的态度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怎么感觉姑爷隐隐有些热情啊,“姑爷,刚刚有个自称是你弟弟的人来探亲,叫李耀,已经引他去堂中等着了?姑爷要见吗?”   柳绵眉心压出一道浅痕,直接替楼谪做主道,“不见,让他要多远滚多远。”   楼谪惊讶地看了一眼爆粗口的柳绵。   成婚前他调查过楼谪的身世,对他那所谓的家人感官差到极致,拿了楼谪父母的钱地,却连一口饭都不愿意给小楼谪吃,太过分了!那记载上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欺负小楼谪不说,长大了还把人往沟里带,赌博多害人啊,真是混球一个。   “现在知道你好了,又腆着张脸过来跟你套近乎,真不要脸,你在这好好读书,我去会会他们。”柳绵架势十足的撸起了袖子。   然后小厮迅速低下了头。   无他,少爷那两条嫩生生的胳膊上现在尽是斑驳红痕。   小厮再度在心中刷新了二人的恩爱程度。   柳绵一时生气忘了这茬,还是楼谪眼疾手快,红着耳根快步走到柳绵身旁把他撸起的袖子给他拉了下去。   “不生气,这李耀不是那个混球,他这些年在县里读书,很少回去,没欺负过我,上次与他在县试时遇上了,他还说请我吃饭呢,我给忘记了,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我们一起去见见?”楼谪拉着柳绵的手道。   柳绵知道自己误会了,自然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楼谪的家人他还是很想认识的,如果这个李耀真的没有坏心思,他也很高兴认下这个弟弟,不然没有家人,楼谪一个人也太孤单了,“好。”   虽然有他陪着,但家人的陪伴和爱人的陪伴不一样,柳绵非常能懂其中的区别。   楼谪和柳绵相携来到正厅,坐在凳上的李耀立刻起身相迎。   “哥!柳公子。”李耀开心地跟二人打着招呼。   “这是你哥夫。”楼谪坦坦荡荡地介绍着,虽然哥夫有点拗口,但叫嫂子好像更奇怪。   李耀顺着楼谪的介绍,朝着柳绵腼腆地笑了笑,“哥夫好,哥夫长得真好看。”   果然像楼谪所说,是一个很热情的小孩,柳绵笑着点了点头,“初次见面,耀耀这么小就参加县试了很厉害啊,见面礼,祝你学业有成。”   柳绵从袖中抽出一个红封,递给了楼谪。   这个称呼一出,两个人都变了脸色,楼谪是酸的,李耀是怔愣的,他没想到柳绵会这么温柔,他以为这种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应当会看不起他才是。   楼谪心里直冒酸泡,不过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将红封递给了李耀,“不必推拒,是你哥夫的小心意。” 第105章   李耀犹豫了一瞬, 还是没接下这个红封。   “我与哥哥许多年未见,我哪里好意思接这红包,不妥不妥, 我今日前来也是找哥哥说说话,如今看到哥哥过得好我便安心了, 上次在考场遇上哥哥我很惊喜, 邀请哥哥共用晚膳, 考完后在外面等了许久并未瞧见哥哥便离开了, 若是因为错过让哥哥平白等了许久, 我自是有罪。”   小孩说着这话时很有礼貌, 又带些拘谨,两只手悄无声息地捏紧了粗麻衣角。   二人将小孩的动作统统纳入眼底, 柳绵没好气地轻肘了楼谪一下。楼谪小声辩驳, “我也没答应他啊。”   不过他哪能跟这小孩一般计较,确实是一早便被孙大花他们送到城里学习, 没染上那家吸血鬼的坏习惯坏毛病,小小年纪就谨小慎微的, 估计一个人在外面读书的日子也不好过。   光顾着玩去了, 完全忘记李耀这茬的楼谪难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 顺着李耀给的台阶往下说,“考试的时候人太多了,没看见你我便走了, 没等多久。”   李耀松了口气, 然后开心地笑了笑;“没让哥哥等太久就好。”   楼谪是家里最小的,没有过弟弟, 听李耀这么说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就感觉茶香四溢的。   楼谪甩了甩头, 短视频刷多了的后遗症,“先坐,坐着说就好。”   柳绵看着李耀确实没什么坏心眼的样子便先行离开了,他在这多少影响兄弟俩说话,跟李耀招呼着,“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叙叙旧,你们都要考试,也别耽搁太久,聊好了可以一同去书房探讨学业。”   “我送你。”楼谪依依不舍地捏了捏柳绵的手心,柳绵无奈地笑着松开了他的手,伏在楼谪耳边小声道:“乖一点,好好温习,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离开时,把红包给人家塞兜里,看这小孩瘦的,也怪可怜。”   楼谪目送小夫郎出门,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时便见房中的另一人也望着远处的背影。   楼谪没多想,李耀也适时地收回了目光,自然地夸赞道:“哥夫长得真漂亮,人也温柔,哥哥有福气了。”   楼谪嘿嘿一乐,他这人没啥爱好,就爱听别人夸柳绵,闻言笑容都真诚了几分:“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在书院的宿舍住。”李耀老老实实地回答。   “住宿条件怎么样”楼谪随口问着。   “挺好的,六个人的大通铺,哥哥你莫笑,虽然听着有些寒酸了吧,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能有个地方住着,有书读我已经很高兴了。”李耀腼腆地笑了笑,配上他那瘦弱单薄的书生模样,楼谪也是刮目相看。   没想到李家还出了个觉悟这么高的好孩子,看来还真是气数未尽,楼谪佩服地点了点头,“难怪你这么小就能参加县试了,很不错。”   “你们是同龄人一起住吗?”楼谪随口问道。   “不是,我是宿舍里最小的。”李耀如实回答。   楼谪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下眉,难怪这么瘦,孙大花虽然对原身不好,但对自家人却是大方得紧,李晟那混球都给养得看不见眼睛了,怎么可能亏待她这个正在读书前景光明的小儿子。   八成是被欺负了,估计他娘给的钱要么被抢走了,要么李耀也偷偷藏起来不敢在旁人面前表露出来。   楼谪心里有些杂陈,不过并未多言,温和地笑道:“那还挺好,有兄长们带着,还热闹。”   李耀完全没想到楼谪会这么回答,果然如他娘说的一般是个白眼狼,他一身绫罗绸缎却不愿意给穿着一身麻衣的表弟搭把手。   他家院子这么大,下人住的房间都比书院里夏热冬冷还拥挤闭塞的房间好。   这么和善果然是装的。   “嗯,是挺热闹的。”李耀苦涩一笑,没将心里的怨恨表露分毫。   都表演成这样了,旁人多少也应该问一句吧,楼谪还是笑着,仿佛根本没看见李耀的不对劲,又转移了个话题,连晚饭都没留李耀用。   李耀心中气的牙痒痒,却拿楼谪没有任何办法,主人家不留,他总不能自己舔着脸留下吧?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一个善解人意,勤奋自强的可怜表弟。   楼谪趁李耀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柳绵留下的任务完成了。   李耀一回去就把那身硌人至极的破衣服扔到角落,完全没看到缝补的布兜里塞着的厚厚红封。   柳绵晚上回来时楼谪已经布好菜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等待了。   “夫郎!”   柳绵有被这样的乖乖楼谪狠狠可爱到。   快步过去奖励了楼谪脸颊香吻一枚,“表弟呢?你们聊了什么,怎么没留他用膳?”   楼谪将下午聊的话题简单告诉给了柳绵。   柳绵吃着楼谪剥的虾,动作顿了顿,忍不住轻蹙了一下眉毛,斟酌了一下说辞开口道:“在书院住?那条件可并不好啊,还和年龄不一的混住在一起…要不要把他接过来住?只要他不伤害你,我不介意的,毕竟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们院中空房间那么多,给他一间也没关系。”   “不要。”楼谪给柳绵夹着菜,面不改色地拒绝了,“你的红封我都塞给他了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没义务替别人养孩子,扶贫我也宁愿扶那些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子,这个李耀再乖巧,他和我舅舅他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我不想跟他们家扯上任何关系。”   他没资格替原身原谅那一家坏人。   柳绵心疼地看向楼谪,“是我考虑不周,你说得对,帮了这人只能是源源不断的麻烦,还是断得干净的好。”   “不过他还小,我不怪他,但这种人只能当客人,不能当家人,更不能住进我们家。”楼谪解释道。   柳绵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赶紧转移这个会引起楼谪伤心的话题,“都听你的,快吃饭吧,下午看了什么书?”   “诗赋,经论…”楼谪说着,然后又鼓了鼓脸,“你以后不许叫别人名字叠词!不守男德!”   “?”柳绵疑惑地看着楼谪,“什么叠词?”   这么大的事情,柳绵转眼就忘记了,显得他好像很小心眼一样,楼谪更生气了,盯着柳绵半晌,生气地别开了头。   柳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楼谪别别扭扭地偏头小声嘀咕道,“都没听你叫过我谪谪,第一次见面就喊人家耀耀,是不是觉得人家长得可爱,难道我不可爱吗?男人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   柳绵哭笑不得,“你说这个啊,叫小朋友不就这么叫嘛,不是想着是你弟弟,我得表现热情些嘛,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么叫了。”   楼谪这才别别扭扭地坐正,“十六快十七了,也不是小孩了,这次看在你不懂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下次再这样我可要惩罚你了,你要时刻铭记你现在是有夫君的人。”   “你想想要是我叫别的十六岁的姑娘红红绿绿,你高兴吗?”楼谪试图让柳绵感同身受。   柳绵一下就明白了楼谪的意思,“我当然生气,你要是这么叫别的姑娘,我就把你打入地牢!”   可是楼谪用红红绿绿举例实在草率好笑,柳绵没憋住笑意。   一下给楼谪逮住了尾巴,狠狠地把手里的虾拧掉了脑袋,“你还笑!”   柳绵抿住唇,“不笑了不笑了,我真的错了,没有下次,谪谪弟弟乖。”   楼谪小朋友一下被哄好了,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县试成绩公布那日,柳绵特意嘱咐楼谪一定要早早地叫醒他,他们一起去看榜单。   但有人比他们还早。   天刚亮,带着红头带的小厮敲着铜锣,便喜气洋洋地来到了乐安居。   “这可是楼谪楼公子的家?”   门口的侍卫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喜气洋洋的小厮有些莫名,“您是?”   小厮拿出怀中的泥金帖子贺喜道,“考上了!考上了!楼公子是案首!县试第一!”   侍卫接过帖子一看,立刻请人进府,派人去喊楼谪他们。   索性迫于柳绵昨晚的耳提面令,二人今日早早便起了,此刻已经穿戴整齐。   柳绵开心地接过泥金帖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当众抱着楼谪便亲了一下,“夫君!真的是案首!你太厉害了!”   众人目瞪口呆,沈思月和安禾无语掩面,真是越来越腻歪了,一点都不避着人了。   楼谪也没想到会是案首,他毕竟是个现代人,对古代有些规则并没有那么清楚,哪怕临时抱佛脚,楼谪也最多估计了个稍前排的位置,再加上他和主角他一起考呢,怎么说这个案首都落不到他头上啊…   结果偏偏就落到了,楼谪也很开心,这种大家一起恭贺,天下人皆知的感觉和现代考专业第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楼谪抱着柳绵转了一圈,高兴道:“我考了案首!”   沈思月和安禾给下人们分发碎银沾沾喜气,又给通报之人塞了银钱,“麻烦您跑一趟了,辛苦辛苦。”   “这有什么,为案首做事是我的福气。”通报之人收下银钱开心道。   通报之人离开乐安居,前往了下一家。   在程府人兴高彩烈的庆祝声里,程逍年却是气歪了嘴,第二名…他明明大概记得这一年的考题,还专门找了书院几个老夫子拆解着分析题目,按照上辈子在皇室书院学的策论混合在一起,怎会只考了第二名!   “敢问一下本次县试的案首是谁?”程逍年有礼地笑问着。 第106章   小厮接过银钱笑道, “是住在城北的楼谪楼公子。”   果然是他!程逍年咬牙切齿,目色划过一丝阴翳。   程青山听到这个姓氏有些惊讶,追问了一句, “楼谪楼公子?”   小厮欣然点头,“正是。”   小厮忍不住心中奇怪, 报喜这么多回, 见过喜怒不形于色的, 还头一次见得了第二名还不高兴的, “恭喜程老爷程夫人, 程公子未来几日可以安心备考了, 祝程公子金榜题名,我要去下一家了, 就先行告辞了。”   程府的人笑着目送小厮离开, 程青山回身后忍不住对着程逍年感叹道。   “这小子,真是见一次让人刮目相看一次, 竟然又闷不吭声地考了个案首出来,了不得啊了不得, 逍年, 说来这楼谪还算救过你的命, 你们之前有什么龃龉也都过去了,没事多与他交流一下学业,这以后的路还是得你们这些优秀的年轻人来走, 多交些朋友没有坏处的。”   程逍年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应是。   “不过你也别灰心, 第二也不错,你弟弟县试时也才考了十六名, 最后不也考上举人了,反而他们那届的案首止步院试了, 你这才学了多久就能拿第二了,好好准备,中举肯定没问题的。”程夫人劝解道。   程青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跟一旁的程逍林嘱咐道,“你考过一次,有经验,没事多跟你哥聊聊,别整日就往那酒楼里钻,没有点举人的样子,今年会试差一点,下次还准备差一点吗?你既然还想继续考到京城,不想留在县中当个小官,那你也得好好努力啊。”   “知道了爹。”程逍林应下。   “爹,你不要这么说二弟,我县试温习时他帮我解决了不少疑难问题,二弟他只是不善言辞,但他一直有在帮我的,二弟也是大人了,您哪能还向小时候一样还管人家去哪啊。”程逍年开口道。   程青山终于笑开了,“再大的人不也是我程青山的儿子,看到你们兄弟俩感情好才是真的,以后你们路上有亲兄弟相伴可比普通人幸运多了,出门在外,万事都以家人为先,可莫胳膊肘往外拐了。”   “当然不会了,是不是弟弟。”程逍年笑眯眯地看向程逍林。   程逍林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程逍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因为后面的考试安排的紧,楼谪得了案首的宴席只能按下不大办。   贺喜的小厮走了没多久,齐玉就穿着一身干练的红衣,束着高马尾,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玉姐!”楼谪和柳绵开心地起身相迎。   “哎!我们绵宝可真有福,现在可是案首夫郎了!恭喜恭喜恭喜!”齐玉长臂一伸,抱着柳绵搓了搓他的脑袋。   楼谪的笑容一下就冷淡下来,把夫郎扯进自己怀里,拍了拍柳绵的小呆脑瓜,“姐,自重,懂?”   齐玉笑得更开心了,没好气地锤了一下楼谪的背,“以后都是要做大官的人了,心眼怎么这么小,不过你小子是真厉害,考了个案首来!不枉老娘天没亮就在放榜的地方等着,厉害啊!”   楼谪美滋滋地抱着柳绵笑了笑,理直气壮到:“一般一般,做什么大官绵绵也是我唯一的夫郎,我就不让别人抱怎么了。   “玉姐一大早跑一趟真是令人感动,刚好一起用个早膳。”楼谪邀请道。   齐玉夸张地掩了一下嘴,惊讶地指着自己,“我吗?真的是我吗?我有这个荣幸跟案首大人共进早膳吗?”   齐玉是府中的常客,众人都被齐玉夸张的表演逗笑,堂中一片欢腾之色。   "案首大人唯一的夫郎真的不会介意吗?"齐玉学着楼谪的语气冲着柳绵挤眉弄眼,柳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楼谪无奈地笑骂了一句,“天天说我心眼小,也没见你心眼大到哪去,一点亏都吃不得。”   “跟你学的哈哈哈。”齐玉笑道。   柳绵好笑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刚刚的表演和楼谪的戏精表演如出一辙。   “你还点头,胳膊肘拐哪边呢!”楼谪掐住柳绵的脸颊肉,把最近养出来的嫩肉挤了出来,红唇也被挤得嘟了起来,看着好生可爱。   正在兴头上的楼谪直接在柳绵嘴唇上咬了一下,众人掩面,沈思月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干咳了几声提醒他们这么大堆人的存在。   柳绵羞成了红苹果,水灵灵地瞪了楼谪一眼,“你收敛点。”   楼谪揽着没脸见人的小红人往堂中走,“怎么了,你刚不也亲了我一下嘛,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大家都知道我们感情好,没事哒没事哒。”   “那哪能一样,我刚刚是太开心了,而且我亲的是你的脸,哪里和你一样,不知羞。”柳绵又瞪了楼谪一眼。   楼谪浑然不觉,傻乎乎地对柳绵笑了笑,理所当然道:“你太可爱了嘛,没忍住没忍住,下次一定注意。”   “没有下次。”柳绵警告地捏了下楼谪的胳膊肉,然后没捏起来,肉太紧实了。   几人欢聚一堂开开心心地吃完了早饭,这时又有一人被小厮引了进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难得穿常服的高新。   “高捕头,你怎么来了,吃早饭了没。”楼谪问道。   “吃过了吃过了,楼先生叫我高新就行,先生得了案首,大人很高兴,但这正值特殊时期,大人不方便亲自来见,便派我来祝贺先生,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也带我向林大人问个好。”楼谪笑道。   楼谪中了案首,就算他们不想宣扬,也耐不住榜单是对外公布的,高新走了又来了王家父子来恭贺,各个店铺的掌柜都带着两三店里的小二来祝福,连平日并不怎么说话的邻里也提着自家的鸡蛋来拜访,瞧瞧案首的模样。   楼谪真跟吉祥物似的笑了一天,终于清净后感觉脸都笑僵了。   楼谪抬手揉着自己的脸,柳绵笑眯眯地给他按着肩,“累坏了吧?”   楼谪瘪了瘪嘴,拉着柳绵按着他肩膀的手就把人拉进了怀中,他干一整天活都不会累,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事难到。   “就是心累。”楼谪埋在柳绵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把柳绵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统统都吸进肺部后,那种疲惫的感觉才缓和下来,被安心平静代替。   “都是一些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跟他们笑来笑去,还不如静静地跟你待在一起看书。”   但这种应酬是人际交流必不可少的,在相对独立的现代没有这么夸张,但在发生一件事街坊领居都知道的古代却是逃无可逃。   因为大家也没有恶意,楼谪也不好意思将他们拒之门外,道理他也都明白,但就是在只有他和柳绵二人的时候发发牢骚,撒撒娇,毕竟耽搁了不少他和柳绵单独相处的时间。   柳绵不知道楼谪心里这些弯弯绕绕,他只知道心疼这样难得脆弱疲惫的楼谪,胃里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攒住,心里也酸酸的。   柳绵安抚地拍了拍楼谪的背,在楼谪眉心落下轻轻一吻。   “那下次这种场面我来应付,你回书房看书就好。”柳绵轻声哄着,楼谪也不过十九岁,尚未及冠,比他还小一岁呢,楼谪总是那般沉稳可靠,让人忘记他从小吃尽苦头,走到如今有多不容易。   柳绵轻拍着楼谪宽阔的背肌,再一次庆幸那天命运的绣球落在了楼谪怀中,“你真的很棒了已经。”   有的时候楼谪真的怀疑柳绵才是真的直男,关键是在于他想看书吗?   “你怎么老抓不住重点啊,重点明明是和你,你就听见看书两个字了是吧。”楼谪谴责地抬起头。   柳绵刚刚酝酿的煽情气氛一下就被打散了,哭笑不得地看着楼谪,总感觉有的时候和楼谪不在一个频道上,但他还是会被这样的楼谪可爱到。   “你怎么越来越可爱了?回春了?”柳绵奇怪地伸出双手扯了扯楼谪的面皮。   楼谪拥紧了柳绵,被柳绵捏着脸颊,还傻乎乎地笑了,“因为你越来越喜欢我了!”   楼谪啵唧一下亲住柳绵。   柳绵抿唇怔愣了一下,然后才无奈地笑了,“明明是你越来越爱撒娇了。”   不过柳绵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下,每天都觉得自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楼谪了,可是第二天睁眼就会看到楼谪的时候就感觉那份喜欢又深化了几分,填满心腔。   楼谪也不算说错吧。   楼谪眨巴眨巴他那双幽暗深邃的大眼睛,感觉自己最近确实越来越幼稚了,不过给柳绵撒娇的感觉真的好好,柳绵就会很惯着他。   楼谪又在柳绵唇上连亲了几下,恢复平时那副沉稳可靠的模样,伸舌含住柳绵白玉似的耳垂,低声轻笑道:“有吗?”   酥麻的电流感遍布全身,柳绵轻而易举地软在了楼谪怀里,柳绵抬起手背遮住涣散崩溃的晶莹双眸,咬着楼谪的肩头有些害羞地想到,怎么楼谪什么样子他都这么喜欢啊。   次日,楼谪给还软巴巴的柳绵捞起来洗干净穿戴整齐,讨了一个薄荷清香的吻,把迷迷糊糊的人亲得无助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楼谪眸色暗了暗,自己都觉得离谱了,这具年轻的身体精力有些太旺盛了吧,随便撩拨一下就能起火。   早知道楼谪在现代可是个正经人,二十三岁的纯洁处男一枚。   “起床了宝,要吃饭了。”楼谪轻声哄着,柳绵顶着水蒙蒙的眼睛点了点头,朝楼谪伸手,好可爱。   楼谪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边走边小声嘀咕着,“还说我呢,自己不也越来越爱撒娇了。” 第107章   今日乐安居闭门谢客, 因为最近风头正盛的县案首楼谪要专心温习功课。   前来恭贺的众人只得提着礼品败兴而归。   正在书房里安心看书,过着红袖添香佳人相伴美好生活的楼谪不知道有关他的谣言又传开了。   大批质疑楼谪成绩的学子聚集县府。   林永安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年轻人,这个时代对读书人是有滤镜的, 一大帮书生聚集起来也是有威力的,林永安好脾气地抬了抬手, 示意众人安静。   “大伙儿都安静些, 一个一个说, 这没几日就要府试了, 你们不在家好好温书, 是为何而来啊?”   “我们质疑本次县试的公正性!”站在中间的书生在周围人片刻的沉默中出声喊道, 静止的场面一下活络起来。   “对!那个什么楼谪从未在书院读过书,上过课, 如何得这案首?!”   “家贫, 寒窗十年就为了这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如今不过刚开始就被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得了案首, 一个县城十几个村落,还有其他县城的学子来参加本次县试, 这样的事情都发生的光明正大, 那县衙门口挂的榜单上不知道有多少来历不明的人!”   “县试不公!”   林永安本来和睦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严肃地拍了拍惊堂木。   “大家都是读书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参加县试的学子都得递交廪保互结亲共单, 没上过书院便不能科考的话,将开创科举的广泛包容之意置于何地?”   “科举, 以才论高低,以德正其身, 无关家世背景年龄大小。”   林永安一字一句清晰的回荡在衙门之上,身后头上悬挂的牌匾“明镜高悬”四字在阳光照耀下晃出一层光晕。   “林大人说的倒好听,那楼谪根本没上过学,他廪保互结亲共单上的师父写的是谁啊!”领头人被骇住片刻,回神后继续质疑道。   “举人孙安,楼谪与孙举人于安陵诗会上相识,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应该有人有所耳闻,甚至就在现场吧,楼谪那日可是得了诗会魁首。”林永安拍了拍惊堂木,厉声道,   “为仕者,最忌带着成见看人,被舆论鼓动闹事,你们读了这么久的圣贤书,单凭两句空口怀疑就敢闹上衙门,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们知道你们质疑的是什么吗?!科举制度在我朝维持至今,不断完善,层层管理森严,互相监督,按律例,你们刚说出县考不公时就应当一人挨十大板,然后再说其他,念在你们都年纪尚轻,府试在即,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胡闹前先把这次欠的十板子还上!”   一堂人轰轰烈烈地来,灰溜溜地走了,其实心中还有一些质疑,但看着林永安这般难看的脸色,最终还是没胆继续闹下去。   林永安面色难看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退堂。”   高新挠了挠头,离开衙门去县府后院找了林永安,“林大人,刚刚那事要不要跟楼先生说?”   林永安看着楼谪写的文章,摇了摇头,“不必,让他专心温习功课就行,想到会有眼热者,没想到竟来了这么多,定是有人在背后鼓动,本来楼谪出身不好,又是我府上的谋士,我就该避嫌,那日学政来问我时,我准备给楼谪一个第二的,可是楼谪的文章真的写得无可挑剔,又新又有可行性,比其他人的空谈大道理优越出太多,他就该是魁首,给他第二还倒显我有眼无珠。”   “啊?那怎么办?”高新紧张道,楼谪与他也算是知遇之恩,他为人朴实,自然替楼谪的境遇紧张。   林永安看着楼谪挑出来的老实汉子,确实觉得比之前那个精瘦机灵的捕头顺眼得多,那个捕头就是机灵有余,实干不足,林永安不摆烂后,自然是觉得高新这样老实巴交肯干活又诚实的人好,楼谪这小子确实有点东西,不仅自己有本事,看人的眼光也很不错。   “不必管他,他自己会想办法,而且这次我能帮他一次,下次我想帮也是鞭长莫及了,他未来的路可不在我们安陵。”林永安语重心长地感叹道,转瞬又想起上次去光林村里看望的那片田地,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还能在京城相见呢。”   到了下午,学了快一天的楼谪,支着脑袋看着在一旁静静看书的柳绵缓解疲劳,看着柳绵微垂的浓密睫毛,小夫郎看得比自己还专心,楼谪手指微动,通报的小厮噔噔噔地就来了。   楼谪立刻坐端正了。   柳绵连忙起身去给小厮开门,边往外走,边掩上门,轻声问道:“何事?不是说了今日夫君温习,谁也不见吗?”   通报的小厮也很为难,“少爷,外面来了姑爷的家人,说是姑爷的养父养母,我见他们面相不太好,我不敢放,但一拒绝他们就开始嚷嚷,不少邻居都出来了,我怕引起不好的议论,就让他们先到大堂等候了。”   这个小厮是楼谪和柳绵一起选的,人很细心机灵,就是年纪尚轻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其实每次事情都处理的很好。   “你做的很好,别紧张。”柳绵肯定道,“问他们叫什么了吗?”   “男的叫李成,女的叫孙大花,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儿子,叫李晟。”小厮立刻回复道。   那家人…柳绵眸色暗了暗,“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跟夫君说一声。”   楼谪其实已经偷偷地趴在门口听了半晌,奈何柳绵他们走的有些距离,楼谪什么都没听到。   听到柳绵返回的脚步声,楼谪立刻回到座位上乖乖坐好,拿起毛笔写写画画。   柳绵心里有事,没看出来,走近跟楼谪说了一声,“我去店里看看,你好好看书,回来我抽查你的经论背得怎么样了。”   楼谪高兴地站起来,“我已经会背了,我跟你一起去!”   柳绵被楼谪这一下惊到,“经论那么多篇?你都会背了?”   楼谪自信地点了点,柳绵抿了抿唇,“那也不行,还有诗赋,策论…你好好温书,这些事等你考完了再操心。”   生怕楼谪又拒绝,柳绵撑着书桌,垫脚够到楼谪的唇瓣,轻轻亲了一下,无论多少次,说起这种话还是会面红耳赤的柳绵小声哄道,“乖乖的,你不是想在镜子前吗?等你考完了都随你。”   楼谪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得了便宜还卖乖地瘪嘴道,“那好吧。”   柳绵跟着小厮的带领进了正堂。   李成和孙大花的笑容在看到柳绵的那一瞬间一下冷淡了许多,“你这小厮,我让你喊我们楼谪来,你叫个哥儿来干嘛,他做得了主吗?我们楼谪现在可是县案首,还真以为自己家有点钱就了不起了,成亲后都没见来拜见过我们,现在知道我们楼崽厉害了吧。”   孙大花尖锐刻薄的声音响起。   孙大花见过柳绵,李成和李晟可都没见过,先是被柳绵的样貌气度晃了眼,被孙大花咬牙切齿地掐回神后,李成才低声问道,“这是?”   “那个嫁不出去,抛绣球招婿的哥儿。”孙大花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大家都听的一清二楚。   李晟笑了,掂了掂自己的大肚子,绿豆眼可笑恶心地眯在了一起,“大哥现在可是案首,当倒插门多难听啊,迟早要休了你的,你说说好话,给我爹娘表表孝心,我们劝劝楼哥,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小侍的位置,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哥不愿意要你,我也不介意的。”   同样被门口另一个通报小厮叫来的安禾,一个箭步,对着李晟的脸颊狠狠一抽,“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李晟怒到:“你他丫又是谁啊?敢打老子?老子可是案首的弟弟你晓得不?!”   李晟看着这个哥儿眼睛又是一亮,城里就是好啊,哥儿都出落的水灵,就是脾气爆得很,有点黑,没那个少爷白嫩,但也不错,“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个头,我就原谅你。”   柳绵的拳头捏的咯吱响,他练了这么久的技巧终于有实战的地方了。   柳绵二话不说地拉开了安禾,给这个外强中干的家伙的下巴一个利落的上勾拳。   李成和孙大花已经开始叫嚷了,但府里下人们看出主子的态度,已经利落地把俩人控制住,嘴里又塞了两块抹布。   柳绵打了两下后,李晟反应过来就开始叫骂着反击,柳绵力气还是小一些,灵活地避闪开没有恋战。   侍卫很快把李晟也控制住。   柳绵冷静地甩了甩发红的手,路过三人的时候一人狠狠踹了一脚,才走到正位上落座,安禾麻溜地拿出手帕给柳绵擦手上药。   柳绵脑海里浮现楼谪委屈下垂的大眼睛,心虚地抽回手,“我自己上药就行,你坐着休息吧。”   安禾有些无奈地把药塞给了柳绵,在一旁落座,真是嫁出去的少爷泼出去的水,跟他都不亲了,算了算了,他们俩能幸福就好。   柳绵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地上三个被按住的人,缓缓开口道,“会不会好好说话,不会的话就可以不用说了,我也不管你们是谁,反正每天莫名其妙死掉的人那么多,冒犯了我就等着认栽吧。”   三人瞳孔地震地齐齐摇了摇头。   “不会?那处理了吧。”柳绵比了一个抹脖的手势,侍卫们面面相觑,但少爷的命令大过天,安禾第一个起身抽出了配剑。   三个人边摇头边磕头,泪流满面。 第108章   “好了, 既然二位叔叔婶婶知道错了,那咱们就有话好好说。”   柳绵摆了摆手,有被自己刚刚的演技帅到, 小脸掩在青花瓷杯后装模做样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则是掩住唇角忍不住扬起的弧度。   鸡都没杀过一只, 他哪敢真杀人啊, 多看话本还是有些益处的,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专门吓唬吓唬这些又蠢又毒的坏人, 嘿嘿。   三人嘴上的抹布被扯了出来。   “现在说说吧, 你们都是谁啊?一个一个来,唔...就你吧, 小胖刚不是挺爱讲的吗, 你先讲。”柳绵的目光在三人间流转了几圈后,最后落在一直忍不住发抖的李晟身上。   李晟又是一个激灵, 不知道为何在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哥儿身上看到了他那个凶残表哥的身影。   老天爷啊,这难道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莫名其妙变得很凶残的表哥又取了一个更凶残的夫郎。   怎么完全不按套路走啊, 李晟欲哭无泪, “我是你夫君的弟弟啊, 哥夫。”   柳绵眉梢惊讶地挑起,清透的杏眸惊讶地瞪圆,看着李晟不可思议道, “你是我夫君的弟弟?真的假的啊?我刚认识夫君时, 夫君瘦的和根杆似的,人都没你二分之一块头大, 我还以为夫君家里吃不起饭呢,原来不是啊, 难道是你把我夫君的吃食都抢走了?!”   柳绵漂亮的眉眼压下去显得锐利非常,刚被狠狠打了两拳的李晟立刻求生欲爆棚地摇了摇头,“不...不是,是大哥他自己不爱吃饭,跟我没有关系啊!”   “噢?那你就是很爱吃饭了?刚好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做什么准备,后院两个小猪最近食欲不佳,那槽里五斤的粮食就给你吃好了,省得回村说你哥夫郎我不大方,饭都不给你吃饱。”柳绵面带讥讽地看着李晟,不爱吃饭的理由他都说得出口,十几岁的小伙胃里能吞下一头牛,更别说楼谪小小年纪天天干活。   想到当初资料上写,楼谪小小年纪自己上山捡菜吃,衣不保暖,食不果腹的,柳绵就一阵恼火,给这家人吃猪食都便宜他们了,就该让他们喝粪池里的粥,就这楼谪辛辛苦苦孤身一人走到现在,好不容易中了案首,这家人还好意思找上门来自称是他们的养父母?!   柳绵听到小厮通报的时候都满腔怒火,一踏入正堂就是这群人理所应当的嘴脸,仿佛这么多年的亏待不曾发生过一般,还昂首挺胸地颐指气使,这家人真是猪狗不如。   李晟错愕地看着柳绵,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李晟可是李氏夫妇的掌中宝,哪能受得了这委屈,立刻推翻了之前的言论,“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点都不爱吃饭呜呜。”   “不爱吃饭?这可是坏毛病,把他拉下去饿上五天,我倒要看能不能改掉这坏毛病。”柳绵淡定地说着。   侍卫立刻就行动起来,李晟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爹,娘,你们快说话啊!我不想被饿死啊!”   孙大花见柳绵如此不好说话,一下也慌了神,忙扑过去护住李晟,大声斥道:“晟崽!晟崽可是楼谪的亲表弟!你这样对他败坏的可是楼谪的名声!你这个歹毒的哥儿,你根本看不得楼崽好过!你就害他,啊!”   安禾面无表情地给了孙大花响亮的一巴掌,“让你说话了吗?你就开口?”   孙大花一手捂着脸,一手护着哭喊的李晟,眼角忍不住落泪,她后悔了,她真不该来找楼谪的,现在他们府上这么多侍卫,真要对他们三个做什么他们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她本来以为可以靠着孝道压他们一头,哪知这城中的哥儿根本不在乎,甚至话都没听他们说完就反打了他们一顿。   李成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最后还是忌讳这些凶神恶煞的侍卫没敢开口。   堂中寂静了几秒钟,柳绵才笑着开口道,“安禾,看你给婶婶吓的,让婶婶说,我看看婶婶到底想说什么,卤鸭舌的味道还不错,倒不知道人舌的味道如何,刚好让我们爱吃的小胖弟弟评鉴一下。”   安禾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被柳绵两句话说出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似笑非笑的柳绵头皮发麻,哦莫,少爷好像哪里坏掉了。   孙大花彻底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这个漂亮哥儿一发疯就上来把她舌头割了。   柳绵十分友善地笑了笑,“婶婶怎么又不说话了?那叔叔说吧,你们来我们府上是要干嘛啊?”   李成看着笑得和朵花似的小哥儿却是再也生不起半点旖旎的心思,“没事没事,我们就是路过,想进来看看。”   柳绵弯了弯眼睛,“哦?感觉如何?”   “漂亮,漂亮极了,简直是世外桃源,给我们开了次眼,实在是失礼冒犯了,我们这就离去。”李成搜刮着脑袋里仅有的词汇夸赞道。   柳绵的目光转向正哭着的孙大花和李晟,二人不寒而栗,柳绵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阎王一般,“哦?二位也是这么觉得吗?”   “是是,世外桃源,我们冒犯了,不该误闯的,求少爷大人有大量,绕我们一次。”孙大花磕头道。   柳绵唇角的弧度拉平,冷淡地看着他们,“刚刚听通报的小厮说什么我夫君的养父母,那是谁啊?找到我肯定得好好感谢他们,将夫君培养的如此优秀善良。”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养父母,楼大这小子有能耐,从小就一个人当家,自己做主,如何都与旁人无关的,无关的。”李成额间冒出冷汗,连声道。   柳绵起身拍了拍衣袖,“叔叔婶婶心里清楚就好,我这人最讨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可莫要在我这儿是这番说辞,换个地又变了说法,如今我也算是认得了你们人,要找你们也是轻而易举,明白吗?”   三人连忙点头,柳绵又恢复了笑容,走向孙大花,孙大花下意识就拉着李晟想躲,被柳绵一下拉住,笑眯眯道,“婶婶刚刚有所冒犯,好在误会说清了就好,这些钱你拿着和你儿子去看大夫,婶婶不会记恨我吧?”   孙大花和李晟现在都被这几次碰壁碰怕了,再浓的恨意也被接二连三得踢到钉子提散了,“不不不会,是我们冒犯了,我们应得的,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柳绵站直身,没再看他们三人,“送客吧。”   见三人的背影远去后,柳绵才淡声道,“夫君在备战府试,这种事情不必打扰他了。”   “是,少爷。”   堂中人今日都重新刷新了对柳绵的认知,本来以为无忧无虑,娇生惯养的少爷好像也是个黑芝麻馅的。   柳绵前脚刚说完,书房的暗卫已经把事情汇报完了,楼谪忍不住撑着脸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可爱,还给你们比抹脖的动作,什么样的,你学给我看看。”   楼谪一脸期待,暗卫面无表情地抹了一下。   “算了算了,你这学的根本都不像。”楼谪嫌弃地摆了摆手,撑着脑袋又自顾自地乐了起来。   哦,他就知道,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主子是个神经病。暗卫面无表情地想到。   “你等会儿找几个人,把给那家人截了,绵绵还是心软,把钱拿回来捐给那些乞儿们吧。”楼谪提着笔开始作诗道。   柳绵浑然不知道,遣散了下人后,柳绵开心地看向安禾,“怎么样,我刚刚帅不帅,是不是超级厉害,有没有把你吓到。”   安禾捧场地换上星星眼,仰慕地看着柳绵夸赞道,“帅!特别厉害!那样子威风八面,气场非凡!都赶上姑爷了!”   要不安禾是从小带到大的呢,这马屁随便一拍就拍到柳绵心坎上。   柳绵得意洋洋地轻抬了一下下巴,又清了一下嗓子,“那当然了,也不看看你少爷我是谁。”   “嘿嘿,安禾,快教教我怎么扇嘴巴扇得那么有力的,到底是怎么带起风声的啊,我刚刚用力得手都红了感觉也没多疼的样子。”柳绵虚心求教道。   安禾嘴角抽了抽,“这有什么好学的,您完全不用出手的,有我和姑爷在呢,您就是力气小,和技巧没有关系的。”   “怎么会,我俩都是哥儿,肯定差不多的,你教教我嘛安禾。”柳绵晃了晃安禾的胳膊。   “你怎么不去找姑爷教你,他最擅长这个了。”事实证明柳绵撒娇真的无敌,不仅沈思月吃这一套,楼谪吃这一套,安禾也很吃这一套,安禾口风一下就软了。   “啊,我在夫君面前肯定得保留形象啊,而且我刚刚骗夫君说去店里视察了,得等一会儿才能过去找他。”柳绵嘟嘟囔囔地解释着。   得,搞半天是拿他打发时间的,   安禾脑子转得快,知道了也只能无奈,好声好气地教柳绵如何抬臂,如何发力,“抬胳膊,用手臂带动手掌发力,单用手腕发力只会打的自己手疼...”   柳绵学会了诀窍,在空气中练习了几下后,胳膊抡得风声呼呼的,安禾眼角一抽,“好了好了,别甩了,等会胳膊抽筋了。”   “安禾我拍你一下,你看疼不疼。”柳绵作势就要往安禾背上招呼,安禾灵活地躲过去,“哎哎哎,我只包教,不当沙包的奥。”   柳绵乐弯了眼,“吓唬你的,瞧你怕的哈哈哈。”   “无聊,幼稚鬼。”安禾无语地看着柳绵,随后眼珠一转,蛊惑道,“少爷,你回去拿姑爷试,你信不信你怎么打姑爷都说不疼?” 第109章   柳绵眨了眨眼, 没想通其中关窍,“为什么,难道夫君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那也太厉害了吧。”   柳绵被自己的猜测惊到, 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崇拜之意。   安禾头疼扶额,真是有够天马行空的, 还我那个聪明现实的小少爷来。   “才不是, 人都是血肉之躯, 武功再高也不会金刚不坏, 我说姑爷说不疼是姑爷肯定要面子, 不会承认你打的很疼的, 他肯定还装的气定神闲...”安禾笃定地解释着。   “其实心里疼得龇牙咧嘴?”柳绵眉眼弯弯地接住了安禾的话。   安禾合手乐道,“对, 就是这样。”   “好啊你小子, 憋着这坏心眼呢。”柳绵作势就要捏安禾耳朵。   安禾空有一身武艺,却没躲闪分毫, 老老实实地被扯住了耳朵,瘪了瘪嘴道, “这不还没试就告诉你了, 这就心疼上了, 你这样不行的,对一个男人太好,男人反而不会珍惜。”   柳绵也就唬唬人根本没用力, 随便捏了几下就松手了, 左右也闲来无事,便听听安禾的歪道理。   “那你说的还挺特别, 难道我打他几下?他更高兴不成?哪有人爱挨打啊。”柳绵坐正撑着脸反驳道。   “就开开玩笑促进一下感情啊,像少爷刚捏我耳朵, 我就不会生气,还觉得和少爷亲近,要是姑爷生气那只能说明两件事。”安禾嘀嘀咕咕地说着。   “一姑爷度量小,二姑爷根本不爱你。”   柳绵听到这心中不禁有些嗤之以鼻,楼谪绝对是他见过胸襟最开阔的男人,而后者就更不可能了,反应过来后柳绵有些怔愣,原来他们已经相爱到这个程度了,爱到柳绵再也生不起怀疑楼谪爱意的心思。   安禾了然,“但显然没有这两种可能的存在,所以我才敢开这个玩笑嘛。”   “不过你误会了,你姑爷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霸气侧漏,冷酷无情的样子了,他变了,他现在写字写久了手酸都要我呼呼,我真打他两下他能闹翻天。”柳绵唇角含着笑意,无奈地耸了耸肩。   安禾措不及防地被撒了一脸狗粮,沉默地抹了把脸,“哦,那你要不要和我赌一下,一两银子,姑爷要是真喊疼了我双倍,不,十倍给你。”   “十两银子?”小财迷柳绵有点心动。   安禾点了点头,反正这十两银子柳绵肯定拿不走。   但柳绵还是摇头拒绝了,“算了,赌博不好。”主要是为了十两银子要打楼谪,柳绵觉得心疼。   柳绵想就想吧,还不小心说出来了。   你们这些小情侣简直无聊透顶!安禾面无表情地拿起配剑,准备远离这间充满恋爱酸臭味道的房间,短短几分钟吃十几口狗粮,他对小情侣深恶痛绝!   “哎哎哎,安禾别走啊,你再陪我玩会儿。”柳绵不怕死地伸手拉安禾的剑鞘。   安禾紧张地躲开,“少爷,你小心点,万一把剑拔出来划到你了怎么办。”   柳绵忙收回手,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我当然会小心的。”   安禾真是无奈,柳绵也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他俩一起长大,柳绵以前一直是沉稳一些的那个,小小年纪心里有一堆事,又鼓着一股儿劲,安禾总是比较吵闹的那一个,小时候可爱闹柳绵。   现在安禾随着年龄的增长可靠了不少,柳绵倒是越活越回去,不过看到柳绵这么轻松的样子,安禾也很开心就是了,这样可爱活泼的柳绵,真的看着人心软软的。   柳绵重新把安禾按坐下,“要我跟你打赌也行,不过得换个对象,你信不信你去拍常乐哥,常乐哥怎么都不会喊疼。”   安禾一言难尽地看着柳绵,“少爷,你知道我现在的武功水平已经比常乐哥高了吗,他现在都给我打副手,我真去拍他一下,他当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啊。”   柳绵瞳孔震了震,“你这么厉害了,你这是天赋异禀啊!得给你安排个武林盟主话本。”   “少看点话本吧少爷,”安禾玩笑道,“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听听算了。”   “从前…有一个村庄,村里面总隔三差五少几个人,又是一日夜晚,阴风大作,……数十个男子被制成人彘,摆放在破败的土庙中,一张张布满恐惧的脸上满是惊慌血泪…”   因着有安禾陪着柳绵,楼谪没让暗卫进去探查,待在书房左等右等等不到夫郎回来,忍不住自己寻了去,一推门就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夫郎紧紧地攥着安禾的衣袖,与安禾几乎贴在一起。   楼谪反复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压下心里翻腾的占有欲,他们是发小,是发小,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相处起来亲近很正常,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个屁,楼谪面无表情地把柳绵拉进自己怀里,深深的眸色暗得可怕,怕吓着柳绵,还是尽力放柔了音调,“你们在干嘛?”   柳绵看到楼谪找来只顾着心虚,还没发现楼谪的不对,“我我我和安禾刚从店里回来,安禾今天帮忙办了不少货物,有点辛苦,我让他喝点茶水快回去休息,刚准备回去呢。”   楼谪淡淡地瞥了安禾一眼,安禾冷汗都冒下来了,楼谪最近忙着复习,他们有些日子没相处了,就平日早上能打个照面,楼谪很明显这两天跟柳绵腻得感情更好了。   感觉楼谪要凭借眼神把他刚被少爷牵住的衣服布料碎尸万段了。   安禾背后发凉,“刚给少爷讲鬼故事呢,我先走了哈哈。”   柳绵下意识觉得不对,习惯性签上楼谪的手十指相扣了,但思维还停留在他骗楼谪去店里的圆谎上,“哈哈哈是的,刚刚安禾喝茶水的时候,嘴巴痒就给我讲了个鬼故事,我勉为其难听了听,还挺恐怖的,你来的刚好,安禾正讲到高潮呢,安禾你接着讲。”   安禾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看着楼谪冷下来的锋利眉眼,比鬼可怕多了,先撤了,抱歉了少爷,安禾带着心里的愧疚,笑哈哈地打招呼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下次,下次姑爷一起我重新讲一遍。”   随后和溜儿烟似的跑没影了。   柳绵眨巴眨巴了眼睛,“咦,安禾这小子也是真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了,都不跟我们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你怎么来正堂了,是有什么事吗?”   还用这么生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楼谪危险地眯了眯眼。   一肚子的负面情绪翻涌,有的时候正想把柳绵变小,时时刻刻揣在兜里。   “你半天不回来,我来找你。”楼谪轻声道。   柳绵弯了弯眼睛,浑然没察觉到危险,垫脚在楼谪脸上亲了亲,“你在这,我还能跑到哪去,本来准备听完鬼故事就回去找你的,还辛苦你来接我一趟了,谢谢夫君。”   楼谪低头含住柳绵那张可会说的红唇,想使点劲儿又实在舍不得,轻轻地含吃了一会儿,看着柳绵晕晕乎乎还牢牢抓着自己手的样子,心里憋着再大的气也消了。   “小祖宗,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楼谪轻咬了一下柳绵的下唇。   柳绵松开一只拉着楼谪的手,抬手捂着自己的唇瓣,脸到脖颈一片绯红,“好好好了,不许亲了,咱们去吃晚饭,晚上还得看书呢,下午出门前忘记说了,我说的那个承诺只能在考试后兑现,现…现在不行。”   楼谪颈间明显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漆黑的双眸幽暗无比,柳绵是这样的,惯会火上浇油,次次都点的精准无比。   但柳绵很幸运的有一个爱他听他话的老攻,让他吃饭,就会拉着柳绵的手乖乖回房用膳的那种。   幸运的柳绵在不知不觉中又逃过一劫。   晚上柳绵坐在楼谪对面,拿着书卷,小脸板得很严肃,接连抽了好几篇柳绵觉得非常深涩难懂的经论,楼谪都笑意盈盈地对答如流。   柳绵真的是不得不服,本来以为楼谪下午说他都会背是骗人的呢……   楼谪拍了拍腿,笑着对柳绵张开了双臂,“绵宝,愿赌服输噢。”   柳绵垂头丧气地坐到楼谪腿上,按照赌约要求给楼谪当“抱枕”。   楼谪开心地揉了揉柳绵的腰身,柳绵一下就有些坐不住了,楼谪咬住柳绵的耳垂,“不要乱动噢,你不是不相信我都会背吗,怎么样,夫君厉害吧。”   柳绵咬着唇,难堪地点了点头,“好了,我不动,你认真温书吧。”   楼谪一只手揽着柳绵,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头搁在柳绵散发着淡香的肩颈处,一只手拿着书卷,慢条斯理地在柳绵耳畔念着。   时不时还提问柳绵两句,柳绵有些失神,答不上来又要受惩罚,漂亮的杏眼总是湿湿润润的看着好不可怜。   府试的日子说来就来,柳绵这几日充分对楼谪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比起更难的府试,柳绵还没有当初县试时那么担心,给楼谪整理着青衫,柳绵在楼谪唇上落下一吻,“别紧张,肯定可以过,你最厉害了。”   自从上次楼谪跟柳绵讲过一百分搭配后,柳绵今日特地一早亲自去厨房炸了油条煮了鸡蛋。   又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去送楼谪考试。   等了几日,终于见楼谪出家门的人们也迫不及待了,一拥而上,“不能让他去考试!他弄虚作假!破坏科考公正!”   “他这个案首是买的!根本不是他自己考的!”   “今日我们不维护公正,来日子孙后代都得被笼罩在黑暗之下!让徇私舞弊者滚出安陵!” 第110章   吵闹的叫喊声在耳边炸开, 本来安定的府门前突然涌出一堆并不相熟的面孔,侍卫们反应极快的上前拦截,却挡不住空中飞过来的臭鸡蛋和烂菜叶。   楼谪有一瞬间的怔愣茫然, 眼前的一切好陌生,他仿佛局外人一般, 不知道为何这么多不相熟的异乡人对他恶意满满, 他还看见人群中夹杂着几张前两天还笑着恭喜他的人脸, 此时脸上也被愤懑覆盖, 好奇怪, 当初他们恭迎的时候他觉得不解, 如今眼前的恶意更让人觉得突兀割裂,他们好像一群披着人皮却没有思想的木偶, 听风就是雨, 见火便成鬼。   眼前的画面静止在柳绵抬起衣袖挡在他身前,不知道坏了多久的鸡蛋砸在柳绵今日特地换的一身翡翠烟罗广袖长衫, 因为楼谪之前不仅教了他一套一百分言论,还说考试第一天穿绿色或者青色寓意好, 柳绵当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看着楼谪含笑的眼睛一下就想明白了, 恍然大悟道,   “因为平步青云是不是,夫君你好聪明!”   楼谪撑着脑袋看柳绵换外衫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点了点头道, “这么说也对,你真聪明。”   恶臭的蛋液砸在垂在半空的精贵衣袖上, 绣着云纹的广袖被砸出凹陷,蛋液又顺着衣诀往下流动, 衍出痕迹。   “少爷!”安禾腰间的佩剑拔出,在阳光下雪白的剑身泛出锋利的光芒,瞬间架出扔出鸡蛋的人的脖颈上。   其他的侍卫也将身上的佩剑拔出,围住三人,对准那群胡闹的人。   楼谪蹙着眉将柳绵拉到身前,看见柳绵一尘不染的新衣现在变得乌糟糟的。   头上带着琉璃冠的发束此时还沾了一块烂白菜。   楼谪的表情冷得可怕,所有闹事的人都不敢再说话。   偏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心大地笑了笑,自若地将头上的菜叶拿了下来,看向那个被安禾将剑架在脖子上,腿都吓得一直打颤的人,紧张道,“安禾,你干嘛,赶紧把剑放下。”   安禾不甘心地将剑逼近了几分,那人立刻吓得跌坐在地,“你你你你干嘛,你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杀人不成?”被利剑指着,这人说话的气力还没有砸鸡蛋的力道十分之一重。   柳绵不满的警告声响起,“安禾!还有常乐,你们都把剑放下,你们这是要干嘛啊!?”   安禾手腕微动,将剑挪开了一点,那人刚松了一口气,楼谪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不必放。”   柳绵拉紧了楼谪的手,扯住了楼谪准备过去的动作,“夫君,我没事,就是衣服弄脏了点,都没砸到我身上,没事的,耽误了府试才是让这些人得逞了,你先去考试,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常乐,你先带人护送夫君去考试。”柳绵边扯着人,边焦急地给常乐使眼色。   沈思月也帮着劝道,“绵儿说得对,科考为重,这些交给我们就好,府中这么多人呢,能处理好的。”   常乐抿了抿唇,想着楼谪一直都挺听柳绵的话,而且确实是科举期间,无论什么缘由和百姓起冲突都不是好事,每一步路都是有背景调差,民心考察的。   常乐准备收起剑,楼谪看着柳绵的脸,声音再度不冷不淡地响起,“不必收剑,就这样把这群人押送到官府吧,这些人寻衅滋事,聚众围堵,不仅影响我一人考试,还破坏了城中治安,如此风貌,正值我县府试之际,这叫各地学子如何敢来我安陵求学,都押送官府,受些应有的惩罚吧。”   将话一放,楼谪头也不回地拉着柳绵回了府里。   柳绵懵懵的,一方面觉得楼谪三言两语就怔住了众人并且还能将众人下大牢着实厉害,自己怎么就没有这脑子呢,另一方面又不知道楼谪要干嘛,他还要考试呢,往回走什么啊。   可是楼谪的力气大得可怕,柳绵根本挣脱不了,被扯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哎哎哎,夫君,你还要考试呢,你干嘛啊。”   楼谪充耳不闻,柳绵一个劲儿地往回缩,边缩还边嚷嚷道,“哎哎哎,快停下,你要干嘛啊,楼谪!”   “嘶,你抓疼我了。”   楼谪终于停下脚步松开了桎梏。   柳绵边拧着自己发红发烫的手腕,边笑眯眯道,“嘿嘿,骗你的,一点都不疼,你快去考试吧,你往家走什么。”   楼谪一言不发地躬身将柳绵横抱起来,突然凌空,柳绵不自觉慌乱地抓紧了楼谪的衣襟,有些恼道,“哎哎哎,你快把我放下来,我身上脏,蹭到你身上多耽误时间,你快去考试。”   楼谪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他们的房间走。   “楼谪!你到底要干嘛,我真的要生气了!”柳绵在楼谪怀里边扑腾边叫唤。   终于踏进房门,楼谪将柳绵放下,紧闭的薄唇终于张开,又生气又带着些无奈,声音还是冷冷的,却与刚刚在外面仿佛要将人冰冻三尺的冷不同,“我才是要生气了。”   柳绵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楼谪板着的冷脸,伸出两个指头将楼谪拉平的唇角戳了起来,硬着头皮小声凶道,“你生什么气,不许生气。”   楼谪默不吭声地走向他们的衣柜,还好他们家开衣阁,衣服准备的齐全,楼谪重新拿出一件银丝锦绣碧霞长袍给某只脏兮兮的小花猫重新换上,又从铜盆中拿出白布给小花猫擦了擦脸和发冠,不顾小花猫一直叫嚣地催促,不慌不忙地将自己身上那件一尘不染的翡翠烟罗广袖长衫换下,换上跟柳绵配套的碧霞长袍。   柳绵急到一种很无语的状态了,“楼谪,你无不无聊,你知不知道你要考试,我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   “来得及,我们起得很早,我就要你送我去考试,才不要别人。”楼谪拿来药膏,给柳绵的手腕上着药,眼皮都不掀地回复道,甚至还慢悠悠地给柳绵吹了吹手腕那圈红痕,“下次不要这样了,都是冲着我来的,你往远躲点就是,还往上凑,笨死了。”   “喂,你说什么呢,楼谪,我是你的夫郎,自是要与你站在一起。”柳绵抽出手腕不满道,推搡着楼谪起来,“好了,别啰啰嗦嗦的,烦人死了,快起来,等会赶不上了有的你哭的。”   楼谪站起来盯着柳绵看了一会儿,最终心中万千的思绪都化成一种酸酸麻麻的情绪,变成一个轻吻珍重地落在柳绵的眉间。   在外面焦急踱步的安禾转来转去,“哎呀,他们在干嘛啊,我要不要进去催一催啊,郎君,考个试咋这么难搞。”   沈思月抬眼看了看日头,“再等等吧,还有时间。”   等二人见到相携而来的身影时,哦,又换了一套情侣装。(又是楼谪的科普)   沈思月沉默,安禾无语,“他们俩好无聊。”   沈思月也有些沉默地点了点头,不得不服老叹气道,“我确实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有点不理解。”   安禾大惊失色,忙摆手道:“郎君,请不用你们这个词,应该说他们,我可和他们不一样,我干不来这肉麻的事。”   看见他们还在门口等候,柳绵穿着漂亮的衣服小跑出来,楼谪在后面嘴角嗪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柳绵的背影。   柳绵到门口跟爹亲汇合,着急地回头催促,“夫君!你快点啊!大长腿迈快点!”   “还早着呢,不着急。”楼谪虽然这样说着,还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了柳绵,好笑地揉了揉柳绵的脑袋,“你这么急干嘛,一早上尽看你急去了,是我考试还是你考试啊?”   柳绵没好气地拍下楼谪的手,“你也知道是你考试啊,早点去适应一下环境,免得紧张知不知道啊……”   “那些人都押送去官府了吗?”楼谪拉住柳绵,自然地与柳绵的手十指相扣,看向安禾问道。   刚巧不巧安禾和沈思月都是爱观察的小男孩,措不及防又吃一口狗粮,沈思月终于明白为什么安禾总是跟他吐槽他儿子和儿婿腻歪得恐怖了,这气氛,确实是很难融入他人,而且随着二人的相处,这个现象明显越来越严重了。   安禾被秀了一脸恩爱很无语不说,还得老实回楼谪的话,“都送去了,常乐带人看着的,一个不落。”   楼谪点了点头,看向府门口停了许久的马车,“辛苦了,走吧。”   到了府试封锁严密的院子门口,沈思月和安禾都说完了祝福的话语。   楼谪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柳绵的手,锐利璀璨如黑曜石般的星眸微微黯淡,上扬的眼尾垂了下来,像楚楚可怜的大型犬科动物,嘀嘀咕咕道,“府试要考三天…三天见不到我了…你别太想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到没…”   柳绵本来觉得没什么的,楼谪这个表情一做,柳绵也有点不舍得了,拉住了楼谪正在缓慢松开的手。   沈思月和安禾简直没眼看这两人,默契地看天看地再看看树。   被柳绵拉紧,楼谪那双漂亮的黑眸一下焕发星光,现在人烟稀少,仗着马车的遮挡,沈思月和安禾自觉远离默契地观鼻子观眼。   柳绵拉着楼谪的手借力亲上了楼谪那不自觉抿住的唇,浅尝而止,温热湿润的触感转瞬即逝,楼谪伸舌舔了舔唇。   柳绵从耳根子烧到脖颈,忙推着楼谪去衙役那里过检验身,“好好考试,加油!我三天后来接你,我给县里捐了钱,每天中午会有补汤,你记得要,给你装了不少银子在背篓里,别苦着自己。” 第111章   楼谪把背篓背好, 最后再看了柳绵一眼,才踏进院门。   搜查的衙役将楼谪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确定没有带无关物品后才将楼谪放了进去。   没过多久, 试题发放下来,楼谪翻看了一番, 经论都是书上的东西, 并不算太难, 楼谪记性好, 写得其快, 对每句话的理解除了本来的意思还有更新颖的看法, 引经据典。   很快楼谪便将经论试卷答完,又检查了一遍无误后, 交给了巡逻的衙役, 抱臂靠在石壁上小憩,等待下一场考试。   到了午饭时间, 楼谪乖乖听夫郎的话要了一碗汤,就着从家里带来的葱油饼吃, 葱油饼因为检查被掰的稀碎, 楼谪小心地将其从油纸里倒下, 泡在排骨汤美美地吃上泡馍。   夜晚楼谪蜷在只够容他一半的木板上强行闭眼休息,等到第二日的试卷发放。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哪怕楼谪已经用钞能力得到了偏好的待遇, 在这方寸之地也是吃也吃不好, 睡也睡不好。   全密闭的狭小空间时不时会弥漫着排泄物的味道,还有体质差的学子倒下, 门正对着过道,为防止考生作弊便于管理没有一丝遮挡, 楼谪掀了下眼皮看了一眼又被抬走的学子,这三天的第十五个了。   终于将最后一张试卷提交,楼谪迫不及待的出了考场,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感觉人终于活过来了。   楼谪询问了衙役后,找到了学子供给沐浴的地方,收费不菲,因此大多数学子考完便直接撑着回家洗,但楼谪又不缺钱,他可不想这样脏兮兮地回去见他香香软软的夫郎。   楼谪洗完又高价买了一套干净布衣换上,不得不说不管在哪有钱就是方便。   柳绵在门口等着呢,看到楼谪出来换了套粗麻衣裳,愣了愣,“你衣服呢?有人在里面欺负你了?”   “没有,我在里面买的,三两银子呢,不比家里的云锦便宜到哪去。”楼谪拉着柳绵嘀咕道。   “粗麻布衣卖你三两?!这也太黑了吧,你还不如回来换呢,家里那么多衣服。”柳绵惊讶地嘀咕着,“啊,不对,里面不是在考试吗,怎么还有衣服卖?”   “考之前我也不知道,不过还是有几个公子哥去的,有需求就有市场,你想想有的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哪受得了三天不换衣服,就赚他们的钱呗。”楼谪解释道。   柳绵无奈地看了楼谪一眼,“说的好像没赚你的一样,不过算了,咱们家有钱,买了就买了,这三天云姨他们也来我们家玩了,都是来恭喜你的,云城的生意也很好,基本已经收回成本了。”   回去后,堂内的大圆桌上布满了各色各样的菜,云绍意他们一一向楼谪道了喜,一群人正其乐融融地准备吃饭时,柳城大步流星地从院中走来。   “哈哈哈,真没想到,我出去走货了一段时间,一回来贤婿就给我带了这大好消息,我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这不,一考就考了个案首,哈哈哈了不得!为父都跟着沾光。”   人未至,爽朗亲昵的话语率先传入堂中,本来笑着的众人表情骤然淡了几许。   云洛安一直不喜欢这个大男子主义的柳成,但毕竟在别人家中,云洛安还是不失礼节地浅笑了一下打了个招呼,“柳老板,好久不见。”   柳成进门后才发现堂中这么多人,“怎么这么热闹啊,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回错了吧父亲,柳府在另一条街上。”柳绵将刚拿起的筷子放下,抬眸冷淡地说道。   柳成的笑容果不其然地一僵,将心中的恼怒压下,继续笑道,“绵儿这说的哪的话,你是我儿子,我还不能来看看你?再说贤婿考了县案首,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要恭喜。”   柳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封,肉眼可见的厚,柳成笑眯眯地想要塞给楼谪,“贤婿,之前有些龃龉该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我老了,有的时候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总会有些冲突,我们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我也是好心办了坏事。”   楼谪躲开了,甚至到目前为止,一桌人都坐着准备吃饭,只有柳成一人还站着,无人邀请他入座。   柳成表情有些难看,强行挽尊道,“贤婿,你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柳成他还真好意思,自己人出去走货,安排不少乱七八糟的人给柳绵的云水阁找麻烦,回来只需要用一句下面的人不懂事,趁他不在乱搞就能打发,柳绵都知道这老家伙的德行,没上门找他事,现在还好意思自己送上门来。   柳绵侧头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楼谪笑了笑,“父亲哪里的话,只是这礼金我收不得,我既已决心入仕,自然不能做这般模糊界限的事情,省的落人话柄。”   柳成听到楼谪这么说,心里舒畅一些了,原是事出有因,“你可是我儿婿,我儿婿考上了案首,我这个做岳父的心里高兴,包个红包给儿婿庆祝一下有什么,这都是人之常情,哪有人会用这事做文章。”   “这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准的,来祝贺我的人,凡与钱财相关的我都没收,父亲您还是自己收着吧,你要是真想恭喜我,你就给绵绵送个铺子,他就爱做生意,他高兴了我也高兴。”楼谪淡淡笑着说道。   柳成旗下的成衣店本就被柳绵的云水阁冲击得很厉害,最近入账骤减,柳成自己焦头烂额的都不够,难能再给柳绵一个铺子。   柳成摆了摆手,“绵儿不是有那么多铺子了吗,他一个哥儿,要那么多铺子干嘛,你就是太惯着他了,哥儿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最好的。”   柳绵真是懒得掀眼皮看柳成一眼,自从确定柳成是真脑残以后,柳绵对柳成那张嘴里吐出什么话都毫无波澜了。   柳绵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楼谪碗里,“别光顾着说话了,吃点东西,你考了三日人都考瘦了。”   “父亲也别在这杵着了,快回去吃饭吧,这个点不回去,小心小娘生气了。”柳绵一脸关心地催促道。   “柳绵!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柳成忍不住拍桌喊道。   “父亲,你别吼他,绵绵胆子小,你吓着他了。”楼谪有些不满地看向柳成,“有什么话好好说。”   柳成还能有什么话,被他们俩如此作态气得甩袖离开。   “哎,都忘记问柳成那好大儿考上没,估计没考上,要不也不至于过来眼巴巴地找你,要真考上了估计现在席都摆了三天了。”柳绵边给楼谪舀汤,边笑道,“估计给他气得够呛。”   “好了都快吃饭吧,别再说些无关紧要的人了。”沈思月提醒道。   一桌人其乐融融地用完膳。   这几日都没睡好的楼谪终于抱着柳绵睡了个安稳觉。   柳绵还听着楼谪说考试环境心疼着呢,还想再问些,便听楼谪断了语句,抬眸便见楼谪合目呼吸绵长起来,柳绵从未见过楼谪这么疲惫的样子,心疼亲了亲楼谪的下巴,跟楼谪一同进入梦乡。   好生睡了一觉后,楼谪又恢复了平日活力满满的样子,次日回光林村看了看稻子长得如何。   转瞬已经秋天了,水稻喜人的涨势和产量肉眼可见,上次林永安来看了一次后,便已经向上面汇报,不多时便会有人过来查验情况。   二狗和阿武现在已经是成熟的种稻人了,田地交给他们楼谪很放心,但以防万一,楼谪还是向林永安申请了一批人手来看着田地,防止外人破坏。   水稻不仅在光林村有种,乐安居后山那片田地楼谪也开垦了,那里的山势平缓,可以让柳绵沈思月他们无事时种着玩。   将事情交代完,楼谪赶在天黑前出发,尽力赶回城中,阡陌小道的尽头,安禾靠着树打了个哈欠,看着在路口时不时眺望一下,然后来回踱步的柳绵,“少爷,光林村那么远,姑爷还要处理事情,一天之内赶回来真的够呛,八成是在那歇了,我们先回去吧。”   “夫君说他今晚回来,他向来说话算话,你困了你先回去吧。”柳绵固执地看着通向光林村的那条山路。   安禾又打了个哈欠,“我怎么可能回去,天这么黑,给你一个人丢在这,明天姑爷能把我剥一层皮下来。”   “夫君哪有这么凶,尽败坏他名声。”柳绵嘀嘀咕咕道。   “那是你没见到,你去训练营问问,哪个不他喊一声活阎王。”安禾无力吐槽,他也是被楼谪教训过的人。   “那是训练,当然要严厉点了。”柳绵善解人意道。   “好好好,在少爷你眼里,姑爷就是哪哪都好,天下第一好。”安禾戳破柳绵的小心思。   “本来就是。”柳绵毫不犹豫地小声应下。   安禾无语转身,“少爷,也就还好你没看走眼,要不以你这痴情程度,你得吃大亏。”   “马蹄声!我听到马蹄声了!一定是夫君!”柳绵刚准备反驳的话语被黑夜里渐进的急促马蹄声打断。   安禾都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柳绵往小路里一扎,蒙头往前跑的背影。   “真是个祖宗,影都还没看到呢。”安禾嘴上吐槽着,人还是老老实实跟紧了柳绵,“你跑慢点少爷,别摔着了。”   楼谪驾着马一路疾跑,穿过最后一个弯路时,便看着一道穿着蓝衣的身影提着灯噔噔噔地往自己这边跑,楼谪忙拉停马匹,   “吁!”   将疆绳一松,楼谪翻身下马,将衣袂被夜风吹得飘扬的人拥入怀中。   在旁边默默守护的安禾和几个暗卫见怪不怪地看着楼谪抱着人转了一圈,然后又亲了貌美如花的小少爷一下。   “怎么跑到这里等我了,不是说好了在家等我就行吗?等久了吧,风吹得凉不凉。”   楼谪握住柳绵的手试了试温度,果然有些冰,拥着人二话不说地上了后面等候的马车,安禾自觉去把被楼谪丢下的那匹马驾了回去。   “不冷啊,你怎么骑马回来的,多累啊。”柳绵拿出手帕给楼谪擦去额角的细汗。   “方便,给你,你尝尝,这种糕点城里没有,你应该没吃过吧。”楼谪拿出从村里带的小麦糕点。   不仅是柳绵没吃过,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糕点,新奇的同时也想让柳绵尝尝味道。   柳绵咬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喔!松松软软的,还有点甜味和粮食香气,好好吃。”   “就知道你爱吃,买了不少,都在马鞍旁边挂着,做法也简单,以后想吃了直接给你做。”楼谪好笑地捏了捏柳绵微鼓的脸颊。   楼谪一进房门就发现了哪里不对,在外间墙角摆着的全身镜被移到了里间。   柳绵尴尬地捂住了楼谪的眼睛,“不许看,快去沐浴去。”   楼谪拉下柳绵的手,亲了一下,声音莫名低哑,“柳绵,你真是一个遵守承诺的好宝宝。”   柳绵手背都被楼谪嘴唇的温度烫到,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没好气地抽回手,气势十足道,“我本来就是!”   果然,无论多少次,都没办法适应突然被楼谪凌空抱起的感觉,楼谪的呼吸也随着柳绵的紧张沉重了几分。   精致华丽的衣衫散落一地。   柳绵偏头落泪,试图躲过过于清晰的琉璃镜,他完全不敢看自己狼狈的模样,楼谪实在是太过分了。   挂在脸颊的泪珠一颤一颤地落下。   楼谪调整了一下呼吸,把人抱得稳稳当当,“别怕,你很漂亮的绵绵,浑身上下都白白粉粉的,别害羞,你一害羞就会变得好红,看着和烂熟的番茄一样,。”   楼谪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愿回头的柳绵被抵在了镜子上,想逃都逃不掉…   诚实守信的乖宝宝就应该得到很多很多的奖励,柳绵最后是晕过去的,那面漂亮的镜子也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楼谪餍足地抱着晕过去的柳绵亲了又亲,亲得让昏迷的人不自觉地躲闪,楼谪才意犹未尽地抱着人去沐浴了。   太疯狂了,第二天醒来的柳绵躺在床上,两眼涣散地看着天花板,楼谪这种生物就不能放纵,一放纵就真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柳绵也是吃一堑又吃一堑。   抬起酸软的胳膊生无可恋的挡住眼睛。   刚煮了粥回来的楼谪就看到床上香肩半露的人,从手腕遍布到脖颈的痕迹看得人眼神晦暗。   楼谪将粥放在一边,捞起软巴巴的人,啄了一口还是微肿的红唇,小声哄着,“起来喝点粥,今天就不跑步了。”   柳绵拿开手,愤愤地瞪了楼谪一眼,“我这样哪里还跑得了!我浑身都散架了!”   使用过度的嗓子绵哑异常,让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柳绵愤愤地闭上了嘴,又狠狠地瞪了楼谪一眼。   楼谪忙给柳绵喂了一大杯水,柳绵嗓子的干疼感才散去。   状态不佳的柳绵今天没有出门计划,老老实实窝在书房的软塌上看话本陪楼谪读书,就是某个读书人总是不专心,一会儿来亲他一下,一会儿来捏他的脸一下,甚至还想把他抱到怀里!   这怎么行!柳绵挥开了楼谪的手,嗓子还是那副又虚弱又哑的样子,听着可让人心疼,“你别老过来,你好好读书。”   楼谪给柳绵揉了揉腰,“你身体不舒服,我抱着你会好受点,不会影响我看书的,我就喜欢抱着你。”   “你喜欢抱着我,我就要让你抱?你走走走开,你不好好读书我就出去了,我去跟爹亲品茶去。”柳绵作势就要撑着下软塌。   楼谪忙将人小心按了回去,“好好好,我不乱来了,你在这好好坐着。”   柳绵满意地轻哼了一声,真是,不给他点厉害瞧瞧,还真以为他柳绵是个面团吗?!一直过来捏他!   柳绵接着看话本,楼谪见他这么入迷,忍不住看了一眼其中内容,一入目就是,一张暴击图,一个小哥儿坐在一个高大的汉子身上,衣衫不整。   楼谪面红耳赤又带着点生气地抽走柳绵的书,“少看这种书。”   而且现在还是光天化日之下,柳绵怎么能这样!   柳绵懵懵地抬头,先发制人道:“你干嘛偷看我的书!”   “你大白天的看这个干嘛,你对我不满意?”楼谪已经忍不住瘪嘴了,如果柳绵敢点头,楼谪真的会哭出来的,侮辱性实在是太强了!   “谁让你一直不停的,我要学习如何让你心服口服。”柳绵目光如炬,仿佛在说什么重大学术问题。   楼谪感觉有点奇怪,偷偷瞥了一眼书册上的名字,“驯服手册。”下面还有两行小小的字,“你想成为掌控者吗?让爱人欲罢不能的五十六种技巧,学到就是赚到。”   要不说古人是思想保守行为开放呢,活在未来几千年后的楼谪也在现代没见过这么露骨的书,拿着都仿佛是烫手的山芋,“不许再看这种书了,对身体不好!”   柳绵惊讶地看着楼谪,“原来你也知道纵欲伤身啊,什么叫再,我之前那本书是不是也是被你偷走了!”   “什么偷!那是没收了!这种事情你哪里不懂可以直接问我,不准再看这种书了。”楼谪愤愤地咬了一口柳绵的嘴唇。   “为什么啊,我多学习点经验,你不也舒服吗?”柳绵仿佛一个好奇宝宝,顶着那双漂亮清澈的杏眼一开口就是一个平地惊雷。   话是这样说,但楼谪想到柳绵会看到别人的身体,虽然只是画,楼谪也很不爽,“反正不许看了,你要是非要想学的话,我晚上研究一下,一一教给你,亲身实践学的更快。”   柳绵身上有些发冷地裹紧了软塌上的薄毯,“那还是算了,给我拿本诗集看吧。” 第112章   楼谪一下扣住了柳绵的手腕, 压到软塌的靠背上,柳绵无措地睁圆了眼睛,敏感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楼谪!你不许胡来!你你你你还要准备院试呢。”   楼谪轻轻地在柳绵脸侧蹭了蹭,“绵绵, 你知道你身上的玉兰花香有多勾人吗, 每次一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我就想与你亲近, 绵绵, 你浑身上下都是香的, 我好喜欢你。”   “什么玉兰花味儿,我根本没闻到呜……”   就是想欺负他, 还找什么借口啊…   脆弱的脖颈又被留下印记, 不可抑制地扬起,楼谪一只手握着柳绵的手, 一只手捞起柳绵的腰身,轻松就换了一个位置, 和刚刚画中的模样如出一辙。   “绵绵, 不是想做掌控者吗, 你来吧,我乖乖的,绝对不乱动。”楼谪将人按在怀中轻声诱哄着。   被硌着的感觉不好受, 他那里还肿着呢…柳绵恼羞成怒地推开了楼谪, “你太过分了楼谪!你今晚自己睡去吧。”   楼谪不容拒绝地亲上了柳绵那张软软的嘴唇,轻而易举地就把柳绵蓄起的怒火亲散, 整个人泪眼朦胧地坐在楼谪身上。   “不行…还肿着呢…这样肯定进不去的…”雪白色的上衣不知何时被解了大半,旧痕未愈又添新印。   柳绵无助地求饶道, 殊不知这幅可怜的样子只会助长坏人的气焰,不过还好,楼谪是个好人,将可爱好吃的糕点浑身浅尝了一遍,就适可而止地收了手。   “想抱着你看书,不然我老是想看你,你在我怀里就不会这样了。”楼谪调整着有些不稳的气息,将柳绵凌乱的衣服重新穿好,牢牢将人抱在怀中,看似申请的语气,实则根本没给柳绵拒绝的机会。   勉强逃过一劫的柳绵才不相信楼谪这个大尾巴狼呢,真让他抱着看书,看着看着就得把他放在书桌上这样那样了,同样的亏柳绵绝对不吃第二次。   “我去陪爹亲,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你了,你好好读书。”柳绵嘴唇上晶莹的水迹都还没散去,顶着一张酡红的漂亮脸蛋,张口就是这么无情的拒绝。   楼谪很不高兴,但楼谪又啃了柳绵两口后还是将人放走了,楼谪眼神晦暗地看着柳绵出门虚浮的脚步。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越来越变态了……他对柳绵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不行,他得克制,不然楼谪真怕有一天会忍不住将柳绵关起来,或者有天没控制住把人弄坏了。   没谈过恋爱的楼谪严重怀疑自己哪里出问题了。   他对柳绵的占有欲已经浓到不压抑会吓到自己程度,比如刚刚在他亲完柳绵后,柳绵忍不住发颤,然后说出要去找爹亲的话,楼谪都忍不住吃醋,连沈思月的醋都吃,楼谪你真是完蛋了。   楼谪坐在软塌上懊悔扶额。   细碎的脚步声又传来,本来已经走了的人去而复返,柳绵缓慢地弯下了腰,被腰间的酸胀感引得呲牙咧嘴,气呼呼地捧起楼谪的脸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干嘛,又偷懒不学习,给我好好温书听到没,不在这看着你压根都放心不下,别以为你聪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世界上聪明的人多了去了,那还不照样有人落了榜,你得勤奋一点,快起来读书。”   柳绵鼓着气把楼谪拉了起来,一边扶着腰一边将人按回座位嘟嘟囔囔道,“到时候真考上了可不能忘记我的功劳。”   柳绵见楼谪愣愣地坐在位置上后,想了想,还是自己钻进了楼谪怀里,在楼谪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好,破罐子破摔地往楼谪手里塞了本书,嘀嘀咕咕道:   “真烦人,非要抱着个人看书是什么毛病,过两天高低得找孙大夫给你瞧瞧,我这么大个人抱着不重吗?好困啊,我睡会儿,等会儿腿麻了把我放到软塌就行,记得好好温书噢,不准干别的事情。”   柳绵抱着楼谪的腰,蹭了蹭脸,贴在楼谪胸口处,乖乖地合上了眼睛。   酸酸麻麻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看着怀中人红透的耳根楼谪忍不住翘起唇角,夫郎好乖好可爱,好想亲,但楼谪还是转移开了视线,乖乖地翻阅起手中那本书册。   柳绵这么贴心,自己也得努力才是,至少捞个举人夫郎给他当当吧。   柳绵窝在楼谪怀里还真的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窗外的天色都暗了几许,柳绵睁开眼就看见楼谪一手抱着自己防止碰撞到桌边,一手提着笔,眉目沉静地写着试题,好俊俏,柳绵偷偷擦口水。   “怎么没把我放到软塌上,腿压麻了吧?”柳绵连忙从楼谪身上下来,“你快起来走两步。”   “无事,醒了等会儿就去吃饭了,再看会儿书。”楼谪动了动腿,把刚站起来的人又拉进怀中,将其实腿一点都不麻,就是某个地方一直闹腾,但楼谪心如止水,偏不理它,这种事是得适可而止,不然真怕夫郎吓跑了他才是没地哭了。   柳绵正坐在楼谪怀中,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楼谪将下巴搁在柳绵肩膀上,声音低沉,“你别乱动,就坐着就好,看看这个策论题目,我答的如何。”   热乎乎的气息喷泡在柳绵淡粉的后颈,柳绵哪还有心思看书,柳绵努力集中精力在楼谪龙飞凤舞的漂亮字体上,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脑袋里都是一团浆糊。   他真是不明白楼谪在这种亢奋状态下怎么读书,他就完全不行啊,根本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刚好提提神,就喜欢抱你。”楼谪笑着给柳绵解答,原来柳绵慌乱之下将心中的不解小声嘀咕出来了。   柳绵跌跌撞撞地从楼谪身上下来,整个人从头红到脚,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是那迂腐古板的老夫子,楼谪就是那种标新立异偏又绝顶聪明的恶劣学生,漫不经心地让夫子气得跳脚,嘴边还衔着淡淡的笑意。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柳绵羞赧地摆了摆袖,狼狈地逃离开了书房,“我我我去厨房看看他们菜做的怎么样了。”   楼谪支着脑袋笑了笑,真可爱。   又写了一篇文章,掐着柳绵差不多缓解好情绪的点,楼谪缓步去厨房找他。   一群师傅围着柳绵心惊胆战,“少爷,少爷,我们来吧,你去正堂稍等一会儿,或者先吃点糕点,这火真不用您来生啊!”   柳绵此时鼓着脸,拉着那个风箱,弄得黑烟直冒,真是奇了怪了,收拾不了楼谪就算了,他还不相信连个火他都生不明白。   有个厨娘眼尖看到楼谪来了,连忙迎了过去,“姑爷,你可算来了,你看看,少爷都被糊成什么样了,您快把他拉走吧。”   楼谪看着柳绵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眼睛被呛得红彤彤的,还拼命鼓捣着那个风箱,时不时自己还吹一口,然后被黑烟蒙了一脸。   楼谪无奈扶额,小少爷还是小少爷,确实是做不来活,这种风箱其实很容易操作的,他当日穿越过来,楼大家那个小破厨房他看一眼就能熟练地操作了。   本来只是为了缓解情绪来厨房看看的柳绵,因为腰酸做不了菜,干看着有些无聊,一眼就盯上了胖乎乎小厮坐着生火的位置。   将小厮叫了起来后,这火说灭就灭了。   小厮帮忙重新点燃,柳绵拉了一下风箱。   又灭了。   哎?!柳绵眨了眨眼,拿过小厮手上的火折子,气呼呼地跟这灶火杠上了。   可偏就是刚燃起的火,柳绵一拉风箱就灭,柳绵一心一意地生火中,并没有注意到楼谪的到来。   楼谪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悄悄地走到某个脏兮兮的家伙身后,虚虚地环住柳绵,将手覆到柳绵手上。   “谁?!”   柳绵吓一大跳,猛地回过头,看到是楼谪后才放松下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了。”   楼谪一靠近都忍不住被这烟火味熏到,香香软软的玉兰小糕点爆改焦糊版。   一身白干白净的衣服也蹭的灰扑扑的,楼谪无奈地拉住风箱,好声好气地说道,“绵大少爷,麻烦你点下火。”   柳绵吹燃火折子,随手抓了一把干草塞进灶台里点燃,在楼谪眼神示意下,把手重新放在风箱上,楼谪把着他的手,缓慢地拉了几下风箱,柳绵紧张地看着那越来越微小的火苗,和他之前要灭的几次一模一样。   结果火莫名地大了起来,楼谪淡定地捡了几个柴火塞了进去,又拉了几下风箱,火焰旺得冲出了灶口,楼谪用手掩住某个小花猫脏兮兮的脸。   将人一把拉了起来,拍了拍柳绵灰扑扑的衣摆,捏了下柳绵脏兮兮的脸,“好了,火生好了,去洗洗准备吃饭吧,再在这墨迹下去,我们一大家子都吃不上晚膳了。”   众人忙站直微笑地目送二人离开,心里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小祖宗送走了,上次他来炒个菜也是,差点把厨房炸了,小少爷就是天生享福的命。   楼谪拉着柳绵回房,洗净毛巾给柳绵这擦擦那擦擦,乖乖配合仰脸的柳绵还是很不解,“我刚刚生火也是你那么生的啊,为什么就是生不起来。”   楼谪亲了一下柳绵被洗干净的红唇,笑眯眯道:“因为我上辈子是火神,其实火不是我生起来的,是我用法力变的。”   说完,又转身去衣柜里拿了一件新衣服,给某个小少爷换上。   “楼谪,你当我三岁小孩啊…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神。”柳绵配合着伸手转圈。   “呦,没想到我们小少爷还是唯物主义呢。”楼谪边伺候着柳绵穿衣服边小声感慨了一句。   对于楼谪时不时冒出一些奇怪的话,柳绵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柳绵还是很好奇这些词语的意思,他觉得每次楼谪说的话都很新颖很有意思。   “唯物主义是什么?”柳绵问道。   楼谪沉思了一下,这种哲学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干脆通俗易懂地说道,   “唯物主义就是认为世界按它的本质来说是物质的,是在人的意识之外,不依赖于人的意识而客观存在的。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物质存在的反映,是第二性的。世界是可以认识的①。就像你说的世上没有鬼神,那就相当于你认为世界是物质构成的,相对而言的言论就是唯心主义,认为世界是人类精神,意志的产物。”   “那唯心主义也太扯了吧,难道这个桌子我想它不存在,它就不存在了吗?”柳绵指了指手边的桌子,下意识反驳道。   楼谪笑了笑戳了下柳绵的脑袋,“所以我说你是唯物主义啊,那你觉得这个桌子有人制造吗?”   “当然啊,桌子肯定是木匠做的,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柳绵道。   “那这么小的桌子你都觉得一定是有人制作出来的,那这么大个世界呢,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楼谪笑着给柳绵系好扣子。   柳绵打了个冷颤,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世界自然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那又是谁制作了它呢?   “可是如果这样想的话,神仙创了世界,那又是谁创了神仙呢?这样想下去世界的源头不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溯了吗,所以还是相信它本身就存在才简单,你存在我就抓住你好了,不论你从何处来要往哪里去。”柳绵一下拉紧了楼谪的手。   有的时候人就是越活越糊涂,坚定地长在红旗下,生在春风里,相信物质决定意识二十多年的楼谪感觉自己此刻还没有眼前人通透。   楼谪下意识回握住了柳绵的手,看着柳绵亮晶晶的眼睛喉中一片干涩,轻声回应道,“那我可要抓紧你了。”   “其实你说的什么精神意识客观我都不太懂什么意思,感觉夫君你真的知道的好多,好厉害啊,那你是唯心主义还是唯物主义啊?”柳绵好奇地问道。   “我以前一直都是唯物主义,直到遇见你以后,我就成了唯心主义。”楼谪看着柳绵缓声说道。   “为什么啊,我也不是唯心主义啊,你非要跟我反着来是吧?夫君,不是我说,你有时候真是有够无聊的。”柳绵不高兴地瘪了瘪嘴。   楼谪哭笑不得,扯了扯柳绵撅老高的嘴唇,本来气氛刚好,楼谪想学习一下当初周总理与邓女士之间的浪漫事迹,结果被柳绵这个小直男思维一下就给搅和了,让人又气又爱的。   “想什么呢,才不是因为这个,思想的碰撞本就会有火花,不一定非要争个谁对谁错,我变成唯心主义就是变成唯心主义,我就是希望人真的有灵魂,这样我下一辈子还能遇见你。”   柳绵嘿嘿一笑,十分不好意思地亲了亲楼谪的嘴唇,“怎么这么甜,是不是偷偷吃蜂蜜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是唯心主义好了,我下辈子也想遇见你。”②   好了,楼谪原谅这个不解风情的小笨蛋了,二人十指相扣气氛腻歪得闪瞎一众路人来到堂中用膳,众人见怪不怪,在这么恩爱的夫夫手下做事,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哦不对,甜蜜味道,这多好嗑啊。   “还以为姑爷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可爱的小花猫少爷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是心疼少爷啊。”主院种花的小丫头笑眯眯地跟另一个小丫头讨论着。   另一个小丫头也一脸兴奋,“当然了,没看到今日白天姑爷才喊的水,少爷今日走路都打颤,哪能再胡来,真好真甜蜜,能进府里做活实在是太幸福了,钱多事少,少爷姑爷人还好,不苛待下人,还时不时怼两个上门找事的人,一点憋屈气都不用受,太幸福啦!”   “等会儿浇完水还能去后厨领糕点吃,姑爷这么贴心真是活该有这么可爱的夫郎,他应得的。”小丫头附和道。   府试成绩出的那天,换了一身鹅黄色家庭套装的四人,懵懵地被眼熟的通报小厮拦住,几人看了一眼微青的天色,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下,小厮边喘着气,边喜滋滋地掏出了更眼熟的泥金帖子,只是这次的金含量好像更多了些,柳绵眼睛亮了亮,上次楼谪那个案首帖子他可是抱着睡觉了,他再眼熟不过了。   难道?   难道?!   难道!!!   府上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今天被柳绵装扮得一身金灿灿的楼谪。   金榜题名金榜题名,这一看就是案首样啊!   果不其然,小厮超大声地报喜了,“恭喜楼谪楼公子,府试第一,蝉联案首!”   楼谪懵懵地接过帖子,不是,他真没想到啊,其实府试这次有道题出的有些敏感,和民生相关,他答的并不算很好,他本可以写一个保守一点的方案求稳,但他最后还是写了一个对这个朝代比较激进的措施,其他题他心里有数,过关应当是没问题的,就是可能因为这个问题落点名次,这倒没什么,如果这个措施能被当局者看见,这对天下对朝政都是有益的。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看来安陵阅卷的学政倒是一个务实之人。   时间拉回几日前,几位学政审阅着策论汗流浃背,一旁的林永安恭敬地站在一个锦服男人身旁,男人周身气度华贵,虽有些年岁,但并不影响本身的英俊,站在桌案一旁漫不经心地翻阅了几个答卷,不怒自威。   “还挺巧,没想到这一趟,刚好碰上你们府试阅卷,让林大人带我来见识一下,我最爱看这些人写策论了,这么多答卷,总有几个出彩的吧,挑几个给我瞧瞧。” 第113章   林永安更是汗流浃背, 知道逆贼没解决干净的事情上面会派人来,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这位来啊,前天去接驾的时候差点给他吓死。   几位学政面面相觑, 不着痕迹地望向了林永安,试图得到个暗示, 林永安头恨不得低到地上, 哥几个真不是哥们不帮你们啊, 面前人的心思哪是他个小县令能揣测的。   “好了, 别犹豫了, 这府试答卷你们也看了有几日了, 难道一份拿得出手的都没有吗?”那人有些不悦道。   几位学政抹了把冷汗,将手上暂定的前几名的策论答卷递交给了这位从未蒙面过的京官, 林永安说尊贵非凡的大官吏卫兆卫大人。   卫兆随意翻看了两眼, 颇觉无趣,中规中矩, 确实是跟心里预估安陵这个小县城能出来的水平差不多。   “没有别的了吗?今年的案首从这几人里挑明年安陵怕是难出举人啊。”卫兆漫不经心地说着,兴趣缺缺地将那几张答卷放回桌案上。   安陵的几位官吏, 心下不约而同一惊, 又呈上了一份答卷。   卫兆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 “这字,还有几分眼熟,内容也还不错, 挑为案首倒是还可以, 就是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还真挑不出错来, 有意思,这是谁的答卷。”   “程府大公子程逍年。”   见卫兆满意, 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气氛都没那么紧张了,递卷的学政连忙笑着答道。   卫兆声音爽朗地笑了几声,听不出情绪地赞叹道,“又是程青山的儿子啊,他也是宝刀未老啊,培养的孩子个个成才啊,之前他家那个小儿子是不是已经中了举了啊,好像是会试的时候差了一点,这么年轻,再努把力面圣的机会还是有的。”   林永安乐呵呵地点了点头,虽然说程青山这人眼高于顶,但确实有本事啊,这不,千说万说,一个县城出一个举子都是荣耀啊。   “程老爷确实厉害。”林永安乐道。   “他这大儿子怎么没跟小儿子一同考试,去年落榜了?应该不会吧,我看他这文采是有几许底蕴的啊。”卫兆奇怪道,“现在大家策论水平都这么高了吗?”   “并非如此,大人,之前程大公子身体有疾,并未参加上一届的科举,只程二公子去了。”林永安解释道。   “现在病好了?那挺好,有才之人都应有机会进朝堂,为我朝发展做贡献。”卫兆并没有成见,虽然他俩老爹当初站错队了,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新皇一上位便立刻请辞了,这般识时务之人,他倒也不至于一直抓着不放。   “应是好了,最近没见有什么不对。”林永安中规中矩地答道,他心中还是在意楼谪之前表现出来的怀疑,没敢大力吹捧程逍年,否则按卫兆目前表现出来的青睐劲儿,这个马屁林永安肯定是大拍特拍啊。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程逍年真有什么问题,林永安随口拍的马屁都得成要他命的铡刀。   “还挺不错,看来明年中举的人选也有了,记得你们县里今年还出了个举人吧,好像是个普通书生,位次比程家那小儿子还高点,叫什么来着?”卫兆抿着上好的龙井茶,笑问道。   “罗长生,这小子确实厉害,听说苦读了十年,现在也还不过而立,二十几岁,也正是拼的时候啊。”   林永安乐呵呵地摸了摸胡子,最近这大好事一桩接一桩,林永安都感叹自己这是真要时来运转了啊,还好当初听了楼谪的话把县里不正之风肃清了,要不如今迎接这大人到来,他那里还笑得出来,乌纱帽都得被摘掉咯。   “不错,不错,看来你们明年运气好还能出几个贡士,了不得啊,林大人这真是晋升有望啊。”卫兆笑眯眯道,“还有你上次鼓励女子哥儿迈出后院,自成营生的提案也非常不错,这么多年倒是埋没你了。”   林永安听了这话,下意识膝盖一软,直愣愣地跪了下去,“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能来安陵任职见识地方风光,为安陵百姓排忧解难是下官的福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能有所成长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安陵的百姓成就了我,如何能言埋没,大人您言重了。”   卫兆好笑地将紧张不已的人扶了起来,“瞧你这吓的,林大人由此觉悟,想必安陵的百姓也会很高兴的,只是你这能力确实值得去更大的地方发挥,帮助更多明安的百姓,不必紧张。”   几位学政看着林永安作态,还有卫兆说话的语气内容,心中忍不住一咯噔,看来这卫大人的官真不是一般大啊,但并未听说朝中有哪位权势滔天的卫大人,倒是如今圣上的名字叫做赵为,这倒过来不就是卫兆了吗!?   几位学政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皆明白彼此心中所想后,膝盖忍不住一软,齐齐跪了下去,“参见卫大人,卫大人万福金安。”   “嘘,都起来吧,几位不用紧张,就当我是来县里普通巡查的刺史便好。”卫兆摆了摆手,又神色淡淡地抿了一口茶,为了缓解几人的紧张,找了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话题问道,   “这程逍年应当也是县案首吧,这个水平蝉联案首倒是说得过去。”   结果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没有被缓解分毫,反而更紧张了几分,刚准备起身的几位学政跪得更标准了,本来之前楼谪拿县案首学子百姓大闹的事情就有些影响,被林永安一力压下了,但谁知道圣上会如何评价此事呢,堂中一片寂静。   卫兆奇怪地轻嗯了一声。   刚被扶起来的林永安抹了把冷汗硬着头皮回话,心里暗骂,楼谪这混小子,这次可真欠了他波大的,到时候粮食没种好,他非要扒着小子一层皮下来。   “回大人,之前的县案首是楼谪,之前您亲手提过字的那位琉璃名匠。”   “是他啊,这琉璃制品确实精致,他最近也是名声大噪啊,那日我进城时,见不少商队在一个店铺面前排队,连门都是全透明的琉璃,想必就是他的店铺吧,没想到一个工匠竟然也来参加科举,还得了案首。”卫兆眉梢微微下拉,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和一直擦冷汗的林永安,声音平淡道,   “刚刚看了几张府试卷子可都没见着这位名匠先生的尊姓大名,几位大人可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了一个县案首与他吧,工匠做案首,还挺稀奇,让我来看看这案首的文章做得如何。”   卫兆这番话就差指着他们鼻子说楼谪靠卖琉璃赚得盆满钵满,这案首是楼谪拿钱砸出来的,他们这群同流合污的贪官,他要亲自看看这楼谪到底写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了。   案首的答卷自然有细心留存,一位学政连滚带爬地去拿了卷子来,几位一同提心吊胆地看着那人将卷子呈了上去,楼谪这份答卷确实出色,但谁也拿不准帝王的心思,若是卫兆偏就不喜欢这答卷,或者偏就想要就此发难,迎接他们的只有以徇私舞弊之名下大狱了。   饶是林永安这般信任楼谪水平的人,在卫兆看不出表情变化的脸上也是心里拿不准了,真是要大命了,早知道当初就提程逍年为案首了,千算万算没想到圣上会亲自来安陵,琉璃的盈润可想而知,商人的身份终究有些敏感,林永安又忍不住责怪楼谪在一个府试卷上写什么改革,不然稳妥一点刚刚就直接拿给卫兆看了,卫兆也不会多想这一茬,说不定还会夸楼谪写得不错呢。   我的老天爷,真是被你害惨了,林永安欲哭无泪。   卫兆眉目沉静地将卷子放在了案上,其实他是想扔在这群人脸上的,但看到上面这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好字又有些不舍。   卫兆拍了下桌,全部人不约而同地一颤,林永安又扑腾一下跪了下去,众人如此作态,更坐实了卫兆心中的猜测,卫兆沉声道,“这篇文章到底是谁写的?!”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科举一事最注重公正,你们倒好!?找人代写卷子还给作弊者封了个案首,真是一点都不把朕放在眼里啊!?朕今日不来这一趟,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呢?!”卫兆忍不住怒道。   “皇上,皇上,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当时我就说这商户不能封为案首,是他们几个,还有林大人的意思,我也没办法啊!”   有一位顶不住的学政,见卫兆发怒后立刻磕头求饶道,想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卫兆闻言面色没有缓解分毫,拿起桌案上的毛笔便往那人脸上砸,“他们让你去吃屎你怎么不去吃呢?!现在知道撇清关系了,事情发生时为什么不阻止,发现阻止不了时为什么不上报!?”   “皇上,您误会了,这篇文章确实是楼谪所写,并非他人代写,我们也并没有人收他的钱财,只是在他商户的身份上有过疑虑,但我朝科举制度无论身份高低贵贱皆可参加,最后这篇文章是我们一直觉得值得当案首才通过的。”林永安头紧贴着地面解释道。   卫兆毫不客气地也赏了林永安一毛笔,“你跟朕说这篇文章是他自己写的,那刚刚呈府试卷时为何查无此人!?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心虚样,林永安,朕刚还说给你升官呢,真是看走眼了!” 第114章   林永安极其标准地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仍由毛笔狠狠砸在身上,溅了一脸墨水。   “回皇上,此文章千真万确出自楼谪之手, 与他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啊,府试他也参加了, 只是排名稍后了些, 没拿给皇上看而已, 皇上, 您就是给臣一万个胆子, 臣也不敢在科考上做手脚啊!皇上, 真的冤枉啊!”林永安字字泣血。   其余几位学政也哭喊着冤枉。   “皇上,这府试和县试本就不一样, 就算有人县试考好了, 结果府试落榜也大有人在,这这这是那楼谪的答卷, 看看这字迹,确确实实是那小子亲手所写啊!他这手字, 臣想写也写不出啊!只是他这篇文章过于激进, 年轻人太不沉稳, 这才没有呈给皇上啊!”一位学政爬到桌边,将楼谪的试卷翻找了出来,跪着呈给面色沉沉的卫兆。   卫兆压着心中的不耐, 冷淡掀了下眼皮, 不由地再次被那手笔走龙蛇的好字吸引着看起了内容。   越看卫兆的眉毛越皱,但心中的不耐早已散去, 手更是不自觉地接过了那张答卷。   几位跪在地上的人头都不敢抬一下,气氛压抑至极, 一直到卫兆的一声轻笑响起。   几人一齐一抖,这卷上的内容他们一清二楚,轻徭役薄赋税这些都算轻的了,这上面竟然建议取消世家爵位世袭制,以遴选的方式多给有志之士机会,多行改革,对外交流。   简直就是平头百姓白日发梦,林永安看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不知道楼谪平日那般机灵一个人,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犯糊涂。   简直不知所谓!   不仅如此,楼谪还在文中指出了不少当朝律例政策的不合理性,把很多钻空子的藏污纳垢之事暗暗点了出来。   可偏就楼谪提出的方案又很便捷新颖务实,有心人认真一想就知道确实是有可行性。   因此楼谪这份答卷才没被扔进废卷堆里,但也没人敢把这份就差指着皇上鼻子说当朝不行的卷子呈到皇上面前。   这份卷子如果得了高分,那不就代表他们心中也是认同卷中观点的?他们可没胆子赌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皇帝的胸怀。   林永安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跪得端端正正,蜷起来的后背一直在发抖,“皇上,楼谪他一介村夫,见的少,不知天高地厚,但诗赋经论都写得不错,这才上了榜。”   卫兆又笑了一声,拿着答卷又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才道,“我算是相信这楼谪没有作弊了,这篇文章的内容可不是作弊的最佳之选,很有想法的年轻人,既然诗赋经论也不错,按他这个策论的水平,当为案首才是。”   “这小子,很不错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他在朝堂的表现了,都起来吧,科举一事不容马虎,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如今误会解释清楚自然是皆大欢喜。”卫兆笑道。   跪着的几人皆是心下一惊,没想到楼谪竟然能得到卫兆如此高的评价。   卫兆心情很不错,“还有你那个杂交水稻,过几日正好带朕去瞧瞧,朕还没见过产量这般大的水稻呢,朕倒要去看看你在书信上有没有夸张了。”   林永安连忙笑眯眯地应下,几人仿佛都忘记了刚刚卫兆怒发冲冠的一幕。   楼谪蝉联案首之事迅速传遍安陵,程逍年面容阴翳地在屋中砸烂了一堆东西。   看得柳宁眼皮直跳,柳宁柔声劝道,“程郎,你别生气了,第二名也很厉害了,咱们没必要跟别人比的。”   面上这么说,其实柳宁心里也嫉妒死了,凭什么柳绵的命就这么好,随便抛个绣球都抛出来了个宝,而自己现在还无名无分地跟着程逍年,还是不是得受他暴虐的情绪。   可是现下除了抓紧程逍年,他再找不到任何更有可能比得过柳绵的人了。   又是清脆的一声响,程逍年恼怒地砸碎了镜中面容狰狞的自己,“又是第二!又是第二!楼谪他到底是谁!他到底凭什么!”   明明自己都重生了,为什么还要处处差人一头,他还给那个学政塞了那么多钱!还让这楼谪得了榜首!   程逍年快要气炸了。   看着一旁想上前又不敢靠近,唯唯诺诺的柳宁,程逍年一把将人扯了过来,“柳绵不是你哥哥吗?你院试前把他约出来想办法把这个给他吃了,楼谪那小子那么痴情,肯定不会放着柳绵不管的。”   程逍年给了柳宁一个药包,柳宁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当初他想给柳绵下结果被楼谪阻止的离魂散。   服药后的人除了交合没有别的解法,而且会成瘾,长期以往腐蚀心神,人会废的。   楼谪那么喜欢柳绵肯定舍不得让别人给柳绵解毒,要么耽误楼谪的院试,要么毁了柳绵的人生,总之不亏。   柳宁接过了药包,“但是…但是哥哥与我不亲,我肯定约不出来他的…而且楼谪看他看的紧,更不会让我跟他单独相处的。”   程逍年温柔地摸了摸柳宁的下巴,“怎么会,上次我看他还挺护着你的呢,你们再有龃龉也是一家人,你好好想想办法,肯定能把人约出来的,此事一成,等我院试结束就娶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柳宁咬了咬唇,“我会努力的,能帮到程郎的忙是我的荣幸。”   程逍年满意地亲了一下柳宁的嘴唇。   蝉联案首,这么大的荣耀,楼谪想不摆席都拦不住柳绵的热情,送走通报小厮后,柳绵抱着楼谪脖子啵啵啵就是连亲几下,“夫君你太厉害了,这几日必须摆流水席,让大伙儿来沾沾喜气,你安心温书就好,这些事情我能安排的妥当,太厉害了!”   “不用吧,等院试结束后再办也来得及。”楼谪护着柳绵的腰身,以防某个兴奋过度的人摔倒。   “那怎么能一样!院试的到时候再办,蝉联案首这么大的喜事必须庆祝,还要大办特办,好好堵住那些说闲话的人的嘴!”柳绵板起小脸严肃道。   夫郎都发话了,楼谪还能说什么呢,亲了柳绵一下,无奈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过第一件事是不是应该犒劳一下我啊,夫郎大人。”   柳绵还来不及拒绝,就被横抱而起,被强制断欲几日的楼谪可是好好讨了回来。   毕竟现在不抓住机会,等快考试了某个小少爷就又不让碰了。   等楼谪终于满足了,柳绵第二日还扶着时不时酸一下的腰身笑眯眯地接待来府上贺喜的客人们。   柳绵笑得嘴都合不拢,但当楼谪忧心地看着柳绵腰身想要扶柳绵时,柳绵就会狠狠地瞪楼谪一眼,然后离楼谪远上一些。   今日柳绵难得张扬地穿了一身红衣,衬得柳绵白皙精致的五官艳丽非常,不仅早上勾得楼谪看直了眼,连卫兆跟着林永安下轿第一眼就被吸引过去,“这是哪家的哥儿?”   “这是楼谪的夫郎,大人才逛过的云水阁就是他开的。”林永安笑眯眯说着。   “那还挺厉害,那哥儿身后的汉子就是楼谪吧,也是一表人才,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卫兆感叹道。   “恭喜恭喜,柳郎君又漂亮了,果然是喜气养人啊。”林永安竟然亲自上门道喜,柳绵忙迎接上去,“林大人,您也是越活越年轻了,还亲自上门,真是太荣幸了。”   楼谪注意到林永安身旁的生面孔,下意识先拉住了柳绵的手,跟林永安问好道,“林大人。”   林永安乐得合不拢嘴,那日带卫兆看了杂交水稻,升迁之事基本是稳了,楼谪这个大福星他现在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啊,那张大冷脸林永安都讨厌不起来了,“恭喜贤弟啊,蝉联案首,可是了不得。”   楼谪客气地笑了笑,然后看向卫兆,“这位是?”   “衙门新招的捕快,不足挂齿。”卫兆笑道,林永安笑容一僵,忙点头说是。   “这位大哥一身正气,看着就让人放心,二位里面请。”楼谪笑着夸赞道,心思却默默转了起来,哪里的捕快敢抢在县令面前答话啊,林永安在这人面前也很拘谨,想必就是京中派来调查逆贼之事的大人。   将二人请了进去后,楼谪小声跟柳绵道,“等会儿让府上人注意点,别冒犯了刚刚那人。”   柳绵不清楚实情,但也看出来那人气度非凡,绝对不只是一个衙役这么简单,连忙点头应下。   柳成今日也带着他那一大家子来了,大喜的日子柳绵不想跟他吵,将人放了进去,满足了柳成跟众人炫耀的心愿,沈思月坐在主桌看着柳成在另一桌到处说我儿婿多牛多了不得的嘚瑟模样真觉得眼前一黑,不过现在他已经可以淡然接受他当初就是看走眼了的事实。   等院中坐满后,柳绵和楼谪才落座,因着楼谪要温习的原因,柳绵不让宾客们敬酒,让他们自己吃好喝好就行。   因为身份原因,林永安他们自然也坐在主桌。   卫兆新奇地吃着这些新菜,因为入秋的原因,每桌还都搭了火锅,吃一口卫兆眼前就要亮一下,小声嘀咕道:“林大人,你们安陵的美食这么多怎么没做宣传啊,这做的味道不比我家的厨子差,这好多东西的吃法还很新奇。”   林永安最近是真的春风得意,带卫兆晃悠的这几天,卫兆是又夸又赞的,说不虚此行,这可是偌大的荣耀啊!   林永安忙尽职尽责地解释道,“这些也是安陵近日兴起的珍馐阁所做,那边那个女子就是这珍馐阁的掌柜,和楼谪他们的关系很好。”   林永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正在跟柳绵说笑的齐玉,给卫兆介绍道。 第115章   卫兆浓密的黑眉轻挑, “了不得,老林,你们安陵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不敢当不敢当。”林永安嘴上说着谦逊的话, 唇角的弧度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林永安忙敬了卫兆一杯酒,卫兆将极其漂亮的琉璃酒杯举起, 被酒杯中香醇的酒水味道惊住, “这酒也不错, 很新, 是在家中没尝过的味道, 唇齿留香却不至醉人, 用来待客是极佳的选择,这也是你们安陵的特色?没想到啊, 平日不显山漏水的, 我不来这一趟,还不知道安陵有这么多惊喜呢。”   “这倒不是, 这酒是云氏布庄小儿子自制的,那云家与楼谪他们关系也不错, 当是赠送来的。”林永安边给卫兆添酒边解释道。   “云家不是做布匹吗, 小儿子怎么还做上酒了?不过这楼谪倒挺有本事, 认识的人也各有本领。”乐安居此次举办的流水席可不是一般的盛大,能送这么多酒来,也是有真情意在。   “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本领, 下官不才, 之前还收了他做县衙的谋士,那片涨势惊人的田地就是他管理的, 下官也就是出了些钱财外加些精神上的支持鼓励。”林永安终于借着这个空挡把实情说了出来,卫兆可不是个糊涂皇帝, 相反聪明的很,与其等卫兆自己调查,倒不如自己主动告知楼谪在其中的作用,还能博一个知人善用的名头。   反正楼谪是他手下的人,不管怎么说这功劳肯定能分给他点,再说了皇上都表明要给他升官呢,哪能出尔反尔啊。   果不其然,卫兆听了后并没有生气,但实打实惊讶了楼谪如此全能的事情,“水稻也是他种的,年纪轻轻他竟然这般厉害!”   见多识广的皇上都惊讶,那自己之前总是被楼谪惊到的事情显得平常多了,林永安坐直了几分,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了不得,而且这小子还有一肚子的鬼点子,下官也总是被他惊到。”   “若是此子科考并未作弊,那他绝非池中之物,走到朝堂之上不过时间问题,未来说不定你都赶不上啊。”卫兆情绪平淡地笑道。   林永安早在这么些天的相处中认清这个事实并且坦然接受了,本来他就是运气好搭上这条即将起飞的龙一段路程,跟着鸡犬得道,前半生浑浑噩噩如今却又见晋升的光明,他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   “我收此子时,便是看定他目光坚毅,眉目清澈,定能为皇上为朝堂为百姓出一份力,下官没看走眼已是荣幸之至,又哪敢想其他,大人,我敬您一杯,您实在是日理万机,太辛苦了。”林永安适时地拍马道。   卫兆勾着唇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实在的,你们安陵虽小还真挺好玩,我都要乐不思蜀了,就是房屋道路还是旧了些,可以多建设建设,不过有这么多人才在,我看安陵发展前景一片光明啊。   “谢谢,能得大人的喜爱是我们的荣幸,我替安陵的百姓谢谢大人的祝福。”林永安忙接话道。   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随着程青山一同来了的程逍年看着主席一直笑眯眯跟柳绵说话的楼谪目露阴狠,半晌才转移开视线,看到主桌上林永安身旁的那人时,瞳孔紧缩,本坐着的腿肚子都忍不住打颤。   “年年,你心里压力别太大了,第二也很不错,楼谪是案首,说明他是有可取之处的,你更应该与他结交一下才是,他村夫出生,没什么见识,你态度热情些,带他玩玩,与他交好,日后说不定还能派的上用场呢,这官场上就是人情往来,你们现在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更不应该生嫌隙,这之后的乡试,你们一路还能有个照应,要我说你刚刚表现的就没有逍林好,刚刚逍林祝贺人家的时候你冷着个脸干嘛,显得小气,年年,年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程青山有些不悦地喊了走神的程逍年两声,下意识跟着程逍年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以前在朝堂做事,赵为只是个皇子时还谏过他呢,哪能认不出来程青山旁边坐着的人。   顿时也顾不上对程逍年走神的不满了,极度克制之下才没在众人面前跪下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场席真是吃的热闹非凡,林大人身旁一直会有些人上来敬酒,毕竟他是一县之长倒也能理解,卫兆低调地吃着难得一次的大桌饭,没人把他当皇帝胆战心惊的,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静静搂席的感觉卫兆还挺新鲜的。   楼谪将锅里给柳绵涮好的虾滑捞了满满一勺上来,放到味碟里裹满酱汁才一一夹给柳绵,看到连程青山都起身走来端着酒杯给林永安敬酒的时候惊讶地挑了下眉。   林永安在桌上对卫兆的恭敬虽不明显,但也没有刻意压制,反倒卫兆一直神情淡淡的,林永安更是频繁给卫兆敬酒,将酒杯压得极低,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楼谪边给柳绵夹着菜,边小声道,“看来这位官爷来头不小啊,程青山都惊动了。”   柳绵本来美美嚼着食物的嘴都不敢动了,亮晶晶的杏眸睁得圆滚滚的,嘴里含着东西含糊又紧张道,“啊?那我们等会儿是不是也得去敬个酒啊,你怎么不早说,这样不显得我们很怠慢人家大人,万一人家回京说你坏话怎么办。”   “哎呀,我要不要进屋拿坛陈酿啊,这种大人会不会喝不惯绍意的解千忧啊。”柳绵脸都紧张地皱巴起来了。   楼谪按住了柳绵准备起身的动作,“你别紧张,刚刚人家自己说是衙役,明摆了不想暴露身份,我们自己知道,注意着别冲撞了就行,而且你也太小瞧云绍意了吧,那日给人家夸得天山地下的,现在又觉得人家酒不行了?刚刚那位大人没少喝,应当是满意的。”   柳绵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怕万一吗,你等会儿可别给绍意说。”   绍意绍意的听着就烦,楼谪都有点讨厌自己怎么不是三个字名字了,按柳绵叫名字的习惯,喊他的名字肯定也很好听。   楼谪吃味地在桌下捏了捏柳绵的手心,柳绵懵懵地不明所以,下意识把准备送到嘴边的虾滑掉了个头,喂到了楼谪嘴里,吃着甜蜜的投喂,楼谪瞬间什么不爽都没了,就想抱着可爱的夫郎亲两下了。   柳绵看楼谪一下喜滋滋的眉眼有些好笑,“想吃自己夹呗,不用一直给我添菜。”   柳绵忙给楼谪碗里添了些吃食,眉眼软乎地弯起,“是我怠慢你这个大功臣了,我的问题,夫君快多吃点。”   “没事的,你多吃点,晚些再补偿我就好。”楼谪这小子惯会顺杆子往上爬。   柳绵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经过楼谪的一而再再而三,一下就听出了楼谪的言外之意,没好气地往楼谪嘴里塞了一块酱香饼,“晚上没得吃,你还是现在多吃点吧。”   楼谪嚼着嘴里的饼子,看着柳绵泛粉的耳垂笑意盈盈,好好玩,无论多少次,柳绵的耳朵还是一逗就红,和柳绵的反应一样,怎么来怎么可爱。   程青山端着酒杯来到林永安面前,恭敬地伏下了身,林永安受宠若惊,差点都要起身扶住程青山,转瞬才想起自己身边坐着的是谁,他们这些县官难得有机会面圣,但程青山以前可是京官,自然知道他身边之人是谁,这个酒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   “林大人,我敬你一杯,辛苦了。”程青山小抿了一口酒水。   “没有,没有的事,能为安陵百姓做事是我的福气。”林永安乐呵呵地应道,自己这也是沾光了啊,平日这程青山哪正眼瞧过他啊,“也恭喜程老爷,这次程公子又得第二,人中龙凤啊,培养的好,培养的好。”   程青山笑了笑忙客套道哪里哪里,又将酒杯对准一旁的卫兆,“这位大人,我敬你一杯。”   卫兆唇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举起酒杯,程青山忙靠在杯底轻轻碰了一下,将酒水一饮而尽。   “程大人,好久不见。”卫兆轻抿了一口酒水笑道。   “哪是什么大人,叫小的小程就好。”程青山忙弓着腰纠正道。   其他几桌关心这边的有心人不由地一惊,虽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程青山的态度已经够说明很多东西了,林永安身边自称衙役的人绝不简单。   程逍年现在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完全不明白父皇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安陵这个小地方,明明前世父皇在世几十年励精图治,从未离开皇城半步,甚至难得出一次远门也是体恤民情,看看自己有哪里还做的不足加以改正。   程逍年现在不得不庆幸还好林墨那家伙脑子直,早早便死了,他无人可用最近并没有再招兵买马,自己又足够谨慎从未亲自出手过,此事彻底告一段落了,否则按父皇的精明,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把他给按死了。   本来屯兵的事情程逍年还是要做,但赵为在的话,只能搁置一段时间了,他上一辈子可是死在父皇亲剑之下,他不自己屯兵完全不放心,他重生一世定是老天想给他机会重新问鼎。   他已经打听过了,原本的四皇子赵安平还活着,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消失,这一世,他自己与自己联盟,还不相信能再次失败! 第116章   等围着的人潮散去, 楼谪才和柳绵走到林永安面前。   刚准备躬身敬酒,林永安先高兴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楼谪的肩膀, “不必多礼,你今日是大功臣, 蝉联案首, 给我们安陵长脸!院试继续努力, 可莫要得意忘形。”   “是大人栽培的好, 大人, 这杯酒我与夫郎一同敬你。”楼谪认真道, 柳绵端着酒杯笑道,“林大人辛苦了。”   “哪里哪里, 都是大家的功劳。”二人一饮而尽, 林永安也爽快地喝完了杯中酒。   一旁的卫兆早在楼谪他们过来时便放下了筷子,在看到楼谪又倒满了一杯酒, 朝向自己时,卫兆拿起酒杯浅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多说, 楼谪和柳绵一饮而尽, 卫兆笑着抿了一口, 看着夫夫两一同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着道了一句,“你们安陵的风水养人啊, 这两个小孩都生得极好, 看着便是有福泽之人啊。”   “他们都正值花一般的年纪,哪有不好看的, 这两小子朝气满满自然看着喜气,还是年轻好啊。”林永安立刻接话道。   卫兆收回了视线, 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永安一眼,“林大人也正值壮年呢,说这丧气话干嘛,你这么机灵,未来的路且长着呢。”   林永安立刻笑容满面,“明安有您在,自然是蓬勃向上,想到下官能为明安百姓出一份绵薄之力,下官就是活力满满,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劲儿。”   当初为了接待京城里来的贵人,林永安将此事告知楼谪后专门向楼谪请教了一番语言艺术,林永安在此事上本来就有天赋,经过楼谪点拨后更是进步神速,每日晚上睡前都在模拟各种情景对话,要让楼谪来看他这几日接卫兆话的水平怕都要自愧不如。   林永安真学会了不让别人话落到地上的精髓了。   楼谪和柳绵刚在座位上重新坐好,楼谪正给柳绵剥葡萄皮呢,饭后吃点水果解腻,结果夫郎被叫走了。   “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柳绵懵懵地看着过来找他的柳宁,正想着他搞哪出呢。   柳宁先自罚了一杯,“哥哥,我之前年纪小,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我实在有愧,这杯酒我自罚。”   楼谪默不吭声地把柳绵手边的酒杯填满了茶水,柳绵只觉得不对劲,倒也没特意在众人面前给柳宁难看,毕竟他是楼谪的夫郎,以前名声如何无所谓,可楼谪现在可是案首了,他这个夫郎自然不能掉链子。   柳绵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酒水笑了笑,“你能想明白就好。”   柳宁那双眼睛迅速积攒起水雾,柳绵心里一咯噔,这样子和小时候每次要颠倒黑白的时候一模一样,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柳绵都想喊人把柳宁拖出去了。   结果柳宁偏过头抹了抹眼泪,“哥哥,你实在是太善良了,你还是罚我吧,小时候你受了不少委屈,我实在是太坏了,你打我吧,不然我心里都过意不去。”   柳宁说着就要拉起柳绵的手往自己身上打,柳绵反应极快地躲开了,楼谪也站起来挡住了柳宁,眉心绞了一下,“你到底要干嘛,你过意不去自己扇自己两巴掌就好了,别扯吧我夫郎。”   一院子那么多人呢,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柳绵赶紧把楼谪拉坐下了,不认可地捏了下楼谪的手心,小声道;“你干嘛,快坐好,吃你的葡萄去,这么多人呢,谨言慎行,我现在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会注意安全的,你亲自培养的还不放心,楼大侠。”   清脆的一声响起,嘈杂的席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正在安抚楼谪的柳绵缓慢地回过头,就见柳宁一边脸迅速起了红印,眼泪和断线了的珠子似得往下流,“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吧。”   楼谪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苦肉计都用上了肯定不安好心,楼谪冷声说了一句,“别理他。”   看着众人投过来的视线,柳绵一个头两个大,“我本来就没怪你啊,你搞这一出干嘛,这么多人呢,你让大家怎么想,我欺负庶弟?”   柳宁忙摆了摆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哥哥,哥夫人都很好,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我在道歉。”   柳绵温和淡定地对堂中众人笑了笑,“庶弟太小不懂事,打扰大家用餐了,大家继续,我和弟弟去屋里处理一下私事。”   楼谪本来还想起身跟着,被柳绵瞪了一眼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回板凳上小幅度地瘪了下嘴,继续剥葡萄,给暗卫打了个手势,在树上吃糕点的暗卫立刻移动到屋顶上。   卫兆也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不需询问,林永安已经主动解释上柳家现状。   “听着,你还挺支持这柳郎君,因着楼谪的缘故?”卫兆道。   “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了,主要下官与柳郎君打过交道,确实并非传言那样,相反通情达理,见识不凡,而且若真如传言那般毒辣愚蠢怎么能把楼谪那么聪明的小子吃得死死的。”林永安缓和气氛地调笑道。   卫兆没有评价此事,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楼谪这赘婿的身份,入了仕途,可得遭朝中不少老古董弹劾。”   林永安心里咯噔一下,卫兆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可太大了,不过看了楼谪两篇文章,却已经说到楼谪被言官弹劾之事上,朝上能被弹劾的人,身份可没几个低的,虽然林永安也相信楼谪会走到那一步,可如此早就从卫兆嘴里说出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卫兆对楼谪可不是一般的看好啊。   林永安没敢接话,毕竟官场最忌拉帮结派,卫兆已经表现青睐至此,林永安反而不能再替楼谪说话。   而卫兆下面又说的一句话,林永安更是不敢接了,他感叹似的道了一句,“不过现在小孩心思是多,我家那群孩子们也是,上至二十余岁,下至八九岁各有各的心思,一个县城商贾家如此也正常。”   林永安忙敬了卫兆一杯,“大人辛苦。”   卫兆这次连酒杯都懒得抬了,淡淡地嗯了一声。   柳绵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宁有些不耐,“现在没人了,你不用再装了,有事说事,没事别浪费我时间,再磨叽我就喊柳成把你带回去了。”   柳宁抹了抹眼泪,“哥哥,我真没有在装,我就是想给你道歉的,刚刚就是想跟你私下说,怕影响不好,你要让我在那说的,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呜呜呜我太笨了,说个话都说不明白,哥哥,我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上次你跟我说了后,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你是真的在为我好,程逍年确实并非良人,我之前太过偏执了,一心就想超过你,被嫉妒心蒙蔽了双眼。”   “这是这是程逍年那个渣宰给我的药,哥哥,说让我下在你的饭菜中呜呜呜,不仅要影响哥夫考试,还要毁了你啊,呜呜呜哥哥我虽然讨厌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你啊,这么阴毒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我是真的看清他了,他太恐怖了,而且这么久了他一直口头上说娶我,但其实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就是一个混蛋。”   “这种事我不敢跟父亲讲,也不敢跟小娘说,二哥上次落榜了我更不敢去触他的霉头,思来想去,脑子里都是哥哥当初对我的真心劝谏,是我不识好歹,错信他人,我今日也不求哥哥能原谅我,只是想让哥哥注意程逍年,别着了他的道,哥哥...这些年我真的对不起你。”   柳宁说的诚恳,柳绵都辨不出真假了,看着柳宁放在桌上的药包,转移话题地问道;“这是什么药?”   “离魂散。”柳宁红肿着眼睛说道,“哥哥,这次我没按他的计划行事,他肯定会生气的,不过没关系,我这样的坏人,本就不配光鲜亮丽的活在世上,是我的报应,哥哥多注意,保护好自己,哥夫不喜我,哥哥提醒他多注意程逍年那个小人,他一次不得手肯定还有下次,程家也是家大业大,你和哥夫保重才是。”   柳绵不适地蹙了蹙眉,“什么配不配的,你既然想明白了,一切就都有重来的机会,两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的是。”   柳宁抹了抹眼泪,绝望地抬起了头,泪水从眼角划过,“那小人手上有我的衣物...他以此作为要挟,若我不按他的要求行事,他有千百种方式毁了我,不过没事,是我识人不清,这苦果我自食,我是万万不会再害哥哥了。”   柳绵无奈地扶额,真是怎么讲都不听,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木已成舟,虽然柳绵现在只是三分相信柳宁的这番话,但柳绵并不喜欢这么作践人的方法惩罚一个人的过错。   而且说实在的柳绵并未真的怪过柳宁,哪怕十一岁时被差点打死,柳绵真正恨的也是歪心眼的柳成,他自小就清楚,若非柳成宠妾灭妻,不亲嫡子,他的境遇不会如此困苦,可柳成是他父亲,这些年供他的钱财已让他优于数人,柳成这个罪魁祸首柳绵都未曾追究,又何况一个大人养歪的小孩呢。   他现在过得幸福美满,比幼时做梦想象的还要好,他不想纠结于过去这些是非,这些人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柳宁,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个消息,但自分家起,柳府发生的一切是非都与我无关了,你的遭遇我很气愤,但我有心无力,你可以去衙门寻求帮助,林大人最近很可靠。”柳绵没再多说拿着药起身离开了房间。   “你还是太心软了,要我说柳宁这一出也是苦肉计的一环,你还给他指条明路,要我说就应该打一顿扔府门外,嘴里没一句实话,真是讨厌死这种人了,坏蛋。”夜间听完柳绵讲完事情经过的楼谪愤愤道。   那个药包他很眼熟啊,忍了又忍楼谪才没跟柳绵说柳宁当初就想给他下这药的事情,怎么可能程逍年要给他下时就醒悟过来了?   都怪主角身边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生死追随用尽全力为其铺路的人,不能怪我们柳绵被柳宁的演技骗过去了。   柳绵虽然在柳宁面前表现的很冷漠,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忧心的,“可万一是真的,程逍年也太能作践人了吧,柳宁虽然人坏了些,但这些年也都是些小打小闹,每次也都没占上风,罪不至此吧...”   柳绵确实是有点想帮柳宁的,但他没说出口,因为他清楚他最后不会管这事的,他害怕其中突生变数,他承受不起这变数的代价,现在又说想帮人家太假惺惺了。   但楼谪不知道柳绵心里的想法,听了柳绵的话只觉得柳宁罪很至此,罪非常至此,想到柳绵原著里的结局,楼谪心如刀绞地抱紧了柳绵,他不知道柳宁就那一次的占了上风便要了他的命啊。   这么善良的柳绵,把每个人的感受都放在心上的柳绵才是真的罪不至此。   “柳绵…你别管他了…真的…以后别跟他说话,别理会他,上门就赶走,无论他最后如何,都与我们没关系,我们没害他,但也别给他机会伤害到你。”楼谪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柳绵勉强挣松了些楼谪的铁臂。   伸手摸到楼谪的脸,湿润润的,柳绵强硬地将楼谪那张俊脸转了过来。   就见楼谪双眼通红,一闪而过,又埋进了柳绵的颈间,甚至还要面子地拍了拍柳绵的屁股强调自己的话,“听到没,不许理他,还有程逍年那个坏人,也不许搭理他。”   “我没说要理他们啊,我不是让他自己有事报官嘛,我只是感慨,感慨一下。”柳绵眼睛酸酸地拍着楼谪的背,不知道为什么一看楼谪红眼眶他就也很想哭,楼谪这么好的人这么喜欢他,他何德何能啊。   “不哭啊,不哭,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也会努力保护好你的,你别担心,我还想跟你白头到老呢,我们都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柳绵眼睛水蒙蒙地轻声哄着楼谪。   轻轻地把楼谪的脸掰正,柳绵轻轻的一吻虔诚地落在楼谪泛红的眼尾,“楼谪,我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所以一切会影响我们生活,对我们有风险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的,我不傻。”   楼谪乖乖地睁着眼睛看着柳绵笨拙地在他脸颊上落吻,柳绵的轻吻也和他的一样轻轻软软的,轻吻落下以后掀起的反而更让人心痒难耐。 第117章   披着可怜巴巴皮的灰狼先生顺理成章的把心软软的小羊先生抱得紧紧地吃干抹净了, 来抚慰心中时不时涌上的危机感。   一次又一次的,欺负得小先生抽泣不止,楼谪轻叹了一口气, 把人用力揉进怀中,不自觉喟叹道, “要是能把你变小就好了, 时时刻刻都把你揣在兜里, 亲自照看, 谁敢欺负你我就把他揍扁。”   “那你把你自己揍扁吧。”被翻来覆去煎炸烹饪数次的人在这时听了这话一点都感动不起来, 眼皮困倦地耷拉下来, 嘟嘟囔囔地回话道,“就你最爱欺负我, 别人谁还敢欺负我啊, 唔...你松开点,勒到我了...腰好酸...”   