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娱乐圈魅魔啊？！ 　　作者：嘎丽嘎丽 　　文案： 　　江漱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是一本娱乐圈万人迷总受18+小说的主角，书中花费大量笔墨塑造他无人能敌的外貌和演技，堪称魅魔在世。 　　书里的“江漱阳”缺爱又虚荣，因为想赚钱所以顶着985学历拐进娱乐圈，又因为想要爱所以对渣攻穷追不舍。 　　书中前四分之三剧情都在着重描写“江漱阳”与一众渣得各具特色的攻1234之间令人匪夷所思的纠缠中，而后续四分之一剧情中突然空降正攻横扫渣攻，以一己之力将np爆改1v1，达成救赎he结局，over。 　　江漱阳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满脑子都是各种毫无下限肉香四溢的羞耻PLAY，在甩干净脑子里进的水后，他总结出以下两点： 　　第一，他是主角 　　第二，他在表演上拥有绝对的天赋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这张从小被人夸到大的脸，缓慢地挑了挑眉。 　　好像，似乎，或许——这娱乐圈也不是不能闯一闯？ 　　当天上午，一如梦中那本小说的开端，从事娱乐圈行业的小姨打电话联系他，开门见山地询问他想不想来她们公司看看。 　　江漱阳垂眸看着自己在备忘录上记下的“娱乐圈未来”，手指灵活地转着笔。 　　他道：“好。” 　　＊ 　　缺爱？虚荣？ 　　想要钱不是错，想要爱更不是错。 　　他不会是书里的“江漱阳”，他没那么傻，他想要的东西，都会靠自己一点点拿到。 　　命里带红·又佛又卷·俊帅受 　　一夜七次·身体有病·恋爱脑攻 　　＊主角很苏，颜值top，微万人迷设定，有单箭头桃花 　　＊攻胸大腿长建模脸，居家旅行必备神器，非病弱攻 　　＊整体文风比较日常，非快节奏打脸，就是大学生勇闯娱乐圈的一二事 　　内容标签：强强，都市，娱乐圈，穿书，爽文，万人迷 　　主角：江漱阳，左宥 　　一句话简介：魅到谁了 　　立意：只管努力就好，想要的自会得到。 第1章 　　“你这打扮……” 　　季蓝英瞥了眼坐在副驾驶上的男生，眉梢轻微地上挑了些。 　　“你又不是什么名人，捂这么严实做什么。”她一边倒车入库，一边说，“都是要进娱乐圈的人了，还不习惯被人围观的场面？我怎么记得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旁的男生不太熟练地戴上鸭舌帽和口罩，眼睛藏在压低的帽檐下，声音隔着一层布料，听上去闷闷的：“只是来了解一下，可没说一定会跟着你混啊！” 　　季蓝英拔下车钥匙，涂着大地色眼影的眉眼深邃而精致，眼神淡定地在男生身上转了一圈。 　　“不想跟我混？那怎么我一打电话你就摇着尾巴跟过来了。”女人口吻淡淡，“总之你也没什么职业规划，与其毕业后随便找个工作，还不如利用好你的外在条件，几年赚够一辈子的钱。” 　　她侧过身，习惯性地伸手调整了一番男生帽子的角度，手指拨弄着后者压在帽檐下的碎发，嘴里自言自语：“虽然现在还不是我的艺人，但也不能粗心大意。” 　　男生低头配合，因为碎发时不时挠得有些痒，他眼睛眨呀眨的，睫毛的存在感格外强烈，一下就勾住季蓝英的注意力。 　　“嗯？睫毛还挺长，和最近流行的那什么婴儿直假睫毛还挺像……” 　　季蓝英顺手勾起男生下巴，对着这双眼睛细细端详，语气平淡地点评：“的确是一双适合演戏的眼睛，当初怎么不读电影学校？太浪费了……嗯，都是你成绩太好害的。” 　　男生嘴角抽了抽：“成绩太好真是对不起啊。” 　　季蓝英：“这么一看，都不需要露出其他五官，眼睛里的情绪就足够丰富了。” 　　女人冷淡着脸，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眼神却活像发现肉骨头的饿狼。 　　江漱阳眼皮耷拉下来，也懒得挣开对方勾着他下巴的手，反而还放松地把整个脑袋的力都落到季蓝英手上，同时歪头道：“小姨，我们现在上楼去吗？” 　　“嗯，下车吧。” 　　季蓝英不在意手上这点重量，还顺势摸了把江漱阳的脖子，随口评价：“连颈纹都没有……医美省了。” 　　江漱阳不自在地扭开头，抬手挠挠脖子，撇嘴：“什么医美，可以不做吗，好麻烦。” 　　季蓝英思考片刻：“你的话……不做也行。” 　　下车后，江漱阳跟在季蓝英身后，边走边打量越来越近的公司大楼。 　　极具科幻设计感的大厦高耸入云，反光的蓝色玻璃在阳光下干净明亮，倒映着远处的天空、来往的车流以及连绵不绝的绿化带。 　　季蓝英带着他在一楼大厅前台登记，工作人员递给江漱阳一张备用门禁卡，上面印着长空娱乐的字样和logo。 　　江漱阳在出入人员登记表上填写基础信息，写完后放下圆珠笔，他像是没感觉到前台员工好奇的视线，抬高了些帽檐，眼睛微弯地朝对方礼貌点头。 　　前台：“……你好你好。” 　　前台咳嗽一声，笑道：“季老师终于有看中的新人了？” 　　季蓝英嗯了声：“算是吧，还要上楼做测评。” 　　“季老师看中的那一定能通过测评！” 　　“应该可以。” 　　她冷淡的态度也没影响前台姑娘崇拜的星星眼，毕竟这可是季蓝英啊！ 　　圈内点金之手，无数艺人可望不可及的顶级经纪人，手里捏着的资源和人脉足以把一头猪都捧得飞上天，能够被这样的人看中——这得是祖坟冒青烟才修来的福分吧！ 　　不过季蓝英已经有差不多五年没带过新艺人了，圈内人都以为这位大佬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公司业务去，不再像以前一般为个别艺人殚心竭虑了。 　　“谁能料到，就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一，大佬又要横空出世了呢！”前台姑娘内心戏十足，眼睛滴溜溜转着朝一旁的男生瞅。 　　所幸她看得小心，江漱阳也不是个对目光敏感的人，而且他站在这似曾相熟的地方，心情古怪复杂得全然没空去关注别的。 　　这里……就是一切的起点啊。 　　江漱阳低头看了眼手里蓝白相间的门禁卡，心想：“书里的‘他’就是在这里开始‘他’的演员路……” 　　也是在这里……开始‘他’万劫不复的一生。 　　季蓝英瞥见男生情绪微妙的眼睛，心想这小子还真是眼里完全藏不住事。 　　她推了把江漱阳肩膀，淡淡道：“登记完就别愣着，上楼去，你今天要做完所有测试拿到结果，快的话明天签约合同就能出来。” 　　说着，她象征性地安慰了一句：“也别太紧张，测评结果什么的……实在不行你靠脸也能出道，大不了去选秀综艺刷刷脸，爱豆转演员也是一条路。” 　　江漱阳：“……小姨，我真的只是来了解一下，还没想好之后怎么办。” 　　如果不是为了确定梦里那本书的剧情，他原本都没打算来的，出道当明星什么的对一个985男大学生来说还是太突然了啊！ 　　那本书是这样形容的——他，江漱阳，一个美强惨的优质男大，因为对前路的迷茫被从事娱乐圈行业的小姨拐进圈内。 　　在抵达长空娱乐的第一天，纯情男大江漱阳对渣男攻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滚床单，从此在娱乐圈总受这条路上犹如脱缰的野马般浩浩荡荡一发不可收拾。 　　江漱阳：……呕呕呕！！！ 　　季蓝英毫不留情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都说了在外面不许叫小姨，叫姐。” 　　俩人低着声音插科打诨地走进电梯，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电梯里只有他们俩，季蓝英按下15层的触屏选项，电梯平稳上升，在经过12层时减缓，然后停下。 　　“叮——” 　　注意到这一幕，季蓝英止住声音，抬眸看向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而江漱阳还低着头划动手机，门禁卡夹在手指间：“等会中午去吃火锅？我记得你吃辣吧……” 　　他感觉到有人进电梯，礼貌性地后撤一步，背靠墙，黑色帽檐投下一片阴影，叫人只能看见覆着口罩的下巴。 　　季蓝英没理会自己外甥的嘀嘀咕咕，和来人对视，颔首：“左老师，好巧。” 　　紧接着，江漱阳听到一个微沉的男人声音，语气平和克制的：“季老师。” 　　那声音顿了顿，放轻了些：“这位是……？” 　　江漱阳关了手机屏幕，准备抬头做个自我介绍。 　　混娱乐圈嘛，对前辈的尊重礼貌显然必不可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准以后就会合作呢！ 　　然而季蓝英先开口了：“这是我准备签约的新人，还在上学，正要带他去做个测评，左老师今天怎么有空来公司了？” 　　江漱阳反应过来，哦，小姨不想让他乱说话……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唔……是和这个男人关系一般吗？ 　　他微微抬头，随手掀高了些帽檐角度，朝来人方向看去。 　　豁！好一张浓墨重彩的帅脸。 　　有点像上个世纪港台明星的相貌，眼窝深邃，有棱有角的，看上去挺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感觉这人哪怕四五十岁也不会显老，就像网上常说的那什么骨相帅哥？ 　　江漱阳目测了一番男人的身材，感觉有点手痒，职业病犯了。 　　不过……怎么感觉这人……稍稍有点眼熟？ 　　江漱阳平时完全不关注娱乐圈，但出于某些兼职的缘故，他毫无疑问是对长相身材很敏锐的人，尤其像这样的面貌……理论上他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才对。 　　左宥察觉到电梯里的第三人——角落里那名年轻人，似乎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听得出季蓝英对他疏离的态度，也明白后者并不想把旁边这位小新人介绍给他认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恶，左宥从来不是在意别人对他看法的人。 　　况且这新人捂得比他还严实，就算知道名字又如何，以后遇着了也认不出来。 　　他心里这么想着，一边侧过身子按下20楼的选项。 　　转身时，他视线不经意间同那新人对上了。 　　……嗯？ 　　帽檐下，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满是好奇，眼皮本没有完全掀开，半睁着，一副长得很困的模样。 　　但对视的那一刻，年轻人似乎挑了下眉，眼睛睁大了些许，好奇之余又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左宥顿了顿，凭借本能礼貌地点头，然后略仓促地转头移开视线。 　　真是……一双很适合大银幕的眼睛。 　　男人在心里默默想着，怎么说？不愧是季蓝英挑中的人。 　　江漱阳看着这眼熟的男人在和他礼貌对视一眼后很快移开目光。 　　他微微挑眉，心里还在思索这张脸眼熟在哪。 　　下一秒就见对方脸色微变，脊背似乎绷紧成一根弦，眉眼深深压下来——嗯？怎么感觉更帅了。 　　江漱阳垂眼便看到男人身侧握紧的拳头，手背的青色血管长得相当标准，是他最常画的树枝脉络状。 　　这种手画在漫画里多是用于表现男性的力量感和性张力，而放在现实中这位左老师的身上……的确很有张力。 　　他收回目光，在心里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叮——” 　　15楼到了。 　　季蓝英也注意到左宥不太寻常的状态，但她没有多嘴，而是冲角落的江漱阳甩了个眼神，然后低声道：“左老师，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聊。” 　　“……”左宥沉默点头。 　　江漱阳从左宥身边擦肩而过，即将踏出电梯前，他突然开口：“左老师，拜拜！” 　　尾音是上扬的，让人一听就觉得心情明朗。 　　左宥愣了片刻，没来得及回应，那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长相的陌生新人就已经走不见了。 　　只有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 　　“……你挺喜欢他？” 　　季蓝英看向身边脚步轻快的某人，若有所思：“我倒不知道你还追星。” 　　江漱阳双手插兜，懒洋洋应道：“没啊，什么追星？我不熟这些……不过刚刚那人还挺帅的，比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都帅好多。” 　　季蓝英：“明星在现实里本就比荧幕上好看，而且左宥的脸就算放在整个娱乐圈都是顶级档次的水平。但比起长相，左宥这人更难得的是他的演技，90生里能比他转型成功的应该没有谁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只可惜，他的长相拖累了他在演员职业上的发展，电视剧看不出什么，但对于电影而言，长得太帅可不一定是加分项，他脸上……少了那种故事感。” 　　季蓝英又瞥了了眼身边听得认真的男生。 　　刚巧，这种“故事感”对于某人而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听起来你还蛮欣赏他的？”江漱阳扯扯口罩，咕哝，“刚刚在电梯里怎么看不出来……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季蓝英神色平淡：“你想多了，没有关系不好，只是我不喜欢他。” 　　江漱阳耷拉的眼皮唰地掀开，眼睛炯炯有神的，满脸写着“有八卦”三个字。 　　“……别乱想。”季蓝英道，“只是单纯磁场不合，他在圈内名声还行。” 　　江漱阳眼皮又耷拉回去，像只没睡饱的考拉。 　　公司大厦每层楼面积都很大，走廊上有十来个房间，隔音效果相当好，静悄悄得让人说话都下意识压低声音。 　　谈话间，季蓝英领着江漱阳停在一处挂着“会议室A1512”的房间门前。 　　她正要抬手敲门，忽然听到江漱阳冷不丁冒出一句。 　　“姐，你刚刚说电梯里那人……名字叫…左宥？是宝盖头下面一个有字的‘宥’？” 　　季蓝英瞧见江漱阳眼里的恍惚，似乎还有些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这小子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她点头：“是。” 　　左——宥——？ 　　江漱阳手抖了一下，缓缓地，缓缓地，睁大眼睛。 　　瞳孔地震。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存了四个月，准备完结了，新来的朋友们放心观看 　　v前随榜日更or隔日更，v后日更，不定时爆更 第2章 　　左宥？是他知道的那个左宥吗？ 　　江漱阳看着小姨推开门，神思不属地抬腿跟着小姨走进会议室，然后随手关上门。 　　“咔哒。” 　　会议桌边坐着或看手机或看电脑的四人闻声抬头，其中较为年轻的西装男人率先站起，一边自然抬手抚了抚衣领，一边拉开身边的椅子。 　　他笑容和煦：“季老师，您来这坐吧，这位就是江漱阳同学吧。” 　　“程助理。”季蓝英颔首，没有转头看江漱阳，淡淡提醒：“口罩摘了吧。” 　　江漱阳脑袋里还乱糟糟的，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抬手勾着口罩带子扯下来，另一只手捏着帽檐摘下，一边晃了晃脑袋，像只甩毛的小土狗。 　　他不好意思地朝众人笑笑，脸颊两边浅浅的凹陷让这笑容灿烂了不少：“老师们好，我是江漱阳，现在在江城上学。” 　　年轻男孩站在众人视线焦点中，看上去丝毫不拘谨，面对若有若无的观察和审视表现得坦坦荡荡，甚至还大胆地回望过去，瞳孔漆黑明亮，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 　　程助理笑容更深：“漱阳是在江财读大三吧，怎么突然想来咱们公司了？是因为长得太帅了吗？” 　　江漱阳拖长尾音地啊了一声：“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一双眼睛生得剔透又干净，眼皮总半耷拉着，看上去十足无辜：“因为当明星赚得比较多。” 　　会议桌边三个有些年纪的老师一听，原本细致观察的目光有些微妙的变化。 　　程助理笑了两声，感慨：“确实是年轻人会有的想法啊……别站着了，先来这边坐吧。” 　　“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老师，这两位是北电表演学院的苏昭老师和孟贤学老师，这位是中戏表演学院的何信教授，三位老师就是你今天测评的考官。” 　　他朝江漱阳和善地眨眨眼：“我再确定一下，漱阳你是完全没有表演经验对吗？” 　　江漱阳没什么好犹豫的，直白道：“对，我一直是文化生，专业选的工商管理，平时不关注娱乐圈，电影电视剧也看得少。” 　　江漱阳本以为今天就是来简单了解一下，比如逛逛公司、听一听公司发展史之类的，所谓的测评——他想象的是填表格做问卷什么的，就如同现在投简历都要做的那什么性格测试题。 　　但眼前这阵仗未免也太正式了！他面试都没面过这么严肃的！虽然这位程助理看上去很善解人意，但会议桌对面的三位老师怎么给他一种虎视眈眈的感觉呢…… 　　他心里开始发愁，小姨也没说测评有些什么题型，他不觉得自己测评结果差有什么丢脸的，但小姨这么照顾他……感觉…很对不起她啊。 　　早知道来之前恶补一通表演课程和娱乐圈常识了，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咯。 　　江漱阳心里嘀嘀咕咕，望向对面老师的眼神也变得愁绪满满，和他嘴上直白得满不在乎的样子完全反了过来。 　　对上这样的眼神，本来表情严肃的老师们都有些绷不住。 　　你要说这小子害怕担心呢，他肢体语言又放松得不得了，跟回自己家一样。 　　但要说他完全不在意也不对，瞧瞧他现在浏览老师递给他的资料多认真，还知道主动要一支笔写分析，看这态度不像是来走过场的啊？ 　　何信看了眼另外两位老师，见他们没打算开口，便轻咳两声，道：“这是你待会要表演的角色的部分背景和剧情，因为你完全没有表演基础，所以先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利用这些资料写一份人物小传，写得好的话也可以给测评加分。” 　　他顿了顿，对上男生专注的眼睛，没忍住：“别紧张，尽力而为，你可以的。”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身边两位老师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 　　……哎。 　　最初收到测评邀请，看到考生基本信息时，何信还以为连季蓝英都开始带关系户了。 　　瞅瞅江漱阳这二十一年的履历，有哪一条和表演挨得上边吗？？ 　　别拿那什么文化成绩考上985院校说事，这玩意儿对于明星吸粉可以算作一个加分项，但对于一个演员而言完全是鸡肋！ 　　整份信息都透露着荒谬，何信都做好面对一个自以为是的关系户普信男的准备了，不就是给富哥开绿灯吗，钱难挣屎难吃，社会人这点事不寒掺。 　　特别是刚刚江漱阳戴着帽子口罩坦荡荡地走进来的时候，那股子随意放松的气质，哪里像是一个来参加顶级娱乐公司等级测评的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是他家的！！！ 　　几分钟前的何信端着一张稳如泰山的严肃长辈脸在心里疯狂吐槽，几分钟后的何信望着江漱阳摘下口罩后的脸蛋陷入沉思。 　　……嗯……哦……啊……是他见识浅薄了。 　　难怪啊难怪，季蓝英带来的人嘛，从没学过表演又怎样，这浑然天成的演员脸，是那种走在大街上都会被导演抓住带回剧组的典型啊！ 　　倒不如说这小子过去二十一年没有被拐进演艺圈才荒谬至极！ 　　而且在如今近视眼这么多、压力这么大的时代，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实在罕见……哦？什么？这小子也是个近视眼？那没事了。 　　何信盯着埋头写字的江漱阳打量，越看越喜欢，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从季蓝英那里要过来江漱阳的表演课了，底子这么好的学生以后带出去都倍儿有面。 　　江漱阳很快把手里的几页资料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几乎不需要多加思考地提炼出几个关键词随手记在资料旁边的空白处。 　　高中生，成绩优异，虚伪，缺乏同理心…… 　　在江漱阳看来，这不是一个多么复杂的故事，也不是个多难理解的人设。 　　主角是被校园霸凌的女学生，江漱阳需要扮演的角色是这名女学生暗恋的学长。 　　在前期剧情中，被欺负的女学生在雨中遇到打着雨伞蹲在流浪猫身边的同校学长，学长温和而包容，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常常投喂流浪猫狗，也会在女学生独自痛哭时询问和安慰。 　　女学生认为自己得到了神明赐予的救赎，认为学长是她在这个赤裸暴力的丛林社会里唯一的同类。 　　一个炎热的下午，她穿着白布吊带裙羞涩地向学长告白，学长有些错愕，短暂的沉默后，学长询问她是否愿意陪他去一个地方。 　　女学生欣然答应，心中忐忑地猜测——这或许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然而学长带着她去了一处陌生的公寓，公寓内没有开灯，窗帘也是半遮半掩，夏日干燥的空气混着公寓内的灰尘，呼吸间令人感到肺部干灼难过。 　　女学生小心翼翼地换上学长递给她的拖鞋，放轻脚步声走进室内，公寓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她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学长，笑容有些忐忑：“学长…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学长背对着她，俊秀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不同寻常的微笑。 　　那并不是简单的开心愉悦，漆黑的眼睛像深陷的黑洞，稍稍牵起的嘴角弧度不深，却无端的令人心底发寒。 　　他回答的声音却依旧清澈干净。 　　“有些东西想送给你。” 　　他缓缓转身，笑容在阴影里消失，面对女学生的那一刻，双眸深不见底。 　　那种隐隐约约的窥视感，像有人站在他瞳孔深处，朝外凝望着。 　　但下一刻他便垂眸，纤细的睫毛轻轻眨了眨，像在紧张似的。 　　“在书房里，你想来看看吗？” 　　女学生怎么可能舍得拒绝，她难掩雀跃地应声，像只活泼的黄莺跟在喜欢的男生身后。 　　江漱阳推开书房的门，比起客厅明明暗暗的光，书房内几乎完全黑下来了。 　　他像是不习惯光线的变化，目光定格在前方，瞳孔微微一缩，在听到身后女孩咕哝“好黑啊”的时候，轻声提醒：“麻烦关上门，有些东西……在全黑的时候才能看到。” 　　当书房的门闭合，江漱阳转身走近女孩，在他面前暂时扮演女学生角色的是程助理。 　　程助理按照剧本，装作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的模样，站在原地眼睁睁望着江漱阳越来越近。 　　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在视线内无限放大，明明脸上表情那么淡，瞳孔中若有若无的冷漠残忍却让他忍不住想要避开。 　　也正是这闪躲的片刻，他错过了那双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决绝，像下定决心般的。 　　下一秒，男生抬起左手扣在他脸颊边，用一种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度托起，拇指缓慢而坚定地摩挲着下颚的骨骼。 　　倘若真是剧本中暗恋着他的女孩儿在这，或许还会羞怯地误以为这是暧昧亲昵的接触。 　　但程助理看过剧本，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微妙得发颤的情绪在他心里悄然萌发——是恐惧吗？现在的年轻人随随便便都这么会演吗？ 　　程助理恍惚地感觉到一支尖锐的硬物抵在他小腹，寂静无声的会议室内，恐惧又悸动的情感随着鸡皮疙瘩蔓延至四肢…… 　　“咔哒。” 　　“——” 　　“呼——咳咳！！”程助理后退几步，拍着胸口低呛了几声，才抬头去看那令人出乎意料的男生。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漱阳，你这也太会演了。”他都完全被这新人的眼神戏唬住了。 　　他视线落到江漱阳右手握着的圆珠笔上，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原来是圆珠笔……那按键声……你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被刀子捅了呢，唉，腿都有点麻了。” 　　江漱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右手却没忍住转了两下笔，眉毛微微扬起，显然是被夸得很高兴的模样，完全藏不住一点。 　　他回答道：“收在口袋里，刚刚才拿出来的……程哥你今年多大了，皮肤很好啊，跟小孩一样。” 　　程助理：“……哈哈，已经毕业几年了，肯定没有你皮肤好……” 　　而会议桌边自始至终围观的三位老师和季蓝英仍然保持沉默。 　　他＊的，这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吗？ 　　何信不动声色地捂住心口——这小子潜力太大了！！！ 　　一般的表演新人很难做到在镜头和众人注视下保持自然，哪怕是不少明星也会下意识地在演戏时去维持镜头前的“好看”。 　　但江漱阳没有，他只是在表演而已。 　　表演角色的虚伪，残忍，道貌岸然——譬如那个咧嘴的笑容，这是一个很破坏长相的表情，因为要足够的夸张才能表现出角色的难以自控和不正常，且这种夸张不能过了那个线，太夸张就容易让人联想到精神病院里的傻子…… 　　在何信看来，这一段笑容的表演可以模仿国外电影里的小丑，但那种镌刻在灵魂深处的疯狂又不是知道就能演出来的，他需要的是残忍的疯狂，可不是脑残的疯子。 　　但江漱阳不是这么演绎的。 　　何信闭上眼，在脑海中回放方才江漱阳的表演。 　　那孩子嘴巴在笑，眼睛却是冷的，是专注的，警觉的，毫不动容的。 　　其实这一段剧情是有完整版的，他给江漱阳的只是其中一小段，关于“女学生”和“学长”这两个角色的更多背景，以及学长带女学生来公寓的原因和目的，书房里究竟有什么……等等这些问题都没有在江漱阳那份剧本里透露。 　　然而极其稀罕的是，这小子似乎通过剧本里只言片语的描写和暗示，捕捉到了这段剧情的违和之处，甚至还表演出来了！ 　　何信反复回想，确认不是自己多虑了。 　　江漱阳看女学生的眼神，不是杀人犯看猎物、屠夫看生肉的眼神，没有那种手到擒来的占有欲。 　　——因为单看这段剧情，大多数人都会误读“学长”的角色，认为他是个伪装的校园霸凌者，是天生情感淡漠的反社会人格，和欺负女学生的那伙人是一样的，甚至更残忍变态，将霸凌上升为屠杀。 　　但这个从未接触过表演的大学生却演绎出另一种“学长”。 　　他的眼睛像丛林里没开化的野生动物，那种毛骨悚然的狩猎感通过这双眼睛一点点注射到观众的血管里。 　　他在用看待“同类”的目光注视女学生，不是猎人对猎物，而是同一片丛林里互相窥伺的野兽在用不同的方式猎食。 　　弱肉强食的底层逻辑上演化出同类相食的冷酷残忍，他在捕食同类，以期得到食物链更上层存在的认可和青睐。 　　眼神戏的张力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何信睁开眼：“江漱阳，你知道学长在书房里看到了什么吗？” 　　江漱阳愣了愣，思考两秒：“嗯……应该有第三个人或某种传递信息的物品存在吧？” 　　何信难以遏制自己眼里的惊喜，但仍旧略带怀疑：“你怎么知道？” 　　江漱阳摸摸鼻子。 　　呃，怎么知道的来着？ 　　说他是在梦里看到的有人会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一个预收吧～感兴趣的宝宝欢迎点进专栏收藏鸭！ 　　《给直男一点万人迷震撼》 　　文案： 　　商正澍是一个直男。 　　有多直呢？大概是——有裸男戴着项圈冲到他面前原地跪下叫主人时，他都会当成开玩笑地回一句“叫爸爸”。 　　他二十二岁前勤奋学习，二十二岁后兢兢业业，最终在刑警队长的位置上光荣牺牲，享年二十九岁。 　　在商正澍的大脑中，从没有谈恋爱这根筋，对他而言，工作和学习就是生活的全部。 　　所以，当他穿越到一个全是男人的异世界后，他心里也没什么波澜。 　　索性换一个地方卷……哦不，努力学习努力工作。 　　于是，重生在低等星球的小商正澍发愤图强，在十八岁这年成功靠上首都星第一高级军校，并分配到单兵系仅有不到二十人的A班。 　　此时刚收到班级和宿舍分配通知的商正澍还没意识到，他的未来，将被一群欲望旺盛的男同包围。 　　＊ 　　首都第一高级军校汇集了全星际各种族最顶级的人才，有以精神力为强项的ABO新人类，有身体素质顶尖的兽人一族，也有虫化形态攻击力呈倍数增长的虫族。 　　而，这样考生遍布全星际、考核严苛到每年都被骂上热搜的第一军校，却录取了一个没有进化、没有精神力、来自落后的被遗忘的低等星球的旧人类。 　　这个人，竟然还被智脑分配进未来大佬预备役的A班！ 　　应届新生们内心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想法：……这人该不会是校长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商正澍：别问，问就是强到你了，麻烦你忍忍。 　　＊ 　　提问：直男如何应对一众男人的告白？ 　　原版答案是坦白，不好意思，我是直男。 　　但在一个连“直男”定义都没有的异世界，这个答案显然过时了。 　　商正澍思索良久，还是坦诚道：“抱歉，我性冷淡。” 　　他内心平静。 　　反正，这辈子——他是不可能对男人有性.欲的。 　　万人迷正气凛然武力值top受 　　人外异种攻 　　ps： 　　①主角最强，从头强到尾，且一直在变强 　　②攻前期无人形，是寄居在主角身上的一团小黑泥，感情线在后期 　　③主角真万人迷，全员迷恋！全员单箭头！ 第3章 　　很少有人能在清醒后回忆起梦境的清晰画面和完整内容，江漱阳当然也不例外。 　　但他记得自己从梦中挣脱出来时冷汗涔涔、背后发凉的感觉，也记得自己求生欲爆发下在手机备忘录里努力记下脑海中尚未流失的、关于梦境、关于书的记忆。 　　如果有人在现实中突然对江漱阳说—— 　　“我们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啊！而且你小子居然是书中的主角啊卧槽！” 　　江漱阳大概会抵着下巴深沉道：“嗯……居然被你发现了，不愧是我，还是藏不住主角的王霸之气吗？” 　　……神金啊！这种事难道不是玩梗的恶作剧吗？！ 　　谁没有在刷短视频时冒出几句与评论区感同身受的npc文学，谁又没有在听心灵鸡汤时意气风发地心想老子肯定是主角！ 　　如果不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梦真实得让人想找块豆腐撞死，江漱阳是不会愿意相信自己是这样一本狗血到令人恶寒的18X小说主角的。 　　退一万步来说，他他他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啊啊啊啊—— 　　江漱阳止住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和还在等待他回答的老前辈对视。 　　从梦中醒来的那天清晨，他其实没来得及记下太多书里的细节，就连形形色色的面孔都是模糊的。 　　譬如主角在长空娱乐和渣男攻的相遇——江漱阳知道的也只是相遇这件事，其他像是相遇时间、地点、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倒是潜意识替他记住了长得很在他审美点上的脸，所以才会觉得左宥那么眼熟。 　　连作者花费大量笔墨描写的初遇，江漱阳都只剩下这么点可怜的印象，那更不用说这次等级测评的剧情了。 　　在拿到测评资料之前，江漱阳是真不知道他该怎么做，但当目光落到资料上后…… 　　嗯？这玩意，怎么有点熟悉？ 　　江漱阳一边努力回想，一边按照高中时做阅读理解的步骤把资料细细分析了一遍。 　　在分析得差不多之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书中描写的主角“江漱阳”是天生的演员，拥有得天独厚的外在条件和演艺天赋，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天赋，让主角即使被各路男人纠缠，也依旧能在各大导演试镜下拿到不错的结果。 　　而何信给出的这段剧情，恰好和主角后期参演的一部电影中的某一片段相吻合。 　　好巧不巧，主角饰演的角色正是这位学长！ 　　因为在那部电影的拍摄期间，不少牛鬼蛇神都掺和进来闹事，整得主角那段日子鸡犬不宁，整日整日地“无病呻吟”。 　　以至于江漱阳顶着黑眼圈记剧情时哪怕没有把回忆重心放在这部电影本身，脑海里也依旧残留了一点关于电影剧情的印象。 　　呵呵……任谁梦到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长相的人在一部电影拍摄片场总是拿着剧本从这张床滚到那张床，一边滚还要一边被人戏弄地掐着脖子背剧本里的台词——这种狗屁经历谁特么敢忘啊？！！！ 　　何信莫名其妙感到背后一凉，迷惑地左右看了看，才继续把目光放到江漱阳身上。 　　今天他拿出来的这段剧情出自他妻子最近写的一份剧本里，所以他也不觉得眼前这个和演艺圈八竿子打不着的年轻人会提前看过那份剧本。 　　咳，其实他今天来长空娱乐也是怀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前些年妻子卖出去的剧本都被魔改乱拍票房大崩盘，连带着他妻子口碑也一落千丈，所以这次的新剧本何夫人决定自己当导演，自编自导做出一部片子来。 　　但拍电影这事儿投资才是大问题，何夫人一大把年纪跑东跑西地联系各方人脉，何信作为中戏教授自然也会跟着帮忙。 　　所以今天一开始，何信就是带着剧本来抱长空娱乐这条金大腿的。 　　江漱阳没打算藏着掖着，反正做梦梦见剧本这种事没人能猜到，他坦然道：“就是分析着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您给的剧本里关于学长的动作和神态描写其实也暗示了，除此之外我自作主张地分析了一些疑点。” 　　他顿了顿，见三位老师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便正了正神色，认真道。 　　“首先，经历过校园霸凌的女学生会轻易跟着学长去陌生偏僻的公寓吗，进去之后还不开灯，而且女学生心理活动完全没有害怕，甚至有种……诡异的喜悦，我个人感觉是这样，这种角色不是极端恋爱脑就是作者埋了伏笔。” 　　“按照学长的人设，这是一个天生情感感知缺陷的坏种，这样的坏种却在学校里有非常好的名声，这种名声不仅是源于出色的外表，肯定还有他刻意的经营……他一定很会伪装，这种伪装是他自己学会的还是有人教他的，先暂且不论。” 　　男生微微眯眼，手不自觉抵在下巴边缘，这个姿势放在现实里有些中二，但他做出来却莫名的不违和。 　　“可他却决定向已经和他扯上关系的女学生下手，学校很多同学都知道女学生暗恋他，且他们过去关系其实还算不错。他这时候主动带着女学生去偏僻的公寓，如果女学生出事，他肯定逃不开嫌疑，与凶杀案扯上关系，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会传成什么样？怎么，他不装了吗？为什么突然就不装了？” 　　“如果学长要谋杀一个人，肯定会提前做好计划，而不是这么漏洞百出地动手，所以大概率是临时起意？可女学生又没得罪他，他哪里来的这个‘意’？” 　　江漱阳：“您看，到这里，杀人手法不符合角色人设，杀人动机又是缺失的，这些不够组成一件完整的凶杀案。” 　　“结合先前女学生人设矛盾，我大胆假设一下，女学生的确和人有仇，但这个有仇的人不是学长本人，而是和学长有深厚联系的人。” 　　“剧本中对学长的心理描写可以看出，学长本人对女学生是没有恨意——甚至是没有感情的，我倾向于认为他约女学生之前也不知道‘某人’要的是女学生的命，甚至女学生的告白肯定也是出乎意料的，所以整个计划才如此不缜密，那么支撑他做出临时杀人行为的只能是书房里存在的计划外的东西了。” 　　何信握着资料的手不自觉攥紧，资料上来自江漱阳的笔迹清晰工整，但他却看得眼睛有些花。 　　这小子可以啊！他是怎么把剧本里警察对学长的怀疑给推测出来的？ 　　剧本后期学长自首的剧情里，所有人都以为案件画上句号，只有作为男主的警察队长觉得不对劲，也是这位队长率先提出“学长有共犯”这个猜测。 　　或许江漱阳的解释还存在些许漏洞，但归根结底人家又不知道更多剧情，掌握的线索比剧本中的警察都少得多，能够通过单纯的直觉和分析就脑补出这么多东西……这小子会不会更适合做编剧？ 　　哎，也不对，刚刚他的表演也不错，虽然技巧还很青涩，但那个表演的劲，还有角色的张力都传达给观众了，谁要是质疑这小子的天赋，何信就跟谁急！ 　　想着想着，何信还有点酸溜溜的，他最开始看妻子的剧本时还吐槽剧情转折看得人脑壳痛，被妻子好一顿嘲笑人老了脑子都转不动了，眼前这小年轻怎么就和妻子心有灵犀起来了？ 　　“咳咳。”何信清了清嗓子，和蔼地笑笑，“可以可以，你这小孩，很不错！” 　　他握着笔，笔头在桌上轻轻敲打着：“这个书房里呢，确实有东西，可以给你剧透一下，是个布娃娃，这玩意就是学长和你口中的‘某人’之间的信物。” 　　布娃娃也是一类经典的悬疑恐怖元素了，剧本里这只还是沾了几档命案的娃娃。 　　江漱阳松了口气，总算过关了，再问别的他就真不记得了。 　　一旁没这么说过话的苏昭老师突然问：“漱阳，我有点好奇，你没接触过表演，今天怎么能根据一段文字演出一个画面？” 　　本来她想问没有表演经历怎么这么放得开，但看这男生一进来就自然随意的松弛感，行为举止也始终坦坦荡荡，瞧不出一丝扭捏和不自在，估计是天生性格就放得开吧。 　　何信在旁边听到这个疑问，悄悄撇嘴，心里嘀咕：“天才就是这样，这有啥好问的，人家就是会演能咋办。” 　　这辈子他遇到的能够不经训练就把眼神戏发挥到这个地步的演员，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江漱阳微愣，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看动漫看得挺多，然后也会自己画……所以想象力比较丰富？” 　　苏昭也愣了：“看动漫还有这功能？” 　　江漱阳想了想，点头。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专业画师的想象力，他搞过文字设也画过本子，年纪轻轻阅尽千帆，看着文字想象画面什么的不是基操吗？ 　　季蓝英也帮着解释：“可能是因为漱阳的外在条件好，演员脸有加成，几位老师不觉得这孩子眼睛长得格外好吗？” 　　何信嘀咕：“他可不只有眼睛长得好。” 　　季蓝英挑眉：“我也只是谦虚一下。” 　　程助理默默整理桌上的资料，心想：“哪里是谦虚，明明是来炫耀的吧……” 　　三位老师依次提出了想考核的部分，江漱阳也一一作答了。 　　测评结果需要老师们私下讨论一段时间，之后会另外通知，但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出来江漱阳测评表现的优秀，那么签约也必然是早晚的事了。 　　程助理想了解的问题和表演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关于江漱阳个人的，像是“单身吗”“学习成绩怎么样”“在学校和别人关系怎么样”“父母支持你做演员吗”之类的。 　　江漱阳说着说着都困了。 　　程助理一丝不苟地在表格上写写画画：“可以问一下，漱阳为什么会打耳洞吗？” 　　江漱阳眉头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笑道：“青春期叛逆而已。” 　　程助理还要细问，季蓝英抬手喊停了：“差不多了，他是我带来的，背景不用调查那么细，到这里够交差了。” 　　“……”程助理，“好，我明白了。” 　　结束之后，江漱阳和众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就跟着季蓝英往会议室外走。 　　程助理低头看着手机微信里新添加好友的头像，是《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闪电，咧嘴笑的模样又憨又可爱。 　　他陡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样的长相和天赋，还有季蓝英护着给铺路……娱乐圈终于要有趣起来了。 　　* 　　中午吃完火锅后，季蓝英开车送江漱阳回学校。 　　一路上副驾驶的某人反复拿出手机看消息，明摆着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 　　在等绿灯时，季蓝英瞥了眼：“在等谁的消息，这么急。” 　　江漱阳愁眉苦脸：“等金主啊，上午没看到他的消息，不会生气了吧？” 第4章 　　金——主？ 　　季蓝英面无表情：“不会说话可以把嘴捐了。” 　　都是要进圈的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满嘴跑火车的，不知道有些名词很容易被圈里人传谣言吗？……果然还是个小屁孩。 　　江漱阳哼哼笑了两声，嘴角的酒窝也跟着若隐若现：“哎，你都不怀疑的吗？我这张脸被金主看上很正常吧。” 　　男人对自己的外貌太自信很容易让人反感，但季蓝英听着某人懒洋洋的声音，再看他舒展放松的眉眼，活脱脱一个自恋的臭屁小鬼。 　　甚至这副模样还有点讨人喜欢……或许是这脸确实帅，没什么好反驳的吧。 　　季蓝英：“我不关心，要真有这回事，你早被你爸妈打断腿了。” 　　江漱阳：“……他们不会管的。” 　　他见季蓝英的确不打算细问，便转头看向车窗外，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金主确实是金主，但肯定不是通俗意义的金主。 　　但要说他和金主们的钱货交易呢，还真有些见不得光，幸好小姨对他这些私事没那么多好奇心，不然他一时半会还真编不出理由，唉，他又不擅长说谎。 　　在对那个梦境进行一轮复盘后，江漱阳就没再把自己和书中主角当作一个人了。 　　做梦的时候脑子不清醒，被同名同长相糊弄过去还算情有可原，但醒来后回忆起那本书里主角的设定——什么纯情贫穷小白花？！他一不纯情二不贫穷三更不小白花好吗？！！ 　　江漱阳，二次元圈内顶级产粮大手，以兼具禁欲与色气的画风闻名，在小众绘画分享平台“画幕”上坐拥100w+粉丝，榜一更是为他豪掷千金，至今还保持着全平台打赏金额纪录。 　　有一说一，都是资深画手了，啥大场面没见识过，还能有多纯情？就算他本人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爱好，也在部分约稿金主花里胡哨的xp要求下被迫得知了许多知识。 　　……扯远了，说回金主这件事。 　　按照江漱阳的接单和更新频率，大概每个月他都会在画幕上开放一批约稿名额，具体数量视情况而定。 　　但这个月他那对逍遥自在常年不见人影的父母忽然开始关心他对未来的安排，几乎是命令般地催促他出国留学读MBA。 　　真是可笑，大学期间无人在意他学得如何、生活如何，况且这对夫妻压根没尽到过身为父母的基本责任——少年时期的江漱阳尚且有所期盼，看不清事实，但现在的江漱阳早已不会心存幻想。 　　他们会在意他不喜欢现在的专业，会知道他讨厌按部就班的工作和拘束的职场环境，会理解他真正向往的生活吗？ 　　不，他们永远不会。 　　江漱阳懒得和他们争吵，反正这俩人如此突然且不给解释的决定，或者说命令，也不止发生过一次两次。 　　但他再怎么看得开，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终归还是影响到他的心情，以至于这个月迟迟没发接单通告，自然也就没有更新作品。 　　而今天上午在画幕后台私信他的，正是从江漱阳高一开始就默默支持他的榜一金主大人。 　　江漱阳在画幕的粉丝大多数都是女生，所以一开始他也把这位出手大方稳坐榜一的粉丝当成女孩了。 　　后来两人聊过一些话题，关系稍微近一点后，当时还在读高中的江漱阳礼貌地询问：“姐姐怎么称呼？” 　　对方沉默良久，回答：“我是男人。” 　　似乎是怕江漱阳尴尬，还贴心地发了个猫猫抱头的表情包。 　　男人为什么发这种可爱表情包这么熟练啊？！ 　　16岁的小江同学倍受震撼，强行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话说他发可爱表情包这个习惯还是被榜一金主传染的呢…… 　　——上午9：42—— 　　【zzz】：最近怎么没更新？ 　　【zzz】：[猫猫揣手.jpg] 　　——中午12：31—— 　　【shuyyy】：（跪）（跪）（跪） 　　【shuyyy】：这些天比较忙，过几天会更新一篇条漫，应该合你的口味 　　【shuyyy】：[小狗摇尾巴.gif] 　　江漱阳反复刷新了几遍，还是没看到亲亲金主的回复，叹了口气，关了手机。 　　“就停这个门？” 　　季蓝英单手扶着方向盘，看向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大学校门，突然想起什么：“你们前两天就考完放暑假了吧，你室友还在寝室吗？” 　　“如果都不在，你可以搬到公司分配的宿舍住，别一个人憋出病了。”季蓝英道，“而且搬出来住工作也方便。” 　　江漱阳揉了揉眉头，咕哝：“室友都去实习了……搬宿舍的事之后再聊吧，先说好，那什么签约…我事很多的，也没想好真的要在娱乐圈混多久，说不定转一圈就溜了……反正你别对我抱太大希望，我就是个混子你懂吧。” 　　季蓝英闻言，转头看向江漱阳，后者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只有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泄露出些许闷闷不乐的情绪。 　　她抬手按在男生发顶，用力揉了揉，语调还是淡淡的：“年纪轻轻想这么多做什么。” 　　“……”江漱阳晃晃脑袋，打开车门，“知道了！我走了啊。” 　　季蓝英看着这小子有些发红的耳廓，嘴角不明显地勾了勾：“嗯，除了你爸妈，暂时先别和其他人说你签约这些事，也尽量别和人透露我们的关系。”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江漱阳戴上鸭舌帽朝学校里走，口罩没有戴，因为怕热。 　　校门口有很多带着行李箱的学生等车，人也堵车也堵，再加上天气燥热，一整个闹哄哄的。 　　他穿一身简单的纯黑短袖T恤和工装裤，身材高挑偏瘦，肩宽腿长地从人群中穿过，乍一看上去总让人恍惚地有种他与旁人不是一个次元的视觉冲击力。 　　江漱阳不爱运动，常年宅在寝室里画画，所以养出一身白皮肤，在正午的太阳下像在发光似的。 　　他早就习惯走在路上被周围人明里暗里地打量，甚至人群里还有人悄悄举起手机对准他——没什么好在意的，要是天天介意这个，他早就自己把自己郁闷死了。 　　回寝室后，江漱阳坐在电脑前画了三个小时的图，把条漫的草稿细化了不少，画到手腕有点酸才停下笔。 　　画幕私信里，金主爸爸还没回复，他挠挠头发，也没想太多，估计人家工作忙吧。 　　翻开手机消息时，江漱阳突然想起今天上午在电梯里遇到的人——左宥，是这个名字没错。 　　而且他今天在长空娱乐偶遇的圈内演员也只有这个人，所以能够确定了。 　　这个左宥——就是书里提到的主角一见钟情的渣男攻！ 　　嘁，难怪他当时对这人印象还挺好的，但感觉也没到一见钟情的地步？ 　　江漱阳心里碎碎念，手上动作却很诚实地在网上搜索左宥的作品，搜索过程中不可避免浏览到网友们对左宥的评价。 　　“木头美人”，“演技太呆”，“资源咖”，“没朋友”，“面相不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漱阳看得脑袋嗡嗡，“小姨不是说左宥在圈内风评挺不错的吗？” 　　他发挥自己8G冲浪的实力细细了解了一遍，终于搞明白了。 　　原来是左宥这三年有几部播得不错的电视剧，导致有人考古挖出左宥的出道电影。 　　那部电影的班底不错，从导演编剧到制片人都有口皆碑，女主演还是当时的一线演员。 　　于是便有人质疑当年左宥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凭什么可以接到这么好的资源——出道就当电影男主角，这还不是资源咖？！ 　　更倒霉的是，左宥在那部电影里的表现……只能说是靠脸撑着，木头美人这四个字形容得一点没错。 　　后续又有人挖出左宥和合作过的对手戏演员微博没互关、剧组宣传时单方面不配合、被某导演暗指“咖位不大架子不小”等等黑料。 　　紧接着又有某位玄学博主发视频分析左宥的面相，说这人眉眼戾气太重性格带火，日后有家暴的可能。 　　江漱阳潜水进左宥的粉圈溜达了一遍，发现左宥粉圈氛围还是很不错的，大多数粉丝面对气势汹汹的黑料第一反应是—— 　　“这年头连左哥都有人黑了？？” 　　然后便恍然大悟——“看来左哥果然要红了啊！黑子都有组织有规模有预谋地成堆往外跳了！” 　　江漱阳以前完全不涉足娱乐圈，这时候看八卦倒是看得起兴，活像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虽然嘴上嘀咕着渣男攻什么的，但江漱阳心里并没把这玩意和左宥本人画上等号，因为他自己和书里的“江漱阳”也不是一个人嘛。 　　或许书中剧情的确预示着未来某种可能，但没有发生过的事何必一下子按在某人头上呢？ 　　再说了，即使左宥真的就是书中的那个人，大不了他江漱阳来亲自成为扇起飓风的蝴蝶！ 　　啧，法外狂徒渣男攻？难道他手握剧本还不能玩坏区区渣男？他才是主角哎！ 　　围观粉黑大战的过程中，江漱阳发现左宥的出道电影在众多评论里出场率极高，且评价严重两极分化，大概像这样—— 　　黑子：左宥他演得像坨屎！狗都不吃！ 　　粉丝：但他演得好看啊！身材那么好，有得看你还挑！ 　　黑子：某些人真是饿了，那种垃圾演技也看得进去，先yue为敬 　　粉丝：二十岁的左哥太馋人了啊啊啊，青涩性感黑皮美人，这胸这腰这腿，谁不爱啊！！！ 　　黑子：这种狗屎演技怎么可能拿得到电影男主的角色，绝对是走后门的资源咖！谁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上位的！ 　　粉丝：prprprpr~~左哥真好看~~~（荡漾） 　　江漱阳：……噗。 　　看起来很有意思啊，要不…他也看一看这部电影吧？ 　　他心情愉快地敲键盘，输入电影的名字——《小镇情人》。 　　江漱阳已经被评论区的疯狂输出剧透了大致内容，总结下来，主要是这么个故事： 　　与繁华都市隔绝的乡野小镇在某个春日迎来一位带着孩子寻找失踪丈夫的漂亮女人，土生土长的小镇青年闫彦（左宥饰）对这个女人一见钟情，但奈何名花有主，闫彦只能把这份感情埋藏在心里。 　　他主动帮助女人寻找丈夫，却在寻找的过程中，两人不自觉被彼此吸引，道德与情感冲突之下，闫彦终于找到女人丈夫踪迹的线索。 　　然而，他却惊讶地发现——女人的丈夫，竟然和自己长得有八分相似！ 第5章 　　“左宥！咱俩的盒饭拿过来了。” 　　经纪人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往片场角落大步走来：“喏，你要有辣椒的是吧，平时不都喜欢吃清淡的吗，今天怎么改口味了？” 　　左宥接过盒饭，薄薄的塑料盒底部有些烫手，他面不改色地随手放在面前支起的小木桌上，然后不急不慢地拆开筷子。 　　“突然想试试。”他回答。 　　经纪人对他这副沉闷古板的样子还算适应，心里清楚左宥这是代入到角色里去了——这人从出道开始就是这样，每每饰演一个角色，在这期间便会一直保持角色的性格和生活习惯，或许这就是体验派演员？ 　　这件事在圈内也不是秘密，和左宥合作过的剧组都知道，还有不少导演夸他敬业。 　　毕竟时刻保持代入角色既辛苦又不方便，角色杀青后还很难脱离出来，要是心理上出什么岔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报工伤呢。 　　经纪人大口扒饭，鼓着腮帮子看向左宥：“你刚刚给谁发消息呢，你平时拍戏不是不看手机吗，我刚还想着提醒你别关机，下午要官宣海报，你记得转发。” 　　“最近黑你的人太多，真特么的见鬼了，不知道是哪家在动手脚，估摸着是眼红咱们上午刚签上的那个代言，人红是非多啊……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粉丝也着急得不行，你记得有时间去粉丝群安抚一下她们，如果能发个自拍某音什么的营业一下就更好了。” 　　经纪人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说了半天竟也没忘记自己开头的疑问：“……所以你刚刚在和谁聊天？” 　　男人警觉地瞅了闷不吭声安静用餐的左宥好几眼：“现在事业上升期，你可别谈恋爱啊！” 　　左宥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淡淡：“和重要的人，你别管。” 　　经纪人往嘴里丢了块红烧土豆，含糊地吐槽：“哦——知道了，又是你偶像是吧，啧，行行行，我不管，反正你也谈不到你偶像。” 　　追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只知道自家艺人一天天地像个偷窥狂似地在对方主页打卡，这不是偶像是什么，总不能是暗恋对象吧。 　　然后终于在五年前通过爆金币和人家私信认识了，但现实里应该从没见过面？ 　　经纪人想起自己某次偶然瞥见左宥反复刷新一个陌生的页面，之后他就悄悄弄清楚那个页面是什么玩意了——原来是一个绘画分享平台，看不出来左宥还有这爱好？ 　　估计这位“偶像”要么是文笔卓越的作者，要么就是技艺精湛的画师吧……从未涉足画师圈的经纪人如是想。 　　“左老师，明哥，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 　　卫将明抬头，瞧见是他们剧组的男四号，一个今年刚毕业的年轻小男生，长得白白嫩嫩，看上去很好欺负。 　　他看了眼没说话的左宥，解释：“左宥还在琢磨角色，不用理他，你想坐就坐吧。” 　　“谢谢明哥。” 　　本来卫将明还担心这小男生是过来套近乎或者试探消息什么的，但后者从吃饭开始就安安静静的，搞得像是在和左宥比谁先开口谁就输似的。 　　卫将明尝试挑起话题，无果，他也只好闭上嘴老老实实吃饭了。 　　* 　　“——咳咳！！” 　　江漱阳揉了揉脸。 　　他盯着电脑，眯起眼，覆盖在眼球上的水汽一下子聚拢，嘴里嘟囔着：“也没人说这是be结局啊……” 　　他翻看电影下的影评，或许因为这部电影是七年前票房一般的小投资影片，且当时网络远不及现在普及，所以评论区正儿八经的点评寥寥无几。 　　甚至因为这部电影里唯一有名气的演员就只有左宥，以至于网上的粉黑大战都波及到这边的评论区来了。 　　江漱阳有些不爽，他觉得网上说的没错，左宥在这部电影里的演技确实一般，但人家也确实长得好看。 　　无论是站在导演的角度还是观众的角度，他都能理解为什么要让左宥来饰演闫彦这个角色。 　　因为闫彦在这部电影里最重要的标签就是——漂亮。 　　而且要青涩性感的漂亮，要肌肉舒展、骨架匀称的漂亮，还需要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对于情感与欲望那种懵懂好奇的无措憧憬，像枝梢吐芽的洋桔梗，纯白而欲壑难填。 　　换而言之，虽然左宥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但电影的重心与内涵显然是由女主视角展开，即女主才是电影一番，男主只是充当线索的引子。 　　说白了，当个合格的花瓶就够了。 　　江漱阳心里这般想着，眼睛还红着就点开评论区输入框，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抽丝剥茧地全写了进去。 　　【用户jagsyetph13480】：《小镇情人》电影票房不高，部分演员演技尚且青涩，但其他方面的长处足够掩盖这份不足。电影看似讲述一个女人跨越时空误入世外桃源与年轻爱人的邂逅，实则却隐藏着对现实与压力的逃避、对回忆与理想的憧憬、对失去与接纳的思索。 　　桃源小镇的人与自然几乎复刻《桃花源记》的描述，只是男主与镇民们的生活更加现代化，像是千年后的桃花源。 　　…… 　　影片开篇以闫彦的视角讲述与女主随青的初遇，闫彦站在灯塔上遥遥望去，随青没有看见他。 　　在闫彦眼中，随青忧郁而秀美，举止有礼而体贴，即使带着年幼的孩子出现在陌生的地方也依然从容大方，他几乎无法抑制地对随青一见钟情。 　　但镇民却告诉他，随青是带着孩子来寻找失踪丈夫的，那一刻，闫彦心底的失落如潮水，二十岁未尝情爱的青年如同失了魂般走在小镇的青石路上。 　　路灯光晕如虹，他听到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在距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抬头，终于第一次与随青面对面相识。 　　随青对他很好，他们真的很合拍，就像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恋人那样契合。但随青有爱人有孩子这件事如同深水海草般缠着他，让他辗转难眠。 　　影片用前半段时间将桃源小镇的美好、年轻人关于爱情的向往与思愁展现得淋漓尽致，在故事发展到中期，闫彦无意中在随青摊开的日记本里看到一张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随青与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亲密无间，俩人笑意盈盈地一起望向镜头，而那个男人，居然与闫彦长得有八分相似——如果闫彦再长大十岁，应该就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从这里开始，镜头深入神秘的照片，故事视角传递给随青。 　　二十岁的随青是个叛逆而向往艺术的玫瑰般的少女，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希望有一天能亲自参与设计一座小镇。然而父母更希望她老老实实继承家业，为此还给她安排了一连串与优秀青年的相亲酒会。 　　随青气闷又苦恼，决定带上行囊独自离家旅游，在离开家的半个月后，她在山中迷路，绝望又无措之际，她险些跌下山崖，却被一个过路的陌生男人所救。 　　男人英俊而儒雅，自称是一名设计师，正在山林内取材，并表示附近有一处小镇可供随青停留休息，随青同意了。 　　小镇的建筑与景观让随青惊呆了，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理想城镇，她与镇民们交谈，骑着披有丝绸流苏的骏马游遍了整座城。 　　紧接着，她偶然得知，这座小镇的首席设计师竟然就是在山中救了她的那个男人！ 　　随青激动又诚恳地向男人请求能否让自己参与到对方的工作中，并愿意签订任何保密条约且无需报酬。 　　男人笑着同意了。 　　在这之后的数年时间，随青沐浴在理想的光辉下，无所顾忌地拥抱和追寻自己憧憬的一切，而在这个过程中，顺其自然的，她爱上了这个名叫闫彦的男人，她想带他离开小镇，回自己的家。 　　而令人心碎的是，在她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并准备要向闫彦表白的那一天晚上，她突然感觉很累，于是趴在书桌上小憩了一会。 　　她睡得很沉，再次睁眼，入目一片雪白。 　　两鬓斑白的父母仓皇冲入室内，随青这才明白，自己已然在医院昏迷数年，而那个她爱着的男人与小镇，不过是一场病床上的梦境。 　　随青几乎要疯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在现实中找到闫彦存在过的痕迹。 　　但梦中数年的经历终归让少女不再幼稚叛逆，她尽可能冷静地安抚父母，接手家中产业，接受长辈介绍的相亲，把一切做得井井有条，就仿佛曾经那个向往成为建筑设计师的少女已经消失。 　　之后的五年里，随青拥有了一段在众人眼里美好幸福的婚姻和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和丈夫相敬如宾，对视时彼此眼中却全是温和的礼貌，不见丝毫爱意。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们是家族联姻，她和他只是适合，何来相爱。 　　外人眼里的光鲜亮丽回归到家庭生活，终究是逃不开的柴米油盐与冷战争吵。 　　某天夜里，随青抱着年幼的孩子在床上入睡，她又做梦了，又梦见那座小镇，还梦见了年轻时候的爱人。 　　这一次，她无所顾忌地拥抱年轻的爱人，她在梦中与爱情缠绵，她爱年轻时的闫彦，也爱闫彦眼中肆无忌惮的自己。 　　…… 　　影片的最后，随青躺在床上，侧身轻轻抚摸闫彦熟睡的脸颊，她的双眸温柔入水，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模样，或许连她自己也想象不到她此时的眼神。 　　她心想：“我爱你，如同你爱我这般爱你，请不要忘记我，我的爱人。” 　　镜头拉远，最后停留在小镇上空，冰凉的月光笼罩着桃源，这是人们理想的归处，也是脱离凡俗的梦乡。 　　影片在许多细节上模糊处理，没有揭露二十岁的闫彦看到老照片的想法，也没有讲述两人最终的结局，一万人眼里有一万个哈姆雷特，开放性结局是he是be大家各有想法。 　　在我看来，随青与闫彦的爱情是找不到结局的悲剧，是时间和空间开的玩笑，是终其一生不可能游向前方的衔尾蛇。 　　但对于随青而言，这场超脱现实的“梦”却毫无疑问是她梦寐以求的珍宝。她在这场梦中寻求到本我、自我与超我的权衡和解脱，追求理想的少女逐渐与现实和解，但成熟的面具下，那个玫瑰般的少女依旧盛开，爱与理想的力量如此强大。 　　所以影片的名字为什么叫《小镇情人》？ 　　或许是因为站在现实伦理道德的角度，闫彦的存在终究是随青婚姻的第三者，是情人而不是恋人，即使他只存在于随青的梦中，甚至根本就不存在。 　　就像我们的理想，被夹在我们与现实之间，我们一边爱它向往它，一边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随着时间流逝，少年时信誓旦旦的理想逐渐消失在生活中，那么曾经意气风发的我们呢？ 　　…… 　　江漱阳洋洋洒洒地写了千把字，结尾还按照高考八股文的习惯升华一波。 　　要不是字数限制，他能叨叨更多。他连账号都是临时注册的，用户名都没改就直接发出去了，还不忘在评论前备注一行“内含剧透，介意勿扰”。 　　哎，他平时写期末论文都没这么勤快。 　　江漱阳完全不懂分析电影需要了解的那些知识，像是什么镜头语言，什么转场之类的，他就是个纯粹的门外汉。 　　但或许是天赋吧，江漱阳的共情能力和表达情感的能力格外突出，他平时迟钝又心大，不会刻意去注意太多细节，间接导致他这种强大的共情力无处发挥。 　　然而在沉浸式观看电影时，这种可怕的共情力让他能在瞬息间捕捉到每个镜头、每个角色传递的情感，他出色的记忆力又能让他串联起电影前后所有伏笔暗示，以至于在他写影评时都不需要重播电影，直接脑内复盘就行。 　　甚至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不仅共情到了所有角色的情感，还能设身处地代入到角色体内——ta该怎么想，ta该怎么做，ta的表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江漱阳几乎能抛开电影里的演员，直接在脑海里上演虚拟动画，一切微表情无处遁形，就像他过去接单画画，单主给一段情节文字设定，他也能流利地创作出一连串极富情感与张力的画面。 　　“嗡——嗡——” 　　搁在一边的手机突然振动，屏幕上弹出一个微信视频通话。 　　江漱阳看到是季蓝英打来的，没多犹豫直接接通。 　　视频上是一处干净明亮的空房间，季蓝英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之前不是说可以搬到公司附近来住吗？我给你看了几套房，你现在有空的话，可以看视频挑一套。” 　　江漱阳还没反应过来，季蓝英声音顿了顿，下一刻略带困惑：“你刚刚哭了？鼻子都红了。” 　　她依旧是平淡的口吻：“挺好看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要不要再哭一个给我看看。” 　　江漱阳：“……” 第6章 　　江漱阳揉揉鼻子：“没事，刚刚看了一部电影。” 　　一边说，他一边还对着视频通话右上角的缩略框里的自己凑近瞅了几眼。 　　他的脸在镜头前放大，惹得通话另一边的季蓝英职业病作祟，下意识用审判的眼光观察片刻，随后得出结论——年轻真好。 　　“可以，还会主动看电影了，多看些获奖电影对你演戏有帮助。”季蓝英建议，“有空还可以看看电影后采，有些导演和演员的经历分享也很有价值……我回头让何信整理一份合集给你。” 　　“忘了和你说，你之后一段时间的表演老师大概率就是何信教授，正常情况下是很难请到这个级别的老师给你，不过公司未来会和何信有合作，再加上他对你印象还挺不错的，所以就先这样安排了。” 　　江漱阳点头，抬手比了个ok，眼神开始在视频里的空房间打转：“姐你找了几套房啊，我看这套就挺好的，我又不挑，差不多就行。” 　　季蓝英：“有六套备选，包括这里在内的前两套我个人觉得最适合你，区别就是一套有露天阳台，一套没有，看你要不要阳台。” 　　江漱阳了然：“所以这套是有阳台的？那就这套吧……呃，等等，这里邻居有人吗？” 　　“这一片住宅区都是公司租下的，就算有邻居也肯定是公司内部的人，公司租这片区域就是为了保密和安全，毕竟都是圈内人。”她在iPad上翻了翻，“我这边暂时没有权限查询，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回公司帮你查一下。” 　　江漱阳摆摆手：“那没事了，我就随便问问。” 　　季蓝英解释：“其实不用太在意邻居，你们大概率都见不上几次面，艺人这一行都居无定所的，时不时就要出差几个月，而且大家作息也都不同。小区这边很多房间都是有分配但没人住，你这边说不定也是，我刚刚进门时看到隔壁门口的绿萝都积了层灰。” 　　江漱阳笑起来：“行啦，我真没那么挑，姐你别把我当小孩啊，你以前也不这么唠叨啊。” 　　“以前你是我外甥，现在你是我艺人。”季蓝英本人虽然没有出现在视频里，但通过这冷冰冰的声音完全能够想象她严肃而面无表情的模样，“房间定位发你了，小区管家的联系方式也发你了，哪天准备搬家和我说一声，我给你联系搬家公司。” 　　“哎……”江漱阳看着挂断的视频通话，摸摸鼻尖，“也没多少行李，搬家公司是怎么回事。” 　　他退出微信界面，看到画幕提示有新消息。 　　——下午3：21—— 　　【zzz】：很忙的话不用急着更新，慢慢来 　　【zzz】：向您投喂[星星粮票]*500 　　【zzz】：[猫猫期待.jpg] 　　江漱阳：！！！ 　　嘶，一个不注意金主爸爸又开始大显神通了！！ 　　星星粮票是画幕打赏机制里价值最高的粮票，与人民币的兑换比例是1：20，也就是说他的金主爸爸刚刚手一挥给他洒了一万块！！ 　　按照画幕的三七分成，小江同学今日进账+7000￥。 　　不愧是从他刚注册账号开始就一直支持他的榜一大哥，江漱阳麻溜地打字回复。 　　——下午3：28—— 　　【shuyyy】：（滑跪） 　　【shuyyy】：谢金主！金主大气！！ 　　【shuyyy】：真的不需要订制单吗亲，咱不收费免费送亲亲的，只要不涉及三次元真人，任何cp任何剧情任何玩法都可以画哦 　　【shuyyy】：[小狗wink.gif] 　　——下午3：30—— 　　【zzz】：不用，按你的想法来就好 　　【zzz】：[加油.jpg] 　　江漱阳一下子热血沸腾，鸽子基因都被摁了下去，掏出数位板就开始发挥想象力。 　　原本的条漫剧情是乡野少年与月下化形狼人ooxx那些事，设定和剧情都是粉丝投票选梗，江漱阳只负责在原有基础上丰富细化，至于具体ooxx的玩法……当然是投骰子投出来的。 　　请相信，画师在绘画过程中是没有丝毫杏欲可言的，哪怕最终作品再怎么肉香四溢、令人浮想联翩，绘制作品的画师也六根清净得可以原地皈依我佛。 　　江漱阳画画时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他冷脸的模样与季蓝英在气质上有几分相似，光看这正经专注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满脑子都是什么“这个角度透视会不会更有冲击力”，“液体飞溅的弧度应不应该再画大一些”，“舌头耷拉的形状或许再软一点会更好看”…… 　　他沉浸于某件事时几乎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等到手腕酸痛得受不了时，他才慢吞吞放下笔，瞥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凌晨1：05 　　江漱阳：……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绘画啊！ 　　困困困——江漱阳脑袋都有点不清醒了，撑着身子洗完澡关了灯往床上一倒。 　　“呼——” 　　均匀的呼吸声在室内响起。 　　天将明。 　　* 　　“左宥左宥左宥——！！” 　　卫将明砰砰砰地站在酒店房间前捶门：“快开门快开门！” 　　“咔哒。” 　　左宥穿着无袖背心，脖子上挂着毛巾，头发半湿地站在门后，眼神幽幽，声音低沉：“干什么。” 　　卫将明脸色一僵，啊呀，糟糕，忘了这家伙有起床气了。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顺手关上门，避开左宥的目光：“你早上有关注粉丝群吗？或者你有看热搜吗？算了算了，你肯定没看——出大事了！而且是好事啊哈哈！！” 　　卫将明总喜欢把任何事往夸张的方向说，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到他嘴里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左宥不甚在意地往房间里走，他坐在床边，一边抬手随意擦拭头发。 　　卫将明瞥了眼左宥的床，上面薄薄的夏凉被还凌乱地卷在一旁，枕头上有淡淡的湿痕，看来左宥方才确实在睡觉。 　　不过谁大早上爬起来洗头洗澡完再接着睡啊？ 　　他只疑惑了半秒，就兴致冲冲地接着描述网上发生的事：“最近不是有人拿你刚出带拍的那部电影黑你吗？反正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套话，演技问题我们也没法穿越回去改变，还有人说咱们资源咖——我呸！我特么也想知道那导演当时为啥硬要你演男一号啊！反正这事不太好反黑，常规办法就是等时间过去，大多数路人也就看个乐子，时间一过就都忘了。” 　　“结果你粉丝厉害了！她们带着观众影评截图和一些复制粘贴的影评段落去回应那些黑子，说话有理有据的，态度还特好，概括起来就是接受批评但拒绝污蔑，说你七年前还是新人，演技的确不够出色，但完全符合你当时的角色什么什么的，那一套一套的整得黑子像是在无理取闹，反而把你路人缘抬上来了点！” 　　卫将明抵着下巴，啧啧称奇：“然后我就顺着粉丝群聊天记录往上翻，终于找到这些话的根源了，搞了半天是有人在‘影剧评’上发了你那部电影的影评，写得老长了，而且写得还挺好，真情实感地评价电影，也没明摆着给你说话，看着不像是圈内人写的。只可惜是个新号，如果是个老影评人发的咱还能买个热搜营销一下，新号就怕人说是咱们自导自演。” 　　“你这次粉黑大战凌晨的时候还折腾上实时热搜的尾巴了，带的标签是#左宥演技#，吓得我连夜让工作室那边撤热搜，这标签现在可不经带啊。”卫将明唏嘘，“就不能是#左宥影评#之类的吗，可惜了这天降的热度。” 　　左宥在他絮絮叨叨时就默默拿出手机找到那篇影评，他看得很慢，一边看一边把垂下的碎发都掀到头顶，梳成个相当干净利落的背头。 　　看完后，他道：“当时导演找我，的确是因为长相。” 　　男人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淡淡：“不过正式开拍后导演就后悔了。” 　　卫将明：“……因为，演技啊？” 　　左宥回忆了一下：“也不全是，导演觉得我的气质和他设想的有出入，他好像想要那种……纯白象牙塔式的青年？我的气质不够干净。但拍都拍了，剧组经费不够，我主动降低片酬，导演还是留下我了。” 　　七年前左宥还没毕业，也没有和公司签约，更没有和卫将明这个职业经纪人认识，这些过往放到现如今听上去有点可怜。 　　卫将明皱眉，嘀咕：“这确定不是故意压你片酬、欺负新人的手段吗？气质这种东西导演试镜的时候看不出来吗，合同都签了还降低片酬……而且七年前小投资电影的新人片酬应该没多少钱吧，扣去生活费你真的有赚吗？” 　　左宥语气平平：“就当免费的表演体验课了，那位导演的确教了我很多。” 　　卫将明也不纠结了，他上下打量几眼：“你早上怎么洗澡了？你……又犯病了？” 　　“……”左宥放下毛巾，“这段时间一直不舒服，上次开的药又失效了。” 　　“难怪你前段时间整个人燥燥的，哈，你知不知道剧组工作人员怎么说你的。”卫将明一脸好笑，“他们说你像时刻压抑着爆发的活火山，跟你搭对手戏的一个配角还说不敢离你太近。” 　　其实原话不是这么说的，那个配角和左宥对戏的那一幕是水下戏。 　　当左宥从水面抬头起身时，流动的水滴像断线的珍珠，在男人赤裸的上身滚来滚去，麦色的皮肤被温泉水的热意蒸腾泛红，勃发的肌肉性张力几乎要从镜头里冲出来，直叫一旁的配角演员看呆了眼，全然不敢靠近。 　　面对那番模样的左宥，总觉得一旦靠近就会被摁在水里干死呢…… 　　左宥揉了揉眉头：“很明显吗？” 　　卫将明打了个哈哈：“也没那么明显啦，反正你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这样不刚好避开某些社交？不过那药失效了的话，是不是又要抽时间去看医生了？” 　　“你这毛病是心理问题还是生理问题到现在咱都没搞清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根治。”卫将明每次想到这事就心里一颤，“有这毛病也就算了，偏偏你还洁癖，你现实洁癖也就算了，但你为啥连看个片都觉得恶心啊？！看片是什么很下贱的事情吗？” 　　性.瘾但洁癖——这是什么妖魔鬼怪才能想出来的折磨人的法子啊！ 　　左宥面不改色，显然早已习惯经纪人的吐槽：“这几天感觉还好，下周再找时间吧。” 　　卫将明狐疑地看他几眼，随后恍然大悟，揶揄：“你刚刚解决过了？不容易啊……行吧，那我先和裴郊约时间。” 第7章 　　上午，江漱阳拿到测评结果，去季蓝英的办公室签完合同出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临走前他在季蓝英办公桌上摸了两颗陈皮糖，撕开包装含在嘴里，酸甜的滋味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江漱阳低头看着手上的成绩单，叹了口气。 　　声台形表分别是C、C、C、B，而长空娱乐签约艺人的合格标准就是4C，这么说来，他也只是堪堪达到及格线而已。 　　作为一个大学三年都保持全科满绩点的学霸，这个成绩可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他咬着嘴里的糖，磨牙似地发出嘎吱声，对于成绩单最后一项的潜力评级S没什么感觉——潜力这种东西，身为主角，拿到S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江漱阳坐电梯到了表演教室，何信已经在教室里调试投影仪了。 　　按照课程安排，今天一天都是扎扎实实的理论课，毕竟某人身为娱乐圈小白，在表演常识这一块的缺陷太大，何信又是一位重视基础的老师，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学生继续当一个娱乐圈“文盲”。 　　一对一的课堂着实烧脑，面对从未接触的全新领域，哪怕是记忆力和学习能力超乎常人的江漱阳也有些迷糊了。 　　午饭吃的是外卖，师生俩一个教得兴起、一个学得上头，都懒得花时间去公司食堂好好吃一顿饭，即使在教室吃外卖也一边还放着教学电影。 　　何信手里握着遥控器，时不时暂停电影让江漱阳仔细观察某个画面。 　　他酷爱冷不丁地提问，问题内容还总是超纲，大概是因为何信这么多年来从未遇到过像江漱阳这般一点就通的天赋型学生，便怎么也忍不住想“为难”一下眼前的天才小辈。 　　这股子聪明劲实在让人喜欢得紧，最关键的是江漱阳还肯下功夫，该努力的时候一点不含糊，哪个老师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呢？ 　　课间小考的时候，江漱阳埋头奋笔疾书，何信便慢悠悠地在教室里溜达了一圈。 　　他无意间瞥见江漱阳搁在门边桌子上的成绩单，闲得无聊便拿起来瞅了几眼。 　　哟，这还是他和苏昭他们都参与讨论了的，一个完完全全的表演小白居然在长空娱乐测评一次合格，这放到圈内毋庸置疑是个大新闻啊。 　　而且这小子还拿了个B评级，还是最难的表演科！ 　　再瞅瞅最后这一行刺眼的“潜力：S”…… 　　何信咂巴咂巴嘴，他没记错的话，被圈内公认为演员试金石的长空娱乐在测评环节里有这样一条潜规则： 　　如果有人在测评结果中拿到任意一个S级，那么无论其他等级如何，都可以当场免试签约，并且还有圈内传闻，S级对应长空娱乐顶级条约——对于任何一个艺人来说，那都将是一条扶摇直上的通天路。 　　嘿，他活了几十年还没亲眼见过谁拿到S级呢！ 　　“啪嗒。” 　　江漱阳放下笔，后仰着伸了个懒腰，拖长声音：“老师——答完了——” 　　何信也放下成绩单，故意板着脸走过来：“这么快？答得不好可是有惩罚的。” 　　男生挑着眉头笑：“啊——惩罚啊，罚抄吗，我写得可认真了，再罚抄我的手就要断了啊老师。” 　　何信哼了一声，拿起答卷仔细浏览起来。 　　江漱阳的字看得出有稍微练过，或许是少年时写过几本字帖，一纸铺开的连笔字带了些许不知道是隶书还是草书的笔锋，龙飞凤舞的，乍一看挺凌乱，仔细端详几秒却看得顺眼了。 　　“……答得…勉勉强强过得去吧。”何信慢吞吞地评价，然后一刻停顿不留的，开始挑挑拣拣地指点哪道题分析的角度不够全面、哪里可以答得更完善…… 　　江漱阳听得极为专注，他学习起来就像一块蓬松的海绵疯狂汲取周围的水分，潜移默化又势不可挡。 　　两人就这样教教学学到太阳落山，拖堂都拖了有半小时，何信才把作业布置完。 　　“回去之后看一部电影，写一篇800字以上的影评给我。”何信拍拍桌子，“别乱选些自娱自乐没内涵的商业电影，要选我给你列的这个名单里的，这算是你日常打卡的作业，以后就算我没说你也可以自觉去看去写，多学习前辈的经验。” 　　“还有，作为演员，台词是必须必须要重视的，我已经告诉你怎么练了，你以后每天早起就按这个来，我以前的学生都有这个习惯，你那些同龄人坚持晨练开嗓少说都有四五年了，你不想被落下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何信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生：“体态身材方面就不是我需要操心的，季蓝英应该会给你安排专业的健身教练和营养师。虽然我对你的期望是成为专业的演员，但你这外表……估计很难摆脱明星演员的标签，多多少少都得和流量明星沾点边，当然那也不是坏事。不管怎样，反正你专业能力绝对要弄好，别浪费你的天赋，听见没有！” 　　江漱阳认真点头，难得一本正经的：“我明白，放心吧老师。” 　　何信压住嘴角，严肃地摆摆手：“好了，现在也不早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江漱阳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什么，往何信手里一拍，然后颇为潇洒地勾起背包朝门口走去：“老师，明天见咯。” 　　何信望着那性格活泼又大胆的年轻人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心明黄色包装的陈皮糖，终究没忍住笑出声。 　　“……这小子。” 　　* 　　江漱阳单肩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嘴里哼着没有台词的歌，时不时低头看两眼手机。 　　凌晨睡前他设定了画幕新作品的发布时间，早上七点准时发布。 　　不过今天比较忙，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看评论区的反馈。 　　他自己是很满意这次的新作品啦，但粉丝们的反馈比他自己的认知更重要些。 　　【s老师正面超我】：吸溜吸溜吸溜吸溜——老师怎么这么会！！！呜呜呜我的眼泪水在全身哗啦啦地流（脸红吐舌）（脸红吐舌）（脸红吐舌） 　　【性感小m在线发烧】：哇这腹肌这曲线这肉感，s老师技术又进步了，i了i了 　　【互联网深夜读书人】：这居然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太顶了太顶了！！画面好美，s哥把涩图美化到不该有的境界了啊……完全是穿件衣服就可以做海报的地步呢…… 　　【牡丹烧火大蟑螂】：s老师真的很会画表情，即使只露脸都让人觉得色到爆炸……在情感张力和人体透视这条路上，s老师已经遥遥领先了，所以我想问，s老师什么时候线下签售！我们都很乖的，一定只配合老师签售！绝对不干别的！嘿嘿～ 　　江漱阳目光一顿，心情有些微妙。 　　签售啊……如果是初入画幕还没有误入歧途时，他好像还真有过这个理想，但现在的他去办签售……怕不是签售结束第二天，关于他本人的二创涩图就全网飞了。 　　再加上他现在签约了长空娱乐，早晚要曝光在大众视野下，“画幕画师shuyyy”这个身份就有些见不得光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由一本18+小说衍生而来，当代民众对于性的认知开放又坦荡，各类文学创作的尺度限制也同样放松许多。 　　而原书作者未曾提到的部分在世界形成时就自行补足。 　　譬如为了维系社会和谐稳定，相关部门在未成年人保护法、女性权益保护、弱势群体保护等方面极其重视，可以说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色警戒线，一经查出势必严惩。 　　但，或许是因为这是一本耽美小说，且小说众多感情线都多多少少和强制爱沾点边，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个世界没有针对同性恋的相关保护法，这样就避免主角一个110把攻们一连串送进去了。 　　江漱阳：……呵呵。 　　画幕后台私信里，榜一金主的小皇冠相当显眼。 　　