楼谪哭笑不得地放松了手臂的力量, 温暖的手掌落在腰间细腻光滑的皮肤上,困倦的人不自在地扭了扭, 悦耳的声音此时带着尚未恢复的哭腔, 似命令又似求饶道;“唔...给我找个衣服穿着, 别来了...难受...”   楼谪蹭了蹭柳绵绯红的脸颊,刚拉开了点的距离瞬间又消失,楼谪抱着怀中人仿佛上好的温玉, 爱不释手, 克制地亲了下柳绵通红的鼻尖,“好了, 不闹你了,我给你揉揉腰, 睡吧。”   次日,楼谪看着又被带到堂中的柳宁蹙眉,柳宁在堂中忍不住兜转,看到有人来时,立刻欣喜地小跑着迎了上去,“哥哥...啊...哥夫好,哥哥呢,他不在府上吗?”   柳宁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扫查了楼谪周身一圈都没看到柳绵,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楼谪看着柳宁还是觉得这小子不安好心,态度冷淡道,“他还在睡,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   柳宁望了望头顶正烈的太阳,他专门等到快午时才来,还想着柳绵能留他一起用膳呢,这个点还没起?这可不像他那个一顶一勤奋的哥哥啊。   柳宁满目忧心地看向冷着脸的楼谪,“哥哥这个点怎么还没起,哥哥以前在家从来不会这样的,他是生病了吗?我可以去看看他吗?我想到这么多年,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哥哥,我就后悔,请哥夫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哥哥…”   楼谪无动于衷,一脸冷漠地看着柳宁期期艾艾,要不是柳绵天天耳提面令他谨言慎行谨言慎行,他现在就想把这个人扔出去,哥哥哥哥的烦死了!   “我知道哥夫不喜欢我,但哥哥他还是把我当弟弟的,哥哥太好了,以前是我对不起他,我真的不会再做错事了,我以后的机会也不多了,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来找哥哥了…”   柳宁说着说着音量越来越低,眼角蓦然就掉下一滴泪来。   楼谪知道柳宁这后面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柳宁知道此次没帮程逍年成事肯定要付出代价的,日后可不就是没机会来找柳绵了。   楼谪恨不得放烟花庆祝,但柳宁有一句话说对了,柳绵确实还是拿他当弟弟看的,楼谪脸色一下更臭了,终于正眼看了一下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宁。   “你是认真的?”楼谪道。   柳宁忙点头,“我是真的知道错了,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也去给父亲认错了,小时候冤枉哥哥的事情我都跟父亲讲了,父亲已经狠狠地惩罚了我,他也很内疚,我不指望哥哥能原谅我们,但我很想能跟哥哥说说话,哪怕就是看看哥哥也好,如果哥哥愿意回家住几日的话,父亲说他也会补偿他的。”   “当然,府里也很欢迎哥夫一起回去,父亲年纪也大了,老人都爱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哥哥和你带着爹亲搬出去后,府里一下空了一大半,死气沉沉的,也没意思得紧。”柳宁低落地说着。   “不过还是看你和哥哥的意思,我们都不会勉强你们的。”柳宁抹了抹眼泪,勉强地笑了笑。   楼谪刚就注意到柳宁的跑步的姿势不太对劲,如果真跟柳成坦白了,按照柳成现在想跟他们攀关系的急切程府,柳宁这罚挨得不轻,就这还一大早跑过来了,还真像珍惜自己最后一段时间的样子。   楼谪没说话,让下人给柳宁加了块厚厚的软垫,才让让柳宁入座。   柳宁感动地又掉了一滴眼泪,“谢谢哥夫,你和哥哥都是很好的人,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你们一定会修成正果的。”   铁石心肠的楼谪就爱听人说他和柳绵般配,冷峻的面孔缓和了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绵绵他今天身体不适,不方便见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能帮上忙的自然会尽力。”   柳宁摇了摇头,苍白着脸笑了笑,“不用了哥夫,谢谢哥夫的好意,但是我自己愚钝,谁也帮不了我。”   楼谪抿了口茶水,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柳宁一眼,“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哥夫也不勉强,柳绵今日确实身体不适,你改日再来吧。”   听到改日再来,柳宁眼睛亮了亮,随后又紧张担心道,“哥哥是为何不适?风寒吗?我能去看看他吗?如今入秋了确实得注意保暖,昨日我见哥哥穿的就很单薄,我明日来给哥哥送几套衣服。”   楼谪笑了笑,“不是,不必,绵绵脸皮薄,不让我多说,现在才过立秋不久,暑热还没散尽,不劳烦你了,请回吧。”   柳宁顿时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小心地抬眸看了眼浅笑温柔的楼谪,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声劝解道,“哥夫还是得节制点,哥哥身子弱,莫太过了,祝哥哥,哥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那我就先告退了。”   楼谪笑着点了点头,目送柳宁出了府门,等人走了后,笑容瞬间散去,看着凳上落下的软垫,冷声喊人,“拿去丢了,以后他再来就说我们不在府上,再让我看见谁把这人放进来了,以后就不用来了。”   安禾每日训练起得早,听有人说柳宁来了自然没错过,等楼谪吩咐完,下人们忙去传达指令后,安禾才从房梁上跳下来。   “你在绵绵面前可别这样,突然蹦出来,会把他吓到的。”楼谪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安禾。   安禾汗颜,“姑爷,你太夸张了吧,少爷以前不认识你的时候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到你这宝贝得快成易碎的瓷器了。”   楼谪挑了挑眉,理所当然道,“绵绵本来就是宝贝。”   安禾被这狗粮齁了一脸,没好气地调侃道,“姑爷,你是不是收少爷书的时候偷看了啊,这霸道帝王的味儿太冲了。”   楼谪尴尬地抿了一口茶水,耳根都因为安禾的戳破变红了,小声询问道,“真的吗,我不是寻思绵绵爱看,是不是就喜欢这个调调吗…”   “你想多了,看书是一回事,与人相处是另一回事,少爷喜欢就是你本来的样子,您没必要为了喜欢改变自己,少爷发现了也会心疼的。”安禾酸里酸气地说着。   “安禾,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这话说的,我爱听,多说点。”楼谪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扬,被他一直以来以为的隐形情敌如此认可,楼谪的尾巴都快藏不住了。   安禾真觉得自己多余说这一嘴,楼谪本身不就是个大戏精吗,柳绵还能没他清楚?少爷那么精的人,肯定自己在心里偷偷乐呢,自己瞎操什么心,一下想通了的安禾想甩袖离开。   不过对柳宁的事情还是有疑虑,安禾问道:“姑爷就这么把柳宁拒之门外没关系吗?毕竟还是少爷的弟弟…我昨日跟着他偷偷去柳府看了,柳成打了他二十大板,人都晕过去了,做戏也没必要这样吧,他或许是真心悔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少爷应该会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   二十大板…   楼谪抿唇,抬眸反问了安禾一句,“绵绵十一岁那年挨了多少下。”   安禾一辈子都记得那天,他被高大的侍卫扣押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比成人手宽的木板落在柳绵瘦小的身板上,一下…两下…皮开肉绽   “十五下,少爷在第八下的时候就晕死了,柳成那畜生还不叫停!该挨板子的是这老畜生才是!”安禾红着眼眶恨道。   楼谪的拇指无意识地按紧了食指,指甲戳破了表层都浑然无觉,他觉得他对柳家人的态度还是太好了。   找个什么机会把他们那一大家子全都发卖了才是,可是又怕柳绵觉得他太狠心。   哎…怎么办啊…晚上去柳府揍柳成那老畜生一顿解解气好了。   “柳宁怎么样不知道,但绵绵若是真被他哭心软了,柳宁可是绵绵的亲弟弟,照柳宁的表现,也是个粘人的,到时候天天喊绵绵逛街看店,还来府上让绵绵教他写字练字,我倒没什么,我白天看书,晚上还能抱着绵绵睡觉,就怕到时候绵绵真没空跟你一起出去了,说不定很多事都不跟你分享了,而是跟他的好弟弟分享。”   楼谪耸了耸肩,全然无所谓地帮安禾分析柳宁和柳绵和好后的情景,安禾越听越有道理,虽然觉得楼谪好像是在挑拨离间,但又不可否认楼谪说的是事实,柳绵只有一个,本来有了楼谪后,跟他一起的时间就骤减了,但楼谪是全心全意爱护柳绵的,安禾劝劝自己也就忍下了。   但柳宁可不一样,他以前可害柳绵吃了不少苦头,还散播流言败坏柳绵的名声,因为一时心软放了这么个定时炸弹天天黏糊在柳绵身边,指不定哪天柳宁突然又坏了呢,那万万不行啊。   安禾忙甩了甩头,“还是姑爷厉害,一眼就识破柳宁那小子的诡计,柳宁那小子肯定不安好心!我去嘱咐门卫把守好,再去看看柳宁到底要干嘛。”   “不用了,你好好忙你的就是,我刚让暗卫跟上去看看了。”楼谪笑了笑道,“话说绵绵让你看的账本看的怎么样了?”   安禾想到那些要么被流口水,要么被垫桌角的书籍,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   “我不想看账本,我也不想管店,我就想跟着少爷和姑爷身边,保护你们。”安禾嘟嘟囔囔道。   “你没成亲的打算吗?天天跟那么多汉子在一起没一个瞧得上的?你也到年龄了,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完全可以告诉我们,绵绵早说要给你准备嫁妆,我到时候也补一份,再加上爹亲的,肯定会很风光的。”楼谪一脸八卦地看着安禾。   “姑爷你说这个干嘛…”安禾懵懵地挠了挠头,突然又警惕起来了,“你想把我也支走,独占少爷是不是!” 第118章   “不行, 你想都不要想,我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我是不会和少爷分开的!”   安禾气愤道。   楼谪无奈扶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问问, 问问都不行吗?”   安禾眼眶微红, “是少爷让你来问我的吗?他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劳烦姑爷回去转告少爷, 我不要成亲, 我就要跟着你们, 不让我跟着,我就偷偷跟着…你们谁也别想赶我走…”   安禾越说声音越小, 楼谪听着声音不对劲, 抬眸就见安禾眼泪扑朔扑朔地往下掉。   我嘞个苍天大地蓝天白云啊。   楼谪忙起身摆手,“没有没有, 你别哭,等会儿别去绵绵那告状啊, 我只是问问, 问问, 我绝对没有赶你的意思,绵绵也没有,那个…我先走了…哈哈。”   楼谪尴尬地摸着鼻子逃离了犯罪现场, 呜呜呜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虽然他确实有那么一小点看安禾不爽,有点酸酸他与柳绵那么早相识, 相伴那么多年的事情。   但安禾是柳绵的家人,自然也是他的家人, 他真的只是问问,如果安禾愿意成亲自然是好,不愿意也没关系,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也热闹,谁知道安禾这么敏感啊,完蛋了,把安禾惹哭了传到柳绵耳朵里他肯定得被赶去睡隔壁了。   楼谪都要逃离案发现场了,弥补似的慌张地从下人手里拿了几个干净手帕,递给了安禾,干巴巴地说道,“你别多想,真没这回事,你不成亲也好,咱们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   “你千万别跟绵绵说今日的事情噢,我回书房看书了。”楼谪又小声补充道。   安禾抽了抽鼻子,“这么丢脸的事情,我怎么会跟少爷说,姑爷放心吧,我不会破坏你在少爷心中的形象的。”   他这么懂事,总不至于还要赶他走吧,安禾掏出自己的手帕抹抹眼泪,没有接楼谪手上一叠的手帕,“姑爷自己留着用吧,我没事。”   楼谪松了一口气,心虚地对安禾干笑两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路过门口的下人时,楼谪也小声嘱咐了他们千万别将安少爷今日哭了一事告诉柳绵,得到下人们的保证后,楼谪心里终于踏实下来,不再乱晃,老老实实回书房温书。   掐着午膳的点,楼谪屁颠屁颠回主卧把柳绵捞了起来,给柳绵简单洗漱了一下,喂柳绵吃了饭后,把人抱到书房陪他读书。   柳绵被照顾得舒舒服服的,就是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废人,窝在罪魁祸首怀里,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长睫轻眨,“好几天都没锻炼了,都怪你。”   “一样的,这样也是锻炼的一种,对身体很好的。”楼谪眼睛都不眨地回复道。   “浑身都跟散架了一样还好,亏你说的出口。”柳绵没好气地拿额头轻撞了一下楼谪的胸膛。   楼谪精力是充沛,柳绵都被掏空了。   “你扎马步跑圈第二天不也跟散架了一样,你还是缺乏锻炼,多适应就好了,轻点,小心撞的头疼,小瓷宝。”楼谪轻吻了一下柳绵光洁的额头。   柳绵被腻歪得不行,“你读你的书,反正今天晚上不来了,我明天要早起跑步。”   “都听夫郎的。”接连几日,也是该让柳绵休息一下了,“你太辛苦了。”楼谪将柳绵放到自己对面垫着被子的藤椅上。   柳绵下意识将手放到了肚子上,思维涣散地想到这段时日过得这么荒唐,会不会怀孕啊,好想要个小宝宝,但楼谪好像并不喜欢,而且他也不好受孕,可是真的好想要个小宝宝啊,怎么办啊。   柳绵望着正在看书的楼谪,楼谪察觉到柳绵的视线,抬眸对柳绵温柔地笑了笑,“怎么了?被夫君读书的样子迷倒了?”   越来越不着调了,柳绵好笑伸手地扯了扯楼谪的脸颊肉,“还行吧,还算有几分姿色,勉强能入本君的眼。”   楼谪反手抓住柳绵的手,扣到唇边亲了一下,表情正经起来,语调温柔悦耳,“能得大人赏识是我的荣幸。”   有点蛊人,柳绵脸烫烫地抽出手,下意识摸着刚刚被楼谪亲吻的手背,嘴硬道:“好好读书,别说些有的没的。”   楼谪笑了笑,没戳穿某个小花痴,低头继续看题。   柳绵坐着缓了一会儿,把要看的账本看完后,起身拉住楼谪,楼谪放在笔,抬眸看他,捏了捏柳绵的手心柔声道,“怎么了?坐着无聊了?”   柳绵伏身贴住楼谪的薄唇,又主动启唇用湿红的软舌舔了舔楼谪的唇角,楼谪眯了眯眼,顺从地张开了嘴,柳绵亲楼谪亲得自己气喘吁吁,一条银丝牵落与二人之间,不知何时楼谪已经环住了柳绵软掉的腰身。   “怎么了?又想要了?昨天太多次了,你今天不能来了,用药玉缓解一下好不好?”说着楼谪就自如地拉开了书桌侧边的柜子,虽然他也被柳绵勾起来了,但柳绵的身体还是在第一位,楼谪心里有数。   柳绵还调整着呼吸呢,看到楼谪的行动惊圆了眼睛,“你你你怎么在书房也放这种东西!”   “谁想要了!你快处理掉,让下人整理书房的时候看到我还见不见人了!”柳绵从楼谪怀里掙出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最后气鼓鼓地瞪向了楼谪,虽然他用过,但还是很难以启齿啊,不知道楼谪怎么每次都能那么淡定,那么理所当然。   “我自己收拾,不会让别人收拾的,再说这不就派上用场了。”楼谪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点赞,“别害羞,这都是正常的。”   楼谪还想捞回柳绵,柳绵却是警惕地后退了两步,这才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打算,“我要去店里看看,不能在这陪你了。”   “哦,所以刚刚是离别吻?”楼谪瘪了瘪嘴,将精致的药玉盒子又放回了柜中。   柳绵点了点头。   “那你去吧,早去早回噢,记得我还在家里等你呢,唔…舍不得…再亲我一下。”楼谪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有什么舍不得的,晚上就回来了。”虽然这样说着,但柳绵还是红着耳根飞快地在楼谪指的位置啵了一下,然后才小跑出去。   楼谪望着柳绵的背影笑了笑,跟着柳宁探消息的暗卫也回来了,趁此机会汇报情况。   “出了我们府中,柳宁就径直回柳府了,挑了几匹好布,去找裁缝制衣了,报的是少爷的尺寸。”暗卫站着回复道。   正在写字的楼谪顿了顿,狐疑地看了影八一眼,“你怎么知道绵绵的尺寸?”   来了,又来了,爱吃飞醋的主子总会抓住每一个机会吃上两口醋,影八沉默了两秒,在楼谪越来越狐疑的眼神下,无奈开口,“我不仅知道少爷的,还知道郎君的,还知道安少爷,还知道您的,这是基本的暗卫素养,主子。”   楼谪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写着字,“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影八见怪不怪,毕竟人无完人,这么好的主子难寻,就这么一点爱吃飞醋的小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楼谪即不会一言不合乱处罚人,也没什么苛刻的规矩,还会用心培养他们,他们这几个暗卫都很愿意为楼谪办事。   柳绵出门自然去喊了安禾,安禾开心地从训练场跳下来,给柳绵下了一跳,不认同道:“这么高的台子,万一歪着脚多危险,下次走梯子听到没。”   安禾摸了摸鼻子,感觉这话好像有点耳熟,“安啦,我现在武功高强,打遍全府无敌手,这点小台子算什么。”   “那也不行,该注意安全的还是要注意,切忌骄傲自满,粗心大意,习武本来就容易受伤,阴沟里翻船你就笑不出来了。”柳绵拍了拍安禾越来越结实的肩膀叮嘱道。   “少爷说得对,武功再高强也耐不住粗心自满。”刚跟安禾打擂的常乐走下台非常认可地点头道。   “听到没,常乐哥都这么说。”柳绵给常乐打了个招呼。   安禾挠了挠头,“好了好了,知道了,下次我不跳了就是了,快走吧少爷,我们去哪啊。”   “去店里看看,常乐哥我们先走了。”二人跟常乐挥手作别,常乐也挥了挥手。   等二人上了马车到他和楼谪的几个铺子都看了一圈后,柳绵再坐上马车,却没让马夫赶车,拉过安禾小声问道,“哎,你现在有那些暗卫厉害没,你感觉一下,那些暗卫在不在。”   刚还说自己打遍府上无敌手的安禾一下泄了气,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那些暗卫是姑爷找来保护我们的,都是找的那种从小训练,天赋极佳的苦命人,刚来的水平一般般,但跟着姑爷练两天石头都能会一两招,人家天赋不比我差,我底子又没人家好,所以你懂的…,可不是我不厉害噢少爷。”   安禾嘀嘀咕咕地挽尊道。   柳绵也泄了一口气,老老实实跟安禾说:“我想去孙大夫那一趟。”   “怎么了?你有感觉了?是不是难受啊?”安禾紧张地看着柳绵平坦的肚子。   “不是…是那药吃完了,我想再去看看。”柳绵小声道。   安禾直接打消柳绵的念头,“那你别想了,你前脚刚进医馆,后脚姑爷就得杀过来问你哪不舒服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跟做贼一样啊,这事你跟姑爷好好商量一下,姑爷还能不愿意?”安禾不解道。   柳绵沮丧地按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摇了摇头,“夫君他不想要孩子。” 第119章   “啊?姑爷还不愿意?您都不畏怀孕的艰辛痛苦, 姑爷不心疼你就算了,还不愿意要孩子。”   楼谪三好形象在安禾心里崩塌,安禾愤愤道, “果然,他们这些汉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少爷, 咱们不给这坏家伙生了, 你用偏方说不定还影响身体呢, 他还不愿意起来了!”   安禾越想越气, 柳绵知道安禾想偏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安禾, 夫君不愿意要孩子...好像是吃孩子的醋?”   柳绵这个解释自己说着都有些惊讶和哭笑不得, 但他确实无法质疑楼谪对他的爱,只能从上次楼谪拒绝要孩子的话语行动间想到了这个结论。   那安了, 这么说的话安禾就能理解了,因为楼谪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男人, 但安禾还是忍不住有些无语地吐槽, “自己孩子的醋都吃, 姑爷也真是...没谁了。”   想到楼谪那个黏糊劲儿,柳绵满目温柔地笑了笑,“他还小呢, 以后肯定就不会如此了, 这样,等会儿我们......”   安禾听了柳绵的计划有些惊疑不定, “不行,这样就算成功了, 我也得留下掩人耳目,那不就没人跟着你了,那多危险啊,万一出什么事,我怎么跟大家交代,万万不行,少爷,我必须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那好办,我们找店里的两个小厮帮忙就好了。”柳绵眼睛一亮道。   在不远处守着他们的暗卫,看着二人没一会儿又从马车上下来,抬眸看了眼快下山的太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往日这个点就该返程了啊。   “哎呀少爷,你好几日都没置办衣服了,刚看店里出了好多新款,我们去试试呗,正好我也想添几件新衣服。”安禾边扶着柳绵下车边道。   柳绵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语气听起来也有些兴奋,“平日店里人太多了,确实是好久没在店里试衣服了,去看看吧,我要试试那件淡紫色的鎏金锦袍。”   这个点云水阁还是有些人,暗卫们并没有跟得太近,保持着楼谪当时强调过的安全距离,遇见事情可以及时反应,却又不会让柳绵感到被人盯着不自在的距离。   柳绵换了那身鎏金锦袍,淡紫色在柳绵身上也很合适,少年浓密的乌黑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夫君亲手制的精致琉璃凤冠中,那张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完全暴露出来。   “安禾,快来看,这身适合我不。”柳绵还笑着转了个圈,腰身那里有个玉石腰带,细细地系在柳绵的腰上,玉石链子垂落在一侧,显得柳绵的腰身更加纤细,不少还在厅中挑衣服的人都被从试衣间出来的柳绵吸引过去了目光。   几个暗卫无奈扶额,不约而同地想到还好楼谪今日不在,不然得气鼓鼓地把柳绵套进麻袋里抗走。   安禾第一个回过神,走过去低声道,“少爷,你这么打眼怎么偷梁换柱啊,你还真以为别人穿一身你的衣服,就是你了?人家那么大两个眼睛又不是摆设...”   安禾深以为柳绵这个主意不太美妙,很有可能翻车,“您还是回去老老实实跟姑爷商量着来吧。”   柳绵不高兴地瞪了安禾一眼,“你也叛变了,你到底跟我一边还是跟楼谪一边的啊。”   安禾很理智,没有掉入陷井,态度坦率又自然,还带着些许无奈,“你俩不是一边的嘛,我就没见过比你们俩还黏糊的。”   “这不是一回事好吧。”柳绵喊了一个小厮,随便指了几件衣服让小厮给他拿进试衣间,又推了推安禾,催促道,“你还要不要跟我一起,不去我自己去了。”   安禾还能怎么办呢,胡乱选了几件衣服让另一个身形和他有些相似的小厮给他拿进试衣间。   柳绵和安禾又试了两件,到后面时暗卫能看到的就是二人照镜子的背影。   柳绵试的几件衣服已经被众人清仓了,人来人往的,谁也没注意到有两个小厮从云水阁后门溜了出去。   柳绵迈着腿往孙大夫的医馆边跑,边回头眺望后方有没有人跟上,“哎,安禾,你觉得我们甩掉他们没,刚刚没有人跟着我们从后门出来,应该没发现吧。”   “我也不知道啊,跑都跑了,赶紧去找孙大夫吧。”安禾也库库跑着。   都准备关门的孙大夫徒弟,突然见两人如一道闪电一样冲进了医馆,孙徒弟刚准备喊呢,才见竟然是柳绵和安禾。   跑得这么快,应该没什么大事吧,二人匆匆跟孙徒弟打了个招呼,就去后院找孙大夫了。   “少爷,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孙大夫道。   柳绵忙把手腕露了出来,“上次拿的药我吃完了,快帮我看看,孙大夫,我有怀孕迹象没有。”   孙大夫隔着一张轻薄的蚕丝手帕伸手给柳绵诊脉,看着柳绵一脸期待的样子,微微地摇了摇头,“少爷,你身体很难有孕,这是天生的体质,我建议不要胡来。”   柳绵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安禾看不下去,忙追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调理调理也好。”   柳绵也重燃希望地看向孙大夫,孙大夫轻叹了口气,“我开点养身体的药少爷先喝着吧,下次可以带上姑爷一起来看看,我想想办法。”   “夫君很厉害的,不用喝药的。”柳绵以为孙大夫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替楼谪解释道。   孙大夫的老脸一燥,他刚把过柳绵的脉,自然知道柳绵现在的身体状况,楼谪的能力不言而喻,但他不是这个意思啊,孙大夫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到时候看看姑爷的情况,配配方子看看能不能加大你受孕的可能,不过你的身子…少爷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时候落空了。”   柳绵沮丧地点了点头,“那我先拿些药吃着吧。”   孙大夫给了柳绵一瓶药丸,“少爷不必如此执着于子嗣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您和姑爷能幸福地相伴过一世也不失为佳话。”   柳绵提起精神笑了笑,感谢孙大夫的宽慰。   回去的路上柳绵明显就低落了很多,安禾看着也很不好受,“少爷,就算不生孩子又怎么样呢,没关系的。”   柳绵没说话,他以前也从来没想过要生孩子,孕痣淡便淡,他从来没当回事,可是这是楼谪啊,他好想知道他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子,是会更像楼谪还是像他。   安禾叽里咕噜说可以一大堆,柳绵就失魂落魄地嗯嗯噢噢示意他人还在。   二人又从后门溜了回去,拿着几件衣服进了试衣间,然后换了衣服出来,安禾看见还是在人群不远处的暗卫,挠了挠头,难道还真没发现?   “将今日我与安禾试过的衣服都打包送到府上,辛苦了。”柳绵轻声地跟两位紧张过度的小厮说道。   小厮忙点头,柳绵在店里买衣服也会付钱的,虽然最后都是进了他自己的口袋,但当日接待他们的小厮却是可以算提成的,小厮们一下就忘记刚刚少爷和安少爷偷跑的事情了,而且今天因着少爷试衣的缘故,不少很贵的衣服别人见少爷穿着好看,一咬牙跟着买了,小厮们整理着着衣物,开心不已。   此时天色都暗了,二人才坐上回家的马车。   府中的饭菜早就做好了,楼谪让沈思月先吃,自己静静地在门口等柳绵回来,看见马车停下时,第一时间迎了过去,将马车上的人拉了下来,趁机把人揽住,捏了捏柳绵的脸,“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安禾心里一咯噔,抬眸小心观察了下楼谪的神态,一切如常,还乐呵呵地对自己笑了一下,奇怪,难道真的没发现?安禾放下心来。   “跟安禾在云水阁试了不少衣服,有一件淡紫色的,很漂亮!我第一次穿这种颜色呢,店里都卖空了,回去我要给那个裁缝加奖金,做得很不错。”柳绵喜滋滋道。   “噢?是吗?有没有可能是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啊,小少爷。”楼谪调侃着刮了一下柳绵的鼻子。   柳绵嘿嘿一笑,“可能有点关系吧,晚上家里吃的什么啊,好饿。”   “青菜虾仁汤,小笼包,卤蹄花,糖醋里脊,香菇肉丝……”楼谪报着菜名。   不光柳绵,安禾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柳绵擦了擦莫须有的口水,“哇…怎么都是我爱吃的。”   “哪天不是你爱吃的,你可是我们一家之主啊大少爷。”楼谪拉着柳绵进了堂中。   在楼谪的照顾下柳绵吃了两碗饭,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安禾库库吃了三碗饭,看着楼谪一切如常,彻底放下了心。   吃完饭安禾就去训练营消食了。   楼谪陪着柳绵散了会儿步后,让下人准备好热水,“你今天辛苦了,早点睡,我再去看会儿书,不必等我。”   柳绵乖乖地点了点头,垫脚在楼谪的唇上啄了一下,握拳道:“好好温书,加油!”   楼谪温柔地回吻了柳绵一会儿,才离开卧室,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约摸着差不多的时间回了房,柳绵已经睡着了。   被楼谪好生娇养着作息吃食,柳绵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此时柳绵已经睡得很沉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靠近,柳绵抽了抽鼻子,闻到楼谪身上暖暖的木质香,迷迷糊糊道,“夫君。”   随后睡着的柳绵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摆弄他,以为是楼谪要给他调整睡眠姿势呢,并未放在心上。   第二日醒来,柳绵就感觉哪里不太对,身上光溜溜的不说,楼谪也没抱着他,难以启齿的地方还含着温热的药玉。   其实这些柳绵都可以接受,因为楼谪平日也会为了调理他身体,在他睡后给他塞药玉,最大的不对是,柳绵被什么东西绑在床上了!   柳绵挣了挣,两只手被用红色的绸缎绑在床头,两只脚也分别绑在床尾两旁,身上不规则地缠绕着红绳。   这么难堪的状况下,身上只盖了一件昨日试过的淡紫色外袍,淡紫色的外袍很轻薄,可以透过布料看见其下白皙光滑泛着粉的肌肤,和亮眼的红绳。   就如柳绵昨日所言,真的很漂亮。   衣服应当是早上送来的,但楼谪是什么时候绑的他啊!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醒了啊,绵绵,看来你今日的晨跑计划也只能取消了。”楼谪自如地拿着白布,漱口水准备给柳绵洗漱。   柳绵别过了头,眼尾晕着红,生气地瞪着楼谪,“你干嘛!快把我放开!” 第120章   “这件衣服确实很衬你, 早上来送衣服的小厮说不少人都催着你昨日试的那几款上货呢,宝宝,你真的好漂亮, 大家都很喜欢你。”   楼谪语气温柔地说着,俯身想要亲一下柳绵的红唇, 柳绵咬着唇偏过了头, 吻落在了粉粉的耳根处, 晨时的阳光足矣照亮房屋, 身上不着寸缕的感觉让人很不适应, 柳绵一颤, 求饶似的看向楼谪,“夫君, 别闹了, 我有点冷。”   见柳绵不配合楼谪也不勉强,好脾气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旁, 影六和影七又不瞎,昨日柳绵和安禾一换完小厮的衣裳, 他们就发现不对了, 他们记的是二人的身形又不是看二人每日穿什么衣服。   楼谪当初分配他们两时刻跟着柳绵时, 就嘱咐过,如果柳绵有刻意甩掉他们的倾向,就不要再跟上去了, 有安禾看着也行, 因此,影六和影七对视了一眼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留在了云水阁。   楼谪当初让影跟着他们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才如此嘱咐, 他早就发现自己的占有欲过盛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柳绵虽然不曾说他,但楼谪自己会想要克制,每个人都有拥有秘密的权利,他最心爱的柳绵自然也有,只要能保障柳绵的安全就好。   楼谪想的很明白,但真到这时候,事情发生了,柳绵一夜没有跟他分享他到底去干嘛了的事实还是让楼谪伤心。   “柳绵,我不太高兴。”楼谪语气莫测地说着。   柳绵抬眸震惊地看着楼谪,“不是,大哥,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到底是该你不高兴还是我啊?”   楼谪不由分说地捏住了柳绵的下巴,倾身吻了上去,柳绵第一次这么不情愿地紧闭唇瓣,不愿让楼谪进来。   带着薄茧的粗糙手掌按住细腻白嫩的腰窝,柳绵忍不住泄了气力,让某人趁虚而入,被红绸系住的纤细手腕忍不住挣扎,楼谪系得不紧不松,让人在不会被勒伤的程度下刚好被束缚住。   楼谪昨晚反反复复系了好几次才找到这个刚好的程度。   “唔...唔,松开我...你混蛋!”   柳绵躲也躲不开,动也动不了,咬又舍不得咬,气急了才含含糊糊地抽着间隙骂了一句出来。   楼谪隔着亲手为柳绵披上的薄衫,一点一点抚过其下亲自绑的红绳,“修养了一日身体应该好多了吧,绵绵。”   都有精力乱跑了,楼谪在心里默默添了一句。   柳绵顶着被啃得水光灵灵的红唇,很生气地想要抬腿踢这个聚敛无厌的坏家伙一下,结果脚踝也被绑住了。   “你到底想干嘛啊楼谪!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再不把我松开,我就真的生气了!”柳绵顶着这副模样,从那张形状姣好的红唇中无论多气势汹汹地说话好像都没什么威慑力。   楼谪那双星光璀璨的眸子,此时氤着化不开的墨色。   还有一点委屈,楼谪没再轻举妄动,但也没给柳绵松绑,记着柳绵说冷的事情,将薄毯扯来给柳绵盖上。   柳绵早就在刚刚楼谪的攻城略池下感觉不到一点寒意了,但盖上毯子柳绵觉得自如多了,怒气也散了几分。   看着不说话了的楼谪,柳绵冷静下来,想了想八成是昨日没甩掉那些暗卫,楼谪知道他去医馆的事情了,柳绵也有些心虚了。   柳绵也不说话了,楼谪以为柳绵是真生气了,楼谪更委屈了,柳绵有秘密瞒着自己不说,他什么也没干啊,给柳绵换了一身漂亮衣服柳绵就生气了。   将心比心,如果有一天楼谪一睁眼就看见柳绵给他打扮了,他就完全不会生气还会很兴奋呢。   楼谪伤心欲绝,“你不爱我了。”   柳绵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问号,“你在说什么啊?”   他只是想要个他们俩的孩子,怎么就不爱楼谪了?   楼谪跟柳绵保持着距离,说着和他那张俊脸完全不匹配的悲情台词,“我说我不高兴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还凶我,你果然不爱我了。”   柳绵无奈了,“我哪凶你了,你还绑我呢,我这不是气头上吗,那你哪不高兴?楼大少爷,你告诉我,我哄哄你成吗?”   楼谪又闭嘴了,就干看着柳绵不讲话。   他不敢跟柳绵讲,他怕柳绵觉得他控制与太强,害怕他。   这样糊弄糊弄闹一闹就算了,他总不能真把柳绵锁起来吧,柳绵那么喜欢自由。   楼谪眼睛莫名酸酸的。   柳绵被楼谪看的受不了,好像楼谪真受了偌大的委屈一样,柳绵服软了,“好了,我错了,你把我的手解开好不好。”   楼谪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把他昨天系得好好的蝴蝶结拆了,柳绵转动了一下手腕,起身,薄毯和外衫都滑落,露出缠绕着红绳,光滑雪白的肩颈。   柳绵缠着红绳的胳膊虚虚地揽住了楼谪,在楼谪紧抿的薄唇上轻点了一下,“怎么这么生气啊,话都不跟我讲了,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本来楼谪觉得这也没什么,他其实可以理解的,但柳绵一这么轻声细语地安慰他,楼谪反而感觉心里被绞起来了。   楼谪保持着半倾的动作,看着柳绵一动不动,梗着脖子道,“你没错,你有你的自由。”   “什么自由不自由的,我们是一家人,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安禾和孙大夫昨日也有劝我,你有知情的权利,我不该一个人一意孤行,早上也不该凶你,仗着你喜欢我吼你,我该罚,下次不会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柳绵环着楼谪的脖子蹭了蹭楼谪板着的脸。   楼谪表情已经沉了下来,回揽住柳绵的腰身,语气紧张,“你去找孙大夫干嘛?你哪里不舒服?”   “你不知道吗?暗卫没跟你说?”柳绵暗道糟糕,他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不过话说都说了,那干脆一次性说清好了,省的天天偷偷摸摸的不成样子,柳绵老老实实地开始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上次你送我去孙大夫那里,你跟着孙徒弟去熬药的时候,我问了一下孙大夫关于生子一事,我想要个孩子,楼谪。”   柳绵说的很认真,楼谪的眉心不自觉压了压,“你吃偏方了?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楼谪紧张地摸了摸柳绵的腹部,“你太胡来了。”   柳绵被楼谪摸得不太自在,抬手按住了楼谪的手,身上泛起了红晕,本来他就衣衫不整的,知道的人知道楼谪在关心他的身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楼谪白日宣淫呢。   “没有,孙大夫也没敢给我乱开药,就是拿了点滋补身体的药丸,前段时间吃完了,我昨日又去找他拿了一些…”柳绵越说声音越弱,看着楼谪越来越沉的脸色,到最后都没声音了。   柳绵已经开始腰疼了,他能感觉到,今日这事绝不会善了了。   “孙大夫昨天给你把脉没?身体没吃出什么事吧?”   柳绵摇了摇头,“没事,孙大夫说我身体好着呢,脉象都比以往强劲许多,是你养的好。”柳绵忙见缝插针地讨好两句。   “那怀孕一事呢?”楼谪问道,其实他感觉柳绵的人体构造就和男人差不多,顶多某处为了方便承受水多了点,皮肤嫩了点,长得过于好看了点,在现代正经活了二十多年的楼谪想到男人怀孕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但如果代入一下是柳绵的话,他好像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柳绵眸色黯然了一些,“孙大夫还是说很难,说下次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不过我不是强迫你的意思,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去看的,我感觉你没问题的。”柳绵忙解释道。   楼谪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鼻子,“那就下次一起去看看。”   柳绵怔愣了一下,有些惊喜,“你愿意要孩子了?!”   楼谪其实还是有点不愿意,但柳绵都为了孩子自己偷偷去看医生了,他还能说什么呢,楼谪笑着点了点头。   顺理成章地推倒了柳绵,“既然如此,我们刚好努下力好了。”   温热的药玉被取出,换了一个大家伙进去。   柳绵还被绑在床尾的腿忍不住打颤,饱满圆润的脚趾蜷缩起来,声音零碎,“混…混蛋啊…你倒是把我解开啊…”   ……   院试如约而至,这段时日柳宁基本隔三差五就来乐安居找柳绵,都只得到柳绵陪楼谪外出求学还未归的消息,一直到院试当日,才看见柳绵他们送楼谪出现在考场。   柳宁立刻笑盈盈地跑了过去,“哥哥!哥夫!”   柳绵这段时间陪楼谪读书读得不知日夜,都快忘记柳宁这个人了,放下给楼谪挂背篓的手,跟柳宁打了个招呼,“你怎么在这里?陪程逍年?”   “才不是,我早跟那家伙没关系了,许久没见哥哥了,很是想念,我想着今日哥夫院试,专门来的,果然看见哥哥了,哥哥哥夫这段时间外出求学辛苦了,预祝哥夫蟾宫夺桂,三联案首。”柳宁笑道。   楼谪冷淡地点了点头。   柳绵倒是笑眯眯的,“借你吉言。”   不过什么求学啊?楼谪一直是自学,他陪着读书,偶尔解下闷而已,虽然不解但柳绵没问出来,打了个招呼后,就继续给楼谪嘱咐注意事项,目送楼谪进考场。   见楼谪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柳绵才看向柳宁,“楼谪进去院试了,你的事情怎么解决?你想到办法了吗?”   柳宁的笑容一下淡了许多,无奈地摇了摇头,打起精神笑了笑,“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能借此事重新修复我们兄弟俩的关系,也算是塞翁失马。” 第121章   柳绵看着柳宁坦然中又带着些失落的模样, 眉心不自觉压出一道浅痕。   拿别人的私物作为要挟并不光彩,程逍年还是要科考的人,不会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 可若是程逍年将那些衣物扔给那些街头混混老光棍什么的,柳宁的这一辈子就真毁了。   柳成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 而且还只重男丁, 他后院里有那么多的孩子, 柳宁要真染上这事, 一个听话的哥儿罢了, 他还不是想丢就丢, 甚至会狠狠地责骂柳宁给他丢脸,就不会再管他了。   “你没去报官吗?”柳绵问道。   柳宁摇了摇头, “报官有什么用呢, 不报,我还能心存侥幸, 那个畜生可能会给我留些余地,报了的话, 那此事便真的瞒不住了, 而且我们这些哥儿, 遇上这种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官爷们又如何帮得上我们呢,他们只会说我们识人不清, 假惺惺地叹几句可怜。”   “而且再退一万步讲, 程府家大业大,程逍年如今声明在外, 支持他的书生那么多,谁会相信我这个自甘堕落的哥儿的一面之词呢, 连爹和小娘都不愿意帮我,这世上真心听了此事会愤慨的,也只有哥哥你了,我真傻,真的。”   柳宁声音淡淡说着,语调起伏不大,仿佛这事情中的受害者不是他一般,末了,还轻轻地低笑了一声。   人在对未来的苦难无力反抗的时候,除了让自己坦然点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好像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楼谪在考场里奋笔疾书,刚刚跟柳绵分别时,楼谪低声跟柳绵说了一句不要理会柳宁,但柳宁那小子惯会卖惨,演技一流,柳绵又是典型地吃软不吃硬,哪怕那么多人保护柳绵但楼谪还是不放心,生怕柳绵吃了亏。   虽然这几日跟着柳宁的暗卫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程逍年也在府上专心备考,二人没有任何交流,按目前搜集来的信息来讲,柳宁好像真的改邪归正了。   楼谪甩了甩头,拿到卷子后,强迫自己专心做题,有暗卫保护着柳绵出不了大事,而且柳绵那么聪明,他该信任自己的爱人,三天而已,通过院试,成为秀才,拿到参加乡试的资格才是目前最当紧的,否则真让程逍年得了势,那才是真完了。   楼谪深呼吸一次后,迅速调整好状态,提起了笔。   烛火下楼谪冷峻坚毅的侧脸认真专注,浓密的睫毛微垂,视线落在纸张上一个又一个问答上,提着笔的手不断地移动着,这些天看过的知识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楼谪没有藏拙,跟无数读书人同台竞争,谁也没有绝对过关的自信,人人都拼尽全力。   上次府试意外得案首一事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其实太高傲了,用未来的眼光审判现在,其实明安并非一个庸俗落后,故步自封的封建朝代,它的包容性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   在这样一个包容性强的朝代,便不会缺少有志之士,建议能得到采纳,其固有顽疾,但却是有余地改变的。   就像现在的林永安,现在励精图治,隔三差五颁布一些利民的政策,会去县内的各个村落走访,早已跟当初那个满脑子功名利益的人不同了。   楼谪深以为如今的林永安是有机会成为一个好官的,因为这个朝代给了好官生存晋升的余地。   楼谪将卷上的问题,一一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好最合理,又不那么难以接受的方法写了下来,多多少少会侵犯到氏族官吏的权益,但上次那么过分都得了案首,这份应当不至于上不了榜,至于排名什么的就不强求了。   等三日后,楼谪将卷子交了上去,满心欢喜地出了考场,却只见沈思月和府上的其他成员,在老地方等候他。   “爹亲,绵绵和安禾呢?”楼谪表情不太好看,因为若非遇上事情了,柳绵不可能不来接他下考,毕竟柳绵是最爱看他读书的人。   沈思月神色倒没很担心,“珍馐阁西街的店出问题了,柳绵刚带人去看看,没什么事,他能处理,你不必着急,我们现在过去。”   得了原因楼谪确实是被安抚住了,做生意经常就是两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生意太红火了还会遭他人黑手,楼谪坐上马车,很快就到了珍馐阁。   现在珍馐阁的场面很混乱,一群人在往外跑,楼谪一掀窗帘看到这个情况就感觉不对,让沈思月留在马车里,其他几人守着,立刻一人下了马车,逆着人流,飞奔过去。   珍馐阁每日人满为患的大堂此时已经几乎空了,就留着柳绵他们和少许几个人在其中。   一人被影七按在地上,红油和番茄撒了一地,柳绵和齐玉都忙着看被撒了一身汤料的人。   “我的天哪,你没事吧。”齐玉忙给那人擦净,柳绵帮忙搀扶着那人,身上也溅了不少汤料。   其余的几人无一幸免,但最严重的就是被柳绵扶着的那人。   楼谪快步过去,“发生什么了,你们没事吧?”   柳绵摇了摇头,“我没事,那人突然发疯把火锅掀了,柳宁替我挡住了。”   齐玉也被溅了一些,但那人当时刚好朝着柳绵,她身上那点简直是聊胜于无,“我们都没事,就这位公子比较严重,快叫大夫来看看,其他几个人是被波及到的,我让他们留下来领补偿。”   柳宁此刻正紧闭双目,慌张又无措地抓紧了身边最近的柳绵,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哥,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疼,我不会瞎了吧。”   “不怕不怕,别睁眼,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去后厨冲洗一下,大夫很快就来,别紧张,柳宁,不会的不会的,影八你把宁少爷抱去后厨。”柳绵边安抚着柳宁,边吩咐着。   跟着楼谪的暗卫影八立刻现身,将回身汤料的柳宁抱起,小跑着进了后厨,除了按着那人的影七,和去喊大夫的影六,其他人通通小跑着跟了进去。   酒楼的侍卫麻溜地抽起水泵,柳宁自己对着水池在洗,柳绵在旁边帮着在洗。   听着柳宁的哭声,一屋子的人都不好受。   一个小哥儿被泼成这个样子…   柳绵给柳宁擦洗的手都忍不住抖,嘴里一直喃喃地安慰着柳宁的情绪,“没事的,没事的,洗干净就好了,我们冲干净等大夫来看,不会有事的,别怕,别怕。”   安禾和齐玉也去帮忙。   楼谪看向其他人,眉目有些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那人今日来闹事,惊动了少爷,那人非说我们的火锅难吃不新鲜,上次吃了后他上吐下泻的,我们说让他拿证据,他又拿不出来,就干胡搅蛮缠,少爷让我们把他先请下去,然后再沟通,别影响其他顾客用餐,结果那人突然就情绪上头了,把别人的火锅掀了。”   做食品确实是最容易被人下套污蔑,珍馐阁做了这么久这样的事层出不穷,以前玉姐处理起来一直是安抚为主,但如今看来只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扭送官府吧,给他也泼一身火锅汤料,火锅那么大一份,没道理掀锅人一点都没沾上,以后再来珍馐阁闹事的人,就扭送官府,并让其赔偿影响损失,贴一个公告到外面。”   楼谪面不改色地说道,侍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楼谪的脸色,面如寒霜,楼谪这次是真生气了。   楼谪平日里脾气很好,酒楼事宜全权交由齐掌柜负责,齐掌柜也是处事果决,雷厉风行的,酒楼不少人都更害怕齐掌柜一些,但齐玉从来没削弱过楼谪的话语权,酒楼上下的人都知道楼谪才是大老板。   这次牵扯到少爷了,楼谪的好脾气荡然无存,楼谪没把那人直接处理了都是为酒楼名声留余地。   几个侍卫小二忙应是,柳宁身上简直被泼满了汤料,“宁少爷怎么在这?”楼谪看着柳宁紧紧抓着柳绵,柳绵着急地给他清洗脸的样子,奇怪道。   “宁少爷经常来光顾店里的生意,他挺爱吃火锅的,今日也和往常一样,点了份番茄锅底,一人坐在窗边涮菜吃,那人闹事时,宁少爷便受了惊,准备离席的时候,见少爷来了便想去给少爷打招呼,然后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那人掀锅掀的很突然,谁都没料到,宁少爷当时正站在少爷身旁,帮少爷挡住了大半,还好那桌客人的锅底刚上,还没来得及加热,否则……是我们护卫不周,请姑爷责罚!”   几位侍卫一同跪了下来,还有另一边的暗卫和安禾也跪了下来。   齐玉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看着楼谪没有表情的脸色,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这些人都是楼谪雇佣的,她插手不了此事。   好在影六终于背着孙大夫一路狂奔过来,影六一将大夫放下,也立刻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   柳绵有多重要,他们心知肚明,今日之事确实危险,他们没保护住柳绵,还牵连了他人。   孙大夫还喘着气呢,看到现在的场景都不敢大声呼吸了。   “别怕,别怕,大夫来了,现在眼睛还疼不疼,别睁眼,我们让大夫看看,别急别急。”柳绵正拿着湿透了的毛巾给柳宁敷眼睛。   柳宁紧紧地抓着柳绵,整个人忍不住发抖,哭得一抽一抽的,“好辣好疼,哥哥,我不会瞎的吧。”   柳绵的眼圈也是红的,这样的柳宁哪还有以前自命不凡的样子。   “不会的,不会的,让大夫看看,你别怕,孙大夫,你快过来,给宁儿好好看看,一定要把他治好,拜托了。” 第122章   柳绵一转头才看见身后如此骇人的场景, “都跪着干嘛?”   无人敢说话,柳绵良善好说话,楼谪可不是, 今日之事他们保护如此失利,他们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今日若不是柳宁在, 那么大锅油水全泼在柳绵身上, 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们也不是因为柳绵心善便会糊弄事情的人, 人人皆自责万分。   孙大夫忙不迭地过去, 柳绵将柳宁扶过去坐下,刚准备撒手去楼谪那边, 双眼紧闭, 浑身被汤料浸透的人,立刻紧张地抓住了他, 彷徨哭喊道,“哥, 哥, 你别走, 我一个人好怕,我什么也看不见,哥, 哥!”   柳绵只得停下脚步, 回头拍了拍柳宁,“别怕, 别怕,哥哥在, 先让大夫给你看看,别紧张。”   孙大夫也是第一次见如此情景,先看了看柳宁身上的情况,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热油,只是看着骇人了些,但没有烫伤。”   “但看宁少爷眼睛如此疼痛的模样应是辣油入眼,刚刚洗了吗?”孙大夫询问道。   “洗了,您来之前一直在冲洗擦拭中。”柳绵代答道。   孙大夫看着柳宁一直泪流不止的样子,眉目蹙得有几分肃穆,“一般辣油少量入眼,用水冲洗过段时间便会感觉到疼痛消退,宁少爷现在感觉如何?”   “很疼,大夫,我的眼睛好疼,我会不会瞎掉啊。”柳宁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孙大夫看着柳宁的样子,默不吭声地又伸手给柳宁把了把脉,“宁少爷如今这情况,我也不敢让他睁眼,怕造成二次伤害,眼睛脆弱,宁少爷的样子怕是眼里进了不少油水。”   “那该怎么办?”柳绵追问道。   孙大夫又凑近看了看柳宁的情况,无奈地摇了摇头,“宁少爷如今这样,老夫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建议先静养三天,以纱布辅以草药蒙在眼上,等宁少爷情况稳定下来,我再来看看。”   柳宁听了孙大夫的话,更加彷徨,攥紧了柳绵的手,语气绝望,“哥,我以后是不是要成为一个瞎子了...这就是我作恶的报应吗,哥...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你别怪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柳宁闭着眼,泪水不尽地往下落,柳绵回握住柳宁,不顾柳宁满身汤水轻拍柳宁的后背,“我不怪你,你肯定会没事的,你别这么想,肯定会没事的。”   柳宁明明整个人都在抽噎,还勉强牵起了一抹笑,反安慰起柳绵来,“其实瞎了也没关系,反正我这个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就是一滩烂泥,哥哥是高悬的明月,哥哥没事就好,哥哥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哥哥没事就好,我能有机会做件事赎罪,是我的荣幸。”   “要是哥哥受伤了,哥夫爹亲他们会疯掉的,但我就没关系,没人会在意我的。”   “你说什么傻话呢,跟你说过多少遍,人不是为别人而活,是为自己活的,你管别人在不在意,你自己得在乎自己。”   柳绵听的心里很难受,一眨眼盈在眼里许久的水珠边滚落了下来,滴在了柳宁的手背上,柳宁的手背微颤,闭着眼,循着感觉望向了柳绵,他甚至能想象到柳绵此刻说话的神态是什么样子的,柳绵顶着那张惊艳绝伦的脸落泪,没有人会不动容。   柳宁不自觉呢喃了一句,“哥...”   “哎,我在,别怕。”眼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情绪器官,若是人过于偏激消极,也会导致选择性失明,柳绵一直在安抚柳宁的情绪,“我们送你回去,你先回去静养着,过两天咱们再看大夫好不好。”   柳宁点了点头,“好,都听哥的。”   “都起来吧,跪着干嘛。”柳宁终于稳定下来,柳绵抽出空跟还跪着的人说话,“大家也都第一时间冲过来了,身上不都溅到汤料了吗,多谢大家了,都回去清洗一下,好好休息,别杵这了。”   那份火锅冲着柳绵来的,但柳绵却是在场除了齐玉,身上汤料被泼的最少的人。   无人敢动,柳绵扯了扯楼谪的袖子,楼谪终于掀了下眼皮,将柳绵拉了过来,用手上打湿的毛巾给柳绵简单擦了擦脸,脖子,手,语气平淡,“少爷都发话了,听不见吗?愣着干嘛?”   安禾第一个起身了,其他人相视几眼后,才起身,“姑爷,安禾护卫不周,自愿加练一周。”   安禾低头道。   “影六,影七也自愿加练一周。”影六,影七异口同声道。   “我们也自愿加练。”几个侍卫一起道。   加练和普通的训练不一样,难度系数也不一样,都是极苦极累且持续时间长久的。   楼谪淡淡地嗯了一声。   柳绵没料到这个情况,乖乖地被楼谪认真地这擦擦那擦擦的时候,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们正常训练就行,加练什么,你们都加练去了谁保护我啊。”   楼谪浑身干干净净的青色华服此时也染上了点柳绵身上的汤料,楼谪毫不客气地在火锅味儿的柳绵揽入怀中,在额上轻吻了一下,“我考完了,我保护你。”   柳绵瞪了楼谪一眼,小声跟楼谪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没必要加练,这次又不是他们的问题,那人突然发疯谁也想不到嘛。”   “但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你,自罚了心里也舒服一些,你就别管了,越拦他们心里越慌。”楼谪轻声解释道。   柳绵完全不理解,用众人听不见的声音对着楼谪嘀嘀咕咕道,“哪有人喜欢受罚啊,还不是你冷着脸太吓人了,你笑一笑他们肯定不会这么紧张的。”   “我笑不出来。”楼谪看着柳绵还在嘟嘟囔囔帮别人说话的样子,语气漫不经心道。   “哎哎哎,我这不好好的,你打住啊,好好,我不管我不管,我们等会儿一起把柳宁送回柳府吧。”柳绵服软退步,软声跟楼谪商量着。   “听你的。”楼谪道。   孙大夫从药箱里找了纱布暂时给柳宁绑上,柳绵扶着柳宁上了马车,然后转身跟安禾说话,“安禾,你去跟爹亲说一声,我和夫君去送柳宁就行。”   “好,少爷姑爷一路小心。”安禾道。   “嗯嗯,没事的,你们都回去吧。”柳绵踏上马车摆了摆手。   楼谪留在前面驾马,在柳府门口停下,准备拉柳绵下车,但车帘一掀,就见眼睛蒙着白布的柳宁问道,“哥夫是将马车停到大门了吗?”   楼谪嗯了一声。   “还是不要走正门吧,我们从后门进去,这个点爹和小娘都在,走正门难免询问,又平白生些是非出来。”柳宁有所顾虑地轻声建议道。   “无事,爹和小娘不会说我们什么的,我们刚好从正门进去交待些事情与他们。”柳绵捏了捏楼谪伸过来的手,便松开了,扶着柳宁下了马车。   楼谪收回了落空的手,跟着二人一起慢悠悠地进了府。   柳宁刚踏进院门,就传出柳成暴怒的声音,和花瓶被砸碎的声音,和女子惊呼哭泣的声音,“你这歹毒的哥儿!还有脸来我府上,我柳成没你这么歹毒的儿子!还有脸踏进我府,是谁把你放进来的!以后也不用留在我府上了!”   柳宁的脚步顿了顿,拉着柳绵手的胳膊收紧了几分,“要不算了吧,其实,我已经被父亲赶出来了,我现在暂住在城西的一处小院落。”   柳绵没想到他的境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楼谪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此事,那日暗卫回来便跟他汇报过了。   柳成的标准是将柳绵带回一起吃顿饭好好聊一聊,柳宁连着几日上门道歉无果,自然勃然大怒,将柳宁赶了出来,柳宁如今也不是如他所言住在城西的小院落,而是当了些金银首饰,租住了一个很破败的小屋。   柳成这个人,哪怕如今他知道是自己错了,他也要保持他家主的尊严,实在是柳绵自小便太有主意,让他很没有大家长的威严,他不愿意跟孩子低头,只想着在饭桌上聊两句,借着他惩罚了柳宁的由头表达一下他的歉意。   可是这份迟来的还夹杂了利益关系的歉意要来有什么用,还平白生几分恶心,若是柳绵还是他掌控下的孩子,一辈子可能都等不来他的认错,柳宁当初撒谎的事情可能一辈子都被不会被大家提起。   楼谪不相信柳成当年没有看出来柳绵是被冤枉的,甚至就是因为柳成对柳绵的不喜,无声纵容了这一切的发生,不然哪有一个父亲看着自己幼小的儿子被打晕过去后,还又补了七个大板。   他想让柳绵记住这个威慑,以此树立父亲的威严,但柳绵从未遂过他愿,哪怕再苦再难,他也抓紧属于自己的一线生机,从不会被压倒。   “父亲好大的火气。”楼谪抬手接住迎着三人面而来的瓷杯。   柳成听着声音不对,起身眯起了眼睛,见三人走进后,大骇又有些惊喜,表情因为情绪转化,笑的有些扭曲。   先看到楼谪身上的油污,忙道,“是贤婿来了啊,这怎么搞的如此狼狈,快带姑爷下去清洗沐浴换身衣裳来。”   然后才注意到柳宁身上满是泥泞,厌恶地蹙了蹙眉,看向柳绵关心道,“是不是这混哥儿又使坏了,看把你们霍霍的,来人把这坏种赶出去,带绵少爷和姑爷去沐浴更衣。”   柳绵摆手挥退准备上前的小厮,再一次被柳成的脸皮惊到,蹙眉拍了拍柳宁颤抖的手背,“父亲这说的什么话,宁儿是坏种,你这个爹又是什么东西?” 第123章   “这种难听的话可是要少说, 离了自家人的心。”柳绵将慢条斯理道,“呦,是七姨娘啊, 好些日子不见,坐地上干嘛, 多凉啊。”   在一旁刚被柳成吓到, 跌坐在地上完全不敢插话的七姨娘被柳绵一点到, 立刻起身磕头行礼, “少爷。”   这是柳成后院另一个妾室, 后院的那些人大多都在他小时奚落过他, 没记错的话也生了个儿子,不过那一屋子的人里, 最受宠的一直都是张妍, 张妍也是爹亲怀孕期间第一个抬进门的人,如今看这情况也是失宠了, 也是,柳成这个人可从来都没把情谊放在心上过。   柳成有些吹胡子瞪眼了, 但看着柳绵身旁的楼谪, 还是没敢和往日一样动不动就冲着柳绵大小声, 缓和了一下表情拉长语调道,   “绵儿,你是不知, 这歹毒哥儿几次三番谋害你, 挑拨我们父子情意,不然我们父子关系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扰的家宅不宁的恶毒庶子不要也罢!”   “爹以前是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蒙骗了,做了不少错误决定, 但你始终是我的孩子啊,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若真不将你放在心上,我怎么会给你三个店铺!哪里会有现在这么风光的云水阁。”   楼谪真是被这臭不要脸的老东西气笑了,“店铺是绵绵凭自己本事换来的,云水阁也是绵绵凭自己经营的,父亲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绵绵的努力都否定也不太好吧。”   “贤婿,为父哪里是这个意思,这里面固然有绵儿的努力,但为父的功劳并不少啊,不是有我,贤婿上哪找这么漂亮这么能干的夫郎啊。”   柳成挤了挤眼睛隐晦地笑道。   楼谪不适地蹙了蹙眉,还没反应过来柳成是什么意思,但本能地对柳成的话不喜,“绵绵厉害是他自己有本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绵松开了扶着柳宁的手,快步上去用上了安禾上次教他的小诀窍。   清脆响亮的一声响起,柳成措不及防地被扇偏了半边身子。   刚起身的七姨娘又被这一幕吓一大跳,跌坐在地上晕了过去。   “柳成!你真不要脸!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柳绵长这么大,道理都是我爹亲教给我的,门道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这偌大的柳府,有我爹亲一半的功劳,我凭什么不能拿三个铺子!柳成,你撒泡尿照照镜子,没有我爹亲扶持,你现在都在村里做着你的发财梦呢!”   柳成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回过头,指着柳绵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你这个兔崽子!你敢打老子!真是翅膀硬了,分不清大小王了!”   柳成作势就要扑过去跟柳绵缠打,被楼谪轻飘飘地抬腿一脚踢远了,早看这老登儿不爽很久了,要不是看在柳绵的份上,这老登儿早被他套几百次麻袋了,   “有的人还真就是不配做父亲的。”   柳成不可思议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磕在桌椅下才勉强停了下来,指着他们的手剧烈颤抖着,“你们!你们!你们!不守孝道!我要报官!我要报官!楼谪,亏你还是个案首!你不守孝道,我看你如何再继续考取功名!我看你还如何威风!”   “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证人!都给我报官去!”柳成指着周围被吓得不敢上前的众人。   “去报官吧,刚好让林大人做主,与你这畜生父亲彻底断绝父子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楼谪眼皮都没抬一下,拉起柳绵打人的手掌吹了吹,“使这么大劲儿,手疼吧,下次动手这种事跟我说一声就行。”   “进来前不是跟你说,别理柳成嘛,你怎的还动上手了,我顶多算个家眷纠纷,你案首不得影响很大。”柳绵眉心微微压了压,有些懊悔道,“是我冲动了。”   楼谪满心满眼都是他,只要柳绵态度明确,动手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犹豫的。   “这渣爹早该收拾了,你刚刚真帅宝宝。”楼谪低声说着,旁若无人地就想亲一下柳绵。   柳绵反应灵敏地躲开了,本来再大的怒气也被楼谪随时随地的黏糊劲儿打散了,柳绵释怀了,回握住楼谪。   以前柳绵撑不住的时候就想着他还有爹亲,而如今他又多了一个楼谪在身旁,上天已经很善待他了。   没再理会在后面歇斯底里的柳成,楼谪拉着柳绵离开了柳府,当然也带上了柳宁。   今日闹的这般难看,想也知道柳宁留在柳府是什么下场,那和杀人没有什么区别。   上了马车,柳绵重新问了柳宁现在的住址,柳宁拉着柳绵的袖子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个地方。   楼谪将马车赶到,下了马车后,柳绵看着长且窄小的小巷蹙了蹙眉,蒙着白布的柳宁轻声问道,“是到了吗?那里马车进不去,哥哥扶我下去,我自己摸进去就好。”   柳绵没说话,默默扶着柳宁进了小巷,楼谪在后面跟着,看着还没自己房间大的屋子,柳绵眉心蹙得更深了。   “你如今受伤了一个人在这里如何得行。”柳绵看着只有一个木床的空间,难怪柳宁老去外面吃饭,这里连厨房都没有。   他家柴房都比这强。   柳绵看向楼谪,楼谪一下就明白了柳绵的意思,纵容地点了点头,   柳绵欣喜万分,他知道楼谪不喜欢柳宁的,但柳宁这样看着太惨了,柳绵无声地亲了楼谪一下,然后开口跟柳宁说道,   “你现在这样得静养,一个人住在这里肯定不行的,我重新给你找个院子,再安排些可靠的人手照看你,你看可以吗?”   “算了吧,我没有钱,典当首饰的钱还要留着吃饭,住房如何倒是没关系的。”柳宁摇了摇头,轻声拒绝。   “我是你哥哥,你这伤也是为我受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这些钱你也拿着,一个人出门在外,手里有钱心里才踏实。”柳绵将自己的钱袋拿出来给放进了柳宁的口袋里。   柳宁感动得湿了白纱布,柳绵连忙给他拿出备用的换上,“你心情别激动,这样对伤口恢复也不好,你好生住着,过段时间我们再找孙大夫看看,别忧心。”   柳绵立刻商量着买下了领居的院子,安排了些府上的人过去照顾,吩咐了注意事项,又让孙大夫这段时日暂住在这里帮忙看着柳宁的情况,才安心地跟楼谪回了家。   楼谪出了院门,有些稀奇道,“我还以为你会让他到我们家一起住呢。”   看柳绵那一路的心疼劲儿,虽然知道柳宁面上确实是表现得改邪归正舍生忘死的,但楼谪还是忍不住冒酸泡泡。   “那怎么可能,我们一大家子人,他住着得多拘谨啊。”柳绵一进乐安居,就立刻嘱咐下人抬水,“这身上的火锅味儿都快把我熏晕了,闻的我都饿了,等会儿沐浴完我要吃火锅。”   楼谪好笑地戳了柳绵一下,“你倒是心细如发,还吃呢,你是没留一点阴影啊。”   “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被火锅泼了就要把火锅吃掉是不是。”楼谪调侃道。   柳绵忙推着楼谪快步往房间走,“是是是,楼大才子,我们赶紧回去沐浴吧,忙活这么半天,我都要饿瘪了。”   这个点正好有热水,柳绵一吩咐,下人们就立刻抬水来了,柳绵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浸在了木桶中,开心地抬胳膊溜了溜水。   “夫君?你也快来沐浴啊,刚刚抱我身上都蹭到了,我们洗完一起去吃饭。”   柳绵奇怪地扭头对着屏风后的楼谪说话,往日楼谪可是最积极的人。   刚好去取糕点的小厮也回来了,楼谪将糕点接过来,端着越过屏风,用筷子加起一块喂到柳绵嘴边,柳绵眼睛亮了亮,啊呜一口就把整个糯米团子吃了进去。   嘴巴开心地嚼着,脸颊微鼓,吐词含糊,“唔…原来是给我拿糕点去了,夫君你真好。”   楼谪伏身把柳绵嘴边的轻微油迹亲掉,看了眼柳绵水面下白皙平坦的小腹,“吃两个垫垫肚子,省得把你饿瘪了。”   楼谪又给柳绵嘴里塞了几个,自己将剩下的几个吃掉,自然地脱去衣物踏进了浴桶中,柳绵吃东西慢,楼谪都囫囵吃掉几个糯米丸子下水了,柳绵还在专注地嚼巴着嘴里的东西,和松鼠似的。   一直到楼谪的手从水中摸上柳绵的腰身时,柳绵才慌乱地睁大了眼睛,“哎,你干嘛啊!”   “我来看看你的肚子是不是饿瘪了。”楼谪自如地环上柳绵的腰身。   大手在柳绵薄薄的肚皮肉上揉了揉,微烫的嘴唇贴在柳绵耳边轻语,“唔…好像是有点瘪,夫君喂饱你好不好,给你装的满满的,这样就不瘪了。”   柳绵耳朵一瞬间就烫了起来,结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不不不不行,我都吩咐人准备火锅了。”   楼谪轻咬住嘴边的红耳朵磨了磨,“没关系的,刚好留着我们晚点吃。”   “我好想你啊,三天没见了你也不来接我,也不关心我考的怎么样,对别人又牵又抱,跑前跑后的……”   楼谪的酸气都要从心里蔓延到脑袋里,从头上冒出来了。   “这不是…唔…特殊情况吗…我下次肯定不会了,一定去接…接你…”   柳绵放弃抵抗,反正在这种事上他从来都辩解不过楼谪,他习惯了。   良久以后,柳绵被抱出了有些微凉的水桶,他已经成熟了,根本不会以为这是快结束的信号,因为楼谪根本还没拿出去呢!   这个混蛋… 第124章   楼谪勉强餍足以后, 给柳绵上好药,收拾好,亲了亲夫郎红润的嘴唇, 把已经昏昏欲睡的柳绵轻轻晃了晃,“还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火锅?可以吃个骨汤锅底。”   柳绵的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警惕地看着楼谪, 裹着被子往后躲了躲, 声音都是绵哑无力的, “我不饿, 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饿了!”   楼谪好笑地捏了捏柳绵的鼻子, “干嘛,药都给你上好了, 我还能胡来?刚刚你就吃了几个丸子, 刚又出那么水,估计都消耗了, 我抱你去吃点,你不是想吃吗?”   柳绵一瞬间脸就红透了, 恼羞成怒地拿起棉花枕头砸了楼谪一下, “你还好意思说!不都是你!什么水, 你再胡说八道,你就去外面睡吧!”   楼谪轻而易举地就握住了柳绵已经使不上劲儿的胳膊,自如地亲了一下, “泪水啊, 每次谁最爱哭了,你以为是什么, 我们去吃点吧。”   楼谪一脸坦然,显得一人想歪的柳绵多不正经似的, 柳绵闭上嘴不说话,最后别别扭扭地被楼谪扒拉出来,横抱到餐桌上。   之前换水时楼谪就嘱咐了下人将锅底换成骨汤的,此时乳白的汤底已经咕噜咕噜翻滚起来了。   本来确实不饿的柳绵一下就被勾起了食欲,在楼谪怀里没出息地张开了嘴。   鲜香的虾滑一入口,柳绵就忘记自己还在赌气的事情,愉悦地弯起了眼睛,可能今日真的太辛苦了,不然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呢。   楼谪眉眼沉静温和地涮着菜,将青菜吹了吹,确保不烫后才送到柳绵嘴边,柳绵眼巴巴许久,立刻就张嘴一口咬住,好甜好脆,“喔,好好吃!你真是大厨!这么普通的青菜感觉你涮出来的都香一些。”   “是你太饿了,笨蛋。”楼谪又将剔了刺的鱼肉送到柳绵嘴边,柳绵边吃着美食,边含含糊糊地说这话,“真的很好吃,你自己也吃吃尝尝。”   楼谪笑了笑,“夫郎既然如此要求,那夫君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你自己..”涮的菜啊。   柳绵还茫然着呢,唇瓣就被突然撬开,不属于他的长舌立刻横行霸道地抢走了他嘴巴里嫩生生的鱼肉,如此还不够,又缠着他的舌头,连带着把他整个舌头勾过去都含了进去,柳绵都害怕楼谪把他的舌头嚼吧嚼吧吃掉。   柳绵被吓得眼泪汪汪,被楼谪放开后,立刻拿出楼谪送他的小镜子照了照被某人吃得红艳艳的舌头,看得某个人眸色晦暗,喉结上下不自觉地滚动。   柳绵感觉舌根都麻麻的,看见自己的舌头还完好无损时,才安心地把镜子装了回去。   “泥能不能正经点,好好次饭,一天到晚怎么精力这么旺盛哇,斯在不行你粗去跑两圈吧,满脑子都系这些事,窝迟早被泥掏空啦。”柳绵瞪了楼谪一眼,嘟嘟囔囔地说着,感觉舌头都被某个人弄肿了,说话都大舌头了!   楼谪被柳绵可爱得不行,又宝贝地在柳绵嘴唇上亲了两下,下意识学着柳绵说话,“乖乖,你肿么介么可耐哇。”   柳绵深恶痛绝地瞪了楼谪一眼,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啊啊啊烦人!!!   楼谪哄了半天才让倍感丢脸的夫郎放下了手,老老实实地喂夫郎吃完了饭,自己也囫囵吃了一些,坐在怀里的人已经靠着楼谪的胸口处睡着了。   楼谪心里软乎乎的,真的好想把柳绵时时刻刻绑在身上,太可爱了!!!   为什么会有男孩子这么可爱,楼谪非常不明白,把柳绵小心翼翼地放上床,楼谪一躺下去,柳绵就自动贴了过来,楼谪眉眼弯弯地亲了下夫郎的额头,拥着夫郎进入梦乡。   第二日不出所料地又睡到大中午,楼谪小心翼翼地松开怀中人,准备去给柳绵做点吃的。   结果手感严重不对,本来以为柳绵又睡着睡着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掀开被子就会得到一个红扑扑的小夫郎,楼谪若有所感地黑着脸将被子掀开,他那么大一个漂亮夫郎,变成了塞着棉花的丝绸枕头!   楼谪黑着脸洗完了脸,去厨房看看,没有柳绵,去后院看看,没有柳绵,去爹亲的院子看看,也没有柳绵。   楼谪来到了训练场,果不其然,安禾也不在,常乐见了他立马给他带来了柳绵的去向,“姑爷!少爷去隔壁院子看望宁少爷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他还叮嘱让你记得吃饭。”   楼谪默不吭声地掉了头,常乐搓了搓胳膊,忍不住想到,看来姑爷最近内力又有提升啊,气场又骇人了几分。   楼谪进了隔壁的院落,隔着窗户看到柳绵对柳宁轻声细语的样子,心里就生气,他那么宝贝照顾的人,转头就过来照顾别人了。   早知道这样昨天就不该去冲冷水澡,就应该放纵一点,让柳绵彻底下不来床。   楼谪委屈巴巴,真是讨厌死这个柳宁了,惯会装可怜,等他抓着他把柄,一定要让柳绵认清他的真面目!   可能是楼谪的怨气都满得快要溢出来了,正跟柳宁说话的人蓦然回过头来,本来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淡的脸一下便绽开了笑容。   亮眼得把楼谪都晃了晃,楼谪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冷脸,没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拉自家漂亮夫郎的手。   “夫君,你醒了,吃饭了吗?”柳绵已经从屋内小跑出来,眉眼弯弯地拉住了楼谪垂在身侧的手。   楼谪本来准备把手避一下,让柳绵落空,让柳绵知道他生气了呢,但柳绵水灵灵地跑过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可不是楼谪心软了,是柳绵这个人太狡猾,惯会用美貌迷惑他!   楼谪回握住手里细细软软的手,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也不看柳绵,就这么直愣愣地梗着脖子。   闹脾气了,虽然不明显,但都不看自己了,肯定是生气了,这时屋内的柳宁也开始动作了,先是起身,无意间碰到茶杯,茶杯落地发出刺耳的破碎声,柳宁惊呼一声,慌乱无措地跌坐回去,又起身四处摸索,“哥!哥!你在哪!哥!哥!”   楼谪唇角拉平,语气冷淡道,“他叫你呢。”   柳绵一个头两个大,垫脚在楼谪冷漠坚毅的侧脸上连续落下几吻,拉着楼谪的胳膊晃了晃,成功答对消气秘诀,“谁都没你重要,柳宁不是因为我才受伤嘛,他早上出了点状况我才来看他的,别生气,你最好了夫君。”   “那你早上起来为什么不叫醒我。”楼谪漆黑的双眸落在柳绵脸上,“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小气?你为什么叫上安禾都不叫我。”   “不是,少爷早上起来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消息传过来的,叫上我不是因为你要求的少爷出门得带人吗?姑爷。”安禾弱弱地举手发言。   “厨房那锅粥是你熬的?”他说怎么那么稠,看着就没胃口,看见厨房没有柳绵后,楼谪没等厨师说话便转身走了。   柳绵点了点头,“对啊,你不是爱吃吗,我难得早起一次,我就去厨房了,怎么样,还好吃吗?”   “好吃。”楼谪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表情,本来就不是柳绵的错,都怪那个柳宁演技太好,蒙骗了柳绵,柳绵也很无辜好吗。   “那我们进去看看?”柳绵有些忧心地看了看屋里的柳宁,情况特殊,挑的都是府上机灵的下人来伺候,刚刚柳宁开始闹的时候就上去把柳宁安抚住了,但柳宁一直说要见柳绵,要柳绵陪。   楼谪还是不太高兴,但毕竟是柳绵的亲弟弟,哪怕他心里觉得柳宁是个大坏蛋,但他毫无根据,万一真冤枉了好人,让柳绵错过了一个亲人,楼谪也不愿意,柳绵确实很重感情,不管柳宁是装疯卖傻还是另有所图,只要在可控范围内,只要他能装一辈子让柳绵开心一下,楼谪也不会怎么样他。   “他怎么回事?”楼谪问道。   “好像做噩梦了,下人们说他一直哭闹,想出门找我,怕出事情才来请的我,我也刚来,刚还在询问他呢。”柳绵道。   “他说只记得是一个很可怕的梦,别的也记不太清了,喊我是因为我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柳绵有些唏嘘,“也是世事无常,谁也想不到我现在竟然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以前明明那么讨厌我。”   楼谪不着痕迹地冷哼了一声,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句苦肉计。   柳绵一走近,柳宁就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袖,楼谪眼眸微垂,侧着身也不看人,就伸出一只手默默地把柳绵的袖子扯了出来。   昨天是看在他浑身被泼满了汤料,柳绵又心疼得紧,楼谪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围着他转一天了,哪能天天还如此啊!不妥不妥。楼谪满意地把柳绵的广袖抽离柳宁的手心。   感到手里落空的柳宁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哥哥?”   “哎,我在,刚刚你哥夫来了,我去接他了。”柳绵轻瞪了一直摸摸索索不知道干嘛的楼谪一眼,楼谪的大眼睛无辜地扑朔了两下。   柳宁一下收敛了许多,站起来分不清方向地行了个礼,“哥夫好。”   楼谪冷淡地嗯了一声,“今日感觉如何?”   柳宁双眼蒙着纱布笑了笑,“已经好多了,说来好笑,我这么大个人,还被梦吓到,劳烦哥哥哥夫跑一趟了,多谢你们的关心,我现在这样,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125章   楼谪看柳宁很不舒服,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茶香四溢的人,而柳宁如今茶香的对象还是柳绵更是犯了大忌。   楼谪不想再给柳宁机会和柳绵勾勾缠缠,直接态度冷淡地客套了两句, 连着几句冷声地没事没事,你是绵绵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你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楼谪还是头一次跟他说话态度这么好, 哪怕旁人都觉得楼谪脸挺冷的, 柳宁都受宠若惊, 若非眼睛看不见, 他定要仔细看看眼前这个楼谪是不是被鬼上了身。   柳宁又开始讲些无聊的废话,在楼谪即将失去耐心直接拉着柳绵走前, 府里的小厮跑来传递消息, 身后还带着高新等一众捕快。   柳宁听着杂乱的脚步声,不安地就想抓柳绵, 被楼谪眼疾手快地扯了一旁照料的小厮的衣袖换上。   小厮一脸懵,柳宁也没发觉不对, 拽着那个小厮的衣袖就开始慌张无措, “哥哥, 这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人。”   柳绵蹙着眉看向一众捕快、焦急的小厮和一旁急切地仿佛闻到肉香的柳府管家,“柳成还真有脸报官, 这死老头子。”   柳绵再嘴硬, 也曾经真的感谢过柳成为他带来的优越环境,他只是讨厌这个父亲, 但他心里还是一直把柳成当做父亲的,爱之深恨之切, 柳成几次三番往柳绵心口扎刀子,这一刻,柳绵彻底对这个父亲失望了。   楼谪拉住了柳绵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你还有我们,走吧,正好去结清这段关系。”   高新等一众捕快还在给楼谪抱拳行礼呢,柳府管家已经迫不及待带着他那副落井下石的丑恶嘴脸跳了出来。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柳管家指着二人就开始呵斥,“官爷!就是他们这两个不孝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亲生父亲拳脚相向!这得是多毒的心啊,官爷你们可得为我家老爷做主啊!我家老爷对安陵也是奉献了大半辈子,赚的钱,悉数缴纳县中的赋税,还经常救济难民。”   “救济难民不是柳郎君自小在做吗?我在粥铺可是很少见到柳老爷和你的身影啊。”高新站直身道。   说很少都是收敛了,柳成根本一次都没去过,不仅如此,每次柳绵施粥浑身疲惫地回家后还要挨各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柳绵很难使唤得动柳府的人,一般都是自己和安禾再带上几个自己雇佣的小厮,常乐年纪轻心善,还没被柳府畸形的风气养歪,自小时柳绵被打板子,安禾去找他求学后,他们的关系就好上了一些,后来得知柳绵布粥时,也会带着几个相熟的好心侍卫去帮忙,他们人少,而讨粥的可怜人却很多。   事事都得亲力亲为,回家还得被几个姨娘在柳成耳边吹酸风,说他年纪这么小,心机却很深沉,惯会笼络人心,都想把柳绵手上的钱讨来补贴给自己,连带着柳成也看他不爽,说他一个小哥儿天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柳绵每每都充耳无闻,漠然地走过人声嘈杂的正堂。   往爹亲在的偏远竹园走去,那时爹亲病得重,面色骇人,并不希望柳绵来看他,柳绵只能隔着沉闷的帷幕听着爹亲的声音汲取一些力量,圆亮圆亮的杏眼默不吭声地就蓄满了泪水。   老人说多行善事,自有善报,柳绵每递一碗粥出去,心里就默念一遍保佑爹亲早日恢复健康。   他也很想跟爹亲一起坐在阳光明媚的堂中,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沈思月那会儿本就病得重,又因为柳绵挨板子之事才与柳成拼过命,尚未修养好。   柳绵并不知道沈思月那时用来堵住闷咳的手帕,拿开便有星点血迹浮现,沈思月躺在床上仿佛木将就行的老人,手帕捂着嘴,沈思月听着帷幕外小哥儿有些朦胧的声音,嘟嘟囔囔地跟自己分享一些很可爱的小事情,眼睫弯了弯,声音温柔的夸耀柳绵做得很好,未来肯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大人。   帷幕外的小哥儿就会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斗志昂扬道,“爹亲说得对!绵绵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绵绵要带爹亲过上好日子,要成为首富,请全天下的大夫为爹亲看病,等爹亲病好了,带爹亲吃好多好多好东西。”   沈思月勾了勾唇,并没有告诉柳绵外面的世界有多么难打出一片天地,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好,爹亲等你。”   补充完能量的柳绵又信心满满地和安禾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喝上了白粥,因为资金受限,白粥很稀,但柳绵和安禾都不挑剔,喝得津津有味,“安禾,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府里给我们的份例只够我们吃穿,若想干点别的事情就完全不够,我要从父亲那里想办法拿一个铺子来,咱们自己经营,这样我们就有很多钱干别的事情了,也不用克扣自己,还能让难民们喝上米粒满满的粥,这样菩萨见我们行好事肯定也会保佑我们的。”   安禾捧着碗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好啊,少爷,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以后你负责赚钱,我负责习武保护你。”   只是后来柳绵发现来讨粥的人也并不可怜,甚至柳绵后来名声遭害时,还有他们的推波助澜,柳绵已经很久不施粥了,也不再相信什么善人有善报,大人都是自私的,一碗寒冷时的热粥并比不上一锭让他们说些闲话的碎银。   路上看到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和可怜的小孩们柳绵还是会随手赠送些吃食衣物,但再也不会祈祷谁保佑谁了。   那柳管家一听是高捕头发言,嚣张的气焰熄了几分,有些讨好地笑道,“官爷这说的哪里话,柳郎君不就是我们柳府的绵少爷嘛,他干什么事还不都得是老爷的示意。”   “柳管家,您真不愧是府中老人,跟柳老爷那套睁着眼说瞎话,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本事如出一辙啊,我寻思琉璃镜柳成没少买吧,怎么感觉你们一个两个根本不照镜子啊?”楼谪疑惑道,“就算没有镜子总有尿吧,怎么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啊。”   柳管家一下就被楼谪轻飘飘的两句气得吹胡子瞪眼,想要高新给他讨公道,"你你你,官爷啊!你快看,这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府案首!他对柳老爷就这个态度,还直呼柳老爷大名,柳老爷可是他的岳丈啊!他这也太目无尊长了吧!"   “村夫就是村夫,考上了案首,也是品行败坏的下流货色,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啊!”   没等这死老头话说完,柳绵一个箭步上去对着这管家的脸狠狠地抽了一下,柳管家被扇得一偏,离得最近的高新都被这劲头下了一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嗬,完全看不出来楼先生家貌美如花的郎君性情如此刚烈,手风如此凶悍,上次自己反驳林大人说楼先生是妻管严的事情好像真的反驳错了,高新摸脸的手又自然地转到头上挠了挠头,维持住他身为捕头的形象。   “刘富贵!我看你真是昏了头,连案首都敢指摘,你以为你是谁啊,安陵的县令吗!?”不用等着刘富贵叫嚣,柳绵一句话已经给他这个小小管家按死了,楼谪就算千不该万不该,罪名没定下之前都是诸位学政共同商讨经过县令认同的案首,“你是个什么东西,都敢胡乱编排起案首来了!不把我朝律例放在眼里是吗!?”   这也是跟楼谪学的,遇事不急,先以律例傍身,站在正义的一方则立于不败之地。   楼谪好笑地拉过柳绵的手吹了吹,眼皮漫不经心地掀了一下,“刚刚这人出言不讳,不尊我朝律例,劳烦几位官爷押送一下,省得他乱咬人。”   在不远处看戏的卫兆双手抱胸,挑了挑眉,倒是挺不好惹的小两口,牙尖嘴利,一点亏都不吃的。   捕快们迅速反应过来,形势逆转,本来气势汹汹来抓人的人此时被扣押在地,狼狈求饶,要被抓的人确实被恭恭敬敬请回衙门的。   知道事情不对,这会儿柳宁倒是不闹腾了,安安静静地被小厮扶着在椅上坐着,二人走时也没插话,楼谪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才拉着柳绵离开。   坐在高台的林永安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在下面杵着板子穿着捕快服装,一脸肃穆地喊升堂的人,屁股下的凳子都紧张得坐不实,他宁愿自己下去抖板子也不愿意让这位大爷站着抖板子啊,现在好了,他的腿都抖成筛糠了,卫兆还是一脸淡定。   善于观察的楼谪一眼就发现了林永安的紧张,眼神关心了一下林永安怎么回事。   然后被林永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要不是此子实在才能出色,为人正派且大方慷慨,林永安都要怀疑楼谪是不是克他了,偏挑皇上微服私访的时候尽整幺蛾子。   写个惊世骇俗的答卷不够,如今又跟老丈人打起来了,皇上在场,林永安就是想偏帮楼谪一把,这都不好帮啊,楼谪现在是案首,他是县令,身份本就敏感,一个不慎搞不好他们俩都要掉脑袋啊。   林永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暗骂楼谪这小子尽给他找事,但林永安其实也瞧不上柳成这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东西,稍微了解点的都知道他宠妾灭妻,辜负的还是当初跟他白手起家,付出不比他少的沈思月。   宠妾灭妻本就是大忌,柳成一个商户胡来便罢了,结果不仅不好好对发妻,连柳绵这个嫡子都纵着他后院那群人任意欺凌,要不是柳绵自己争气,不知道多少无依无靠的小哥吊于树梢了。   而且柳绵还是楼谪的夫郎,对自己也很是恭敬,除了楼谪赘婿这事林永安觉得有点不太好,柳绵作为楼谪的郎君还是挺不错的,知进退得大体,人也漂亮得没话说。   若是今日卫兆不在,林永安妥妥地帮柳绵啊,这可是他贤弟的夫郎啊!   可偏就让卫兆赶上了。   林永安又狠狠地瞪了楼谪一眼,他现在可是案首啊!能不能摆正自己的身份,知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啊!他小子倒好,一脚把自己岳父踢老远,一晚上加一上午都起不来床,现在才姗姗来报官。   真是烦死人了!林永安心烦地拍了拍手上的惊堂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堂下何人?因何报官?” 第126章   “回大人, 草民乃柳氏布庄当家人柳成,今日状告我儿柳绵、赘婿楼谪,目无尊长, 忤逆孝道,一对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大人, 你快看看, 我这脸上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今日差点起不来床, 这世上哪有孩子如此对父亲的!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要是全天下的子女都像他们这般, 这世界可不就是乱了套!”   “这也太让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寒了!这以后谁还敢生孩子啊!大人, 你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柳成一句一句说得撕心裂肺,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过也是, 他这一辈子也算顺风顺水,在柳府当了这么多年老爷, 如今亲自挨了一巴掌一踹,确实是奇耻大辱了。   “品行如此不端之人如何入仕途, 他现在就是个小小案首就敢打岳父, 等真成了大官, 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一时容忍酿成大错,我这一告, 不光是为了草民自己, 更是为了明安的百姓们啊!这样乖张恶劣之人,我不惜大义灭亲, 都万万不可以放其成长,助长其气焰啊!”   柳成今日这番状告, 一看就是找讼师特意请教过的,说的句句都在点上,杀人诛心。   林永安不知道楼谪紧不紧张,反正他是已经汗流浃背了,心里都提楼谪捏了一把汗,林永安自然知道楼谪出手是因为柳成过于可恨,可是那边那位可不知道啊,而且楼谪这小子此事做的确实冲动,再怎么闹腾,也轮不上他出手啊,想到楼谪对柳绵那个稀罕劲儿,林永安心里忍不住调教,胡闹!真是胡闹!   林永安表情严肃地拍了拍惊堂木,看向楼谪二人,“人证物证具在,你们二人可有何辩驳?”   “大人,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资格做父亲,凭借父亲之名高枕无忧,儿孙承欢膝下的,此事是草民与柳成积怨多年所致,草民愿意服从大人一切判决,但此事与楼谪无关,楼谪只是枉受牵连,楼谪先是草民的夫君,而后才是柳成的儿婿,保护我只是夫君下意识的动作,而非有意之举,夫君行得正坐得直,所做之事皆为律例之下情理之中的事情,望大人明鉴!”   “柳绵今日亦求大人为草民做主,自此跟柳成断绝父子关系。”柳绵抬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着,眸中泛光,板着的脸上全是认真坚定之色。   柳绵昨日听到柳成说要报官后,就默默在心里演练了各种场景数百次,如何回应,如何让楼谪撇清关系,他都想得明明白白的。   柳绵愿意一人抗下这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林永安默默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很有理,这属于是家宅纠纷,本官也不好插手,这样吧,请府医来,看看我们柳老爷的伤势,按伤势轻重决定处罚赔偿程度。”   柳成不敢相信判决如此之轻,“大人!你看看我被打成什么样了!你态度怎能如此轻率?”   “柳老爷莫急,这不是在找府医给你看吗?”林永安安抚道。   只是挨了一巴掌,被踢了一脚,别看伤势骇人,但这一诊断出来也就是些养段时日的外伤罢了,又没断胳膊断腿,也没吐血掉肉的,按伤情判决,这能判出个什么啊!   柳成急里忙慌的,感觉不对但又不知道如何表达,一旁一直垂目恭敬站在柳成一旁观看他们争执的人出声了,“林大人,在下以为按伤情程度评判此事并不妥当,我朝自古孝道为先,楼案首和柳郎君今日之事重点并非在于他们打了人,而是他们这种行为的恶劣,一届案首,如此品行,属实不妥。”   众人寻声望了过去,楼谪嘴角忍不住泄了一声轻笑,此人竟然是罗长生。   只有楼谪身边的柳绵听见了,并且一下就明白楼谪在笑什么了,也跟着有些奇怪地瞅了罗长生一眼。   场中其他人不明所以,罗长生这一站出来,柳成立马挺直了腰板,“对,你们少转移话题了,罗公子是我今日请来的讼师,今日我一定要讨个公道回来。”   林永安抹了抹额头,完全不明白罗长生这个年轻的举人公子也搅和进这事情之中是为何,看了一眼装捕快的卫兆,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真是想上吊的心都有了,这位祖宗但凡能给点暗示也是好的啊,现在林永安架在这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啊。   他当然知道此事不算楼谪的错,顶多是有些冲动,但相处以来,楼谪确实就是这么个重情重义,爱意气用事的人,要是卫兆不在,林永安打几个哈哈就把此事糊弄过去了,偏就撞上了卫兆在的日子。   他觉得楼谪的做法没什么大问题,卫兆可不一定这么觉得,林永安若处理不妥,他和楼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顶头上司在的压力山太大。   “能从罗公子嘴里讲出这番话,草民也是刮目相看啊,草民还以为抛弃糟糠之妻的人是不懂礼义廉耻的呢,如今看来罗公子是懂一点的啊。”柳绵毫不客气地回嘴道。   罗长生凭借举人之身可见官不跪,可如此情形下,他看着跪得腰杆笔直,牙尖嘴利跟自己顶嘴的小哥儿,和小哥儿身旁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的楼谪,却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罗长生本就自卑的心在中举后早就转化成了一种极强的自尊心,此时就被楼谪带着嘲意地看了一眼,罗长生就要炸了,逍年说的果然没错,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他成长起来,不然有朝一日他迟早会被楼谪永远压上一头,不得翻身,而且楼谪这小子跟齐玉关系那么好,保不准现在不处理,以后会不会反过来给他使袢子呢。   罗长生装傻充愣,“罗某不知柳郎君在说什么,咱们就事论事,莫要扯东扯西了。”   “大人请为百姓们做主,科考选拔出来的人不仅要书读得好,品行更是重要,在下以为,一个人若是现在便能为了所谓情谊无视孝道,来日也会因为他所谓的缘由无视律例,这是一种很危险的风气,今日不处理妥当,来日就会有无数学子以此为例,乱了规矩,连最基本孝道都不能遵守,长辈都不尊敬,又如何他会尊敬圣上?尊敬百姓呢?林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永安说不出来话,抬袖又抹了抹额头,一看楼谪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林永安就气不打一处来,卫兆的气他不敢生,这小子的倒好,把他架在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自己却悠闲地好像在度假一般,还笑得出来!   往日不是最会叭叭了吗,这会儿怎么不叭叭了。   林永安沉脸拍了拍惊堂木,“这是自然,若是楼谪确实是罗公子口中的那种人,自然是不能配以案首之位的。”   像是感觉到林永安的着急,一直沉默的楼谪终于开了口,   “林大人,草民以天地为誓,草民绝非柳老爷和罗公子口中那般,昨日之事确实事出有因,草民夫郎在柳府虽为嫡子,却受尽委屈,成亲以来,岳父大人在我面前三番四次贬低打压夫郎,多次寓意动手,草民寻思夫郎如此至纯至善的好哥儿,是为何遭生父如此厌恶?”   “我询问布庄老人,多年前在府中照顾过沈郎君的下人,甚至连许多早年与二人生意上相识的商户都知是柳老爷与沈郎君是白手起家,但柳老爷却心比天高,不珍惜陪他一起吃苦的沈郎君,反而以此为耻,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在沈郎君辛苦怀孕之际,柳老爷接连纳妾,对郎君不闻不问,夫郎出生之际,柳老爷都未曾去看望过一眼。”   “罗公子,您是千里挑一的才俊,光宗耀祖的举人老爷,你确定还要为柳老爷诉讼吗?一个抛妻弃子的人值得您这么厉害的人物相助吗?公子是被柳老爷蒙骗了吧。”   楼谪没赶尽杀绝,罗长生是安陵唯二的举人,他抛弃糟糠之妻的事情,林永安并不一定会处理,而且就算处理,对罗长生现在来说影响不大,反而名声之事是越往后影响越大。   人在最位高权重的时候,却被众人发现是个人渣,那样引起的民愤和上面的震怒才是最可怕的。   罗长生看着楼谪不卑不亢,甚至并没有扭身看一眼自己的模样,这个台阶他是下还是不下?罗长生敛眸,那日程逍年与他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罗兄,我们现在既已与楼谪他们站在对立面,今日不相助柳老爷,来日楼谪也会翻出你与齐小姐的事情打一个回马枪,若是你本次与楼谪的辩驳失败或者退让了,你又如何保证你之后能赢得了楼谪,这小子可是次次压了我一头,他定是有真本事的,罗兄,这一次你看似是在帮柳成,但其实是在帮你自己,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楼公子,你看你,又说到哪去了,公堂之上,本就该就事论事,今日是柳老爷状告您与柳郎君忤逆孝道之事,您与郎君倒也有趣,一直东扯扯西扯扯的,我明白楼公子保护夫郎的心思急切,你想说柳老爷待妻儿不善,那这也应该隔日亲自鸣鼓,隔日再告才是,事情都是一桩一件的解决的,哪能都堆在一起啊,这不是给我们林大人找麻烦吗?”   罗长生边说边笑眯眯地看向林永安,林永安的眼神不自在地闪烁了一下。   没说话。   罗长生被气得心里咬碎一口银牙,这林永安平日对他挺热情的,说什么都笑眯眯的,关键时候掉链子!程逍年是没给他送钱吗!?   “林大人身为百姓官,怎么会嫌大家的事情麻烦呢,凡事都讲个前因后果,罗公子莫要心急了,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享受子女的恭敬孝顺的,占着个父亲的名头却毫无父亲的作为,这与陌生人何异?甚至陌生人都比他强,至少不会对陌生人动辄打骂。”楼谪不咸不淡地接过话头。   早已不收受贿赂很久的林永安瞬间挺直了腰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本官判案自然不能光听一方的一面之词,若柳成确实未尽父亲的职责且经常欺压柳郎君,柳郎君确实有理不侍奉其晚年。”   “那他也不能打我啊!上次那群人围堵楼谪去考试都被下了大牢,凭什么到我就处置如此轻率!我看你这就是赤裸裸地偏袒!偏袒!全城人都说你偏袒楼案首!果真如此!”柳成真的生气了,一扫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开始胡搅蛮缠。   林大人下意识瞥了卫兆的方向一眼,正巧卫兆回了头,撞进卫兆睿智深邃的漆黑双眸中,林大人刚挺直的腰板就畏缩地塌了回去,安陵这好不容易在皇上面前好起来的名声,都被柳成这两句话给败完了。   林永安真是要被这柳成气死了,拍板子拍得手都在颤,怒斥道,   “柳成!本官一直秉公办事,休得胡乱泼墨!那群人围堵案首不让其去考试,是触犯了律例的,律例可查!恶意寻衅滋事,还正值科考之际,这是对皇权的冒犯!你知道你这是表达的对什么的不满吗!你再胡言乱语,你就去大牢里跟他们一起学习律法去吧!”   罗长生也一言难尽地看着柳成,这猪队友。   “柳老爷遵循律例多年未曾越矩,今日也是一时气上心头,糊涂了糊涂了,林大人莫气。”罗长生劝慰道,随后忙拉回话题,抱拳道,   “柳老爷如此生气,也是一直有人转移话题,扭曲事实所致,家宅之事,若人人都像楼案首一般,随便说两句,就否定了其父亲的职责,那不是人人都可以不再披麻戴孝,这世上可不就乱了套!”   “昨日在柳府,可是柳府上下的人都见到柳绵掌掴生父,楼谪脚踢岳丈,威风不已,只凭楼案首两句话就说柳老爷不尽职责不配为父,是否太过武断,毕竟我观柳郎君的模样,不像自小被人薄待的样子。”   在场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穿着一身月白锦衣,跪于堂中容貌冠于众人,与身旁淡蓝锦服气场出众的楼谪格外相配的柳绵,心中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柳绵的样子看着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模样,为人处世也大方坦荡,不像被刻薄长大的。   林永安也只是吓唬一下柳成,以防他再胡闹,在卫兆面前引得反感,毕竟也是他手下的百姓,无论是谁,于林永安来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宅纠纷处处都有,可不是哪都有人敢当街围堵案首阻止其去考试的啊!   林永安平顺了一下呼吸,“人不可貌相,柳郎君长得好是一回事,是否被苛待是另一回事,但此事也确实不能以口头判定,昨日事发,柳老爷有目击证人数位,楼公子可有证人证明柳郎君在柳府数遭薄待?柳老爷于其不闻不问?”   柳府的下人早就换了一批水,连布庄做事的人都换过了一轮,这个时代找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罗长生见二人没再说话,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二位公子要是没有证人,今日之事可是就得先行定论了,毕竟柳老爷人证物证齐全,可没有时间再由你们找人了。”   “谁说没有证人的!”一声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   在衙门栅栏外的众人一惊,自觉退让开道路,安禾穿着一身青衣走在前面,影八身后跟了一众人,男女老少,布衣麻衣锦衣皆有。   声势浩大,柳绵回眸眯眼看到其中几个半生不熟的面孔。   刚刚楼谪跟安禾说了几句话把人喊走了,柳绵还以为楼谪怕安禾在衙门沉不住气呢,原来是另有准备。   “草民二十年前在柳氏布庄做工,那时柳氏布庄叫成月布庄,沈郎君裁衣手法一绝,布庄的名声起初也是沈郎君四处奔走打下来的,后来成月越开越大,沈郎君怀孕退居幕后,功劳全给了柳成,开始裁减老人,柳成根本就不会制衣,布庄全靠沈郎君一针一线才发展壮大的,柳成接手后,只是拿着以前的基础,四处聘人,维持布庄继续运行,规模还是二十年前沈郎君在的模样,可以说没有沈郎君,绝对没有如今的就是布庄。”   “草民亦是二十年前任职的布庄老人,前些年被裁退,草民可以作证此人所言句句属实。”   “民女也是…”   “民女也是,柳成甚至还曾雇佣草民到少爷的云水阁捣乱,但沈郎君年轻时于民女一家有恩,民女做不出此事。”   “草民有愧,草民以前是布庄老人,后来被裁退,少爷心软收我做掌柜,我却鬼迷心窍收了柳府管家刘富贵的钱财,放歹人进云水阁,衙门有那日我被押送来的笔录,我那时没有供出柳成,但我这些日子回去后日日睡不着,我的良心不安啊,郎君和少爷都是顶好的人,又善良又有能力,如出一辙,柳成这混账能娶到郎君是三生有幸,但他根本不珍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能背叛一次的人,有足够的筹码自然能背叛第二次,柳绵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楼谪水润润的杏眸动了动。   楼谪感受到柳绵的视线立刻侧头给柳绵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借着广袖的遮挡抓住了柳绵垂在身侧的手,轻柔地捏了捏,用嘴型说了几句话。   给柳绵逗得哭笑不得。   楼谪说,“让你受委屈了,等我考上举人,咱们也见官不跪。”   楼谪心里还琢磨着以后可得给柳绵整个诰命夫郎当当,不然见皇上还是得跪,多委屈我们小少爷啊。   影八带来的那群人还在一一跪下介绍自己,安禾也跪下说着这么多年柳绵在柳府的一切经历,大家看向柳绵的眼神都从不信任变成不可置信,谁能想到安陵县传闻中最飞扬跋扈的小哥儿,在家里竟是如此境遇呢。   但柳绵看着身边人却半点生不起自己可怜的心思,他不得不再次感叹,他实在是命太好了,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柳绵垂眸眨了眨眼,微弱无声地一下,温热的泪珠就从眼眶滑落,砸到掀在地上的锦服上。   人在幸福的时候是真的会忍不住落泪的,遇见楼谪以后,柳绵真是流尽了前十几年没流的泪水,他以前明明一点都不爱哭的。   等柳氏布庄的人介绍完后,和沈思月年轻时打过交道的小商户也出来认同了沈思月的经商能力,随后便是一些这些年收了柳府各种人钱的小百姓,有许多莫须有的谣言便是从他们口中生出,又加以扩大的。   他们都在跟柳绵道歉。   柳绵真的没想到楼谪能找到这么多人来,这里面甚至有当初他布粥救济过的那些人,他们现在无一不忏悔万分,说他们当时鬼迷心窍,辜负了少爷的善心。   柳绵知道他们是收了柳府后院那些人的钱,败坏他的名声,但他们太苦了,是走投无路,柳绵心寒,却不欲跟他们计较,但这世上还真就有人比柳绵自己更在乎他受过的委屈,不愿意让他亏了半分。   地上掀起的下摆湿掉的点越来越多,柳绵听着他们的道歉,眼前是模糊的一片,他今日才发现,他并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只能强迫自己大方,想开点,他没有别的办法,所有苦和委屈只能往死里咽。   低着的头被人轻轻地揽了过去,楼谪长睫微垂,拿出丝绸手帕认认真真地给小哭包擦眼泪。   柳绵实在漂亮,哭得委委屈屈的样子也漂亮,可是更让人心疼,楼谪拍了拍柳绵的后背,柔声哄道,“没事的,没事的,你真的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林县令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在栅栏外一同围观的程逍年咬碎一口银牙,完全想不明白楼谪去哪找出来这么多人的,这可有不少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人啊!甚至还有些已经死了的老人的子孙,这怎么可能啊!   程逍年胡乱抓了一把头发,黑着脸转身离开了县府,这结局不用再看了,又输了一筹,本以为打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实则人家早有准备。   事实证明,世界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态度够认真财力够富足。   形式已经明朗,林永安松了一口气,最后同意了柳绵与柳成断绝父子关系的申请,并且将柳氏布庄一大半资产分还给了人人喊冤的创始人沈思月一半,柳成还不甘心地说,“那我被他们打的事情就算了吗?!”   “根据几位柳府老人阐述,你从小打柳郎君打得并不少,而柳郎君对你动手却只有昨日一次,是你先出言挑衅,不过打人确实不对,柳郎君,你得担负本次柳成受伤养伤期间所产生的费用,你可愿意?”林永安拍了拍板子道。   “草民愿意,草民谨遵大人教诲,以后绝不如此粗鲁行事,草民服从大人的一切判决。”柳绵行了一个礼,恭敬回复道,与身边大喊大叫的柳成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不服!我不服!我是他亲爹,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凭什么分我的财产,沈思月就是个哥儿,他怎么能得到我的财产!你这是乱判!不公平!”   “公示早就已经出了,我安陵鼓励哥儿女子外出行事,与汉子一视同仁,皆可行商论道,而且我朝律例从来没有不能让哥儿分财产的一条。”   “柳成,你若再扰乱公堂秩序,按律例每人可罚十个大板。”林永安重重地拍了一板子。   有些吵闹的公堂一下肃静下来,柳成天天打人板子当然知道打板子的威力,瞬间安静下来。 第127章   被楼谪叮嘱在家里待着给田地施肥的沈思月浑然不知一大笔财产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的名下。   柳成灰败退场前还不甘心地扯住了罗长生的衣摆, 不甘心道,“罗老爷,罗老爷, 你说好要帮我的啊,他们忤逆不孝, 才是最应该受到处罚的啊!罗老爷可是举人老爷, 都别动, 不许抓我!罗老爷说他们有错的啊!哪有孩子打父母的道理!这世道真要乱了!真要乱了!”   罗长生蹙眉抽出了自己做工精良的长袍, 看着柳成失望地摇了摇头, “柳老爷, 帮你之前,我真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未曾善待过柳郎君, 又何来的脸面让其尊重你?如今判决已出,你莫要再胡搅蛮缠, 影响了林大人办公。”   林永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没人不喜欢识时务的人。   卫兆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应当是不打算插手此事的, 而且刚刚来给柳绵作证的人数庞大, 男女老少,皆字字恳切,本来外面一直有对楼谪二人有偏见, 不断吵闹的人群, 都随着越来越多人的作证熄了气焰,这次判决也确实是有理有据, 不失公正的。   林永安又在心里默默复盘了一遍,确定没有哪个流程疏漏, 将手上的惊雷木一拍,林永安开心下班,“退堂!”   “威武————”   楼谪正拉着柳绵起身,顺手就把柳绵的衣摆拍了拍,然后才拍了拍自己的。   罗长生走到柳绵面前,十分愧疚地道歉道,“柳郎君,罗某不知你往日受过这么多委屈,今日属实冒犯了。”   罗长生作为主角后期的左膀右臂,原文的探花郎,齐玉姐姐能看上的脸,颜值自然低不到哪去,文弱的书生气更是为罗长生加了几分,此时桃花眼微垂,认真看着柳绵的样子更是让楼谪忍不住挡住了罗长生投过来的视线。   没有回话,直接拉着柳绵扬长而去。   别看罗长生长得人模狗样,原著里可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后来借着程逍年的风一路高升,迎娶了一品大员的女儿后还不够,出了名的风流,官拜一品后,后院里男男女女一大堆,没比柳成好到哪去,和后来跟赵安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程逍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不要跟他说话,免得被他带坏了。楼谪轻声跟柳绵嘟囔的声音不偏不倚地传进罗长生耳中,罗长生脸上的表情僵住,暗恨地剐了一眼楼谪拉着人离去的高大背影。   楼谪要去找一趟林永安,便让柳绵跟安禾先回府了,将柳绵送上马车,楼谪依依不舍地亲了一下柳绵的眼角,“在家等我回来,耽搁了这么久,回去记得先吃饭。”   柳绵乖乖地点了点头,等楼谪走了后,拉着安禾询问起前因后果,“今日这些人都是从哪找来的,夫君早有准备?”   “对啊,姑爷之前就找过这些人了,大概是从柳府搬出来后,姑爷就陆陆续续地在花钱花精力找这些人,姑爷说以备不时之需,少爷不计较,但老爷却不像是个心宽的人,果然,您瞧,姑爷可不就是料事如神吗?”   “真气人!本来姑爷看在你的面子上,是不打算如何的,结果老爷倒将少爷告上公堂,他真是好厚的脸皮!”   安禾愤愤道。   柳绵抿了下唇,“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事,那么多人,没你描述,可找不来。”   安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是姑爷不让我说,少爷,我可没有背叛你的意思,我对你的诚心天地可鉴的!但你知道的,姑爷他又没坏心思,我就适当地帮他隐瞒了一下。”   安禾伸出食指边比着一,边讨好地笑着。   “他怎么说的?能让你藏住事也不容易。”柳绵垂眸摸了下腰间,楼谪送他的银镜在那,没事摸一摸上面那个龙飞凤舞的绵字已经成了柳绵的习惯,每次摸着那个字,柳绵就会想到楼谪成日黏糊他的劲儿,还有楼谪总是透着傻气但真诚灿烂的笑脸。   楼谪只在他面前这样。   安禾确实是藏不住事,尤其是在柳绵面前,柳绵一问就将事情全盘托出。   安禾乌黑的眼睛骨碌地转了一下,“姑爷说不让告诉你,说如果老爷不作妖,大家都这样相安无事的也好。”   哪里是大家相安无事的好啊,楼谪只是怕撕破脸引得柳绵伤心罢了。   柳绵这么聪明的人一下就明白了,又摸了摸银盖上的绵字,心里也被莫名的情绪充斥得绵绵麻麻的。   “谢谢你们了。”柳绵轻声道。   “少爷说的哪里话!不许谢我!多生分啊,我们是一家人,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姑爷确实心细,考虑事情周全得紧,少爷你的眼光一如既往地毒辣!”   安禾乐呵呵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楼谪去林永安的府邸静静等待着小厮去通报,不多时便被小厮请了进去。   此时,林永安和卫兆正在院中品茶闲聊。   林永安没像往日一般一看到楼谪就喜笑颜开,满口贤弟地迎接上来。   楼谪看着卫兆穿着衙役服装也气度出众的人心下了然,恭敬地过去跟林永安作了个揖,“林大人,”又转头对着卫兆行礼,“大人。”   卫兆坐得端正,饶有兴趣地道了句,“免礼,你知道我是谁?你跟他说的?”   被看了一眼的林永安连忙甩头,扑腾一下跪了下来,“大人,我可是万万不敢。”   楼谪掩去眸中的若有所思,笑道,“大人气度华贵,目中明朗深远,久处高位者自是与众不同。”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卫兆轻声笑了一下,随后道,“起来吧老林,你看看你慌的,还没人二十岁的小年轻沉得住气,听老林说光林村的水稻是你培育出来的?本事了得啊。”   “误打误撞罢了,草民自小在田野长大,一人生活,平日无事便爱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楼谪谦逊道。   卫兆没说话,眼里含着笑意看了楼谪一会儿,端起手边的茶杯起身道,“不错,你来找老林有事吧,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林永安膝盖一转,直接跪送卫兆,等卫兆进了房间后,才慌慌忙忙地起了身,没好气地瞪了楼谪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楼谪一下,“你这小子,平日不见你多生是非,最近正值关键时候,隔三差五出岔子!”   “你现在被多少人盯着你知道吗?!还有你上次写的什么选举制,我看你真是疯了!要把我们都害死是不是!”林永安压低声音斥道,“你给我收敛点!你的文采是够得上状元的,你明白吗?!”   楼谪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自己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真的假的?”   林永安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哎呀,你来找我干嘛来着?刚刚的判决小柳不如意?哥已经够意思了,分了一半的财产给沈思月,虽然情理上说是沈思月应得的,可沈思月是个哥儿,这样的判决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哥们真的尽力了。”   “林哥这是什么话,我就是来感谢你的,今日之事你确实费心了,最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楼谪从袖中拿出厚厚一沓银钞,欲意递给林永安。   岂料林永安摆了摆手,严肃道,“我是秉公办事,可没有偏袒一方,你寻的证人那么多,此事确实就是柳成不做人事,他的事情谁不清楚啊,你不必多想,回去陪小柳吧,他这会儿估计正伤心着呢,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楼谪愣了愣,看着林永安一副坚定正义的模样,有些失笑地将银钞收了起来。   “那位大人?”楼谪不确定地打探了一句。   林永安摇了摇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时间转瞬即逝,索性柳宁的眼睛静养了几日便恢复正常了,柳绵没让柳宁回那个小胡同住,反正这院子已经租下,住的是谁都无所谓,柳宁倒是越发与柳绵亲近,也开始学着制衣,时不时上门找柳绵请教,第一件全手工的锦衣就是按照柳绵的尺寸制的。   那日柳宁欣喜地拿着最好的布料制成的锦衣小跑着给柳绵送来,楼谪本正在和柳绵一起练剑,看着遥遥跑过来的身影,黑眸微眯,转着柳绵的手腕带着人背过了身。   又来了,讨厌得很,果然被他这个乌鸦嘴言中了,夫郎心软,又为兄长,态度软化后,这个柳宁隔三差五就来找柳绵。   怀里的小夫郎上一秒还专心致志地在怀里跟着自己的动作舞剑,下一秒就听见柳宁的呼唤,推开了楼谪。   楼谪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居一旁,看着小夫郎欣喜地接过柳宁手里的衣服,夸柳宁做得好,有天赋。   走针走得歪歪曲曲的,还有些线头没处理好,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一块布料。   楼谪嫌弃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安禾端着熬好的冰糖雪梨银耳汤来了,也被柳绵说稍等一下,先和柳宁去了房间试新衣服。   楼谪瘪嘴接过汤碗,舀了一勺银耳汤,恶狠狠地喝下,不满地跟安禾吐槽,“你看,我就说吧。”   “宁少爷不是早晨才来给少爷送过花茶吗?怎么这会儿又来了。”安禾挠了挠头,有些忧心,“话说宁少爷真的好了吗,就这样放他随意进府真的安全吗?”   “那能怎么办,咱们家是我们的绵少爷做主,我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要不你去?”楼谪眼睛一亮,兴奋地看向安禾。   安禾又不傻,无语地看着楼谪,“姑爷你这是自己吃醋,还要拿我当枪使。”   奸计被识破了,楼谪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开玩笑,表情淡了下来,“目前看来一切正常,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太殷勤了,还是得注意点,希望他这次是真心改过吧,绵绵还是挺在乎这个弟弟的。”   “不过一经他手的吃食都需要注意,不能让绵绵直接食用。”楼谪叮嘱道,然后便和安禾进房间等候。   安禾把银耳汤放下,柳宁刚盛一碗还在惊奇这种吃法呢。   柳绵便穿着新衣服从里间走了出来,楼谪还是必不可免地眼前一亮,不是柳宁衣服做得多好,是柳绵实在是太漂亮。   柳宁的审美比较偏柔美一些,给柳绵制的是件天青色的偏裙装,领口也是平口,将柳绵白皙颀长的脖领露了出来。   柳绵在家就没有束发,此时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了一半,还有一半垂在颈间挡住了白皙的锁骨。   柳绵照着镜子转了转,有些别扭,“宁儿,你是不是把衣服款式弄错了啊,你这个好像是裙装…”   三个人终于回过神,这才将口中的银耳汤吞咽下去。   柳宁想走过去看看呢,被楼谪抢先一步,柳宁只得站定然后解释道,“没有,哥哥不是说制衣不仅要舒适合体,还要注重创新才能卖得好吗?我就改了一下,这样看来,效果显著,很适合哥哥,很漂亮。”   “你这个创新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我感觉好像在穿女君们的衣裳,不太适合我,不过眼光之事人人都说不准,说不定也有男子喜欢,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将稿纸送去云水阁,到时候制成的这类成衣卖出去的份额给你分成。”   柳绵有些纠结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想这毕竟是柳宁第一次制衣,古怪点便古怪点吧。   “没有啊,我觉得宁弟还挺有天赋的,以前从来没有人把男子款式的衣服做成这个样子,宁弟,以后还有什么新创意都可以让你哥哥试试,我看很不错,挺适合的。”楼谪目不转睛地看着柳绵。   一直在照镜子看衣服的柳绵终于注意到身旁楼谪的视线,抬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走开,你不许评价。”   楼谪喉结滚动了一下,有点想清场了。   转问其他两人,其他两人也说好看,但柳绵感觉哪哪都不自在,还是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但还是夸赞了柳宁两句,然后大家一起喝着银耳汤聊了会儿天。   等柳宁走了后,安禾还想再跟柳绵说会儿话呢,楼谪说让他给爹亲送点银耳汤去。   安禾也走了,柳绵还想继续练剑呢,练着练着就被楼谪横抱起来,套上那件裙装,关上了房门。   被放在床上的柳绵发丝散落,刚被头发遮挡的清晰锁骨露了出来,上面接连的红印都还没消呢,如今又添了新痕,柳绵泪光盈盈地抬腿踢了楼谪一下。   被楼谪熟练地抓起来在细白的腿侧狠狠地亲了一下。   院试的成绩也下来了,红灯笼再次挂在乐安居的门上,随着楼谪小三元的名头坐实,加上上次柳成状告柳绵一事,安陵那些对楼谪和柳绵不满的言论日益消减。   楼谪和柳绵安稳地在屋子里过自己的小日子,算账创新营收,不喜迎客,就几个相熟的人时不时走动,聊聊天。   一晃眼光林村的水稻全都成熟了,楼谪穿上短打,在田地里收割稻子,县城的捕快们也都来帮忙了。   楼父楼母那时有本事,拥有的三十五亩地占了小半个山头,平日阿武他们雇佣的人此时皆是喜气洋洋,他们从来没见过涨势如此喜人的水稻。   林永安辛辛苦苦地爬上山头后,看着一片金黄,目露泪光。   等一群人从天色微青,一直收到黄昏,连楼谪都忍不住躺倒在地。   “秉大人,一共产了一万八公斤的水稻,平均亩产五六百公斤,米粒个个粒大饱满!看着可喜人了!。”   “安陵往年的亩产量不过两三百公斤,这差不多整整翻了个倍啊!”   “做到了!竟然真的做到了!”负责统计的衙役惊喜地汇报道。   林永安穿着他那身染了泥灰的藏青长衫,接过临时剥出来了的一把糙米,喜笑颜开地轻锤了一下坐在地上休息的楼谪一下,楼谪额角的汗迹未清,顺势笑眯眯地往后一倒,“林兄,楼某可没有框人吧。”   “没有,没有!太不可思议了!你这小子!确实了不得!”   卫兆来微服私访了几日便回去了,留下了两批人,一批查之前谋逆之事,一批查收水稻种植结果,谋逆之事再未见风声。   但水稻提高产量之事却传入京中,一片大喜之色,林永安被升了官调离了安陵,前往京城户部报道。   离开前林永安泪眼汪汪地接过楼谪整理的水稻种植要术,“贤弟,你真的要把这么大的功劳全让给我?”   楼谪笑了笑,“哪里的话,没有林兄的支持我一介草民如何成事,这本就是林兄的功劳,我也不过是误打误撞,林兄,此程山高路远,我们京城再见。”   楼谪颇具侠义地抱拳道,林永安感动地连拍了楼谪肩膀好几下,“好兄弟!我林永安当初见你那一面,真是见对了!你就是我林永安的贵人,放心吧,林兄不会忘记你的!到时候你带着小柳来京城,一定要来找林兄!”   柳绵和楼谪相视一笑,“这是自然,这是给林兄新赶制的几件冬衣,听闻京城比安陵冷上一些,林兄保重身体。”   柳绵把折叠整齐的衣服放在桌案上,林永安感动地抹了抹眼泪,“好、好!小柳还是心细,你们俩可一定要好好的啊,我在京城等你们。”   二人又留下一起用了晚膳,小酌了几杯,楼谪和柳绵手拉手走回去的时候,楼谪感叹地道了一句,“真是世事无常啊,当初刚结识林县令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会到兄弟相称的这一步啊。”   柳绵点了点头,“是啊,林大人是变了很多,你不知道,他在安陵当了许久的县令了,刚来的时候还很年轻呢,不过一直碌碌无为,很消极的,现在人到中年倒是比那时还容光焕发了些呢!可能是大器晚成吧,刚他不还说要去京城也推广人人平等,让哥儿和女子都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是了不起啊。”   “确实是志向远大。”楼谪点了点头,确实是没想到一个土生土长的书中古人竟然能思想觉醒到这个地步,人人平等,连泱泱华夏都追求了上下几千年,并持续不断地为其努力。   柳绵走累了,拉着楼谪站定,眉眼弯弯地看了楼谪半晌,满月之下,氛围正好。   楼谪还以为他要亲自己一下呢,就在楼谪自己要先顶不住准备先动嘴的时候,柳绵松开了楼谪的手,张开双臂,任性道,“累了,要夫君背我。”   楼谪哭笑不得地捏了捏柳绵的脸,背过身弓腰,柳绵轻轻跃了上去,楼谪背着柳绵游刃有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夫君,其实你才是最厉害的,刚刚林大人喝醉了,也一直在说你厉害,脑袋里好多他闻所未闻的新奇想法,甚至有些天马行空,但仔细一想又很不错,如果世界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进步,大家的生活确实会越来越好,林大人是被你影响的。”   带着轻浅酒香的吻重重地落在楼谪脸颊上,柳绵很认真地表扬道,“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楼谪想起当初他还没开窍的时候,这时候回头看,当时心中莫名的感觉就是悸动而不自知。   楼谪失笑,轻轻地拍了拍身上人的屁股,跟自家夫郎也不谦虚,笑道,“当然要很厉害了,不然怎么讨到你这么厉害的夫郎。”   “但是夫君,如果有一天你不这么厉害,我也会很喜欢你的,因为我心里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你,无论你怎么样,但是你不许偷偷拍我屁股!烦死了!”柳绵惩罚似的咬住了楼谪的耳朵。 第128章   月光照亮的昏暗路上, 楼谪背着柳绵步伐稳当地走着,路上都是二人轻声说话的声音,和时不时的笑语。   乐安居离县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柳绵胡闹了一会儿就想让楼谪把他放下来,楼谪笑着收紧托着柳绵腿的双手。   柳绵无奈地锤了锤楼谪背, “放我下来, 前面还有那么远的路呢, 等会给你压趴下了。”   柳绵的担心是真的, 他最近在楼谪坚持不懈地投喂下, 可是比当初刚认识时的纸片身材强壮了不少。   楼谪却浑然不觉, 背着柳绵就速跑了一段路,楼谪有内力加成, 感觉要飞起来了一般。   柳绵嘴上斥责楼谪, 手上却不得不重新揽紧了楼谪。   楼谪掂了掂背上的人,笑得很灿烂, “我才不要,小公子你自己跳上来的, 就该回去给我当夫郎, 可莫想跑了, 我是不会放手的。”   在门口徘徊等着两位爷回来的安禾就见一阵风过,府门被打开,空气里还残留着自家少爷气恼的责怪声, 姑爷已经背着人一溜烟的远去了。   独自在风中凌乱的安禾沉默, 算了,人回来了就行, 他也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在一旁的常乐笑出了声,“少爷和姑爷的感情真好, 这下你可以安心去睡觉了吧,都说了姑爷在,能出什么事啊,少爷现在可不是当初的情景了,还要你每天在府门口守着他回来,你大可以放心。”   “那常乐哥今夜也不必在此陪我的,你不也来了。”安禾笑了笑,“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不看到少爷回家我就睡不着觉,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   常乐看着不知不觉都已经跟自己齐肩的小孩有些哑然,打趣着转移话题道,“哎,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很多啊,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高啊,怎么回事,少爷到时候看你都比他高半个头了不得闹啊。”   安禾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马尾,“真的吗,是哎,常乐哥,我都快有你高了,我说这几天我看少爷怎么感觉变小了,我还以为是少爷越来越幼稚显得呢。”   “可能是我练武练的吧,噢噢对,姑爷说这是二次发育,骨头都抻开了,我都还有的长,那姑爷不还得长,他都已经那么高了,再长也太夸张了吧。”安禾诧异道。   “也不一定吧,看每个人体质,你看少爷不就没再长了。”常乐理性分析道。   “少爷才开始习武,效果可能不明显,再说,少爷也不矮啊,以前他还比我稍高点呢,在哥儿里也是鹤立鸡群,是我们太高了,尤其是姑爷。”安禾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常乐没说话了,盯着安禾看了半晌,安禾奇怪地搓了搓胳膊,“常乐哥?我到院子了,没事你也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训练呢。”   “有的时候我还挺羡慕少爷的,有你这么个宝贝陪在身边,无论何时都不觉得他有问题,满心满眼的都是少爷。”常乐笑着感慨道,“我现在都还记得,少爷昏迷那次,你在雨夜里敲响侍卫营的门,让我教你武功。”   那会儿常乐也就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大家都对雨夜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安禾视若无睹,常乐年纪小,还是没忍住心软。   大家都把门合上嘁嘘着离去,在室内坐了一会儿的常乐起身,撑着伞给跪在门口的小孩开了门。   安禾那会儿可比现在小只多了,哭得涕泗横流,头都不抬地一直磕头求他们传授他些武艺。   常乐将伞倾斜,挡住地上哭麻木的小孩。   他记得这个小厮,当时老爷打绵少爷板子的时候就是他按住的这个小孩,这个小孩虽然瘦小,但力气大得出奇,他和另一个侍卫一起才按住他,才没至于让毛毛躁躁的小孩扑过去彻底惹怒老爷,绵少爷毕竟是老爷的孩子,再怎么样也比他们这些下人强。   老爷本就因为少爷脾气倔正在气头上,如果安禾真扑上去,盛怒之下一个小厮而已,这个时代被打死的小厮不胜其数。   “回去吧,你是个哥儿,没人会教你的。”常乐垂眸半晌才说出这句话来。   “常乐哥,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可以的,我很能吃苦的,我只学一点本事就好,我不多学,你让我能有机会跟着你们一起练习就好,别的不用管我,常乐哥,我求求你了。”   哗啦的雨声、沉重的磕头声和安禾恳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声一声振聋发聩。   常乐压了压眉心,想把这个固执的小孩劝回去,“安禾,你别这样了,少爷醒了会生气的,你回去陪少爷吧。”   “刚刚是绵少爷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把你按住的,你这样让绵少爷知道了,他醒来得多伤心啊。”   没有柳绵特意嘱托,哪有人会注意到安禾这么小个孩子,那会儿安禾一个出溜就能扑上去。   安禾低垂的身形顿了顿,还没等常乐松口气,磕头的声音骤然更大了,掩住了倾盆的雨声。   地上暗色的血水被雨水带走。   常乐一惊,连忙俯身想将安禾拉起来,却没拉动。   单薄瘦小的身板跪得坚定固执,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响亮,“常乐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吧!我求求你了!教我一点本事就好。”   他还在磕头,常乐是真怕安禾嗑死在这里,他又年轻,只能慌张无措地拦着人说了句好。   安禾愣了一下,像是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样子,失笑地摇了摇头,“那会儿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辛苦常乐哥了。”   “一晃眼我们都认识十多年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常乐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安禾的肩膀,“你小子现在武功一骑绝尘,甩我不知道几条街了。”   “哪有这么夸张,顶多比你强一点点。”安禾笑着,打了个哈欠道,“不过时间确实过得很快,感觉少爷还和个小孩似的呢,其实仔细一想,他都成婚快半年了。”   少爷少爷少爷。   “安禾,你没发现你三句话不离少爷吗?这么多年了,你没想过自己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吗?”常乐语气好似唠家常。   安禾愣了愣,奇怪地看了常乐一眼,“现在是保护少爷,以后肯定也保护少爷啊,我能跟少爷郎君一直生活在一起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啊,而且少爷那么好,还不许人多说两句了。”   常乐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地看了安禾一眼。   安禾不明所以地揉了揉眼睛,只想打发了常乐睡觉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常乐哥最近越来越啰嗦了,今日他在门口等少爷,他也非要过来凑热闹,可能是上年纪了吧,还一直叽里咕噜地跟他讲话。   安禾能理解,但安禾真的有点困了,“常乐哥,我真要回去睡觉了,你自便吧。”   秋日最适合出游,凉爽的风、金黄的叶,还可以穿各种新款式的漂亮衣服也不会觉得热或者冷。   趁着好天气,楼谪他们带着沈思月一起去附近的城池都玩了个遍。   顺便又开了几家新分店,每每去酒楼看齐玉的时候,都是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因为她现在实在是太有钱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齐玉都十分感谢自己当时没把吃霸王餐的楼谪一个扫帚赶出去,人都有落魄时,人还是得善良包容些,这不,福报不就来了。   “谢谢绵绵,你也太贴心了,哇做得好漂亮,姐姐真想亲你一口。”齐玉接过楼谪他们送来的新衣,责备地瞪了楼谪一眼,小声道,“夏天的衣服就算了,冬日的棉衣怎么还让绵绵做,你都不拦着点,咱们绵绵真是受苦了,来让姐姐抱抱。”   柳绵也不说话就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毫不意外地被楼谪揽在了怀中。   楼谪很委屈好吧,他一点都不想柳绵大半夜的在那缝制衣服,他有一堆事情想和柳绵做呢!但柳绵就喜欢做衣服,他能怎么办,又不敢凶又不敢骂的,就小声嘀咕两句还怕柳绵听见了影响心情,除了委委屈屈地抱着夫郎,楼谪还能怎么办。   今天又计划出游,柳宁有的时候也跟他们一起,他制作的衣服在云水阁卖得也不错,月月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分红。   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开朗坦荡了,不像刚开始那样茶香四溢得令人浑身不自在了,和安禾倒是有点像了,但楼谪还是很不爽,因为他们俩个都很粘人!   有的时候真想把柳绵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见就好了。   周围玩了个遍,却是有一段时间没去云城了,沈思月前几日说有点想去跟云洛安喝点小酒,那自然是说走就走。   柳绵正在看出行的衣服,楼谪惊恐万分地看着柳绵拿着柳宁送来的衣服比划。   “不许不许不许,不许穿这件。”   柳绵奇怪地瞧了楼谪一眼,“为什么?你不是说宁儿做的款式挺好看的嘛,我见你很是喜欢啊。”   “宁儿的衣服更受女子喜欢一些,哥儿买的少,还是太过创新了,我看他最近心情有些低落,我穿着出去晃晃,没准大家就没那么不喜了。”柳绵说着就准备套一个粉色薄纱平领款。   这可是他那天暗示柳宁,让他专门做的送来给柳绵穿的,刚送来还没来得及穿呢。   楼谪一把夺了过来,揉吧揉吧扔到床上,“带上晚上穿,现在穿不合适,你看柳宁自己也不穿他设计的衣服出去啊。”   楼谪理直气壮道,其实也不是他封建保守,别人穿什么他都无所谓,但是柳绵实在是太漂亮了,穿上这种衣服出门,别人的目光会让楼谪忍不住把柳绵裹住的。   “你说得有道理哎!为什么宁儿他自己都不穿,我等会儿要去问问他。”柳绵忽然发现这个问题。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哥儿日常穿的的衣服,除了刚开始那件,后来的都是楼谪明里暗里提点的,柳宁怎么可能自己穿啊!   楼谪汗颜,把人亲了个迷糊,然后又抱着人放到软塌上,亲自给柳绵换了一套常规的衣服,又给他塞了些糕点,转移注意力,才继续收拾东西。   这次去云城还遇到了云绍意的姐姐,云韶颜。   很冷艳的漂亮,感觉比云绍意好看多了,要不是云绍意介绍这是他姐姐,柳绵都不敢相信,小声跟楼谪嘀咕道,“感觉和玉姐有点像,气场都很强,不过韶颜姐姐看着冷淡些,应该熟悉点就会好些了。”   楼谪也是惊奇,“我发现了,她们这些女强人都是这样。”   因为他姐姐楼安然也是这样,感觉跟这两个姐姐就总有点相似之处。   柳绵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可能厉害的人都有相似之处吧,毕竟她们都很厉害,不过女强人又是什么新词,就是形容很厉害的女生吗?”   楼谪也学着柳绵可爱地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小声回应道:“是的,就是这个意思,你真聪明。” 第129章   云韶颜还会打骨牌, 吃完相逢餐后,沈思月和云洛安夫妇畅聊。   几个小辈围了一桌打骨牌,云韶颜会, 云绍意自然也会,而且他最积极, 楼谪懵懵地眨了眨眼, 他自然知道骨牌, 和现代的麻将有些相似, 但规则还是挺不同的。   “你会打吗?”楼谪小声问夫郎。   柳绵摇了摇头, “没跟别人打过, 但我知道规则,就以前跟安禾两个人无聊的时候打着玩儿过, 但正常应该是四个人打。”   为什么没四个人打过呢, 因为根本没人陪小柳绵和小安禾玩,可恶, 这么怎么行!   楼谪立刻答应了云绍意的提议,让二人简单教了他们规则, 让四人上场, 楼谪在旁边帮柳绵看牌。   安禾被按上凳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姑爷,要不还是你上吧,我不会打啊。”   楼谪放心地拍了拍安禾的肩膀, “肯定可以的, 这种东西还是看运气,就是新手火才好呢, 我可是完全没打过,你至少以前知道这个东西不是, 没事的,你那么多零花钱,别担心。”   安禾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在其他三人殷殷切切的眼神期待下硬着头皮上了桌。   然后悲伤一输三。   噢,不对,还有个帮柳绵看牌的楼谪,他是一家输四家!   安禾晚上睡觉前,都还想着柳绵喜滋滋地数着钱分给楼谪,还夸楼谪厉害的样子,复盘了一圈后,安禾脑中灵光一现,终于知道楼谪为什么非让他上场了。   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楼谪就算准了云绍意和云韶颜都会骨牌,少爷肯定赢不了他们,那可不就只能赢赢他高兴高兴了吗!楼谪这个心机深沉的家伙还可以趁机在旁边赢得夸夸!   真是诡计多端!安禾气鼓鼓地盖着被子翻了个身。   次日,云韶颜又来找他们说正经事了,经过昨日一场牌局,几人明显熟悉了很多。   云韶颜也不复第一眼看上去的高冷模样,乐呵呵地过来捏了捏安禾的脸,“小安禾,今天要不要一起打骨牌啊,给你机会一血前耻,哎呀,怎么这个表情,有这么不高兴吗?”   安禾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脸颊解救了出来,“云姐姐何事?”   “来找你家公子谈生意,他们人嘞?”云韶颜往安禾身后看了看。   为了方便,云洛安直接分了一个院子给楼谪他们住。   安禾看了看尚青的日头,心里了然,少爷早上没被拉起来锻炼的日子一般都得睡到午时,“云姐姐稍作等候,我去喊少爷他们。”   云韶颜摆了摆手,“倒也不急,反正都在家里,我晚些时候来找便是,小安禾用早膳没?我带你去吃云城的特色早点吧,麻酱云吞,等会儿给你家少爷他们带点。”   安禾其实吃过,他们上次来云城云绍意就带他们吃过了,还挺独特,偶尔一吃确实让人难忘,安禾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云韶颜一眼看出他的心动。   忙推搡着人走了。   门窗紧闭的室内只有清晨的微光透过,却穿不过三层床幔,地上还散落些一些轻薄的衣物,定睛一眼,不正是楼谪不让柳绵穿出去的衣服吗。   上好的布料已经有些褶皱,甚至过分处有些布料被撕成两半。   窗幔中高大的人影微蜷,以一种绝对亲密的姿态牢牢抱着怀中人,伸出被子的蜜色臂膀将人罩得严严实实。   就露出了些许衬得格外白皙的清瘦肩头,上面也遍是红痕,被稳稳当当抱在怀中的人梦里好看的眉眼还微微绞起,好像被什么难以承受的东西反复欺负过,眼尾脸颊酡红一片,睫毛看着还有湿意,仿佛梦中都被纠缠着。   怀中人滑嫩的肌肤令人爱不释手,楼谪无意识地收紧臂膀,更靠近了几分,柳绵眼睫颤了颤,唇瓣都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喘息了一下。   但他太困了,眼皮重得掀不起来,连踢一脚某个一大早上又精力充沛起来了的人的力气都没有,有的人就像永动机,柳绵凭着下意识的本能你喃了一句不要。   这下好了,柳绵自己没醒,把永动机喊醒了。   等安禾他们玩了一圈带着麻酱云吞回来的时候,楼谪他们的房门还是没有开的迹象。   云韶颜没见过这个情况,还以为楼谪和柳绵生病了呢,想去喊他们的时候,被安禾面无表情地拉住了,“走,喊上云绍意一起打骨牌。”   但凡再走近几步,他家两位爷的面子里子都得丢个一干二净。   安禾又怒输三家维护了他家少爷和姑爷的形象。   安禾心酸地抹了抹眼角,把给柳绵楼谪带的两碗云吞全都吃了解气。   等到下午云韶颜才看到楼谪,还是在厨房,收到消息过来的云韶颜一脸疑惑看熬着汤看着心情非常好的楼谪,“你怎么自己下厨?府上的东西吃不惯吗?”   “怎么会,府上的饭做得很好吃,我刚还跟府里的师傅请教了两招呢,这白吃白住的多不好意思,我做饭还算可以,煲锅汤聊表下谢意,不然实在过意不去。”楼谪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笑眯眯道,“刚还听安禾说你找我们了几趟呢,我还说煲完汤去找你呢,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云韶颜眼睛一亮,“我看云城的云水阁开得很好,想继续跟云水阁合作,再多开几个店铺,把周边的县城也开上,我可以负责资金和成本投入。”   楼谪笑眯眯地盛了一碗汤放进托盘,又舀了一碗清粥,“能跟云姐姐合作是我们荣幸,我去跟夫郎说一声,晚上可以一起协商一下具体事宜。”   云韶颜再迟钝,看着楼谪端着托盘离去的背影联想一下也明白了,清冷的脸颊瞬间都绯红了一些。   真是…难怪绍意和娘亲都说他们小两口感情好。   楼谪动作轻柔地把柳绵捞了出来,浑身酸痛得根本不愿意睁眼,等着瓷勺抵在唇边才慢慢吞吞地张开了嘴。   然后眼睛闭着闭着,柳绵靠着楼谪温热有力的胸膛就睡了,楼谪无奈,但身为罪魁祸首,只得任劳任怨地伺候金贵的小少爷。   将白瓷勺压在小少爷红润的唇瓣上,微微用力,小少爷就委委屈屈地张开了嘴,缓慢地将白粥喝下,含在口中一会儿,精致小巧的喉结才上下动了动,将米粥咽了下去。   “好困啊…夫君,不想吃了,想睡觉,累。”柳绵拉着楼谪的衣襟委屈吐声道。   楼谪忍不住亲了亲怀里困倦的人,亲得人推拒他后,楼谪才眼神幽暗地调整呼吸看着眉眼绞在一起往后回避的人,真是要命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勾人,每一个举动都像在他心间上挠。   “乖,听话,吃干净了我们就不吃了,晚上云姐姐找我们有事,不吃饭没力气出门怎么行,多吃点,啊。”沙哑低沉的声音说着哄人的话,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就这样一点一点喂柳绵吃完了饭。   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走了柳绵下唇抵上的粥液,头埋在柳绵颈间调整了一会儿状态,喂个饭喂得楼谪额角都微微显出了青筋。   “宝贝,你实在是太勾人了。”楼谪无奈道。   “明明是你太流氓了!”柳绵在楼谪不厌其烦地骚扰下彻底清醒。   楼谪给柳绵好生按了一个时辰全身上下,柳绵才觉得自己是个人了,二人这才出现在餐桌上。   全桌人都打趣地看着二人,云洛安的夫君李神医更是失笑地摇了摇头,“怪我怪我,给楼谪开的下火药剂量还是低了。”   柳绵脸颊爆红,不明所以,他刚刚明明把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才出来的,连脖间都带了个青色抹脖,大家怎么还是看出来了啊,柳绵生气地拧了楼谪一下。   楼谪笑眯眯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柳绵浑然不知自己现在浑身上下的气息就很明显,融了几分锐利,美而不自知,若不是云韶颜今日有事,楼谪是完全不想让柳绵出来的,一是占有欲作祟,二是这个状态实在是明眼人一眼看穿。   云韶颜将扩张计划讲给众人听,柳绵越听眼睛越亮,“云姐姐跟我想的简直不谋而合,就这样办!”   云韶颜也感觉仿佛找到了知己,二人相谈盛欢,从小铺心得讲到天南海北。   云洛安欣慰地笑了笑,跟沈思月笑道,“我就说吧,韶颜肯定会很喜欢绵绵的,说实在的要是没谪儿,绵绵还是个汉子就好了,这样我们俩家联姻多好。”   “哥儿也好,都怪我们家绍意之前混日子,错过了,不过这样也好,谪儿是难得的人才,人俊本事高,最重要的是对我们绵绵是真心的!也好啊,你可是不用操心他们了,你才四十出头,未来还长着呢,有什么打算没。”云洛安问着。   “就这样啊,挺好的,我们一家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沈思月看着楼谪他们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日子过好是肯定的,我是说你不准备再找一个?你这么好的人,完全值得更好的人啊。”云洛安心疼地看着沈思月,“你还这么年轻,你要是愿意,肯定能找到更好的的。”   沈思月摇了摇头,“不必替我惋惜云姐姐,我没后悔过,这一生能有柳绵他们我来得不亏,至于其他…顺其自然,云姐姐不必忧心。”   等到该聊的聊完了,云绍意又招呼着打骨牌,这次安禾说什么都不打了。   楼谪只好上桌。   安禾帮柳绵看牌。   刚开始几把楼谪一直在输,安禾还挺乐呵,谁让楼谪昨天坑他。   结果越到后面,楼谪进步越发明显,连摸几把满牌,输的赚回来了不说,还赢了不少。   柳绵看了一眼自己快空掉的荷包,悲伤地跟安禾小声出谋划策着,楼谪若有若无地瞥了几眼后,柳绵开始胡牌。 第130章   柳绵和安禾还以为是他们的商量起了作用, 最后柳绵喜滋滋地给安禾分了一半银两。   安禾也觉得自信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两人还高兴着呢,楼谪就支着脑袋看柳绵喜滋滋的样子弯眼睛。   随便他没赢钱,但柳绵很快就把自己的那份推给了楼谪, 眨了眨眼睛安慰道,“没事的, 没输就是赢, 你第一次打已经很厉害了, 我的钱都给你。”   “楼谪, 你怎么知道柳绵要什么牌的啊。”   楼谪喂牌喂得很明显, 作为唯一的输家云绍意偏没看出来楼谪如何得知的, 一次巧合,总不能次次巧合吧。   云绍意都怀疑他们出老千, 可是他和他姐都没看出端倪, 甚至柳绵他作为受益人本身都还被蒙在鼓里。   云绍意此话一出,正被楼谪感动捏脸的柳绵顿住,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想要什么楼谪都能刚好送到他手上。   而他牌特别不好的时候, 楼谪就会让云家姐弟给他点炮, 干脆利落地胡了进行下一把。   “没有啊, 绵绵就是自己厉害,他昨天不也赢了,骨牌就是看运气, 下半场他牌上得好那能怎么办。”楼谪一脸无辜。   云绍意拿着空荡荡的荷包不愿意相信, 玩笑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暗语!”   他驰骋牌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输得这么精光过。   柳绵一脸茫然, 没有啊,他没有给楼谪传达什么信号啊, 他难道不是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跟安禾绞尽脑汁地想牌吗?   “行了行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吧你就。”云韶颜笑道。   “也是,输给绵绵我输得心甘情愿。”云绍意给还迷糊着的柳绵抛了个媚眼。   被楼谪没好气地揽住了肩膀,随后云绍意潇洒的笑容扭曲,“哥哥哥,我错了……”   在把酒言欢的大人们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看着他们玩闹的样子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乡试要在省城进行考试,等过完年,楼谪他们便打算搬家了,本来说是他们去考试,让沈思月留在安陵县管理府中事宜和大小店铺。   但楼谪抱着已经昏昏沉沉的柳绵沉思了一会儿还是不太放心,“绵绵,我们还是把爹亲带上吧,安禾到时候也跟我们一起去,他一个人在安陵不安全。”   安陵新来的县令楼谪并未特意去结识,只在县令刚上任时召见他这个小三元案首时去客套过几句,没人在这里照看着沈思月,就算府中守卫极严,但防不过主角他们啊,万一程逍年人去省城了,却吩咐了人对沈思月下套,真出了什么意外,可不是他们承受得了的。   柳绵困倦地点了点头,“好啊,反正掌柜们都成事了,我们一起去刚好,到时候把玉姐也带上,去省城也支几个铺子。”   楼谪心里熨帖地亲了亲柳绵眉间,被柳绵一脸闭着眼恼人地将脸埋进了怀中,声音困倦疲惫,“不许再乱动了,我要睡觉。”   将家中后院的水稻也收了,刮下的稻谷铺满了院中,楼谪一脸头疼地看着沈思月和家中小厮们他们一起用手剥稻谷,柳绵也十分有兴致地去学习了。   没剥几下,就见柳绵白皙纤细的指头尖全被磨红了。   柳绵跟大家一起喜洋洋地唠嗑,他还挺新奇的,倒没觉得怎么样,楼谪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沈思月杵了杵柳绵,有些稀奇地小声问道,“怎么了?谪儿平日不是恨不得把去哪都把你揣上,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你俩闹矛盾了?”   柳绵懵懵地剥着谷子,看楼谪转身离去的潇洒背影,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吵架吧,他顶多说了两句楼谪太过分的话,楼谪也没生气啊,还抱着他亲了好几下。   “他应该有事去了。”柳绵笑了笑说道,但心里还是有些沮丧,楼谪以前去哪去干嘛都会跟他说一声的,骤然这样一下,感觉楼谪好像都变冷漠了,被剥了皮的糙米掉进地上的框中。   没叫他,就是不想让他跟着,柳绵垂眸继续剥手上的稻谷。   没一会儿沈思月就拉住了他不让他剥了,“行了行了,体验一下就行了,你看你手给磨的,等会儿谪儿回来怪我刻薄你了。”   “怎么会,哪有那么娇气。”柳绵打起精神没让沈思月看出什么端倪,手上的稻谷被抢走,柳绵就坐在凳子上静静看着一个一个被剥干净的糙米扔进框中。   柳绵等了一会儿,楼谪还没回来,终于按耐不住地起身去找人。   “爹亲,我先走了,你也少剥点,伤手,等会儿送到米铺让那的人帮忙磨制就好。”柳绵告别道。   沈思月眼睛都笑弯了,“还说谪儿粘人呢,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柳绵小跑回了院中,却没在院里看到楼谪。   询问侍卫,侍卫说姑爷刚出去了,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柳绵点了点头,沉默地转身回去,侍卫又喊住了他,“姑爷说他一会儿就回来,少爷不必担心。”   柳绵挤了一个笑容,对侍卫道了声谢。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柳绵现在完全不敢想象有一日若是楼谪移情别恋了他该怎么办,他能像齐玉一样洒脱吗?   楼谪浑然不知他出一趟门,心爱的夫郎就已经想到他移情别恋后的情景了,将画好的图纸交给铁铺的师傅。   师傅的眉头都拧住了,“这…如此大件,公子这东西我从来没做过啊,敢问公子是用来做何事的?”   “去谷壳,后面有详细流程,图纸不能外泄,师傅可有意向做我府名下的铁铺,铁铺还是您的,稻谷机做出来后,我可以花资金支持扩大,于你分红。”楼谪道。   师傅将图纸翻到背面,越看眼睛睁得越大,“去杂、砻谷、米糙分离、碾米、碎米合为一体的工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试试吧,如果能成,我定然不会辜负公子重托。”   半月后,一个巨型铁块被拉至乐安府门口,给值班的侍卫骇到,忙去通知楼谪和柳绵。   柳绵看着有他人高的大铁块,震惊地看向楼谪,“这就是你说的脱壳机?”   楼谪点了点头,毫不嫌弃地拍了拍浑身乌糟糟但眼睛其亮无比的打铁师傅,夸赞道,“师傅,您真是太厉害了。”   这段时日楼谪也没闲着,在书房研究出来了一个简易的风力发电机。   将其与脱壳机连接,闻风而来的沈思月立刻倒了一筐稻谷进去。   没一会儿就见脱了壳的白色大米掉落出来。   “这可比米铺的石磨快多了!而且还不用人推!”   整个府中的人都很不可思议。   得到报备的新县令急忙赶来,站在院中看着这个不断吐米的大铁块整个人都是呆愣的。   他心里不禁庆幸道,还好当时听了前县令如今户部员外郎的叮嘱,千万不要惹到小三元案首,那可是个会下金蛋的鸡。   这不,林永安一语中的,新县令给楼谪大肆宣扬了一番,又拨了不少款项补助。   小山似的稻谷很快就被有序倒入正方形的漏口中,随着声音响动,脱了壳的大白米落入框中,比石磨,砻机都快得多。   几筐大白米在院中摆放整齐,众人都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事,新县令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   柳绵热情地拉着楼谪说要给邻里都送一点。   在京中批奏折的赵为,看着又从安陵来的加急折子,颇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提前将手中的章子放在一旁,双手打开折子。   半晌,赵为才对身边的太监说话,“去,派人传召户部员外郎。”   林永安这段时日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直接升了两级,还被调回了京中,成为了户部员外郎,但正六品的官在最有钱的户部却是一点都不值钱,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从小县城升迁而来的老人。   林永安的桌案上被堆满了陈年旧账,大大小小的账本,林永安看得头晕眼花,大人们对他整理的结果不闻不问。   林永安拿着手上的琉璃眼镜,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泪。   “苏公公来了,快去前堂接旨。”一人声传来。   自由散漫的屋中瞬间被一股肃正之风席卷。   人人紧张恭敬万分地朝前堂涌去。   户部尚书跟苏公公倒是熟人,熟练地从袖中抖落了些银两塞给苏公公,小声询问道,“公公今日大驾光临,圣上可是有何事?”   苏公公接下钱,和蔼近人的脸上笑得不动声色,看着前堂跪着的众人,清了清嗓子问道:“户部员外郎林大人可在?”   恭恭敬敬跪在后排的林永安被点的措不及防,身边人杵了他一下,林永安才磕头应声,“下官在。”   苏公公笑眯眯地走到后面,亲自将林永安拉了起来,“林大人安,皇上召见,劳烦大人随洒家走一趟吧。”   小三元案首琉璃名匠楼谪又制脱壳机之事传遍了安陵,人人都想去乐安居一瞧究竟,到底是什么样的大铁块如此便利民生。   老熟人高新又带着捕快们过上了保护乐安居的日子。   很快从京城来的嘉赏也下来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陵县光林村人士楼谪德才兼备,先于扩充粮食储备献力,后制作便利百姓的脱壳机,造福百姓,改善民生,特赐黄金百两,特许春日后进京面圣。”   楼谪将圣旨接过,又询问了代传圣旨的侍卫一些事情,将银袋递给侍卫,亲自送侍卫离府出了门。   目送侍卫翻身上马,柳绵有些忧心地握住了楼谪的手,“圣上为何召你进京,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第131章   楼谪拍了拍柳绵的手背, 看了眼渐冷的天气,楼谪将柳绵揽进了怀中,边走边说道, “还有段时日呢,不必忧心, 没想到这么快都要入冬了, 咱们可得好好筹备一下春节, 我还没过过呢。”   楼谪说的是没在古代过过, 柳绵却想起来了楼谪之前在山里孤苦无依的可怜样子, 顿时心疼不已, 拉紧了楼谪的手,“以后我们每年都陪你过…”   楼谪的名声再次大噪, 程逍年生气地将桌上程母新送来的一套琉璃盏挥落, 砸得一片稀碎。   在这破县城事事被楼谪压上一头便罢,等楼谪真的提前应诏进京, 他岂不是永远落后于他!再加上之前林墨之事,程逍年自认没有暴露任何马脚, 但还是不免忧心。   这几天乐安居门口热闹了不少, 明里暗里都有人询问楼谪有没有纳妾收侍之类的想法, 楼谪明确表明态度没有这方面的意向后,那些人又开始明里暗里的说柳郎君凶悍,一点都不体贴夫婿。   柳绵对这些疯言疯语充耳不闻, 倒是又一日让楼谪抓住别人在大门口嚼舌根, 当场就黑了脸,将人骇退三尺, 拔腿便跑了。   柳绵还好生哄了楼谪半天,“无所谓的, 不必生气。”   “这怎么能不生气!他们天天都想给我塞人,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楼谪双手捏着柳绵脸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扯了扯。   柳绵穿着最近安陵县最时新的月白色毛衫长袍,乖乖地被楼谪捏着脸颊,按着楼谪的手背,好声好气地嘟囔着,“在意能怎么办,还不是自己气自己,你那么优秀,别人又不是瞎掉了,想嫁你不是情理之中。”   “反正你不会看他们一眼的,你心里只有我啊。”柳绵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睫,果然,不管多少次,说这种话还是会觉得自己脸皮发烫,但谁让自家夫君是个爱撒娇的家伙呢。   楼谪成功被柳绵蝴蝶翅膀般的黑睫吸引住,配上柳绵脸颊不自在的红晕,楼谪一下就忍不住了,日常哄夫的人惊讶地被凌空抱起。   “夫郎说得对,时间宝贵,咱们确实不应该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楼谪轻声应和道。   柳绵扑腾了两下手脚,“哎哎哎,我们还要去孙大夫那呢!你干嘛!”   他们才起床没多久啊!   “不差这一会儿。”楼谪自然而然地亲了一下柳绵的额头,稳稳当当地又抱着人往府里走。   下午,乐安居的马车来到了孙大夫的满春堂前,楼谪将柳绵小心扶了下来,小少爷最近圆润了不少,肚子上也长了些肉,柳绵总是爱摸着肚子寻思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天天问楼谪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楼谪很无奈地揉着柳绵肚皮上那层薄薄的软肉,“宝宝,有没有可能你只是长身体了而已,你之前太瘦了,好不容易长点肉保护身体不比怀孕开心啊,怀孕要遭大罪的。”   柳绵一下就泄了气,可楼谪说的话偏就好听温柔得无可指摘,柳绵拿开楼谪在他肚子上捏来捏去的手,默默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楼谪好笑地戳了戳柳绵的腰窝,把人戳得浑身一颤,恼羞成怒地瞪了自己一眼。   长臂一伸,又捞回自己亲爱的夫郎柔声哄道,“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我最喜欢你了。”   柳绵勉勉强强地窝进了楼谪怀中,仰着下巴,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孙大夫是老大夫了,把着脉,表情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柳绵紧张地握紧了楼谪放在身边的手,“孙大夫,如何?”   孙大夫摸了摸胡子,看了几眼柳绵,轻轻摇了摇头,“少爷只是最近心宽体胖了些,并无怀孕迹象。”   柳绵那双亮闪闪的杏眼瞬间黯淡了下来,很快又挤出了一个笑容,没好气地拍了下楼谪,“都怪你,顿顿非看着我吃两碗饭才罢休,我不长胖谁长胖。”   “你这可不胖,你这是健康好嘛,要我说还是吃得少了,抱起来还是有点硌手。”楼谪旁若无人地说道。   柳绵瞬间红了耳根,捏住了楼谪那张百无禁忌的嘴巴。   孙大夫见怪不怪,又给柳绵仔细把了把脉,“看来上次开的药也没有效果,姑爷火旺,我也不敢乱开药,生孩子之事还是得顺其自然,心急不得啊,这是药三分毒,老夫多嘴,我劝少爷和姑爷不要如此,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少爷的身体底子不适合生子,精细养着看看吧。”   楼谪严厉地看了柳绵一眼,随即紧张兮兮地转头询问孙大夫,“绵绵他之前吃的那些药对身体可有什么损害?”   “自是没有,少爷也算是老夫看着长大,说什么老夫也不可能害他啊,都是些滋养身体的药材,再说,瞅姑爷这心疼劲儿额,老夫要不敢乱开药啊。”孙大夫好脾气地玩笑道。   背着楼谪吃了很长一段时间人参枸杞丸的柳绵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你不是说给我开的有利于生育的方子吗?”   “偏方害人啊,老夫那能做那么损人的事情,你这身体养好了本就利于行房事,至于怀孕之事还是那句话,急不得啊,你们小两口身体健健康康,一家和和美美的就很不错了,何苦非执着于一个孩子,我原先以为是姑爷想要呢,如今看来姑爷也更在意少爷的身体些,少爷又何苦着急呢。”孙大夫道。   楼谪面色已经不太好看了,耐着性子跟孙大夫道了声谢,“孙大夫费心了,这种事确实不能纵着他胡来。”   柳绵一脸疑惑,“我哪里胡来了?”   楼谪按下了也一脸不高兴的柳绵,拉着人跟孙大夫告别。   一出医馆的门,柳绵就将楼谪的手甩开了。   楼谪也不说话,二人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被楼谪好声好气哄惯了的少爷抬眼皮用余光瞥了楼谪一眼。   那双总是温柔得能溺死人的黑眸此时毫无笑意,盯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   柳绵被看得心里发毛,葱白的食指摸摸索索地勾住了楼谪月白色的衣摆,别别扭扭地嘟囔着,“你怎么不讲话了。”   楼谪还是不讲话,但在路过糖人铺时还是面无表情地跟老板要了一个小绵羊的糖人,老板本来笑眯眯地迎接这对儿经常光顾自己生意的高颜值夫夫,察觉气氛不对都瞬间噤了声,安安静静地勾勒了一只小羊,递到了楼谪手上。   楼谪每次都要亲自塞给柳绵,柳绵唇角刚要扬起,伸手准备接自己的糖人时,却见接了糖人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绵错愕了一下,糖人铺的老板也是惊呆了。   这条街的摊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对顶养眼的恩爱夫夫,夫君对自家郎君那叫个温柔小意百依百顺的,从未见过这般好脾气的俊朗多金夫婿,平日连冲着哥儿语气重点的一面都未曾见过,更遑论冷脸,高大冷峻的男人面对小哥儿总是带着笑,说话的声音也是轻柔温暖,生怕把小哥儿吓到一般。   大家都叹柳绵好命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安陵县几百年才出一个楼谪这般有本事的人,偏就被柳绵吃得死死的,谁家小两口像是他们这般恩爱,楼谪待柳绵那可真是叫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郎君和夫婿闹矛盾了?”摊主朴实小声的询问声唤回了愣神的人,“这个糖人送给郎君,快去哄哄楼公子吧。”   柳绵看着楼谪的背影,还是第一次被楼谪落下,接过好心摊主送给他的糖人,柳绵放下几个铜板,匆匆追了上去。   “夫君,你别走这么快,我要追不上你了,夫君,夫君。”柳绵边小声喊着边跑到楼谪身旁,伸手拉住大步流星的人。   楼谪梗着脖子也做不出甩开柳绵手的动作,想到刚刚柳绵甩他手甩得那么流畅自然,楼谪心里更不自在了。   一堆人给他介绍对象,劝他纳妾,柳绵也不生气,表现得可坦然大方,还背着他偷偷找偏方吃,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真是把楼谪气得牙痒痒。   一口嚼碎了手里的小绵羊糖人。   清脆的声音响起,糖人被咬得四分五裂,柳绵颤了颤,楼谪这个狠劲,很容易让人想起一些腰疼的记忆,柳绵给楼谪递糖人的手腕都忍不住想收回,但还是弱弱地说了一句,“夫君,这里还有一个,你慢点吃…小心崩到牙齿…”   楼谪抓了一下头发,舌尖不耐地顶了顶下颌,好烦,完全被控得死死的,根本就不能凶一点点啊,到时候真哭了心疼的又是自己。   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楼谪接过柳绵的糖人,又恶狠狠地嚼巴嚼巴吃掉了。   在一众小摊贩期期艾艾的眼神中,楼谪带着某个木头夫郎离开了。   “你就这么想要一个孩子?”楼谪拧眉看着柳绵。   哥儿与汉子的生理构造相差不大,楼谪其实一直是将柳绵当成男人看的,男人怀孕本就天方夜谭,但哥儿也可以让女子受孕,不过同样困难,但如果柳绵真的这么想要一个孩子的话,他们却无法生孩子。   这事就会成为柳绵心里的一道坎,楼谪不希望这样,但他更不希望柳绵吃偏方,那太危险了。   柳绵先是看了看楼谪的表情,才弱弱地点了点头,楼谪看着人沉默了半晌,“那我去找孙大夫给我开几剂偏方试试。”   柳绵立马就摇头了,紧张地握住了楼谪,“你又没问题吃什么偏方,不行,我发现我其实也没那么想要孩子,孙大夫说得对,我们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楼谪狐疑地看着柳绵,“那你发誓你不会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真的,如果你真想要,我可以配合偏方试试,反正我身体好。”   柳绵一下什么心思都没了,“不行,咱们都不吃偏方,就这样挺好,”柳绵连亲了楼谪几下,“你不许乱来,听到没!”   身份一下对调了,柳绵彻底明白了楼谪的意思,哭笑不得道,“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能有孩子是最好的,没有也无所谓,有你就够了,真的。”   “真的?”楼谪反问。   柳绵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真的,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夫君,我当然得好好活着,这样才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啊,你也别老是让步,你生气就好好生气,每次到最后都委屈自己干嘛,偏方那哪是能随便吃的东西,生气了我就哄你,你真都要把我惯坏了,刚刚说了一句我胡来我都生气甩你手了,我以前可没这么无理取闹吧。”   “你是该好好冷冷我。”柳绵叽里咕噜地说着。 第132章   “那可说好了, 以后不许乱吃药了,听到没,不然我就让影八他们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盯着你。”楼谪扯了扯柳绵的脸蛋。   柳绵被揪着脸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被这样威胁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打趣道, “好啊, 我无所谓的, 只要某人自己别吃醋就好。”   两个人待一起久了还真是越来越像, 柳绵以前哪有这么混不吝啊。   楼谪没好气地轻敲了一下柳绵光洁的额头, “我说正经的, 我多紧张你不用多说了吧,你每次偷偷带安禾溜出去真当影八他们没发现啊?我怕你被他们一直守着不自在, 又怕你没人看着出意外, 你让我怎么办,还敢找大夫开偏方, 还好没有太糊涂,没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问, 孙大夫也靠得住, 不然你到时候真吃些乱七八糟的药, 孕没怀上,肚子还长个大瘤子,你就笑不出来了。”   柳绵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讪讪一笑, “我知道错了嘛,别这么严肃嘛, 夫君。”   柳绵拉着楼谪的手轻轻晃了晃。   楼谪勉勉强强地抬下巴轻哼了一声。   “不过夫君,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孩子, 你不遗憾吗?”二人在河边散步,柳绵按着自己扁平的肚子哪怕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那股儿遗憾劲儿。   “这有什么遗憾的,我能有你,这辈子就足够了,倒是你,怎么这么想生孩子啊,多疼多危险啊。”楼谪完全不理解。   “谁会不喜欢小孩啊,明明是你比较特殊一点好吧。”不过每次楼谪毫不犹豫替自己考虑的态度还是给了柳绵很大的慰藉,面上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心里却有几分庆幸,还好楼谪不喜欢小孩,不然他孕痣那么浅,八成是生不了的。   “对了,我回去还得跟宁儿说一声,免得他还忧心此事。”柳绵自言自语般的提醒了自己一声。   楼谪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这两月他们和柳宁的关系很大缓和,因着柳绵的态度,乐安居上上下下都很尊重少爷这个庶弟,就住在隔壁,柳宁几乎日日前来报道。   “呦,这事还跟人家说了呢,关系这么好了,感情就把我一个人瞒着呢。”楼谪语气平淡说着,周身颇有种醋坛子被掀翻的感觉,“是不是前几日玉姐上门玩时,你也跟人家讨论了。”   不用柳绵回答,那双晶亮眸子一转,楼谪了然,没好气地叩着人细白的脖子压进怀中,“爹亲是不是也知道?”   柳绵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尴尬地抿住了唇瓣,楼谪用手捏挤柳绵的脸蛋,把白嫩的皮肉挤得嘟起来了些,“好啊,还真只瞒着我一个人是吧。”   “没有瞒着你哇,之前你不就发现了嘛,我也交代了,你不还同意我们一起调养身体要个孩子嘛,泥忘记了么。”柳绵的脸蛋和面团一样被楼谪揉来揉去,柳绵努力保持口齿清晰地为自己辩解道。   柳绵的脸颊很快就被揉得微微泛红,楼谪边松开手,边熟练地掏出药膏,“我发现和被告知那能一样吗,再说了,你说得不是调养身体吗,今天若不是跟着来,我都不知道你寻偏方的事!多危险!你这皮肤是越养越嫩,小哥哥,您就是天生贵人的命,别尽想些受苦受罪的事行吗。”   “生育之事很伟大的,这怎么能叫做受苦受罪,夫君,我发现你这样的观点就很不对,你想想啊,你这么厉害,我们的孩子一定更厉害,多高兴啊。”柳绵不认同地看着楼谪,并且试图唤醒楼谪的爱子心,“而且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吗,无论像我们谁都肯定是大美人啊!”   柳绵想着想着都在那美起来了。   楼谪觉得柳绵的样子有些可爱,给柳绵抹着药又轻咬了一下柳绵的唇瓣,嘴巴忍不住犯贱,“都说外甥像舅,万一生出来李晟那样的小胖墩怎么办,到时候又没本事,你不得半夜躲被子里抹眼泪。”   柳绵怀里抱着可爱宝宝的幻想一下被戳破,怀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大胖娃,柳绵无语地拍开楼谪的手,“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小胖墩就小胖墩呗,只要不做坏事,善良勇敢,小胖墩也是很可爱的好吧,你天天不还想让我长点肉吗,胖点怎么了,胖点身体好,没本事不有我们在吗,我们认真教导孩子怎么会连自己都养不起。”   柳绵说的很认真,他确实是会成为一个好爹亲的样子,因为柳绵是会以德报怨的好人,自己淋过雨会为后来人撑伞的笨蛋,而楼谪不是,他自幼被教养得很好,家中皆是可独当一面的大人,哪怕备受宠爱,该讲解的道理,历练的人情事故楼谪也并未落下,他是一个偏理性的人,此时静静看着柳绵嘟嘟囔囔地说话,楼谪却并不觉得柳绵天真,他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脑海里突然就浮现柳绵在书房里带着小孩一板一眼教他识字学语的样子,孩子还是长得像柳绵好一些,不然谁在柳绵怀里楼谪都觉得碍眼。   “好,你真厉害。”楼谪夸赞道。   柳绵毫不腼腆地抬了抬下巴,“那当然了,哎,夫君,要是我以后真生不了,咱们就领养一个孩子吧。”   “好啊,都听你的,小当家。”   “我们可得好好对那孩子,视如己出,可不能叫人欺负他了,也不能让他欺负别人去了.....”   夕阳映照下的河水静静在流淌,转眼间,河面结起了碎冰。   “哇,安陵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真的好漂亮啊!”   穿着雪白裘衣的柳绵高兴地捧起一手新雪,又开心地挥手洒下,站在一旁拿着两个手炉的楼谪一脸无奈,“怎么徒手去抓,凉不凉啊,前两天新做的手套呢,出门前不是让你揣上了吗。”   窝在马车上的沈思月看着安陵湖如画作般洁白美丽的雪景,弯了弯眼,感叹道,“天天念叨下雪,还真给你念叨下了。”   楼谪在给柳绵的小荷包里找了找,没找到手套,熟练地喊了一声安禾,“手套拿来。”   “哎呀,不带不带不带,好不容易下次雪,哪能带着手套玩啊,冰冰凉凉的才是雪嘛,孙大夫都说了,我现在的身体倍棒,不会受寒的。”柳绵提着自己厚重的狐裘衣摆,忙跑远了些。   飞快地团了个雪球砸在了楼谪怀里。   “哥哥,你别乱跑,当心摔着,冬日河边本来就冷,你还是听哥夫的吧,把手套带上,免得哥夫忧心。”从马车上下来的柳宁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吹了一个哆嗦。   齐玉倒是好心情,也跟着在雪地里跑了起来,被柳绵偷袭砸中了手,忙反击起来。   迎面而来的雪球被柳绵一个抬腿轻松踢散,扬了扬下巴,“怎么样,玉姐,我这武功是不是练得小有进步了。”   随后就被天外飞球砸中了背部,柳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谁偷袭我!”   “要我说,你还得练啊少爷。”安禾抱着剑开心地笑道。   然后他也被人砸中了,不用意外,就是楼谪。   大家混战一团,带着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在一旁煮雪茶的沈思月都被柳绵扔了一个雪球,沈思月无奈地抖了抖身上的残雪,跟一旁的柳宁说道,“绵儿是越来越顽皮了,你也去玩呗,不用这般拘束的。”   拿着调羹搅茶的柳宁摇了摇头,“我在这边看着就好,大家玩得这么开心,我看着也开心。”   连几个在暗处藏着的影卫都被乱七八糟乱飞的雪球砸了几下,楼谪好笑地按住小雪人柳绵,由于他四处招惹人的缘故,柳绵现在被围攻了,浑身都是白雪,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委屈地吸鼻子,“你们太过分了,都逮着我一个人砸。”   “哎哎哎,少爷你犯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从来不告小状的。”也被拉来一起玩的常乐扬声提醒道。   “你看常乐都帮着安禾,你都不帮着我。”柳绵边说着边从楼谪怀里灵活地窜了出来,然后俯身迅速捞了一大捧雪洒在楼谪身上,噔噔噔地就跑开了。   楼谪就是全场第二个雪人,真是有些无奈,柳绵哪有想让人帮他的意思,分明是要一个人对战全世界,谁路过都得被他砸两下。   齐玉噗嗤笑出了声。   去珍馐阁寻人,欲邀佳人共赏雪景,却得佳人清早离去的程逍年一路驾马来到安陵湖,安陵湖往日热闹,但如此寒冷的天气却少有人烟,因此很少人看到这么欢乐的场景。   程逍林被雪白天地里穿着火红裘衣的佳人吸引了心神一时忘了下马,一个天外来球直接正中程逍林的肩膀。   程逍林对齐玉的心思虽不张扬,但明眼人都知,一个举人贵府公子成日往酒楼跑,还抢着给人打下手的活,什么意思太明显了,程青山成日训斥程逍林,给珍馐阁施压的事情更是沸沸扬扬,也是那次齐玉被什么劳子官府清查,整得闭门歇业,楼谪亲自去官府备案,楼谪是珍馐阁幕后老板的事情才暴露出来。   事情自然而然地被解决了,程逍林也因为此事和程青山大吵了一架,孤身搬出了程府。   听说程逍年还成了渔翁得利之人,程青山已经放言若程逍林执意要娶齐玉,那他就当没这个儿子。   这是安陵近些日最热门的话题了,不少人叹齐玉是凤命,当时齐玉和自家闹翻时不少人都看她笑话,结果转眼齐玉自己开上酒楼红红火火,人人都看不上的穷酸夫婿中了举,人们还来不及艳羡,人便匆匆和离了。   还来不及笑话齐玉,齐玉乘着珍馐阁的秋风赚得盆满钵满,看笑话的人想笑都笑不出来,只能背后刺两句人厉害又如何不是照样没人要,结果现在好了。   程府中了举的二公子又爱慕上人家了,程二公子出了名的知书达礼,温文尔雅,怎么就会喜欢上一个成日后厨前堂奔转不停的女子,整日抛头露面不说还是个下堂妇。   “程兄也来湖边赏景了!”柳绵欢乐的声音传来,柳绵又贼不兮兮地凑到齐玉身边,“姐夫粘得挺紧啊,姐姐会不会觉得很苦恼啊。”   齐玉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柳绵,“不许胡说,他一个书生你砸他干嘛,他又不会武功,你给他砸坏了怎么办。”   柳绵被拍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又凑近了些,“怎么了,齐玉姐姐这是心疼了?你看程二公子这马驾得,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人是有功夫底子的好吧,你看看我,被砸的满身雪花,怎么不见玉姐心疼心疼我,玉姐以前不是最心疼我了嘛……”   “哎呦!安禾,你小子又偷袭我!”柳绵来不及继续调侃,捂着自己都要被砸歪的羊毛帽子怒气冲冲地回头反击。   楼谪无奈地摇了摇头,去迎接下马的程逍林,“程兄,夫郎无状,勿怪勿怪。”   程逍林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肩上的碎雪,收回了一直看着齐玉的视线,笑着也作了一下揖,“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见外,打雪仗呢,玩的这么开心。”   楼谪看着跟安禾在雪地里打起滚的柳绵,平静深邃的黑眸中全是如水般荡开的笑意,语气很是无奈,“安陵头回下这么大的雪,玩疯了都。”   “好啊,这多热闹啊,这场景我都能想到你府中今年过年得多红火了,程兄我到时可是要厚着脸皮去沾沾喜气了。”程逍林笑道。   “你过年也不回去?”楼谪有些惊讶地看了程逍林一眼。   “他们不松口我回去干嘛。”程逍林浑不在意地团着手上的雪球掂了掂,“怎么了,不欢迎我?那程兄可是真的伤心了。”   楼谪有些头疼地扶额,“可是如果没搞错的话,玉姐好像还未答应你吧,不对,你是不是连心意都未曾明确告知她啊。”   程逍林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可别说了,家里的事没解决好,我哪能表明心意啊,到时候不得牵连玉儿,都是那些人嘴碎,现在全安陵都是些风言风语,玉儿都开始避着我了,我可是难搞啊,而且我也不敢十拿九稳,玉儿她之前被辜负过,感觉也很难重新接受我,要不你教教我,你当时怎么追上弟夫的啊。”   楼谪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他怎么追上柳绵的?他没有追啊,柳绵就自己把绣球抛到了他的手上,傻乎乎地把自己往楼谪怀里塞,又是亲又是抱的,他哪有什么还击之力啊。   可总不能把柳绵的方子告诉程逍林吧,柳绵对自己做那是情难自禁的可爱,程逍林那可就是唐突了。   楼谪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咱们还是打雪仗吧程兄。” 第133章   二人边走边闲聊了几句, 程逍林走近后,齐玉不自在地搂了搂自己火红的羽氅,主动点头问好道, “程公子。”   程逍林一下便喜笑颜开,“不是说了吗, 唤我逍林即可, 玉姐总是这般生疏, 冷不冷啊。”   楼谪也已经把柳绵拉了起来, 将他身上成片的雪花抖落下去, 有些无奈的捏了捏柳绵冰凉的手, “好了,这下可玩尽兴了吧。”   将手炉塞给柳绵, 柳绵没再拒绝, 捧着炉子,楼谪还没来得及欣慰, 便见人又一下扑进雪地里,还笑呵呵地招呼着他也躺下, 躺在雪地中, 柳绵高兴地划拉着手边的积雪, “好好玩好舒服,你也快躺下。”   看得沈思月直摇头,“行了, 别玩了, 怎的都躺到地上了,太胡闹了。”   刚拉着楼谪也躺下的人立刻闻声而起, 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沈思月和柳宁也拉了过来。   沈思月很是无奈,说天也不可能和他们一群小孩胡闹往雪地里躺。   于是寒日里无人问津的安陵湖岸边出现了一副神奇的景象, 一排人躺在雪地里慢悠悠地说着话。   楼谪也从未如此大咧咧毫无形象地躺在雪地中过,还真如柳绵说的一般,很有趣,很舒服。   “你看那朵云,长得好白,界限好清楚啊,咦,我怎么突然想流口水了,要是云也可以吃就好了。”柳绵嘟嘟囔囔地咽了下口水。   “少爷,您太夸张了吧,去医馆,孙大夫真说你没怀孕吗,我看你最近这胃口不太对劲啊。”安禾侧身戳了一下柳绵放在肚子上的小手炉。   柳绵灵活地抱着小手炉转身,没叫安禾戳到他,回身便撞进楼谪带着笑意的沉静黑眸中。   楼谪一只手枕在脑后,侧着头,不知道就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胃口好是因为冬天来了,这很正常的,多亏你提醒,回去可以给酒楼上个新品,就做可以吃的云朵,到时候先在家里做,你尝尝,你肯定会喜欢的。”   柳绵耳根发烫,悄悄地拉住了楼谪空闲的那只手,然后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守男德,无形中逃过一劫,给自己点赞。   几人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天,才起身抖落身上的残雪,进了一旁的别院。   热茶还在炉上煮着,柳绵熟稔地给大家添上茶,只一口,程逍林便赞叹出声,“好茶!这水是沈叔用新雪煮的?别出心裁,这茶叶是上好的毛尖,香而不苦,叫人回甘,沈叔这茶泡得好。”   “程二公子过誉了,我和小宁也就是胡乱煮煮,不敢班门弄斧,大家喜欢就好。”沈思月抿了一口热茶笑道,一圈人围在火炉旁取了会儿暖。   楼谪就带着坐不住的柳绵又玩去了。   安禾紧随其后,等其他人休息好了出来时,便是见三个雪人在门外站着。   柳绵给雪人们挨个按上了鼻子,楼谪想起来在视频软件上看过的堆雪人,在出行的包裹里拿出几盒胭脂。   接过胭脂的柳绵和安禾还不明所以呢,楼谪已经用指腹按上红色的胭脂给雪人上色了。   柳绵一下就明白了,看着脸颊红红一下变得特别可爱的雪人眼睛一亮,“难怪你出门的时候说要装几个胭脂盒呢,原来是派上这个用场啊!”   柳绵现学现卖不仅给雪人的脸颊涂了红,又捏了两个圆圆的耳朵给雪人按上,在耳朵中间上了颜色,小雪熊的模样可爱极了,柳绵喜欢得紧,恨不得把雪人搬回府去。   安禾惊叹地看着二人的成品,麻利地捏了两个长条耳朵,将粉红的胭脂四处涂抹,可爱的小雪兔也出现了。   “你们这雪人堆得好啊,我还没见过这样堆雪人的呢。”齐玉轻轻地捏了一下小兔的长耳朵,“好可爱我都想抱回家去了。”   “我也会堆,回去在酒楼门口堆两个,肯定能吸引很多人。”程逍林笑道。   “这是好主意啊。”楼谪道。   “你们还要店里生意多好啊,最近冬日大家都想吃火锅暖暖身,比夏天的人还多,酒楼扩建都还是坐不下,等候席每次都得添凳子,上次我和爹亲他们去吃都差点没吃上。”   那次楼谪没去,楼谪去省城忙活开分店的事情了,柳绵也不好意思过去插队,寻思着就等一等呗,结果那个等候的队伍根本看不到头,还好方圆眼尖看见他了,把他们带去了给楼谪特留的那唯一间包厢,还又引起了排队的人一阵不满。   “当然了,谁会嫌钱多呢。”程逍林颇为接地气地说道,那洒脱的样子有几分像齐玉。   楼谪和柳绵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安禾很快就在江边升起了火堆,此时天色有些暗了,气温又降了些,几人又加披了一件大氅,围在火堆旁取暖。   有些薄冰的湖面被银剑刺穿碎开,楼谪和常乐串了两排肥鱼。   齐玉带了调料锅碗,熟练地给大家煮了一个鱼火锅,一碗汤水下肚,楼谪愉悦地眯了眯眼。   影卫们也在不远处分食着烤鱼,沈思月给他们也送了一锅汤去。   吃饱喝足后,楼谪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终于舍得带手套的人在安陵湖边散步,没想到这么一转眼就到了冬日,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半年了,楼谪看着柳绵缩在皮毛围脖中有些红扑扑的脸颊,察觉楼谪的视线,柳绵如水洗葡萄一般的黑亮眸子转了过来。   眉眼弯弯,浅笑如画,楼谪揽过某个招人精狠狠地亲了一下,静静地抱着人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有些遗憾要是有手机就好了,真想给这样的柳绵拍照。   “明天去找画师画几幅画吧,给我们,爹亲他们都画。”楼谪突然出声道。   “好啊,明天我们也要去置办年货了,买肉买糖果……对了,今年还要准备红包,给爹亲的,安禾的,玉姐的,府上、还有酒楼、衣阁、琉璃店的掌柜小厮们也得封红包沾沾喜气,这么一想,咱们今年过年还有挺多事要做的,应该会很热闹很好玩…哎呀,你说我们要不要给程兄也准备个红包啊,他过年也来我们府上玩…”柳绵讲着。   “你是散财童子啊,怎么这么爱发钱啊。”   “钱多好啊,多实在啊,谁不喜欢啊,过年就包红包最开心了,多少是个心意嘛,反正我们有钱,对了,明天还要给城南的那些孩子们再送点衣服被子,现在天冷了…”   “知道了,小菩萨。”   “什么啊,不许这么叫我,对菩萨不恭敬,说起来今年我们还没去庙里拜过呢,这事也得提上日程,得在去京城前,我们去爬佑安山,到佑安庙里拜拜。”   ……   县城里人情多,往年都是柳绵去找人家拜年别人都未必给他开个门,今年倒是反过来了,张灯结彩的乐安居门庭若市,接礼品的小厮都要跑不过来了。   里面不乏想要在小三元案首楼谪面前混眼熟的乡绅,想塞自己儿子到柳绵手下当掌柜的布庄富商,形形色色的人,里面还有柳绵当初做成衣店相求过,但却对他不屑一顾的人,那些人或多或少说过一些难听的话。   此时柳绵的身份水涨船高,云水阁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夫婿楼谪更是了不得,那些人都送礼赔笑,希望柳绵能不计前嫌。   柳绵确实不跟他们计较,大过年的,没必要想那些污遭往事,笑眯眯地把这些人打发走,合起门来一大家人乐呵呵地过年才是正事。   楼谪说要给柳绵做能吃的云朵那便说到做到,人手一个新鲜出炉的棉花糖,咬一口眼睛就不约而同地眯了起来。   “我滴个乖乖,你这脑袋里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不仅读书读不过你,做吃食也做不过你啊。”齐玉又撕咬了一大口棉花糖,佩服得心服口服。   每个人今天都收到了属于自己的红包,连柳宁也不例外,藏在暗处的影卫也人人有份,今年数柳绵包的红包最多,但柳绵却是钱收的最多的人。   毕竟谁让他有一个好夫君,今日一睁眼,就给柳绵塞了一个超厚超大的红包,“新年快乐。”   楼谪笑着把人从被窝里拉了起来,给人穿上厚厚的衣裳。   “新年快乐!夫君!”   柳绵欣喜地接过来红包,任由楼谪摆弄自己,拿着红包还偷乐还好自己给楼谪多多多多装了很多银票,没有比楼谪薄。   结果沉甸甸的红包打开一看,是新开的几家店铺的地契,还有明安钱庄的一等令牌。   “这谁比得过你啊。”柳绵嘟嘟囔囔地把自己实实在在塞了一大把银票的红包递给楼谪,“零花钱,大老板你可别嫌少。”   楼谪也笑眯眯地接下,“谢谢夫郎,祝夫郎新的一年财源广进,阖家幸福。”   被动穿好衣服的柳绵站起来蹦跶了两下,然后扑进楼谪怀里,仰头亲了楼谪几下,语气欢喜兴奋,“你也是你也是!”   然后玉姐和爹亲也给他包了个大红包,安禾才是夸张,这傻小子平日并不怎么花销,攒的钱全塞到给柳绵的红包里了,吓得柳绵忙又添补了一把银票放到给安禾的红包里。   “大家新的一年都要平安健康,万事如意!”   装着解千忧的琉璃杯碰撞在一起,众人共道,“新年快乐!”   放鞭炮,贴对联一一安排上,柳绵目不转睛地看着楼谪拿着大毛笔写对联。   “金玉满堂人财旺,荣华富贵福寿长。”   “家和业兴。”   “好字!好联!喜庆!”程逍林拍手叫好,“贤弟可介意给我家也写一副?”   楼谪沾了一下柳绵正在磨的砚台,好笑地看了程逍林一眼,“年都一起过了,程兄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是要把你赶出去了。”   “想写什么?程兄说便是。”   “那我也要。”在剪窗花的齐玉也来凑热闹。   有些大胆的小厮,也不好意思地向楼谪求了一副对联。   场面突然就变成了楼谪的书法大秀,写完了几副对联,沈思月又拿着红纸让楼谪多写几个福字,在府中四处都贴上。   等到晚上包饺子的时候,过年自然是全府上下每个人都要吃饺子,于是沈思月提议每个人都包饺子,就包自己吃的量即可。   吃着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楼谪一瞬间恍惚,眼前是欢欢乐乐的幸福一家人,可楼谪还是必不可免地会想起在现代的家人们。   要是时空可以重叠就好了,楼谪遗憾地戳了戳碗里的饺子。   “怎么了?饺子不和胃口?”柳绵轻声问着。   楼谪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啊,我的饺子可是你包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油嘴滑舌。”柳绵没好气地又给楼谪多盛了几个饺子。   大家一起守到凌晨,燃了烟花,楼谪才把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的柳绵抱回了房间,柳绵被爆竹声惊醒,一睁眼就是正在脱外袍的楼谪。   “醒得很及时啊宝,刚好可以一起度过新年第一天。”   佑安山是安陵县最高的一座山,佑安庙坐落在其金顶之上,山势险峻,长阶无尽,听闻柳绵要去爬山,那安禾自然是不可能不去的。   “我也想去,听人说这佑安庙还挺灵验呢,我之前也未曾去过呢。”柳宁说道。   “我就不去了,玩了好几天了,我得去酒楼看看了。”齐玉告辞道,程逍林立刻也跟着走了。   “我就不去了,不然到时候得拖你们后退,佑安山还挺高的,若累了且莫勉强,不行去长乐庙拜拜也行。”沈思月叮嘱道,长乐庙就在城郊边上,不用爬山即可去拜。   楼谪眼神有些意动,看了一眼柳绵,不是他不想爬山,是柳绵恐高啊,上次回光林村给柳绵吓得惨白模样楼谪现在都还记得呢,楼谪小声试探,“要不算了?”   柳绵狠狠地瞪了楼谪一眼,楼谪瞬间噤声。   这个问题他们昨日就讨论过了,柳绵窝在楼谪怀里迷迷糊糊地说,“没事的,我上山还好,就是下山有点晕,不还有你在嘛,到时候实在不行你把我背下来,我会努力克服的,佑安庙建得那么高,肯定很灵,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的。” 第134章   “感情少爷在这等着我呢, 怎么这么不客气啊,万一我背不动你了怎么办,把你丢在荒山里。”楼谪无奈地扯着柳绵绯红的脸颊晃了晃。   柳绵湿润着眼睛, 莫名红肿的唇瓣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背不动...那就是你不行, 那你...把我丢在山里好了...”   给楼谪气笑了, “那我可真不能让少爷失望了。”   “滚啊, 明天要爬山, 我们得休息了...”柳绵生气地推了推楼谪, 然而他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没事, 我背着绵少爷上山就是了...”   “不行,那样心不诚, 菩萨不会理我的...”   “乖乖, 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那我也要尊重!”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前往佑安山, 无尽长阶前柳绵拒绝了楼谪要拉他的动作,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从马车里拿出拐杖, 长发飘扬, 率先踏上了石阶。楼谪摸了摸鼻子忙跟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这趟爬山之旅最先不行的不是柳绵,而是柳宁, 不过想来也是, 柳绵最近一直有在锻炼身体,孙大夫都说他身体倍棒了。   “哥哥, 你们先上去吧,我爬不动了, 我在这休息一会儿,等会儿追你们。”柳宁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柳绵忧心地扶住他,给柳宁递水袋,扶着坐下休息,“那怎么行,咱们一起来的,自然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要么一起登顶,要么让影八先送你回去,你还撑得住吗,要是不想回去我们就一起休息会儿,我们也爬了好一会儿,该休息了,我也累得不行。”   安禾也忙一屁股坐下,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是很累,休息休息。”   一同来爬山的常乐没看出来安禾是配合柳绵,让向来心思重的柳宁别多想,信以为真,板正的眉目间露出几分忧色,坦率道,“我背你吧,我不累。”   安禾大口灌水的表情有一丝皲裂,震惊地看向常乐,然后又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家少爷,看见他家少爷眼里揶揄的笑容后,安禾觉得天塌了,他就说最近怎么老感觉常乐不对劲,感觉还怪让人头皮发麻的,少爷有时候也会说些莫名其妙调侃的话,安禾还摸不着头脑,觉得柳绵越来越爱说笑了呢,结果真相竟然是这样!   “呵呵不用了,谢谢乐哥。”安禾干巴巴地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常乐自然而然地在安禾身边坐下,安禾往旁边移了移,向柳绵露出求救的眼神,柳绵看了一眼二人倒是笑得乐不可支。   楼谪也察觉到了苗头,眉梢微挑,看向柳绵,“我也背你吧,我也不累。”   “不累你去跑两圈去。”柳绵没好气地拿拐杖戳了戳楼谪。   柳宁被柳绵感动得拉紧了柳绵的手,“哥哥...你太好了...我想和哥哥一起登顶看风景。”   “没事没事,那我们休息好了再继续一起爬山就是了。”   这些天大家已经习惯了柳宁这幅作态,有的人可能天生就爱这样说话。   连楼谪也只是觉得无语,不对柳宁再有什么恶意,但看着柳宁这样拉着夫郎的手,还是觉得很碍眼就是了,自然而然地掏出包裹里的盒装糕点,柳绵一下就撒开了柳宁的手,高兴地分享道,“是咸蛋黄饼!可好吃了!”   食盒里还装了小手炉用来保温,糕点才没有被冻得冷硬,美味依旧,几个影卫们也拆下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大家席地而坐吃了起来。   还好因为天气加上过年的缘故,佑安山今日并没有很多人,因此他们一群人这般也没挡着别人的路。   等柳宁缓过劲儿后,他们又重新启程,越往上,风景越好,同时山势也越来越陡峭,从刚开始很宽敞的石阶,越走越窄小,阶梯也越来越高,一低头一种即将踩空的眩晕感便袭来。   众人为高处雪白的雾凇目露惊艳时,楼谪紧张地在后面握住了柳绵的胳膊,柳绵甩了甩头,闭眼缓了缓,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往下看。   众人都注意到柳绵惨白的脸色。   “少爷,要不你跟姑爷先回去吧,有什么愿望你告诉我,我上去佑安庙给您祈。”   安禾一时完全顾不上感慨雾凇的美丽了,忙连下几个台阶去看柳绵的情况。   “上来。”楼谪脸色沉了下来。   柳绵摇了摇头,虽然脸色苍白,但理智尚在,“没事,我不往下看就行了,雪天路滑,你背着我更容易出事。”   “哥哥,你这样真的不能爬了,你看你这脸白的,我跟你一起回去算了,正好我也累了。”柳宁忧心忡忡地看着柳绵。   柳绵在衣摆下的腿忍不住发抖,闭眼坐在石阶上缓了半天才勉强好点,但一睁眼那种在空中漂浮的眩晕感便袭来,“夫君,看来我确实是逞强了,又被你说中了,你真厉害。”   柳绵面色苍白地抬头看着楼谪语气带着勉强的笑意。   众人都停了下来,安禾急得不行,上次柳绵晕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少爷,您回去吧,我们去城郊的长乐庙拜拜也是一样的,佑安庙我替您拜。”   “走吧,安禾说的对,我们回去吧。”楼谪蹲下身,看着柳绵苍白的面色满目心疼,轻声懊悔,“怪我乌鸦嘴了。”   柳绵摇了摇头,“不行,我现在这个状态下山也不好下,我们休息一下,再上一段,把我放到最近的亭子就行,你们接着爬,我们已经到半山腰了,我是不得已放弃,你们在加把劲就到了,夫君,去替我祈愿,求菩萨保佑你京城之路一帆风顺,金榜题名,平安喜乐,夫君,你一定要上去,佑安庙很灵验的,去许愿肯定可以实现,我就在这里等你,等我缓过神我们也好下山。”   楼谪并不认同,“你这样还往上走什么,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就下山,不用菩萨保佑我们也会一切顺利的,别犟,把你送回去,我下次再来祈福是一样的。”   “是啊少爷,你这样我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太危险了。”安禾也忍不住劝说。   “那我们这趟不是白来了,夫君…”柳绵拉着楼谪的手,没再说话,但带着湿意的眸子都是自责懊悔。   楼谪眉心压了压,见不得柳绵如此,“听你的,等会儿你跟影七影八在亭子里等我们。”   不过没有采取柳绵继续上山找亭子的建议,不容拒绝地将柳绵背了起来,返回了刚刚路过的亭子,将亭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楼谪将柳绵放下,又留了一件大氅,给柳绵披上,将几个手炉给柳绵留下。   叮嘱影七影八照看好柳绵,楼谪亲了一下柳绵的额头,飞快地登山去了,他得在天黑前赶回来,这样才好下山。   