——上午7：32—— 　　【zzz】向您投喂[星星粮票]*2000 　　【zzz】点赞了您的作品[当乡野少年遇上狼……] 　　【zzz】收藏了您的作品[当乡野少年遇上狼……] 　　【zzz】：画得很好，好好休息，别太累 　　【zzz】：[猫猫握爪.jpg] 　　江漱阳：！！！！ 　　2000星星粮票，四万块啊！！ 　　金主爸爸真是他的再生父母，他爸妈都没给过他这么多钱！！ 　　他立刻打字回复，哐哐连发几个表情包，在路过小区门口一家面包房时脚步一顿。 　　今天赚了这么多，不如去买点好吃的吧！ 　　这种私房面包的味道虽然好，但价格总是贵得让他心疼。 　　江漱阳其实并不缺钱，光是榜一金主这些年给他打赏的钱都快够他在江城买套房了。 　　想当初他第一次接到榜一金主的大额打赏时才高二，那会儿刚下晚自习他就飞奔到卫生间里疯狂打字，焦灼犹豫了一个晚自习的小江同学还是想要原路退回这笔巨款。 　　但怎料金主大人如此豪迈大气，直言不需要退，甚至江漱阳一退还，金主就再打赏两倍，弄得小江同学都不敢乱操作了。 　　可即使江漱阳已经财富自由，在大多数时候他仍旧不会多花钱，这又和初高中时的心理阴影有关。 　　总而言之，别扭的小江同学在面包房前思索了一小会，抬手压了压帽檐，还是背着包走了进去。 　　“欢迎——帅哥可以在这边拿餐盘和夹子，咱们店优惠活动，买五个面包免单一个哦。” 　　面包房老板说话有些口音，胖乎乎的脸上笑容满满。 　　江漱阳心里盘算着自己的饭量，克制地挑了两个麻薯面包和一袋全麦吐司。 　　老板动作利索地包装，一边热情推销：“没有想要的了吗？再拿两个就能免单一个，相当于买一送一哦。” 　　江漱阳摇摇头：“就这些吧。” 　　今晚吃一半，留一半当明天早饭，刚刚好。 　　回家后还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写完影评就玩会儿游戏，明天还要上一整天课呢。 　　哎，大三暑假学得比平时还辛苦，脑壳痛痛。 　　老板贴好包装纸上的胶布，抬头看到这位相貌出色的新顾客不知为何眼神忧愁起来，以至于他说话都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您好，一共四十八，您出示一下付款码就好。” 　　江漱阳划开手机，付了钱，拎起面包，朝老板微微点头，嘴角笑出浅浅的酒窝：“谢谢，辛苦了。” 　　“……”老板愣了会神，本能回答，“没关系，下次再来哦。” 　　……哎呀，这酷小哥，怪讨人喜欢的。 第8章 　　之后的大半个月，江漱阳一直维持着朝九晚五的学习生活。 　　表演课上理论和实践课程并行，何信最初还想着带江漱阳去横店剧组实战体验一段时间的群演生活，然而被季蓝英驳回。 　　理由是她已经为江漱阳准备好未来一年的资源，这个时候跑去混群演无疑是节外生枝。 　　且由于江漱阳本就不是表演科班出身，倘若再被贴上一个“群演出道”的标签，就会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才能让大众认可他表演上的专业性。 　　何信没法说服季蓝英，只好退让一步申请过段时间再带江漱阳去剧组探班，在旁边看看积累经验总没关系了吧！ 　　季蓝英淡定地同意，心里却想：“这小子有点本事啊，何教授这么心心念念的，看来是真把他当学生了。” 　　这么一看，江漱阳在娱乐圈自己结识下来的第一条人脉居然是何信教授……嗯，怎么说，有些惊讶，但也不算出乎意料。 　　除了日常安排的表演课，江漱阳每周还要去两到三次健身房，平时的饮食也交由营养师调整安排。 　　如此半个月下来，身材条件本就优越的年轻人愈发舒展挺拔了，整个人像一棵枝繁叶茂的松柏树，光是简简单单站在原地，哪怕看不到长相，也足够令人挪不开眼。 　　说起健身房，江漱阳最开始两周去的还是小区里的私营健身房，原因是离家近。 　　他去健身房的时间大多数是周末，如果周末都还要往公司跑……这听起来是不是过于社畜了。 　　季蓝英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管着他，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她只需要把控演员职业发展的大方向，其他鸡毛蒜皮的就让江漱阳自己决定吧。 　　然而，只堪堪熬过两周，江漱阳就闷不吭声地跑回公司健身房了，何信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只拧着眉不吱声，焉了吧唧的还怪让人心疼。 　　何信瞅着他这副模样，竟不知为何联想到家里才刚满周岁的小孙子，一时间看江漱阳的眼神愈发和蔼了。 　　谁能想到男生闷闷不乐的外表下正咬牙切齿着呢。 　　——呃啊！！为什么小区健身房男同那么多啊！！他才在那里待了两周，总共去了不过五次，就已经收到十来张小纸条了！！ 　　刚开始他还有被吓到，没过两天就逐渐麻木，实在忍无可忍是因为最后一天，他的健身教练居然向他表白了！ 　　江漱阳一直对肢体接触不太敏感，他没有多少社交距离的概念，虽然他很少主动靠近别人，但事实上他还挺喜欢和关系好的朋友贴贴。 　　他室友曾经这样感叹：“江漱阳，你知不知道咱专业好多女生都以为你是那种…什么冷痞酷哥？就是说话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经常一身黑出门，别人打招呼都只会点头回应……我当时看到他们在群里匿名聊这个都要笑死了！草！什么酷哥啊，你这么爱撒娇，软妹还差不多吧哈哈哈哈哈哈——喂！卧槽！你手手手往哪摸呢？！行行行，我错了，靠！你别挠我……别挠这里啊！” 　　所以当健身教练总是往他身边靠近，态度过于积极热情时，江漱阳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直到对方昂首挺胸地站到他面前，那一对大胸肌几乎要怼到他眼前，抑扬顿挫地冲他告白，情绪相当激动地陈述这两周来对江漱阳的思念和爱慕，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江漱阳的脸看——江漱阳已经麻了。 　　他条件反射地躲开教练伸来的手，对后者陡然睁大眼睛的委屈表情感到莫名其妙。 　　下一刻，这浓眉大眼的、看着像是个正经人的年轻教练憋红了脸，眼睛开始红了。 　　“小江，你，你对我没有一点好感吗……” 　　江漱阳震惊又懵圈。 　　不是哥们，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他记忆力好得出奇，在脑海里飞快回忆了一遍过去两周的经历，然后灵光一闪。 　　不会是那次吧…不会吧……？ 　　那是某次卧推训练结束后发生的小插曲。 　　彼时江漱阳精疲力尽地摊成咸鱼，他戴着运动发带，热乎乎地贴着额头，惹得他忍不住抬手掀起发带，往头发上扯了两下。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瘫倒在地上的模样有多引人注目。 　　青年黑发白肤，剧烈运动后健康的血色自然地从皮肤底下透出来，脸颊和关节都泛着红，发带往上扯动后，暴露出额头上浅浅的红印，在白皮肤上格外显眼，像是被谁用力摩挲出来一样。 　　而健身时穿的单薄T恤也顺着地心引力和汗水的作用，布料贴紧他的胸腹，勾勒出清晰的腹肌和收窄的腰线，随着喘息一起一伏。 　　站在旁边的教练看得面红耳赤又口干舌燥，明明江漱阳只是瘫在那儿什么也没做，他却不敢光明正大地直视对方，只眼神躲闪地朝青年伸出手。 　　“刚运动完别躺着，起来活动活动吧。” 　　他语气僵硬。 　　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地搭上教练的手，懒洋洋地撩了撩眼皮：“哥，拽我一下呗，我使不上劲了。” 　　年纪轻轻就弯了的教练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里从没近距离接触过这种级别的同性，当他对上这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大脑便嗡地一下，手都有些哆嗦。 　　甚至也不知道是他当时色胆包天还是被荷尔蒙冲昏头脑，他手指抽动了两下，轻轻挠了挠江漱阳的手心。 　　而累得手酸腿酸的小江同学怎可能体会到教练细腻的情感迸发。 　　他困惑地看了眼两人握手的位置，顺着力道坐起身后，反手扣住教练手腕，低头仔细看了看。 　　随后仰头望向教练：“手没事吧，刚刚训练的时候拽抽筋了？” 　　“哧——” 　　丘比特之箭正中教练的红心。 　　他仰头看我！他关心我！他一定也喜欢我！！ 　　于是乎，就有了这次冲动的告白。 　　望着教练大哥颓丧崩溃离开的背影，反正江漱阳是再不敢踏进这家健身房了。 　　还是老老实实去公司吧！ 　　…… 　　总而言之，这半个多月就这般丰富多彩地过去了。 　　周六中午，季蓝英发消息让江漱阳来一趟她办公室。 　　看到消息的江漱阳刚刚从跑步机下来，消息看上去还挺急，江漱阳立马回了个收到。 　　然后便快步跑去公司健身房自带的淋浴间冲了个澡，草草吹了头发，随手从储物柜里挑了件卫衣，一边往头上套一边朝外走。 　　等他敲响办公室的门，听到小姨熟悉的声音说“请进”后推门而入时，众人看到的就是一个头发凌乱、穿着天蓝色连帽卫衣、朝气蓬勃的年轻男生。 　　“……呃？” 　　江漱阳懵了一下，他没想到小姨办公室还有别人，而且看起来，这几人像是都在等他？ 　　他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也没往里走，而是站在门边礼貌地看向众人：“我没走错吧？” 　　坐在沙发上戴墨镜的女人笑着望向他，她声音很特别，有种沙哑空灵的质感，一开口就像是在说情话：“当然没有，就等你来了，小江同学。” 　　季蓝英没有废话，向江漱阳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最红的歌手，虞靖川老师，她正在筹备新歌MV，里面有个角色我有意向让你试试，你可以现在跟着她们团队的诸位去试镜。” 　　“试镜就没必要了，小江这么俊的脸，演个MV绰绰有余，何况还是蓝英推荐的人，演技肯定是过关的。”虞靖川翘着二郎腿，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她嘴唇上扬，“而且我也很乐意和小江搭戏哦，唔…小江今年还在读大三吧？那就叫我姐姐吧。” 　　江漱阳望向季蓝英，后者还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于是他从善如流道：“谢谢靖川姐。” 　　“不谢不谢！”虞靖川笑眯眯地应道，“那大家都说好了的话，咱们就直接去实地拍摄！你要演的角色和你本人差异可不小哦。” 　　她本是习惯性地随口调侃，却见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冷静又礼貌的年轻男生一脸认真地看过来：“我会努力的。” 　　虞靖川：“……啊，那我拭目以待咯。” 　　啧啧，真是又乖又老实的纯情男大哟，待会演戏可别脸红啊小弟弟。 　　“又乖又老实的纯情男大”江漱阳和小姨告别后，跟在虞靖川身后上了一辆越野车。 　　他努力回想“虞靖川”这个名字，发现这位独具个性的歌后在那本书里似乎是真的没出现过……等等，好像在前期剧情旁白里有一列热搜提到过？ 　　是什么热搜来着……应该是叫#虞靖川 新专辑大爆#？ 　　Wow，这个新专辑，该不会就是他现在要去拍的那个吧。 　　江漱阳默默摁亮手机屏幕确认了一次日期——7月19日。 　　很好，稳了，那热搜就是一个多月之后出现的，虞靖川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再出一次新专辑。 　　原书中的他未曾和虞靖川有过任何交集，因为在他第一天去长空娱乐报道时对左宥一见钟情后，他就请求小姨安排他空降进左宥所在的剧组当不起眼的男n号。 　　——由于左宥那部剧已经拍了一半，所有角色早就定了人选，这个男n号还是导演看在季蓝英的面子上勉强加进去的。 　　江漱阳完全无法理解书中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一见钟情的力量居然那么神奇吗？ 　　而书里的左宥对于这种因为私人感情走后门追过来、一个人影响整个剧组工作的小孩没有半分好脸色。 　　即使是季蓝英在场的情况下，他也依旧面无表情态度淡淡。 　　剧情发展到这里江漱阳都很能理解左宥，但…… 　　在剧组杀青聚餐当晚，左宥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脑子抽了，莫名其妙地拽着扶他回房间的江漱阳滚上了床。 　　之后两人的剧情就再也离不开马赛克了，每逢见面必上床，且玩的把戏一次比一次花。 　　作为一本十八禁小说，对于这类桥段的描写自然是比普通的剧情线要丰富得多。 　　对此，小江同学冷漠评价，just so so。 　　哼，换他来做攻，他保准能比渣攻们玩得更花！ 　　书中将左宥渣男攻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着重提到左宥几乎从不主动联系江漱阳，在工作场合里偶遇也只当做陌生人。 　　但每隔一段时间就冷冰冰地把人约出来直奔酒店，甚至每次的场景和道具都是江漱阳自己提前布置和准备的！ 　　尼玛，什么渣男大色魔，又抠又馋人家身子！ 　　可即使被这样对待，书里的江漱阳依然捧着满满的真心黏着左宥。 　　这个漂亮俊朗的小新人做足了功课，又是角色扮演又是八百道具齐上阵，他不懂如何用爱挽留一个人，于是使尽浑身手段试图用身体留住左宥。 　　如果单是这样的剧情继续下去，大概俩人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走到故事结局也说不定。 　　偏偏总受文里怎少得了攻234…在渣攻们不择手段地趁虚而入后，修罗场大乱斗便随之开启，场面一度陷入法外狂徒们的狂欢。 　　下药，监禁，封闭五感……总之是很没下限了，在所谓的正攻出场前，这些渣攻全都是奔着崩人设的路去发疯的。 　　而可怜的主角只能被疯批们团团包围，弱小无助又可怜地等待天降正攻的救赎。 　　按照时间线推理，原剧情中，虞靖川准备专辑的这段时间，江漱阳一直混迹在左宥剧组，也就错过了季蓝英安排的MV拍摄——原书中压根不曾提到这一点。 　　但江漱阳可以肯定，书里的季蓝英也同样给他留了这个机会，只是……唉，烦，恋爱脑害人不浅，不提了。 　　虞靖川注意到身边的男生情绪似乎有些郁闷？她推了推墨镜，看了眼男生宽松五分裤下光裸的小腿：“李叔，把空调调高点吧。” 　　哎呀，她居然也学会主动照顾人了。 　　虞靖川摸摸下巴，主动开口介绍起这次的拍摄：“我这次的专辑是按照暗恋、恋爱、失恋这个套路来的，说白了就是一套情歌专辑，你待会要拍的MV就对应失恋这一块……” 　　“大概剧情就是渣男花心出轨，我痛哭流涕不肯放手，借酒消愁却撞破渣男勾三搭四的现场版，醉酒的我冲上去和渣男撕逼，最后一起被酒吧老板赶出来，在雨中我大彻大悟——啊，想开了，从此解脱。嗯，就这样，很简单吧。” 　　她说起这些狗血剧情也丝毫不羞耻，像在讲笑话似的，一边说还一边笑眯眯转头：“所以，小江你呢，要饰演的角色就是这位渣男哟。” 　　前一刻脑袋里还在恶狠狠痛斥渣男攻的江漱阳：………… 　　他靠着车门，原本还在无意识敲着车窗的手指也停了停，眉峰上挑了一下。 　　哦豁，这就是回旋镖吗，渣男竟是我自己。 第9章 　　“高街十一号……原来是这家酒吧。” 　　江漱阳下车后，注意到门口悬挂的招牌，还愣了愣。 　　不得不说真是凑巧，江漱阳来江城读大学后就只去过这家酒吧，原因是从他们学校出发有一条地铁线可以直达这条街，路程只需要十来分钟。 　　酒吧名字就叫“高街十一号”，取自当红顶流的首次发布的个人专辑中的主打曲，据说是因为老板的女儿是顶流死忠粉。 　　虞靖川摘下墨镜，笑着看他：“小江来过这？那待会拍摄就方便很多了。” 　　她墨镜下是一双丹凤眼，相貌不算特别精致，却有种独特的韵味，容易让人联想到武侠小说里掌管酒楼的直爽泼辣的老板娘。 　　江漱阳拿着一旁MV导演递来的剧本，拍摄需要的器材早就提前搬运到酒吧来了，在他们从公司准备出发时，虞靖川的助理便提前吩咐团队其他人在酒吧布置拍摄场景。 　　此时江漱阳看到的就是已经布置好的现场。 　　以靠墙的卡座沙发为核心，卡座四周都架设好所有拍摄设备，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来回调试。 　　昏暗环境中暧昧晃眼的夜店灯光也被模拟出来——当然，除了拍摄需要的卡座之外，其他地方都开着灯。 　　可以想象，等到正式拍摄时，江漱阳需要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下饰演左拥右抱的渣男。 　　剧本里配合左拥右抱的美女模特们现在就聚在不远处互相说着悄悄话，眼神若有若无地朝这边飘来。 　　虞靖川没在男生脸上看到为难的表情，抵着下巴：“看来小江同学颇有经验啊。” 　　江漱阳低头看剧本，哼笑两声，代入进渣男的角色后，连嘴角的酒窝都显出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当然，我可是这里的老顾客，超——有经验的。” 　　虞靖川挑眉，哟，尾巴都翘起来了。 　　她面上不显，心里其实还挺意外的，见多了喜欢在她面前装清纯的新人，这会儿见到个直白不做作的还蛮稀罕。 　　关键是这小年轻就长着一张很纯的脸，气质也干干净净的，要是江漱阳自己不说，她完全看不出这也是个酒吧常客。 　　毕竟高街十一号可不算是清吧的类型，反而更偏向夜店的性质，419一夜情不要太常见。 　　整理好工具的化妆师过来招呼两人去做造型，负责江漱阳的是一个一眼gay子的花衬衫男人，笑吟吟地让江漱阳叫他艾文。 　　“漱阳，你身材这么好，应该有腹肌吧？”艾文拿着几件衣服往江漱阳身上比对，自然地抬手在江漱阳身上按了按，“哎呀，胸肌是不是也练出来了一点？这种薄薄的肌肉最上镜了。” 　　江漱阳站得笔直，他比艾文要高半个头，低头就能看到后者眼皮上亮闪闪的眼影，他还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样的男性，这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 　　“感觉可以画到漫画里。”他心想，面上笑笑，回道，“才健身不久，还在努力。” 　　艾文感觉到他的注视，笑得更欢了：“我想想……你那个角色，还是穿这种亮缎面的黑衬衫最合适，再叠戴两条金属的链条。裤子的话，宽松的西装裤吧，来夜店蹦迪也不能穿太正经，这里要搭一条皮带，然后裤腰低一点，我猜洪导肯定会让你露腰的。” 　　江漱阳点头，双手接过：“我先去换上吗？” 　　“嗯呢，去吧宝贝。”艾文划动iPad上的几个备选方案，翘了翘手指，“这儿没有换衣间，那边搭了帘子，你去后边换吧。” 　　江漱阳换衣期间，艾文在手机上和几个朋友聊得兴起。 　　——[我靠宝贝们你们无法想象我今天碰到什么级别的帅哥，我我我语无伦次了啊啊啊啊] 　　[又幸福了哥，在娱乐圈工作就是好，隔三岔五就能看帅哥] 　　[你今天不是去给yjc拍MV吗？哪来的帅哥] 　　[帅有什么用，是给子吗你就fq] 　　——[你们就羡慕嫉妒恨吧，一群无1无靠的小烧0，虽然这帅哥感觉挺直的，但他刚刚盯着我眼睛看omg，老子腿都软了嘤嘤嘤嘤] 　　[到底有多帅……看你一眼给你高兴的……发照片发照片！] 　　[不发照片一律视作吹牛逼] 　　——[照片就算了，我爱吃独食XD，反正MV发布后你们就能看到了，到时候别打脸啊] 　　艾文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不动声色关了手机，转头看过去，下一刻眼睛瞬间亮起：“Oh my god，你太帅了宝贝！” 　　他欢快地一个跨步到江漱阳面前，抬手解开衬衫领口的几颗扣子：“别都系起来，渣男去酒吧钓鱼可不会这么规规矩矩，嗯……解开三颗就行，锁骨肯定要都露出来，胸口半遮半露吧……OK，其他的待会再调整，你先坐到这里来，给你化妆弄头发。” 　　江漱阳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倒映的自己。 　　他有一百多度的近视，虽然配了眼镜，但除开学校上课一般都不会戴，以至于他看镜子也不甚清晰，完全瞧不出艾文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了些什么。 　　“皮肤这么好，感觉打个底再上点遮瑕就行了……你今年多大了啊？”艾文捏着小粉扑，小心翼翼地在男生脸颊点按着，“该不会才高中刚毕业？应该不是高中生吧，虽然脸长这么嫩，但高中生都还在抽条长身体，身材练不到你这么匀称。” 　　江漱阳忍住脸上的表情，避免影响到人家工作，说话也简短很多：“大学快毕业，今年二十一。” 　　原来不是男高而是男大啊。 　　艾文光明正大地盯着看，心花怒放得嘴角都压不住：“嗯……眉毛这么浓，稍微修一下就行，再画反而多余了……鼻影好像也不需要哎，你这鼻梁怎么长的啊这么挺，嘴唇涂个唇膏吧……等等，我上点闪粉。” 　　他用指尖拈了些泛着珠光的粉末，蜻蜓点水般涂在江漱阳的喉结和锁骨——反正江漱阳这个近视眼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的。 　　“嗯？你脖子这边有颗痣啊，要不在脸上再点一颗试试？”艾文自言自语着，最后在男生左眼皮上方点了颗小痣，眨眼间像是停了一只扇着翅膀的蝴蝶似的。 　　化妆没花多少时间，发型上倒是下了点功夫——刻意打理得凌乱些，发梢沾湿点，用发胶大致梳个不算标准的背头，额头露出大半，再挑一些碎发垂下来。 　　就是要这种在女人堆里浪了半宿的感觉！ 　　一切完成后，江漱阳盯着镜子深感困惑，除了头发乱点还有什么区别吗？ 　　艾文拿出手机，笑眯眯地双手合十：“漱阳，介意合个照吗？不发出去，留作纪念！” 　　江漱阳无所谓地点头：“可以啊，我来拍吧。” 　　男生颇为熟练地接过手机，举手调整自拍角度，一看就是会拍照的人。 　　他稍稍俯身，让俩人的脸能一起出现在镜头内，微仰下巴，看向镜头。 　　“咔擦。” 　　艾文感觉有点脸热，他低头查看手机里的照片——我靠！好会拍啊！甚至都不用P了啊！ 　　要不是说好了不发出去只留着自己收藏，他都想发朋友圈炫耀炫耀了。 　　他清了清嗓子：“谢谢漱阳！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以后还可以合作。” 　　江漱阳克制住扒拉自己头发的冲动，摇摇头，指了指另一边等候已久的拍摄现场：“等会再说吧，我先去工作。” 　　艾文遗憾道：“理解理解，你先去忙吧，拍摄顺利。” 　　江漱阳抬手，露出考拉的微笑，脸颊两边的酒窝对称：“bye——” 　　艾文：……啊啊啊啊啊啊他！好！可！爱！！！ 　　江漱阳拿着剧本走向拍摄用的卡座，他要拍的部分相当简单，比他在公司第一天参加的那场等级测评都简单得多，几乎没什么台词，也没有复杂的情绪变化，就是一个没什么特点的渣男而已。 　　站在摄像机边的导演注意到他，愣了愣，然后走过来：“小江？你这造型……做得不错啊。” 　　导演洪广天是专门拍歌曲MV的，以前都是和男团合作，这是他第一次接到歌后的邀请。 　　他上下打量着，赞叹道：“换套衣服整个气质就变了，你不会已经在进角色了吧？不愧是演员啊。” 　　江漱阳心里估计这位导演肯定不清楚他的背景，说不准还以为他是表演院校的专业表演生呢。 　　MV的拍摄更重视画面和氛围，对于剧情的连贯性没多看重，所以导演给他讲戏也只讲待会要拍摄的整个画面。 　　“你到时候就坐在沙发中央，两边都会坐满那几个女模特，然后你姿势放松一点，手可以搭在模特肩上，也可以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空出来端酒。这个过程就是你和她们喝酒聊天，具体聊什么无所谓，反正都会消音。” 　　“然后第二幕就是你正凑在模特耳边说话，眼角余光不经意看向虞老师在的方向，然后错愕一下，但还是和虞老师对视上了。正常情况下你肯定会心虚，但偏偏这时候你已经喝醉了，所以渣男暴露本性，不仅没有心虚还得意洋洋地朝女友举起酒杯晃了晃。” 　　“最后一幕就是虞老师朝你走过来，你依旧左拥右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笑，然后虞老师怒气冲冲地夺走你手上的酒杯，把剩下的酒泼在你脸上，到这里就结束。” 　　洪广天讲得极其细致，像是要把剧本上短短一面的内容掰开揉碎塞进江漱阳的脑袋，说完还担忧地补充：“待会顺利的话，咱们就三场戏连着拍……你听明白了吗？” 　　江漱阳：“……洪导放心，我明白的。” 　　洪广天松了口气，抬手重重拍了拍江漱阳的背：“那就好那就好！不愧是演员啊，就是专业。” 　　……这位导演以前到底合作过些什么人啊。 　　江漱阳默默深呼吸，将第一次正式拍摄的紧张感藏在心里，决定一定要尽全力应对这次拍摄。 　　虽然按照他对那本书的记忆，这次专辑大爆是板上钉钉的事，连带着他这个和虞靖川搭对手戏的小新人也肯定能蹭到热度。 　　但他还是不能松懈，即使剧本简单到甚至无法和何信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比较，即使导演的要求一看就很低，即使MV不需要多少演技…… 　　江漱阳坐上卡座的深红色沙发，挤挤挨挨坐在他两边的模特们本来想说几句话混熟一点，却都被男生脸上的正经沉思的模样吓退，有些尴尬地把手放在大腿上。 　　洪广天举着喇叭：“小江放松一点，可以进状态了，小林你凑近一些，别拘着，手撩起小江的衬衫——对对对，掀到露出半截腹肌的位置就行了。” 　　说着，他望着镜头里拍下的画面思索片刻，下意识指挥道：“……小江你自己调整一下，裤腰再低一点，我要看到腰线的弧度，把这里当做意乱情迷的夜场，不要害羞啊。” 　　女演员们都是漂亮身材好有经验的模特，她们知道该怎么在镜头前展现出自己的优势，但江漱阳似乎还不算擅长。 　　洪广天原本是这么认为的，他也没想着要拍摄一次过，打算给江漱阳慢慢适应的时间。 　　然而，当他的助理朝演员们示意第一次拍摄开始，原本还略有拘束的江漱阳却瞬间进入状态。 　　…… 　　… 　　整个酒吧安静得只有卡座中演员们自由发挥的暧昧私语，间或夹杂着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响声，红与蓝的灯光在昏暗的环境中流动，不时晃过几抹艳色。 　　导演望着镜头里呈现的画面一时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卡榜单字数，周五不更新，大家不用等，周六零点照常更～ 第10章 　　江漱阳顺畅地一口气拍完三场戏，包括最后的泼酒镜头也完美无缺，让洪广天早早准备好的“再试一条”的台词都说不出口。 　　他起身，偏头和周围的模特小姐姐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朝旁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抬手随意地抹掉脸颊和头发上湿淋淋的酒液，香槟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虞靖川递给他一条毛巾，神情中有几分思索：“小江，我听蓝英说你上个月底才接触表演？” 　　江漱阳擦着头发，点头。 　　“真是这样……”虞靖川咋舌，“我还以为蓝英诓我呢，那难怪她都这么多年不带新人了也还是签下你，你挺牛啊。” 　　江漱阳脸上不见半分得意，季蓝英签下他是因为她是他小姨，才不是别人误解的什么演技和长相，再说他的演技在测评里也就拿到B级，往上还有A和S，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用毛巾把前额的碎发全拢到后面去，整张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眉毛和睫毛都沾湿了，嘴唇也亮晶晶的，看上去实在诱人。 　　是和拍摄中左拥右抱的渣男完全不一样的诱人。 　　他语调懒懒：“靖川姐，你别捧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演技什么水平我自己不知道吗？” 　　虞靖川挑了挑眉：“我捧你什么了，啧，你这小孩，比我小十来岁那就是小孩，你刚刚演那一段差点把姐看花眼了，得亏姐定力好，你这还不算演技好，难不成你是本色出演？” 　　江漱阳笑着调侃：“这就看花眼了啊姐姐，你有点花心哦。不跟你说了，导演叫我了。” 　　……姐姐？ 　　虞靖川看着男生离开，困惑地抬手摸摸心口，心想：“年下小奶狗真有这么香？”怎么弄得她怪心动的，她都没谈过这种类型，要不回头试试？ 　　但想到季蓝英，她又偃旗息鼓了，算了算了，她要是敢向季蓝英的宝贝疙瘩下手，连火化都省了，直接一步到位直奔骨灰盒，惹不起惹不起。 　　另一边，洪广天正反复回放着方才拍到的几幕素材，越看越困惑。 　　他要的是这个感觉吗？好像是……又好像有点怪……？ 　　在拍摄开始前，洪广天预想的画面是极富冲击力的酒吧帝王局，一男多女，男帅女美，灯光昏暗，交流亲密，让人一眼望过去就怎么也挪不开眼，渣得非常明目张胆。 　　因为在MV中，这一段酒吧镜头是以女主视角出现的，总共也就十几秒。 　　所以洪广天力求抓人眼球又挑拨情绪，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靡乱，紧接着是香艳，最后聚焦于渣男动手动脚又挑衅原配的镜头时才会反哺出令人生厌的下流感。 　　但…… 　　洪广天望着江漱阳揽着金发模特腰肢的画面，青年下巴亲昵地贴在女人脖颈一侧，而后者也调情般地撩拨着江漱阳的衬衫衣摆。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另一边的卷发美女就挽着江漱阳的手凑过来，笑嘻嘻地启唇说了什么，惹得男生低笑几声，抬手拍了两下模特的屁股——确实按照剧本上“动手动脚”的要求做了，这个动作难道不够下流吗？ 　　一旁的助理见他表情纠结，便问：“洪导，有什么问题吗？” 　　洪广天挠挠脑袋：“问题…好像没有，就是……这小江……是不是有点太上镜了？” 　　先不说由他来做这些动作讨不讨人厌，但这小子光是坐在那里，就比周围的女模特还吸引人，一眼看过去完全注意不到他身边还有这么多漂亮身材好的美女。 　　但这些模特可都是他亲自去模特公司认真挑的，真是见了鬼了。 　　这让洪广天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莫非是他男团拍多了，看男人看习惯了？ 　　洪广天是圈内出了名的很会拍男色的导演，他给男团拍的MV在各大视频网站都是千万播放量，哪怕给小糊团拍，也能给人家送上热搜。 　　男团妈妈粉暴言：洪广天你他爹的不要再借着拍男团MV的机会拍AV了！我家崽才成年没多久你想干！什！么！ 　　男团女友粉嘿嘿嘿：好看，爱看，请多来，吸溜。 　　颜狗路人：哦哦哦哦哦看我发现了什么好登西！又是洪广天你小子，啧啧啧，大哥你什么时候误入歧途一下啊！ 　　洪广天每次看到这些评论都有些怀疑人生，他觉得自己拍的没啥问题吧？他只是在认真挖掘人物的美而已啊。 　　他的助理语重心长地安慰：“洪导，没关系的，不要在意旁人眼光，拍你想拍的就够了，是他们满脑子黄色废料，和你无关。你看那么多公司都邀请你去拍，就说明你拍得很好很受欢迎，这不就行了？” 　　于是洪广天便想开了。 　　此时的洪导再度期待善解人意的助理为他答疑解惑：“你看啊，小江这么上镜，让人完全只能看到他啊，那些美女怎么办？！” 　　助理沉思片刻：“嗯……但这段剧情的主角不就是虞老师和小江吗？模特们只是突出渣男好色的配角，她们在镜头里发挥的作用其实和茶几上用来凸显渣男酗酒的酒瓶差不多，没关系的，小江好看观众也爱看。” 　　助理表面正经，心里却想：“像江漱阳这样把渣男演出风流不下流的浪荡潇洒味儿可不简单，这镜头放出去肯定会火，又渣又勾人，啧，可太适合抹布文学了，搞得人心里黄黄的。” 　　洪导若有所思：“哦……这样吗？” 　　这时，头顶毛巾的江漱阳已经走来：“洪导，有什么事吗？” 　　洪广天一转头就被江漱阳这张脸给闪到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咳嗽两声：“没，没啥事，刚刚解决了。” 　　抛开方才的困惑不提，洪广天还挺喜欢和江漱阳合作的，这年轻人长得帅演技好，拍摄一条过，省时省力也不会把他气得心肌梗塞，哪个导演不喜欢？ 　　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机：“小江，加个微信？” 　　“好啊。”江漱阳利落地扫了码，低头备注了“洪导”，想了想，又专门设置一个分组标签叫“娱乐圈”。 　　他抬头，笑着说：“洪导没事的话，我就先到旁边去了？您有事再叫我就行。” 　　洪广天摸摸眼镜框，莫名腼腆起来：“好，你先去休息吧。” 　　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好友申请顶着树懒头像，昵称是jiangsss，他没有备注，直接通过申请。 　　这之后又调整拍摄场地，拍了虞靖川进出酒吧、雨中奔跑的镜头。 　　在酒吧门口用洒水器拍摄下雨场景时，不可避免地引来围观群众，而虞靖川这样国民度超高的歌后，自然是被大家认出来了。 　　天还没黑，这些路透就上了热搜。 　　江漱阳坐在镜子前卸妆，他刚刚补拍完一些零碎的镜头，导演觉得女主和渣男对峙的场面还不够激烈，便加了一段眼神特写和扇耳光的剧情，此时艾文正在给他卸打红脸的妆。 　　本来江漱阳是想直接真打的，不就一巴掌的事情，没必要那么复杂。 　　但洪广天觉得真打出来的伤痕可能达不到他要的美感，他是拍MV的，又不是拍电影，不在乎镜头的真实感，足够好看就行了。 　　于是才专门让艾文画一个漂亮的巴掌印出来。 　　方才虞靖川和江漱阳对完戏后便盯着他脸瞧，越看笑得越欢，一边笑还一边撸小狗似地撸了撸江漱阳那又被重新淋了一遍酒的头发，道：“好可怜呀。” 　　江漱阳露出一个被欺负的表情，假惺惺地抹眼睛，茶茶道：“我也觉得。” 　　虞靖川：“哈哈哈哈哈你真可爱！” 　　艾文回想起这一幕就觉得好笑，他也觉得那样的江漱阳可爱得要命。 　　他专心地帮男生卸干净脸上的妆，粉底和遮瑕经过一段时间有些暗沉，竟然还比不上江漱阳原本的皮肤白净。 　　他嘴里念叨着年轻就是好，眼神无意间瞥到江漱阳正在看的手机页面——是微博上虞靖川专辑路透的热搜。 　　【我虞姐真是美艳大气，这气场，淋了一身水还这么霸气】 　　【新专辑啥题材啊还要去酒吧，还有淋雨剧情，该不会是渣男劈腿失恋吧】 　　【楼上点了，江城本地人作证，这家酒吧出了名的玩得开，还特喜欢搞卡颜局，虞姐选这家酒吧肯定是有调查过的】 　　艾文以为江漱阳在看自己有没有被拍到，安慰道：“外面的人进不来酒吧里，所以才没拍到你，没关系，等MV出来，你绝对会上热搜的！” 　　他小声道：“我偷偷跟你说，我在娱乐圈当了七八年的化妆师，从没见过哪个男明星比你好看……和你一样好看的都没有！真的！而且你还是纯天然，好多人都微调的，还有换头的呢！” 　　江漱阳其实只是吃瓜看乐子，因为刚刚虞靖川还在和他抱怨这些路透把她拍得奇形怪状，不过他看着也不觉得嘛，虽然角度刁钻，但姐还是hold住了。 　　他听到艾文的话，忍不住笑：“哪有那么夸张。” 　　艾文哼了一声：“那你觉得哪个男明星比你帅？” 　　江漱阳：“……”呃，他根本都不认识几个男明星，这怎么回答。 　　艾文见他沉默了，愈发兴起：“而且好多人脾气还不好，有些丑图被人嘲还怪化妆师，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其实我还好，那些后期P图的才叫惨，现在有些男明星真的没啥自知之明。” 　　江漱阳突然想起什么，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那……左宥呢？” 　　艾文眨眨眼：“左宥？左宥确实帅，不过我和他没合作过，倒是见过他走红毯，左宥已经能代表娱乐圈最顶级的男明星颜值了，但我觉得你还是比他更帅。” 　　江漱阳内心：别夸了别夸了，夸得他心慌，难道这就是娱乐圈的人情世故吗。 　　艾文说起长得帅的男明星就停不住嘴，叭叭叭说个没完，还拿手机查图片给他看，江漱阳被迫灌了一脑袋的颜值分析，脑瓜子嗡嗡的。 　　最后艾文总结：“……所以，最好看的男明星数来数去就是那几个，演员里就是左宥、戴山南、俞途，爱豆里就是贺嘉忱、严野、仇岭，歌手没啥特好看的。” 　　他还不忘补充：“但总之都没你好看。” 　　江漱阳磨了磨牙，这些名字……或多或少都有点熟悉呢……哈，哈。 　　审美毕竟是主观的，江漱阳只当他恰好长在艾文的审美点上，而且江漱阳从小被夸到大，对自己的长相早就没什么感觉——帅就完了，管什么谁比谁更帅。 　　江漱阳调出微信的界面，朝向艾文：“要加微信吗？” 　　艾文小小惊呼一声：“——要要要！” 　　“你居然还记得……你头像是闪电吗，真可爱。”他嘟嘟囔囔着。 　　江漱阳看向那边正在收拾东西的拍摄团队：“酒吧这场戏是全部拍完了吗？” 　　艾文：“应该是吧，现在都快八点了，咱们这会儿走也不耽误酒吧营业……你之后还有戏要拍吗？” 　　江漱阳摇头：“不用，我只拍这一段。” 　　他注意到洪广天正在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男人聊天，后者……似乎有点眼熟。 　　嗯？等等。 　　江漱阳和那男人对上视线，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酒吧老板吗？ 第11章 　　全志和，高街十一号酒吧老板，二十年前从老家来江城发展，之后在江城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三年前，他用自己前半生攒下的积蓄咬牙开了家酒吧，刚好赶上短视频营销的风口，借着互联网热潮逐渐把酒吧运营得有声有色，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网红酒吧，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当得起周围人羡慕又钦佩的一句全老板。 　　全老板本以为自己之后的人生就会这样和和美美顺风顺水地度过。 　　毕竟人到中年，身体跟不上，多年的奋斗也积攒了些许小毛病，现在整日被妻子督促养生，哪有什么事业心再继续往前冲。 　　瞧瞧他锃亮的大光脑门，就是熬夜作息不规律导致的严重脱发，他嫌植发麻烦，干脆剃了个光头。 　　又因为全老板生得人高马大、膘肥体壮，再顶上个光头，往酒吧里一杵，治安都变得好了很多，起码醉酒闹事的事故发生率陡然锐减。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全老板的邮箱收到了来自虞靖川工作室的合作邀请，询问他是否愿意把酒吧在白天不营业的时间段租给工作室用于MV拍摄。 　　作为一家网红酒吧的创始人，全志和立刻嗅到了其中的商机，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事儿要是顺利，以后他的酒吧就是歌后MV中出现过的酒吧了！ 　　全志和暗自琢磨，等虞靖川的新专辑发布，他就紧跟着在酒吧搞主题活动，循环播放歌后的新歌，再约几个网红来他这里依照MV翻拍短视频……总之这热度他是蹭定了！ 　　今天虞靖川团队来酒吧正式拍摄，全志和还特意打视频电话告诉自家爱好追星的宝贝女儿。 　　他扯着大嗓门道：“崽啊，还记得爸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歌后来咱家酒吧拍戏的事不？今天白天他们就在这里，你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在江城本地读大学、现在放暑假宅在家里的全念初默默降低手机音量：“爸，你不是说那玩意要保密拍摄吗？” 　　全志和：“说是这么说，但你是我女儿，没道理自家女儿不让进自家店吧？而且我瞧他们这架势，估计还要到酒吧外头拍呢，肯定藏不住咯。” 　　全念初纠结地挠挠脑袋，她是追星没错，但她对虞靖川就是普通的路人好感，又不是她正主来了，嗯……有必要去看吗？ 　　要是全念初知道拍MV的导演是曾经给她正主男团拍过的洪广天，那她肯定不会这么纠结了。 　　“还是算了吧，我昨晚熬夜追剧去了，下午打算补觉来着，爸你帮我拍点照片，到时候我发朋友圈炫耀炫耀。” 　　全志和遗憾地摸摸脑门：“好吧，你咋又熬夜，待会你妈又要生气了。” 　　“哎呀，我这不是放暑假么，爸你注意身体，不许抽烟，记得听妈妈的话，知道不，我还在追剧呢，先拜拜了昂。” 　　“知道知道，拜拜拜拜。”全志和挂断通话，有些嘴馋地摸摸口袋里的烟，想到刚刚女儿的话，还是忍住没抽。 　　先前虞靖川工作室运送拍摄器材来酒吧时，全志和已经和他们工作室的人都打过招呼了，所以在今天开拍的时候，他没去打扰，一直等到工作室拍完要拍摄的镜头，才从二楼下去找他们聊天。 　　虽然全志和对娱乐圈不算多了解，但他也看得出来，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除了虞靖川本人之外，就属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导演！ 　　像全志和这种在各行各业摸爬滚打、白手起家的生意人，要和别人套近乎再容易不过。 　　他热心地帮着洪广天收拾现场，先是夸赞一番虞靖川本人的气势，又感叹几句洪导雷厉风行、才一个下午就搞定这么多东西，之后再把话题引到另一座沙发上坐着聊天休息的女模特们，想借此和这男导演套套近乎。 　　可聊着聊着，全志和敏锐地察觉到洪广天的兴致缺缺。 　　奇了怪了，他明明打听到这群漂亮模特是这导演亲自挑选的啊，难不成他想错了，这三十来岁的导演一点不好色的？ 　　但网上不是都说娱乐圈导演玩得很脏吗？ 　　他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一呆。 　　他眼睛没花吧？！ 　　那，那小子怎么在这里？？ 　　全志和下意识地嘀咕出声：“江漱阳……？我草，真的假的……” 　　“？” 　　洪广天一下子精神了，转头看过来，扶了扶眼镜框：“你认识他？” 　　全志和又想摸脑袋了：“呃……算认识吧，他是酒吧的老顾客了。” 　　“洪导你是不知道，当初我第一眼看见他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偷偷来酒吧玩嘞！他……差不多三年前吧，有一段时间经常来，那时候我酒吧才刚开业没多久，最开始那批顾客都是他引过来的。” 　　全志和一脸唏嘘：“那会咱们这片喜欢去酒吧玩的客人都知道，高街十一号有个巨他妈帅的小男生，我可稀罕他了，生怕他被别的酒吧拐走。” 　　洪广天听得认真：“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很多人找我问他的联系方式咯。我又不是出卖顾客隐私的人，怎么会透露这些。”全志和耸耸肩，“不过洪导你也别误会，那小子不是来酒吧喝酒约.炮的，他老奇怪了，说是来酒吧取材，每次就带着个iPad写写画画，瞧着像是个赶作业的学生仔，但哪个好学生来酒吧写作业？问他画什么他也不说。” 　　“咱们酒吧是出了名的网红酒吧嘛，最开始我在网上发短视频做账号的时候，其实想还拉着小江一起，但他不乐意啊。唉，要是他愿意出镜，我都不敢想我俩能赚多少钱。” 　　洪广天赞同道：“确实，按你所说的，他只是来你们这里都能出名，如果发到网上，只会更火。” 　　全志和犹豫半晌，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压低声音问：“所以洪导啊，他怎么跑你们这来拍戏了，我记得他是江财的高材生啊，985的，成绩还蛮好嘞！” 　　洪广天没反应过来：“啊？江财？江城财经大学？他吗？”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洪广天慢慢开口：“原来是江财的学生……那他，真的很有天赋了。” 　　都不是表演专业生就这么会演，还长了一张这样的脸，这算什么，先天娱乐圈圣体吗？ 　　“哎哟，那小子看到我了。”全志和直起身，举手朝那边挥了挥。 　　江漱阳已经卸完妆，头发洗了一遍，还没完全干透，就这样朝着他们走过来。 　　“洪导，全老板。”他笑着打了声招呼，歪头看着全志和，“聊什么呢，全老板怎么这种眼神。” 　　全志和丝毫不见外地抬手拍拍江漱阳肩膀：“还能聊啥，聊你嘞，你小子，不好好读大学怎么来拍戏了，没听说你对这感兴趣啊。” 　　江漱阳开玩笑道：“老实工作赚不到大钱嘛，反正我年轻貌美，就来娱乐圈闯闯咯，又不吃亏对吧。” 　　“年轻貌美……确实确实。”全志和感叹，“不过你怎么好久没来照顾咱酒吧生意了，都跟你说了来喝酒全免单，还专门给你留了包间，咋还来得越来越少了。” 　　江漱阳笑了笑：“你不是知道吗，我可没瞒着你，我来酒吧就是为了取材，这段时间都没有要画酒吧题材的计划，我又不爱喝酒，还能来做什么。” 　　洪广天在旁边听得就差嗑瓜子了，他好奇道：“小江你还画画？是爱好还是副业，你是艺术生吗？” 　　“算是爱好吧。”江漱阳没有和别人透露过自己接单画画的事情，“当然不是艺术生，我哪有钱学艺术。” 　　洪广天安慰：“没事，很快就会有钱了，你平时画些什么？是那个……二次元吗？” 　　全志和来回看了两眼，心情古怪——怎么感觉洪导对江漱阳的兴趣比对那些女模特的兴趣都大得多？没搞错吧……这导演难不成是个gay？？？ 　　莫名其妙被扣上一口黑锅的洪导感觉头顶凉飕飕的。 　　江漱阳笑眯眯的，故意拖长声音：“唔——你猜？” 　　全志和：“……啧啧，我就说这小子不会说吧，以前我问你你也这么说，咋画个画还藏着掖着，你偷摸着画啥子哦。哎哟，不会是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江漱阳抬手锤了一下全志和肩膀：“洪导，这里有人给你的员工造谣，快把他嘴巴堵住拉出去！” 　　洪广天的反应总是慢半拍，明明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戴着黑框眼镜的样子还有点呆：“可是这是酒吧老板……” 　　江漱阳睁着漆黑明亮的眼睛控诉：“老板怎么了？洪导！我不是你最爱的小江了吗？！” 　　他话里是指控的内容，语气却是带笑的，黏在额头上的碎发含着薄薄的水汽，汇聚成珠，沿着细腻的皮肤落到眼窝前，像一颗装点在眼角的珍珠。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这珍珠便顺着鼻梁径直滑了下来。 　　“……”洪广天又被闪到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想怎么办。” 　　全志和笑得像个黑.社会大佬，抬着粗胳膊揽住江漱阳脖颈，粗声粗气：“啥怎么办，我就和咱们小江开个玩笑，谁不知道我最稀罕的就是咱酒吧头牌啊！” 　　一边说还一边拍江漱阳的肩膀，拍得啪啪响，乍一看活像是他劫持了重要人质似的。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若有若无地关注着这边，眼看这三个年龄差极大的人聊得有来有往，纷纷在内心感叹某个小新人有点东西，这就和导演混熟了。 　　没人发现江漱阳偶尔的心不在焉——全志和提到的事让他想起自己某次在这家酒吧画画的经历了。 　　也恰好是从那次起，他就很少再来这家酒吧了。 　　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江漱阳刚上大学的那段时间正是他最专注于画幕的阶段，高中时期因为课业繁重而没有太多精力，但大学自由的时间就多得多了。 　　那会儿也是他在画幕最放飞的时期，更新勤快得难以想象，几乎保持着每周三更的频率，且上传的作品全是精品。 　　最可怕的是，这人似乎没有瓶颈，他的画技始终在潜移默化地进步。 　　而真正让粉丝察觉他画技蜕变的一幅作品，正是他在酒吧第一次喝醉酒后所作。 　　也是这幅画让江漱阳在画幕正式突破100w粉丝的界限。 　　画幕是一个国内外画师云集的接单约稿平台，各类作品的同人以及用户的OC（Original Character，原创角色）等绘画作品都可以在平台上分享，除了金主委派的任务单，也还有不少画师在平台上连载自己的原创条漫。 　　但归根结底，画幕依旧属于小众平台，优点是用户忠诚度和活跃度很高，缺点是用户量有限。 　　整个平台粉丝量超过100w的画师屈指可数，毋庸置疑，江漱阳已然成为圈内顶层那一拨人中的一员。 　　至于那幅画……江漱阳每每想起便有些羞耻。 　　若不是这部作品真的有很多粉丝喜欢，他在醉酒清醒后就恨不得当场清空删掉。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那幅画可以说是他的自画像。 　　那天江漱阳难得在酒吧订了个包间，点了几瓶低度数的酒，把自己独自关在包间里。 　　也不记得是听了谁的歪门邪道，说喝醉酒后灵感会爆炸，可以画出意想不到的作品。 　　总之江漱阳就这样一瓶瓶把自己灌醉了，然后盘腿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对着iPad开始发呆。 　　包间隔音不太好，即使关着门他也能听到外面舞池里轰隆隆的音乐声。 　　江漱阳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燥热得令人不适，他注意到服务员最开始送进来了一杯冰水，里面堆着几颗圆球形的冰块。 　　于是他慢吞吞喝了冰水，含了一颗冰球在嘴里。 　　他没有嚼碎，那股寒气顺着喉咙直冲大脑，他糊里糊涂的被冻得一激灵，脑袋也清醒了些，偏偏在这个时候刚巧低头和地板上倒映的自己对视了。 　　江漱阳也不知道为什么酒吧包间的地板光亮得像镜子一样，四周反射的灯光晃得他眼花缭乱。 　　但那一刻他醍醐灌顶，灵感竟真的爆发了。 　　迷迷糊糊的大脑并没有影响他控笔的稳定，他神采奕奕地熬夜画到第二天的三四点钟，画完后一鼓作气地上传到画幕，想也没想直接发布出去，作品标题他也是随手填的。 　　于是几十万粉丝在阴间时间收到画幕app的通知提醒。 　　——叮！您关注的画师【shuyyy】发布了最新作品[喝醉酒了T.T] 　　画面是俯视的角度，从上往下看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黑发黑眼的青年仰头靠着沙发，眼睛泛着水光，脸颊潮红，耳垂上暗色的耳钉微微凹陷进肉里，澄黄色的酒液顺着眼睫和鼻梁流淌。 　　他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袍，衣领浸湿了一片，隐约透出底下的肉色，衣襟大敞，胸腹在暧昧的光影下若隐若现。 　　青年裤腰扯得很低，只堪堪挂在腰胯位置，漂亮的腹肌上一道繁复精致的纹身正闪着幽幽紫光——毋庸置疑，这是一道淫.纹。 　　而这黑发青年，自然就是传说中的魔法生物——魅魔。 　　年轻魅魔的嘴唇被一颗圆润的冰球撑开，冰球抵在舌根，可以看到鲜红的舌头与口腔内壁，氤氲的寒气在呼吸间吞吐，含不住的水滴沿着嘴角缓慢流下。 　　然而他的表情却满是愉悦，他左侧眉峰上挑，眼睛漫不经心地半睁着，乌色瞳孔倒映着潋滟光晕，戏谑又顽劣，就好像在说—— 　　看不出我在勾引你吗，傻*。 　　…… 　　等江漱阳酒醒后，再打开画幕，面对的就是爆满的私信和疯狂上涨的关注量。 　　评论区里充斥着不堪入目的屏蔽词，其中阴暗扭曲又垂涎欲滴的侵占欲几乎要冲出文字直奔眼前。 　　江漱阳：“……” 　　完了，社会性死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没有纹身哦，是画师的职业素养让他疯狂细化放飞创作哒！ 第12章 　　唯一庆幸的是除了江漱阳自己，没人会知道这是他的自画像。 　　但再怎么自我安慰，他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会觉得羞耻得不行，明明耻度更爆表的也不是没画过，但落到自己头上总归是不一样的。 　　以至于后续粉丝们再怎么催促他更新关于这名黑发青年的粮，他也只能全当没看见。 　　季蓝英在工作室收拾得差不多时来了酒吧，她专程开车过来，准备接江漱阳回去。 　　虞靖川站到她身边：“不是说了我待会顺路就把小江送回去么？你工作那么忙，还专门来跑一趟做什么。” 　　“你等会还要去机场，行程够紧了，也没多顺路。”季蓝英看着那边还在聊天的三人，“况且我才是那小子的经纪人，别跟我抢活干。” 　　虞靖川笑着戴上墨镜：“就当你是在关心我了，不过接送的事一般不是助理的活吗？你还没给小江请个助理？” 　　“嗯，他最近主要还是在上课，要等开学后才陆陆续续有工作安排，助理的事也先慢慢招聘，还不急。” 　　虞靖川：“哦对了，我还奇怪呢，你怎么让小江来演我这个MV里的角色，这个角色人设可不怎么样，我这专辑再过一个多月就发布了，按你的安排，这就是小江的出道角色了？” 　　季蓝英淡淡道：“我看中的又不是你这个角色，难不成我还能指望一个MV里有人设多么出彩的角色？我是冲着什么来的你不知道？” 　　虞靖川笑吟吟地揽着季蓝英肩膀，一边还手欠地勾着后者扎起的马尾玩：“知道啊，冲着我来的嘛。” 　　季蓝英轻瞥她一眼：“嗯，是冲着和歌后同台搭戏的热度和曝光来的，而且洪广天最会拍男人，江漱阳的演技放在MV里也足够突出，这些叠加在一起供一个新人出道已经足够了。” 　　“至于角色问题……”面色从容冷淡的女人转头和虞靖川对视，“我有人脉，他有演技，以后什么好角色拿不到手。” 　　虞靖川默默竖起大拇指，笑道：“不愧是我们蓝英女王，我都要嫉妒小江了。” 　　江漱阳和工作室众人告别，坐上季蓝英的车，低头系好安全带。 　　低调的越野车缓缓启动。 　　季蓝英想起刚刚看见的场面：“你还挺机灵，和洪广天能聊那么久？” 　　江漱阳确认坐稳后，习惯性摸出手机，随口道：“那是因为全老板——就是那家酒吧的老板也在，我和老板熟。” 　　“……嗯，这么巧？” 　　江漱阳慢吞吞翻看手机里的消息：“以前来多了就熟悉了……这个对我之后有影响吗？” 　　上了半个多月课，今天还正式在镜头前演了一段戏，即使最开始江漱阳并没有太重视当演员这件事，发展到现在，他也不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更何况，他并非那种能够毫无心理压力地让为他付出之人失望的人，小姨为他安排了那么多，他又不是那本破书里的“江漱阳”，怎可能无知坦然地任性妄为呢？ 　　他不自觉拧眉：“我已经很久没来这了，但之前来的时候……应该有不少照片流传出去，会不会有人拿那些照片造谣？” 　　季蓝英难得稀奇地看他一眼：“你还能想到这一步？” 　　她说得风轻云淡，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用担心，我没打算让你走完美无缺的白月光人设，你只要安安稳稳拍戏，别违法乱纪就行。” 　　如果江漱阳没有被评为S级的表演潜力，季蓝英不会让他走纯粹的演员路线，毕竟江漱阳的脸和身材摆在那里，简直就是天然的吸粉利器，走流量路线不要太合适。 　　但他偏偏还有这样出色到罕见的表演天赋，何信私下里和季蓝英说过，倘若让江漱阳再进行一次等级测评，那么他必然能稳稳拿到A评级。 　　首次表演便达到B级，上了半个多月的课就直升A级，这传出去简直骇人听闻，天才就是天才，完全不给同行留活路。 　　试问，有这样的天赋在，何必再去掺和一些“歪门邪道”呢？ 　　只是何信曾悄悄和季蓝英透露，坦言江漱阳这小子天赋是在的，也肯努力，但就是没什么事业心，要不是他确实和长空娱乐签约了，何信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对娱乐圈毫无兴趣了！ 　　季蓝英对此接受良好，不如说早有预料，江漱阳比她小十多岁，她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对于江漱阳内心的想法也算了解。 　　甚至她都猜到，江漱阳这般肯下功夫，一方面是他性子里本就有不轻易服输的成分在，另一方面就是他不想让她失望。 　　她清楚江漱阳是怎样的性格，有人对他好，他就会一直记着这点好，就像小狗一样，小时候给它一截火腿肠，它到长大了还会朝你摇尾巴。 　　所以，面对这样的江漱阳，季蓝英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地把他未来的路安排得尽量平稳顺畅？无论如何，她只需要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之后江漱阳想怎么选择都可以。 　　就算没有事业心也无妨，当个闲散但有实力的“混子”演员有何不可，她可不是什么鸡娃长辈。 　　季蓝英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转头看向准备下车的江漱阳：“回去之后，你把你以前的社交平台上的账号整理一下都发给我，涉及隐私的你可以自己删了，我提前检查一下你发过的东西，看有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漱阳回忆了片刻：“……我好像只有微博。” 　　季蓝英诧异：“你们这个年纪，不刷某音不看b站的？” 　　“我没有下载。”江漱阳挠挠脸颊，“需要注册一个吗？” 　　“倒也不急，那先把微博发给我吧，有要提前自己删掉的内容吗？”她问。 　　江漱阳摇头：“没有，发都发出去了，随便看。” 　　季蓝英低头拿出手机：“那行，你上楼去吧，我待会慢慢看……还有一件事，何信要带你去剧组探班，你知道吗？” 　　“老师好像提过一嘴……怎么了？” 　　季蓝英没有抬头，语气淡淡：“没什么，何信给你安排的探班，我也不方便跟着，你自己机灵点。” 　　江漱阳乖乖点头：“嗯嗯，我明白，那我先走了？” 　　“去吧。” 　　“那……小姨拜拜！” 　　季蓝英看着男生小跑着走远的背影，轻笑了声，然后低头在微博里搜索到江漱阳的账号。 　　江漱阳的微博名和微信一样，就叫“jiangsss”，其他个人信息都填得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 　　季蓝英迟疑地反复翻看他发的微博，一时有些困惑不解。 　　她应该没有搜错吧，这小子的微博怎么几乎全是转发拿笔刷的？ 　　她倒是知道江漱阳业余时间喜欢画画，之前江漱阳生日的时候，季蓝英还送了一套数位板和最新版iPad给他。 　　但这样的微博，对于一个明星来说……是不是有点太奇葩了。 　　算了算了，总比全是转发抽奖好，画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爱好，大不了火了以后设置“仅半年内可看”。 　　季蓝英仔细查看后，确认极个别和笔刷无关的微博没有问题，就把这件事搁置到一边去了。 　　* 　　江漱阳坐电梯到了对应的楼层，轻车熟路地走到1502户门前输密码。 　　他早在半个月前就搬进季蓝英给他安排的这处公寓，实话实说，确实住得比寝室舒服多了。 　　推门时，江漱阳无意间往对门瞥了眼，然后愣了愣。 　　……嗯？隔壁是不是有人住进去了？ 　　他目光停顿在邻居家门口的绿萝上。 　　半个月前他刚搬进公寓时，注意到隔壁门前的绿萝积了一层灰，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人浇水了，也不知道这绿萝生命力怎么如此顽强，竟还奄奄一息地活着，于是偶尔想起这件事，江漱阳便会顺手给绿萝浇上一点水。 　　半个月下来，原本可怜巴巴的绿萝已然重回生机勃勃的模样。 　　但江漱阳清楚地记得，这两天他课后作业比较多，以至于没想起来还有浇水这回事。 　　然而眼前的绿萝舒展的叶片上坠着一颗颗晶莹通透的水珠，一看便是有人不久前才悉心照料过的。 　　江漱阳只困惑地看了两眼，没想太多，毕竟邻居回家这件事和他也扯不上多大关系。 　　他回了家，直奔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确认自己身上终于没有醉醺醺的酒味后，才关了淋浴喷头，套上米黄色的布丁狗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朝客厅走。 　　他今天的影评作业还没动笔，要看的电影也还没开始。他慢吞吞地打开客厅的投影仪，胳膊夹着沙发上的抱枕，小茶几上放着拆封的芒果干。 　　他打算坐在地毯上边吃边看。 　　荧幕上的绿底龙标刚刚出现，江漱阳忽然觉得嘴巴有点干，便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汽水——是营养师给他安排好的无糖汽水。 　　“碰。” 　　冰箱门关上。 　　江漱阳握着冰凉凉的易拉罐，刚准备继续坐回地毯上，突然听到阳台上传来几声奇怪的嘎吱嘎吱响，像是什么东西在磨牙似的。 　　“……不会有什么东西掉到阳台上了吧。” 　　他嘀咕着，脚步一转，朝阳台走去。 　　“呲——” 　　拉开窗帘，推开玻璃门，盛夏的晚风席卷着融融热意扑面而来。 　　江漱阳走到阳台上，借着昏暗的月光低头张望一圈，没瞧见地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奇怪……”他自言自语。 　　刚准备转身回去，那股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再度响起，这次近在咫尺，好像就在他耳边似的。 　　江漱阳即使不信鬼神，此时一个人站在这黑漆漆的阳台，也有点起鸡皮疙瘩，他谨慎地转头，朝声源处看去。 　　透过模糊的光，他终于看清了作乱的罪魁祸首。 　　“……呃？”他握着易拉罐的手紧了紧，语气不可思议，“猫？” 　　只见与阳台围栏仅隔三米远的隔壁阳台上，一只体态圆润的长毛橘猫胖墩墩地坐着，额头上有一撮张扬翘起的白毛，它正伸出爪子抱着栏杆啃。 　　那阳台的围栏间隔极窄，这样的大橘显然是不可能钻出来的，但猫的性子就是这么倔强，嘎吱嘎吱啃得欢快极了。 　　江漱阳看不见它牙齿是怎么动作的，但他看得清楚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圆眼睛，绿莹莹的，在黑夜中像是一对绿松石。 　　啊……看来邻居果然是回来了，还顺带一只拆家的大橘。 　　江漱阳内心感叹，却没打算过多关注，虽然猫猫很可爱，但毕竟是别人家的。 　　孰料那只猫已然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江漱阳，毛茸茸的爪子不再抱着栏杆，而是卡在缝隙里朝着江漱阳挥舞，挥了几下，发现怎么也抓不到后，便开始发出娇兮兮的咪咪叫。 　　——这绝对是一只公猫！ 　　江漱阳心觉好笑，也抬起握着易拉罐的手，朝大橘猫挥了挥，然后便抬腿要朝屋里走。 　　“咪——！咪！” 　　大橘见江漱阳要离开，叫唤得更急了，又娇又凶巴巴的。 　　江漱阳：“……你想干嘛？” 　　大橘：“咪！咪！咪！” 　　抱歉，他真的不懂猫语。 　　正当一人一猫面面相觑时，隔壁阳台的帘子陡然拉开。 　　屋内的灯光映射出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正掀起最外层的纱帘，光影在指间流淌，模糊的高大人影随着轻纱摇晃。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元宝，叫什么……又饿了？” 第13章 　　那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语调低低的，在夜里隔着四五米距离却一点不模糊。 　　稍微……有点耳熟？ 　　江漱阳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一个身形高挑、穿着浴袍的男人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借着隔壁拉开窗帘后洒落在阳台的光线，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是——左宥。 　　他不会认错，即使上次遇见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电梯里的匆匆一面，但这张精雕细琢得如同建模出来的脸也不是那么好忘记的。 　　左宥似乎是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往下滴着水，手上也没有拿毛巾，就这样任由水珠顺着脸颊和脖颈滑下。 　　微微敞开的衣领下，胸肌的沟壑若隐若现，隐约的水汽染湿了领口边单薄的布料，贴合在胸前，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看上去真的很累，好像还有些焦躁，面色冷凝着，整个人气质像是一触即发的活火山。 　　江漱阳忽然想起小姨对左宥的评价，如果季蓝英眼里的左宥是这副模样，那江漱阳就明白为什么季蓝英说自己和左宥磁场不合了。 　　因为舅舅也是类似这般的气质，总是冷硬且不近人情的模样，训斥下属的口吻往往辛辣挑剔，像是一触即燃的炸药桶，却总处于炸与不炸之间，季蓝英最烦这种人。 　　但江漱阳又注意到，在左宥看向那只长毛橘猫时，男人隐含焦躁的眼神似乎一下子平和下来，嘴唇微抿，半蹲着朝大橘伸手：“元宝，过来。” 　　名叫元宝的大橘回头看了左宥一眼，甩了甩尾巴，又转头继续盯着另一边阳台的江漱阳，执着地挥动爪子：“咪——！咪——！” 　　胡须都炸了起来，还伴随着喉咙里乌鲁乌鲁的气声，像台圆乎乎的发动机。 　　左宥顺着元宝盯着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邻居家的阳台正站着个人。 　　江漱阳左胳膊还夹着抱枕，只能用握着汽水的右手打招呼，像是隔着阳台遥遥敬酒似的，他笑着说：“好巧，左老师，原来你是我邻居啊。” 　　左宥：“……你好。” 　　江漱阳完全忘记自己在和左宥第一次见面时是戴着帽子口罩，不仅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全程还没怎么开口说过话，更别提自我介绍了。 　　所以他也没想起要主动自报家门，只是简单地和邻居打个招呼就准备回去继续看电影。 　　他对上左宥的眼睛，心想：“这种眼型是叫桃花眼还是丹凤眼来着？是网上说的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的眼睛啊……” 　　“那我先进去了？左老师别忘了把猫抱回去，万一把嗓子喊哑就不好了。”说罢，江漱阳朝元宝歪歪头，“我走了哦。” 　　元宝：“咪！咪！！嗷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消防车来了，急得都要开口说人话了。 　　左宥看着那陌生的年轻男生离开阳台，随后低头看向还在执迷不悟嗷呜叫、但显而易见萎靡不少的元宝。 　　他微微拧眉，有些不解地抬手按住胸口，隔着结实的肌肉，原本平稳跳动的心脏像是被注射了兴奋剂，咚咚咚地跳得可欢。 　　而他整个人也像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原本无法缓解的焦躁被没来由的兴奋替代，明明才洗了冷水澡，可现在呼出的空气都变得滚烫。 　　男人闷不吭声地弯腰把元宝抱起，无视怀里大橘不服气的反抗，不作停顿地把猫抱回屋里，同时拉上帘子，关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左宥公寓里连通阳台的是主卧，装修简约干净，室内没有太多生活气息，有点类似高级酒店的配置。 　　他进了卧室，随手把猫一放，然后站在床尾一动不动。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忍耐什么。 　　片刻，他眼睛缓缓睁开，整个人像一根紧绷的弦，缓慢坐在床边，然后仰躺下去。 　　他望着天花板，不知想到些什么，眼神晦暗了些。 　　再度闭上眼，脑海中便自然而然浮现出那年轻男生的模样。 　　——穿着米黄色的布丁狗睡衣，一手抱着纯白抱枕，一手握着易拉罐，干干净净地站在他眼前。 　　对方笑着，却不似方才那样眼神干净，而是放肆地打量着他，从头到脚，像是用目光将他蚕食。 　　这眼神如同划着了的火柴，裹挟着高温的外焰，漫不经心地掠过他身体每个部位，令他本就带着火气的心脏愈发砰砰跳动。 　　他心知这是自己的臆想，沉沉吐出一口气，掌心朝下的手微微绷紧。 　　日积月累的疲倦撞上接踵而至的欲望，那种若有若无的晕眩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有些不太清醒了，梦与现实的边界也变得模糊。 　　左宥记忆力很好，捕捉细节的能力也极强，多年来的演艺经验让他具备了丰富的想象力，所以他几乎能分毫不变地在大脑内建构出年轻邻居的形象。 　　然后，想象中的他朝邻居走去，一步，两步，直到面对面地站在男生眼前。 　　他抬手轻轻扣在男生的脸颊一侧，掌心轻轻贴合皮肤，稍微用了点力，让年轻帅气的邻居被迫仰头，邻居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出头，只比他稍矮半个头。 　　那双眼睛覆着薄薄的水汽，眨眼间都仿佛带着氤氲的雾，眼神中的情绪含着内敛的侵略性，像放线的钩子把人勾住，却又松着力道不拉扯，只是引诱着叫人忍着痛，情不自禁地靠近。 　　于是他低头，睫毛碰睫毛，鼻尖轻轻擦过，随后脸颊贴着脸颊，温软地挤压，嘴唇时不时接触到邻居的耳垂和颈侧，像野生森林里两只动物交颈而眠。 　　…… 　　左宥的呼吸越来越烫，胸口起伏不断，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手背上崩起的青紫脉络如展开的枝条，血液在其间汩汩流淌…… 　　“噗噗——” 　　易拉罐里的汽水喷涌而出，雪白的泡沫浮在罐口，猝不及防地溅射到他和邻居的脸上，他感觉到唇齿间淡淡的味道，没什么甜味，甚至有些刺鼻。 　　他半跪在床上，脸颊绷紧，低眸看向同他亲密无间的年轻人，后者乌黑的双眼明亮如星，笑着舔了舔唇角的泡沫，一点细沫落在凹陷的酒窝上。 　　年轻俊朗的邻居无辜地挑眉：“……好像，有点甜？” 　　“……” 　　“咪——！咪——！咪！” 　　元宝锲而不舍地抓挠着玻璃门，爪子尖尖在玻璃上打滑，它气鼓鼓地甩着尾巴毛，大尾巴在地板上拍得啪啪响。 　　突然，身后响起碰的一声关门声。 　　吓得大胖猫咪吱呜吱呜地炸毛，警惕地回头朝关门的方向看。 　　——是浴室。 　　紧接着，没过几秒，哗啦啦的水声从浴室响起。 　　咪呜——愚蠢的两脚兽又去洗澡了。 　　元宝抬起爪子扯了扯耳朵，慢吞吞地开始舔自己的毛。 　　呼噜噜——两脚兽身上的毛那么少，为什么洗澡那么勤快呢？ 　　喵呜——小猫咪搞不懂呢喵。 　　与此同时，隔壁的小江同学一边咕咚咕咚地喝汽水，一边看电影。 　　他舔了舔嘴巴，咕哝：“这什么牌子，无糖汽水真就没甜味吗？” 　　味道倒是挺冲的，他打了个嗝，看向进度缓慢的文艺电影，心想：“今天这电影有点没意思啊……唉，凑合看吧，早点看完早点写，早点写完早点睡。” 　　江漱阳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后颈压着个抱枕，怀里又抱着一个，看这模样实在悠闲惬意。 　　他突然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胸口。 　　“刚刚见到左宥的时候，有心跳加快吗？”江漱阳自言自语着，“嗯……好像没有吧……上次在电梯里见到也没有。” 　　书里不是说他会对左宥一见钟情吗？ 　　难道一见钟情不会心跳加速？那他怎么判断自己有没有对左宥一见钟情呢？ 　　江漱阳活了二十一年还没谈过恋爱，更没喜欢过什么人，要他回答一见钟情是什么感受简直强人所难。 　　但要问他在意左宥吗——那肯定是在意的，毕竟是书里的渣渣攻，前期剧情和他纠缠最多的家伙，怎么可能不在意。 　　而且实话实说，人家长得也怪好看的。 　　江漱阳默默喝了口汽水，嗯……懒得想了，就这样吧，总归也影响不到他什么。 　　不过那本书里怎么没提到过他和左宥会是邻居？ 　　* 　　次日，江城某私人诊所。 　　“你的意思是……”坐在办公桌后的长发男人身着熨烫整齐的白大褂，戴着高度数无框眼镜，略有纳罕地看向对面的患者。 　　“你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然后积攒的性.欲得以纾解，即使是我给你开的那些药也没有这个效果，你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裴郊扯了扯嘴角，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这是一见钟情吗？是见色起意吧，那美人要长得多漂亮才能让你只是见一面就克制不住了啊！娱乐圈那么多帅哥美女也没见你这样啊？” 　　左宥坐得很端正，他语气淡淡，像是自嘲般的：“对于我这种人来说，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有很大区别吗……而且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很难用言语形容自己见到那位新邻居时内心的感受，因为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呢——就好像拨云见日一般，过去二十六年都是虚无缥缈的泡沫，他一直被牵着线漫无目的地走。 　　直到那一刻，线断了。 　　裴郊：“……啧，不至于吧。” 　　他打量着左宥的状况，手指利落地敲键盘记录：“不过看你这样，确实是缓解了不少。平时你非要等到忍不了了才来找我，搞得我每次看见你都是一副死气沉沉阴郁怪人的模样。圈内都说你性子冷不好亲近，我看他们是没见过你不冷的样子，哈，那何止是不冷，感觉下一秒都要当场爆发了。” 　　左宥早就习惯这家伙吐不出人话的狗嘴，平静地低头翻阅自己的诊疗记录。 　　裴郊瞥了他一眼，视线又挪回电脑屏幕上，输入框里满页的“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全是他刚才噼里啪啦敲键盘敲出来的。 　　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五年前，在第一次遇到左宥这位患者后，裴郊就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一年一年地崩塌。 　　性成瘾症并不算什么难以克服的疑难杂症，只要找准病因，再辅以心理治疗或药物治疗等手段，时间久了恢复正常生活还是不难的。 　　且除开身体上的隐患，不少性成瘾症患者都伴随有焦虑症和强迫症等症状，归根结底就是生活压力导致性冲动，长期的性生活影响个人认知，使其对性产生不正常的认同和依赖。 　　只要追根溯源找出病因，再耐心地对症下药，总能缓解一二。 　　但左宥这个人……就他妈离谱啊！ 　　因为完全找不到病因，温和的治疗方式也全部尝试过了，极端的方法对于一个在职演员来说又不太合适，这家伙的存在就是裴郊职业生涯上一道跨不去的坎！ 　　每每回忆起这五年来漫长的治疗过程，裴郊就觉得心急又无奈，甚至慢慢的，他都要麻木了。 　　首先，按左宥的说法，他这个毛病是一成年就有的，而且就是卡在十八岁生日后一天立马就开始不对劲了。 　　所以倘若要寻找病因，那么最有问题的就是左宥的十八岁生日，不是吗？ 　　然而左宥非常认真地坦白，说他的十八岁生日没有任何特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因为那段时间他正在冲刺艺考，连过生日的时间都没有，仅仅是在校集训罢了。 　　对此，裴郊提出一个假设——有没有可能是左宥艺考压力太大，或者周围环境曾给予他一些性方面的暗示，才诱发了这些症状。 　　左宥仔细回忆后摇头，表示基本不可能。 　　他的高中是当地重点中学，老师同学之间的关系也相当健康积极，而且他模拟艺考的成绩次次优异，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压力。 　　关于寻找病因的谈话无数次发生在左宥和裴郊之间，但没有任何一次得到结果，反倒是洁癖这一点在首次诊疗时就发现端倪。 　　而造成洁癖的那件事，也同样促使左宥病症进一步恶化。 第14章 　　一切起源于左宥大学毕业后加入的第一个剧组。 　　那是一个乡村现实题材的网剧，由于剧本和人设还算不错，剧组给左宥的角色是男一号，所以他在思考后便接下这部剧。 　　刚毕业的左宥没有签约娱乐公司，他并非左右逢源、精于算计的性格，他也不甚清楚自己毫无背景却以电影男主出道的资历有多招人嫉妒，没能及时意识到娱乐圈资源竞争的激烈程度。 　　而偏偏，他还有一张足够出色的脸，以至于他在试镜那天就被导演盯上了。 　　导演的骚扰，同组演员的排挤，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一系列猝不及防的人性黑暗面朝他涌来，由于剧组全程在大山里封闭拍摄，左宥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18岁那年突如其来的病症带给左宥的变化并非学会忍耐，相反的，彼时22岁刚毕业的年轻人浑身带刺。 　　他不太爱说话，沉沉的眼眸中像是藏着一座将要爆发的活火山，直勾勾盯着旁人时更显毛骨悚然。 　　仿佛谁敢来招惹他，他就会不顾一切从对方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但……这种无声的反抗，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年轻新人身上，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甚至这种反抗，更会激起窥伺者的欲望。 　　在导演的暗示、演员的算计、旁人的无视或纵容下，左宥意外撞破了导演与剧组其他三名演员的群P现场。 　　“要加入我们吗？”导演这样说道。 　　如果不是左宥足够理智，心知肚明动手打人只会让状况更糟糕，他恐怕会真的爆发。 　　被左宥拒绝后，导演脸色黑了，声严厉色地威胁他不许离开，如果敢走，这辈子就别想在圈内混了。 　　这种威胁对彼时一身反骨的左宥来说形同虚设，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走，却被房间外守着的其他人仗着人多势众锁在屋里。 　　隔着房门，他能听到门外嬉笑的声音，而身后下流粗鄙的对话也断断续续的响起。 　　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试图撇开室内肮脏恶心的画面，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味道让他几欲作呕。 　　更令他感到羞辱痛苦的是，这样的环境居然诱发了他的怪病，且比往常更加严重。 　　他面对墙角半蹲着，单手撑着墙面，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因为心跳过速体温过高而当场猝死。 　　左宥就这样熬过了一晚。 　　讽刺的是，第二天拍摄，剧组上上下下所有人全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并且不少人对待左宥的态度都亲切起来。 　　就好像昨天那般糟糕的一夜过后，左宥就变成他们的同类了。 　　真是……让人想吐。 　　剧组杀青后，左宥做的第一件事是签约公司。 　　第二件事是把自己偷偷搜集到的照片匿名发给狗仔，爆料某某剧组导演性.骚扰潜规则同组演员A。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由于有照片实锤，且照片中涉及的导演已有家室，所以演员A不可能承认自己是自愿与导演发生关系，一旦承认，他的演艺生涯也就到头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开始在微博装可怜，暗示自己受了欺负，写小作文激发网友的同情心。 　　但导演也是个硬茬子，他怎么可能忍气吞声承认自己性.骚扰，在他看来，婚内出轨都比性.骚扰演员好听！ 　　更何况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凭什么他一个人背锅，而另一个人就能撇得干干净净，他还怀疑是演员A不知好歹自导自演呢。 　　这之后一段时间网上撕得轰轰烈烈，左宥全程旁观，冷眼看着剧组的人互相狗咬狗，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拉了一圈人下水。 　　可即使报复过后，那件事对左宥的恶劣影响已经产生了，他的病再也无法单靠自己忍受，由此造成的洁癖更是严重到有一段时间整日焦虑得无法入睡的地步。 　　也是在这一年，左宥经过经纪人卫将明的介绍认识了裴郊。 　　作为专门接待娱乐圈客户的心理医生，裴郊见识过许许多多圈内阴暗故事，所以对于左宥的遭遇，他自认比较有开导经验。 　　然而在接触几次过后，裴郊发现，左宥根本不需要他开导好吗！这家伙明明自己就看得很开，是真的没把当初那件事放在心上，仅仅觉得恶心罢了。 　　裴郊能看出来，左宥并非心大乐观的人，相反，他心思细腻，很容易感知到周遭的情感，又或许是受病症影响，他自己竖起一座隔离旁人的高墙。 　　左宥能这么快从那件事中走出来，完全是因为他足够坚定，足够理智，能够不借外力地自我调节。 　　那么更迷惑的事情来了，既然左宥已经自我和解了，这个麻烦的性成瘾症怎么一点恢复的预兆都没有呢？？ 　　裴郊曾经还和卫将明吐槽，左宥这个毛病，压根不与业内任何一例病情相似，反而像是某些网络颜色文学里为了满足个人xp强行加上去的设定，完全不讲道理啊！ 　　即使抛开以上种种不合理，也还有一个最离谱的事情—— 　　左宥这家伙……根本没有性！生！活！啊！ 　　他妈的你一个连性生活都没有的处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啊，这特么也不能是遗传啊？？？ 　　裴郊停下敲键盘的手：“这样，我们先假设‘一见钟情的陌生人能够缓解你的病症’这件事是成立的。你有没有听说过，曾经有一项研究表明人与人之间存在某些动物间相互吸引的信息素，类似于雌性蚕蛾分泌的性信息素能够吸引雄性蚕蛾，人类也同样存在这样的气味。” 　　“人类的皮肤存在三种腺体，皮脂腺、小汗腺、大汗腺，每个人的腺体都会散发自己的独特气味，而这些气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感知不到的。”裴郊高深莫测地推了推眼镜框，“只除开特定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有种说法——如果你能闻到某人的体香，而其他人却感知不到，那么就说明你被某人吸引了，你的身体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他想了想，又举了个更通俗的例子，开玩笑似地说：“你们娱乐圈的应该多少都有点了解那啥ABO设定吧？就之前网上很火的‘内娱四A景区’代表的四个男明星里就有你吧，说不准你和那大美人就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信息素吸引呢。” 　　“嘶，这么说起来你这病和alpha的易感期还挺像哈。” 　　裴郊开了个玩笑，又转回正经话题上：“这种‘身体的真爱’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不够明显，但放在你身上就不一样了——很可能会过度明显。而且，按照你的说法，你只和那大美人打了个招呼，说了一句你好，其他任何交流都没有，万一人家的性格、为人处世的态度、或者过去经历等等都让你反感呢？” 　　“比如说，万一那是一个劣迹斑斑的恶人，或者一个欺骗感情、水性杨花的渣滓……” 　　裴郊说到一半，略有惊讶地挑眉看向左宥：“瞧瞧，我只是随口假设一番，你就皱眉了，你真的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抱有这样强烈的情感和期待吗？