安禾不明白楼谪为何又改变态度,本也想留在亭子中陪柳绵,但柳绵摇了摇头,“有影七影八他们陪我够了,你们也去佑安庙拜拜吧,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大家都说佑安庙很灵验的,去试试吧,说不定心愿真成真了呢。”   安禾不放心,柳绵无奈地推了推他,“你陪我在这枯坐着也不是事,都上去看看吧。”   “我我我真爬不动了,我在这里陪哥哥。”柳宁的面色也不太好,这一路来他确实是体力差上一些。   柳绵点了点头,给柳宁分了个手炉,“回去你也可以来我们府上习习武,对身体很好的。”   最后好说歹说把安禾常乐和剩下几个侍卫劝走了,影七和影八柳绵也想让他们去佑安庙拜拜的,毕竟这世上无人心中别无所求,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他不想因为自己耽搁,但影七和影八格外坚定。   “少爷,您别说了,姑爷让我们留在这,我们走了那才是真完蛋,祈愿而已,什么时候都行,保护您才是我们的任务,您不必多想。”影八抱着剑坚定不移地坐在柳绵身旁。   柳绵无奈,“那好吧,等回去我让楼谪给你们放几天假,你们感兴趣再来。”   靠在亭子的木桩上休息了一会儿,柳绵感觉自己明显好了很多,柳宁早就休息好了,一直在亭子旁边走来走去,发出了不少惊叹。   “哥哥,你快看,现在太阳升起来了。照在那个山头金灿灿的好漂亮啊!”   “冬天的雪山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柳宁站在亭边感叹,“哥哥你怎么样,好点没,过来晒下太阳可能会舒服点。”   柳宁说着就过去扶起柳绵,柳绵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是吗,我来感受一下。”   金色的阳光撒在雪白的山上,照到人的身上果真暖洋洋的。   日照金山的风景确实美丽,但这个高度还是让人有些腿软,柳绵看了一眼,赞叹了一句好风景,便闭上了眼睛认真感受阳光。   金色的阳光撒在柳绵如凝脂的肌肤上,闭上的睫毛浓密纤长,鼻梁顺直高挺,逐渐恢复颜色的唇瓣粉粉嫩嫩的,有的人还真就生得仿佛天生地养的小仙人似的。   影八挡住了欲意靠近柳绵的柳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认真完成偶尔神经兮兮的老板布置的任务,小声说道:“宁少爷,你知道的,姑爷是个醋坛子。”   柳宁收回了准备碰柳绵的手,了然地笑道,“哥夫是这样的,不过哥哥这么好看,哥夫确实该将人看紧些,可以理解,刚刚我都被哥哥晃了眼。”   “你说笑了。”柳绵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对柳宁笑了笑,便回去继续在庭中坐着。 第135章   楼谪一路急行上了山, 他有内力护体用上了轻功步伐又快又稳。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一是不想让柳绵失望,二是想起来佑安庙在原著中也有提到过,这佑安庙里主持的盲眼老道是个有真本事的。   原著程逍年前往省城乡试前曾来过此处, 盲眼老道说了几句话,直接让程逍年大惊失色。   大抵就是言中了程逍年重生之事, 说他身上戾气太重, 得修身养性, 又说程逍年是封侯拜相之命。   当时原著这一段楼谪也是对程逍年的做法不解极了, 程逍年表面恭恭敬敬地对待老道士, 在老道士说自己以后会封侯拜相时也是表现得欣喜万分, 结果转头就让人把佑安寺给铲平了。   楼谪当时就是个大问号,不懂这一手是为何, 好像是为了塑造程逍年高深莫测、城府很深的形象?   楼谪忽然想起来程逍年还有一句中二至极的原台词, 一剑穿透老和尚的胸膛后,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程逍年脸上, 程逍年眼睛都没眨一下,反倒是饶有兴趣地说道, “老道你这般厉害, 可有算到会死在我的手下?”   被刺穿胸膛的道士也面不改色, 无神的盲眼此刻仿佛能看见了一般,盯着眼前人语气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程逍年, 你成不了事了。”   多年后, 封侯拜相并且睡上龙床的人一次梦魇惊醒,好笑地想起了当初那个盲眼老道,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没算中他自己的命, 留下的遗言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的诅咒罢了,可笑。   楼谪一人登山确实是奇快无比,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很快便被楼谪遥遥甩在身后,穿着厚厚道服的守门小道士正在门内烤着碳火。   佑安寺因为坐落在山顶且山势险峻,一般冬日是不会有人来的,反而是春日后香火才旺起来。   突然听到敲门声,小道士站起来奇怪地搓了搓手,“今天这么冷,竟然还有人上门,怪哉怪哉。”   小道士将门打开,就看到一个极其俊美,披着白色狐裘的高大男子,额角的头发有些凌乱,看着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小道士将两手相抱行了个礼,“施主,是来上香祈福的吗?施主来的不巧,这段时日我们刚好闭庙了。”   “那小道长你怎么还在这?”楼谪倒没觉得很遗憾,就是有些奇怪道。   “师父让我今日守门……”小道士如实说着,然后语气突然一顿,他就说师父今日让他守什么门啊,肯定是算到今日会有人来,那自己好像不应该拒绝这位施主上香才是。   “这位施主请进吧,两文钱三根香。”小道士打开门,让开了身。   楼谪直接给了小道士一锭银子,心知小道士的师父八成是那有真本事的盲眼老道,小道士面不改色地将银元宝收下,一人只用三炷香,多的都进功德箱,佑安寺接待过不少达官贵人,小道士也不是傻子,不会说要给这通身富贵的贵公子找钱的蠢话。   正堂中的菩萨像很干净,是每日都有人精心维护的模样,菩萨脸上的笑容也很和睦,仿佛真有灵光一般。   楼谪接下三根香,点燃后跪在蒲团上对着正堂中微笑着的菩萨像恭敬地拜了拜,认真地许愿后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中。   “小道长,请问你的师父可还在庙中?我想找他解心中疑惑。”楼谪礼貌地叫住看他上完香打哈欠准备离去的小道士。   小道士摇了摇头,“师父不在庙中,冬日来庙中祈福的人少,大家都会下山历练,我明日也要下山寻机缘的,还好你今天来了,不然这趟你就跑空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就算别的时候,师父也会算到的。”   后面几句话是小道士的自言自语,但还是被耳聪目明的楼谪听见了,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过几日他便要去京城了,怕是见不到那眼盲老道了,想了想,楼谪还是跟小道士提了个醒,“小道长,我建议你们庙中今年乡试前后不要接待一个名叫程逍年的公子哥,若还是接待了那人,等那人离开后尽量离开庙中一段时间,等那人出了安陵再回来。”   小道士也没觉得楼谪突然说这话莫名其妙,反而新奇地看了楼谪一眼,“是同行啊?”   楼谪被小道士说得一愣,“道长何出此言?”   “我师父下山前也说了跟你一样的话。”   楼谪走在下山的路上,脑子里反复推敲着小道士随口一说的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盲眼老道算出了程逍年的事情,老道既然算出来了又如何会落得原著那般下场?   怎么想都奇怪又矛盾,楼谪按了按额角,总感觉有些事情雾蒙蒙的,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模糊了。   下山的路上又碰到一路急行的安禾等人,楼谪索性又跟着他们回去了,但这次敲门却再也没人来开门。   安禾有些莫名,“咦,姑爷不是说这里面还有一人吗?怎么迟迟不来啊。”   楼谪也奇怪地抬头看了眼禁闭的庙门。   最后一行人不得不下山了,柳绵听到安禾他们没祈福成功可惜了好久,“那下次吧,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来,不过下次我就不来拖后腿了。”   然后就被背着他的人拍了几下屁股,柳绵羞赧万分地埋进楼谪颈间,“你干嘛!这么多人呢!我不要面子的吗!”   “什么拖后腿!少爷你再讲这种话不仅是姑爷,我都要拍你了!”安禾鼓了鼓脸。   柳绵自认理亏地抱紧了楼谪的脖子。   次日他们又一起去长乐庙拜了拜,然后楼谪和柳绵便要开始收拾了,准备启程京城了。   柳宁鬼鬼祟祟地进了柴房,柳绵眨了眨眼睛,柳宁将一包东西塞给了柳绵,做贼似的小声道,“哥哥,这是我小娘给我的偏方,你知道的,我小娘就是凭借能生孩子才得了柳成的青睐,这是我小娘生我哥前一直吃的偏方,我小娘的身体素质你知道的,我保证没问题。”   柳绵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打算用药了,顺其自然就好了,我能跟你哥夫在一起就够了。”   柳宁瞳孔轻微地震了一下,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说了一句,“之前爹亲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呢,没有男人不想要儿子的,我承认哥夫很好,但…哥哥还是做两手准备吧,留着以防万一,京城大家闺秀遍地走,这说不定…”   柳绵张了张嘴,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想说楼谪肯定不会这样,可是他爹亲当年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一个晃神,药包就被柳绵塞到了手里。   “哥哥可要把这药藏好,万一被哥夫扔了,你远在京城,到时候想用都没有了。”   柴房的门被打开,看见楼谪那张仿佛涂了锅灰一般漆黑的俊脸,柳宁有一瞬间地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自如地给楼谪问了个安,“哥夫好。”   柳绵下意识把药方往袖子里塞了塞,心虚地笑了两声,“夫君,你跟玉姐商量好酒楼的安排了?听说王老板昨日就出发京城了,琉璃阁也要在京城开分店?最近开了这么多分店资金还周转的过…嘶…”   柳绵细细的手腕被楼谪一手握住,楼谪手一伸就把柳绵衣袖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楼谪眸色暗沉地看着柳绵。   “就是一些补身体的药,孙大夫之前开的那种。”柳绵支支吾吾地说着,还准备拉着楼谪的手把药拿回来。   “你让他给你带药?”楼谪瞥了一眼一旁淡定的柳宁,柳绵点了点头。   “没有,是我自己想给哥哥带的,就是些滋阴补阳的药,哥夫不要生气。”柳宁没让柳绵替他背锅。   “既然是补药,宁弟弟应该不介意我让大夫看看吧?”   “哥夫,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哥哥待我如此,我怎么会害哥哥!”柳宁有些伤心地抹了下眼泪,“既然哥夫有所怀疑,那你便找大夫看吧,省的揣测我的用心,但如果这药没问题,我也不求哥夫与我道歉,只求哥夫能真正接纳我,我是真的想跟你们做一家人的……”柳宁勉强露出了一个示好的苍白笑容,难过之意溢于言表。   “夫君!”柳绵喊了楼谪一声,然而楼谪不为所动。   鬓角微微花白的孙大夫在客房等待许久,楼谪将药包递给孙大夫,孙大夫将药包打开,看到里面的小药丸,拿了一颗闻了闻。   “这药闻着倒是普通灵芝、人参、白术等滋补药材的味儿,老夫可将这药丸磨碎分辨一二?”孙大夫询问道。   “孙大夫请便,我小娘喝这药喝了不少,每次看大夫身子也没看出什么毛病过。”柳宁说着。   孙大夫将药粉磨碎,又添了温水,钻研了许久,将那剩下的一包药丸还给了楼谪,“姑爷,我确实没看出这药丸有何异处,姑爷若不放心可以再找几个大夫看看,老夫毕竟上年纪了,这嗅觉眼力多少有些退步,也怕疏忽。”   柳宁自嘲地笑了一声,一滴泪水潸然而下,“大家如此不信任我,将这药丢了就是,何苦如此羞辱我。”   这段时间经过柳宁手的东西,虽没在明面上查,但暗地里都是检查过无数次的,回回都没有问题,柳绵已经对柳宁放心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哪能有整日防狼的道理。   “夫君…可以了,孙大夫都说没事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小宁是我们的弟弟。”柳绵拉着楼谪的手,眼神里带着祈意。   “既然一颗药丸不好分辨,便劳烦孙大夫将这些药丸全都磨碎了再看看吧。”楼谪回握住柳绵的手语气平淡道。 第136章   “孙大夫刚不都看了吗, 就是些补药,可以了。”柳绵晃了晃胳膊,低头小声说着。   楼谪已经不由分说地将那一包药丸倒进了桌上的石臼里, 冷声道,“磨。”   “哥夫!明明孙大夫都说没有问题了!你还这般于我难堪!好!好!我看明白了, 你就是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这些天就当我自作多情了!”柳宁生气地用袖子抹去眼泪。   柳绵忙去拉他, 柳宁将其甩开了, “哥哥, 我知道你好, 但我今生没这个福气做你的弟弟, 我就不在你家讨嫌了,我也是个人啊, 哥哥, 我真受不了这样。”   不过片刻,柳宁便已泪流满面, 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自负,眼高于顶的小哥儿, 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还是压垮了他。   柳宁甩袖跑出了客房, 柳绵还准备去追他, 被楼谪拽住了,柳绵有些生气,“不是说好了最后一次稍微演演就好, 这么多次了, 我们老这么怀疑他,柳宁再怎么迟钝也会生气的啊!”   柳绵知道柳宁一直还有些敏感, 这次想借此机会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处理,从今以后就不要在暗地里防着柳宁了, 他真的想把柳宁当弟弟相处了,这段时间柳宁的热情温和多次掏心掏肺的认错早就让柳绵原谅了他。   本来今天这一出也是柳绵计划的,但气氛却不是这么剑拔弩张的,柳绵认为柳宁这次拿的东西肯定也和以往多次送来的东西一样安全,他都想好了此次摊牌后他会给柳宁坦白,然后道歉自己之前种种的不信任行为,从此认真地把柳宁当亲弟弟看,再也不怀疑他的。   冲出去的人一下撞进了安禾怀里,安禾笑眯眯地将胳膊一伸,揽着柳宁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宁少爷莫难过,再如何生气,咱们也得先看结果不是。”   “看什么结果!孙大夫都说了我的药没问题!你们不相信我把药扔了就是!非要这样一次两次当我面如此羞辱我吗!我也是个人啊!我就知道你们根本就没有真正接纳我!一切都是假的!”柳宁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夫君,你到底要干嘛啊!这样太过了!你别拉着我了,我去看看小宁的情况,夫君!”柳绵着急地拧了拧胳膊。   “别着急,等孙大夫分辨完这些药再说,如果真的没事,我跟他道歉。”楼谪把人揽在怀里拍了拍。   本来只是走个过程的事情,如今弄得这般难看,道歉真的还有用吗?柳绵看着柳宁止不住哭泣,想要甩开安禾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安禾,你别按着他。”   “不行啊,少爷,万一真有什么问题,让他跑了怎么办。”安禾松了点擒人的气力,但开始终究没放开人,“他在你准备离开安陵时给你送药,能安什么好心啊。”   这句话严重刺激到柳宁的神经,柳宁赤红着眼睛看着安禾,然后突然疯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在演戏,什么对我好,我们是一家人,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没安什么好心!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吗!都是假的,一群伪君子!”柳宁说着就拼尽全力欲意挣开安禾,往墙上撞去。   “小宁你别冲动!”柳绵甩开了楼谪,冲了过去。   安禾被夸武学天才可不是白夸的,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收紧了力气,将看着悲痛欲绝被全世界辜负心灰意冷的人拉了回来。   “少爷,没事,没事,有我看着呢,你别紧张。”   与此同时将所有药丸彻底磨碎后,蕴藏在浓郁药香中的古怪气味也被孙大夫察觉了出来。   孙大夫又加了些许清水,面色凝重,用手碾了一下,再次放在鼻前闻了闻。   “是离魂散。”   “胡说,这里面怎么可能有离魂散哥哥!这是我娘亲喝的方子!怎么可能有离魂散!这个大夫,这个大夫一定在撒谎,他是楼谪的人,他一定是听了楼谪的话,哥夫向来不喜欢我,他这是在害我啊!哥哥!我怎么可能给你下离魂散,我之前都跟你说过的,程逍年给我的药我都给你了,你忘记了吗,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心思!我真的没有!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害你,都是楼谪,他不喜欢我,他陷害我!”   柳绵有些恍然地松开刚扶住柳宁的手,看向面色凝重的孙大夫,孙大夫被柳宁气得吹胡子瞪眼,“宁少爷!你可以质疑老夫的医术,不能质疑老夫的素养!老夫可不是会弄虚作假的人!这碗药里就是有离魂散的味道!里面加的补品太多,一颗难以察觉,但全部磨碎就能分辨出来了!不行公子可以再请其他大夫来看看。”   “孙大夫的医术自然是令人信服的,不过是有的人贼喊捉贼想倒打一耙罢了,柳宁,你既然说你这药没问题,那你可敢将这一碗药喝了?”楼谪拿起那药水,走向柳宁。   柳宁瞳孔紧缩了一瞬,随后便反应过来,看向柳绵泫然若泣,“哥哥,你看哥夫,他这是要逼死我啊,这药水里指不定加了什么东西啊!而且这药水弄得这般恶心,怎能让人再食!让我这样自证清白,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安禾,你快放开我!”   这次安禾真的松手了,柳宁短暂地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安禾一眼,咬着牙又冲墙面冲了过去,柳绵的手颤了颤,柳绵合目收回了准备拦人的手。   柳绵不傻,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摆在明面上了不言而喻,他清楚,楼谪不可能做手脚的。   楼谪将那碗药放回桌面,冲到墙面处的人最终顿住,额头抵着墙泄力地滑了下来,随后便是抽泣的声音响起。   “本来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官府自首,指认程逍年是主谋,我会给你一笔钱财将你送出安陵,保你后半生无忧,但柳宁你的演技太好,我还真怕在朝堂上被你反咬一口,溅一身泥便罢,又得平白浪费许多时间,你走吧,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唤绵绵哥哥了,平白污了他的耳朵。”   毕竟之前林墨那么有能力之人被抓后竟然宁死不屈之事给楼谪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不是说这程逍年有什么特别的人格魅力,而是主角光环实在强大,楼谪意识到可能原书里属于主角麾下的人物是难以策反的,楼谪也不想浪费这些时间,   “对了,再给程逍年带句话,少行恶事,多做多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讨厌我直说,说这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话干嘛,我不是说过了,我和程逍年早就没关系了!你们不喜欢我,我走便是!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不得不佩服柳宁的敬业,他又抹了一把眼泪,好像颇受委屈一般地跑出了乐安居。   “我们也要离开了,隔壁那个院子卖了吧。”柳绵语气平静道。   等到晚上,楼谪在感受到里侧床面细微的起伏时,心里很不是滋味,默不啃声地搂住了背对自己的人。   “我也希望那药没有问题。”   “是他辜负了你的好意。”楼谪将下巴抵在柳绵单薄的肩头轻声说着。   柳绵转过身来,湿漉漉的浓密眼睫微微扑朔就是两滴泪水落进枕头,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划过柳绵的眼尾,楼谪看着这样无声落泪的人心如刀绞,“别哭了宝宝,都是他们的错。”   柳绵一瘪嘴,泪珠更大颗地滚落,嘴一瘪,毫无形象地哭出了声音,语气茫然委屈又疑惑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父亲不喜欢我,姨娘们不喜欢我,爹亲也不愿意搭理我,我为什么这么让人讨厌啊,我明明没有干坏事,我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啊!真是太让人难过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   埋在柳绵心底不知道多久的疑惑,随着这次情绪决堤,看似不轻不重地说了出来,楼谪感觉胃都被人用手捏住了,将痛哭流涕的人紧紧抱住,几滴清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无声落下。   因为柳绵在原著里设置是个恶毒炮灰,这个世界线的人受影响就会讨厌他,柳绵从小到大遭受太多无端的恶意,他有坚定的意志不代表他受了伤便不会疼,这些恶意就像刺扎在他的心中,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也难以控制地在这种铺天盖的恶意下开始怀疑自己。   柳绵如今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时还是会惦记的想法,又是小时候多少次噩梦惊醒呢。   他确实缺爱,因为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人好好爱过他,哪怕他跟小草一般顽强倔强地长大,并且长得坚韧厉害,足以为自己遮风挡雨,他还是必不可免地渴望爱,这份爱不仅包括爱情,亦有亲情和友情。   “夫君,我真的好难过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呜呜呜…夫君…我今天还为了柳宁凶你,我怎么这么蠢啊,明知道他从小就不喜欢我,怎么可能突然改变啊!夫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又蠢又凶,你是不是也要讨厌我了……”   “夫君你不要讨厌我,我知道错了…”从小到大从未服过软的柳绵,此刻埋在楼谪怀里,哭湿了楼谪的衣襟还不够,还小声认着错。   楼谪真是恨死柳宁了,他有些后悔了,他有千百种手段解决柳宁,但偏选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一种,可是一块腐肉只有割了才能长出新肉,一些烂人不亲自看清其真实面孔,总会对其抱有期待。   粉饰太平可以安稳一时,不可能安稳一世的,但看到柳绵这么伤心,楼谪真的后悔,早知道早点找个借口把柳宁送走了。   “你没错,你一点错都没有,怎么不喜欢你,大家都很喜欢你的,你被柳宁那个王八蛋气糊涂了,哪有人会不喜欢你啊,大家明明都很喜欢你,上次朝堂上大家给你作证的事情你都忘了?谁会讨厌你啊,你明明是太招人喜欢了,我有的时候都恨不得把你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当时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和别人很不一样,特别特别招人喜欢,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呢…后来发现误会后,你不还给了我一块玉佩感谢吗,那几天我时不时就摸一下那个玉佩,你老在我脑海里晃,那个玉佩我现在还留着,后来真见面,当时看到你的样子,那更是惊为天人。   “而且你还特别有贵公子的风范,那个劲儿可勾人了,我那会儿还觉得我穿粗麻衣服站在你旁边格格不入得紧,还好我那日刚好买了身新衣裳,刚好还是你的成衣店,就是你说你随便做的那件,你说你怎么这么厉害,随便做得衣服也做得那么好那么精致,叫我一眼相中了。”   “后来你说假装夫妻,我半夜就会摸着玉佩琢磨白天跟你相处的事情,那个玉佩上面的绵字都要被我摸花了……”   楼谪拍着人轻哄着,其实柳绵的疑问并不需要解答,他这个时间只是太需要一个人倾诉了,就算楼谪今天不哄他,明天睡醒柳绵也知道这些不是他的问题,有的人就是天生坏种,但此刻柳绵在楼谪温暖的怀抱里,听着楼谪一点一点讲着话,讲他们的初遇,讲他们的后来,柳绵真的觉得楼谪实在是太好了。   这哪里是他好,明明是他命好,随便抛个绣球竟然能遇上楼谪这么好的人,那些往事在楼谪轻柔低沉的声音里柳绵再度回忆起来,一切就像梦幻一样。   “……还有一次,在林永安府上,你不是喝醉了吗,然后我背你回府,你当时醉醺醺地亲了我一下,那一刻我真的第一次发现别人身上的酒味竟然不是熏人的酒臭味,而且那种香香甜甜的味道,你身上真的很香,有股儿玉兰花香味道。”   “对,这样说起来那次小巷还不算我们初遇,我们初遇是你给我怀里塞了两个包子,你真的好香啊,当时我那么那么那么饿,你身上浅淡的玉兰花香味儿还能穿过包子的香气被我闻见,我还以为我在吃花香味儿的包子呢,结果咬了两口后发现就只是肉包时,我心里还有点遗憾呢……”   说着说着,感觉到怀里人不再哭了,呼吸慢慢平稳起来,楼谪心疼地露出柳绵那张哭得红彤彤的脸蛋,熟练地拿了药膏给柳绵涂上,又无声地抱着柳绵睡了一会儿,确定人睡熟后,楼谪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实在是太生气了,不去套柳宁这个王八蛋麻袋他完全睡不着!   柳宁和程逍年这些有名有姓的人自然是不能跟之前绞杀那群逆贼随意杀了的,毕竟那事程逍年自己也害怕别人细查,但楼谪套人麻袋却是没问题的,谁让他武艺高超呢。   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柳宁的新居,结果楼谪看到了很有趣的一幕,屋里有两个人,柳宁正跟穿着夜行衣看不见样貌的人汇报了今日之事后,楼谪放下了手里的麻袋,准备看看情况,那人听完后暴怒地砸了一下桌子,给柳宁吓得一颤,柳宁惶恐之下求饶的话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逍年哥哥,我真的尽力了啊,全安陵的人都知道我和柳绵那哥儿重归于好了,柳绵那贱哥儿成日对我表现得可是亲昵体贴,好像真把我当弟弟了一般,结果都是演戏,我就说柳绵那个贱人惯会惺惺作态!这么长时间的兄友弟恭都是引我露出马脚的把戏,是逍年哥哥你说绝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前往京城,我才心急了些啊。” 第137章   “真是蠢货, 你在他们府上待了这么久,就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程逍年掩在黑布下的表情狰狞。   当初程逍年便是念着柳宁好说歹说是柳绵的亲弟弟,一场天衣无缝的苦肉计下来, 铁打的心也会动容,再退一万步讲, 就算这柳绵当真心思歹毒、无情无义, 众目睽睽之下, 柳宁为了他被泼了一身汤水, 柳绵也不得不认下这恩情, 除非他想被全城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只要给柳宁一个可以接近的机会, 怎么会得不了手呢,毕竟柳宁从小就不喜欢柳绵, 柳绵哪怕对他再好, 在柳宁的眼里也不过惺惺作态,在施展他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罢了。   可这世上那有什么天衣无缝呢, 柳宁咬碎了一口银牙,又气又恼, “那楼谪把柳绵当眼珠子一般护着, 我哪里能有机会, 好几次,我都差点成功了,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真是邪了门了, 那家伙还能十二个时辰都守着他不成?我看楼谪成日也忙转不停, 要去民窑出新品琉璃,还要去珍馐阁做吃食, 上次弄成那什么脱壳机后官府时常上门找他,这么多天你就没逮到一点机会?”   “他不在, 柳绵身边也都是楼谪安排的高手守着,上次我们去爬山,没想到柳绵那个废物惧高,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要把他推下去了!”   “那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悬崖峭壁,柳绵自己又惧高,真出什么事,那也不过是柳绵自己脚滑罢了,谁让他非要在天寒地冻的冬日祈什么狗屁的福,就此坠崖,也只怪他自己福薄命浅,怪不得旁人,而我只需要假装想拉他却没拉住,然后哭晕过去,大家又能拿我怎么办呢,再怀疑我也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楼谪一个三元案首,还能不要他大好的仕途,硬杀了我不成?我可是他夫郎的亲弟弟,我们还那么友好呢。”   再次想到那个画面,柳绵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样子,别提多高兴了,柳宁唇角忍不住咧开,模样癫狂,浑然没有发现身前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厌恶。   虽然程逍年已经察觉到柳宁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柳宁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时,程逍年心里格外看不上,他要是还在京城,这种哥儿,连给他提鞋的份儿都没有,又坏又毒,根本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他一个妾身子,成日想跟人家嫡子比什么?柳绵那样貌气度、才识眼界哪一样不甩他八百条街,整日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怨气,摊上他这么个弟弟才是真的倒八辈子霉了。   “可是!可是!却被他身边的暗卫拦住了,可恶,凭什么这个家伙的命这么好!人人都在意他,爱慕他,人人都护着他!”柳宁气恼地锤了一下地面,表情因为内心情绪的急转直下,而变得极其扭曲,活像哪里来的恶鬼,又骤然笑了起来,   “不过没事,柳绵那个人最爱假好心了,我再找个机会,再演上一次苦肉计,他肯定就心软了!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大不了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京城,总有机会下手的。”   程逍年面具下的眉头紧蹙,但却还是松了口气,他现在能用的人太少了,虽然柳宁感觉有点疯癫了,但却没放弃斗志,这就好,程逍年清了清嗓子准备说几句好话,鼓励一下柳宁,刚开口,一阵阴风吹了进来。   “门怎么开了。”柳宁奇怪地回过头。   程逍年脸色大变,当即准备翻窗离去。   穿着夜行衣,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却莫名眼熟的人淡定地翻窗进来,好笑地看着地上目露惊恐的人。   “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柳宁,你怎么会觉得直接杀了你会影响我的仕途?”   “你这种渣滓配吗?”   次日,程府下人去给大少爷送早膳时,没在屋里看见人,下人挠了挠头,没当回事,毕竟现在大少爷不傻了,还有主意的很,偶尔一次早起或者夜不归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将早膳收走后,下人们就各忙各的去了。   一直到了晚间,程老爷和程夫人迟迟没见儿子,才奇怪地问了一句下人,听闻下人说少爷不在府上也没放在心上,可能去哪个同窗家沟通功课去了吧,便没再等人自顾自地开始用膳。   一脸三天,程青山的面色不太好看了,将筷子一摔,不满道,“实在荒唐!三日不归家,也不给家里通个信,我看这年儿都跟逍林那不肖子学坏了!”   在一旁的程母面露忧色,“要不派人去找找吧,我最近这心上总是慌得厉害。”   这不找不要紧,一找真是吓了一大跳。   柳宁找的新居,为避免楼谪他们找到远离了他们所在的城西,在城东一片老院落中,程府坐落在北面,花了好一段时日才找到这里。   看到房间床上两具相叠在一起穿心而死、早已发烂发臭的尸体时程母当场吓晕了过去。   最后官府仵作诊断是程逍年潜入柳宁的住宅欲行不轨之事,被柳宁抽出枕下用来防身的匕首穿透了胸口,程逍年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匕首拔出刺入了柳宁心脏。   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故事,气得程青山当场拔了侍卫的剑割了那仵作的喉,在场人惊骇,尤其是那个新县令,恨不得自己瞎了什么都没看见。   “一派胡言!这柳宁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儿如此费尽心思!?这肯定不对,我儿还穿的一身夜行衣,你,你好好给我查!”程青山气急地拎起了新县令的衣领。   新县令汗流浃背,连声应下,心中却很是鄙夷。   来干坏事的难道还能穿得锦衣华服来不成?   暗地里消息谁不知道程家大公子的风流韵事,跟柳府庶出哥儿搅在一起,大家也都当笑话听听了,谁都知道这种人进不了程府的门。   这不后来就闹掰了,说来也好笑,竟然不是程公子抛弃人家,而是人小哥儿自己看清了形式要脱身,这公子哥不就喜欢这种有骨气的戏码吗,这不就找上来了,只是没想到吧,人家小哥儿性子烈得很,这下好了,做亡命鸳鸯去了。   程青山这土皇帝也真做到头了,竟然敢当着他面杀人,还以为安陵县现在还在皇权之外呢?   因为楼谪种种惊人事迹,逐见锋芒,上面早就关注到安陵了好吧,最近安陵都来了不少外地人,他还正愁他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怎么放呢,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过几日,程青山没等到他儿子案情的新线索,反而被官府一干人手冲入了府门,在枷项扣住他的头和手时,程青山都还蹙着眉头,“你这是何意?”   “程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几日当着本官的面杀了王木王仵作,这么快就忘了?王仵作那双睁着老大的眼睛,本官现在都记得呢,你以为你私下给人家里钱财就能摆平?那是你应该给人家的赔偿金!这杀人的牢狱之苦你也应该受受,好偿还一下王仵作在下面的冤屈啊。”新县令将脸一板,出示逮捕的手牌,摆了摆手,捕快们就推搡着程青山将人带走了。   其实这几天他没立刻抓捕程青山就是感觉他这家伙这么大胆应当是有不少事可以挖掘的,这一查可不就查出了不少不对,不过这些事若要追溯麻烦不说,还得牵连刚升迁到户部的那位,毕竟他刚来任职时人家卖了他个好,他也不能太死板啊对不对,新县令十分讲义气地大手一挥,把那些有些破绽的陈年卷宗销毁了。   此时楼谪一行人已经坐着马车颠晃了多日了。   对于安陵县的这些事自然是一无所知,好吧,楼谪还是知道的。在省城的珍馐阁暂时歇脚时,楼谪查看完安陵传来的信后,语气平静地跟众人讲了此事。   “程逍年和柳宁死了。”   柳绵愣了愣,偏头看向楼谪,有些没反应过来。   安禾也愣了一下,不过迅速反应了过来,面上满是解气的表情,“死得好!真是恶人有恶报!”   沈思月比较冷静,“是怎么回事?”   楼谪将齐玉信上写的简单复述了一下,齐玉在信上也是如安禾一般义愤填膺,字里行间尽是解气之意。   沈思月叹了口气只道人生无常,“早知道会有这一出,那日就不该让柳宁一人跑出府...”   安禾立刻不认同了,“郎君你这话就不对了,这谁能想到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啊对吧,多好的事,省得这种祸害遗留千年。”安禾夹带私货地乐了两声。   柳绵轻拍了安禾一下,瞪了安禾一眼,“安禾,你收敛点,谨言慎行,等到了京城,你再这么口无遮拦,是很危险的。”   “这种话确实是不能乱讲,再说那柳宁再如何,罪不至死啊,他还那么年轻呢,比你们都小一些。”沈思月有些惋惜道。   “怎么罪不至死了,少爷对他那么好,他还想害少爷,死一百次都不够死的,再说了他现在死了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跟程大傻搅和在一起的。”安禾嘀嘀咕咕道。   然后又被拍了一下。   “好了,死者为大,不要再说了。”柳绵阻止道。   安禾老老实实地给嘴唇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整个饭桌上只有安禾大快朵颐,听了这个好消息后大吃了三碗饭不带停的。   柳绵本来就因为晕车没有胃口,要了碗粥喝了几口后便不想吃了,等到晚间,柳绵窝在楼谪怀里半晌,才小声地问了一句,“夫君,是你做的吗?”   “什么?饿了,想起来吃点东西?我下去后厨拿温着的粥。”楼谪说着就要松开柳绵。   柳绵却抱紧了楼谪的腰身,看着楼谪的眼睛小声道,“不是,我是说柳宁他们的事...”   楼谪打了个哈欠,把柳绵往上抱了点,啄了一下柳绵抿白了的唇瓣,“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哪有空去杀他们啊,有这空不如多给你转几个棉花糖吃。”   “来,张嘴,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蛀牙,最近可吃了不少糖。”   “唔...蛀牙是什么...”   楼谪身体力行地叫人彻底无法胡思乱想。   次日在繁华的省城游玩了一圈,调整好状态后一行人又坐上马车开始了颠簸之旅。   山路的崎岖是无法克服的环境因素,这一路楼谪都颠的很难受更遑论其他人。   柳绵数不清第几次下车干呕后,扶着马车晕晕乎乎道,“等我们到了京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官府捐钱,让他们修路!” 第138章   一列马车在京城城门口停驻, 每辆马车都看着造价不菲,连装饰在外的帘子都是绫罗绸缎所制。   这么大的阵仗,在京城倒也不算罕见, 指定又是哪家达官贵人出游回来。   守门人很有眼力见地迎了上去,满面笑容地恭敬行礼道, “劳烦大人出示一下文书。”   鎏金的云锦车帘被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掀开, 还没等守门人奇怪这位俊朗贵公子怎么这般面生, 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众人瞠目结舌。   掀开窗帘, 贵公子另一只手直接将金黄卷轴递了过来。   这, 这可是圣旨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是欣喜来迎的侍卫, 还是在后面守候的侍卫,都一应跪了下去, 连正在检查其他马车、过往行人的人手也跟着跪了下去, 被搁置一旁的百姓们还没搞清楚状况,但随着这一声清脆响亮的问安声, 皆不自觉地软了腿脚跪了下去,跟着众人一起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纵使知道古代见圣旨如见圣人以示皇权威严, 但如此场面楼谪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忙下马车把那个守门人扶了起来,“在下是应诏进宫的安陵人士楼谪,他们是在下的家眷。”   守门人立刻喜笑颜开, “原来是楼公子, 此事圣上早有嘱托,楼公子和家人直接进城便是, 圣上还为楼公子在京中安排了住所,等公子去宫中面完圣, 宫中自有人为您引路。”   楼谪点了点头,将碎银递给了那人,“多谢了。”   众人目送那一列马车离去,有人询问道那人是什么身份,安陵又是哪里,闻所未闻。   “就是你腰间那个琉璃瓶子的老家,那个琉璃名匠,年前过门关的大铁块你还记得不?”   询问者果不其然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了,现在不是还在皇宫摆着吗,听说脱壳像流水一般迅速,万分神奇。”   “就是那个人做的,圣旨都拿在手上了,他什么身份还重要吗?”   随便找了一个酒楼,让柳绵一行人暂时休息一下,楼谪便立刻找了个马匹往皇宫去。   楼谪今日穿了一身银丝锦绣蓝白长袍外面套了件雪狐裘裳,人高马大、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是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楼谪浑然不知没等他进皇宫,就被人一路奔走相告了身份。   京城因为要供琉璃把玩,当初派来的那一批送琉璃的人自然留在京城开了店铺,雅间一位穿着金丝玄袍的男子正拿着琉璃盏把玩,听到下人汇报后便是眼前一亮,“你说什么?他进京了?!”   “怎么样,他现在人在哪?没让别人截胡吧?”   “没有的,公子,他进京后先安顿了家眷,人便直接骑马往宫中去了,这过程实在迅速,小的们也不好拦啊,小的看暗中大皇子二皇子他们人马也是如此。”那小厮如实汇报着。   “然后呢?你们就走了?!没留在那看情况吗?!蠢货,你们上去跟他家眷们套套近乎啊,本…我真是养了一窝废物!让你们天天守在城门那,脑子都被风吹没了是吧!”   赵安平刚想把手上的东西砸那人头上,又觉得这么精细的东西砸这种蠢货可惜了。   十分气恼地起身踹了人一脚。   小厮顺从地跪在地上,“不是,殿下,只有我回来跟您汇报情况,其他人还盯着呢,如有不对都会伺机而动的,殿下。”   赵安平重新坐下,擦了擦琉璃盏,勉强道,“这还差不多,听说那楼谪有个夫郎,无一妾侍?”   “是的,据线报确实如此。”小厮道。   “那到时候给楼谪府上多送几个美人,女子,哥儿都送,人怎么能一辈子只吃一种菜呢。”赵安平安排道。   “他们在哪个酒楼?算了,我也去看看,免得你们这帮蠢货毫无进展。”赵安平又忽然起身道。   “东来顺,既然殿下要去的话,小的有一个想法,我们这样这样……”   小厮小声说着,赵安平听着听着露出一个笑容,满意地拍了拍小厮的背,“不错,不亏是本皇子培养过的人。”   楼谪在宫门前勒绳驻马,翻身下马,这次没再贸然地将圣旨出示,而是跟接待的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收到城门传信的苏公公紧赶慢赶刚好赶到,扯着尖嗓,满面笑容,“想必这位就是楼谪楼公子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一看就人中龙凤啊。”   城门接待的下人纷纷行礼问候,“苏公公。”   楼谪也立刻跟着作揖问候,“苏公公过誉了。”   苏公公笑得满脸褶子,心中显然对这位新才俊高看了一眼,一点没有小地方出来的拘谨感,坦荡大方的人在哪都受人喜欢。   与苏公公一同往皇宫内走的楼谪此时突然有些紧张,毕竟他就要见到这个时代最尊贵的人了,哪怕楼谪心里再有把握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此时跟在背部微微佝偻的苏公公身后,在高大威严的红漆宫墙的压迫下,后知后觉的忐忑不安涌上心头。   “苏公公?不知道此番召见所谓何意?”楼谪轻声问着。   苏公公握紧手心突然多出来的银锭,和善地笑了笑,“楼公子倒是慷慨大方,只是这种事情不要让圣上看见了,圣上清正廉洁半生向来见不得这种事情。”   苏公公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将银锭藏进袖子里的动作可是丝毫不慢的。   楼谪了然,笑道,“多谢公公提点。”   楼谪本从当今皇上的行事中推断其应当是位明君,此次面圣并不会是什么坏事,如今这位苏公公一说,更是坐实了楼谪的猜测,明安的皇上八成是个好皇帝。   难怪原著中皇上没有选择赵安平当皇帝,肯定是看出了其心性能力不足。   不过原著中也没提程逍年前世是谁在夺嫡之争中胜出,只了了提了一句赵安平因其而死。   进京前楼谪已经打听过了,当朝皇上年近五十,膝下有八位皇子。   大皇子赵永为皇后所出,待人良善颇有其母风范,但听说耳根子软,才识也相当一般,如今三十岁却迟迟没被封为太子,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皇子八成没戏了。   二、三皇子都是贵妃所生,一位外戚是丞相,一位外戚是大将军,他们倒是野心勃勃,在朝堂上表现积极,但皇上的态度也不明确。   四皇子便是赵安平,他倒是皇后生的,只是这个二儿子为了避免又成老大那样,皇后倒是细心教导,才识能力一骑绝尘,但极其眼高于顶。   其他的几位皇子都是一般出生,普通妃嫔的孩子,没什么竞争力,年岁也小上一些。   不过哪有帝王不心狠手辣的,就目前几位皇子的表现来看,四皇子反而是众人眼里最有希望的,不过皇上好像也并不满意其。   年近五十还迟迟未立储,那皇子们间的争斗可不就越来越严重了吗。   思索间,楼谪边来到了御书房,苏公公先通报了一声,听到屋内传来雄厚有力的应允声,苏公公才恭敬地推开了门,“楼公子,请。”   “拜见皇上。”楼谪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跪下,行礼道。   身着黄袍,气度沉稳华贵的男人将手中的奏折搁置一旁,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楼谪,又见面了。”   楼谪正想着刚刚的声音有些耳熟呢,一抬眼便见黄袍加身的人他曾经见过。   这不就是衙门突然多出来的那个捕快卫兆吗?!   知道是大官,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官啊。   赵为,卫兆,楼谪忙作出一副震惊的模样,随后又冷静地行礼赔罪道,“皇…皇上!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请皇上恕罪。”   赵为笑意更深了几分,笑着起了身,将楼谪扶起,“楼公子不必慌张,在安陵游玩的几日倒是尽兴,安陵的风光与京城很是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没想到楼公子你不仅一表人才才能更是出众。”   “苏邑,赐座。”   “皇上过誉了,多谢皇上。”   苏邑连忙将凳子搬来,赵为重新坐下,见楼谪坐下后,才再度开口道,“听老林说水稻产量增长一事也有你的功劳,又是火锅又是琉璃,又是脱壳机,楼谪,你是孤儿,与亲戚家关系并不好,前十几年无人教养,是如何学会这么多东西的?”   楼谪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皇上不会把他抓去切片研究吧,不对不对,现在没有研究所,最多火烧他,可是他会这么多东西,皇上应该不会做如此没必要的事情吧,还是打个哈哈过去吧。   “草民不才,一人住在山中平日便爱钻研些稀奇古怪之物,有的时候还会做些天马行空的梦,醒来便努力往那些神奇物件上尝试。”楼谪道。   赵为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梦中?朕还看过你县试府试院试的策论卷子,那上面不少想法闻所未闻,也是托梦所有?”   楼谪摇了摇头,“并非,草民所写策论皆是正对策论所问,结合我朝国情思索所论,都是草民的浅显之见。”   “可不浅显,朕见你对钱塘的水灾建议写得井井有条,对天水镇的蝗灾亦能有法应对,民生问题得心应手也罢,在为政之事上亦十分有看法,才情极佳,倒是个难得的人才,本来你是我朝第一位有可能三元及第的能人,但三年太久了。”   “朕从安陵回来后,已经给钱塘下了新旨意,让其修筑堤坝、连通河道、疏浚塘湖,大型水闸也正在修建,年初的时候新安排去的河道总督还上奏说效果显著,   朕已经打算将你写的法子写进水部新律例中了,你说的蝗灾办法朕也命人记载进农耕录了,就是你这为政之道还需你本人来施展,本来说等你明年殿试后再见,没想到你又发明了一个脱壳机,你才能实在出众,让你在科考的路上耽误两年实在是浪费。”赵为边说边笑,眼里满是对楼谪欣赏。   “楼谪,你觉得正七品奉议郎这个职位如何,可有委屈你了?”赵为问道。   正七品的京官,中了状元入朝也就是这个待遇,楼谪震惊不已,他进京前估计他最多也就是个九品芝麻官先当着呢,毕竟按他目前表现只是发明创造能力显眼了几分,拿出来的东西只是罕见了些,但功能并算不上什么稀奇,完全没想到赵为这般青睐与他。   楼谪忙起身撩了下衣袍跪下谢恩,“皇上过誉,草民能得皇上如此认同已是感念万分,怎么可能委屈,能进京城已是草民三生有幸。”   “哈哈哈好,好,好!以后就是楼爱卿了,苏邑,拟旨!”赵为将人扶起朗声道。   苏邑动作麻利地把圣旨拿了过来。   "为政之道,民生为本,楼谪这可是你在院试答卷上所写,从你所做的事情来看,朕相信你并非那些空谈之人,而是真正肚中有墨水、心中有抱负、手下有真章的人,你可别辜负朕的信任。"赵为边写字,边语重心长地说着。 第139章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安陵人士楼谪,才高八斗, 学富五车,品貌出众, 参与水稻种植一事, 为我朝粮食增产献力, 制成精品琉璃, 增加我国特色产物品类, 又研发脱壳机, 便于民生,特封为奉议郎, 赐京中别院一处, 钦此!”   “臣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楼谪接过苏邑手中的圣旨, 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看向赵为的目光坚定诚挚, “臣一定会倾尽全力为明安的江山社稷出一份力的, 决不辜负陛下所托!”   赵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苏邑,你可以退下了, 朕和楼爱卿还有事商量。”   “嗻。”   苏邑退下后, 十分体贴地带上了门。   赵为让楼谪再次坐下,开口道, “朕对你说的几个改革很感兴趣,你再给朕细讲一下……”   楼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毕竟他现在生活在明安,明安发展起来,他的日子也好过了不是。   随着楼谪一个又一个想法,赵为越来越满意楼谪,谈吐大方又有想法的坦诚年轻人谁看了不喜欢,“真好,要是朕那些儿子有你十分之一的本领就好了,朕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定下太子。”   想到催促立储的奏折日益增长,赵为就头疼,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把他好不容易收拾的有些人样江山交给他那群不靠谱的儿子们。   “陛下正值壮年,立储之事本就不急,各位皇子们各有千秋,臣如何能比,陛下实在是过誉了。”   “哎,不说这些,你接着讲,你说的水泥真能做?水泥之事先交给你,明日上朝的时候朕下旨。”   “是的,臣幼时无聊,偷偷溜进家乡的矿场,将黏土和石灰混水玩,干了后发现其结实无比,后来臣不是租借民窑制琉璃吗,就在民窑里也试过烧制水泥,多次配比后,确定石灰和黏土各占三成和一成的效果最好,比青瓦结实得多,而且还可以用来修路。”楼谪面不改色地说道。   赵为十分高兴,“你的才能朕果然没看错,还好没让你再科考路上再耽误两年,虽然我朝少了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但这两年时间你能做的绝对比考试多多了!”   就这样,赵为留了楼谪许久,他们是早上进的城,转眼就到了中午,守在门外的苏邑抬眼看了看日头,皇上很少留人说这么久的话,看来楼谪还真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苏邑敲门提醒该用膳了,赵为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喝了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干的嗓子,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中午了,既然如此,楼爱卿留下一起用个午膳吧,刚好吃饭的时候再聊聊,顺便让你尝尝我们御厨的手艺,花样虽没你们安陵稀奇,但菜式绝不差。”   进来请人的苏邑更是一惊,这态度,聊一个上午而已,皇上对楼谪的态度都随和的像待朋友了?!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于此同时,东来顺酒楼,晕了一路的众人暂做休息后下楼用餐,柳绵正担心着楼谪怎么还没回来呢,眼神止不住往酒楼门口望了又望。   沈思月揶揄地笑了起来,“怎么了,除去你睡觉的时间,你跟谪儿也就半个时辰没见面,这就等不及了?”   “爹亲,你就别打趣我了。”柳绵无奈地看了沈思月一眼。   “没事的,圣上能让谪儿带家眷进京,那肯定是好事,没准要封谪儿个官当当呢,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沈思月安慰道。   “真是好笑,哪来的乡巴佬,以为这官职是说封就封的啊?”   “就是,想在我们京城当官,那都得过三关斩六将的,你那谪儿是谁啊,金科状元还是文曲星转世啊!笑死了,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人啊!”   “听他们口音估计哪来做梦的外乡人吧,还圣上召见,来咱们京城讨口饭吃都难,还圣上召见,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了,他们那谪儿八成是没找到活干,找地方哭去了,哪好意思回来啊,大伙儿说对吧哈哈哈。”   在大厅用膳的众人嘲讽的话语此起彼伏,就很莫名其妙,柳绵啪地一下将手中的筷子砸到说话最大声的那人身上,“这就是你们京城人的素养?真是领教了。”   安禾也很生气,但看到柳绵的行为一下就愣住了,不是,少爷,谁跟他说进京要谨言慎行来着。   这么快就又甩上筷子了?也对,他家少爷就不是个能吃亏的,没遇见楼谪以前,脾气暴戾的名声他一个又一个巴掌打出来的,这段时间顺心日子过多了,柳绵成日都顶着他那张花一般笑眯眯的脸,漂亮又软和的,他都快忘记自家少爷其实是个暴脾气了。   沈思月被柳绵吓一跳,“绵儿,你这是干嘛,你跟一群乱吠的狗计较什么。”   暗中观察的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这漂亮哥儿如此大胆,对面可是个彪形大汉,那大汉也被砸蒙了,拍案而起,看向柳绵的时候火气就消了一大半。   “这么漂亮的小哥儿,生什么气啊,你跟哥哥回家,哥哥亲自给你赔不是好不好。”那大汉捡起柳绵刚砸过来的筷子,笑着闭眼嗅了嗅,还发出很恶心的喟叹声。   安禾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刚迈步过去准备给这狗人醒醒脑,有人先一步到位了。   “周文,把他给我擒住。”穿着金丝黑袍的俊郎公子眉心微蹙,让身边人将那个口出秽语的男人按住。   “放开!放开我!你又是哪来的!多管闲事!想英雄救美是不!快放开老子!信不信老子马上报官!”那彪形大汉挣了又挣,也没挣开那小厮打扮之人的束缚。   “如此有辱我京城的形象,你还好意思报官?还不快给这几位公子赔礼道歉。”那俊郎公子呵斥道。   “我呸,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警告你,你赶紧把老子放开!我爹可是顺天府的人!再不放开,老子让你们全都下大狱!”那人嚣张跋扈道。   俊郎公子刚准备开口,就先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你刚说的话你爹都不敢说吧,你倒是说得理直气壮,生了你这么儿子,你爹倒八辈子霉。”柳绵也不见外,刚好别人把那人擒住了,柳绵上去就给那人了一大嘴巴。   几位接了通风报信刚来的皇子刚踏进酒楼门槛,还没来得及扼腕来晚一步,便看到如此彪悍一幕。   这扇巴掌技术,柳绵可是练过的,这次的疼痛那个猥琐大汉可不能看着柳绵那张脸就忽略不记了,因为他感觉他的脸已经快速地肿了起来。   那大汉还来不及接着斥骂,另一边的巴掌也携风而来,“这两巴掌就当替你爹教训你了,以后记得漱了口再出门!”   这一手操作把出手相助的俊郎公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好笑道,“公子你下这么狠的手,他说他爹是顺天府的,你不怕他爹来找你事啊?”   柳绵浑不在意地拿着桌上的水壶洗了个手,然后才看向那好心公子笑道,“这不是有公子在吗?公子都出手相助了,那应该不介意送佛送到西吧。”   “没错,本公子向来嫉恶如仇,最看不惯这种人了,我看公子性子也是十分爽朗,相见恨晚,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了,这是我府上的令牌。”身边的侍从立马呈上一块玉牌。   柳绵笑眯眯地接下了,“真是多谢公子了,那能麻烦公子把这几个人也给我按住吗?他们刚刚也说了有辱我们京城形象的话呢。”   刚刚说过楼谪坏话的人一一被柳绵点了出来。   “没问题,这都是应该的,本公子也最讨厌这种人了!”那好心公子义愤填膺道。   这次还没等那些侍从去按人,那几个人已经十分自觉地道歉认错了,   “抱歉抱歉,是我口无遮拦,冒犯几位公子了。”   “是我狗眼看人低,请几位公子恕罪。”   “我嘴贱,我对不住几位公子了!”   柳绵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大家都吃饭吧。”   柳绵也重新在位置上坐下,奇怪地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好心公子,“公子还有事吗?”   “我刚帮了你,你不请我一起吃顿饭吗?”好心公子笑道。   柳绵看了一下一桌坐满的凳子,只有他旁边空了一个楼谪的位置,他还真不想让这个人坐,柳绵弯了弯眼睛,“自然是要请公子们吃饭的,只是我们这一桌菜都用过了,多少有些怠慢,公子们还是另起一桌妥当,不过放心,费用我结。”   也不管这公子要不要推辞,柳绵立刻朗声喊来小二,指了一下旁边的空桌子,“你们酒楼的招牌菜都给这桌上上,真是太感谢这几位公子,快快请坐!”   柳绵招呼道。   那好心公子嘴角一抽,人家态度都这么明显了,除了坐下他还能说什么呢,坐下后那公子的表情明显不太好看,他身边的侍从也自觉地占了另一张空桌子,虽然柳绵说的是感谢他们所有人,但没人敢真和那个好心公子坐一桌。   这御厨的水平果然不一般,楼谪看着满桌摆盘极其精致的小碟饭菜再次刷新了对皇权的认知,这一桌菜可是真正的琼浆玉酿、满汉全席。   等赵为动筷并叮嘱他不必拘束后,楼谪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海参烩猪筋,一入口便是眼前一亮,美味!比现代酒楼做得还好吃!   楼谪又舀了一勺燕窝鸡丝汤,眼前又是一亮,好吃!回去他也要给夫郎炖。   有专人伺候用膳的赵为倒是不用亲自加菜,颇有兴趣地看着楼谪吃一道菜眼睛亮一下的黑眸笑出了声,“跟爱卿一起用膳倒是很有食欲,怎么样,不比安陵菜差吧。”   楼谪忙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拿手帕擦了下嘴才回话,“当然不差!相当美味,好吃得臣都没时间说话。”   赵为笑意更深了几分,“喜欢吃等会儿带几道菜回去给你夫郎也尝尝,反正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   楼谪没想到赵为这么贴心,立刻领命谢恩,“多谢皇上,要是回去让夫郎知道陛下还记得他,他又得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了。”   赵为挑了挑眉,“又?”   一上午的相处楼谪感觉赵为确实是个好皇上,因此也没太拘束,直接笑道,“对啊,他可崇拜您了呢,当初您不是给我辞了一个名匠的牌匾吗?他那天晚上非要抱着那个牌匾睡,傻乐了一晚上。”   赵为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爽朗地笑了几声,玩笑道,“那你回去可得劝你夫郎把菜吃了,别供起来放坏了,可就浪费了。”   楼谪想了想柳绵那个劲儿,还真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他要是供起来,臣就偷偷吃掉,这么好吃的饭菜可不能浪费了!”   赵为被逗得乐不可支,“你们夫夫,当真有趣!” 第140章   用完餐后, 赵为又留楼谪聊了一会儿,考虑到他今日的奏折还没批完,才依依不舍地放人离去。   是让苏邑亲自将人送出宫的, 在宫门口在此见到苏邑的众人亦是一惊,苏邑可不是一般的太监, 他是陪着皇上一路上走来的老人, 皇子嫔妃们都得敬他几分。   今日竟对如此面生的年轻公子又接又送?苏邑跟楼谪告别的时候, 身后的众人眼底皆是惊疑不定。   “奉议郎大人, 杂家很久都没看过陛下像今日这般开怀了, 大人可不要辜负陛下的期颐。”赵为今日心情好, 苏邑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这是自然,臣一定尽心尽力为我明安的江山社稷倾尽所有, 不负使命!”楼谪郑重地抱拳回答道。   “陛下给大人准备了马车回府, 大人无事可以多来跟陛下说说话,陛下很少跟人这般投机。”苏邑看着楼谪上了马车后又开口道。   楼谪受宠若惊, 忙连声应下,“不敢当不敢当, 能得陛下青眼是臣的福气, 陛下平易近人、知识渊博, 今日能跟陛下说上话,臣做梦都要笑醒,这一趟臣更是从陛下身上获益良多, 陛下的每一句话犹如金玉良言, 醍醐灌顶,陛下真不愧是真龙天子, 陛下什么时候无聊了,随时召见臣便是, 臣很喜欢跟陛下聊天,此番多谢苏公公相送了,公公请回吧,此番有劳了。”   苏邑笑意更深了几分,忍不住笑出了声,“楼大人妙语连珠,真是让人想不开心都难,大人,慢走。”   楼谪面不改色地笑道,“臣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苏公公,下官先告辞了。”   苏邑回到御书房,赵为正面无表情地批阅着折子,见他回来冷淡地掀了一下眼皮,“回来了。”   苏邑立刻将宫门处的对话完完整整给赵为汇报了一遍。   赵为笑了笑,“他倒是机灵得很,苏邑,你觉得此人如何?”   “楼公子,虽然年轻了些,但谈吐见识皆不凡,倒不像是小地方来的人。”苏邑如实说着,“不过人很诚挚坦荡。”   赵为看着让留在安陵的人手寄来的调查回信,右手食指轻轻叩了叩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听不出来好坏,“此人哪都好,就是不像这文书上所写欺男霸女、无情无义、没人教养的烂赌鬼楼大。”   “老奴观楼大人双目清明澄澈,绝非好赌黑心之人,定是谣言害人。”   赵为都表现这么明显对楼谪的好感了,这明明就是要用人的意思,这些事情其实根本都不重要了,苏邑从赵为皇子的时候跟到现在,还能不知道赵为现在是什么意思吗?   “老奴觉得楼大人是个难得的后生,能力强对陛下也很崇敬,可用。”苏邑低眉顺眼地轻声道。   赵为笑了笑,“好,你这识人无数的江湖老人都这么说了,朕可不能放过这么个好苗子,苏邑,你是不知,这楼谪,可不仅是能力强,本事更是了不得。”   想到今天跟楼谪聊天时他说的各种便民利民的稀奇玩意儿,赵为便是惊讶又惊喜,忍不住轻声感叹道,“他哪里是不像小地方出来的人啊,他根本都不像是我们朝代能出来的人。”   赵为说的声音太轻,苏邑并没有听清楚,看到陷入沉思模样的赵为,苏邑忍不住小声唤道,“陛下?”   赵为回过神,朗声笑道,“看来我们明安的气运要来了!苏邑,你且看吧,咱们明安不出二十年就要大变样!”   苏邑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平日稳重自持的皇上能说出这般豪言。   “咱们明安还真是捡到宝了。”赵为又忍不住乐道。   东来顺酒楼,用完膳后柳绵并没有回客房,盯着酒楼门口出声,那个好心公子也没有走,见此情形有些奇怪地问道,“公子从刚吃饭时就一直往酒楼门口看,可是在等人?”   “是公子的家人?刚刚那些浑人说什么进宫之事,难道是公子的家人在宫里?”   柳绵嗯了一声,有些坐不住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公子的家人在宫中做什么差事?我刚刚也认识几个在宫中做事的人,公子若实在着急,不妨告诉我,我让人替你打探一下?”那好心公子如是说道。   “真的吗?!真是有劳了,再等等吧,晚些再没回来可能就要麻烦公子了。”柳绵惊喜地看向那位好心的公子。   那人明显被柳绵突然积极起来的模样晃到,愣了几秒,才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那在下陪公子一起等等好了,听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我猜猜,公子应当是江陵人吧。”   安陵隶属于江陵,柳绵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自是看公子的气度啊,生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①这句江陵名诗倒是跟公子很相配,而且公子的样貌也是出水芙蓉,倾国倾城,除了江陵那边富饶的水土,恐怕别的地方很难养出公子这般漂亮的哥儿。”好心公子夸赞道。   柳绵弯了弯眼睛,倒不是被陌生人夸高兴了,而是这首诗是楼谪当初在湖心亭诗会上念的,惊艳众人,没想到都传到京城了。   转眼就过了这么久了,当初抛绣球的时候柳绵可从未想过他们能从安陵来到皇城,当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随意找来的契约夫婿,命运这个东西真是奇妙。   “公子谬赞了,公子也是玉树临风。”柳绵很礼貌地回敬了一句。   有人见柳绵竟然吃这一套,立刻就给人使了个眼色,很快,本来坐在堂中喝茶的人起身朝柳绵走去,   “这位公子,你刚刚惩治恶人的英勇身姿实在大快人心!公子初来京城吧,一上来就碰上这种事,实在是晦气,这是我家马场的令牌,赠与公子,公子空闲时可以带家眷到马场散散心,也算我替那个丢人的同胞赔礼道歉了,希望没影响到公子来京城游玩的心情。”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个令牌,柳绵懵懵地眨了眨眼,“没有,这怎么好意思,哪个地方都有坏人,我不会以偏概全的。”   “公子不必推辞,我旧时去江陵游玩过,那里风景如画,百姓热情好客,当时我便承诺若是有江陵人来京中,我定要加倍热情!”那人说道,非要将令牌塞给柳绵。   柳绵干巴地笑了两声,“哈哈,那你确实是很热情了,我替江陵的人民谢谢你。”   等楼谪回来的时候,柳绵手里堆成小山的令牌已经拿不下了,一堆人围着柳绵搭话,最开始的好心公子都不知道从何时被挤到了外围。   