真的不是身体的吸引带给你的错觉吗？” 　　左宥：“……他不是那种人。” 　　裴郊挑眉：“你怎么确定的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深刻了解和看透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是见一面就足够的。” 　　左宥垂眸：“我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样的人，但他，不该是那种人。” 　　没有什么理由，左宥就是这样觉得，那位年轻的邻居，不会是裴郊假设的任何一种糟糕模样。 　　裴郊眯了眯眼，追问：“那你形容一下她是哪种人呗，随便给个形容词？” 　　左宥沉默了两秒：“非常……好看。” 　　裴郊：“这不就得了，说白了还是看脸，果然是个大美人。” 　　他瞅着左宥那心神不属的样子，表情不由得微妙起来：“……左宥，你该不会是个隐藏的恋爱脑吧。” 　　闻言，左宥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困惑。 　　裴郊甩了甩脑后扎着的长发，手指按压着太阳穴：“总之，我们先假设你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也不需要我给你太多建议了，这次的诊疗费就算了，我猜你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 　　“先和人家打好关系吧，不管是不是喜欢，追不追求——这些都另说，卫将明也不会那么容易同意你这时候谈恋爱。但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劝你一句。”裴郊难得郑重道，“别把你这个病的事情透露出去，就算你真的谈恋爱，也别说，你是公众人物，这个病放在你身上是个多值钱的猛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左宥：“……嗯。” 　　* 　　“去剧组探班？明天吗？” 　　江漱阳拿着勺子，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勺炒饭，嘟嘟囔囔：“这么突然，那明天就不上课了？” 　　何信一边往炒饭里加辣椒酱，一边哼道：“不上课这么高兴？课后作业也还是一样要做！明天探班回来要写一千字观后感，别水一些乱七八糟的内心情感，写干货，写你在剧组的收获，知道吗。” 　　江漱阳咀嚼的动作呆住：“……老师，你是魔鬼吗！” 　　何信：“要不是他们剧组刚巧前两天来江城取景，你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去现场学习，好好珍惜，多学点东西，那些都是课堂上很难学到的……你这辣椒酱哪里买的，还挺好吃。” 　　江漱阳还在为明天的课业惆怅，慢吞吞地回答：“我室友前几天给我寄的，好像是他们家自己做的……” 　　“你室友对你还挺好。”何信咂咂嘴，“他们家做这个生意吗？我能买几瓶吗？” 　　江漱阳和这位老师相处了半个多月，也差不多摸清楚老师的爱好，没别的，就是嘴馋。 　　他笑了笑：“他们不卖这个，就是家里长辈喜欢做这些，回头我托他再寄几瓶。” 　　何信有些不好意思：“你那室友喜欢什么，我看我能还点什么过去。” 　　江漱阳无所谓道：“没事儿，我来吧，等开学我请他吃几次饭就好了。” 　　“那行吧。”何信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你还记得等级测评那会儿，我给你的剧本吧？” 　　江漱阳点头。 　　何信：“那部电影近期要开始选角了，我这儿有个推荐名额，你要不要去试一试你当时演的那个角色？” 　　江漱阳愣了愣。 　　这么快吗？他记得那部电影在书中剧情差不多要到一年后才有选角的苗头吧？难道又是蝴蝶效应…… 　　他没想太多，点头：“可以啊。” 　　原剧情里那部电影可是好评如潮，以小成本投资拿下年度票房冠军，这种稳赚不赔的好事傻子才会拒绝。 　　何信提醒道：“那个角色只是男三号，戏份不算多，而且很可能九月初就开机了，你要是接了，那拍摄期间就不能去拍其他戏了，这个你懂的吧。” 　　江漱阳明白老师的意思，现在已经七月底了，他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再去演一部别的作品，也就是说，倘若他接了这部电影，他大概率会以电影男三号出道。 　　但这没有什么影响吧？有几个人能一出道就演男主角的。 　　江漱阳不觉得何信是在意这个的人，却用这么慎重的口吻提醒他，难道……是小姨在意？ 　　季蓝英很少和江漱阳提起她的安排，但江漱阳知道，他的小姨是一个凡事要求尽善尽美，尽可能做到最好的人。 　　他丝毫不怀疑小姨会给他准备电影男二号甚至是男一号的资源，江漱阳确实不在意这些东西，但他在意小姨。 　　所以，如果没有那本书，江漱阳的确会犹豫是否要接这部电影。 　　可现在不同了，争什么电影男主角，他自己就是主角！ 　　江漱阳又舀了满满一勺炒饭：“没事，我都知道，晚点我去和蓝英姐说。” 第15章 　　“叩叩——” 　　“请进。” 　　季蓝英抬眸看向推门而入的男生，微微挑眉：“你不去上课，来找我有事？” 　　江漱阳半睁着眼，懒洋洋地走到她对面坐下，手肘撑着桌子，下巴搁在掌心，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拖长了声音，像在撒娇一样：“上课好累啊——小姨——” 　　季蓝英低头整理刚刚看到一半的文件，嘴上敷衍地顺毛：“嗯嗯，何信老师很严格吧，但是没办法嘛，你开学之后就要开始进组拍戏了，现在不抓紧时间多学点，之后丢脸怎么办呢？” 　　江漱阳闭着眼睛，咕咕哝哝的：“每天的营养餐也好难吃，健身勉勉强强吧，但小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运动，流汗的感觉好糟糕……” 　　季蓝英瞥他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小子，每次有事要求她的时候就开始撒娇装可怜，跟个娇气包似的。 　　口口声声抱怨得这么严重，怎么她从没听说那些老师营养师健身教练向她告状？还一个个在她面前把江漱阳夸得上天入地绝无仅有。 　　不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喜欢。 　　江漱阳咳嗽两声：“……我刚刚答应老师接了一个角色。” 　　他望着季蓝英：“小姨，我想演。” 　　季蓝英：“你很喜欢那个角色？” 　　江漱阳老老实实回答：“一般般吧，但那部电影会大火。” 　　季蓝英将这句话理解为江漱阳很看好那个电影剧本，她心情不错：“看来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想演就演吧。” 　　江漱阳：“……哎？小姨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惊讶什么，你什么事我不知道。”季蓝英声音淡淡，“何信说的那部电影还是通过我和公司搭上线的。” 　　江漱阳狐疑道：“这样吗？小姨，你该不会早就盯上那部电影了吧？” 　　季蓝英看着他，没说话。 　　“……不愧是你。”江漱阳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我还以为……啊……老师怎么会以为你不想我演男三号，你们是不是有啥误会？” 　　季蓝英：“何信主动找你，肯定比我去问他要角色好。” 　　“而且他知道你为了这个角色来找我商量，你觉得他会不会更喜欢你了？”季蓝英握着钢笔，不急不慢地在文件上标记着什么，“说不准以后他还会主动给你介绍更多。” 　　江漱阳沉默片刻：“……老师本来就挺喜欢我。” 　　“嗯，我知道，因为你有天赋。” 　　江漱阳有些不适应季蓝英把这些东西都计算得这般赤.裸，但他又知道季蓝英都是为了他好，他难得有些无措地低头装作看手机，微信里何信发来消息问他“还顺利吗？”。 　　他回复了一个一帆风顺的表情包。 　　然后若无其事地问：“我开学后刚好也没什么课了，那部电影什么时候试镜？” 　　季蓝英：“下周就开始，你不用管，既然何信开口了，那个角色就是你的了。” 　　江漱阳懵了：“啊？” 　　“你还不知道？”季蓝英挑眉，“哦——我都忘了你是个娱乐圈小白了，那部电影的导演和编剧是一个人，那位女士也是何信的妻子，懂了吧。” 　　江漱阳：“……我这算是走后门？” 　　季蓝英轻笑：“有后门走还不好吗？” 　　“嗯……”江漱阳挠挠头发，“好吧，我会好好演的。” 　　* 　　下午，江漱阳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在公寓附近买了全麦面包后回家。 　　他一边走一边拿手机对准面包拍照，然后把照片发给营养师。 　　【jiangsss】：[照片.jpg] 　　【jiangsss】：今晚和明天早上的饭get！ 　　【营养师】：太单一了，留着明天早上吃，晚上我给你点外卖 　　【营养师】：晚上吃牛肉、生菜、紫甘蓝、煮鸡蛋，你现在不用减脂瘦身，配合健身，食物的量可以增大一点 　　【jiangsss】：[谢谢金主爸爸.jpg] 　　【营养师】：不谢 　　江漱阳提着面包回复消息，快走到电梯口时，发现电梯门还没关，他快步走进去。 　　“……哎？” 　　他望向电梯里站在角落的男人，眼睛微微睁大：“左老师？好巧。” 　　男生笑容自然明快，丝毫没有面对当红前辈的拘谨。 　　左宥顿了顿，点头：“你好。” 　　江漱阳瞧见电梯15层的按钮是亮着的，便摁下关门键，然后低头继续看手机。 　　电梯门缓缓合上。 　　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晚上就吃这个吗？” 　　江漱阳：“嗯？哦，你是说面包……本来这样打算的，但有人给我点外卖，就不用吃面包咯。” 　　他偏头注意到左宥手里提着超市的购物袋，看得出买了不少新鲜蔬菜，于是笑了笑：“你是自己做菜？好勤快啊。” 　　左宥低低嗯了一声：“……公司没有给你配备营养师吗？” 　　“当然配备了，我外卖就是营养师帮忙点的。” 　　“叮——” 　　十五层到了，电梯门向两边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左宥：“你平时时间赶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吃饭……我有公共营养师证书。” 　　“喔——这么厉害！”江漱阳脚步放慢了些，“那你岂不是都不需要请营养师了。” 　　左宥走在江漱阳身边，轻轻点头：“以前有一段时间没接戏，就去考了点证。” 　　江漱阳上下打量了几眼身边的男人，诚实道：“难怪你身材这么好，原来自己就知道怎么保持，这个技能是不是艺人都要去学？” 　　左宥感觉到男生的视线，身体有些僵硬：“……也没有，看个人兴趣。” 　　两人各自走到自己家门前，江漱阳低头输入密码，听到身后的左宥说：“这段时间多谢你给它浇水。” 　　江漱阳下意识回头，看到左宥正望着门边那盆水灵灵的绿萝。 　　他眨眨眼，对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笑道：“不用谢！” 　　“嘀——”门打开了。 　　江漱阳转身面对左宥，把手机屏幕朝向后者，歪了歪头：“加个微信，左老师？” 　　左宥似乎愣了愣，那张建模般的脸上看不太出表情的变化，此时嘴唇绷得很直。 　　男人低头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期间还手滑按错了密码。 　　他很快扫了码，低声道：“……加了。” 　　江漱阳：“嗯，我通过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左宥望着他，回答：“……明天见。” 　　江漱阳关上门，啪嗒一下打开灯，慢悠悠地换上拖鞋，把面包随手放进冰箱。 　　他低头给左宥的微信打上备注，自言自语：“还挺温柔……和书里果然不一样。” 　　那本书是不是把所有角色都写歪了？至少他确定自己不是书里那样，左宥也应该不是…… 　　至于其他人——或许严野不是精虫上脑的花心打桩机，仇岭不是有阴暗怪癖的变态受虐狂，裴郊不是道貌岸然的虚伪两面派，贺嘉忱也不会是最后出场强行把np变1v1的天降救赎正攻？ 　　江漱阳瘫在沙发上，想起自己半个多月没有更新画幕，他点开画幕的后台消息，发现榜二小姐姐给他发了消息。 　　这位榜二金主是江漱阳的头号粉丝，还为他拉了好几个粉丝群。 　　她曾经和江漱阳聊起自己的生活，提到过她现实中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牛马打工人，每天过着社畜生活，一天到晚累成狗，甚至还在深夜发疯说s老师你是我的精神支柱你一定要坚持更新别退网呜呜呜—— 　　江漱阳最开始在画幕更新时只画图不画条漫故事，第一个花钱点梗下单希望他画条漫的就是这位社畜小姐，也是那次更新的条漫将社畜小姐姐变成了他的狂热死忠粉。 　　——上午10：20—— 　　【冰冷社畜的一生】：s老师在吗？又有人在某音盗图发你的作品了（发怒）（发怒）（发怒） 　　【冰冷社畜的一生】：这群没羞耻心的煞笔，评论里有人夸他画得好，那混蛋居然还点赞这条评论，真他妈不要碧莲！！！ 　　【冰冷社畜的一生】：我已经在群里喊大家一起去举报私信那煞笔了，s老师你别担心，咱肯定不会让你受欺负！！！ 　　——上午10：45—— 　　【冰冷社畜的一生】：哈哈哈哈哈已经成功了！ 　　【冰冷社畜的一生】：那煞笔的账号现在变隐私号了，啧，活该！ 　　【冰冷社畜的一生】：s老师，说真的，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名气有多大，在画幕这种app里都能攒到百万粉，真的很牛！我经常在某音评论区看到有人提起你，好多都是高赞评论！ 　　【冰冷社畜的一生】：所以……你真的没想过在别的平台也注册一个号吗？ 　　【冰冷社畜的一生】：相信我！你只要注册！画幕的姐们会一窝蜂把你送上神坛！！！ 　　【冰冷社畜的一生】：悄悄试探一句，s老师你什么时候开放接单，我可以约稿吗（星星眼） 　　江漱阳看着这几条消息，有些愣神。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心想：“做账号吗？” 　　其实这件事很早以前就有粉丝在评论区里提过了，但江漱阳高中时期因为时间紧张只能顾及画幕一个平台，大学时又因为无所牵绊，心态摆烂后只专心画画赚钱，也没再想往上发展。 　　但现在，他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区有宝贝提到想看小江制霸娱乐圈，相信我，会有的，都会有的，看咱书名——什么叫娱乐圈魅魔啊！！ 第16章 　　进入大学后，江漱阳已经很久没有像这半个多月一般为了某个目标全心全意地努力过了。 　　他并不一直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只是在高三下学期开始冲刺，从此屡创高分。 　　那段时间的模拟考试，他总是保持着的年级前十的成绩。 　　然而高考失利，最终分数比平时少了将近三十分，要知道，高考题目难度完全比不上学校的模拟考试。 　　江漱阳对此还算乐观，毕竟这就是他自己考出来的成绩，虽然有些挫败，但考试都结束了，怨天尤人又有什么必要？ 　　然而在高考填志愿的那段时间，平时并不管教江漱阳学习的江父江母突然有了存在感。 　　他们并没有为江漱阳高考分数感到可惜，两人都神色平常，并不把这当成一件值得在意的事。 　　彼时的江漱阳还以为他们是专门为了志愿的事赶回家，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他才知道，那只是巧合而已。 　　关于志愿填报，江父没有发表意见，江母则是语调淡淡地让他选工商管理，未来去考取MBA。 　　原因没有说，只道“有可能用得上”。 　　江漱阳自己呢，不是说没有主见，只是他的确没有特别向往的学校或专业，要真说喜欢或者擅长，他偏爱画画，理想是过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 　　但这些对于选专业有什么参考价值呢？他读了这么多年书，突然去学艺术，他自己……似乎也是不甘心的。 　　况且，艺术那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东西，这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十八岁的江漱阳虽然独立，但说不上多么成熟，从小到大的寄宿生活让他对“父母”这个概念既向往又逃避。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父母之间疏离的隔阂，却总忍不住期盼着父母对他的关注和在意。 　　在青春期，江漱阳曾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别扭又自我怀疑的日子。 　　彼时他家逢巨变，江父被同事算计丢了工作，家里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他的父母都在为此努力奔波，而这件事刚好发生在江漱阳初升高的暑假。 　　于是，刚上高中的江漱阳慢慢意识到高中生活与初中生活的差别。 　　虽然对他来说，都是寄宿在学校，这方面不需要太多适应时间。 　　但高中的花费却比初中大得多。 　　一方面是私立高中食堂饭菜价格比初中高，另一方面是十五六岁的年龄正是发育胃口大的时候，本来吃的也会更多。 　　除此之外，高中需要自己在课余时间去学校书店挑选购买的学习资料也更多更贵，同学间赠送生日礼物的价格更是初中无法比较的…… 　　令人难过的是，江父江母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甚至他们经常不在家，江漱阳大多时候都无法联系上他们。 　　他们还是像过去一样，每个月打一样数目的生活费在江漱阳的卡上。 　　——不够，完全不够，即使是饿着肚子也不够花。 　　如果不是几经挣扎终于找到了利用画幕赚钱的方式，江漱阳都想象不到那时候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别扭的自尊心让少年时的他无法开口向父母要钱，更无法面对每次节日或生日时同学们送给他的价值不菲的礼物。 　　江漱阳到现在还记得，高一时候的他对“生日”这两个字都要PTSD了。 　　但即使经历过这些，江漱阳也依然对父母的爱抱有幻想，再加上重点高中的学习强度以及课余画画消耗了所有时间，他信息闭塞到完全没想过有哪些途径可以详细了解到各个专业。 　　所以填报志愿时，江漱阳按照父母的意愿，卡着分数线，选择了江城财经大学的工商管理。 　　录取通知书到手后，江漱阳的同学都很惊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普通家庭的理科生要去读文科类专业，即使他高考失利，也仍旧有诸多选择才对。 　　江漱阳……也不知道。 　　大学时期，江漱阳走入更广阔的世界，在不算喜欢的专业里依然保持满绩点的成绩，他逐渐明白了一些并不想懂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相爱的父母都同样爱着自己的孩子。 　　所幸他醒悟得不算晚，即使专业已经无法改变，但他在大学遇到了很好的室友、老师和同学，有一段丰富精彩的大学生活。 　　只是……他看不到目标。 　　高中时尚且有“高考”这根胡萝卜悬在头顶，而在大学，除了完成必要的功课以及画画赚生活费之外，他提不起劲做任何多余的事，只想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长蘑菇。 　　然而，这半个多月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知道了自己是一本小说的主角，他作为艺人签约了业内最顶尖的娱乐公司，他成为了中戏教授的学生，他和歌后拍摄了一支MV，他和当红演员成了邻居，他即将饰演一部待爆电影的男三号…… 　　他改变了“命运”，逃开了原本该走的轨迹。 　　江漱阳退出画幕，又点进微信的联络人界面，看到#娱乐圈#标签里静静躺着的几个微信号，一种奇怪的满足感从心里冒出来。 　　满足的同时，他又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这辈子就扑在娱乐圈里”的坚定想法，当初仓促之下顺水推舟的决定，不过是因为迷茫、以及那场光怪陆离的梦境罢了。 　　或许……他应该再积极一些，为了理想中自由自在的生活。 　　* 　　次日上午，《遗失的真相》剧组在江城昌和区某广场围起警戒线。 　　来来往往的剧组工作人员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互相闲聊着。 　　“今天中午导演好像要出去吃饭，是投资商那边又有老板来了吗？” 　　“没有吧，我听说是导演亲戚来了，还是个年轻大学生。” 　　“啧，你们消息都落后了，是导演亲戚要进娱乐圈发展了，导演带他来看看咱剧组情况！” 　　“卧槽，该不会是空降关系户吧？但剧组里已经没有啥角色可以换了啊，难不成导演要专门为了他亲戚插一个角色进去？” 　　“靠靠靠，你们快看群里，薇姐说她刚刚去导演房车问剧本的时候看见那大学生了，她说那男生巨他妈帅！她说和左老师不相上下！！” 　　“啊？？？真的假的啊？？” 　　…… 　　江漱阳坐在房车里，撑着下巴听导演和老师聊天。 　　今天上午天空阴沉，看天气预报说是十点多会出太阳，剧组要拍晴天外景，于是不得不全剧组一块儿在着等天晴。 　　对此导演还有点不好意思，本来都答应何信要给他们展现一番剧组的日常工作，结果天公不作美，大伙一块儿搁这儿硬等。 　　作为补偿，导演便开始讲自己的工作经历，满嘴跑火车地说了好多个剧组段子。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热搜哈，老何你肯定不看那些八卦，小江你们年轻人应该有了解吧？” 　　导演朝江漱阳挤挤眼：“咱们这部剧是一个侦探系列小说改编的嘛，众所周知，书改剧大概率会有很多书粉抗议，我当时接这个剧本的时候都做好被骂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居然直接被骂上热搜前五！老子的名字从来没这么红过！” 　　导演拍了拍大腿，脸色看上去恼火，但语气却藏不住笑：“哼！当时我就截图发朋友圈了，虽然我这几年拍了几部争议比较大的剧，但以前我也是拍出过很多经典作品的好吗！说实话，你们别不信，我真觉得这部剧是我的翻身仗，一个贼特么漂亮的翻身仗！” 　　何信喝了口茶，语气轻飘飘地吐槽：“你哪次拍戏不这么说。” 　　江漱阳心想：“这次还真没说错，这部剧的确会火。” 　　不仅火，而且是火得一塌糊涂，会出现近五年都没有过的全民追剧盛况，且全网号召要求原班人马继续拍第二部。 　　但最后因为新角色选角争议，导致第二部不了了之，不过毋庸置疑的是，这部剧一举将导演汪石和主演左宥捧上高位，前者有了从原公司出走的资本，后者则是从当红演员一跃成为95生一线领航人。 　　不过……他来之前完全没想到老师带他来的是这个剧组啊。 　　江漱阳本就困倦的眉眼愈发耷拉下来，他默默按了按眉头，小弧度地撇撇嘴。 　　这就是那本书里江漱阳本该作为空降关系户插入的剧组，也是和左宥的孽缘真正拉开序幕的地方啊…… 　　这算什么，书中剧情的力量吗？还是单纯的巧合？ 　　江漱阳又想到自己与左宥是邻居这件事……或许只是有缘罢了。 　　汪石双手抱胸，哼声道：“你别不信，老子这是第一次和左宥合作，你们懂那种双剑合璧、绝世无双的默契吗！这他妈可是书粉都捏着鼻子认下的选角！老何你别看这段时间热搜上天天唱衰左宥，我跟你说实话，这年轻人真有两把刷子，虽然看脸像花瓶，但他肯扮丑肯吃苦而且演技确实过关，总之演电视剧是没啥问题的。” 　　何信眉头一跳：“哟，我带小江来跟着你学习学习，你倒好，直接给我塞人来了。” 　　汪石笑嘻嘻的，一副厚脸皮的模样：“我就是给你说一声，你要有什么角色就考虑考虑他，他又有流量又有演技，多好！” 　　“行行行，我记着了。”何信摆摆手，笑道，“但最近确实是没有，我接下来要和书华合作，这个暑假又忙着给这小子上课，没去关注圈里其他电影的情况。” 　　汪石闻言，忍不住又看了眼一边坐着的江漱阳，心里琢磨：“这小江看来是真的被老何当眼珠子护着了，啧，不过也挺正常的，我要是遇见这么个一看就适合大屏幕的好苗子，我也护着。” 　　汪石是野路子出身，第一次做导演之前甚至没系统地学过多少课程，但他硬是凭借对镜头美学的直觉、以及对演员独特气质的挖掘，在十几年前的娱乐圈内闯出一条路来。 　　若不是年轻气盛时脑子不清醒，被某个流氓公司哄着一口气签了二十年的条约，汪石或许能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被公司胁迫着拍了这么多年没有营养的脑残剧本。 　　这次的侦探系列是汪石态度强硬地和公司谈判后才拿到手的，而剧中选角也是他一个人全包揽了。 　　因为他的反抗，导致公司吝啬于给这部剧投资，所以剧组的经费总是紧巴巴的，汪石甚至是在拿自己这些年的存款倒贴拍剧。 　　他就是心里攒着一股劲儿，只要拍出一部能够证明他的能力，证明他拍了这么多年烂剧也没丧失最初的灵气，他就能有底气去和其他公司谈判，从而逃离现在这个泥坑。 　　在汪石眼里，江漱阳是典型的有独特气质的演员。 　　他长得足够帅，帅得足够有记忆点，不说话时看着冷冷的，还有点忧郁气质在，整体看上去很有距离感。 　　挑不出毛病的端正五官组合在一起，赋予了这年轻人有别于其他同行的故事感。 　　单是望着这双黑而明亮的眼睛，就有种穿过岁月陡然清明的感觉，令人浮想联翩地揣测眼前的青年是否曾在沼泽中倔强挣扎，是否经历过神秘的故事，是否曾被感情绊住手脚，是否受过伤才蜕变成如今冷淡的模样。 　　江漱阳的相貌棱角分明，不是硬朗的男人气十足的长相，而是更具少年感的、更青涩的、有种过刚易折的年轻气盛之感。 　　可偏偏，他的嘴唇略带肉感，显得很柔软，冲淡了整张脸的倔强冷漠，偏淡的唇色反衬得浓颜更具冲击力，使人一面见之便久久难忘。 　　如此种种，都只是汪石初见江漱阳时观察出的结论，所以当江漱阳笑起来，那一刻的反差感强烈得让汪石很难用语言描述内心的感觉。 　　直白点说，就像触电一般，浑身一个激灵，手臂肌肉不自觉绷紧，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那一刻在想——妈了个巴子，怎么偏偏是老何的人，这下连撬墙角都不好意思挥锄头了。 第17章 　　江漱阳总觉得这位汪石导演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昨晚有些失眠，睡眠不充足导致今天早上起床气，一直到现在都还有点精神不济。 　　所幸他平时眼皮也总是半耷拉着，乍一看像是上眼皮肌无力，也就是他眼睛够大才不会让人看成眯眯眼，天生慵懒的模样反倒让人难以看出他没精打采。 　　江漱阳没精神的时候就不太爱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偶尔嗯嗯啊啊地应和几声——这也就导致，汪导演时不时瞟来的目光格外突兀。 　　江漱阳忍不住扯了扯衣领，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点开自拍，当作镜子看了两眼。 　　脸洗干净了，牙齿也刷干净了，衣领没有沾东西……没问题吧？ 　　“咳咳，小江啊。”汪石转头看过来，“咱们剧组主演要请全剧组喝奶茶，你有什么想喝的吗？” 　　这位导演一点不见外地把手机屏幕朝江漱阳的方向亮出来，屏幕上是剧组大群的聊天页面，备注是左宥经纪人的群成员发言最为明显。 　　【左宥经纪人—卫将明】：@所有人，今天大家都等挺久了，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喝个奶茶当上午茶？咱们左老师请客，他有钱，大家尽管随便点！ 　　【化妆师小吴】：！！！卫哥牛逼！左老师牛逼！我要芋泥啵啵加麻薯！！！ 　　【场务刘明辉】：谢谢老板，俺要一杯百香果！ 　　【演员尹呈安】：谢谢卫哥！谢谢左老师！一杯柠檬水就好~ 　　江漱阳愣了愣，没有细看群聊里说了什么，他笑着摇头：“还是算了，我最近不能喝奶茶。” 　　汪石：“哦哦，瞧我都忘了，你们演员还有身材管理的事。” 　　因为剧组人太多，点外卖也不太方便，最后是卫将明带着助理开车去最近的奶茶店买的。 　　奶茶送到时，天气也开始好转，灰蒙蒙的阴云中隐约透露出几缕阳光，太阳也冒出一点边缘。 　　汪石站起身：“走吧走吧，估计天快晴了，下去准备准备，布置一下现场，老何你来当个参谋吧！” 　　何信笑骂着拍了两下汪石肩膀，然后冲着江漱阳挥挥手：“小江，一块儿下车，去参观参观他们剧组，虽然汪石这电视剧肯定比不上你师娘的电影，但作为参考资料学习学习还是不错的。” 　　汪石：“……你他娘的又说老子坏话，还特么当面说。” 　　江漱阳跟在两位老前辈身后走下房车，没走两步就刚好迎面碰上提着几个保温袋的卫将明。 　　“哟，汪导下来了，这是要开始拍戏了？”卫将明眼神状似不经意地很快在何信和江漱阳身上转了一圈，笑容大方，“您点奶茶没，我这还有多的。” 　　汪石摆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我最近养生，现在先布置一下现场，拍戏还要再等……你买这么多奶茶干嘛去？” 　　卫将明笑着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围观群众：“今天来了不少左宥的粉丝，她们站在那里也等了好久，左宥就叫我去买点喝的给她们。” 　　汪石听明白了：“噢——敢情咱剧组才是顺带的对吧，行行行，你快去吧，那群小姑娘确实站那边好久了，安安静静的也没打扰人，不影响拍摄。” 　　江漱阳顺着卫将明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注意到剧组围起的警戒线外的确有一群戴浅蓝色鸭舌帽的年轻女孩。 　　因为剧组迟迟没有开始拍摄，那些凑热闹的路人也不可能干等这么久，直到现在还留着的也就只有粉丝了。 　　那群女孩儿里还有些带着专业的摄影设备，或许是因为认出卫将明了，她们正朝这边张望着。 　　江漱阳看着卫将明朝那边快步赶过去，远远地听到人群里响起一声惊呼，然后是女孩儿们惊喜地七嘴八舌说着什么。 　　他没想太多，只遥遥望了几眼，便跟着前面的汪石何信朝拍摄现场走去。 　　“咔擦，咔擦。” 　　闪光灯接连亮了几下。 　　“你拍什么呢，左哥还没出来呀？”刚刚从卫将明手里领了奶茶的女孩凑过来，奇怪得看着自己的同伴。 　　拿相机的女生仔细查看着方才拍到的照片，心不在焉地回答：“就是因为左哥还没出来，所以才随便拍点其他人啊，可以卖给别家大粉赚点零花钱嘛。” 　　“不过……这个演员我怎么不认识。”她嘀咕着，“不对啊，长成这样，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而且咋感觉她随便一拍就是粉圈神图呢？她拍摄技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相机小屏幕里显示的照片中，宽阔的广场上只有寥寥几人，镜头中心的青年身材高挑匀称，侧着身子，稍稍偏头，目光朝这边望过来。 　　灰霭的天空投下丝丝缕缕阳光，像是沙砾从指缝中落下，恰好有那么一道光斜斜落在青年的半边脸上，使得那双眼睛格外明锐，像尘埃中的一块玻璃碎片。 　　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又或许是相机的型号特殊，这张照片自带一种复古风格的滤镜，而距离青年最近的两位前辈又都穿着简朴，整体竟有种零几年小县城的风格，充满生机勃勃的朝气与烟火气。 　　女生突然想起来，剧组选景也是特意选在这片广场的，因为这里有从上世纪一直保留至今的老建筑，饱经风霜的外观更贴合原著的描述。 　　她忍不住放大照片，用目光仔细描摹那陌生青年的脸：“这也太绝了……怎么有人能长成这样……” 　　一旁喝奶茶的女孩瞥了她一眼：“你嘀嘀咕咕些啥呢，还喝不喝奶茶了。” 　　女生如梦初醒，匆匆关了相机，接过奶茶：“……咳咳，没事没事，就拍了张挺满意的照片……这是左哥给咱们买的吗？” 　　“对呀！左哥老是这样……”女孩咬着吸管，“左哥真的很温柔，不知道最近那些黑热搜有没有影响到他……唉，肯定影响到了，真烦，那几个看面相的博主完全是在吃人血馒头啊！还有那个什么塔罗牌博主，居然说左哥会因为家暴失去唯一的爱人！别太搞笑！” 　　“那种东西看个乐子得了，每次只要有明星被黑上热搜，什么乱七八糟的蹭热度的就都来了，咱们都理智点，别被人利用了……哎？！那个是左哥吧！穿棕色夹克的那个！” 　　“我靠我靠！是是是——绝对是，左哥这造型，怎么这么流浪汉哈哈哈哈，但还是好帅！” 　　另一边，汪石边带路边介绍这次剧组要拍摄的内容。 　　“《遗失的真相》分为上中下三卷，我们剧组拍的就是上卷，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这本书，这书其实还挺有名的，几年前还拿了新锐作品奖，作者写这本书的时候才二十多岁。” 　　“书的主角是一个颓废的陷入人生低谷的私家侦探，开局第一个案件就是他调查过的婚外情业务的当事人自杀，主角作为死者生前最后一通电话的联络人被警察找上门，紧接着死者的丈夫就在网上直播控诉主角欺骗他妻子的感情谋财害命……” 　　汪石没有说得太详细，基本都是网上能查到的原著部分：“……上一个案件是温泉酒店的死亡通知案，我们是直接在横店那边搭景拍摄的，这次来江城拍的差不多是咱们这部剧最后两个案子，估摸着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杀青了。” 　　江漱阳注意到剧组的拍摄设备团团围绕着一条曲折的路线铺开，他有些好奇：“汪导，那条路是打算拍什么？” 　　汪石：“噢，差点忘了说这个，这就是咱今天重点拍的内容，就是主角的一段追逐戏，也是整部剧最能体现主角帅气的一段戏，说白了就是跑酷！” 　　“啧啧，我当初把左宥放进主角的备选里就是因为他在那啥运动饮料的广告里跑酷跑得贼他妈帅！这段戏我老早就想好怎么拍了，就是要一镜到底才能拍出追逐戏的刺激和帅气。” 　　他摸摸下巴，像是回忆起什么画面：“本来我其实没考虑真的让左宥来演主角的，因为左宥那张脸吧，有点太帅了，帅得不太现实。原著里关于这个主角的外貌描写大概是说‘收拾干净勉强能看出几分小帅’——这和左宥有半毛钱关系吗？！不过他试镜效果说服我了。” 　　汪石看到江漱阳眼里的好奇，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眯眼：“你待会看到他本人就知道了！” 　　说话间，太阳已然从云丛后探出一半。 　　一个穿棕色夹克的高个子男人朝这边走来，他留着半长黑发，凌乱得像是从未认真打理过的模样，走路时微微佝偻着背，气质有些阴郁消沉，给人一种熬夜酗酒的颓废感。 　　江漱阳最先注意到他，在目光转过去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停顿，不自觉微微挑眉，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画面。 　　他审视般地用目光扫描了男人全身上下，专注得不放过一丝细节。 　　沉默寡言且有烟瘾的私家侦探，有些神经质，或许有心理疾病——看上去是这样的角色。 　　江漱阳当然认出来这是左宥，但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左宥的演技上。 　　无论是网上的评论，还是周围人的分析，总是告诉他——左宥的长相限制了他在演员这条路上的进一步发展。 　　江漱阳能够理解这些看法，但仅仅站在“侦探”这个角色的角度，他莫名觉得，或许很多人低估了左宥的潜力。 　　对于大多数非偶像剧的角色而言，左宥过于精致且富有冲击力的长相很容易压住角色本身的特质，太好看的脸会夺走观众对角色面部情绪和人设特质的注意力，这就导致观众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认知角色和融入剧情。 　　但眼前的左宥似乎成功“压”住了五官的攻击性。 　　人们看到他的第一反应不会是“这个帅哥穿得有点奇怪”，而是“这个男人看上去过得不好”，这是很微小的转变，但也并不容易。 　　一位合格的演员能够用他的表演给予观众更充足的想象空间，而不会拘泥于好看帅气之流。 　　一个穿棕色夹克的男人能让人联想到多少故事呢？ 　　——他不爱说话，他很聪明，他喜欢默默观察，他不好相处，他生活窘迫，他遭遇过严重打击，他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如此种种，而不是——他好帅。 　　或许等一系列观察下来后，在剧情推进的某个特写镜头中，观众才会豁然发觉，这个不拘小节得跟个流浪汉似的私家侦探居然长得还挺好看的？ 　　江漱阳心想，原来这就是在现场观察演员和看电影写影评的区别吗？或许是因为电影是导演通过镜头讲故事，而现场则是他自己直接看？ 　　江漱阳并不知道，当他认真观察某样事物时，他的表情冷静得近乎漠然，叫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像持有手术刀的医生，理智平静地剖析目标的皮肉和骨骼。 　　大多数人都会对这样的目光感到抗拒和不适，被这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总有种自己变成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的错觉。 　　但左宥却不觉得。 第18章 　　“左宥来了啊。” 　　汪石朝左宥招手，一边同何信介绍道：“你看，这年轻人还不错吧，他平时不演戏也都在角色里，你不就喜欢这种体验派演员？” 　　何信失笑：“行了，你少说两句，我知道了。” 　　汪石嘿嘿笑着摸后脑勺，然后抬手拍拍刚刚走到面前的左宥的肩膀：“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何信教授，圈内知名伯乐，眼光特别犀利，他看好的演员就没有发展不好的！” 　　“这位是何信教授放在心尖尖上的学生，江漱阳，你们年龄也差不了太多，应该挺有共同话题的吧？” 　　左宥看向江漱阳，和后者对视了一瞬，下一秒垂眼，低声重复：“江……漱阳？” 　　“左老师上午好啊。” 　　原本还在冷静观察的男生顷刻间笑起来，他不是笑眼，却有一双含情脉脉的、像是会说话的眼睛，再配上嘴角两边惹眼的酒窝，笑容实在灿烂。 　　用俗气些的语言来形容，他这一笑，天都仿佛亮了几分。 　　“……上午好。”左宥回答。 　　他……怎么会在这？ 　　“是缘分吗？”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左宥没有和江漱阳继续对视，或许是担心再看下去会藏不住眼睛里的情绪，但他也没错过男生的笑容。 　　他很难形容那一刻自己的感受，如果不是周围有人看着，他或许会抬手按一按胸口，他……心跳加快了吗？他不知道。 　　只是有种闷闷的，刻意放缓呼吸频率的感觉，手指也有些发麻，这和过往经历中病发的反应全然不同，是很陌生的体验。 　　左宥表情沉闷，凌乱的头发遮住眉眼，嘴唇绷得笔直。 　　他心想：“江……漱阳。”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 　　江漱阳戴着遮阳帽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片场的方向，他手掌托着半边脸，姿势相当随意，手长腿长的模样看上去着实赏心悦目。 　　此时导演正拍到左宥跑酷的长镜头，这段戏拍摄难度不小，即使演员表现不错，也总有各种因素让导演感觉不甚满意，到现在已经NG了四条，汪石正在和左宥谈话，看上去神情颇为严肃。 　　这条路少说也有一千米，也就是说……左宥现在已经跑了四千米了？ 　　“体力真好啊。”不爱运动的小江同学如是感叹。 　　有人搬着小马扎在他身边坐下，江漱阳转头，认出对方是前面几场戏里曾出现过的演员，似乎是剧组的男四号？ 　　江漱阳友好地点点头，算作是打招呼，他本没觉得对方是冲着他来的，坐在这个角度刚好能将整个拍摄片场尽收眼底，说不准人家也是来观摩学习的呢？ 　　“……”看上去白白净净的男生踌躇片刻后，小声道，“漱阳……你好，我是尹呈安，可，可以认识一下吗……？” 　　江漱阳微微歪头：“嗯…江漱阳，我的名字，目前还在上大学，开学就大四了，你呢？” 　　尹呈安呆了呆，有些紧张地攥紧衣角：“我，我大学刚毕业，以前在国外读书，现在……现在打算拍戏，呃，这是我第一次拍戏！” 　　他咽了咽唾沫，努力平复语气：“我有点社恐，其实我不紧张，就是我，我这个肢体语言有点，有点控制不了，我拍戏的时候也不会这样……我，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江漱阳眉梢轻扬，语气相当真诚：“没关系，社恐很正常，而且你演技还挺好的，看不出来是第一次拍戏。” 　　尹呈安羞赧地垂下头：“我以前演过歌剧，可，可能是有点经验。” 　　“歌剧？”江漱阳眼睛睁大，“那很厉害哎。” 　　尹呈安脸红了：“也，也还好吧……” 　　男生偷偷摸摸地用余光瞧了江漱阳好几眼，目光顺着后者的鼻梁到喉结滑下，最后红着耳朵小声道：“你好帅啊……” 　　江漱阳：“……啊？”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蚊子般哼哼了什么，和尹呈安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上之后才后知后觉。 　　尹呈安在剧中饰演的角色是主角小区门口的保安，因为喜欢看侦探小说而对主角颇有关注，也因为一些巧合而逐渐被卷入案件的阴谋中。 　　光看长相说是高中生也不过分的尹呈安正穿着蓝色的保安制服，相对于他纤瘦的身材，这套制服并不合身，这是剧组特意设计的。 　　宽松的工作服已经洗得发白，肩颈缝线处还有翘起的线头，这些都与尹呈安本人的气质格格不入，像是富家小少爷玩cosplay似的。 　　但江漱阳旁观了前几场戏的拍摄，毋庸置疑的是，这位和他一样初入娱乐圈的小新人表现得很好，仅仅NG了两条，汪石导演非常满意。 　　江漱阳被夸习惯了，但像尹呈安这样眼神亮晶晶地直白夸赞的还是很罕见，他愣了愣，随后笑起来：“这么直接？你也很帅。” 　　尹呈安耳朵爆红，结结巴巴：“很直接吗……应，应该是刚回国，还没调整过来……但，但我是认真的！你不笑的时候很帅，笑起来也特别帅！真的！” 　　怎么感觉gaygay的…… 　　江漱阳被那本书以及在健身房的经历整得有点条件反射，他语气有些犹豫：“你在哪里留学？” 　　尹呈安乖乖回答：“英国。” 　　江漱阳沉思，英国啊……那这么说话好像也不奇怪。 　　“漱阳，我，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尹呈安小声问道。 　　江漱阳慢半拍地点头：“……行啊，我扫你。” 　　尹呈安小心翼翼地尝试得寸进尺：“那，那微博互关可以吗？” 　　江漱阳依旧点头，心想：“还挺巧，刚好小姨检查完我的微博。” 　　“……哎？”尹呈安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页面停留在江漱阳的微博，里面一连串转发的板绘笔刷格外显眼，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六年前。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漱阳，你也喜欢画画吗？” 　　江漱阳听出来对方的言外之意：“也？” 　　“嗯嗯！我也喜欢画画，你分享的这些笔刷我好多都用过！”尹呈安藏不住一点情绪，那种在现实中遇见同好的高兴溢于言表，“我还关注了很多画技特别厉害的老师，可惜我天赋一般，色感不太好……” 　　江漱阳不太习惯在现实中和别人聊画画的事情，他垂眸，手指划动手机屏幕，浏览着对方的微博，忽而停在一张照片上：“你这是在哪里拍的？还是英国？” 　　尹呈安注意力果然被牵走了，他凑过来，想看清楚是什么照片，刚要回答就闻到一点淡淡的香气，陌生，但闻起来很舒服，像是洗衣液的味道。 　　他说话一下就磕巴了：“对……是，是白金汉宫外面，那条街。” 　　江漱阳和他的距离极近，几乎只要再稍微低头，鼻尖就能碰到对方的头发。 　　但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或者说他本就不在意别人的靠近，姿势也依旧松弛随意：“白金汉宫吗？拍得真好。” 　　“cut——！” 　　导演扬声喊道，同时举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左宥停下脚步，顺势靠在最后的石墩边，助理拿着毛巾和水走过来，化妆师也紧急上前补妆。 　　他跑了好几个来回，脸上涂的用来压气色的黄粉都有些斑驳了，顶着当空烈阳，汗水顺着鼻梁汇聚成珠。 　　他低喘了口气，问：“汪导怎么说？” 　　助理把毛巾递给他，一边扭瓶盖一边小声回答：“汪导还在回放刚刚拍的镜头，没说什么，一直皱着眉呢。” 　　化妆师轻声安慰：“左老师，没关系，汪导一直是这样的习惯，他以前拍戏每一场都要NG好多条，您已经算厉害的了，况且这场戏本来就难拍。” 　　左宥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用毛巾擦脖子上的汗。 　　八月的江城本就闷热难耐，现在太阳出来了更是燥热，但他饰演的角色还得穿一件皮夹克，简直要闷出病来了。 　　左宥一向能忍，热可以忍，累也可以忍，他目光不自觉朝某个方向晃过去，看到印象中剧组里的某个小演员还挤在江漱阳身边…… 　　他抿唇，有些心不在焉。 　　助理敏锐地察觉到自家老板似乎不太高兴，他心想：“老板果然还是不乐意了，唉，NG这么多条也不能全怪老板啊，汪导自己都说不清楚哪里有问题，也不讲清楚他想要什么效果，就一个劲地叫老板在这大热天跑一千米，谁会高兴啊！连老板脾气这么好的人都生闷气了！” 　　“左宥，过来吧！”汪石在不远处扬声喊道。 　　四十多岁的男人满脸兴奋，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比划：“我＊！我＊！我他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过来看！” 　　他指着屏幕中暂停的某个镜头给左宥示意：“就是这个眼神！这一刻你看到你一直以来追逐的神秘人的侧影，就应该有这样的眼神！” 　　“之前的眼神要么就太直白，太专注，少了一点那种意外错愕的感觉，因为你是在追捕嫌疑人的路上无意间看到远处神秘人的身影，在那一瞬间你的脑海中不可能有太多的思考，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情绪才最真实——那么，是什么样的情绪呢？” 　　汪石手指点了点屏幕中左宥的眼睛：“就是这股执念，像是朝猎物俯冲而下的鹰，却在捕猎过程中看到了亮闪闪的珠宝……咳咳，你懂吧？” 　　周围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只有左宥沉默片刻后，点头：“我知道了。” 　　汪石颇为欣慰地抬手拍拍左宥肩膀：“我就知道你能做到，不过我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开窍了，你这眼神搞得像是真的在现实中看到那个神秘人了一样！” 　　左宥沉默两秒：“……嗯。” 　　旁边握着矿泉水瓶的助理狐疑地抓抓头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看着那个镜头的角度，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 　　这个角度……老板当时在看哪里呢…… 　　是——那个方向？ 　　他转头朝某个方向看去，只看到那边有两个坐在小马扎上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剧组的男演员，另一个……好像是汪导带来的人？ 　　他又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地嘀咕：“搞错了吧……是我想太多了？” 第19章 　　从剧组探班回来后，江漱阳继续扎扎实实地上了将近一个多月的课。 　　在日常练习中，何信给了他不少剧本让他尝试饰演各种各样的角色。 　　然而，最令何信感到不可思议的并非江漱阳的进步速度，而是——这小子明明是个体验派，为什么能在停止演戏的那一刻瞬间出戏啊！ 　　无论他饰演的角色、演绎的剧情有多么悲伤或痛苦，他在演戏时眼神多么委屈哀恸，只要何信一喊停，江漱阳就能立刻恢复日常的表情，即使眼角还挂着泪珠，也仍旧笑着望向何信，眼睛明亮地等待老师的评分。 　　有时候何信还沉浸在他的表演中，江漱阳都开始暗戳戳催促老师快点评价了。 　　这小子还会昂着下巴得意洋洋：“老师我是不是又进步了？哈！你都看呆了！” 　　得意快活得就差翘尾巴了！ 　　何信都有些怀疑人生——这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天才吗？这种演戏的灵气和天赋是真实存在的吗？明明共情力这么强，为什么能抽离得这么利索？？ 　　他不信邪地找了许多情绪起伏大的剧本和人设复杂情绪丰富的角色扔给江漱阳，经过他细致严厉地调教，江漱阳的演技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用小江同学自恋的话来说就是——他离出名就差演一部戏了！ 　　何信习以为常地忽视江漱阳的自夸，深吸一口气，问：“你……为什么每次出戏都那么快？” 　　这整得他过去带的那些学生常年因为入戏太深去看心理医生的事很尴尬哎！ 　　江漱阳愣了愣，下意识回答：“因为那些都只是角色，不是我啊。” 　　何信拧眉：“但你在演戏的时候，你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你。” 　　江漱阳耸耸肩：“哎，那不是已经喊停了吗，那时候我已经没在演戏了，自然就没必要在戏里咯。” 　　何信：“……刚刚你演的那个孤儿在失去最后的亲人后恸哭，为什么我一喊停你就能一下子笑出来？” 　　江漱阳听出老师语气的认真，坐直身子，乖乖回答：“因为我觉得自己演技有进步，所以有点开心，想听老师怎么评价。” 　　何信注视着男生老老实实的模样，揉了揉太阳穴：“你不会为这个孤儿感到伤心吗？” 　　江漱阳思索半晌，诚恳地和何信对视：“……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肯定是会为他伤心的，但戏外的我和戏里的我不是一个人，我在戏里的时候为角色服务，这不代表我在戏外也要这样吧。换句话说，我肯定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一名演员嘛。” 　　何信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这样也挺好的，小江，你真的很适合演员这个职业。” 　　所谓演员，是要体验人间百态，是要作为观众与故事之间的纽带。 　　如何把一个故事讲好，这是导演和编剧的事，在何信看来，一个好的演员只需要演好角色，甚至是成为角色。 　　像江漱阳这样理智地分割自己和角色的同时，又能在戏里与角色共情、成为角色……这毫无疑问是天赋啊。 　　何信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道：“明天你要回学校拿行李吧。” 　　江漱阳点头：“嗯，上午回去拿行李，中午可能会和室友吃一顿饭，然后就出发去剧组那边，我订了下午两点的高铁。” 　　“我给书华发过你的照片，也和她聊过你。”何信道，“书华对待拍戏这件事很严厉，但对好演员也很照顾，她会喜欢你的。” 　　男生笑着回答：“那我就努力让师娘越来越喜欢我吧。” 　　何信也笑了，像个傲娇小老头一般仰着下巴：“哼，你师娘再喜欢你也没有老师我对你好！那个男三号的戏份不多，你老老实实拍戏，等你杀青之后我带你去见我那几个老朋友！” 　　这样的天才徒弟不带出去炫耀炫耀怎么行？ 　　江漱阳咳了几声，故意小声道：“老师，我这算啃老吗？” 　　何信：“……” 　　何信：“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江漱阳举起双手：“老师对我最好了！” 　　何信：“……哼！” 　　* 　　当晚，江漱阳回公寓，照常看完一部电影。 　　他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时不时调出电影画面截图，就这样输出一篇一千多字的影评。 　　他写影评的风格和两个月前有了不少变化，最初写影评时大部分都是针对剧情逻辑的分析，很少涉及演员和镜头美学。 　　现在不一样了，无论是针对电影导演镜头的欣赏，还是对主演乃至配角的演技点评，他都不吝于用犀利直白的语言去剖析，由浅入深层层叠加，甚至还会专门给某些演员列数据表，统计ta在表演某种情绪时表情和肢体语言的习惯和变化。 　　怎么说呢，这小子高中不愧是个理科男。 　　这种有条有理不偏袒某一方的犀利分析很容易引来路人或粉圈关注，江漱阳没太在意，但他发布的影评下方的评论数量越来越多，这个连名字都还是默认的“用户jagsyetph13480”的账号粉丝竟也莫名其妙地破了五万。 　　江漱阳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这个用来完成影评作业的账号居然在微博还有专门的超话。 　　其名曰——jag哥内娱判官聚集地。 　　超话主持人是粉圈知名吃瓜人，拥有百家墙头的一个神奇富婆，她正主是某男团顶流，和电影电视剧都不沾边，所以才能用轻松愉快的心态组织这样一个超话。 　　江漱阳发布了今天的影评作业后就退出页面，点进另一个绘画软件。 　　他仔细浏览了一遍已经画完的条漫，食指轻轻敲打鼠标左键，最后低声自言自语：“就这个吧……” 　　随后江漱阳打开剪辑软件，把绘制条漫的录屏导入进去，截取几段关键视频调整倍速，在末尾插入完整条漫的阅读录屏，再配上一段有卡点的BGM。 　　一个不到一分钟的原创条漫短视频就做好了。 　　这是江漱阳第一次尝试在某音上发布关于漫画作品的视频，起初认真考虑榜二姐姐的建议时，江漱阳还和对方小小讨论了一番。 　　榜二姐姐所说的做帐号原本是指让江漱阳在某音同步更新画幕上的作品，没想过更复杂的操作。 　　但在两人讨论过后，这位就职于互联网大厂的榜二姐姐逐渐被激发了事业心——做都做了，为啥不做得更好呢？！ 　　在某音这样的流量聚宝盆，单纯发布绘画作品太难出头了，即使被人刷到，也最多感叹一句画得真好，然后点个赞就过去了，很难转化为账号的粉丝。 　　榜二姐姐还拿某音某知名色图博主举例，这位博主就是一个人带火一条赛道，通过他独特的绘画风格，屡屡挑战审核下限，各种擦边整活手段层出不穷，实乃互联网圣体。 　　【冰冷社畜的一生】：所以s老师你如果要搞某音账号，想出头就一定要走极端！整活，擦边，还是纯爱，总得走一个吧 　　【冰冷社畜的一生】：站在粉丝的角度，我肯定是不希望你放弃擦边的咳咳，毕竟……这算是你的先天优势？抖的审核肯定比画幕严格，但s老师你对于那种欲盖弥彰遮遮掩掩的瑟瑟不是最擅长了吗，嘿 　　【冰冷社畜的一生】：整活什么的感觉可以暂时不考虑，但纯爱完全OK啊！s老师你简直是cp产粮触手啊！搞cp起家的画纯爱不要太简单！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当初画的那一段法官×律师dirty talk的小短漫是怎么把我垂直拉入坑底的～ 　　【冰冷社畜的一生】：其实如果s老师你会搞动画，在抖更占优势，但这个技能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先扎扎实实搞条漫也不错，如果后期能给条漫配音也能加分，看你怎么选择啦～ 　　总而言之，最后的讨论结果就是这样，先做一个条漫短视频试试水。 　　漫画的故事内容来源于社畜小姐姐提供的她工作闲暇时间为了宣泄压力而创作的小短文《魅魔奴役人类的日日夜夜（H）》，为此她还特意给江漱阳提供了个笔名——阴间打工人。 　　嗯，阳间搞黄，阴间打工，说的就是她。 　　至于纯爱不纯爱，呃……强制爱也是纯爱啦，s老师画了这么多年刺激的东西，突然转纯情多不适应，慢慢来咯。 　　虽然这书名多少透露了些不正经的味道，但要改编成能够在公共平台发布的条漫，肯定需要画师额外粉饰加工。 　　实在不行，打马赛克也可以嘛。 　　剧情是这样展开的： 　　来自异界的孤魂附身在S市某互联网公司深夜猝死在工位上的可怜员工体内，这缕孤魂并非普通人类，而是异界魅魔家族最小的孩子，名叫甘叶。 　　在甘叶曾经生活的异界，魅魔是一种能够勾起人类欲望并以其为食物的神秘种族，他们头生两角，尾椎骨后延伸出黑色的细长尾巴，尾巴的末端是一颗漆黑的桃心。 　　这些外显特征是可以隐藏的，而无法隐藏的则是魅魔腰腹至胯骨位置的皮肤上烙印的魔法纹路——这种纹路越繁复，便意味着这只魅魔奴役的优质人类数量越多。 　　而刚刚过完成年礼就穿越到陌生世界的甘叶，小腹上的图案还仅仅只是最原始的以肚脐为中心向两边蔓延的藤蔓壮魔纹。 　　孤零零的一条藤蔓让甘叶非常挫败且饥饿，经历过成年礼的魅魔将无法以人类欲望之外的食物充饥，他急需找到第一个奴隶，并与其完成补魔仪式。 　　幸运的是，这栋在深夜灯火通明的公司大楼里，加班的员工远不止他附身的这位倒霉蛋一个人。 　　甘叶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努力捕捉着优质人类的气息。 　　——有了！ 　　就在往上两楼的某间独立办公室，有一名A级优质人类——魅魔喜欢精力旺盛且重欲又干净的人类，对于魅魔来说，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类才算得上优质。 　　而A级，则是意味着这名人类不仅满足以上条件，还有一项以上极优！ 　　甘叶站起身，控制着这疲惫的人类身躯摇摇晃晃地走出工作区，进入电梯，刷卡，选择楼层。 　　他望着电梯门上倒映的这张清秀有余、却被浓重的黑眼圈和发黄的脸色糟蹋得憔悴不堪的年轻脸庞，一双本该郁郁无神的眼睛正亮着暗紫色的眸光，给这张脸莫名增添了一股勾人的气质。 　　“叮——”电梯门打开。 　　甘叶迈步走出，感受到越来越近的目标气息和咕咕叫的肚子，眼神愈发坚定。 　　他要——榨！干！他！ 　　…… 　　此后的剧情就是小魅魔甘叶如何以一己之力祸害整个公司乃至各行各业大佬资本家的故事了，其中扭曲中带点搞笑的发展无不昭示着作者对领导老板们深深的恶意。 　　不愧是宣泄压力之作，对于上过班的人来说，的确很解压。 　　江漱阳目前画完的第一章结尾刚好卡在甘叶开门见到在独立办公室加班的年仅25岁的海归总经理的画面，后续内容他只简单做了分镜梗概，想来十章左右应该能够画完。 　　他刚打开榜二小姐姐发来的Word文档时还很惊讶，虽然他小说看得少，但也分得清楚什么叫文笔好剧情流畅感情细腻。 　　这篇小短文毫无疑问兼具这些优点，江漱阳还向对方确认了这篇文真的不打算发布出去，而是要给他画吗？ 　　榜二小姐姐无所谓地表示这种练笔小短文她写过很多，不需要太在意。 　　江漱阳了然：哦——原来我的榜二金主是写文大佬。 　　江漱阳注册的某音账号与画幕同名，他没有多犹豫，直接登录把剪辑好的作品发布出去，在评论区@了自家榜二的某音。 　　他打了个哈欠，后仰着伸了个懒腰。 　　“……已经一点了啊。”江漱阳看了看时间，嘟囔，“明天还要早起，洗个澡……睡觉吧。” 第20章 　　江城财经大学通知的返校日其实在上个星期，只是大四的学生有不少忙于实习，课程学分也基本都在前三年修满了，所以大多数学生都不急着返校。 　　江漱阳这时候回学校刚好和返校高峰期错开。 　　上午九点，他坐网约车抵达学校东门，拖着行李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寝室群的聊天。 　　他给微信好友的备注基本都是大名，毕竟刚加微信时都还不熟，熟悉之后又懒得刻意改备注。 　　——疯狂星期（4）—— 　　【姚松林】：小江今天返校对吧，我刚起床，要不要我去东门接一接咱们小江 　　【姚松林】：[缓缓探头.gif] 　　【jiangsss】：没事，我行李箱有一半都是空的，这点小事用不着姚哥哥出场 　　【姚松林】：[害羞.jpg] 　　【程邵】：小江暑假都在干什么，藏着掖着的，背着我们做什么坏事了？ 　　【谢明洲】：如！实！招！来！暑假约你出来玩都约不成！天天说忙，也不说清楚忙啥！江漱阳你不老实啊 　　【谢明州】：[指指点点.jpg] 　　【程邵】：[指指点点.jpg] 　　【姚松林】：[指指点点.jpg] 　　【jiangsss】：不是说好了中午吃饭当面说嘛，信不信我暑假和你们说了，哥几个会像鬼一样缠着我问（撇嘴） 　　【姚松林】：孩子长大了，都学会瞒着爸爸了，知道注意自己的隐私了（叹气） 　　【程邵】：小江你该不会…… 　　【程邵】：[欲言又止.jpg] 　　【谢明州】：草，老子差点忘了你昨天说中午吃顿饭就走，你特么一天天地忙啥，之前还说好大四咱们寝室出去自驾游！ 　　【jiangsss】：自驾游肯定会有时间的，我已经快到寝室楼了，不聊了不聊了，拖着行李打字很累的哥哥们 　　江漱阳刚收起手机，没走两步，便瞧见路对面有一男一女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 　　男生扛着个摄像机和三脚架，女生则是拿着话筒和笔记本，看上去像是什么采访小组。 　　江漱阳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停下。 　　“同学你好，我们是某音平台的一个走访高校的采访博主，可以打扰你两分钟的时间问几个问题吗？稍后有小礼品可以挑选哦。” 　　女生留着长卷发，妆容秀气，看上去颇有亲和力，听她说话的语气像是播音专业的学生。 　　她看出江漱阳想要拒绝，急忙拿出手机，划到某音账号个人信息界面：“可以给你看一下咱们的账号，在某音平台有两百万粉丝，我们从来不会恶剪受访学生的回答，问的问题也不涉及隐私，都很简单的，可以给你看一下我们的视频。” 　　另一个男生也跟着附和：“是这样的同学，我们在江财已经采访了二十来个学生，最后剪进视频里的可能都不到七八个，所以你不用太有压力，可以当作一次比较新奇的体验。” 　　女生见江漱阳看向她手机页面，便小心翼翼地补充：“不过为了节目效果，采访内容我们暂时不能提前透露，但同学你放一百个心，我们采访的问题绝对一点都不为难人！请尽管畅所欲言！” 　　江漱阳：“……嗯……手机可以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页面上显示的作品合集林林总总算下来有十多个，看合集名称的确像是正儿八经的高校学生采访账号。 　　像是#如何看待专业与理想的冲突#，#关于就业问题的探讨#，#友情or爱情#，#读研那些事儿#等等这一类的标题。 　　女生悄悄打量着眼前看上去有些高冷的帅哥，心里感叹：“哇哦，近距离看更帅了，这期视频点赞该不会破纪录吧！” 　　十几分钟前，她和她的搭档收集完需要的素材，都走到校门口准备离开了，却突然看到这么一个帅到仿佛和别人不在一个次元里的男生拖着行李箱下车。 　　当时他们就激动坏了，刚巧他们这次寻找的视频素材就是关于颜值话题的探讨，若不是这帅哥一直低头看手机，他们早就冲上来搭话了。 　　不过那年轻帅哥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有距离感的样子，她也是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带着搭档走过来的。 　　女生正忐忑地等待江漱阳的回答，就见后者眉眼舒展地笑了笑，脸颊有浅浅的酒窝。 　　他抬手把手机递还过来，道：“行啊，我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要先问一下我经纪人。” 　　女生被这笑容晃得一愣一愣，片刻后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你不是江财的学生吗？” 　　江漱阳挑眉：“是，但我暑假刚签约了娱乐公司。” 　　女生差点没脱口而出“江财的学生签什么娱乐公司啊娱乐圈那么乱很难混的！”，但她抑制住了，礼貌地点头：“好，没关系，你先问吧，我们有时间，可以等的。” 　　同时她心里又难免觉得可惜——小帅哥还是太天真了，娱乐圈那种地方没背景走不动路的啊。 　　虽然…虽然这张脸不混娱乐圈好像是蛮浪费的…… 　　江漱阳对采访这种事挺无所谓的，过去大学三年他拍过学校的招生短片，高考结束那天出考场还被记者采访过，更别提他从小到大屡屡被老师班干部抓壮丁的一二事了。 　　他发了条微信询问季蓝英，顺便把这对采访搭档的某音页面也截图发给她。 　　季蓝英或许是查资料去了，隔了两三分钟才回复。 　　【小姨】：你自己看着办，别乱说话就行 　　【jiangsss】：收到（敬礼） 　　江漱阳收起手机，朝女生点点头：“久等了，你问吧。” 　　女生难掩喜悦地点头，然后和搭档一起放好三脚架，调整拍摄角度。 　　男生望着摄像机后的小屏幕小声感叹：“卧槽，这哥们这么上镜的？！” 　　女生拧眉，拍了一下他肩膀：“你小声点……这个素材一定要拍好啊，听到没！等收工我请你吃饭。” 　　男生比了个大拇指：“老板大气，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OK，那咱们现在开始——！” 　　女生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笑：“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你们学校的校草是谁吗？” 　　江漱阳：“……” 　　江漱阳：“……啊？” 　　话筒已经递到江漱阳嘴边，他只稍微一愣，抬眼望向镜头。 　　“……我们学校没评选过这种东西吧？” 　　江漱阳语气有些不确定，他向来不太关注学校的活动，而且据他8G上网的经验来看，这种校草评选不早就被学生们玩坏了吗？ 　　大学哪有正儿八经的校草，哪怕是初高中这名头也是拿来开玩笑调侃人的吧。 　　女生咳嗽两声：“不一定要学校评选的，就是同学你心目中的校草。” 　　江漱阳笑了笑：“哎，我在学校都不认识多少人啊，这个‘心目中的校草’太随便了吧。” 　　“说一说嘛，就不说是校草，只说你在学校认识的人里最帅的男生？” 　　江漱阳：“那就是我吧。” 　　女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愣：“啊？” 　　江漱阳笑出声，挑着眉头，和她初印象里的高冷男大完全两模两样，活脱脱一个臭屁帅哥。 　　他重复道：“我啊，我认识的人里面还没有比我帅的哦。” 　　女生采访了很多学生，还没见过谁大胆自信成这样，而且这帅哥不是还签约了娱乐公司吗，不更应该收敛一些吗？ 　　这种话感觉很容易被喷，但站在博主的角度，这种发言好像很适合引流…… 　　她对上江漱阳这张脸，又推翻了脑袋里的想法——长眼睛的应该都不至于喷这帅哥的颜吧，确确实实是客观的帅啊。 　　“哇，看不出来你还会说这种话！”女生感叹道，“但确实是实话哈，帅是真的帅，不然我和小吴刚刚也不会从茫茫人海中一下子锁定你，你可能不知道，咱俩鬼鬼祟祟地跟了你好久呢！” 　　女生说完，又狡黠地眨眨眼：“但是嘛，我们先前在江财采访的众多同学们在回答校草这个问题时，几乎都异口同声地说了同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我和小吴都背得了，小吴你说是吧。” 　　摄像机后的男生直起腰探头，煞有介事地重重点头：“对对对，要不是受访的同学们说那位江同学不玩某音，也没有在社交平台发过自己的照片，我们都想联系他问他愿不愿意提供给广大好奇的网友们自己的照片呢！” 　　女生紧接着问：“所以同学你认不认识那位江同学呢？” 　　江漱阳表情有些奇怪，他心想：“不至于吧。” 　　他在学校哪有这么大名气，再怎么说今年新报道的大一新生肯定是都不知道他的啊。 　　等等，会不会是今年的大一新生里碰巧有一个姓江的很有名气的男生？ 　　他老老实实回答：“我应该不认识吧……” 　　“那可能是那位江同学还没帅到你这里来。”女生开玩笑道，“其实我也很难想象比你还帅是什么模样，一个学校能有两个你这样级别的帅哥也太幸运了吧。” 　　江漱阳心想：“这是主持人活跃气氛的话术吗？哪有这么夸张。” 　　女生看向满脸写着“太夸张了”的江漱阳，忍不住笑容更深，本来以为这是个高冷酷哥，没想到居然是爱笑又表情丰富的自恋帅哥，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了啊。 　　之后她又简单问了几个不涉及隐私的小问题，江漱阳都一一认真回答了。 　　“好了，可以结束了。” 　　女生朝摄像机挥了挥手，然后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拿出一个玩偶和一副耳机：“同学挑一个小礼品吧，感谢你的配合哦。” 　　江漱阳有点懵：“就这样吗？” 　　女生笑着回答：“对的，咱们这次拍的素材是校草合集的第三期，这个合集目前是所有合集里数据最好的，我们就专注一个核心问题，其他都是备用。” 　　“不过本来多问一点别的当素材也可以，但同学你不是暑假才签了娱乐公司吗？我猜你们公司还没来得及教你怎么应对采访吧，你说话太直啦，很容易被黑的，我都担心我再多问点别的会害了你。” 　　另一边的男生已经收拾好摄像机，闻言插嘴道：“哎！我觉着这位同学说的完全没毛病好吗，实话实说，娱乐圈都挑不出几个比他帅的了。而且林林姐你没注意到吗？这位同学完全是素颜，没一点妆造啊。” 　　女生瞥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但站在明星的角度，谦虚总比自信好。你没混过饭圈你不懂，有些话本身没问题，但明星亲口说出来就是容易被黑。” 　　江漱阳拿了玩偶：“就这个吧，谢谢。” 　　他摸了摸玩偶的绒毛，又捏了捏柔软的棉花：“挺可爱的。” 　　女生有些惊讶：“你喜欢这个啊，可惜只剩这一个粉色的了，之前还有别的颜色。” 　　这帅哥还真是有个性，先前采访的男生都会选耳机，只有他拿了个粉色玩偶。 　　嗯……这在饭圈叫什么来着？反转魅力？ 　　江漱阳点头：“嗯，这个是星之卡比。” 　　女生：“……哇，你还知道这些。”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我们就先走了，同学可以关注一下我们的某音，这期视频预估会在这周发布哦，给我们点个赞吧！” 　　江漱阳握着玩偶摆摆手：“好——bye——” 　　…… 　　“嘎吱——” 　　寝室门从外面悠悠推开，寝室里趴在上铺的三人先后探头。 　　动作最快的无疑是谢明州，他半个身子从床帘里伸出来，门口还只进来个行李箱就开始嚷嚷：“江漱阳你怎么这么慢，不是说快到楼下了吗，你瞅瞅你花了多少时间！” 　　然后是床位在谢明州对面的姚松林，他一边说话一边从上铺旁的楼梯爬下来：“你带了多少行李回来？要我帮忙吗？” 　　程邵只伸出一只手示意自己的存在，他声音慢悠悠的：“小江啊，好久不见。” 　　“刚刚路上遇到采访了，花了点时间。没事，姚哥，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行李箱都差不多是空的……好久不见啊程哥。” 　　江漱阳一个一个回答，主打一碗水端平。 　　姚松林朝他走来，张开双臂，猛地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把江漱阳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按，还重重拍了两下后者的背：“嚯，小江啊，你是不是健身了，肌肉都结实了，以前喊你去健身你不是都懒得动吗？” 　　江漱阳被这洗面奶捂得差点不能呼吸：“……姚哥，松、松开点，咳咳。” 　　谢明州在上铺一脸怀疑地把江漱阳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喂，你是不是长高了？而且咋感觉又变帅了……草，你特么一个暑假不露面该不会是整容去了吧！” 　　另一张床上懒得动弹的程邵听到两人这么说，也饶有兴致地伸出脑袋：“嗯？让我看看？” 　　江漱阳大大方方地在原地转了一圈，颇为骄傲地仰起下巴：“怎么样，几位看官满意吗？” 　　哈，健身加营养师严格监督的两个月可不是白混的，天知道这个暑假对一个吃货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江漱阳原本的皮肤在男生群体里已经算得上很好了，经过专业营养师的调理，以及规律作息和健身的影响，他现在脸嫩得不得了，整个人像在发光一样。 　　他不穿鞋的身高是标准的183cm，天生身材比例优秀，经过季蓝英安排的健身和体态训练，看上去更高挑了，单是站在原地都像一棵枝叶舒展的小白杨。 　　姚松林没忍住抬手揉了揉江漱阳的脑袋，感叹：“我们小江真是越长越帅了。” 　　江漱阳：“……哥，你表情不要这么慈爱啊，怪吓人的。” 　　谢明州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啊啊啊啊我天天出去打篮球也没见长高啊，为啥啊啊啊老天不公平啊！给了你小子这张脸不就够了吗！” 　　程邵若有所思：“我感觉我猜到小江你暑假去做什么了呢。” 　　江漱阳：“……程哥你住嘴，待会吃饭再聊，我先把行李收拾好。”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寝室其他三人也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 　　这种大热天，他们待在寝室都不穿上衣，甚至除了程邵会稍微注意点，其他两人干脆连睡裤都不穿，就差在寝室裸奔了。 　　姚松林随意套了件短袖衫，胸口布料绷得紧紧的，一旁系扣子的程邵看到这一幕，微微挑眉。 　　“老姚，你知道咱们专业其他人背后怎么叫你吗？”程邵问道。 　　姚松林满脸迷糊：“啊？” 　　谢明州不自觉抬手搓了搓胳膊：“啧，程邵你这什么表情，一看就没好话。” 　　程邵：“……呵呵，我当时在群里看到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估计是因为小江在咱们寝室，每次他出门都和咱们三个一块儿，所以他的照片上表白墙也都是带着咱们三个一起，久而久之，我们也算是小有名气？” 　　一边说，他一边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不急不慢地戴上无框眼镜，随后微笑地抬手指了指姚松林。 　　“胸大无脑男妈妈。” 　　然后指了指自己：“龟毛毒舌精英男。” 　　下一个指向谢明州：“自恋直男体育生。” 　　最后是江漱阳，言简意赅：“帅哥。” 　　姚松林：“无，无脑？” 　　谢明州：“哈——？我自恋？？” 　　江漱阳：“……呃。” 　　程邵耸耸肩，微笑道：“你们不觉得很有趣吗？” 　　谢明州骂骂咧咧：“有趣个鸡毛啊，咱们寝室明明江漱阳才是最自恋的吧，我哪里自恋了，这群以貌取人的家伙！” 　　江漱阳默默补刀：“我不会天天在朋友圈发自拍。” 　　谢明州：“……哪，哪有天天发！” 　　姚松林还在迷茫地怀疑人生：“我胸大无脑？” 　　程邵慢悠悠地补充：“我们部门有女生说你很像某音拍变装视频擦边的男博主，而且长得也很没心机的样子。” 　　江漱阳低着头收拾东西，莫名有点心虚。 　　咳，姚哥的身材，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他以前画画的时候还拿姚哥当过参考资料…… 　　“哦，对了，小江你刚刚说的采访是什么？”姚松林没太纠结，转而问道。 　　江漱阳大概讲了一遍采访的过程，随着他的描述，周围三人的脸色逐渐变得微妙。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星之卡比我还挂在书包上了，你们看，我感觉这个玩偶做工还挺不错的。” 　　姚松林摸了摸鼻子：“小江啊……你难道没觉得，那个采访博主说的江同学，就是你吗？” 　　程邵笑得有些无奈：“连最迟钝的姚哥都反应过来了，小江你怎么回事。” 　　谢明州啧了声：“还玩偶呢，你平时自恋那个劲呢，咱学校哪来第二个姓江的校草啊！” 　　江漱阳拉紧行李箱拉链，随口道：“不可能吧，我哪有那么大名气，你们别捧杀我啊。” 　　谢明州撇嘴：“你特么一天到晚宅在寝室里确实是不知道你名气多大。” 　　程邵靠着门，双手抱胸：“嗯……怎么说呢，正常情况下，大学生确实没那么闲，不至于多么关注学校里这个帅哥那个美女的。但小江你大二的时候不是被选中去拍学校的招生短视频了吗？当时那条视频可是上了热搜的，别说我们学校了，江城其他大学估计都有不少人认识你这张脸。” 　　毕竟他们小江这么好看，只要见上一眼就必不能忘啊。 　　江漱阳无辜又茫然：“……那玩意还上了热搜吗？” 　　江漱阳在室友们诡异的注视下闭上嘴巴，他很冤啊，他大二的时候一天到晚忙着画画，两眼一睁就是画，哪有空关注那些事啊。 　　男生乖乖举起双手：“我投降，不聊这个了，吃饭去吧，哥哥们。” 　　* 　　因为江漱阳还要赶下午两点的高铁，所以他们便就近找了家火锅店聚餐。 　　店里开了十六度的冷空调，即使是吃火锅也一样凉爽。 　　江漱阳一口气点了几份肥牛虾滑毛肚羊肉，大方地晃了晃筷子：“你们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程邵笑眯眯地接过菜单：“哟，这是发财了啊，现在可以揭晓你暑假做什么去了吗？” 　　江漱阳笑出两个圆圆的酒窝，眉眼间满是神采飞扬的少年气，他望着程邵挑眉道：“程哥你先猜猜，我感觉你上午在群里有话要说？” 　　程邵难得目光有些飘忽：“……咳咳，其实我最开始还以为……小江你去酒吧工作了。” 　　他低头翻菜单：“但我现在知道不是了，需要你专门做身材管理的职业，除了明星模特这一类的，应该没有别的了吧？” 　　“啊——？” 　　谢明州眼球都快瞪出来了：“明星？？模特？？” 　　“开什么玩笑，程邵你乱猜些什么东西啊！江漱阳又不是艺术生……”他表情渐渐不可思议，“等等，江漱阳你什么表情，你不会真的——” 　　江漱阳：“你小点声……别这么夸张，只是签了个艺人合约……” 　　谢明州：“草！你＊＊连合同都签了，你真行啊！” 　　姚松林慢半拍地皱起眉头，望着坐在对面的寝室老幺，似乎想到什么，眉头又舒展开：“小江，你是怎么想的？你应该有自己的考虑吧。” 　　江漱阳早就料到自己改行当演员这件事会让室友们多么惊异，毕竟在他梦到那本书之前，他同样没想过“演员”这两个字有朝一日会和自己搭上边。 　　江漱阳自认不是个冲动行事的人，但毋庸置疑，他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让自己产生探究欲的人或事时。 　　从做梦到真正做出签约这个决定只花了他不到两天的时间，或许签约之前，他有过纠结有过犹豫。 　　但当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所有的深思熟虑便统统被抛之脑后。 　　从小到大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小姨掌握着圈内顶级人脉资源，那本记载着原本“剧情”的书将他描述成无人能敌的演技天才，而他自己能够专注、肯下功夫——背景、天赋、努力，他全都拥有，且他还年轻气盛，为什么不能大步向前地闯一闯呢？ 　　江漱阳握着筷子，垂眸看向火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汤水，哼声道：“我当然认真考虑过，谢明州你别用看傻子的目光看我，蠢死了。” 　　“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小姨对我特别好吗，还记得吧。” 　　姚松林认真地回忆道：“是那个每次你生日零点准时发祝福短信的小姨吗？” 　　谢明州也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给你送了苹果全家桶的小姨？” 　　江漱阳放下筷子，懒洋洋地往沙发靠背上一躺，二郎腿施施然一搭，一副玩世不恭大少爷的姿态：“对，就是她，我好像没和你们说过吧，她是在娱乐圈工作的，不是明星那种工作啊，是做幕后的……反正她很厉害。” 　　说着，他昂了昂下巴，语调懒散得有些欠揍：“所以——我是有人罩着的，懂？” 　　谢明州：“……嘁。” 　　姚松林拍拍胸脯：“有背景啊，那还好。” 　　程邵推了推眼镜框：“小江，你不会是被你小姨拉进娱乐圈的吧？” 　　江漱阳对上程邵略带怀疑的视线，一下子get到后者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哥，程哥，别阴谋论了，不至于不至于。” 　　程邵挑眉：“嗯……我也不问你小姨在娱乐圈地位怎么样了，你签的哪家公司——这个可以说吧？” 　　“……长空娱乐。”江漱阳老老实实回答，“我本来也没想瞒着你们啊。” 　　程邵微微一愣，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诧异。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低头打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抬手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小江，看一下微信，你加一下这个人。” 　　“什么啊。”江漱阳视线落在最新弹出来的聊天消息上，是程邵发过来的一个微信好友名片。 　　……等等，这个头像，怎么有点眼熟。 　　程邵解释道：“这是我哥，是亲哥，之前很少跟你们提起。他在长空娱乐工作几年了，现在是总裁助理，你们认识一下，说不准以后能用得上。” 　　江漱阳望着自己微信联络人里“程助理”三个字的备注，难得有些呆滞。 　　这不是他第一次去长空娱乐做等级测评时认识的那位助理程哥吗？原来这个“程”就是他室友的“程”…… 　　这个世界，真小啊。 　　不过……总裁助理？ 　　那这么说——他当时一个等级测评连总裁助理都被安排过来了？ 　　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一旁的谢明州哼哼唧唧地夹起一片服务员刚刚端上的羊肉卷，别扭地低头往火锅里伸：“好好好，都在娱乐圈有人脉是吧，啧，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江漱阳默默点开手机的照相模式：“哎——谢哥你先别动，就这个角度，这个光线——” 　　“咔擦。” 　　他笑着把手机屏幕转向保持不动的谢明州：“你看，拍得好吗？” 　　谢明州眯起眼睛，哼了一声：“你……等下发给我。” 　　姚松林在桌下无声竖起大拇指，做口型：“还是你会哄。” 　　江漱阳眨眨左眼，无声道：“那当然。” 　　男生吃饭的胃口本就够大，更何况寝室里还有两个运动爱好者，除了江漱阳需要控制饮食吃得少些，其他三人都是库库往嘴里塞。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漱阳起身道：“我先去趟洗手间。” 　　此时刚巧快到中午用餐高峰期，这家火锅店的生意一向红红火火，周围其他座位都几乎坐满。 　　