楼谪挑了挑眉,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怎么这么热闹。”   “这个马车上有皇室标记!是哪个皇子来了?!”   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先喊了一声,在场有几个人心里突然一咯噔,还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呢,眼神无声交锋着。   哪个蠢货出来没换马车?!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是我?!我全皇城最低调?!   那也不是我啊,我我我走出来乘的车。   那只有他了。   赵安平感觉到汇聚到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一群蠢货,自己为了谁才汇集在这的都忘了。   听到皇室马车来了,围着柳绵的人群一下就散开了,都赶着出去看热闹。   然而见到来人后,又不约而同地屏息让开了道路。   来人看着便是通身华贵,气度非凡,嘈杂的声音一下就平息了。   在平民老百姓的幻想里,尊贵的皇子合该就是这样的人。   “我们要不要给皇子行礼啊?”有人擦了擦唇边的口水小声嘀咕道。   “不用吧,咱们不是只用给皇上行礼吗。”一个人小声回道。   此时楼谪已经拉上亲亲夫郎的手了,众人还没回过神,少数几个开始小声嘀咕的人又说,“皇子怎么拉这个哥儿的手啊,这难道是皇妃?我就说这个哥儿长得漂亮得不像话吧,脾气也好,刚刚我也凑热闹给他递令牌他还笑呵呵地接下了。”   “我嘞个豆,这郎才郎貌的,还得是皇家血脉。”   楼谪耳聪目明得紧,此时拉着柳绵听见他们的话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嘀咕这么多就说对了两句。   “喔!皇子笑了!喔!你看见没!他好英俊!”有个年轻女子拉了拉同伴。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别打扰我沉浸感受。”   再纵着他们说下去,楼谪都怀疑要被顺天府以假冒皇子的名头抓起来了,他不得不澄清道,“大家别误会,我不是皇子。”   然后立刻跟着柳绵上了楼,不再理会下面的纷纷扰扰。   柳绵兜着一兜的令牌往桌上一倒。   楼谪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这么多,真是吃醋都不知道先吃哪缸了。   “绵少爷魅力不减当年。”楼谪瘪了瘪嘴道。   柳绵在令牌里挑挑拣拣,好笑地看了楼谪一眼,“你也不恐多让,皇子殿下。”   “怎么在宫中待了那么久?皇上没为难你吧。”柳绵询问道。   楼谪摇了摇头,然后极其引人好奇地靠近柳绵小声道,“你知道当今皇上是谁吗?”   “当然知道啊,赵为啊。”毕竟是直呼圣上名字,柳绵有些避讳地小声道。   “你还记得在安陵办案首席面的时候,林永安带了一个面生的捕快上门的事不,那个人叫卫兆。”楼谪说着。   柳绵点了点头,把挑拣出来的几个令牌放到一边,“我记得啊。”   “卫兆就是赵为。”楼谪轻声道。   柳绵这可是吓了一跳,“你是说圣上到咱们安陵微服私访了?!”   楼谪点了点头,看着柳绵的动作酸溜溜的,“是的,我面圣的时候也吓一跳,你把这几个令牌分出来干嘛,这几个玉石做的,当柴都烧不着。”   “这些等会儿再说,你先把皇宫的事讲了,完了完了,我们当时让皇上跟我们一起吃流水席!这可不是怠慢了吗,皇上没怪罪吧。”柳绵紧张道,连忙伸手在楼谪身上摸索了一下,“你这么久没回来,不会在皇宫挨板子了吧。”   “把裤子脱了我看看。”还没怎么呢,柳绵就被自己的幻想心疼得红了眼眶。   楼谪赶紧把人抱进怀里哄,“没有的事,我好得很,别紧张别紧张,你听我给你细细道来。”   楼谪将宫里发生的事给柳绵全都讲了一遍。   语气还跌宕起伏的,把当时的情形描述得绘声绘色,柳绵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时不时就跟着楼谪停顿上扬的语气握紧楼谪的手。   一直到苏邑将楼谪平安送上马车,柳绵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开心地抱住了楼谪,连亲了几口,“不愧是夫君,真厉害!”   楼谪还没来得及揽着人腰身加深这个吻呢,柳绵已经满眼星星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所以皇上赏赐给我的佳肴呢?”   “小馋鬼,放在马车上,你去喊爹亲他们,我们要搬进新家了!那也是御赐的府邸,高兴了吧。”楼谪好笑地戳了一下柳绵的脸颊肉。   柳绵高兴地点了点头,直接起身指了下令牌和他的行礼包裹安排道,“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搬下去,我去叫爹亲他们!”   楼谪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夫郎当然是宠着了,“不过这些令牌是怎么回事?”   楼谪当然知道柳绵不是会莫名其妙收人东西的人,肯定是事出有因。   柳绵面色也沉了一下,“感觉有点奇怪,先搬家吧,到府里了再跟你讲。”   等一行人来到皇上赐的府邸,柳绵便是心下一喜,“好大好漂亮的院子!”   一点东西没拿的柳绵高兴地推开了门,在池塘上的红漆石拱桥上喜悦地转了个圈。   楼谪也震了震,果然,不管哪里首都都是最繁华的地段,赵为赐的府邸是个四进四出的园林府邸,大概是他们原来府上的两倍大。   假山池水一应俱全,正房后面还有温泉池和瀑布,池塘是流水式的,院里几处桥梁衔接,绕是现代家里也有园林、四合院的楼谪也咋舌。   柳绵越听那个带路的太监介绍越惊心,捏了捏楼谪的手心小声道,“你不是封的七品官吗?他说这院子前朝的亲王住的是什么意思,亲王规格,这太夸张了吧。”   “要不咱们还是自己买个院子住吧,心里不踏实得紧。”赵为给楼谪的待遇越好就证明赵为越看重楼谪,这才刚来就如此,楼谪压力得多大啊,柳绵真的有点后悔了,当时确实不应该劝楼谪科考的。   这伴君如伴虎,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老虎吃得骨头都不剩。   楼谪拍了拍柳绵的手背,“没事的,安心住着吧,相信你夫君,你夫君绝对比那前朝的亲王能干。”   楼谪本来以为皇上赐府邸,应该会安排几个下人在府上呢,结果除了那个领路的小太监,整个府上空无一人,小太监也只有一个介绍作用,带他们逛完府邸便要回宫了。   楼谪给小太监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趟真是辛苦公公了。”   一个下人都没留,赵为这是表明他对自己百分百信任的态度啊,楼谪心里一暖,没想到真遇上了这么圣明的君主。   楼谪看着高门牌匾上,鎏金端正的“奉议府。”三字,赵为是早就准备好了啊,难怪今日在宫门处苏邑喊自己奉议郎时,那些宫人们态度反应那么大。   “先休息吧,明天再去置办东西。”楼谪说道。   柳绵也认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上午睡了一上午,但这长达一月的舟车劳顿还是让柳绵浑身酸痛,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柳绵把那几块他挑出来的令牌递给了楼谪,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给楼谪讲了一遍。 第141章   楼谪听完后眉头紧锁, 拉过柳绵的手心熟练地拿出药膏,对柳绵一上来就打了几个人的事情态度淡淡,只是关心柳绵是不是又伤了手, “下次这种事喊影八他们干就行,你少动手, 万一人发疯还咬你怎么办, 避着点下次。”   “我跟你说, 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 那几个突然发难的人肯定是托!还有这个送令牌的人也不安好心!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目的就是你!”   别看柳绵说得又气愤又信誓旦旦, 但他当时心里也还是有些虚浮的,他怕下命令下错了连累了影八他们, 万一真是些非富即贵的人, 不是很难处理吗。   柳绵他自己扔一筷子,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要是判断错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 他道歉不就是了, 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在那说他夫君坏话吧, 那太没有作为了!   一直到那个好心人出现,柳绵心中才彻底踏实下来,有人背锅那他可是不收敛了, 不过那个好心人, 柳绵也不喜欢。   “那个人说是与我有眼缘,却不自报家门也不问我姓名, 反而一直跟我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在等你, 他反而也像是在等什么,我本想探探口风。   结果刚聊起来,就又来了几个说要结识我的人,和那人一模一样,只表达自己财大腰粗、性格随和很乐于结识我们,却都没有表明什么,而且那几个人气场明显不合!眼神不经意的交锋中都是相熟的意思,却装作互不认识,你说这不是有问题!”   “然后你一出现,我看很多人都要么真把你当成了皇子要么讨论你身份的,但那几个人却是面不改色,你走的太早了,我看他们都朝我们迈腿了,肯定是在等你!你说他们是谁啊,这又是干嘛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成吗?演这么出戏下来真的很败好感。”   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的人还在想今天没逮到楼谪,明日上朝时该如何打招呼呢突然在府里打了个两个喷嚏。   柳绵一套细致入微的观察下来,把原本面无表情的楼谪逗笑了,摸了摸柳绵额角的碎发,感叹道:“还好当初是你先看上的我,不然我怕是想接近一下你都难,刚一出现,就被你一眼看穿得底裤都不剩了,怎么这么厉害啊,万一人家就是单纯想结识你呢。”   “那不一样,桌子上那些倒像是看气氛,凑热闹给我递牌子的,还有几个很漂亮活泼的世家小姐,人眼神都很纯澈的,一看就是凑热闹高兴一下。”柳绵抬下巴看了一眼桌上小山一样的令牌。   楼谪的笑容一下就没了,是哦,白高兴了,楼谪气愤地把柳绵揽进怀里,在柳绵白嫩的脸颊上轻咬了一口,瞬间留下一个红红的牙口印子。   柳绵一边抬手擦脸上的口水,一边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干嘛。”   “不许收别人的东西!等会儿让安禾给她们还回去,都还回去!”楼谪恶狠狠道。   “那多不好啊,还有几个俊俏小公子说要带我游玩京城呢,我都答应人家了。”柳绵板了板小脸反对道。   “什么小公子?你还答应人家了,柳绵,你胡来,你都有我了!你你你不负责任!”楼谪伤心欲绝。   “对啊,听说还是京中哪个官宦人家的孩子呢。”柳绵眼里带着笑意继续道,“一个有点害羞的小哥儿,他说他第一次主动攀谈,有点紧张,说话都都磕巴,挺可爱的。”   “你还觉得别人可爱!柳绵,你变了,果然,男人就是得到了就不珍惜。”楼谪酸气直冒,知道柳绵是在逗他玩也忍不住上套,心里咕噜咕噜冒酸泡,生气至极地把柳绵轻轻放开了。   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再也不要抱柳绵了!楼谪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他要去隔壁睡,男人就不能对他太好,他要狠狠冷冷柳绵!让他再也不敢这么欺负人!   看着背对自己装忙的人柳绵乐不可支,听着背后传来柳绵的笑声,楼谪嘴一瘪,还笑,现在还不来哄他,真的不爱他了,楼谪眼眶突然就酸酸的了,怎么了,是因为今天中午没回来陪他吃饭吗?怎么会有这么善变的男人!   “你干嘛啊,哪有人生气要把自己扫地出门的,你怎么这么可爱。”   腰身从背后被人虚虚的环住,楼谪一下就丧失了生气的力气,心里直冒幸福的泡泡,但他还是要压着语气道,“他可爱还是我可爱。”   楼谪一个身高九尺的大男人,跟一个小哥儿比起来了,“你这么大的一个人,心眼怎么这么小,你跟人家哥儿比什么。”柳绵好笑地亲了一下楼谪光洁的后颈。   电流从那一下温热柔软的触碰由后颈蔓延至全身,楼谪抱起枕头被子眼眶红红地转过身,黑眸湿漉漉地看着柳绵,委屈又难过,“你果然更喜欢哥儿,我今晚上去隔壁睡,我们好好冷静冷静。”   柳绵怔愣住了,楼谪委屈地抱着被子出门了。   柳绵不可思议,楼谪真就走了?!   柳绵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破天荒逮到二人吵架的安禾兴致冲冲地听完了柳绵的讲述,表情一下子就很一言难尽了。   “你说,他为什么非要跟人家小哥儿比啊,我喜不喜欢他他能不知道吗,他还说让我们彼此冷静冷静,他在冷静什么啊,我还能跟人小哥儿有什么不成,他吃这个醋,怎么不见他吃我跟你的醋啊,他这是怎么了,是故意想找个由头跟我吵架吗,难道圣上给他赐婚了?”   柳绵瞳孔震了震。   眼瞅着柳绵越想越歪,安禾连忙打住,“我的小少爷,你有的时候这思维比姑爷还直,又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了,就算圣上真赐婚,照姑爷那性子,姑爷也不可能答应的。”   柳绵冷哼了一声,双手抱胸道,“谅他也不敢。”   安禾看柳绵这幅不自觉恃宠而骄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少爷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   柳绵恍然了一下,咬了咬唇,反思起来,“我最近是不是任性了很多啊。”   他在安禾面前都这样了,那在楼谪面前呢,柳绵沮丧地想着,“我不该开这种玩笑的。”   柳绵把桌子上的令牌推到安禾面前,“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哎呀,少爷,不是我说,你的思维有时候比姑爷还直,你可别再姑爷面前说什么你该不该之类的话,姑爷把你放心尖上,那自然是宝贝得不行,他喜欢你,你自然是做什么都可以的。”安禾说道。   “那我也不能这样啊,我现在的行为不是在人心尖上乱踩,难怪夫君那么委屈,他刚刚眼眶都泛红,我太过分了。”柳绵呢喃着谴责自己,说着就要去找楼谪。   安禾连忙给人拉住了,“不是,少爷,你根本没搞明白,你先不急,我已经发现真正的症结所在了。”   柳绵不解地看向安禾,“我还没搞明白吗?”   安禾果然如此地点了点头,“姑爷最后一句话,你搞明白了吗?”   “你果然更喜欢哥儿。”楼谪委屈巴巴的话又在柳绵脑海里响起,柳绵懵懵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哥儿啊,我就喜欢夫君啊,再说了哥儿怎么能互相喜欢。”   “他为什么吃小哥儿的醋啊,我以为他闹着玩呢,结果他吃味吃得这么认真。”柳绵发现自己确实没搞懂,又连忙坐下听安大师讲解。   “那如果姑爷他不是汉子呢,他如果是个哥儿呢,你会喜欢他吗?”安禾看着柳绵突如其来的假设道。   柳绵愣住了,刚想说两个哥儿怎么能在一起,但如果楼谪是小哥儿的话,应该也是个很厉害很可爱的哥儿,他是什么性别好像并不影响他站在那便能吸引柳绵全部的心神。   那种感觉,是灵魂的契合,安禾见柳绵沉默了,才笑了一下,   “你看,其实姑爷就是这样,你刚开始不还说姑爷救你时以为你是女子吗?后来发现你是哥儿后态度就变得很爽朗,把你当兄弟相处,说明他本来其实更偏向喜欢女子多一些,但现在呢,你会说姑爷喜欢女子吗?现在往姑爷身上扑的女子可不少,你见过姑爷对哪个女子不一般了吗?”   柳绵摇了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安禾全是求知若渴的意味。   “说明姑爷也是被你这个人吸引了啊,他无论你是女子哥儿甚至汉子,他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得不说,姑爷这么直率坦诚的性子,真的很难得。”虽然楼谪很厉害,但安禾觉得他的性格心性其实更难能可贵。   “所以啊,姑爷担心你会喜欢哥儿是很正常的事情,吃哥儿的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安禾缓缓道。   “可是我就喜欢他啊。”柳绵小声道,“我只是觉得人家小公子很可爱,就像我会觉得你很可爱一样啊,难不成他连你的醋也吃。”   安禾一言难尽地看着柳绵,“他难道不吃吗?少爷你有的时候真是…哎…这样说吧,就算你不喜欢别人,但别人有可能喜欢你啊,然后你傻傻不自知地跟人家亲昵,姑爷可不就会生气。”   “可我跟那个哥儿就才认识啊,那我总不能不交朋友了吧。”柳绵嘀咕道。   安禾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令牌堆,心里无奈不已,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绵刚刚什么状况都没搞清的时候让他去还令牌,不就是打算不交朋友了吗。   “姑爷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你去哄哄他就好了,跟他说你就喜欢他,别人谁也不喜欢,男人嘛,哄哄就好了,然后跟他保证出去玩注意方寸,心里只有他。”安禾鼓励道。   柳绵狐疑地看着安禾,“你怎么这么熟练?哄谁去了?你讲实话,你是不是跟常乐偷偷在一起了?我早看你们不对劲了。”   “我跟你说,谈情说爱可以,你别把自己的位置放太低,有的时候就是人家的错,你就别哄了,别委屈自己了,有什么事我和夫君给你撑腰呢。”柳绵关切地拍了拍安禾的手背。   安禾心里又感动又一言难尽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总感觉自己刚讲了一大堆,柳绵没很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没有噢少爷,我跟常乐哥就是普通朋友,好兄弟,你别乱点鸳鸯谱。”   柳绵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我跟你姑爷以前也是好兄弟呢。”   安禾知道柳绵这思维是掰不明白了,也不强求,把柳绵拉起来推了出去,“真没那回事,小祖宗,你快去哄姑爷去吧,记得我说的,强调你就喜欢姑爷,只爱他一个人,男人就爱听这种话,肯定哄得好,快去吧。”   柳绵站在次卧门前,还想跟安禾聊两句压压底呢,安禾已经溜之大吉了。   柳绵无奈地轻轻敲了两下门,约等于微不可闻。   耳聪目明的楼谪当然听见了,但不想说话,默默地裹紧了被子往里面睡了一点,给柳绵空出了一个偷偷溜进被窝的位置。   结果外面窸窸窣窣了一下就没声了?!   楼谪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柳绵真就这么走了!?   楼谪委屈地咬住被子,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漠无情的人,真就这么走了?!   但他来敲门了,会不会是晚上被他的冷脸吓到了,要不然他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去吧,楼谪委屈地又咬了一会儿被子,确定没人来后,头顶乌云地起身拿起枕头。   然后又迅速背对着门口躺好了!   品质良好的木质门打开没有刺耳的吱呀声,只有微微摩擦的声音。   装睡的楼谪感觉到被子被掀起一角,很快就有人钻了进来,柳绵还是瘦,冬日的棉被压在身上不见一点起伏,但楼谪心里美美的,他就知道,夫郎没他肯定睡不着,夫郎还是爱他的。   但很快感觉到柳绵身上传来的寒意,楼谪冷厉的眉心间不自觉压出一道浅痕,不太满意次卧的床怎么这么大,他根本都碰不到柳绵。   柳绵正在心里默默喟叹楼谪火炉一般的体质呢,没睡的这边都这么暖和,柳绵准备等身上暖和些在凑过去哄人,结果就被熟睡的人熟稔地捞进了怀里。   柳绵手脚冰凉得紧,一入怀楼谪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柳绵穿了一个什么里衣啊,摸着跟纱似的,穿这么薄,难怪凉冰冰的。   楼谪闭着眼睛把柳绵的两只手塞进胸口处,也不嫌人凉,又把小冰块抱紧了些。   柳绵盯着楼谪紧闭双眼的俊美脸庞,手下是炙热滚烫的胸膛,柳绵小心翼翼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楼谪却把他按在怀里按得紧紧的。   “凉,放在心口会受寒的。”柳绵小声道。   楼谪没说话,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   柳绵身上很快就在某个人工发热机的帮助下暖和了起来,食指微微动了动,柳绵的心也动了动,柳绵轻点楼谪的胸口,小声说道,“夫君,我不喜欢哥儿,就喜欢你,如果你是哥儿的话,我就喜欢你,其他什么哥儿女子汉子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只爱你。”   “我心里只有你也只要你,你别慌张。”   柳绵小心地亲了一下楼谪的眼睫,楼谪眼睫敏感地颤了颤,但没睁眼。   柳绵抽出手,这会儿手暖和了,轻松就抽了出来。   柳绵拉着楼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薄薄的皮肉下心脏搏动的声音传来,   心如鹿撞。   楼谪睁开眼睛,还装着呢,“你怎么来了。”   柳绵眉眼弯弯地凑近身亲了楼谪唇角一下,“换了身新衣服,来让夫君瞧瞧。”   言罢,柳绵将被子掀开,探身点灯,露出楼谪觉得手感奇怪的里衣,一件粉色的轻纱薄纱就这么直接穿在了白皙纤瘦的身上,因为探身的缘故,腰身伸展,漂亮的蝴蝶骨绷紧,跃然其上。   薄薄的纱质什么都遮挡不住,在昏黄的灯光下,反添几分朦胧美好。   冷风从掀起的被口窜了进来,但楼谪却感受不到一丝冷意,莫名的燥意席卷全身,柳绵点燃了灯便又钻进楼谪怀里,对着呆住的人眨了眨眼睛,“新衣服怎么样。”   “……”   “没看清楚。”喉结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楼谪低声说。   柳绵又乖乖地掀起了被子,无师自通地小声道,“只给你看。”   至于后来怎么了,反正新点燃的烛火摇摇晃晃地燃了大半,白里透红的脚背绷紧,柳绵筋疲力尽,抓着不停耸动的肩膀,声音绵哑无力,吐出猩红的软舌勾了一下伏在嘴边通红的耳垂,软软地说了句话。   “这样子也只给你看,夫君。”   楼谪呼吸一窒,柳绵实在是太会哄人了,就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反正最后蜡烛都燃尽了,床也没停止晃动。   次日一早,柳绵躺在床上生无可恋,他感觉他就是一具尸体,看着精力充沛的楼谪穿上深青色的官服,带上漂亮的乌纱帽,柳绵都没精力夸奖了。   累,感觉从头到尾,指甲缝里都传来深深的疲惫感。   “好看。”柳绵勉强撑起眼皮看了一眼,松了口气,终于能休息了,没等人离开,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楼谪喜爱地在柳绵的眉眼间亲了亲,又忍不住亲到柳绵红肿的唇瓣上研磨了一会儿。   柳绵被亲醒了,偏头躲开了楼谪,楼谪又在柳绵脖间流连,夫郎香喷喷的,真是一点都不想去上朝。   “对了,那些令牌怎么办。”柳绵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提了一句。   “不必管他们,有目的的人后来还会出现的,这段时间别甩掉影卫他们,保护好自己就行,你快睡吧,我去上朝了。”楼谪最后亲了下柳绵的嘴唇,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叮嘱安禾等会儿别让人打扰柳绵,“你和爹亲先去采买东西吧,不必喊绵绵,我去上朝了,晚点我再喊他一起出去逛逛。”   安禾看着楼谪领口处遮不住的痕迹,了然地点了点头,默然了一会儿才开口提醒道,“姑爷把领子往上系点吧。”   楼谪也不尴尬害臊,还喜滋滋地咧嘴笑了笑,“绵绵太喜欢我了,不好意思哈。”   安禾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第一天上朝,楼谪还有点忐忑,毕竟他在现代就是个学生,班都还没上过呢,突然就要进金銮殿了,也是很突然。   不过还好,楼谪的马车刚到,就在宫门口看到了一个熟人。   林永安满面春风,喜滋滋地从一众死气沉沉的大臣中脱颖而出,连忙招呼道,“贤弟!” 第142章   看到熟人, 陌生环境里不自觉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下来,楼谪也面露笑意,对着林永安招了招手, “林兄,好久不见, 哦不对, 是林大人, 昨日刚进京, 本想今日去拜访你的,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竟这么快就以同僚的身份相见了,失敬失敬。”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贤弟与我的这般可是见外了, 圣上赐你新宅,老兄我可是要厚着脸皮去瞧瞧了, 贤弟带解千忧来了吗,在这京中喝多了陈酿偶尔还馋那小甜酒呢。”林永安熟稔地拍了拍楼谪的肩膀。   楼谪也笑开了, 分别几月, 林永安倒还是这幅老大哥的模样, 多少给初来京城的楼谪带来了些许慰藉,“下朝便去,保证给林兄管够!”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带了, 你家夫郎爱喝的东西, 怕是比琼浆玉露都宝贵,怎么会没带, 说起来你与小柳成婚也有段时日了,可有好事将近?”林永安挤眉弄眼道。   楼谪没反应过来林永安在说什么, 但也没让话落在地上,想到出门时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人就让人心头止不住发热,幸福感从心里溢到周边,“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发生好事。”   林永安搓了搓胳膊,没想到他都这么一大把年龄了,还能被人腻歪到,看着楼谪幸福的样子,林永安也祝福地笑了笑,   “这样也好,你们小两口幸福,把日子过得快快乐乐的就行,但生孩子的事还得抓紧点吧,早生早恢复,现在年轻,小柳也能少遭点罪,而且你们成婚这么久了,也差不多该要个孩子了。”   楼谪这才反应过来林永安在说什么好事呢,果然对这个世界男人能生崽的常识还是不太习惯,楼谪摇了摇头,“没准备要。”   林永安大骇,“是怎么了?小柳不愿意?”   “没,是我的问题。”楼谪语气平常道。   此时也走到了金銮殿,二人噤声,但林永安看楼谪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很难以言喻了。   眼神里透着不解,震惊,又有点同情,见赵为还没来,林永安又忍不住回头跟楼谪说话,“没找大夫看看?”   楼谪面不改色,“天生的,没办法。”   林永安复杂的眼神一下全转为了同情的情绪。   穿着金黄龙袍,带着冕冠的赵为踏入金銮殿中,在众人高喊“吾皇万岁万岁”的声音中,面不改色地走过长阶,转身,坐上了椅身雕刻着金龙的至高位置。   此刻,权利滔天的封建帝王形象具象化,楼谪随着大众行礼时再次为这身临其境的感觉震撼,这绝对比看电视上最资深的演员戏骨演绎帝王来得冲击力还大。   “众爱卿平身。”随着赵为这句令下,众人才站直了身子。   早朝正式开始,不像想象中走个形式,这个早朝开得忙碌又冗长。   各个官员依次汇报了自己手下管理的事宜,又开始上奏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罢了,赵为还会把各个省城县郡上的一些问题折子拿出来聊聊,问问大家有什么看法。   一夜没睡的楼谪处在这样极佳催眠的环境下眼皮不出所料地开始打架。   好困,他已经在考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赵为把早朝改成晚朝了,真让他天天这么早起他可遭不住啊,他最喜欢早上抱着夫郎在一起贴着暖暖和和地睡回笼觉了。   “奉议郎,你以为如何?”   本来有些嘈杂的朝堂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着痕迹地落在后排的高大身影上。   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子,一上来就赐了七品官衔,多少有些引人瞩目了,而且楼谪此人还并非莫名其妙得了官职,仔细一了解,还确实做了实事。   但这样的一个农户,给个县官当当在田地里好生种田便是,或者因为那个大机关铁块的发明那也应该分在机关处啊,怎么封了个奉议郎,一个乡野村夫还能对朝政有什么见解不成?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初来乍到,楼谪也不想得罪人,出列恭敬地行礼回话,端水道,“臣以为各位大人所言极是。”   大家收回目光,不约而同地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赵为向来不喜世家盘亘,几次三番想提拔新人,回回不得意,这次也是真的逼急了,小地方无权无势的农户都找来了。   也是真上年岁了,丞相挺直了腰身,刚准备迈步再启奏一下立储的事呢。   后方有条不紊的声音接着传来,少年清朗的音色不缺力量,一字一句谦逊却也不卑不亢,   “但关于北方疫病之事,臣以为光靠开国库救济灾民并不足以解决,陛下仁心,入冬以来拨了不少款项以应对北方疫情,然北方疫情却没有缓解分毫,天寒病重,劳动力骤减,边境的战士们日子也很不好过,北边异族已经蠢蠢欲动,几次冒犯我朝北境,北方疫情已刻不容缓。”   “那你有什么好想法?”   赵为坐正了些,他虽然有明君之心,但朝上这些迂腐老朽却只顾眼前利益,赵为是皇帝,亦有所顾虑,他手中一直缺一把开刃的剑,在朝二十载,他陆陆续续寻了不少青年才俊,但最终都无一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进了旧臣的阵营。   赵为气急,刚开始还会斩几个人以示威慑,但这也是无用功,赵为在心里是明白的,连他贵为九五之尊偶尔都会受制于臣子,更何况那些新秀呢,赵为看中人家无背景草根出身,但步入这朝堂,又有几个人能坚持不钻营呢。   赵为消停了很久,一直到楼谪的出现,他本来是在朝堂之上心累不堪,刚好林永安说安陵可能还有逆贼残党,安陵的风光也不错,赵为便想去散散心。   在县府看到楼谪的考卷时,简直是惊为天人,赵为后来见了楼谪本人更是觉得不错,他都想好如果来年殿试楼谪够争气他要点他为状元了,结果接近年底时,楼谪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脱壳机看似只是一个笨重的大铁块机器,但运到京城,赵为亲自观摩后,就知道这东西大有文章,先不说那个奇怪原理的动力机,光是脱壳机本身,就是时代工具的进步,普及后能造福多少百姓,解放双手简直不敢想象。   而且脱壳机一个产物的出现,且不说楼谪还能不能研发,光交给铁匠们研究,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更多便于民生的工具,因此赵为迫不及待地召了楼谪进京。   楼谪的本事,比他想象的大多了,而且楼谪这个人很不一样,虽然出生不好,但眼神清澈并不怯懦,比赵为见过的许多人心性都要稳当,他那些儿子们都比不上,又是个心有抱负的能人,赵为看楼谪真是怎么看都喜欢。   “臣以为应派遣京中人手去支援北方,派太医去治疗疾病,安排将士护送物资,再派一位钦差大人去监察北方疫情之事。”楼谪冷静地说着。   本来听楼谪继续出声,以为有什么本领呢,结果说了一堆废话。   丞相吴成竹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楼议郎有什么好见解呢,原来不过借花献佛啊。”   户部尚书也立刻接话道,“楼议郎可能初来京城,对朝中事务不太了解,你所说的法子均已在本次北方疫病中实施。”   “这都已经入朝为官了,也不做些功课,以为多有本事呢,这就指点上了。”又有人小声嘀咕着。   “打肿脸充胖子呗。”   “不懂装懂。”   高位之上的赵为听不见,但这些冷嘲热讽却都以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近楼谪的耳里。   楼谪不着痕迹地轻蹙眉梢,怎么回事,感觉这朝中大臣对自己恶意满满啊。   楼谪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陛下圣明,这些法子自然是都想到了,但由京往北之路遥远,这路上又经不少关卡,保不准就有哪一环节出了差错,耽误了北方疫病的解决,说不好还不止一个环节呢。”   “大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遣北钦差办事不力?!哪来的毛头小子,你可知道本次去北方的大人是哪位!圣上便是为了防止你所说的情况发生,派遣了朝中最清廉的监察大夫去的。”有一个前排的官员出声。   楼谪奇怪地看了那出头的官员一眼,不是,古人都这般沉不住气吗?   “下官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了一下可能而已,既然是诚心想解决北方疫病问题,那自然该上下一心,共同应对,疫病一直在蔓延是事实,而大人所言的清廉确实看不见摸不着的事,一个人有能与否,应该看其行而非听人言。”   楼谪保持着作揖的姿势,说的话却隐露锋芒,急得林永安都想扒拉他了,他一个七品官,怎么还跟几个三品往上的官员针尖对麦芒起来了。   “好一个看其行而非听人言,楼议郎,你说此事如何解决。”赵为笑着问道。   “臣斗胆建议严查,此前多次拨款是否落在实处,物资是否到位,当地官员们是否全力支持救疫人物的开展都得一一核实,必以严惩,北方在疫病中死去的百姓难以安息啊。”楼谪恳切道。   “楼议郎真是年岁轻,一一排查,你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何其困难,光是今年灾害,国库开了几次,如今若因为你一人臆断行事,又得耗费多少精力耗费多少人力,楼议郎可曾想过?思量事情如此顾虑不周,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   那人刚被楼谪刺了一下,立刻见缝插针地回击道。   赵为的笑容淡了淡,这话显然不仅仅是对楼谪一人在说。   “事情难做便不做了吗?如果尚书大人所谓的顾虑周全是这般逃避的鼠辈行为,那恕下官无法苟同,事情越难做,说明其中的问题越大,想要朝政清,藏污纳垢之事必须解决,从自身做起,清查百官资产,自然便是越查也有了,后续款项也就不必担心了。”   楼谪的话如同平静湖面砸进了一块地雷。   朝堂哗然炸开了锅。   一堆人反驳楼谪,都被楼谪笑眯眯地顶了回去,“怎么大人这么紧张?有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荒唐,荒唐啊皇上,奉议郎这小儿在朝堂上对百官如此不敬,完全没把朝堂的纪律放在眼里啊?!”户部尚书忙喊皇上,谁都知道户部的差事最肥美,若真彻查他铁定第一个遭殃。   赵为笑了笑,“爱卿这是什么话,早朝不就是给百官畅所欲言,为国出力的地方吗,朕倒觉得楼议郎的主意不错,择日不如撞日……”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北方疫病,凡事还得有个轻重缓急。”沉默良久的吴丞相突然出声。   被打断赵为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丞相说的是,还是先查派遣去北方支援的那批人吧,沿路的官吏也要查查,朕倒是要看看朕拨的款项到哪去了?!”   这次早朝开了许久,下朝后,楼谪准备打道回府,又被一个人拦住,“奉议郎!”   几个年轻俊郎的男子一起走来,林永安在旁边飞快地小声介绍着那几位是谁。   楼谪恭敬地躬身行礼,“几位皇子好。”   “实在是巧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首先开口的是已经封王的二皇子赵成敖。   楼谪对这几个人并没什么印象,但光猜测也猜到是昨日在东来顺酒楼看见他了,赵成敖接下来的话坐实了他的猜想。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新上任的奉议郎,我们昨日还在东来顺酒楼跟令夫郎相谈甚欢,本王还邀请他有空带家人来马场玩呢。” 第143章   楼谪受宠若惊, “下官初来乍到,没想到昨日竟有缘与二皇子殿下相逢,失敬失敬。”   “奉议郎不必拘束, 这缘分一事便是这般奇妙,刚好本王对你们安陵的风光很是好奇, 不若去本王府上闲谈几句, 刚好尝尝本王才向父皇讨的佳酿。”赵成敖热情地邀请道。   “倒是有趣, 昨日四弟跟人讲安陵风光时, 倒没见你好奇, 现在装什么腔。”旁边的三皇子赵宁皓嗤笑了一声, 然后又对楼谪道,   “本宫今日听楼议郎在朝堂之上的见解, 应当不是什么爱附庸风雅的庸俗之辈, 本宫欣赏你这样的务实之人,倒不如来我宫中探讨一下北方疫病情况, 本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好让奉议郎不再面临今日说错话的场面。”赵宁皓体贴地邀请道。   他说错话了吗?楼谪礼貌微笑, 刚准备开口, 又被后面一位皇子打断了, “三哥,你这说的就不对了,刚刚楼议郎说的建议, 本宫觉得都有道理啊, 哪里错了?”   赵安平笑眯眯道,冲着楼谪友善地点了点头, “真是巧啊,昨日在酒楼的那位是楼议郎的夫郎?谈吐文采很是出众, 本宫还从未见过这般特别的哥儿,与他畅聊了两句,原是楼议郎院中的人,难怪这么优秀,楼议郎不仅政事上见解非凡,宅院也治理有方。”   一看就是做过功课的,知道楼谪和夫郎感情正浓,借着夸奖柳绵的由头拉近关系。   楼谪稀奇地看了眼前人一眼,要不说这赵安平是程逍年的前世呢,虽然现在人还年轻稚嫩,但话语间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一模一样,都认为哥儿女子是夫婿的附属品,哪怕再优秀也不过是仰仗夫婿。   想到原著里程逍年竟然和前世的自己在一起了,楼谪就忍不住更奇怪地瞧了赵安平两眼。   赵安平还洋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以为自己说到楼谪心坎上了。   他们都老大不小了,赵为迟迟不立储他们也着急,再加上顶头的老大成日乐呵呵的,也不像对皇位有兴趣,各位皇子各怀鬼胎,虽然朝中世家力量依然很大,偏赵为也是个有能力的,并非什么傀儡皇帝。   虽然处处受制,但赵为依旧是一国之主,虽然话语权分散,但在位多年,手中实权并不少,几位世家老人纵使厉害,也不敢挟天子以令诸侯。   再着急换届,也不只能拉着个老脸,天天给赵为递折子,他们这些皇子更不敢在这时候明面上跟那些老臣来往密切,惹赵为厌烦,而楼谪的出现就是一个突破口。   又有能力又无背景,这样的人不仅皇上喜欢,皇子也喜欢啊,赵为对楼谪的青睐更是未加掩饰,提拔之意众人皆知,这样的人,能拉拢到自己这边,不是稳稳地加重筹码。   “四皇子殿下误会了,下官家宅中事都是郎君坐镇全权负责,倒是下官有幸遇见他了,郎君要是知道几位殿下这般夸赞与他,他定是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下官这就回府告知与他,三位殿下告辞,下次再聊。”   楼谪客气了几句,就匆匆作揖,拉着一旁还笑呵呵的林永安快步溜了。   林永安也匆忙跟几位皇子道了别,回去的路上不解道,“几位殿下那么热情,你怎么不跟他们多聊两句。”   楼谪理了理衣摆,正了下乌纱帽,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老臣揽权,臣子们一边倒地偏向丞相,这种时候,陛下想要的自然是纯臣,不过丞相大人此人城府深,家大业大,跟着他混肯定是好处多多,林兄是自己人,我也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站队与否你自行考量,我目前是没有搅和进去的打算,我得回去吃饭了,林兄明日再见。”   言罢,也不听林永安的回话,楼谪已经麻溜地坐上了马车,挥上了手。   林永安看着楼谪乘上回家的马车满面笑容,意气风发的样子,只能无奈地笑骂了一句,“这小子,鬼头鬼脑的。”   索性早朝开得久,此时柳绵已经起身了,安禾看着自家少爷脖子上遍布的红印,实在有伤风化,安禾边摇头边给柳绵围上了围脖。虽然对楼谪的不知节制有诸多不满,但柳绵身体还是诚实地跟安禾一起到府门外晒太阳了。   楼谪又开心又忧心地跳下马车,快步走向柳绵,不顾众人目光,十分顺手地把柳绵抱了起来,边往里走边关心道,“怎么出来了,休息好了吗,身体还好吗?”   早上新进的一批下人目瞪口呆,安禾面无表情地跟众人摆了摆手,“无事无事,习惯就好。”   不管多少次,这种情景柳绵都还是会红脸,不满地锤了锤楼谪,“没事,快把我放下来。”   “就不放,夫郎,我要不辞官还乡吧。”   “怎么了?在朝堂上不开心吗?有人为难你?”柳绵紧张地看着楼谪。   “这倒没有,就是想你得紧。”楼谪顺势在柳绵脸上亲了一下。   得,又来了,情话跟不要钱似的,跟在一旁听得耳朵都长茧的安禾,无奈地看着自家少爷又被哄红的耳朵。   “这种话可不要胡说,被人听到了可不好。”柳绵红着脸头埋在楼谪怀里小声说道。   几人一起用了膳,沈思月也关切地询问了楼谪第一日上朝感觉如何。   楼谪瘪了瘪嘴,实话实说道,“无聊。”   把桌上其他几个人的面色都说白了,柳绵也忙捂楼谪的嘴,“夫君,你现在可是官身,伴君如伴虎的,小心祸从口出。”   楼谪没再说话,但楼谪却感觉更不自在了,他不喜欢这种事事受制于人,小心翼翼的日子。   夜晚楼谪抱着柳绵低头在柳绵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想到明天又要上朝,有些怅然地说着,“绵绵,我不喜欢这样。”   柳绵从饭桌说完那句话后,就感觉到楼谪情绪不对劲了,虽然还是照常给他剔鱼剥虾,但明显情绪怅然了很多。   柳绵其实是有些不理解的,能入朝为官,已经是这个朝代莫大的荣耀了,但他还是温柔地摸了摸楼谪轮廓清晰俊朗的侧脸,“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安陵吧,其实就回去做我们的小生意也挺好的。”   楼谪也没应声,这里不是现代,在古代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是没有任何保障的,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官员,那便只有人头落地的下场。   楼谪半晌才开口道,“绵绵,你相信世界有一天会变得平等吗?”   “平等?”柳绵蹙眉,“可人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啊,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普通百姓确实是在出生时就定了三六九等,连尊贵如皇子也都在出生时定了嫡庶尊卑。”   楼谪一下被柳绵这么朴素无华的实话噎住,好笑地扯了扯柳绵的脸蛋,“就是那种相对的平等,比如说,大家见到圣上是不用下跪的,家族是不可以动用私刑的,权利也是不能滥用的。”   柳绵支起身子,探手摸了摸楼谪的额头,精致漂亮的眉心绞在一起,“怎么回事,上个早朝给我们楼大人上癔症了,可不行,我得去宫里向圣上要回我聪明清醒的夫君。”   楼谪好笑地抓住柳绵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又给他塞进暖和的被子里,将人捂得严严实实的,“好了,不说了,睡觉吧。”   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亮亮地看着楼谪,少年声腔带着独特的软意,话语里透着满溢而出的爱意和欣赏,   “不过夫君,你真的好特别,我以为你进京,看到这么奢靡繁华的京城,看到这么至高无上的权利,会对权利更心生向往呢,没想到你却在想世界能变得平等,夫君,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你有多厉害了,现在才发现,还是低估你了,你的志向和抱负远比我想象得远大得多。”   平心而论,柳绵在京城城关处透过车帘看见众人跪拜的场景,都忍不住被摄了心神,为这滔天的权利感到恍然。   “平等听起来真的很不切实际,但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你真的有能力改变,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得神奇。”   楼谪笑着捂住了柳绵那双仿佛星河流转其中的漂亮眼睛,“睡觉吧,你这么夸我,没癔症都得被你夸出癔症来。”   柳绵乖乖地合上了眼睛,楼谪挪开手,看着柳绵浓密纤长的睫毛出了神,其实厉害的不是他,而是那个时代,新时代造就新思想,他如今所思所想,换一个人来也是如此。   次日,再上朝时,楼谪一改昨日低调小透明的风格,主动进谏,提的新法一个比一个惊人,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   惊得前排的官员皆回身看他,活像他得了什么癔症,林永安更是止不住地扒拉他。   偏赵为听得很入迷,下了朝又将人召去御书房。   几位大臣恐赵为听了楼谪的意见,硬是在玄武门等到天黑,等到楼谪出宫,楼谪出来也不惊讶,笑眯眯地跟各位大臣打太极,坐在马车里的吴成竹拉开帘子,也笑道,   “既然没什么事,楼议郎不如去本官家中坐坐,本官也对你的新法很感兴趣呢。”   楼谪还没拒绝,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已经上前,嘴上说着请,手里的劲头可不小。   楼谪脸一沉,直接抓住按在自己肩头上的粗糙大掌,面不改色地一拧,周围气氛凝重,吴成竹露脸后大家都大气不敢出一声,于是众人都听见了清晰的骨裂声,与那个大汉扭曲的表情同时变化的,还有吴成竹的笑脸。   “楼议郎?这是不给本官面子呢?”吴成竹眼中没了笑意。   楼谪松掉拧人的手还是笑着,“宰相大人家的下人太没礼貌,吓到下官了,知道的是请下官做客,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杀人灭口呢,下官可没有哪里得罪宰相大人吧。”   治这种城府深的人,就得越直接越爽,这种人就爱搞弯弯绕绕,你直接点明人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至于吴成竹心里怎么想,那可跟楼谪没关系了,反正他给皇上干活,又不给这老阴比干活,没道理看这老阴比脸色。   “宰相大人要对下官的拙见有想法,明日早朝咱们再论,至于喝茶就不必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天色已晚,诸位大人也都快回府睡觉吧,真多谢诸位大人关心,在寒风里等下官这么久,下官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说着,楼谪一溜烟地跑了,看也不看众人错愕难看的表情。   柳绵今日去找店铺,准备在京城开店了,京城的门面不是贵的离谱,就是不租外乡人。   虽然柳绵有钱能拿下那些贵门店,但柳绵总觉得被坑了,满心疑惑地又找了几家门店,刚巧不巧地看见了赵安平,他问他为什么如此愁眉苦脸,柳绵一下就笑了。   赵安平明显愣了一下。   几位皇子的事,和朝中形式的事情楼谪早就跟他说清楚了,柳绵自然不会觉得世界上有这么巧的巧合,明摆着故意制造施展人情的机会呢,柳绵好脾气地给赵安平作了个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绵本就满肚子火气,又撞上街上有流氓调戏小哥儿,上去两拳就把人打得鼻青脸肿。   安禾扶起受惊的小哥儿,然后又连忙去拉柳绵,“哎哎哎,可以了少爷,再打多了夜里手疼。”   柳绵怒气冲冲地踢了地上人一脚,凶道,“滚!” 第144章   那地上调戏人的流氓一下就被打蒙了, 还欲爬起来还手,现身的影八将剑抽出鞘了一些,流氓立刻屁滚尿流地走了。   “柳绵!是你!真是谢谢你了。”小哥儿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惊喜又落寞地感谢道。   柳绵回身,定睛一看, 这不是那日给他令牌要与他结交的腼腆哥儿吗, 他们那日交换过姓名, 柳绵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万俟公子幸会, 怎么一个人出门, 府上怎么没安排人跟着?”   “我们送你回去吧。”没等万俟宥回答,柳绵先递给万俟宥一张手帕继续道。   万俟宥接过手帕, 擦了擦眼睛, 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本来我还说过几日稳定下来去找你玩呢, 谁知这又遇上了, 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柳绵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万俟宥白皙的脸颊染上几分红晕, 伤心的劲儿散了,又变成那日腼腆害羞的模样,“真的谢谢你, 今日还好遇到你了。”   万俟宥顿了顿, 又偷偷地看了柳绵两眼,忍不住夸道, “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竟然还会武功, 好厉害。”   “这不算什么,都是我夫君教的,我夫君更厉害噢,还有他,安禾,他的武功也很厉害,你要是想学,可以来我们府上学的,我们都是哥儿,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万俟公子不必见外。”柳绵顺手帮万俟宥拍了拍沾灰衣袍。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万俟宥小声阻止着柳绵,听见柳绵说他夫君时表情一下就错愕住了,“你已经成婚了?”   那日楼谪来接柳绵时,万俟宥已经走了,因此并未看见。   柳绵点了点头,“对啊,成婚大半年了。”   问了一下万俟宥府邸位置,几人坐上了马车,万俟宥看着柳绵开朗明媚的样子,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好奇,“你看着很年岁很小哎,没想到这么早就成婚了,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啊。”   “不是哪家的公子,就是我的夫君,叫楼谪,我们一家才进京你可能没听说过,不过他人很好的。”柳绵眼睛弯了弯回复道,“你呢,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跟家里闹矛盾了?”   万俟宥情绪一下又低落了下来,“算是吧。”   柳绵盯着万俟宥沉思了一下,也没问他什么原因,只是叫停了马车,“那你现在肯定不想回府吧,我们一起去逛逛吧,刚好我们初来京城,就有劳万俟公子介绍了。”   万俟宥看着柳绵如月牙般弯起的眼睛,心里一暖,但很快便红了脸颊,不自在地绞了绞衣袖,“我我我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对玩乐这块不太了解,抱歉啊。”   柳绵愣了一下,很快又接上了话,“没事,我看你身上这件衣服也很好看,在哪买的啊,我也想去买几件符合京城风格的衣服。”   万俟宥看了看身上的华服,又看了眼柳绵身上毫不逊色甚至更具特点的衣袍,哪能不知道柳绵的好意,索性万俟宥确实不太想回家,于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衣服都是别人给他送来的,但他知道几个店铺,可以带柳绵去逛逛。   京城确实是奢靡豪华,万俟宥带他来的成衣铺足有四层高,一层是个有搭台唱曲的茶亭,出入的人都身着价值不菲的绸缎,最近风靡京城的琉璃冠也是一人头顶一个。   而且各个样式不一,一看就是定制的,琉璃在京城的供应并不算多,限量稀奇定价也高,可不像柳绵家一屋子楼谪闲暇给他制的随便带,人家都是那都是真金白银买的。   柳绵今日也去看了京城的琉璃店,那价格十分美丽,定制款式的价钱,柳绵都得斟酌一二呢。   这可不是一般的成衣阁,柳绵一眼就看出不对来了。   这小公子什么身份啊,别又是什么皇亲国戚吧,柳绵可不想蹚浑水,柳绵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旁安静的万俟宥,但他姓万俟啊,应该不会吧…算了算了,以防万一,柳绵刚想说他突然想起点事情要回家呢。   从衣阁出来的贵妇人对万俟宥轻轻点头示意,颇有几分尊敬之意。   柳绵更觉不对,“万俟公子,我…”   “阿宥!”   一声低沉的呵斥声压过了柳绵温柔的声线。   柳绵懵懵地回过头,一个穿着华服的高大男人快步而来,衣摆被风带得哗哗作响。   万俟宥浑身一颤,抬眸,眼尾带着几分红色地看向柳绵,“不好意思,我家里人来了,今天可能不能带你逛街了,下次,下次你来城南的万俟府找我,我再……”   万俟宥话还没说完,手腕就先被来人抓住,“不是说了,没有我允许不许出府吗?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万俟宥。”   来人身形很高大,像是一大块阴影覆盖在万俟宥身上,柳绵蹙了蹙眉,他很看不惯这种行为,但他没搞清状况也不好随便出声,而且这个男人的身份一看就不简单,柳绵也不想惹事。   “没事,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下次再找你玩。”柳绵语气平淡地道别。   那个高大男人不悦地看了柳绵一眼,又转头看向万俟宥,不耐道,“他又是谁?”   “是我新结交的朋友……”万俟宥小声道。   “那个大哥…你把阿宥拽疼了…”柳绵提醒道。   再不说话,他感觉万俟宥那纤细手腕得被掰断了。   “关你屁事。”那男人冷声道,但还是稍稍松了些气力,强硬地揽着万俟宥走了。   “朋友?万俟宥,你还以为你是谁呢,人怎么可能来找你做朋友,怎么了,我给你介绍的那些玩伴你不喜欢?瞧不起人家是侍从?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人家能愿意跟你玩都不错了。”   万俟宥脸白了又白,小声道,“我知道了。”   “万俟宥,你下次再给我乱跑,我就把你脚筋挑了,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柳绵看着男人把万俟宥抱上了马车,能隐隐约约听到那男人的呵斥声,面色很是复杂。   安禾的武功更高强,那段话可谓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怎么办,少爷,感觉那男的不太正常啊…”   柳绵摇了摇头,“我们先进去逛逛吧,回去打听清楚了再说,过几日可以去他们府上看看。”   进去后,柳绵找了个小厮边挑衣服边笑道,“你们衣阁建的好气派啊,老板一定不简单吧。”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装起来吧。”   小厮眉开眼笑,立刻就回答了柳绵想要的信息,“公子是外乡人吧,我们衣阁是赫连大将军的资产,赫连大将军战功赫赫,年少有为,衣阁自然也气派了啊。”   “是刚刚门口那位公子吗?”柳绵不确定地问了一下。   小厮点了点头。   柳绵瞳孔微缩,他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自然也听过镇国将军赫连潇的名字,但完全没想到那般厉害的人物,现实里却是这样的一个人。   就从刚刚简单的照面,柳绵就能看出来赫连潇暴戾的性子,“那刚刚将军拉扯的那人呢?我看很多人都识得他啊。”   “那个啊,是万俟少爷,也算是我们的前东家了。”小厮说着语气有些惋惜,“剩下的小的也不好多说了,这是公子的衣裳,请慢走。”   安禾接过东西,一行人打道回府。   楼谪此时已经归家,见柳绵回来第一时间将人从马车上接了下来,“今日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怎么样,有看到喜欢的铺子吗?”   柳绵怅然地摇了摇头,楼谪毫不避讳地亲了柳绵额头一下,“没事的,明日再看就是了,我们先吃饭,今日林兄也来了,他要尝尝解千忧,刚好他来京的时间长一些,也可以问问他哪个地段的铺子好一些。”   柳绵提起了些精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永安回来的一路劝了楼谪半晌,让他低调些,看他把那群老臣的脸气成猪肝色了都,楼谪就装傻,“我什么也没做啊,朝堂不就是大家发表意见的地方吗?”   然后林永安一问他在御书房跟皇上说了啥,楼谪又笑而不语了。   进了正堂,柳绵立刻热情地跟林永安打了招呼,“林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感觉气色更好了啊!”   “小柳才是,越来越漂亮了啊。”林永安笑道。   “林兄,来京城多日,肯定比我夫君了解些情况,还得林兄多多照顾啊,这杯解千忧我敬你。”柳绵道。   林永安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楼谪今日的表现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谁也拉不住,楼谪不让林永安跟柳绵说这些,林永安也只能举起酒杯笑眯眯地应下,“互相照顾互相照顾,你和小楼都是我的好弟弟,你们来了京城我才是真踏实了。”   林永安说的是心里话,当时听说皇上召楼谪进京,林永安是真高兴啊,他在京中孤立无援的,可是想念楼谪得紧,结果楼谪来了就开始放炸弹,林永安也是忐忑不安啊,才连忙赶着今日来喝酒了。   若是楼谪一意孤行,不给那些老臣面子,林永安往后也不好跟楼谪来往太密切了,毕竟楼谪不怕吴成竹他还怕呢。   也就是楼谪心里素质好又武艺高强的,今日玄武门那出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早就被那两大汉不知道押送去哪了。   林永安又怒喝一杯心酸酒。   几轮推盏过后,柳绵讲起了今日遇见万俟宥的事情,林永安对这对人还确实略有耳闻。   “万俟宥爹以前是礼部尚书,你说的那个衣阁应该也是万俟家的,不过后来万俟老爷犯事,被抄了家,彼时赫连将军攻破邻国,战事大捷,又加大了我朝国土面积,圣上就将尚书府所抄得的部分资产赏赐给了他。”   “至于万俟宥,他是个哥儿,逃过了死罪,但活罪难免,可他命好,被赫连将军看上了,大概就是这样。”   柳绵蹙眉想到下午赫连潇对万俟宥的态度,这还算命好?   “至于万俟少爷成日在闹腾什么,我也看不懂,大家都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想着过他少爷日子呢,没认清境况,赫连将军喜欢他,他还不赶紧抱紧人大腿。”林永安也有些不解。   然后看到楼谪一个冷冷的眼神,立刻改口道,“哈哈哈都是人们说的,其实我觉得万俟少爷怪可怜的,而且我听人说万俟老爷清正得很,这里面说不准有其他名堂呢。”   “而且赫连将军也是丞相那边的人,所以我说你可真不能得罪吴大人啊,你明日下朝还是去赔个礼吧,至少面子上的…”林永安尴尬地捂住嘴。 第145章   “赔什么礼?发生什么了?”柳绵表情严肃起来, 推开楼谪喂到嘴边的虾,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楼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事啊, 林兄他自己今天冲撞到了丞相大人,在让我帮忙想办法呢。”   林永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柳绵将筷子轻轻放在桌上,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 桌上的气压却莫名低了几分。   楼谪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柳绵看着他, 淡粉的唇线拉直, 声音没了一丝笑意, “你是在跟我撒谎吗?”   “我错了,夫郎。”   楼谪以光速认错, 林永安目瞪口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惧内吗?虽然看楼谪平时的样子能猜到一点点,但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夸张啊, 楼谪年少有为,英明神武的形象一下就有点幻灭了。   “老实交代。”柳绵收回视线, 重新拿起筷子冷淡道。   楼谪一五一十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柳绵汇报了一遍。   柳绵剥了一个虾放到楼谪嘴里, 有些不解地看向林永安, “夫君所提不都是为国为民的好法子吗?为何要去跟丞相大人赔礼道歉?”   林永安扶额,这夫夫俩,“但丞相大人并不希望这些新法的推行啊, 楼谪今日在朝上说朝政弊端时, 说了句世族骄姿,那跟指着丞相鼻子骂有什么区别啊, 更别说楼谪还提议罢黜世族特权,言行皆要以律法为准绳。”   “夫君说得很有道理啊, 夫君,你真棒。”柳绵笑眯眯地扭头夸赞了楼谪,又给楼谪夹了一道菜。   “这怎么可能啊,吴家祖辈是我国的开国元老,那给的特权都是先帝恩典,传承历代,谁不知道丞相之位只有吴家人可坐,虽然如今朝政有些乌烟瘴气,但几个世家这些年早就拧成一股绳,皇上若有一日当真动了削世家的心,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的。”   “而且高位者享特权,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情啊,别看大家都怨声道载的,但谁不是为了特权才对仕途心驰神往的,没有这些特权,人家向上爬的目的是什么呢,小柳,你别跟着凑热闹,既然知道这事了,你可得好好劝劝楼谪,古往今来哪个变法者得了善终?我是真把你们当自家人我才劝告,别人要是如此,我肯定不多说一句,我也是为你们好。”   “夫君…”柳绵被林永安说动了,有些忧心地拉住楼谪的手背。   楼谪回握住柳绵的手,眼神很平静地看向林永安,“大家默认并不代表正确,当有朝一日特权覆灭,公平公正观念深入人心,人们在受到不平等待遇时就不会再如此麻木自我了。”   “夫君,我支持你。”柳绵用力地握紧了楼谪的手,“如此麻木愚昧的思想要不得,这是从根上坏了,时间一久再强大的国家也会破灭,咱们家有钱,要是有什么需要夫君你尽管用便是。”   林永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年轻人有抱负是好事,但也得认清现实啊,祸临己身那日,你们就知道后悔了,哎…算了,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   后来林永安是喝的醉醺醺地被送回府的,离开前,林永安又忍不住好心地对楼谪念叨了一句,“保护好自己,若是为了莫须有的未来拖累了家人,那才是得不偿失。”   楼谪敛眸,将林永安送上马车,作揖道别,“多谢林兄,林兄也多保重。”   林永安摆了摆手,“你们快回去吧,就送到这就好了。”   后来林永安再也没来过楼府,楼谪在朝堂之上锋芒更甚,几次把守旧派怼的跳脚,弹劾他的折子堆得老高。   但偏楼府守卫森严,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柳绵每日出门也都有人重重保护,想抓楼谪软肋威胁他都找不着机会。   楼谪最近很忙,他早上要舌战群儒,下午要去机关处,还要腾出手来帮赵为培养亲信。   楼谪感觉精疲力竭,做实事可比熬夜改论文辛苦多了。   每日唯一的慰藉就是晚上能吸一口香喷喷的夫郎缓缓神了。   柳绵专门找大夫学了按摩手法,每日满眼心疼地给楼谪按摩,然后按着按着就被楼谪按身下了。   柳绵泪眼朦胧,真的从来没见过楼谪精力这么好的人。   这段时间柳绵也如他所言,抽空去了万俟府找万俟宥玩。   柳绵去的时候,本以为按那个将军恶劣的态度,府上的人会看管很严呢,但看到柳绵来时,府上人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恭敬,一听柳绵是来找万俟宥玩时,也很积极地带他去找万俟宥。   柳绵又不禁想起来那日出入衣阁的人们对万俟宥的态度也很恭敬。   若是赫连潇只当万俟宥是个玩物府上人又怎么会这么恭敬,还留着万俟府的牌匾,但若赫连潇真的喜欢万俟宥,又怎么会忍心说那么难听的话。   “万俟少爷就在这院子里住,我去通报一声,今日将军不在,所以公子不能带万俟少爷出去,不过放心,万俟少爷院子里准备了很多解闷的玩意儿,不会很无聊的。”   那日柳绵的出现,万俟宥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跟柳绵一起品茶聊天下棋了半晌,而且万俟宥还弹得一手好琴,柳绵都听入了神,万俟宥爱脸红看着害羞腼腆,但真说起话来天南海北都知晓一点,谈吐不凡,人也真诚温柔,二人相谈甚欢。   柳绵要走时还依依不舍,万俟宥说明日去找他玩,要带他在京城逛逛,实现自己上次说的话。   柳绵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提赫连潇的事情,但他记得赫连潇那日盛怒的模样,他并没有抱希望万俟宥真能来找他。   反正京城的店他一时半会儿开不起来,柳绵闲着也是闲着,想着明日自己再来找他玩便是。   柳绵晚上还跟楼谪分享此事,满心地难受,“阿宥一看就是被家中教养得很好的人,没想到竟然遇上这种大变故,如果万俟老爷当年真是被冤枉的,那他们一家真是太惨了。”   结果第二天下午,万俟宥竟然真的来找他玩了。   “阿宥!”柳绵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刚高兴地准备拉住万俟宥呢。   万俟宥就被身旁人扯得一踉跄撞入怀中,赫连潇眉头蹙得有小山高,语气不悦,“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你不是要在京城逛逛吗,阿宥他没有我熟悉,我给你们带路。”   万俟宥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柳绵这才注意到已经回春的天气,万俟宥今日还带了个围巾,前几次见面都没带的。   柳绵又不是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万俟宥这个神态哪能看不出来怎么回事,看畜生一样的眼神瞪向赫连潇,去拉开了二人,“你强迫他了?你松开你松开,你是不是人啊,你看他脸白成这样,你还让他逛。”   柳绵摸了摸万俟宥冰凉的手,“府里刚好炖了补汤,你跟我进府里喝点吧。”   赫连潇表情一僵,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一个大块头被说得还有些委屈,小声顶嘴道,“是他想逛的…”   柳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拉着万俟宥进了府,赫连潇咬咬牙跟了上去。   安禾已经麻溜地给万俟宥在凳子上放好了软垫,万俟宥尴尬又不知所措,又惶恐地看了眼赫连潇的脸色,“不用,我没事,我们去逛逛吧。”   