江漱阳从人群中穿过，经过洗手间门口时，注意到门边不远处有一个背着相机的男人靠墙半蹲着，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他多看了两眼，就和对方对视上。 　　有趣的是，在对视的那一刻，那男的居然下意识要拿起相机对准江漱阳，只是很快又意识到什么，一脸尴尬地放下。 　　男人抓着相机不自然地避开江漱阳的视线，心想：“这是江财的学生吗？啧……现在的高材生长得比爱豆还帅了吗？太尼玛浪费了，还以为今天这么好运又逮到一个大新闻……” 　　江漱阳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唔……狗仔吗？但这里为什么会有狗仔。” 　　他走进洗手间，站在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嘴里还哼着歌。 　　“哗哗哗——” 　　他慢悠悠地挤了一点洗手液在手背上，一边摩擦出泡沫，一边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hemm～hemmmm～” 　　“——呃？！” 　　江漱阳余光无意识一瞥，紧接着身体陡然一僵，只觉心跳都停了半拍。 　　——靠靠靠！为什么会有个人没一点动静地杵在他身后啊！！！ 　　对方和他身高相仿，站在他身后几乎要同他重合，甚至还戴着帽子口罩，穿得一身黑，像个影子似的，太吓人了！ 　　江漱阳语气飘忽：“……这位，同学，你…有事吗？” 　　那人愣了愣，动作莫名有些仓皇，先是抬手扯了扯帽檐，又犹犹豫豫地看了江漱阳好几眼。 　　最后像是下定决心，把口罩扯到下巴，露出大半张脸，一双浅栗色的桃花眼满含恳求地望向江漱阳。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得出他音色清朗干净，像是唱流行乐曲的男歌手的嗓音。 　　“同学……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江漱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上这张有些熟悉的脸，眼睛微微睁大。 　　嗯——等等？ 　　这是……贺嘉忱？ 　　他脑袋还没转过弯，沾满泡沫的手呆呆地停在原地，下意识回答：“手机在口袋里，你自己拿。” 　　贺嘉忱顿了顿，认真道：“谢谢！”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点开锁屏，视线中的锁屏背景是山顶落日，以及落日下方，一个单膝触地、半蹲着望向镜头的少年。 　　那少年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平举在太阳穴，酷酷地朝镜头敬礼。 　　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但脸上的笑容却极其灿烂，明亮的眼睛仿佛盛着一轮烈阳，两颊的酒窝像是被谁戳了戳脸蛋，看上去甜得不可思议。 　　贺嘉忱动作一滞，没忍住抬头看了两眼正在洗手的江漱阳，又低头看向手机锁屏。 　　这，这是一个人？ 　　江漱阳已经飞快地洗干净泡沫，转头：“怎么了？” 　　贺嘉忱：“……不好意思，可以解锁一下手机吗？” 　　江漱阳抬手接过手机：“啊…搞忘了……给。” 　　贺嘉忱敏锐地闻到男生手上淡淡的芦荟香气，明明是火锅店兑水的普通洗手液，却…却莫名其妙让他有点在意。 　　握着手机伸向他的手也很好看，骨肉匀停，指节修长，莹白如海边蚌壳里的珍珠。 　　他神情愣愣，脱口而出：“你的手好漂亮。” 　　“……”江漱阳，“唔，谢谢。” 　　……damn，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贺嘉忱低头接过手机，输完号码等待接通时手不自然地拨弄着口罩，眨眼的频率也很快，看左看右就是不抬头和江漱阳对视。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会显得很忙。 　　江漱阳上了两个月的课，看了两个月的电影，把娱乐圈里的面孔尽可能认了个七七八八，更不用说贺嘉忱这个在原剧情中存在感如此强烈的顶流爱豆了。 　　原书中对贺嘉忱的描写极尽溢美之词，让人不由得怀疑这本书的作者是不是贺嘉忱的死忠粉。 　　江漱阳记得书中关于贺嘉忱性格的描写大致能用几个标签概括——阳光，积极，热情，一身正气，心里怀揣着最炙热灿烂的爱与理想，以及……多动症。 　　当然这个多动症不是指他真的有病，只是一种形容词。 　　用贺嘉忱粉圈的话来说，就是一只活泼好动喜欢拆家摇尾巴的大金毛。 　　只是，江漱阳记得，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他应该要到两年后才会遇到这位将np爆改1v1的“正攻”啊？ 　　所以又是蝴蝶效应么。 　　电话接通：“……喂？” 　　贺嘉忱朝江漱阳礼貌地笑笑，示意自己去旁边接电话，然后走到洗手间另一端墙边。 　　“粤姐，是我，我现在在江财旁边的香来火锅，有狗仔盯着我，我手机还落在车上了。” 　　他压低声音解释：“……没，我躲得快，应该没被他拍到照片，他现在估计在火锅店里找我，我刚刚在厕所隔间躲过去了。” 　　“嗯，我知道，手机是借了一个好心同学的……你们来火锅店后门接我吧，大不了我等会跳窗跑。” 　　“……咳咳，我开玩笑的姐，嗯嗯，我明白，好，拜拜。” 　　贺嘉忱松了口气，挂断电话，转身朝江漱阳走来。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浅瞳色使得他眼睛格外纯粹明亮，略带混血感的五官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把手机还给江漱阳，语气亲近又不算过界：“同学，真的谢谢你啦，我把我的手机号存在里面了，你晚点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男人双手合十，桃花眼睁得圆圆的，看上去更像摇尾巴的大金毛了：“拜托，给我一个答谢的机会吧，嗯……也算交个朋友？” 　　江漱阳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先不说这人是圈内顶流，日后迟早有再见面的机会，他唯一感觉微妙的也只是贺嘉忱在原剧情里扮演的身份。 　　正，攻？ 　　这个身份，真是令人有点火大呢。 　　但，归根结底，也都是还没发生过的事。 　　江漱阳笑了笑，嘴角的酒窝跟着翘起：“好，我会的，那我先走了。” 　　贺嘉忱望着这笑容愣了愣，呆呆地挥手：“呃……拜，拜拜。” 　　江漱阳：“拜拜。” 　　等到洗手间只剩下他一人，他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捂脸，长叹一声：“啊——” 　　他脑袋里嗡嗡地响，乱糟糟的。 　　贺嘉忱你怎么回事，刚刚怎么跟个智商有问题的呆子一样！不知道那位同学认出他了没……说不定根本没认出来，只是心地善良借给他手机罢了。 　　他狠狠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天花板。 　　希望那位同学回去之后一定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啊……他一点都不想给那位同学留下这种初印象啊！ 　　贺嘉忱扭了扭脖子，苦着脸，心想：“早知道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他，出门前就应该穿得精神点。”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黑漆漆的宽松卫衣和长裤几乎把他优越的身材遮了个遍，除了一张好脸，全身上下找不出第二个颜色，朴素到让他看不进第二眼。 　　啊啊啊他平时几乎从来不穿一身黑啊！要不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地去学校看望自己老妈，他才不会整得这么偷感十足啊！ 　　贺嘉忱越想越懊恼。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无可救药的颜控，但从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在现实中遇见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人。 　　就冲着那张脸，他也想和对方成为亲近的好朋友。 　　娱乐圈知名“交际花”难得对自己的社交能力感到不自信，他默默复盘方才短短几分钟的交流，试图找出自己能够在对方心里留下好印象的优点。 　　……啊，好像，似乎，没有呢。 　　贺嘉忱摸摸自己被搓红的脸蛋。 　　除了这张脸，好像，好像真的没有呢TvT 　　* 　　《无名者的罪恶》是黎书华沉淀两年撰写的新作，作品题材回归到她最擅长的在悬疑中挖掘人性善恶的故事，且这次电影的拍摄，她兼任总导演和编剧，下定决心要一丝不苟地将她心里想象的画面全部拍出来。 　　虽然前些年黎书华的口碑有被改编电影牵连，但她筹备新电影的消息一经传出，依然有诸多一线二线的艺人对此感兴趣，在看到公布的试镜角色要求后，报名试镜的人络绎不绝。 　　从七月底开始选角试镜，一直到八月中旬才全部确定下来，开机仪式定在九月三日，拍摄地点在杭城的某所中学。 　　江漱阳坐高铁抵达杭城时已经晚上六点多了，他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剧组居住的酒店，季蓝英给他安排的助理早两天提前到了杭城，帮他摸清楚了剧组内部的情况。 　　“江哥，我先简单和你说一下。” 　　助理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肌肉扎实五官硬朗，穿着简单的老头衫，看上去下一秒就能站上拳击擂台猛捶胸口。 　　但他本人却很是细心，半蹲在地上和江漱阳一起整理行李，嘴上还言简意赅地输出自己这两天收集到的信息，嗓音听上去闷闷的：“黎导平时性格温柔，但谈到拍摄的事就会很严厉。” 　　“电影女一号是董沁文，80后四大花旦之一，作品很多，实力过硬，这部电影是她的转型节点，对她很重要，她们团队很关注电影其他演员，在黎导选角时还有插手帮忙，董沁文本人和黎导关系不错。” 　　“男一号汪哲旭是长空娱乐的艺人，在叔圈颜值口碑都不错，科班出身，演技扎实，性格温和老实。” 　　“女二号代楚妮是网友票选的四小花旦之一，但因为演技起伏较大备受争议，网上的说法是她属于体验派，演戏很注重对手戏演员，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男二号郑琛，以前是武打戏演员，近两年开始涉足其他类型的角色，武校出身，家里经营武馆，脾气直。” 　　“女三号万芝，科班出身，演技不错，背后有人捧，但一直不温不火。” 　　助理说完主要演员，又大概讲了讲其他工作人员的情况，最后抬眼看了看江漱阳，道：“……现在所有人最关注的应该是你。” 　　江漱阳低头清空行李箱，一心二用专注地记着助理说的内容：“我？” 　　“嗯，你的角色是男性角色里最年轻也最复杂的，剧本简介公布时，圈里很多年轻男艺人都盯上这个角色，但在选角试镜时这个角色没被放出来。”助理顿了顿，“也只有这个角色没被放出来。” 　　江漱阳恍然：“哦——所以大家都知道我是提前内定的关系户了？” 　　他开玩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剧组里横着走了。” 　　助理：“……这两天很多人跟我打听你的背景，因为黎导在昨晚的聚餐中也提起你了，而且语气听上去很熟，所以很多人猜测你是黎导的亲属。” 　　江漱阳挂好最后一件衣服，直起身，走到茶几边倒了杯水：“随他们猜吧，谁不喜欢聊八卦？” 　　他懒洋洋地靠着墙，双手握着玻璃杯：“对了，从明天开始剧本围读吧，然后再过一周就是开机仪式？” 　　助理点头。 　　“都是我没经历过的……”江漱阳自言自语，“感觉会很有意思啊。” 　　助理看了眼时间：“江哥，明天几点起床，需要我叫你吗？” 　　“这倒不用，我有闹钟……唔，不用叫我江哥吧。”江漱阳默默望着眼前又高又壮的黑皮助理，“助理大哥，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江漱阳：“那就更不用叫江哥啦，感觉这个称呼好陌生哈哈，嗯……叫我小江或者漱阳都可以。” 　　江漱阳读书比同龄人要早一年，又是十二月生日，以至于从小到大一直是班里年龄最小的那个。 　　再加上他对待熟人的性格都比较随意松弛，总给人一种需要好好照顾的感觉，就更没人会叫他哥了。 　　反而在画幕上，粉丝们都是s哥s老师的称呼，说实话，江漱阳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助理认真点头，闷闷道：“我知道了，漱阳。” 　　年轻俊朗的男生靠着墙冲他笑：“我这里暂时没事了，哥你先忙你的吧，早点休息。” 　　“……嗯。” 　　助理走出房间时还有点没回过神，只是他向来面瘫，从表情上看不出端倪。 　　他站在原地呆了几秒，被路过的工作人员注意到。 　　“肖哥，你咋了，愣着干啥？” 　　肖放转头看他一眼，声音沉沉：“没事。” 　　工作人员好奇地看了眼门牌号：“这个房间不是你的吧，里面住着谁啊？” 　　肖放：“我老板。” 　　“你老板……你老板？”工作人员后知后觉，瞪大眼睛，“你老板不就是那个——那个男三号？” 　　肖放没说话。 　　对方兀自嘟嘟囔囔了些听不清楚的话，一副好奇又不敢多问的模样，最后一拍脑门：“哎，我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明天剧本围读就能看到了……行，那肖哥你先忙，季导还在叫我呢。” 　　肖放点头。 　　他看着那工作人员走远，自己才迈开步子慢慢离开。 第21章 　　次日的剧本围读安排在取景中学的某间教室里，十来张课桌被搬着拼在一起，组合成一张长桌。 　　主演和各个部门的代表分别坐在长桌两边，最前端是总导演兼任编剧的黎书华。 　　彼此打招呼和自我介绍的环节过去之后，黎书华简单地讲了讲剧情。 　　“这次电影拍摄的剧本比较复杂，主要是台词部分和角色背景经历占比重，估计一整个剧本盘下来要花将近一周的时间，我先简单说一下主要的这几个角色，一会剧本围读过程中有疑问的都及时提出来，不要留到开拍之后折腾。” 　　黎书华握着鼠标，电脑上的PPT同步放映到她身后的幕布上：“首先整部电影可以拆分成三个案件，按照电影叙事路径依次是女学生之死、坏学生们的意外死亡、以及失踪的小女孩。” 　　“故事的开始是郊区公寓里惊现一具腐坏的无名尸体，汪哲旭饰演的男主罗警官负责这次案件的调查，几天后，死者锁定为当地一所中学的女学生，也就是代楚妮饰演的周雁。周雁是留守儿童，父母不在身边，且在学校遭受严重霸凌，所以她半个月没来上学也无人关心。” 　　“警队大部分人认为这名女学生是自杀身亡，而罗警官则认为女学生自杀也不会选择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郊区公寓。在调查中，他逐渐将嫌疑人锁定到女学生暗恋的学长身上，这位学长就是江漱阳饰演的骆延。小县城的孩子们大多早熟，他们中有不少人身边缺乏父母的陪伴，学校教育和管理又不够严格，导致这些孩子的认知和行为都比较偏激，具体体现在恋爱和霸凌等等事情上。” 　　“就在罗警官准备深入调查骆延的家庭背景和经历时，突然有人来警察局闹事，一番纠缠后，终于弄明白来者的身份——他们是曾经霸凌过周雁的那群坏学生的家长，而他们来的目的是替自己的孩子讨个公道。” 　　“原来那群学生在一个月前的某天放假相约去爬山，但那天下午突然下雨，他们在山上出了意外，没能顺利下山，过了将近一个星期几人蜷缩的尸体才被搜救队找到。这件事被定性为意外事故，然而今天这群学生们的家长却收到举报信，信中说当时去爬山的不只有意外死亡的学生，还包括周雁。信封里夹着一张照片，是周雁和那几个学生在山顶的合影，她畏缩地站在角落，还背着一个沉重的登山包——这个登山包曾与受害者们被一起找到。” 　　“接下来罗警官不得不先处理家长们的诉求，经过一番波折后，罗警官终于证实那群学生并非意外死亡，而是被人蓄意谋害。” 　　黎书华点了点鼠标：“到这里，影片内容过去三分之一，观众的视角开始从男主视角转换为上帝视角，或者说观众以为的上帝视角，实际上是女主视角。” 　　“董沁文饰演的女主是一名中学老师，是骆延曾经的班主任，这里剧情前期曾埋下伏笔，成绩优异的骆延为什么选择复读一年——答案就是为了老师。我们前面三分之一都是为了铺垫和埋伏笔，所有重点角色其实已经全部出场，在罗警官调查案件时经过的大街小巷，询问过的某某某中都曾出现他们的身影。” 　　“无论是沁文饰演的老师，还是小江饰演的学长，又或者说郑琛饰演的老师前夫等等这些人彼此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最后的真相牵扯到若干年前一个小女孩的失踪。” 　　“这个小女孩是女主的女儿，在小女孩五岁那年的儿童节，女主和她前夫带着女儿去游乐场玩，中途女主接到同事老师的电话，需要赶回学校取一趟资料，所以拜托丈夫先带女儿玩，结果这一带就出事了。” 　　“小女孩在游乐园失踪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当年监控设备还不够完善，总有地方存在监控死角，女主绝望又后悔，也因此和丈夫离婚。婚后女主一个人去各地旅行，在某个小县城落脚时，女主意外发现宾馆柜台上放着一个布娃娃，那个娃娃穿着一件手工小毛衣——那是女主亲手织的送给女儿的儿童节礼物。” 　　黎书华补充：“这个布娃娃在前期剧情也有伏笔，骆延在公寓杀死周雁之前曾看着房间某个角落，那个角落就是放着这个布娃娃，这个娃娃也是骆延和女主之间的暗号。” 　　“女主选择留在县城当老师，就是为了调查这个布娃娃的来历，她向宾馆买下这个娃娃，同时顺着宾馆过去的客人名单一点点调查。在最开始，女主锁定的嫌疑人都是成年人，然而某次女主在学校目睹了校园霸凌的可怕，她突然惊觉，为什么嫌疑人一定会是成年人呢？明明这里的孩子也可以那么坏。” 　　无人用心管教的孩子就像没有园丁修建的小树，枝条肆意疯长，张牙舞爪地向世界倾泻自己的恶意。 　　黎书华最后总结：“……案件的开端是女主为了复仇设下的陷阱，但之后人们无底线的恶意让案件走向不受控制地滑坡，每个人都曾是刽子手，没人能逃出被审判的结局。” 　　江漱阳坐在桌边听得专注，他的剧本上有很多划线和笔记，纸页空白的地方都被塞得满当当。 　　早在最开始拿到剧本时，江漱阳就已经对他所扮演的角色做了详细的分析，人物小传都废了好几版。 　　在等级测评时，江漱阳拿到的剧情只是整个剧本中很小的一段，再加上梦中剧透也模模糊糊，所以那时候的他对“骆延”这个角色理解的还不够透彻。 　　……也不知道何信老师怎么就看中了他。 　　嗯，可能是他讨人喜欢吧，关系户这种东西，谁当谁爽。 　　江漱阳也不是矫情的人，送到面前的机会谁还会拒绝不成，他拿了就是拿了，尽全力演好就行了。 　　骆延这个角色最难拿捏的点就是他对女主的情感，那是一种扭曲畸形的依恋和爱慕，他是女主手握的屠刀，也是女主可任意驱使的猎犬。 　　而女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江漱阳无意识转着笔，心想：“是——灯塔吧。” 　　无论天色多晦暗，海浪多汹涌，疾风、暴雨、雷电如何交杂，骆延都要竭尽全力地朝灯塔游去。 　　他本是迟早要被无边汪洋吞噬的鱼虾，可他偏偏看见了长明的光。 　　那束光来自永不偏移的灯塔，在骆延眼中，女主就是灯塔一般的人——任周遭环节如何恶劣，她自巍然不动。 　　黎书华讲完后留给众人一段讨论提问的时间，江漱阳始终安安静静地听着。 　　他感觉到周围时不时投来的观察的目光，但他没太在意。 　　黎书华看向他：“小江，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江漱阳转头，看出对方眼里淡淡的关心。 　　于是他笑了笑，说：“我还好，暂时没有。” 　　有些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 　　黎导都开口问了，你不配合着说点什么就算了，还用这样轻松的语气回复，这不显得其他询问的人都是傻的，就你一个人什么都懂？ 　　尤其是刚刚江漱阳看剧本时转笔转得那叫一个灵活，更凸显他随意松弛得格格不入。 　　只是……这张俊得有些过分的脸陡然笑起来，这一幕让某些人心里的嘀嘀咕咕不自觉偃旗息鼓。 　　不少人回想起刚刚江漱阳进门时的情况。 　　高挑俊朗的男生甫一推门，简简单单站在门口，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就莫名让人觉得教室里光线都明亮几分。 　　他的长相足够让见多识广的众人都呆愣几秒，他是很有烟火气的俊朗，眉眼间有种惹人探究的神秘和故事感。 　　江漱阳本人是挺爱笑的，但也不会随时随地都挂着笑容，不说话时有种无形的距离感，初印象给人的感觉像是夏日傍晚的凉风，徐徐吹过，让人惦念却又抓不着摸不透。 　　年轻人背着黑色双肩包走进来，背包拉链上挂着粉色玩偶，高大强壮的助理站在他身后，乍一看上去像是守着自家少爷的保镖。 　　他笑着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嘴角的酒窝冲淡了这份距离感，在场人都当他是圈内新人，回应了这声招呼之后便暗暗等着江漱阳再主动挑起话题。 　　谁料这小子直接坐下来拿出剧本，默不作声地看起剧本来，周围暗戳戳等待的人只觉得一股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又因为他看得认真，众人聊天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轻，聊着聊着都没了兴致，也不约而同开始看起了剧本。 　　“好，各位讨论得也差不多了，现在开始读剧本吧，按剧本的顺序一个个来。”黎书华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 　　“旁白先开始吧。” 　　场记暂时负责读旁白，他用平和的语气将故事开始的背景娓娓道来。 　　在场的演员无论对外风评如何，本身演技实力都是在的，台词也都说得清楚，大部分人都卯足了劲想读得好一些，给黎导留个好印象，只是碍于面子，又要表现出自己只是普通念台词的样子。 　　其中演技最稳定的汪哲旭对此不太在意，他认真了六七分，没刻意收敛，但也没鼓足劲表现。 　　董沁文演技也很不错，只是这部电影的女主并非她往常习惯饰演的角色类型，但能够看出她用心准备了，念对白时不自觉同步表现出了角色上半身的肢体语言和神态。 　　其他几位主演和配角的演技稍逊色些，等到江漱阳开口时，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位警官，您在找我吗？” 　　他读台词的声音和语速都与平时很不一样，说话的咬字似乎也有差别，总体给人的感觉像是变了个人。 　　江漱阳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也没看剧本，而是望着饰演罗警官的汪哲旭。 　　他突然笑了笑，这个笑容和他刚才对着黎书华笑起来的模样又有差异——不，不只是差异，简直像换了个人格。 　　甚至……甚至感觉这张脸都变了。 　　那笑容淡淡的，温和的，带着几分书卷气，但眼神却太过漆黑，这种“漆黑”不单单是指他的瞳色，而是一种情绪的传递，让对上这双眼睛的人有种看不见光的错觉。 　　有点类似漫画里失去高光的瞳孔？ 　　“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男生语气温吞，看上去很好相处，“我是高三705班的骆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汪哲旭顿了顿，对上江漱阳的眼睛，语气硬邦邦的：“你认识周雁吗？” 　　这位警官是个性格刚直，不懂得拐弯抹角的男人，他没给男生多少思考的时间，直白道：“你知道她喜欢你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江漱阳还是温和淡然的，神态隐有无奈：“我……认识，但我们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是学校传言太过了。” 　　汪哲旭：“你知道她最近没来学校吗？” 　　江漱阳沉默了几秒：“……知道。” 　　男生垂眸，睫毛颤了颤：“大家说她是不想读书了。” 　　“嗯，我知道，有人说在游戏厅里碰到过她，还有人说看到她和陌生男人进宾馆，你们学校八卦的风气还挺严重。” 　　江漱阳嘴唇张了张，似乎有些纠结和不忍：“……她…不是那样的人。” 　　但这话听上去又有些苍白，毕竟他也没有证据证明，看上去只是这位成绩优异的学长心地善良，不喜欢在背后非议旁人罢了。 　　汪哲旭的眼神像是匕首般扎过来：“我也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流言？真奇怪啊……” 　　明明周雁在半个月前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偏僻的公寓中，但校内反而有这么多似真似假的消息传开，引导着众人将她失踪的原因归结到“她和陌生男人私奔”上，偏偏这种八卦在学生们的嘴中转来转去找不到源头。 　　就像有人画了一个圈，把谣言投放进去，他们调查到最后也只能莫名其妙地绕回原点。 　　江漱阳没再回答，表情有些无辜有些困惑，似乎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他道：“警察叔叔，你还有其他事吗？” 　　汪哲旭撇开头：“没事了，你回去吧……多谢配合。” 　　在汪哲旭视线偏离的刹那，江漱阳的眉头微微上挑了一点，眼神也似乎有些许变化，那都是极其细微的改变，一丝丝轻蔑和冷漠从这些改变中泄露出来。 　　很轻很浅，但在大荧幕的镜头下不会被忽视。 　　这是骆延在电影中的初次正式登场，只是作为罗警官盘问的众多老师学生中的一员出现。 　　对话简短，似乎没多少表演空间，毕竟这时候的骆延在罗警官眼中还只是个和死者传过绯闻的好学生。 　　但——没人能否认江漱阳表演的真实自然。 　　剧本围读还在按部就班地持续，却有半数人都心不在焉了。 　　若有若无的目光缠绕在长桌边某个年轻男生身上。 　　这他妈是新人？？ 　　这是新人该有的演技？？？ 　　有人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期？新人演员还没消磨的灵气？” 　　也有人猜测，或许这个角色和江漱阳本人性格相似，本色出演肯定容易很多。 　　还有人在心里一边惊叹一边吐槽。 　　这个新人也太不懂事了，太想表现自己了！ 　　至于吗，一个剧本围读而已，演这么认真。 　　等下周开机后可别怯场退步啊，在镜头前发挥不好可是新人的通病，区区一个剧本围读这么使劲，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只有刚刚和江漱阳对过戏的汪哲旭无声吐了口气。 　　……天晓得他刚刚对上那双眼睛时是什么感受，哈，他居然被一个小年轻带入戏了。 　　汪哲旭默不作声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这就是季蓝英带的新人……” 　　若不是他和江漱阳一个公司，且与季蓝英有几分旧交情，所以被季蓝英暗示多照顾照顾这位新人，否则他估计会和剧组其他人一样摸不清这位“关系户”的背景。 　　他知道有不少人猜测江漱阳是黎书华的亲属，或者投资商那边的人。 　　但……季蓝英啊，那可是季蓝英啊。 　　多年以前，圈内曾有个因为无法证实而不了了之的传言。 　　——长空娱乐是季家长子季长空送给季蓝英的成年礼物，原本应该叫蓝英娱乐，但季蓝英嫌弃这个名字太高调，遂改为哥哥的名字…… 　　汪哲旭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坐在江漱阳身后的助理，心想：“这模样和气势也不可能是单纯的助理。” 　　说不准是豪门家族配给自家少爷的保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这个人他诽谤我啊！ 第22章 　　新人的优秀带动整个团队的内卷，于是第一天的剧本围读在高效推进中顺利结束。 　　黎导很满意，演员们很疲倦。 　　而江漱阳则是精神抖擞地收拾好剧本，拎着背包准备离开。 　　他没感觉到身后众多幽幽的视线，还在心里感慨：“剧本围读原来是这样的，和剧本杀有点像。” 　　汪哲旭看着男生轻松的背影，叹道：“年轻就是好啊。” 　　一旁的代楚妮焉了吧唧地趴在桌上整理笔记：“汪哥，你想多了，那和年轻有关系吗，明明是人家精力太旺盛了！” 　　真实的年轻人应该是她这种四体不勤的体力废物，时不时用脑过度死机一下，哪能和刚刚那个专注工作十几个小时的变态相提并论啊！ 　　她没记错的话，中午吃盒饭的时候那男生都在看剧本吧！至于这么卷吗？？ 　　难道那家伙是打算把整个剧本都背下来吗？！ 　　董沁文将散落的剧本纸页梳理得整整齐齐，听到他们的议论，她稍稍偏头，声音沉静：“其实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剧组效率提高，节约的还是我们自己的时间。而且压力驱使人进步，说不定这次拍摄会有不错的收获。” 　　在现如今的大环境下，不少年轻演员都有心浮气躁、演技不达标还心高气傲的通病，而老演员们又多少会有点无意识地自视甚高、轻视新人，以至于多数新老演员们私下关系都很一般，甚至有时会影响到拍摄的效果。 　　董沁文作为一个童星出道、在娱乐圈浮浮沉沉已有二十余年的老演员，她是少有的对新人演员毫无甚偏见的艺人。 　　她不会用“新人”这个在她看来宽泛到没什么价值的标签来定义剧组其他演员，更何况在方才的剧本围读中，她也和江漱阳有对手戏。 　　几段简单的台词对白虽不足以让她准确估计出江漱阳的表演水平，但谁敢忽视那种浑然天成的情绪感染力。 　　新人？ 　　用新人来限定一个天才，会吃大亏的。 　　代楚妮没想到董沁文会主动搭话，声音有些干巴巴地应道：“对啊，节约时间肯定是好事……虽，虽然有点累哈。” 　　路过的郑琛哼了一声：“累不累倒是无所谓，但你们就这样看着一个新人出风头？那小子到底是啥背景？” 　　汪哲旭呵呵笑了几声，没有回答。 　　代楚妮尴尬地缩了缩手指：“那不然呢，他确实挺厉害的嘛。” 　　郑琛明显不服气，嘀嘀咕咕着往教室外走：“年纪轻轻还挺会装逼，嘁。”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的万芝站起身，朝众人稍稍示意，声音轻轻柔柔的：“各位，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见。” 　　代楚妮摆摆手：“明天见！我也要撤了，困死我了。” 　　* 　　江漱阳对众人的谈话一无所知，他哼着歌回了酒店房间，音调明快的小曲听得出他现在心情有多好。 　　哈，能不好吗，他在某音发布的第一条视频居然就有80w点赞哎！ 　　他在画幕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点赞最高的一条动态也只是堪堪破了50w。 　　不过江漱阳是中午才发现某音的情况，当时教室里太多人，他就没仔细看评论区，一直忍到现在才准备认真研究一下，弄清楚这个80w到底是怎么来的。 　　江漱阳打开某音，刚点进自己的主页，看到粉丝数里明晃晃的3.2w粉——才不到两天，不到两天就涨到3.2w！ 　　众所周知画画博主有多难涨粉，3.2w已经算是他打出的漂亮第一仗了。 　　他刚准备点进唯一一条视频的评论区，手机突然振动，一个通话提示弹出来。 　　“嗡——嗡——嗡——” 　　“……贺嘉忱？” 　　江漱阳微微挑眉：“啊……居然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还挺巧。” 　　他刚按下接通键，一个朝气蓬勃的声音就从手机里跳出来。 　　“喂喂？在吗？是……呃，是那位好心的同学吗？” 　　“……嗯，我叫江漱阳。” 　　贺嘉忱：“喔——！树林的树，太阳的阳？” 　　江漱阳：“是洗漱的漱。” 　　“好特别的名字，春雨里洗过的太阳~？”他声音实在活泼，几乎要哼起歌来，“咳咳，对了，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贺嘉忱！” 　　这一声自我介绍的音调压低了几分，仔细听能听出他夹着嗓音，像是在紧张一样。 　　江漱阳：“……” 　　贺嘉忱：“……” 　　房间陡然安静了几秒，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江漱阳眨眨眼，慢半拍地意识到对方在等他的回应：“……我知道了。” 　　贺嘉忱憋了憋，还是没忍住：“你不认识我吗？” 　　“认识啊，昨天第一眼就认出来。”江漱阳实话实说，“你当时……穿得很打眼。” 　　贺嘉忱：“……原来你认出来了，我，我平时不那样穿，昨天是特殊情况！” 　　他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楚：“昨天我手机落在车上，很晚才拿到手，你昨天打电话过来是我经纪人接的……没吓到你吧？” 　　江漱阳笑了笑：“这有什么吓到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我昨天说了要谢谢你的，我算准你们学校下晚自习的时间，特意卡在这时候打过来的。”贺嘉忱小心试探道，“应该……没有打扰你吧？” 　　江漱阳语气相当真诚：“没有，你时间卡得真巧。” 　　“哦哦那就好，咳，那个，最近中秋节不是快到了吗，你喜欢吃月饼吗？我给你寄几盒吧！” 　　这位男团顶流兴冲冲地说了起来：“你喜欢吃五仁馅的吗，很多人都不吃这个，我倒是感觉还能接受。不过蛋黄莲蓉最好吃，那些七七八八的水果馅有些味道也过得去，我有个特别喜欢的手作月饼品牌，他们家的月饼都要提前一周预订，味道真的OK！” 　　江漱阳着实没料到贺嘉忱是这样的性格，好像一个人就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已经开朗热情到了这种程度吗？ 　　他等贺嘉忱说完才开口，说话语速和对方形成鲜明对比，慢吞吞的，像树懒似的：“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只是顺手帮忙而已，换做其他人也会帮的。” 　　江漱阳盘腿坐在床尾，怀里抱着枕头，因为处在舒适放松的环境下，他说话的语调听上去懒洋洋的。 　　尾音残留的沙哑通过手机收音传递到另一端，明明只能听到声音，见不到那张讨人喜欢的脸，贺嘉忱也仍然感觉耳根逐渐发麻起来。 　　他声音也下意识跟着放慢：“也不完全是为了答谢……而且一点都不麻烦，真的！我这个人就喜欢给朋友寄东西。” 　　……嗯，看出来了。 　　不过对于江漱阳而言，每年将近中秋节的这段时间，他真的完全不缺月饼——给他送月饼的人实在是有点多。 　　小姨和舅舅，高中关系不错的朋友们，大学的室友倒不会刻意送，但大伙都一块儿吃。 　　甚至去教室上个课都有不太熟悉的同学送给他月饼，即使抛开这些，他去便利店买东西都很有可能被老板在购物袋里塞几个小月饼…… 　　更何况，他最近还在控制饮食，在剧组也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健身，月饼可是热量炸弹啊。 　　江漱阳实话实说：“还是算了，我最近减肥，寄给我会浪费的。” 　　“你还要减什么肥啊。”贺嘉忱困惑，他记得江漱阳的身材都和他这个男团爱豆差不多了，有什么减肥的必要吗？ 　　“好吧……那，那我再想想。”他有些没底气地问道，“嗯……咱们加个微信可以吗？” 　　本来贺嘉忱计划着通过寄礼物发地址的方式顺理成章地加上微信，但现在礼物没送出去，如果微信也没加上……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呢TvT 　　“可以啊。” 　　贺嘉忱：“真的吗！——咳咳咳，咳……不好意思，刚刚呛到了，这个手机号能搜到你的微信吗？我现在加你？” 　　江漱阳应道：“可以，那……没其他事的话，我这边先挂电话？” 　　贺嘉忱的声音难掩兴奋，明明只是加上一个微信，他就感觉飘飘然了，如果他有尾巴，此时估计会摇成螺旋桨。 　　“好好好，你先挂吧，拜拜，晚安！” 　　“嗯，拜拜。” 　　“嘀——”电话挂断。 　　江漱阳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发现刚刚他和贺嘉忱打了足足有半小时的电话——嗯，真能聊啊。 　　一整天高度集中精神的疲倦逐渐涌上来，他揉了揉眼睛，随意点进原本打算看的视频评论区瞅了几眼。 　　【我丢，s老师来某音了？？？】 　　【一直以为看s老师是件很小众的事……】 　　【好香好香好香我大吃特吃，明明啥也没露就有那味了，不愧是s哥prprprpr】 　　【异界的魅魔家族也太色了……这小腰这肚皮这大腿肉这漂亮尾巴www怎么这么会画www】 　　【s老师真的很会画精英男，经理哥这西装马甲，这漫不经心又目中无人的优越感，一想到他要被底层小员工当杏奴隶榨干……prprprpr太特么戳我xp了，正餐都没上姐刚长的吉吉就要爆了（脸红吐舌）】 　　【好吃，爱吃，请摩多摩多】 　　虽然不乏有个别指指点点挑刺的，但整体看上去颇让人心情舒畅。 　　对于一个成熟的画手来说，把评论区中的虎狼之词自动替换成对画手的赞美是很自然而然的。 　　哼哼，不愧是我。 　　江漱阳登录画幕，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榜二小姐姐，然后就发现画幕堆满了未读消息。 　　大多是来自众多粉丝的关心和支持，江漱阳注册某音账号的事情并没有正式在画幕公布，所以大多数粉丝都不知道这件事，而偶然刷到的自然是震惊又欣喜。 　　——草，s老师终于支棱起来了！看那些盗图狗还怎么猖狂！ 　　以及榜二小姐姐，从早上就在给他发私信，无数个感叹号充斥着她的兴奋和祝福。 　　江漱阳拍了拍脑门，手速飞快地打字回复。 　　——晚上9：15—— 　　【shuyyy】：对不起，我刚刚才看到消息T.T 　　【冰冷社畜的一生】：！！！没关系没关系！很正常，大家白天都有事要忙嘛！ 　　【冰冷社畜的一生】：我也才刚刚下班回到家……唉 　　【shuyyy】：要不要加个微信，我一般不会错过微信消息 　　——晚上9：18—— 　　【冰冷社畜的一生】：啊啊啊啊啊啊啊s老师你是认真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冰冷社畜的一生】：dbq我刚刚太激动，有朝一日我竟然能等到s老师您亲自加我的微信，我何德何能嗷嗷嗷嗷 　　【冰冷社畜的一生】：[二维码.jpg] 　　【冰冷社畜的一生】：少爷请扫码（比心） 　　【冰冷社畜的一生】：哈哈哈哈哈我果然tmd是人生赢家，呜呼居然被s老师邀请了（变成吗喽）（抢夺路人的香蕉）（飞入丛林）（在藤蔓中荡来荡去）（在藤蔓中荡来荡去）（高声吼叫）（高声吼叫）（创飞路过吃香蕉的猿猴）（仰天长啸） 　　啊这…… 　　江漱阳被这位榜二姐姐的激动整得有些懵，虽然她平时就挺跳脱的，但好像也没这么……疯狂？ 　　他默默扫码发送好友申请，对面秒通过。 　　在画幕上快乐嚎叫的吗喽小姐一来到微信似乎就瞬间变成人类了。 　　【Rebecca】：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Rebecca】：s老师晚上好啊，我的微信名是我在公司的英文名，老师可以叫我这个名字，也可以叫我阿瑞哦~ 　　【shuyyy】：[小狗点头.gif] 　　此时穿着丝绸吊带睡衣，慵懒地趴在自己家沙发上的Rebecca望着聊天界面里可爱的线条小狗表情包。 　　女人赤着脚，脚尖懒洋洋地点着地，地上静静躺着三分钟前被她疯狂蹂躏的抱枕。 　　她无意识刷新着聊天界面，有些没回过神。 　　——s老师真的主动加她微信了？ 　　她到现在都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她……她一直以为，s老师已经不愿意和画幕上的大家有现实生活中的任何联系了。 　　自从……四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后面还有一章，是把明天上夹子要更的提前了～明天就没有了喔，后天依旧是零点准时更新，啵啵～ 第23章 　　四年前的Rebecca是个刚从海外留学回来的海归硕士，带着年轻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去往大城市入职互联网大厂，然后就被公司内部各种无效内卷的神奇操作狠狠浇了一盆冷水。 　　总结而言就是忙来忙去瞎忙活，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工作有什么意义，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要跟着团队里其他人一起加班。 　　Rebecca每天重复着上班下班的轨迹，时常看到路边擦得锃亮的橱窗上自己的倒影，从最开始妆容精致的漂亮白领，一点点变成疲倦且死气沉沉的年轻女人。 　　偶尔她抬头望着街道两边高耸入云的深蓝色大厦，看着十字路口拥堵的车辆，一种被繁华城市渐渐吞噬的孤寂与窒息感朝他席卷而来。 　　她陡然从迷茫困惑中惊醒——如果她再不找到振作精神的方法，再不学会如何权衡工作与私生活，她早晚有一天会出大问题的！ 　　Rebecca想起自己本科时期的爱好，她曾经也是个宅女，喜欢追番喜欢一个人在角落长蘑菇。 　　独自出国的经历让她变得善于社交且享受社交，但也让过去那些安宁美好的独处时光被一点点遗失在记忆中。 　　