柳绵将万俟宥按下,“别人不把你身体当回事,你自己还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这可不行,逛街什么时候都能去。”   柳绵说着又瞪了赫连潇一眼,赫连潇也没说话,他虽然很想自己把万俟宥拉过来照顾,但万俟宥并不喜欢他,想了想赫连潇只能忍着醋意在一旁看着了。   越想,赫连潇觉得越不对劲,眼前这个小哥儿有什么魅力,凭什么阿宥才见了他两面,都能为了带他逛京城主动来请求自己,要知道赫连潇跟他软磨硬泡了四五年,也从未见过阿宥这般待一个人。   想着想着,赫连潇的眼神就暗了下去,内心的占有欲叫嚣,刚准备伸手把万俟宥扯回来,柳绵先没好气地给赫连潇背上重重一巴掌,“你什么眼神啊,你看把阿宥吓的,不想在这待着就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赫连潇回神看见此时万俟宥刚有血色的脸一片惨白。   赫连潇捏了捏拳头,万俟宥就有这么讨厌他,他什么都没干,还满足他的要求,结果他只是默默站在一边都不愿意让他站。   赫连潇气了又气,柳绵跟看神经病一样看浑身冒黑气的赫连潇,无语地把万俟宥转了圈,“咱别看他了,他表情管理极其失败,确实容易吓到人。”   万俟宥被柳绵这么直接说出戳赫连潇肺管子混不害怕的样子惊到,同时又觉得柳绵说话着实有趣,噗嗤笑了一声,又忙捂住了嘴。   赫连潇更气了,万俟宥笑也背着他笑,就从来没对他笑过,昨天还给柳绵弹琴听,都没给他弹过!   要不是查清柳绵的底细,确定他没坏心,而且还是个哥儿,并且还成亲了,赫连潇是完全不可能让万俟宥出来找他玩的。   但现在赫连潇还是觉得柳绵很碍眼,不过没办法,万俟宥昨日都求他了,而且万俟宥真的想跟柳绵做朋友。   赫连潇就在楼府当了一下午的站桩,柳绵让他坐,他也不坐,他偏就跟个站桩一样一步不离地站在万俟宥身边。   柳绵真是无语扶额,这他真能看出来赫连潇确实喜欢万俟宥,可一天到晚跟个黑面罗刹一样,嘴巴也不会讲话,万俟宥能明白怎么回事就怪了。   介于赫连潇一直用杀人的余光看自己,柳绵以直报怨地决定才不会帮这个笨蛋将军给万俟宥剖析真实情感呢。   万俟宥本来觉得赫连潇在旁边坐立难安的,但很快就被柳绵府上各种各样稀奇的小玩意儿吸引了视线。   在眼花缭乱的琉璃制品中,万俟宥小心翼翼地触碰烧制得像柳绵一般的琉璃小人,“这是你吗绵绵,跟你长得好像,还有这个琉璃凤冠也好漂亮,这个琉璃剑…哇…”   赫连潇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直接去琉璃店定制就好了。”   柳绵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小人和楼谪的小人摆放好才回头对赫连潇道,“这都是我夫君亲手给我做的,独一无二,不好意思。”   赫连潇一哽,他虽是武将,但也是要参加早朝的,楼谪在朝堂上不卑不亢地怼各个大臣的样子赫连潇自然也印象深刻。   甚至因为站队原因,赫连潇也对楼谪弹劾过几句,也被楼谪毫不留情地怼了回来,就是楼谪在朝政上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优秀,赫连潇都快忘记他还有个琉璃名匠的身份了。   赫连潇心情一下就复杂起来了,但赫连潇依旧嘴硬道,“我也可以花钱让人打造独一无二的。”   “你给谁打造啊,我可没见你对琉璃感兴趣。”柳绵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确实,赫连潇身份地位这么高,身上却没一点配饰,头发也是黑色布条随意挽起的。   “当然…”是给阿宥打造的啊,现在万俟宥还眼睛亮亮地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呢,但赫连潇实在说不出口如此肉麻至极的话,语气一下戛然而止,“关你屁事!”   要不然赫连潇是个大将军,柳绵现在都要把人赶出去了。   “走,阿宥,我们去看看别的。”柳绵说道。   万俟宥从琳琅满目的琉璃制品中抬起头,眼里是赫连潇平日里从未见过的神采,不可思议道,“还有别的吗?这里已经这么多了。”   柳绵也被万俟宥可爱到,小鸡啄米一样地点了点头,然后从琉璃柜里拿出一个鎏金琉璃簪,“这个送给你。”   万俟宥忙摆了摆手,“不行,我不能要,这都是你夫君给你做的,不过,你夫君确实跟你说的一样厉害,很有才华。”   柳绵一下就眉开眼笑,漂亮明媚得仿佛发着光,万俟宥红了红脸,赫连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人扯到自己旁边,整个人已经从直冒黑气转为直冒酸气了。   “我会替你转告给他的,不过这个簪子不是我夫君做的,是我自己做着玩的,不够精细,你不要嫌弃噢。”柳绵把簪子放到万俟宥的手心上。   万俟宥眼睛眨了眨,眼眶突然就有些泛酸,他以前是尚书公子,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哪怕后来落魄了,赫连潇为了让他认清身份,让同僚家的小侍来陪他玩,他们也送过他礼物,但都是些调情的工具,虽然把他跟男宠一样养着,但金银珠宝从未断过地往他院里送。   但可能是心死了,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对这些物件心起涟漪,但万俟宥此刻看着手中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簪子心里大恸。   赫连潇慌张无措地看着万俟宥哭了起来,想抱又不敢抱,最后虚虚地环住万俟宥,怒瞪柳绵,“你看你干的好事!”   柳绵:???   “大哥,你搞没搞清楚状况啊。”柳绵简直是槽多无口,“明明就是阿宥在你家待着受委屈了好吧。”   “你胡说,阿宥在家一切都是按最好的待遇来的。”赫连潇怒道。   柳绵无语,“你让阿宥来我家住,我保证过一段时间就活蹦乱跳阳光开朗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温柔内敛的人,成日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柳绵还想让万俟宥去他家住,赫连潇心中警铃大作,一下就把万俟宥抱紧了,“你想都不要想!还有谁让你叫他阿宥的,你不许叫!”   得,又是一个找不到重点的人。   柳绵不想多说,“阿宥自己让我这么叫的。”   此时万俟宥已经推开了赫连潇,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谢谢你,绵绵,我第一次收到这么特别的礼物,我很喜欢。”   跟面对让人槽多无口的赫连潇不同,万俟宥一开口,世界都温柔下来了,柳绵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你喜欢就是对它最大的肯定。”   “走吧,我们去看点别的。”柳绵带着他们来到了武器房。   赫连潇一进去就被房中间一转盘的银剑吸引了视线,眼中好战分子的光芒闪起,“这都是楼谪的吗?听说他武功挺不错的。”   “不是。”柳绵道,“这些是安禾的。”   “安禾?就是这个小哥儿的?他个小哥儿,收藏这么多剑干嘛。”赫连潇奇怪地看着安禾。   “你管人家。”柳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你这也没什么看头嘛,你这兵器还没我府上的多呢。”赫连潇沾沾自喜道,然而此时万俟宥已经眼睛亮亮地走去那个大剑盘的位置,好奇地看来看去了,赫连潇再次哽住。 第146章   “我可以抽一把剑来看看吗?”万俟宥摸着剑身, 抬眸好奇地看向安禾。   “又重又沉的,家里不是有王大人侍君送的软剑给你玩吗。”赫连潇眉头紧蹙。   “当然可以,这是碧落剑。”安禾二话不说地从转盘里抽出了一柄做工精细的碧落剑, 剑柄镶嵌绿松石,剑鞘是一层很漂亮的琉璃。   万俟宥刚黯然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双手手心向上, 慎重地接过碧落剑, 都忘记顾及赫连潇黑沉的表情了。   “碧落剑, 好好听的名字, 这把剑也很漂亮, 这个剑鞘是绵绵做的吗?”万俟宥摸着剑问道。   “不是,这是安禾自己做的啦, 嘿嘿安禾也很厉害的, 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的,又会武功又会制衣服, 琉璃也烧得很好,除了算账不太好, 别的都很棒。”柳绵给安禾竖了一个大拇指。   “哇, 安禾好棒。”万俟宥捧场地夸赞道。   安禾弯了弯眼睛, “没有,都是少爷姑爷的功劳,近朱者赤, 万俟公子可以抽出剑看看的, 这把碧落剑是墨绿色的剑身,很特别的, 所以也因此得名。”   万俟宥很快就跟着安禾在武器阁转了起来,柳绵也时不时补充两句, 三个小哥儿气氛融洽,赫连潇格格不入,他也感觉不到,反而冷着脸跟着他们走到站到哪。   时不时发表一下封建言论,“这么大个武器房,楼谪平日也不派人看守一下,就让你们三个小哥儿在这乱逛。”   铮的一声轻响,柳绵随便抽了把剑,转了两手,挽了个干脆利落的漂亮剑花。   “真是不好意思了,这整个武器房都是我们安禾的,再说了,哥儿怎么了,哥儿又不是不能习武。”   赫连潇语气里时不时的区别对待,柳绵听得很是不舒服,难怪这家伙一点不讨万俟宥喜欢,万俟宥本就是家族落魄,身份尴尬,赫连潇成日这般口无遮拦地讲话,可不就是让人觉得态度轻浮,哪怕给他打个金屋子,也只会让人觉得是豢养的玩物而非真情实意。   赫连潇放下了护着万俟宥的胳膊,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这还挺像回事,你夫君还让你练武啊,他舍得?”   柳绵想到楼谪清冷的眉眼间便柔化开来,下意识挺起胸膛,骄傲道,“当然。”   “我瞅你这样还挺乐呵,真心喜欢的人哪舍得自己心爱的人舞刀弄枪,习武多辛苦啊,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保护好自己的爱人,让你个哥儿去练武,我都不知道楼谪怎么想的。”   赫连潇嗤笑了一声,浑然没看见万俟宥看着柳绵说话时眼里闪烁着羡慕的光芒,随着赫连潇开口说话逐渐消失。   这是什么绝世大聪明,赫连潇愚昧发言太多,以至于柳绵无力吐槽,算了,人总不能跟傻子计较吧。   赫连潇代表的其实是这个朝代大多数人的观念,是柳绵跟楼谪相处太久了,以至都快忘记现在的人到底是什么思想观念了。   柳绵没生气,无奈地笑了笑,“赫连将军,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要看那个人喜欢什么,想要去做什么,而不是把自己的意志喜好强加在他身上,难道你喜欢的他就一定喜欢吗?你觉得好的他就必须觉得好吗?你做了你觉得应该会让他开心的事,他就会觉得开心吗?”   赫连潇怔了怔,悄咪咪地瞟了万俟宥一眼,但万俟宥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柳绵,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赫连潇有些恍惚,其实他娶了万俟宥后的三年,都没有今天这一日见到的笑容多。   赫连潇知道柳绵说的话有道理,但嘴巴仍然忍不住反驳,强行挽尊,但声音小了很多,“谁不喜欢好东西啊,没眼光。”   柳绵气笑了,本来缓和的语气一下锐利起来,“你以为好的东西别人就一定要觉得好?觉得不好还是别人没眼光?你真是…赫连将军正妻之位悬空以久,怕是没遇上过喜欢的人吧,这也难怪无法理解啊。”   “我怎么没…”赫连潇边说边看向万俟宥,而万俟宥已经收回视线,好奇地拿了把剑尝试着转手腕,聚精会神的,完全没在意他们说话。   赫连潇生气地冷哼一声。   柳绵笑了,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就赫连潇这个劲头,若不是怕万俟宥在府上的日子不好过,柳绵一句都懒得说,至于剩下的,需要当事人自己经历体会,别人说了也不管用。   柳绵又带着万俟宥去了他的制衣间,里面堆了好多布料,赫连潇都惊呆了,“这么多布匹哪用得完?你要开成衣店啊。”   “对啊,就是京中的门面不好找。”柳绵淡然地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高兴地万俟宥身上比划,“你跟我的身形相近,没想到跟你这么投机,时间仓促没做准备,这几件衣服我没穿过,但感觉很适合你,你可以试试,我过几天再给你做一套新的。”   万俟宥忙摆手,“不必不必,这怎么好意思,我有这个簪子就好了,你昨日来找我,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我怎么好收这么多东西,而且我的衣服够穿的。”   “可是这几件真的很适合你,你穿上肯定很好看,而且你不是带我去衣阁逛了吗,我那天买了不少新衣服,昨日还给我弹了首曲子,我非常喜欢,听完心里都平静通畅多了,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你这么客气干嘛,你可是我在京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柳绵说着就瘪了瘪嘴。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万俟宥不知如何解释,着急地面红耳赤起来,要是以前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收下柳绵的礼物,然后来日再回赠一些相匹配的礼品,这样有来有往情意才好长久。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那些都是赫连潇的东西,他连出门都得征求赫连潇的意见,又拿什么回礼呢,他是真的把柳绵当做好朋友,不愿意多收柳绵的东西,一次便罢了,次数多了,难免会觉得自己冷漠,心生怨怼,万俟宥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赫连潇这个时候倒是歪打正着上了,揽着万俟宥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靠,大手一伸接过柳绵手里的衣服塞到万俟宥怀中,“那谢谢了,刚好有一段时间没置办新衣了,我看他这面料都还不错,你试试吧。”   “唔…我城南好像有一家空着的店面,你刚好拿去开成衣店吧,就当谢礼了。”赫连潇大手一挥,对柳绵说道。   柳绵这人向来能屈能伸,这会儿可不觉得赫连潇的语气冲了,满面笑容,连忙应下,生怕赫连潇反应过来后后悔,   “好啊,这京城的门面确实难找,这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真是谢谢赫连将军和阿宥了,哎呀,这几身衣服刚好是赫连将军的尺寸,将军也试试吧。”   柳绵忙拿了几件和万俟宥色系相近的衣服递给赫连潇,“将军看这租金?”   赫连潇展开衣服样子仔细看了看,心下了然,“不要租金,我再给你投点钱,你每月给阿宥分红就行。”   柳绵喜笑颜开,瞬间不觉得赫连潇这个人嘴巴贱了,他向来这么务实。   虽然府上有很多万俟宥的衣服,但这种像逛街一般看万俟宥换装的经历赫连潇还是第一次有,看着万俟宥每次从换衣间出来眼睛都是一亮又一亮的。   “真好看,阿宥果然适合浅色,和天上的仙人似的,赫连将军也很俊朗,不错不错。”柳绵满意地合手。   “怎么样,有哪里小了或者大了要改吗?跟我说,我改了后跟新衣服一起给你们送到府上。”柳绵询问道。   万俟宥对着清晰无比的琉璃镜转了转,他现在身上的是一件月白色的云边仙鹤袍,看着十分清逸,万俟宥真的很喜欢。   “很合适,谢谢绵绵。”万俟宥红着耳根抱住柳绵。   柳绵灿烂一笑,“这有什么,你们给我提供店铺才是帮了我大忙。”   本来跟万俟宥穿上情侣装还挺开心的赫连潇脸一下黑了,他的衣服有多黑脸就有多黑,吃味地把人扯到自己怀里,大掌扣住万俟宥的脸,强行让人看自己,“怎么样,我穿这一身衣服。”   赫连潇是一身玄色的云边仙鹤袍,皮肤虽然因为长年征战粗糙了些,但五官还是很难打的,而且身上气场十足,原本温润书生的衣服穿在赫连潇身上都多了几分杀戮果决之意,更添了几分特别。   万俟宥心情很好,此时被赫连潇用他最不喜欢的姿势掐着脸蛋也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好看。”   赫连潇嘴角一下就有些压不住了,勉为其难地轻哼了一声,道,“你也还凑合。”   柳绵:……   不是,大哥,你这嘴真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楼谪忙碌了一天,终于从皇宫脱身,高兴地策马回府。   “夫君!”   楼谪翻身下马,快步抱着门口等待自己的夫郎猛亲两口,然后才注意到府上来了两位客人。   一位客人看见他们如此恩爱,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眼睛,应该是柳绵昨日说的新朋友,而另一位客人却是楼谪见过的面孔。   楼谪表情冷淡下来,上前一步隐隐护着柳绵,防备地看着赫连潇,“不知赫连将军到访,下官有失远迎。”   赫连潇冷淡地点了点下巴,再不受两次礼怕是没机会了,这楼谪最近势头强劲,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变法成功,水涨船高到时说不定就成了他得给楼谪行礼,要么变法失败,被世家清算,那楼谪也没机会再跟他行礼了。 第147章   “夫君, 这就是万俟宥,我在京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很有才华的, 他今天来找我玩了嘿嘿,我带他在府上转了转, 他还说你厉害了呢。”柳绵注意到有些诡谲的气氛, 率先站到万俟宥身边弯着眼睛介绍道。   柳绵一开口, 楼谪的表情就温柔了许多, 看向万俟宥点了点头, “万俟公子, 幸会。”   “楼公子。”万俟宥行了个礼。   楼谪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身,胳膊一抬, 柳绵迅速回来亲昵自然地挽了上去, “别这么客气阿宥,我夫君很好相处的, 对了,赫连将军也是跟着阿宥一起来的, 我留了他们用膳, 已经让下人们备餐了。”   “而且再跟你说个好消息!”柳绵挽着人边往里走, 边眼睛亮亮地仰脸看着楼谪。   看着柳绵神采飞扬的,楼谪眉宇间的倦色都散了,抬手摸了摸柳绵的头发, 配合着问道, “什么好消息啊?”   “赫连将军和阿宥慷慨解囊,送了我们一个店面!怎么样, 是好消息吧,明天我就可以去给店铺装修了。”柳绵兴奋道。   楼谪被柳绵身上洋溢着的开心感染, “这真是个好消息,多谢赫连将军和万俟公子了。”   万俟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是将军自己决定的,和我没关系的。”   赫连潇看着楼谪和柳绵那么亲昵地挽在一起,冷着脸把万俟宥摆动的手拉住放在臂弯处,万俟宥想抽走都抽不动,懵懵地眨了眨眼睛。   “阿宥也很喜欢柳绵送的礼物,这是应该的。”赫连潇勉勉强强地说着。   本来有些僵硬地氛围彻底消融,尤其是在吃了楼府饭桌上一堆美味后,赫连潇喝了一口酒,夸赞道,“楼议郎,你家厨子水平不错,是在哪招的,还有你这个解千忧,我要买五车回去。”   赫连潇自然喝的不是解千忧,他向来喜爱烈酒,这种小甜酒喝着跟白水一般自然不喜,只不过他看见万俟宥捧着酒杯小酌一口又一口的样子了。   “厨子是从家乡带来的,做的都是些家乡菜品,将军喜欢的话有空的时候可以让府里的厨子来学两手。”赫连潇喝烈酒,楼谪自然也得陪。   楼谪不喜应酬,其实他府上是不让这些大人上门的,之前也有人想上门拜访,都被柳绵打哈哈糊弄过去了,反正楼谪在各位大臣眼里已经很不知天高地厚了,再加一条款项也无伤大雅。   楼谪特意叮嘱过柳绵不必在意那些以权压人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气着自己才是,但今日确实意外,谁也没想到赫连潇会跟着万俟宥一起来府里。   赫连潇其实还蛮欣赏楼谪的,别看他战功赫赫,威风八面,但在京城的这几年亦然受制于吴成竹,他比谁都清楚世家盘根错节的势力有多大。   然而楼谪偏就毫无畏惧,人人都说他出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有多风光,未来就得摔得多惨,那些大臣都恨楼谪恨得牙痒痒,但心中却都不认为楼谪能在这场博弈中胜出,哪怕楼谪现在很受帝王青睐。   赫连潇也是这么认为,更何况楼谪这个人软肋太多,这条路更不好走。   可是酒意上头后,赫连潇脱口而出的并非冷嘲热讽,而是赞美,赫连潇举起酒杯道,“楼谪,我敬你是个爷们,我干了。”   身边正在低头认真吃饭的万俟宥抬眸看着赫连潇一口喝了一大碗,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楼谪也蒙了,赫连潇态度微妙,但在朝堂上其实也是偏向吴成竹一方的,所以他今日看到赫连潇时才下意识警觉。   如今赫连潇这模样,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楼谪抬起酒碗,干干脆脆地一饮而尽,“赫连将军为国征战多年才是真本事,下官耍耍嘴皮子功夫算不得什么。”   随后楼谪便见赫连潇眼皮泛红,又自嘲地喝了一碗酒,酒水流到衣襟上,赫连潇小声叹了一句,“我有什么本事,我一点本事都没有。”   楼谪眉头紧蹙,一出苦大仇深的剧情在楼谪脑海里展开。   万俟宥默默地换了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到赫连潇碗里,也不说话,又低头回去静静地扒饭。   赫连潇海量,如此程度也不过微醺,警惕心什么的其实都在线,只不过心中愤懑积郁一时没控制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他看到万俟宥竟然给他加菜了?!   赫连潇揉了揉眼睛,模样颇像真的喝醉了,长臂一伸,把万俟宥揽入怀中,万俟宥惊慌失措地打落了筷子。   结果赫连潇只是轻轻的一吻落在万俟宥额间,小声又难掩道,“阿宥,你给我夹菜了,我好开心,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了?”   万俟宥整个人宛如煮红的虾仁,柳绵无语掩面,跟楼谪小声吐槽道,“赫连潇真是个傻大个,阿宥最容易害羞了,他当我们面这样,阿宥能理他就怪了,阿宥心里肯定都尴尬死了。”   如柳绵所言,万俟宥确实没回答,赫连潇也不在意,万俟宥经常这样的,赫连潇高兴地抱着人,将万俟宥夹的那根青菜喂到嘴里,美滋滋地嚼了起来。   “才认识几天,这么了解别人了,还叫阿宥,这么亲,我刚还听他叫你绵绵…”楼谪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他是不干预柳绵交友,他就是忍不住酸。   柳绵一惊,连忙给楼谪嘴里塞了两块虾仁,都快忘了,自家这个也是个大醋坛了,柳绵讨好地笑了笑,“跟谁都没跟你亲,吃饭吃饭。”   送二人出了府门,楼谪和柳绵洗漱完毕,柳绵还在嘀嘀咕咕万俟宥的事情,楼谪心里酸酸地捏住了柳绵的嘴巴,“三个晚上了,三个晚上都在讲他的事,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柳绵被捏住嘴巴无力反驳,他抓住楼谪的手腕,唔唔两声反抗,满眼的无辜和不可思议,不是,他不是才关心完楼谪吗?他不仅仔细询问了楼谪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还身体力行地鼓励了楼谪一番,现在腰窝都一片青紫肉还疼着呢!   楼谪这个人纯属无理取闹!   楼谪适可而止地松了手,抱着夫郎又亲亲抱抱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万俟公子和赫连将军的事情有的磨,你别掺和他们俩感情的事了。”   柳绵顶着被咬得红肿的唇瓣,心焦地拉紧了楼谪的衣襟,“怎么了,你知道内情?”   哪能不知道吗,心上人天天搁耳边嘀咕,楼谪想不去了解都不行啊,今天便找人打听了一下,再结合今日赫连潇的态度,楼谪摇了摇头。   “万俟尚书当年的案情确实有猫腻,前几年,在圣上的治理下,是朝堂上有志之士清廉之风最盛的时候,万俟尚书更为其中前列,当初吴丞相带人在万俟尚书床板下翻出了一床的黄金,甚至还有府上中人指控。   圣上勃然大怒,但其实明眼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吴成竹杀鸡儆猴的手段,最后万俟尚书的案情拖了一月,仍没有找到破绽,圣上也只能依法处置万俟家,从此朝堂便彻底乱了,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礼部尚书。”   楼谪带着几分惋惜说着,柳绵十分生气地攥紧了楼谪的手,“这吴成竹岂不是只手遮天!三品官员的家说抄就抄,太荒唐了!”   “朝堂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才不敢让别人来府上,让影卫时刻看护着你们,不过皇上也忍耐很久了,再有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别害怕。”楼谪低头亲了下柳绵的额头。   “我不害怕,爹亲安禾他们也都不害怕,放心吧,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们肯定能把家里守得好好的。”柳绵目光坚定道。   楼谪心里踏实地抱住柳绵,“等变法成功了,世界太平,再也没有人可以草芥人命后,我就辞官,我们一家人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柳绵应好,“不过这跟赫连将军和阿宥有什么关系?难道此事也有赫连将军的手笔?!赫连将军竟是这种人!”   “这就不清楚了,赫连将军今日表现倒也像有苦衷,听说当年能留下万俟宥,吴丞相在朝堂上帮了腔的,万俟公子也并非全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你说他听了这种消息,怎么可能以平常心对待赫连将军,搞不好里面隔着血海深仇呢。”楼谪道。   “啊…这样啊,那阿宥其实也很不好过啊。”柳绵张了张唇,除了心疼却帮不上什么忙,有些怅然。   “也不一定呢,赫连将军他其实为人挺正直的,而且万俟尚书被抄家时,他还在征战并未回京,你说有没有可能吴丞相是拿万俟公子威胁,才让赫连将军站在其身旁,把万俟家的资产都给赫连将军也是以作威慑。”   楼谪想到赫连潇喝酒时那个闷劲儿,和看向万俟宥时眼中溢出来的爱意又跟柳绵分析道。   柳绵幽幽地吐了一口气,“那他们也很惨啊,哎,我也是说赫连将军除了嘴巴不太会说话,倒是挺护着阿宥的。”   “你不是说上次万俟公子一个人出现在街上赫连将军很生气吗,可能怕万俟公子出事,所以不敢让万俟公子离开他视线半步,但如果赫连将军真是吴丞相那方的,万俟公子也很难不心生怨怼,所以很难解决他们的感情问题。”楼谪道。   “不过最近当年的事情查的有些苗头了,皇上其实也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万俟家,所以当年没有执意清剿万俟家,反而从了吴丞相的意,留下了万俟公子,我也是凭这一举措感觉,或许赫连将军真没有掺和此事,皇上才能把万俟府赐给他。”   “不然皇上就算找不到吴丞相的破绽,也可以生气地把万俟府资产通通纳入国库,而不是留给吴丞相的人!所以赫连将军还是个好人。”柳绵聪明地接过话,眼睛都亮了亮,不然想到阿宥每天跟灭门凶手住在同一屋檐下,柳绵真的觉得太令人揪心了。   “我觉得也是,而且我最近清查官员资产,赫连将军是最干净的,他可能受制于人,但还是很有策反余地的。”楼谪笑道。   “你清查官员资产干嘛?你不是奉议郎吗?怎么户部的事也干。”柳绵敏感地捕捉到重要信息。   “当然是要有大动作了,皇上这几年也不是白隐忍的,老虎养大了就该打了,没准过几天你就能知道赫连将军到底有没有搅和进万俟尚书案中了。”楼谪捏了捏柳绵的脸蛋。   “那你可要保护好自己,最近太辛苦了。”柳绵心疼地揉了揉楼谪的眉心。 第148章   说是几日, 但吴丞相在朝堂盘亘多年,哪是那么容易便被扳倒的。   一晃眼便是一年半过去,楼谪的新法推行被重臣齐反, 如今搁置了半年,楼谪已经连升两级升至礼部尚书, 大的变法迟迟推行不了, 但小的政策却一直在推陈出新。   农业改革, 商业改革一个都没落下, 随着各种农作物方法的普及, 明安去年的粮食产量翻了往年一倍, 地方律法完善,严厉禁止欺压百姓, 搜刮民脂民膏, 北方的疫病彻底解决,赫连将军带兵出征, 将蠢蠢欲动的边国收拾得服服帖帖。   本来让赫连将军装死请辞的吴成竹勃然大怒,赫连将军离城的日子让万俟宥暂住楼府, 拜托柳绵他们照看, 班师回朝那日, 万俟宥红着耳根主动抱住了他,别提赫连潇多开心了,当即落了两滴眼泪。   楼谪和柳绵在一旁相视一笑。   楼谪这一年里拿着尚方宝剑, 清算了不少吴成竹的利爪, 府上也是热闹非凡,楼府上原本的下人少了半数, 每日饭菜柳绵都要亲自把关,然后还要再验毒。   楼府府门外还有锦衣卫看守, 这都是楼谪精练了半年的侍卫,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孩子,皇城中的亦然,那些官宦子弟早被遣散。   柳绵新开的铺子没开多久,就被各种店铺排挤各种人士轮番找茬,又一日被人砸了店面,柳绵精疲力竭地准备关门暂时歇业,顺天府的大人带着人手连忙赶到,几个影卫和安禾护在柳绵身前。   岂止顺天府的通判大人忙让人押住那些胡搅蛮缠的无赖,给柳绵行了个礼。   “柳郎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官看守疏漏,让这些地痞无赖冒犯了郎君,把这些人都给本官押入大牢!”   自此,一直找麻烦的人才消散,柳绵的云水阁在京城彻底站稳脚跟。   去年年末,齐玉也来到了京城,还是穿着心爱的大红衣袍,但却并非孤身一身,挽着俊郎依旧的程逍林,敲响了楼府的府门。   楼谪和柳绵自然欣喜万分,一行人畅谈许久,柳绵揶揄地拉着齐玉姐姐说悄悄话,“好事将近?快跟我说说,他待你如何,没欺负你吧。”   齐玉宠爱地揉了揉柳绵的白玉脸蛋,笑道,“就数你最机灵,待我很好,放心吧,你玉姐姐我又不傻,要是待我不好,老娘直接把他休了,我现在可是有你和楼小子撑腰的人,咱可不吃苦。”   柳绵热泪盈眶,“那便好,玉姐能来京城,我们都很欢喜的,这是我们的新朋友,万俟宥,阿宥,你肯定会喜欢他的,这是我跟你讲过齐玉姐姐,你叫她玉姐就好,她很厉害的。”   万俟宥有些局促地站起来给齐玉打了个招呼,齐玉眼睛一亮,真是可惜自己不是汉子,这些白白嫩嫩的小哥儿,实在是太招她喜欢了。   柳绵有楼谪看着,最多揉两下就得被提走,安禾又打不过,刚扑上去就会闪走,可是来了个新弟弟,齐玉扑上去就对万俟宥那张漂亮脸蛋揉来揉去,   “好漂亮的弟弟,别跟姐姐生疏,姐姐很好相处的,来得仓促,没准备什么东西,这个你可一定收着。”齐玉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封。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万俟宥不知所措地连忙拒绝,柳绵也帮着劝,最后万俟宥只好收下,然后跑回屋里,给齐玉拿了块玉佩相赠,齐玉乐得合不拢嘴。   楼谪和程逍林聊着天,程逍林笑着看他开朗活泼的妻子在那边玩闹,跟楼谪喝着酒,“托你的福,安陵现在发展得很好,有取代省城之意了。”   “哪里的话,都没来得及恭喜程兄中了会元,这杯我先干了。”楼谪最近酒量见长,早已不是当初喝两杯就头蒙的少年了。   “这还不是贤弟承让,你若上场,这会元说什么都轮不到我头上,你当年成绩那么好。”程逍林还有些替楼谪可惜,“不过你如今政绩斐然,没考这试也无妨,果然,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晚些时候赫连潇也来了楼府,他虽已回京,但吴丞相还未扳倒,为了安全还是将万俟宥留在了楼府,此时面目黑沉地把万俟宥从齐玉手里解脱出来,一脸不悦地看着齐玉。   齐玉刚打了个颤呢,万俟宥就扯了扯赫连潇的衣袖,小声道,“小潇,这是齐玉姐姐,你别吓到她了。”   赫连潇和万俟宥其实是青梅竹马,万俟宥比赫连潇还大上两岁,小时候和温柔大哥哥一样照顾赫连潇,赫连潇早就很喜欢他了,但他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侍卫,万俟宥也从未表明过异样之心。   后来赫连潇离开万俟府,去应征入伍,一次次命悬一线拼出了一等功衔,想要功成名就后回京娶万俟宥,岂知再回城时已物是人非。   赫连潇一直心中有愧,明知这其中有吴成竹的手笔,但他却对吴成竹没有丝毫办法,无法为爱人的家族报仇,甚至想要留下爱人还是借了吴成竹的力,赫连潇知道自己配不上万俟宥了,但他更不愿万俟宥流落在外受尽苦楚。   他将万俟宥好生养着,也不敢碰他,让人对他更厌恶,可万俟宥还是郁郁寡欢,赫连潇找认识的大人家的哥儿来陪万俟宥玩,万俟宥也并不喜欢,后来几次出逃府中,赫连潇真的怕一个没看住万俟宥再出什么意外。   他强制地将万俟宥困在府中,恶语相向,警告他不要出府,不然他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出来,他还让他别逼他。   然而一直到柳绵的出现,那是万俟宥第一次打开他的房门,跟他说请求,赫连潇本来的欢喜都被生气掩盖,他太吃味儿了,他不知道柳绵那个哥儿有什么魅力,才不过见两次面,竟能让他心中高高悬在空中的月亮解下衣襟。   又气又怒的赫连潇那夜把万俟宥从里到外亲秃噜皮了,最后也没舍得做到最后一步,他知道阿宥心里还是有不愿和害怕的,真做到最后一步,赫连潇怎么也不可能第二天把他放出去逛街的。   赫连潇十分庆幸还好他那日没被酸得冲昏头脑直接提剑上门杀了柳绵,后来他和万俟宥的关系就愈发缓解,现在也算是水到渠成了,等一切结束后,赫连潇要再娶一次万俟宥,三书六聘,以正妻之礼,而非让他委委屈屈地坐在轿中从侧门进入。   赫连潇心里美滋滋,大掌反握住万俟宥的手掌,笑着大方回道,“玉姐好,我是阿宥的夫君。”   给万俟宥闹了个大红脸,又不可思议地看着赫连潇。   齐玉面上笑眯眯心里的小人懊恼捶地,早知道刚多揉几下了,果然这么可爱的小哥儿,就没一个单身的!   后来柳绵又从齐玉口中得知罗长生那个人竟然落榜了,然后去小县城为官又因为贪污受贿被抓了,高兴得拍手喝好,“辜负真心的人就应该吞一万根银针!”   楼谪听到时,批改折子的手顿了顿,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罗长生原书能中探花也没少程逍年的透题帮助,今年会试的卷子皇上采纳他的意见,彻底更改题型,还加了不少新法的常识,各种变法措施的看法,是一套很新很开放的题目,罗长生落选也是情理之中。   楼谪还在忙碌,这一年半他不仅在政策上屡出奇招,每日下午跑去机关处研发的东西也一个接一个的惊艳众人。   入京的那条路早已换成了平整的水泥路,还加固了城墙,皇宫更是安上了几个会自己发光的圆球,皇宫武器库里的东西更是惊人,今年赫连潇带着机关大炮打了一发后,敌国立刻俯首称臣,以为看到了神迹。   楼谪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少人都说他是携国运者,来给明安赐福的,后来也不知道哪来的谣言,说圣上迟迟还未传位,是想把皇位转给楼尚书。   带着琉璃镜专心接电丝的楼谪嘴角一抽,哪个人才想的谣言啊,哪个封建帝王能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让给外姓人啊?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楼谪研究历史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这种事。   楼谪很心累,不知道怎么给他个历史和农学硕士干成物理工了,不过最近老跟柳绵见不着面,他得搞个信号接收器,弄个可以短距离通讯的。   但这种谣言,偏还就有人信了,愈传愈烈,传到赵为耳朵里了。   因为太忙了,楼谪都习惯在御书房跟赵为一起吃国宴了,楼谪安静地扒着饭,突然响起赵为带着笑意的声音,“爱卿啊,朕可听说朕要传位给你啊,今天都有大臣上奏以死相逼说万万不可了。”   楼谪眼皮子都不想抬,“陛下,你可别打趣我了,这不用查都是吴丞相放的谣言,臣对皇位可没有半分觊觎之心,臣就想赶紧告老还乡,回去过过清闲日子。”   “说什么傻话呢,你才二十出头,什么告老还乡,不过你这孩子是真聪慧啊,这消息还真是吴成竹的人放的,你说好笑不,这么低劣的挑拨离间的手段,也是真给他逼得狗急跳墙了。”   “最近朝中那些墙头草,倒是机灵得很,很多都开始跟吴成竹打太极了,倒戈这般迅速,吴成竹如此受气恐怕最近得有大动作,我们看住了,抓他一个先行,叫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赵为乐道。   平日他那会跟人说这些,这完全是把楼谪当成自己人了,“爱卿,你对明安的贡献,朕都看在眼里,到时候事情尘埃落定,你想要个什么职位,把丞相的位置给你留着可好?或者给你封个异姓王当当?”   试探之意都要戳脸上了,楼谪心里叹了句帝王多疑,手上淡定地放下筷子,麻溜地行了个跪拜礼,“臣万万不敢当,臣所为皆为臣分内之事,亦是臣毕生理想,与功名利禄无半分关系。”   赵为亲自将楼谪扶起,拍了拍楼谪的胳膊,看着楼谪清明坚定的目光,一如当年刚入宫之时,赵为突然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楼谪,你小子是真聪慧,要是是朕的儿子就好了,”赵为遗憾地吐出了一口气,“你帮朕看看,朕那几个儿子,有哪个堪当大任?”   楼谪哪能真接这话头,“臣平日未曾关注过几位皇子情况,但陛下之子自然为人中龙凤各有千秋,不过立储之事,臣以为陛下正值壮年,完全不必着急,可以再教导几位皇子一段时日。”   赵为被哄得心里舒服极了,爽朗地笑了几声,无奈道,“就数你最机灵,最近前朝催后宫催,催得烦死了,各个都巴不得朕早点死,朕偏不,这明安的盛世还没来,朕要这么早走了,不知道明安得败在他们手里多久!这可是朕的江山,朕几十年的心血啊!” 第149章 大结局(上)   楼谪没有接这个话头, 扒了两口饭后,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赵为越看楼谪越是喜欢,摸了摸下巴, 笑眯眯地建议道,   “爱卿啊, 你这成婚也有两载, 你家夫郎肚子里迟迟没有动静也不是个事, 说起来朕还有个女儿, 苓儿公主, 年芳十六, 聪明伶俐,蕙质兰心, 长得算不上国色天香, 但也出落得相当水灵,朕看着你是个可以依托之人, 朕给你和苓儿赐婚,你以后便是皇家驸马, 我看谁敢多言一句!”   “陛下, 你别打趣臣了, 您知道的,下官已有一位正室夫郎,臣与夫郎情比金坚, 臣此生并无再娶他人的打算, 苓儿公主这么优秀也应该与一位一心一意待她的人成婚才是,臣并非公主的良配, 而且臣与夫郎无所出,是臣的问题怪不得夫郎, 夫郎很好,我很爱他。”楼谪目色柔和地说着。   这番话楼谪说完,赵为也没有生气,眼中的欣赏之意反而更深了几分,不禁摇头感叹道,“真是可惜了…”   在今年殿试中,程逍林表现出色,被赵为点为状元,程逍林和齐玉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坐在亲友席的柳绵眼泪哗哗地流。   楼谪好笑地给柳绵擦着眼泪,抱着人小声道,“说来我们的成亲礼是不是简陋了些,等一切解决了,咱们再成次亲?”   柳绵没好气地瞪了楼谪一眼,“你最好是在哄人,我们成亲典礼都是我一手操办的,一处一处盯着来的!”   楼谪连忙拍了拍嘴,“我说呢,怎么布置得那么漂亮,还是夫郎有眼光。”   柳绵被楼谪哄得哭不下去,看着齐玉被程逍林横抱而起的样子,恍然间又想起来了当初成亲时,那会儿楼谪还把他当好兄弟呢,时时把他气得肝疼。   “不过当时确实很仓促,再办一个也无妨。”柳绵小声道,楼谪跟稀罕什么宝贝似的悄悄亲了一下柳绵通红的耳尖。   程逍林入朝后大力支持楼谪变法,眼看新法即将推行。   几位皇子同时逼宫的事情却是震惊朝野,赵为不解地捂着胸口,看着与自己相伴数十载的皇后,他万万没想到,枕边人竟会在每日的补汤中做手脚。   皇后吴乐然泪流满面,“陛下,臣妾也是被逼无奈,您的心太狠了,不给我们吴家留生路啊,您糊涂啊,怎么能听信那楼谪妖言惑众,毁了明安的百年基业。”   “陛下,这药的解药在哥哥手上,只要你写传位诏书给平儿,哥哥就会给你解毒,你还可以当太上皇享几年福。”   “你若是真把这皇位传给了外姓人,我们一家子人不就成了笑话,陛下,您实在是年事已高,开始办糊涂事了。”吴乐然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泪水,却是十分冷静地找到圣旨,将毛笔一并递到赵为手边。   赵为震怒地将纸笔回落一旁,气得咳了几声,便见唇角有血溢出,连忙喊人,然而屋的兵刃声早响了很久,等房门被打开时,却是他那几个好儿子。   “你…你们!”赵为指着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父王,真不能怪儿臣,要怪就怪您自己识人不清,自讨苦吃,您也上年纪了,该安享晚年了,省的败坏了咱们明安的社稷。”赵安平扶起赵为,让其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赵成敖帮着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圣旨和笔。   他们惯来争锋相对,没想到今日竟谋集在一起造反,赵为震怒地怕了下桌子,“荒唐!荒唐啊!没想到老二和老三也帮着你这逆子!这皇位终究只有一人能坐你们商量好了吗?”   赵安平立马大笑了几声,“多亏父皇你糊涂啊,我们兄弟几个还从未这么齐心过呢,放心好了,我可不会像你那么残忍,我登基后,兄弟们都册封亲王,哥哥弟弟们都是本次清君侧的一大助力!”   “燕儿他们也有参与?”赵为说的是他那些还未成年的皇子。   “这是自然,你以为你每日一例偶尔还不喝的补汤就有如此威力?后宫有子嗣的妃子在你翻牌子那日都会染香,都是你现在身体中的慢性毒药,你迟迟不立储,谁不害怕你把江山易于他手啊,那样咱们赵家百年的基业才是真毁了!好了,少废话了,快把传位诏书写了,再不写这毒素蔓延至你全身各处,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赵安平强硬地将毛笔塞进赵为手中,赵为提起笔,刚落下一字,又道,“楼谪呢?”   “父皇,我真不知道该笑你傻还是笑你天真了,你还指望楼谪那毛头小子能来救你不成?他跟舅舅作对那么久,舅舅自然亲自去处理了,说不定等会儿你就会看到那逆贼的项上人头了。”   “快点写!”赵安平边催促着边说道,“舅舅不过隐忍了一段时日,那家伙还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妄以鸡蛋碰石头,实在好笑。”   此时屋外再次响起兵马声,赵安平兴奋道,“肯定是舅舅他们来了,三哥快开门!”   然而并不需要赵宁皓开门,门就已经被撞开了,狼狈的吴成竹被捆成粽子,狠狠地砸开了门,被摔在了地上,是脸色黑沉的赫连潇,目光如炬地盯着赵安平,“四皇子殿下,现在收手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赵成敖和赵宁皓也被将士们擒住,押跪在地。   赵安平惊慌了一瞬,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利剑架在赵为的脖子上,“我看谁敢动!”   “平儿!朕平日待你不薄!你就这么报答朕的?”赵为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安平。   “你少废话,快写诏书,别忘了你的解药还在舅舅手里!除了舅舅没人知道如何解此毒!赫连潇,你要是真的衷心护主,就赶紧把我舅舅放了!”赵安平呵斥道。   赫连潇眉头紧蹙,刚上前一步,赵安平的剑便深了几分,眼看着有血溢出,赫连潇止步,抓起了地上口塞麻袋的人,烦躁道,“把解药交出来!”   “皇上写了传位诏书,我自然会把解药交出来。”都这个时候了,吴成竹都还能笑得出来。   赵安平忙逼着赵为写诏书,“听到没,老东西,你快写!”   赵为敛眸,一字一句的写到“传位于…”   一横落笔,一竖落笔,赵安平欣喜又着急地催促,剑又抵得深了几分,“写快点你个老东西!”   随着铁片破空的声音响起,赵安平太阳穴平白多了一个大窟窿,血溅了赵为一身,赵为咳了口血,淡定地在沾满鲜血的圣旨上继续写字。   “太医,快传太医!”被赫连潇解救了苏邑忙撕心裂肺道。   赫连潇拔出剑抵住吴成竹的胸口,“解药在哪!拿出解药饶你不死!”   吴成竹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安平就这么倒下了,“这这这是何物啊,没事,还有大皇子,赵为你只要把皇位传给大皇子,我便拿出解药,否则你就跟着我一起死吧。”   赵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将诏书拍到吴成竹脸上,“你不是喜欢传谣言说朕要把皇位传给楼谪吗?那朕就成全你,你们这些人通通给朕陪葬,谁都别想好过!”   苏邑连忙扶住赵为,“陛下,陛下,您说什么傻话呢,您身强体壮不会有事的,太医呢!赫连将军麻烦您快去找太医来!”   “苏邑,朕这个皇位来得不正,朕的父皇和皇兄们在怪我,才让我有了这么群不孝子,他们都是来报复我的啊,苏邑。”赵为在苏邑的搀扶下重新在龙椅上坐下。   楼谪在殿门外遥遥开了一枪,此时快步进了店中,率先跪下抱拳道,“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殿内的士兵们统统跪下抱拳,“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苏邑抹了抹眼泪,“陛下说什么傻话呢,您为明安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呢,是这些歹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您的功劳当名垂青史,您的好百姓们都记得的,陛下没事的,等太医来了等太医来了就好了,而且还有楼尚书呢,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您不是说了,老天就是认可您的功劳才派楼尚书来帮你的嘛,先帝们怎么可能怪你。”   吴成竹躺在地上嘲笑出声,“赵为,被火烧五脏六腑的感觉不好受吧,你为朝政殚精竭虑三十载,如今却没一人站你身旁,只能信任一个外姓人的感觉不好受吧,哈哈哈哈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这就是你跟世家作对的下场!”   楼谪拧眉将吴成竹抓了起来,捏着吴成竹的下巴就将一个药丸塞了进去,“这是噬心虫,吃下去不过一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亡,把解药交出来我便饶你不死。”   吴成竹也不惶恐,还笑道,   “赵为,看来这外姓人你也信错了,这么迫不及待地让我死,不就是也没想你活的意思吗?赵为你把江山传给这家伙还不如传给我,反正都已经乱七八糟了,这样吧,你传位诏书留我的名字,我现在就给你解药。”   楼谪面不改色地开始脱吴成竹身上的衣服,吴成竹毕竟是个封建老臣,此刻知道激烈反抗了,但楼谪始终面不改色,将吴成竹扒了个一干二净。   “楼谪!你这家伙,我要将你千刀万剐!”赤条条的吴成竹难堪地蜷缩起来。   楼谪面不改色地翻找了全部的衣物,如实回报道,“陛下,在罪臣吴成竹的身上并未找到药物。”   “我怎么会那么蠢,把解药带在身上!赵为你现在立刻给我写传位诏书,再把楼谪这家伙给我杀了,我便告诉你解药在何处。”吴成竹蜷缩着恨道。   楼谪将黑漆漆的袖箭抵在吴成竹的额间,“吴成竹,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现在都这样了,谁会认你这个皇帝啊,就算圣上现在给你写了诏书又如何,你能活着走出金銮殿吗?”   “这便是杀了平儿的东西吗?你动手啊,只要你今日敢把我杀了,你楼谪这一辈子照样也抬不起腰来!”吴成竹嚣张地往楼谪手上不知何物的东西凑了凑。   楼谪蹙了蹙眉,将袖箭拿远了些。   “楼谪,咳咳,过来扶我。”赵为抬手道,苏邑忙泪流满面地扶住赵为的另一边胳膊,楼谪快步跑上去,搀扶住赵为伸出来的那只手,自责道,“陛下,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不怪你,朕不怪你,朕千防万防也放不住这些家贼,楼谪你是个好孩子,明安的江山交在你手上一定会焕然一新的,可惜了,可惜朕等不到那日了。”赵为借着力站了起来。   说实在的,楼谪从未见过一个封建帝王能这般为国为民,楼谪这段时间又忙得多站不住脚,赵为只会更甚,他是个当之无愧的明君,“陛下,您又开玩笑了,您是天子,当与天同寿,明安得有您的治理,明安离不开您的。”   赵为感受到滴在手背的泪珠,欣慰地看着楼谪,“你这孩子,朕没看错人,果真重情重义,等朕走后,那些没参与此事的皇子公主希望你能善待他们,那些参与此事的皇子大臣通通给朕陪葬。”   楼谪泣不成声,赵为这两年是真拿他当儿子对待,楼谪也很喜欢这个威严但不失和蔼的长辈,谁能想到造化这般弄人,一代明君却遭如此众叛亲离。   苏邑疯狂地扇着吴成竹的脸,拿吴成竹的脑袋猛猛磕地,是御前红人苏公公从未有过的癫狂模样,“你个贱人!快把解药拿出来!快把解药拿出来!”   吴成竹被扒光了衣服,绑着手脚,毫无体面的倒在地上,被阉人提住脑袋,脸上头上都是血迹,他这风光一生从未这么狼狈过,吴成竹目光恨恨地看着楼谪,溢血的嘴角却还是在笑着,   “好妹夫,你把楼谪这个妖臣杀了,我就告诉你解药放在哪里,头晕眼花五府灼烧的感觉不好受吧。”   赵为甩了甩头,拔出来身边侍卫身上的利剑。   众人骇然,却没有一人轻举妄动,楼谪身边的影卫正欲动作,楼谪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还带着泪水的眼眸澄澈地看着赵为,“能与陛下以命换命,是臣的荣幸。”   赵为将剑提起。   苏邑双手颤抖地看着赵为,“陛下…”   吴成竹笑意更深了几分,“对就是这样,陛下,将剑狠狠地刺进楼谪的心脏,再用剑将这妖臣的心脏搅烂,臣就告诉陛下解药藏在何处。”   “啊!”   “陛下!”   “陛下!”   赵为带着面不改色地将剑插入了吴成竹的心口处,如他所言残忍地搅了搅。   吴成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高高在上黄袍加身的人,狠喷了一口血,“赵为…你真是疯了…你为了个外人…命都不要了…”   说完这句话,吴成竹便彻底没了声息。   赵为面不改色地剑将插回了侍卫腰间的剑鞘,苏邑泪流满面地扶着赵为,“陛下你,陛下,你可怎么办啊!你出个三长两短,让老奴怎么办啊陛下!”   “快!快派人去搜查丞相府!把搜到的药物都呈上来!”楼谪抹了把眼泪扶住赵为立刻吩咐道。   侍卫们应声而动。   赵为很冷静地坐回龙椅上,合上目,轻声道,“既然费尽心思毒到朕了,他便不可能再留解药。”   太医被赫连潇一手提着一个跑在前面,风风火火地闯入金銮殿中,后面又跟了轰轰烈烈的一大排,给赵为一探脉皆是面如菜色。   很快便滑溜溜地跪了一大排。   “这这这…这毒性猛烈,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了啊…”   苏邑生气地踹了最近的太医两脚,“废物一群废物!今日治不好皇上,你们都去死吧!”   太医们忙汗流浃背地讨论起来,“还有一法可以一试,将陛下身体内的毒素以内力相逼,在辅以针灸或许可以一试,但此事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而且对内力的把控度十分严格。”   “我可以试试。”楼谪率先扶起床上的赵为,两个手掌置于其背,看向说法子的总太医催促道,“快说怎么做。”   赫连潇亦然站了出来,“我与楼尚书交替为陛下逼毒,不将陛下体内的毒素清除势不合眼。”   一昼夜过后,被楼谪亲自护送到暗道里的众人焦急不已。   “怎么还没回来啊,你们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情况。”程逍林拿上佩剑,还有暗道里准备的火药跟众人说着。   留下保护众人的侍卫以影八为首拦住了程逍林,“翰林大人,主上有令,他没回来前,众人不能踏出暗道半步。”   程逍林直接拿着剑鞘挥开了影八,然而影八十分轻松地化解了程逍林的攻势,将其再次拦下。   程逍林眉头紧蹙,“让我出去看看情况,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事。”   “我也要出去看看,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齐玉利落地把衣袖襻起。   “我也要出去。”万俟宥说道。   安禾目露忧色地看着靠墙闭目养神的人,“少爷……”   说是闭目养神,但柳绵眉眼从昨日便搅着,脸色更是苍白难看得很,紧攥着玉佩的手一直都是青筋毕漏的状态。   这是楼谪仓促离开前塞给他的玉佩,说让他安心等他回来,肯定会没事的。柳绵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初初相逢时柳绵赠他的玉佩,楼谪一直留着,并且贴身带着。   “让他们出去。”   柳绵睁开眼,撑着墙站了起来,几个影卫还在劝阻程逍林他们的动作停下,错愕地看着柳绵。   “不仅他们要出去,我也要出去。”柳绵看着影八说道。   “郎君,主上武功高强、足智多谋,肯定能平安回来的,而且主上还带了兵马,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一会儿主上就回来了,我们就在此等候就好。”影八说道。   “我相信我夫君的能力,现在外面的纷争肯定已经解决了,他迟迟未归,必定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我要去陪他。”柳绵认真道。   沈思月也出声道,“影八,你们守了这么久也可以了,你不相信谪儿的能力吗?”   影八环顾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先去看看情况,若是周遭环境安全,我们就一起出去。”   轮换了一夜,终于让赵为吐了一大滩黑血出来,众人欣喜地围了上去,楼谪站起来手脚发虚,喝了一碗大补汤后,没有打扰还在调息的赫连潇。   静静地走出了金銮殿,晃然地看了眼日头,他穿越两年多来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日这般虚过,甩了甩头晕眼花的脑袋,楼谪站直了身子,他还要回去接夫郎,柳绵该等着急了。   刚迈步下台阶,便是脚下一空。 第150章 大结局(下)   策马赶来的柳绵目睹这一幕肝胆俱裂, 飞身下马,没怎么使过几次的轻功此刻竟是出奇地好,竟然比影卫先一步赶到楼谪身旁, 楼谪倒在了自己最熟悉的萦绕着浅淡玉兰花香的怀抱中。   还没开口,柳绵的眼泪便先落在了楼谪唇角, 楼谪昏过去前还呢喃道, “我没事, 绵绵, 让你久等了。”   柳绵一个用力将楼谪横抱起来,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将人抱紧了金銮殿, 喊了两个太医来看楼谪情况。   几个跟着楼谪的影卫连忙给柳绵解释整件事情的经过,主上只是内力耗尽, 暂时虚弱罢了。   柳绵听完影卫的汇报淡淡地嗯了一声, 双手紧紧拉着楼谪冰凉的手放在脸庞,他知道楼谪没事, 可楼谪就这么安静地躺着,眼泪根本就不受控制, 连串般落下。   影八担忧地看着柳绵, “郎君也很久没有休息了, 要不去偏殿小憩一会儿,这里有我们看着。”   柳绵静静地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楼谪, 太医将药碗端了进来, 又给楼谪把了把脉,确定并无大碍后又火急火燎地跑回主殿。   柳绵将楼谪扶到自己怀里, 把平日仿佛顶天立地的人圈在怀中,另一只手拿着药碗, 此时柳绵才发觉楼谪高大的身躯也不过一臂可撑。   安禾拉住还准备上去帮忙的影八,又把其他几个影卫喊了出来,“让少爷和姑爷两个人待会儿,我们在这守着就行。”   柳绵的眼泪吧嗒吧嗒不要钱般地往外涌,动作轻柔地将勺子抵到楼谪唇边,然而楼谪毫无张嘴的意思,药水顺着唇角流。   柳绵眼泪汪汪地把楼谪的唇瓣牙关舔吻开,又憋气喝了一大口奇苦无比的补药,然后嘴对嘴地给楼谪渡了过去。   就这样喝完了一大碗补药,柳绵又苦巴巴地拆了托盘里准备的蜜饯,含了一会儿去除了嘴里的苦味后,又亲了亲楼谪,虽然楼谪已经昏迷了,但柳绵还是怕苦着他。   明明接吻过很多次,但技术依旧很烂的柳绵囫囵地舔了舔楼谪的舌头,便准备退出来,结果却被人按住了后脑勺,连敏感脆弱的喉管都被搜刮到了。   “绵绵你好色啊,连我昏迷了都不放过呢。”   楼谪灵活的长舌放开了柳绵被吮吸得通红的软舌,舌尖都被软软地带了出来,暧昧的津液流下,楼谪眼神一暗。   顾不上奇怪自己被自家娇娇小夫郎抱在怀里的奇怪姿势,楼谪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被亲得意乱神迷的柳绵回过神来,慌乱地推搡楼谪,“不不不行,你的身体…唔…”   “身体好得很。”楼谪含糊地说着。   分量十足的家伙精神头十足地跟柳绵握了个手。   “唔唔唔!不行啊…这里是皇宫啊!夫君。”柳绵好不容易偏头喘了口气,连忙解释道。   楼谪一顿,看了看周围陌生的装饰,妈啊,还真不是在家里,他还以为柳绵把他带回家了呢。   楼谪尴尬地起身穿戴整齐,又把柳绵被他蹭扯开的衣襟拉好。   柳绵这会儿不害臊了,看着楼谪红了的耳根乐出了声,“不过你身体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要再让太医进来看看?”   “没事,就是体内的内力空了,然后又精神高度集中地熬了一个大夜,一时没站稳而已,睡一觉就好了,你看你这脸色,昨晚没睡吧,反正你出来了,我们睡一会儿,等陛下醒了再说。”楼谪心大地躺下,不容置疑地抱过还在说不妥的人。   “没事的,陛下人很好的,不会怪罪我们的。”楼谪闭着眼睛熟练地拍着柳绵背部。   楼谪的怀抱太温暖安心,柳绵也真困倦了,来不及多想一会儿,便被楼谪抱在怀里哄睡着了。   二人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便到正殿看赵为的情况,在门口刚好遇上了在另一个偏殿休息的赫连潇和万俟宥,万俟宥很开心地给他们打招呼,   “楼谪你没事就好,刚给绵绵吓坏了都。”   楼谪笑着看了柳绵一眼,“没事,阿潇还好吧。”   “我没事,昨夜你才是大功臣,没想到你内力这么深厚,有空必须和我切磋切磋!”赫连潇邀请道。   楼谪笑着应下。   此时正殿的气氛比起昨晚肉眼可见的松快很多,苏邑感激涕零地抹着眼泪,“太医们说毒素清除了,虽然伤到了底子,但好生养着还有希望养回来,真是太感谢两位大人了,陛下果然没看错人,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楼谪和赫连潇同时松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后来赵为醒了,由于身体损害太大,需要静养的缘故还是让苏邑宣读了那个传位诏书。   多亏了吴成竹的提前宣传,这一日真的到来时,众人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而这两年受了楼谪各种惠民利民措施恩惠的百姓们更是一片欢腾之色,没人觉得楼谪得位不正,大家都觉得楼谪是携国运造福明安的人,坐上皇位亦是理所应当。   将参与谋逆的皇子和臣子一一清算,其他不知情的皇子公主皆按以前身份地位相待,这次清剿也把盘亘百年的世家力量连根拔起,楼谪作为一个文武双全德艺双馨的皇帝,还有手握明安兵符的赫连潇和新科状元程逍林大力支持,那些老顽固还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这朝堂上一大部分还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你看那林永安不就又开始带头支持楼谪变法了吗。   楼谪如其所言,给柳绵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金銮殿数层阶梯,楼谪牵着柳绵的手一一走过,回身共受百官行礼。   到了晚间洞房花烛夜后的新皇大人还要钻到自家皇后怀里撒娇,“呜呜呜,当皇上太忙太辛苦了,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当哇!”   穿着世界最华贵的一套凤冠霞帔的人无奈地捏了捏新皇大人的脸颊,“你这话让太上皇听见可是要气得打你板子的。”   帝后册封仪式过后,平时最干劲十足的楼谪三日没上早朝,后来更是将早朝改到了下午。   楼谪推行新法,分散皇权力量,加强地方力量,严格执行监察制度,以科举制度作为筛选官员的第一道门槛,为朝廷注入新鲜血液,将这些年贪污腐败的官员一并清理,国库前所未有地充盈。   减轻赋税,推广新型农业工具,让赫连潇带着大炮开疆扩土,新进新品农作物,明安国力前所未有地强盛,而此时不过六年。   完善治安管理,支持商业发展,同时还亲自推动了一种新行业的发展,那便是工业,各种制造店开业,原本只能在皇宫看见的灯泡挂入了各户人家。   赵为乘着最后时光去游历明安,看着到处安居乐业,井井有条,每个城池的丐帮都不复存在了,一切兴兴向荣,是笑着合上的眼睛。   回京的苏邑眼泪哗啦哗啦流地跟楼谪说,“陛下走前还说自己没看错人。”   楼谪登基时,赵为为了其名正言顺还将他的户籍迁到了他的名下,认其为子,楼谪也早就把赵为当做父亲看待,他走后,楼谪为其追谥号“昭宣帝”亲自为其摔灵。   赵为走后,楼谪的改革更为大胆,尤其是面对那些成山催他选秀充填后宫繁衍子嗣的折子,楼谪看都懒得看,直接出台了一夫一妻制。   楼谪又废除了跪拜礼等多项旧习,女子,哥儿皆可入朝为官,将皇位继承制改为多级选举制度,每届在任者只可任职六年。   与想象中的掀起骇然大波相反,众人很平静地接受了楼谪的新制度,楼谪这家伙说着民主民主,压根没给过他们拒绝的机会,性子最是专横,没人敢触楼谪的霉头。   至于日子越来越好的百姓们,自然也不管上面变化如何,反正他们心里清楚圣明的陛下无论怎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好。   此法一颁布,楼谪又勤勤恳恳地干了五年,便宣布退位,最后选出来的新皇你们猜是谁,是赵为之前提过的聪慧过人的小女儿赵苓儿,她是第一个响应哥儿女子亦可入朝的人,此时已经做到从三品的谏议大夫。   当日拿到这个结果的楼谪都忍不住笑了笑,看着赵苓儿满是欣赏,“之前父皇就跟我夸过你,果然优秀。”   赵苓儿也不可思议,“哥你真的要退位啊?!”   她以为楼谪说着玩的呢,楼谪这么厉害的人,就算连任又有谁敢置喙呢。   楼谪无奈地给赵苓儿递国玺,“不然呢,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没做到过,准备登基仪式吧,好好干啊,明安未来六年就交给你了。”   “可是哥你这么厉害啊!谁还能有你厉害啊。”赵苓儿不舍道。   “你可别妄自菲薄,每个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说不定我们游玩回来一看,明安还更好了呢。”楼谪笑道。   “还游玩?!哥你真的不看着我吗?!不行,我要去跟皇嫂告状!”赵苓儿嚷嚷道。   “赶紧去准备东西去吧,别烦你嫂嫂,有什么事给我飞鸽传书就行。”楼谪催促道。   把赵苓儿赶走后,楼谪悠闲地伸了一个懒腰,终于找到人接手了,当皇帝可真累啊。   给赵苓儿戴完冠的第二日,楼谪就收拾收拾带着自家夫郎溜了,这次谁也没带,世界安稳了,就他们俩个出门游历也很安全。   坏消息,此时已经过了十四年,好消息,楼谪也才三十五岁,而且他和柳绵一直坚持锻炼,生得又好,现在瞅着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样,他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能在一起。   出游一月,跟楼谪在新城看海时,柳绵终于发现了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安禾。   这电灯泡精得很,早就料到他们俩要开溜,册封典礼那晚就老早在城门等着了,楼谪他们一出城门,安禾就紧随其后了。   楼谪没拆穿安禾,也没告诉柳绵这件事,抓紧时间享受美好的二人时光,这不,果然没安分多久,某个电灯泡便耐不住性子,自己漏了马脚。   “呜呜呜少爷,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你怎么出来玩不带我!”终于被自家少爷发现了的安禾反将一军,朝着柳绵飞扑而来。   然后被拎住了后颈。   柳绵惊讶道,“安禾,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新城的。”   他跟了一路自然知道,但安禾可不能这么说,柳绵离开前还给安禾留了信让他自己去逛逛,多认识一些朋友呢。   提着人的楼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安禾,“是啊,安禾,你怎么找到我们了,你走了,你让常乐和京城那么多非你不娶的公子哥怎么办啊。”   安禾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少爷,我不要成亲,我就要和你们一起,你们不带我,不带我,我就偷偷跟着!”   嘁,假哭,有的人就会用这招,楼谪瘪了瘪嘴。但这招对柳绵确实是百试百灵,柳绵忙扒拉开了楼谪的手,捏了捏安禾光打雷不下雨的包子脸,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带着你带着你,咱们一起就是了。”   安禾立刻破涕为笑。   此后三人一路吃吃玩玩,一年后又回京接上了沈思月,天下太平,赫连潇也辞了官职,逮住这次机会,带着万俟宥加入了这次旅途。   看着回趟京翻了一倍人数的队伍楼谪很沉默,赫连潇还抱着臂脸冷冷地解释道,“要不是阿宥想跟你夫郎一起玩,我才不会加入你们。”   “话说你夫郎怎么这么讨阿宥喜欢,你夫郎每天都跟阿宥聊什么啊。”赫连潇嘀嘀咕咕地看着阿宥主动拥抱柳绵心里直冒酸泡。   “反思一下自己。”楼谪没好气地丢下这句话,连忙去解救自己被围成一团的小夫郎,柳绵游玩的这一年里在每个城池都给大家准备了礼物,此时正分发着呢。   一时没看住,好几个人都开心地扑住了柳绵,楼谪面色铁青。   他一靠近众人便自觉散开了,柳绵眉眼弯弯地捏了捏楼谪的手,“看完妹妹了?有让她也来拿礼物吗。”   “她下朝了就来。”楼谪心中的吃味一下就散了个一干二净,开始笑眯眯地帮着柳绵分发礼物。   楼谪这些年忙于政事,没再管过珍馐阁的发展,但齐玉一直尽心尽力,成功做到了楼谪当年那句玩笑话,将珍馐阁开遍明安的每个城池,是明安最有钱的女娘。   更有钱的人就是我们的柳绵了,云水阁和琉璃店还有后续一些列新产品的制造铺都由他全权掌管,楼谪忙着处理政事时,柳绵就和齐玉绞尽脑汁发展生意,是当之无愧的首富。   楼谪任职的十四载是几千年历史发展最快的阶段,离世后追封谥号“高桓帝”,与“景安皇后”柳绵合葬。   “……高桓帝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其不少政策绵延至今仍在使用。”   千年后,某大学历史教授在课堂上赞扬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