她在这座陌生而繁华的城市里没有熟悉的朋友，工作也足以消耗完她的社交能量，于是她决定捡起从前的爱好，试图让自己开心起来。 　　好消息，这个方法的确有用。 　　但坏消息是——还不够。 　　重温曾经喜爱着的作品的确让人心情宁静愉悦，但……她需要更深入人心的、或者更有刺激性的东西来让她振奋。 　　带着这样的想法，Rebecca找回了本科时期注册的画幕账号。 　　曾经的她在画幕上关注了诸多画手，时隔多年登录上去，关注列表里半数的头像都永久灰了下去。 　　当然，画幕这个近些年发展得还算不错的平台上也涌现出许许多多的新人新作，Rebecca快活地在画幕里看众多画手老师们整活、浏览画师们极富张力的色色、看各种各样的条漫小故事。 　　——如此这般过去了一个多月。 　　某个阳光和煦的下午，公司团队里有人请喝下午茶，Rebecca坐在窗边，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她咬着吸管，习惯性点进画幕，想看看有没有有趣的东西打发一下时间。 　　然后，她就被画幕的开屏广告震慑住了。 　　那是一张画风极具辨识度的半厚涂彩漫，最先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是一双钢蓝色的眼睛，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眼神很凶，张牙舞爪的攻击性恍若利箭穿透屏幕。 　　随即镜头闪回几个画面，被黑色尼龙绳捆绑的双手紧握成拳，臂膀和大腿绷紧的肌肉线条，裸露皮肤上细碎的伤痕…… 　　最后整张画面由模糊变清晰—— 　　这是一个留着黑色短发、额前挑染几缕白色的成年男性，肌肉遒劲扎实，身着深咖色皮衣和系有战术绑带的长裤，正张开腿坐在金属椅子上。 　　上半身被尼龙绳绑得很死，下半张脸更是被黑色胶带遮了大半，胶带边缘微微凹陷，勒出些许脸颊的肉感。 　　诸如此类都表现出这个男人正陷入被人掌控的困境，然而他猎鹰般凶戾地瞪视镜头的眼神却叫屏幕外的人心头一跳，这样充满性张力的反差感简直是在勾引人啊！ 　　这是美漫的角色，所以画风也有意贴合美漫风格，线条更富张力，将带有少年感的熟男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Rebecca按着胸口，内心直呼卧槽，这是哪里来的神仙这么会画！ 　　然后她才注意到开屏广告上的艺术字。 　　“画幕直播间正式开启……？”她在心里默念，“画师shuyyy将于今晚八点首次直播。” 　　画幕直播间——这个她知道，这两年直播风气逐渐兴起，画幕上个月还在试测直播系统。 　　但Rebecca其实不太能理解，一个画师发布作品的平台搞什么直播啊，画漫画的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是不爱露脸的阿宅，而且画师的粉丝更关注的也是画师作品，而不是画师本人。 　　这直播……何必呢？ 　　“shuyyy……”她默默搜索这个账号名，找到对方的主页。 　　“……哇——” 　　Rebecca眼睛逐渐睁大，那些困意全被驱散了，她望着这位画师主页密密麻麻的作品，陡然有种老鼠掉进米缸的幸福感。 　　这这这——太会画了啊啊啊！ 　　本来以为开屏广告那张图可能是shuyyy发挥很好时的作品，但没想到，这位画师的技术就特么的一个字——稳！ 　　而且高产，按照时间线翻阅shuyyy早期的作品，能够看出他明显的进步，但架不住这人画得够多，和开屏广告同水准的作品不要太多。 　　最难得的是，Rebecca没有在shuyyy的主页里发现条漫之类的故事作品，但他的每张图却都像是在讲故事。 　　画面传神，细节讲究，每张图的完成度都相当高，跟海报似的。 　　即使是偶尔的摸鱼草图，寥寥几笔勾勒出人物的眼神，也充斥着情绪感染力，像是画中人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Rebecca曾经听过一个说法，画师是一个通过画作来向众人传达自己思想的职业，观众和画师素未谋面，却能通过一张画感受到画师内心的情感色彩。 　　当然，这些说法太抽象了。 　　Rebecca自认不是什么鉴赏家，画幕上的老师们也不是在画那种千古流芳的艺术品，大家就是同好聚在一块儿为爱发电罢了。 　　但毋庸置疑的是，Rebecca这段时间以来沉闷晦暗的情绪，在重温过去喜爱的作品后，在浏览互联网上精彩纷呈的二创后，在进入shuyyy的主页后，被一把突如其来的火点燃，恣意的想象如野草般疯长。 　　“Rebecca，你这是什么表情……？”一旁的女同事语气迟疑，“你脸怎么这么红，是被晒的？” 　　Rebecca：“……咳咳，是，太阳有点晒。” 　　她捂了捂脸，默默坐回自己办公桌前，面对打开的电脑屏幕，满腔倾诉欲无处抒发。 　　她坐着发了一会呆，然后点开一个word文档，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张图，有些犹豫地打下一行字。 　　随着她的开始，一个简单的短篇故事行云流水般逐渐铺满整个页面。 　　Rebecca一直有用文字记录生活和心情的习惯，但她很少尝试去描写想象中的故事，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在这方面或许拥有非同一般的天赋。 　　下午六点，Rebecca难得没有加班地踩点离开公司。 　　她步伐轻快地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路边常青树枝繁叶茂，傍晚的夕阳灿烂温暖，两旁的路灯悄悄亮起，像串联的星星悬挂在头顶。 　　晚上八点，她坐在租住的公寓床上，看着iPad屏幕上缓缓转动的直播间加载条。 　　“滋——滋——” 　　一阵奇怪的杂音从镜头漆黑的直播间响起。 　　随后画面中亮起丝丝缕缕的光，镜头颠倒，像是有人正在调试。 　　弹幕刷得很积极，Rebecca还有些惊讶，明明是工作日，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蹲点。 　　她后知后觉，这位shuyyy在画幕是不是挺有名气的？ 　　啊，的确，那样的画技，还有画幕官方的开屏广告，不可能籍籍无名。 　　【s哥上线了吗，镜头怎么还黑着】 　　【应该正在调试吧，画幕这狗屎系统太不给力了，我都被卡出去几次了……】 　　右上角shuyyy头像旁边的话筒符号悄然变绿，一个听上去就很年轻的声音响起。 　　“听得到吗……？” 　　这“年轻”指的是“少年”的年轻，语气略带试探。 　　【卧槽卧槽卧槽s哥你多大了？？？这特喵不会是未成年吧】 　　【听得到听得到】 　　【声音好好听啊，少年音哎，感觉好少见】 　　“OK……” 　　男生小声自言自语般嘟囔：“收音没问题，嗯……镜头朝这边？应该可以开了……怎么开来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在那边胡乱扒拉。 　　【s哥是不是不知道他说话声音在直播间能被调大hhh】 　　【好可爱哦，一个人嘟嘟囔囔的，画画的时候那么会，本人却这么呆吗】 　　Rebecca戴着耳机，听上去就像有人在自己耳边说悄悄话似的。 　　她还在为shuyyy的年纪感到惊讶和怀疑。 　　或许只是声音年轻？那些画居然是未成年画出来的吗？那种啥也没露却像啥都露了的欲感是未成年能够办到的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镜头陡然明亮了。 　　入目是两边分屏，左边是绘画软件的画布页面，右边是一个坐在桌前的男生上半身，镜头截止在他胸前。 　　他似乎还在调试镜头角度，随着他小心的动作，画面中偶尔晃到他喉结的位置。 　　“不好意思……”他抬手摸了摸脑袋，“我没用过这个系统，这个摄像头也是前两天才到的……我昨天明明学会用了啊。” 　　男生语气中带着些困惑，然后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弹幕，他慢半拍地笑出几声：“啊……我这样很傻吗？我也觉得，但我昨天真的会用了……是不是我这边网不好？应该不是吧，我都坐到wifi边上了。” 　　他说话不急不慢，明明感觉很年轻，却丝毫不拘谨和尴尬，坐在镜头前相当放松，就这样用这种略带笑意的声音和观众有来有往地聊了起来。 　　“哦……谢谢zzz的十个星星炸弹。” 　　男生笑着打招呼：“哇，z哥来了啊，这个星星炸弹是什么东西……直播打赏的礼物和平时不一样吗？咱们平常只有星星粮票吧？” 　　“直播专属的？噢，好专业——” 　　“唔，大家都是刚下班刚下课来看直播吗？”画面里的男生稍稍坐直身子，然后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势，帅气中带着点搞笑，语气还一本正经的，“辛苦了。” 　　弹幕齐刷刷的哈哈哈哈飘过去，他也跟着塌肩耸背笑起来，似乎还翘起二郎腿，坐得歪歪斜斜的，偏偏还有种漫不经心的帅气。 　　果然帅哥是一种感觉。 　　Rebecca平时不看直播，她不知道其他主播是不是都这样，但她很喜欢这种轻松平淡的氛围。 　　shuyyy看上去像在自己房间，背景是床和衣柜，整理得干干净净。 　　男生慢悠悠的说话声夹杂些许细小的摩擦声，让人专注的同时又格外放松。 　　在这种氛围下，Rebecca手里拿着笔，不自觉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潦草地写下些东西，不算是日记，更像是……一些布灵布灵的小灵感？ 　　“嗯，今天准备画一个比较颓废的少年，对，原创角色，是一位金主点的单，前些天比较忙没来得及画，今晚刚好加班画完……” 　　“哇，谢谢冰冷社畜的一生送的一百个星星炸弹……”男生呆了呆，“这送得是不是有点多了？” 　　【哪里来的富婆姐姐，太牛了！】 　　【直播比画画挣钱啊s哥，以后多多直播吧！】 　　【所以s哥你到底多少岁啊啊啊我真的好好奇，s哥你不会比我年纪还小吧！！！】 　　“等一下，这位冰冷社畜的一生，这位朋友，你要提点什么要求吗？需要我帮你画什么吗，可以私信我，但这次直播估计没时间画……” 　　Rebecca在私信里回复了没有，然后收到对方发来的小狗鞠躬的表情包。 　　shuyyy注意到弹幕划过众多关于年龄的问题，他握着电容笔，犹豫了几秒：“……年龄，吗？” 　　他回答道：“年龄……嗯，我今年成年。” 　　【！！！！以前真就未成年？！】 　　【草，那s哥你刚来画幕的时候岂不是才十五六岁？！】 　　【那就是还在读高中吧？是艺术生吗】 　　【这个年纪，虽然出乎意料的年轻，但好像也挺合理的，男高啊】 　　【跑个题，你们没发现s哥手特别好看吗】 　　Rebecca读着弹幕，不自觉皱起眉头。 　　是她太敏感了吗？ 　　感觉弹幕很关注shuyyy的现实生活？她甚至看到有人在根据shuyyy的口音推测他是哪里人了。 　　shuyyy似乎也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很快把话题拉回到画画上，笔触利索地飞快起草，没过两分钟就勾勒出人物大致的动态草稿。 　　【？？？？】 　　【啥玩意，就一会没注意？？】 　　【画这么快真的假的】 　　“没……就是画草稿不用花多少时间，我很喜欢改来改去，之后细化才是折磨人的时候。” 　　他一边画一边和观众聊天，时不时自言自语碎碎念，相当照顾弹幕的氛围和观众的情绪，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第一次直播的高中生。 　　这种情商和亲和力……太厉害了。 　　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言谈间却有种游刃有余的自然松弛感，又一点不端着，时不时还故意作怪搞笑一下。 　　偶尔会出现有尖锐攻击性的弹幕，Rebecca能确定shuyyy看到了，但他也只是看到了，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仍然带着懒散的笑意，看到了便忽视了。 　　就连画布上的落笔也一如既往的流畅。 　　心态太稳了，要么他很会装，要么就是他极度自洽，内核稳定且足够自信，所以才不会被他人的看法和评价影响。 　　Rebecca不自觉攥紧笔，她怎么感觉……自己都二十五岁了还比不上这小孩呢？？？ 　　她笑了起来，笑得开心又无奈。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几乎写出个思维导图，是她以shuyyy为灵感来源构思的一个故事。 　　这场直播就这样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下结束，Rebecca在结束后还默默期待着下一次。 　　偏偏，总有不理智的人煽风点火。 　　直播结束后的几天，突然有人带着“扒一扒画师shuyyy真实身份”的噱头在网上发帖。 　　帖子主楼罗列了直播中暴露的一系列讯息。 　　诸如shuyyy真实年龄，本人口音，画画时不慎切出软件露出的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图标名，聊天时曾提到的某某景点某某餐厅…… 　　而帖子中更是集齐各种扒马方式和刨根问底的推测，Rebecca完全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疯狂，对待一个画师有必要这样吗？ 　　是她太久没回国都跟不上网友的思路了吗？？ 　　甚至她还看到有自称是shuyyy老粉的人提供更多直播之外的线索——不是，这为什么啊？都是粉丝了为什么还要挖人家隐私啊？？ 　　这件事在当时的画师圈里闹得还挺大，因为真的有人有理有据地推断出shuyyy所在的城市，把排除范围也缩小到了具体的几所高中。 　　紧接着没过半天，就有人说自己是某某学校的艺术生，即将出发去集训，到时候他会留意排查一下。 　　Rebecca真的以为shuyyy要被扒出来了，毕竟实话实说，shuyyy无论是手还是声音，都挺有辨识度的，起码在高中生群体里应当是很显眼的存在。 　　但……这事儿热闹了半个多月，到最后也没个定论，就这样虎头蛇尾地过去了。 　　唯一的结果，就是shuyyy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shuyyy：【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以后不再直播。以及，希望大家多多关注我的作品，我本人没什么好关注的：)谢谢】 　　Rebecca在这期间有私信shuyyy，表达了一番对他作品的喜欢，以及期待他之后的更新。 　　归根结底，她是在shuyyy直播当天才关注他，她担心这个年轻男生会误以为她是来试探消息的，便没好去关心他有没有受这次事情的影响。 　　shuyyy的回复也是同他本人的风格一样……沉着又可爱。 　　之后他还主动提到这件事，他没说自己的想法，只是发了个小狗蹦蹦跳跳的表情包，然后说自己很好，刚刚才吃了一顿大餐。 　　Rebecca：……啊，居然被反过来安慰了呢。 　　shuyyy表示自己不会再直播后，评论区持续沸腾了几天，有很多安慰和抱抱，还有很多人替他委屈和愤懑不平。 　　Rebecca这时候才意识到，同样是喜欢着shuyyy的人，有些人将喜欢当做攻击的武器，有些人却选择用最纯粹的感情拥抱他。 　　真是……令人难忘啊。 　　…… 　　… 　　Rebecca趴在沙发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慢慢地在微信输入框中打字。 　　【Rebecca】：以前好像没和你说过，其实我最开始写文的契机还和你有关（捂嘴笑） 　　【shuyyy】：啊？真的吗？ 　　【shuyyy】：[小狗挠头.gif] 　　【Rebecca】：真真的，我第一本书主角的灵感来源还是你呢！ 　　【shuyyy】：哇，太荣幸了 　　【shuyyy】：（折叠式鞠躬） 　　【shuyyy】：那个，冒昧地问一下，应该，没有写太刺激的剧情吧……？ 　　懒懒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愣了愣，失笑：“噗，s老师……你在想什么啊？” 　　【Rebecca】：喂喂喂不要脑补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之前发给你画漫画的那种小短文都是我平时闲着自娱自乐的，我正式发表出去的都是正经题材啦！ 　　【Rebecca】：（指指点点） 　　【shuyyy】：私密马赛T.T瑞老师我错了 第24章 　　之后的几天都是剧本围读以及开机仪式前期安排布置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江漱阳也很快和剧组其他人熟悉起来。 　　他本就是擅于社交的人，又很自来熟，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 　　而且很有趣的是，这家伙在表演上明明是个共情力强得可怕的人，但在自己的人际交往中，却迟钝得仿佛天生少了一根筋。 　　譬如他完全没感觉到最初剧组众人与他之间无形的隔阂，就这样带着他无视尴尬的自来熟气质横冲直撞地和众人打成一片。 　　前一天大家还在揣测江漱阳的背景，还在忌惮这新人出色的表演天赋，后一天就被帅气小年轻的“蜂蜜陷阱”攻略得晕乎乎。 　　在这一点上，变化得最明显的就是郑琛。 　　剧本围读的第一天，郑琛单方面地和江漱阳不对付，回到酒店房间后还在和经纪人吐槽那新人仗着自己有背景就一点都不尊重前辈。 　　结果在第二天的剧本围读，江漱阳的座位被安排到郑琛身边，中午吃盒饭时，江漱阳主动搭话。 　　小年轻睁着明亮漆黑的眼睛毫不躲闪地望过来，一口一个哥叫得格外顺耳。 　　最开始郑琛还试图板着脸击退对方，然而无论他回答什么，江漱阳都能很快地给出积极正向的反应，勾得郑琛也忍不住说得越来越多，聊得越来越畅快。 　　到最后他笑得完全压不住嘴角，期间注意到对面代楚妮诡异的目光后，他僵了僵，随后瞪视回去—— 　　同事之间聊聊天怎么了？你这什么眼神？！ 　　代楚妮：……你开心就好。 　　总之，江漱阳自己没啥感觉，谁离他更近他就找谁聊天，聊着聊着就加上微信，这样你来我往的，他不知不觉就拥有了剧组大部分人的微信。 　　剧本围读最后一天的晚上，黎导和剧组主演们一块儿吃了顿饭，气氛和睦得不可思议，黎书华都不禁感慨开拍之后大家的化学反应真是值得期待。 　　肖放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而是把车停在餐厅门边，一个人坐在车里等。 　　代楚妮小声问道：“你助理不和我们一起吗？” 　　江漱阳也跟着压低声音：“他说他已经吃过了。” 　　“哦……”代楚妮不解，“他吃过了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导演和主演的私下聚餐，大家都没有带经纪人或助理，只当是朋友间简单吃顿饭。 　　江漱阳无奈地笑了笑：“他……主动要来的，我以为他想和我们一块儿吃，不过现在看来，他估计是想等会开车送我们回酒店？” 　　他们几个人只开了两辆车过来，肖放一辆，汪哲旭一辆。 　　代楚妮嘀咕：“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助理，感觉他肌肉练得比琛哥都好……咳，这个话你别和琛哥说啊。” 　　郑琛在两人身后幽幽出声：“我听到了……” 　　代楚妮：“……” 　　江漱阳：“……哈哈。” 　　“啧。”郑琛斜眼，“你们在说肖放？我也觉得他身材不错，不知道怎么练的，感觉不像健身房练出来的。” 　　江漱阳举手：“我有问过，肖哥确实没有去健身房的习惯，但他好像挺懂的，我现在都是跟着他晨跑锻炼。” 　　郑琛：“……要不算我一个？” 　　江漱阳：“我回头问问肖哥，但每天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 　　代楚妮一脸复杂和敬佩：“你们加油，请当我不存在。” 　　他们订了餐厅三楼的私人包间，点完菜后，也没刻意找话题，只是随意悠闲地聊着天。 　　江漱阳无意中看了看手机，突然发现朋友圈里冒出个小红点。 　　他左手端着玻璃杯喝水，右手握着手机，大拇指点开朋友圈通知消息，然后就发现一个可乐头像的人点赞了他的所有朋友圈。 　　“……？” 　　江漱阳有点懵，这是……贺嘉忱？ 　　郑琛注意到他呆住的动作：“怎么了？一动不动的，有人找你？” 　　江漱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语气还有些迟疑，下意识回答道：“……有人，突然点赞了…我所有的朋友圈……？” 　　他再度翻了翻，真的是一条不漏地全部点赞啊。 　　郑琛噗嗤一声咧嘴笑出来：“草……该不会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姑娘吧，她不知道点赞朋友圈会提示？” 　　代楚妮在一旁幽幽道：“琛哥，你太天真了，这明明是引起小江注意的手段，对方很有心机啊，你看小江这不就在意起来了吗？” 　　她一副很懂的模样，煞有介事地端着下巴：“嗯……甚至还有可能是勾引小江主动聊天的方式，有点东西。” 　　一边说，她一边打开手机点进江漱阳的朋友圈：“不过小江你都不隐藏自己的朋友圈吗？好多人都是仅三个月或者半年可见，你这……都可以看到三年前啊。” 　　江漱阳默默喝水，说话有点含糊：“因为没什么秘密……” 　　“等等。”代楚妮语气迟疑起来，“你说的……一口气点赞你所有朋友圈的人，不会是这个可乐头像的家伙吧？” 　　郑琛还不在状态：“什么可乐头像，谁啊，居然还是你俩共同好友？？” 　　江漱阳和代楚妮对视一眼，后者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我看错了。” 　　代楚妮面上笑盈盈地拉开话题，实际上心里都惊呆了。 　　Woc，真的假的，贺嘉忱那个暧昧绝缘体点赞了小江的所有朋友圈动态？？ 　　手滑也滑不到这个地步吧，那家伙在搞什么鬼？！ 　　应该是才加上好友不久，不然也不会突然点赞这么多，小江那模样看上去也挺懵的。 　　不过……难怪贺嘉忱出道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原来是喜欢男人啊。 　　连身为局外人的代楚妮都瞧出不对劲来了，两个当事人还在那玛卡巴卡。 　　【jiangsss】：？ 　　【贺嘉忱】：哈哈你看到了？ 　　【贺嘉忱】：我在想要给你寄什么礼物，看看你朋友圈有没有线索 　　【jiangsss】：……没必要啊哥 　　【贺嘉忱】：不行！说好了要谢谢你的！而且咱们都是朋友了，送点东西又不算什么 　　【jiangsss】：行（笑哭） 　　饭菜上齐后，汪哲旭拿着开瓶器晃了晃，笑着环视一圈：“大家都能喝酒吗？有没有未成年小朋友啊。” 　　众人目光默契地飘向同一个方向。 　　江漱阳：“……啊？看我做什么，我肯定成年了啊！” 　　汪哲旭笑道：“那你能喝吗？” 　　男生摸摸后脑勺：“嗯……啤酒应该没问题吧，不过不能喝太多。” 　　汪哲旭：“那就随便倒点，要是不能喝记得说，可以再点瓶营养快线。” 　　代楚妮抬手怼了怼江漱阳，开玩笑：“要喝牛奶吗小江同学，酒量不行千万别逞强，咱可不是那种劝酒的场合，一会如果耍酒疯会超级丢脸的喔。” 　　江漱阳沉吟两秒，一本正经：“那我还是先认输吧，我就喝一杯。” 　　坐在对面的董沁文忍不住勾起唇角，低声道：“好乖啊。” 　　代楚妮：“……哈哈哈哈沁文姐简直是我嘴替！” 　　郑琛挑着眉头看向江漱阳：“哎哟哎哟，好乖啊，只能喝一杯的小江。” 　　江漱阳故意板着脸：“琛哥，咱们开机第一场戏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郑琛：“啧啧，你想趁着那时候暴打我吗？” 　　江漱阳稍稍抬起拳头：“……我会让观众忍不住一遍遍重刷你被我暴打的镜头。” 　　郑琛：“啊哈你认真的？观众只会觉得——这个小年轻是怎么反杀这么高大强壮的肌肉男的？不合理啊不合理。” 　　代楚妮吐槽：“你们是小学生吗，真是够了。” 　　…… 　　众人吃饱喝足后离开餐厅，肖放正靠着车门抽烟，远远地瞧见几个人影出来。 　　他眯了眯眼，看清楚其中江漱阳的身影，随手掐灭烟，扔进垃圾桶。 　　待到江漱阳走近后，朦胧夜色里，肖放才看清楚男生酡红的脸颊。 　　“……喝酒了？”他问道。 　　江漱阳抿着嘴巴，两颊的酒窝相当显眼，看得人想上手戳一戳：“喝了两杯，没事……我脸红了吗？很明显吧，我喝酒容易上脸。” 　　肖放注视着江漱阳隐约泛着水光的眼睛，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只刚睁眼没多久的幼犬对视。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先上车吧。” 　　江漱阳迟钝地点头：“……唔，好的。” 　　黎书华和郑琛也坐上他们这辆车，这家餐厅离酒店不算远，没过二十分钟几人就顺利回到酒店。 　　江漱阳喝酒之后一举一动都放慢了一倍，原本他就不是急性子，现在慢吞吞得更明显了。 　　郑琛临走前还不忘补一刀，他也是半醉的状态，说话都有点大舌头：“切——就这样还想着暴打我……明天看哥怎么嘲笑你。” 　　江漱阳缓缓转头看向郑琛的背影，过了好几秒才小声嘟囔：“……他说什么？没听清楚……” 　　肖放拉着江漱阳手臂朝后者的房间走，闷不吭声地把人安安稳稳送回房间里，活像鸡妈妈带着小鸡崽。 　　江漱阳有些不好意思：“咳咳……肖哥，我其实没事，就是，头有一点点晕……可能反应比较慢。” 　　他坐姿直愣愣的，眼神望着前方，眉头不自觉皱巴巴的，看上去呆得可爱。 　　肖放点头：“你洗澡没问题吧。” 　　江漱阳：“肯定——没问题。” 　　肖放颔首：“那我先走了，我就住对门，有事叫我。” 　　“O——K——放心吧。” 　　江漱阳坐在床尾，弓着背，手慢吞吞地揉着眼睛，头发有些炸毛。 　　他闭着眼睛，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刚刚应该只喝一杯的……喝了酒脑子就不清醒了……唔……网上说酒量可以练出来？脑袋好晕……等会，等会洗了澡，就睡觉吧……” 　　“嗡——” 　　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可能是酒精麻痹了感官，他顿了好几秒才感觉到大腿有点发麻。 　　江漱阳慢悠悠地摸出手机，半睁着眼解锁打开，看到微信有新消息——又是某个可乐头像。 　　这个，这个贺嘉忱，好黏人啊。 　　江漱阳脑袋糊里糊涂地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点进聊天页面，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才看清楚对方发了什么消息过来。 　　【贺嘉忱】：哈喽 　　【贺嘉忱】：睡了吗？ 第25章 　　【jiangsss】：还没 　　【jiangsss】：有什么事吗？ 　　江漱阳慢吞吞地打字，发出去后看到聊天界面上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了两秒。 　　随后很快连续弹出几条新消息。 　　【贺嘉忱】：想和你聊天算有事吗 　　【贺嘉忱】：算了下时间，想着你应该回寝室了 　　【贺嘉忱】：学习累了吗？是不是要早睡了？ 　　如果代楚妮看到他这样说话，一定会心情复杂地睁大眼睛——心机！太有心机了！居然是个心机男啊！ 　　瞧瞧这说话的艺术，短短几句话就暗示了三个点。 　　第一，我一直在想着你，想着和你聊天这件事； 　　第二，我算好了时间就等着和你聊天； 　　第三，体贴地关心你现在累不累，如果累就早些休息，不理我也没关系。 　　但凡他是在和一个心思细腻的人聊天，或许多多少少会注意到这句话里释放的好感。 　　然而现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是脑袋晕乎乎的江漱阳，他本就不是遮遮掩掩的人，喝了酒之后越发直来直去。 　　【jiangsss】：我大四了，学校没什么课，现在在外面拍戏 　　【贺嘉忱】：拍戏？ 　　男人明显惊了惊，消息发得比先前都慢了些。 　　【贺嘉忱】：你不是江财的学生吗？什么专业要去拍戏啊？ 　　贺嘉忱也是说话直白不打马虎眼的人，他线上聊天没有发表情包的习惯，连基础的emoji都不带，只有干巴巴的文字。 　　乍一看容易被误会成怀疑和质问，事实上他就是单纯惊讶和好奇，甚至还有点惊喜。 　　拍戏——如果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岂不是意味着他俩是同行？ 　　哈！不愧是他一眼认定的挚友啊！ 　　所幸江漱阳也是钝感力十足的人，完全不觉得这样聊天有什么问题。 　　【jiangsss】：和专业没什么关系，就是签了公司接了戏 　　【贺嘉忱】：你公司都签了啊，是哪个公司可以说吗，长空？万业？优艺？ 　　【jiangsss】：是长空娱乐 　　【贺嘉忱】：啊……我就猜是这个，以你的条件，要签肯定直接签最好的 　　【贺嘉忱】：好可惜，我们不在一个公司 　　【贺嘉忱】：不过没想到咱们居然是同行啊哈哈哈哈哈果然咱们很有缘分！ 　　【贺嘉忱】：那我知道该送你什么谢礼了，跟我去上综艺怎么样？就是《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的第四季，你平时应该不怎么看综艺吧？可以了解一下 　　《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是国民级的明星观察类综艺，前三季均是台网双爆，热度一季比一季高。 　　虽然每一季都或多或少有些争议和槽点，但对于一档综艺来说，有争议就代表有话题度。 　　除去观察室之外，总共有五位单身且独居的明星嘉宾参演，镜头聚焦于这五位嘉宾在独居生活中可能遭遇的各种琐事，整体风格以治愈温暖为主。 　　一档爆火的综艺自然也离不开剧本，这种以嘉宾生活日常为主的观察类综艺很容易让观众感觉无聊，所以节目组会安排一些有意思的剧情点。 　　譬如“明星好友上门拜访”就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江漱阳老老实实地浏览完网上搜索到的信息，然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道。 　　【jiangsss】：我查完了，多谢，但还是不用了，我暂时不太想录综艺 　　【贺嘉忱】：别啊，这个很简单的，就当成是来我家玩就行了，你要不要和经纪人商量一下？ 　　对于江漱阳也是圈内人这件事，贺嘉忱其实非常意外，而且是越琢磨越觉得难以置信的程度。 　　因为在他看来，江漱阳身上完全没有圈内人那种气质。 　　至于是什么气质，不太好形容，说是追名逐利又有点过了，大概就是一种……向上爬的事业心？ 　　譬如江漱阳明明初见就认出贺嘉忱的身份，却丝毫没有主动社交的倾向。 　　譬如贺嘉忱想用送礼物来加强两人的联系，但江漱阳却没有接受。 　　再譬如眼下有一个特别好也特别适合新人的资源——作为顶流的好友客串爆火综艺的最新季，而江漱阳在了解过后也依然拒绝。 　　理由仅仅是他不太想。 　　明明外表出挑到一眼惊鸿，但贺嘉忱莫名感觉他整个人都……淡淡的？有种理智又神秘的感觉。 　　贺嘉忱最开始猜测他是统数专业，而且应当在专业内成绩优异，因为初印象里江漱阳淡定从容的模样显而易见的很有底气。 　　贺嘉忱看上去神经大条，但在圈内能混到他这个地位的哪有傻子，这些细节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身边从来不乏利用各种理由主动接近他的人，他对这些人怀有的想法心知肚明，但他不会想要摆脱这部分社交。 　　一方面是因为贺嘉忱本就性格外向，习惯从社交中汲取能量。 　　另一方面是他遵循娱乐圈的潜规则，你来我往的社交在当下看来可能是不必要的，但谁又知道这些不必要的东西在未来是否会成为资源交换的契机或筹码。 　　只是，循规蹈矩的人往往会被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吸引。 　　对于贺嘉忱而言，江漱阳就是那个“离经叛道”的人。 　　【jiangsss】：算了吧，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江漱阳虽然喝了酒，但并非真的转不动脑子，他当然看得出这个机会的价值。 　　拒绝的原因也很简单。 　　第一，他不想。 　　第二，没必要。 　　比起依靠“顶流好友”的身份先在大众面前刷脸，不如让观众在戏里认识他。 　　而且……贺嘉忱为什么莫名其妙对他这么照顾？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漱阳此时的思维直来直去，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他吧嗒吧嗒地打字，利落地把消息发出去。 　　【jiangsss】：不聊了，我要睡觉了 　　然后也没等贺嘉忱怎么回复，放下手机，拿了睡衣和毛巾，趿拉着拖鞋朝浴室走去。 　　另一边的贺嘉忱输入框里有理有据的劝说写到一半，就被这条消息砸懵了。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茫然地删掉输入框里的文字。 　　旁边整理文件的经纪人注意到他这副发呆的傻样，直觉有些不对劲，眼神机警地盯过来：“怎么了？这种眼神。” 　　然后她就听到贺嘉忱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什么“好酷”之类的话，顿时眉头锁得更紧。 　　“你在看什么？” 　　女人扎着标标准准的盘发，每根发丝都服帖平整，她相貌年轻秀气，但妆容打扮却格外老成，气场十足。 　　此时眼神锐利地盯过来，莫名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贺嘉忱：“……” 　　贺嘉忱：“姐，别这样，你这是被他们整怕了吗……怪吓人的。” 　　他无奈地按了按额头：“我不是说过我现在专注事业不会谈恋爱的么？我们合作也有六七年了，你看这些年我有过任何绯闻吗？……那些炒CP的不算啊。” 　　林齐粤眉头稍微松了些许，但嘴巴还是硬的：“你们团里这几个家伙嘴里有几句实话……你就算了，你看看其他几个，恋爱是谈个不停的，保证是说了就忘的，偏偏谈就算了，还蠢得次次被拍——” 　　她越说越气，几乎是咬牙切齿：“不是被狗仔拍就是被女友拍，缺了女人活不了是吧，怎么不干脆死别人床上——！还有你！你就不能管管他们，公司不是给你们住处都安排在一起，我平时忙起来注意不到你们私下那些东西，但你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会看不出来？！” 　　林齐粤捏紧文件，指甲都要在纸上钻出个洞来：“再退一万步来说，你就算不管他们，那你也可以给我悄悄报备一声啊，让我好歹有个心理准备，提前做一下公关计划啊！” 　　贺嘉忱老老实实地听她发泄完，从上周末他们男团某位成员恋情瓜爆上了热搜一后，他就料到林齐粤早晚憋不住气。 　　这两天林齐粤一直到处奔忙着处理这堆烂摊子，这些事贺嘉忱插不上手，只能帮忙盯着不让那位当事人队友有机会上网。 　　今晚从公司赶回他们住处的林齐粤依然是绷着个脸进的门，团里没有一个人敢主动找她说话，生怕触了这炸药桶的霉头。 　　只有贺嘉忱默默跟在后面帮忙搬行李和文件——是的，为了近距离监督这群不省心的男团成员，这位经纪人小姐决定搬进他们住的这幢小别墅。 　　等林齐粤气发完，贺嘉忱才闷头闷脑地解释：“粤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方面确实有点没经验，杨骁他本来就喜欢一堆朋友出去玩，朋友里面有男有女，我真的分辨不出来那是女朋友还是女性朋友。” 　　“而且……”他叹了口气，“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吧，咱们团里基本每个人都在江城有房，除了要跑集体通告，大家都很少住这的。” 　　林齐粤表情很气，还有点难过，但她把那些难过的情绪藏得很深，语气硬邦邦地问：“那其他人知道吗？” 　　贺嘉忱：“……啊？” 　　林齐粤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肯定许多：“其他人知道杨骁谈恋爱这件事吧。” 　　贺嘉忱犹豫了两秒，还是低声道：“应该也不是都知道，姐，你别太难过，你……多注意自己身体吧，不值得。” 　　林齐粤坐在椅子上，腰挺得笔直，她望着文件上的字，看不进脑子里。 　　“我就是搞不懂，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们不知道恋爱对事业的打击吗？不知道这是一个男团，一个人的行为会牵连整个团体吗？！” 　　说着，她脸上的愤怒一点点冰冷下来：“还是说，他们觉得反正团里有你撑着，怎么都坏不到哪里去？” 　　“总共十二个人，算上你也只有三个没闹出过恋爱丑闻……他们是该感谢有你在这个团，每次团里有黑热搜，帮忙控评的一半都是你的粉丝。” 　　林齐粤冷笑：“自己不争气，贴在你身上吸血就算了，居然连胯下那二两肉都管不住，有种就别他妈吃爱豆这碗饭啊？！” 　　贺嘉忱低声道：“起码严野和仇岭还是好好的。” 　　林齐粤渐渐平静下来：“他们也没多省心，只是好歹没去谈什么爱情……算了，不说了，明天我还要装恶人训话呢，呵。” 　　她安静了几秒，突然不知道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贺嘉忱：“你有没有想过提前脱离这个团单干？” 　　贺嘉忱愣住了，半晌才道：“你……在说什么啊……” 　　他笑容无奈又坦然：“公司不会允许的。” 　　林齐粤垂眸：“也是，没事，我只是随口一提……季蓝英要带新艺人了。” 　　“啊？”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贺嘉忱都没回过神。 　　“她都四五年没亲自带艺人了，这回居然要重回江湖。”林齐粤语气微妙。 　　贺嘉忱咳嗽两声：“呃……季蓝英，是姐你以前经常提起的那位——‘宿敌’吗？” 　　“……宿敌。”林齐粤喃喃，“对啊，你不说我都要忘了，我以前可是把她当宿敌的，偏偏这女人半路转行去管理什么公司去了。” 　　忘了？贺嘉忱默默抬眼，您这可不像是忘了的反应啊。 　　“可她要回来了。”林齐粤扯了扯嘴角，“她又要和我同台竞争了，但老娘手里除了你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牌，呵……” 　　啊，原来她气成这样还有季蓝英的原因在里头。 　　难怪这次杨骁的事她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生气。 　　贺嘉忱摸摸后脑勺：“粤姐，也不用太担心吧，现在的娱乐圈和五年前相比变化那么大，你那位宿敌五年前能捧出巨星，现在不一定可以吧？” 　　而且……他好歹也是顶流哎，单论流量圈内没人能和他对打，应该不至于让粤姐这么紧张吧。 　　林齐粤声音淡淡：“她总是在所有人都小看她的时候绝地翻盘，虞婧川不就是被她这么捧出来的。” 　　她不想再多说这些事，瞥了老实等在一边的贺嘉忱一眼：“……算了，我也不管你刚刚和谁聊天，反正你自己能掂量清楚，杨骁谈恋爱都能爆上热搜一，要是你……” 　　林齐粤微微一笑：“多少人等着你跌下来，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贺嘉忱挑眉：“哈……我当然知道。” 　　他脸色轻松地靠着椅背，云淡风轻道：“让他们惦记去吧，我不会再摔跟头了。” 　　说完，他自认清白地看向林齐粤：“姐，信我，你别多想，我刚刚是在和我单方面认定的挚友聊天。” 　　“可能这么说有点矫情啊……”贺嘉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其实就是一个我特别想和他交朋友的男生，就是一种感觉你懂吧，就和——你跟你宿敌差不多！” 　　林齐粤眯眼，勉为其难道：“行，吧。” 第26章 　　开机仪式的流程比较简单，只有投资商和剧组内部成员参与。 　　摆香炉，拜四方，拉横幅，敬神明。 　　江漱阳和郑琛站在一块儿，俩人望着不远处盖着红布的镜头，黎书华和长空娱乐派来的代表正聚在那边聊天。 　　“琛哥，咱们这开机仪式要持续多久啊？”江漱阳抬头望了眼这艳阳高挂的天，阳光晒得在场所有人就没几个睁得开眼睛的。 　　郑琛耸耸肩：“不知道咯，要看大佬们准备聊多久，不过应该拖不了多长时间，之前黎导专门找人算过吉时，肯定要按那个来。” 　　“你还算好的了，谁比得上你机灵，居然来之前还记得戴个帽子，我他妈晒得恨不得直接光着身子！”他一边反复扯着衣领透气，一边压着声音抱怨。 　　江漱阳笑着抬起帽檐，故作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得多谢肖哥了，我家助理真是细心呀~” 　　郑琛：“……你好烦，喝你的旺仔牛奶去吧。” 　　现场为了喜庆布置了不少红色包装的食物和饮料，旺仔红牛这一类的自然是少不了。 　　穿着长袖防晒衣捂得严严实实的代楚妮朝他们走来，手里还拿着两罐红牛一罐旺仔。 　　她顺手把红牛塞给郑琛，旺仔递给江漱阳，然后动作利落地开了手里的红牛易拉罐，咕嘟咕嘟喝上两口，随口道：“你俩站在这角落里干啥呢，这也躲不了太阳啊。” 　　江漱阳忽视郑琛调侃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单手撬开易拉罐：“能躲太阳的地方都好多人，我们就在这躲个清静。” 　　代楚妮盯着他的手：“嚯，小江你力气挺大啊。” 　　郑琛在一边不服输地也试图单手开罐：“这有什么，我也——也可以。” 　　“……但你开得好费力。”代楚妮满脸真诚，“别试了，真的，哥，把指甲绷断就糟糕了。” 　　江漱阳喝了口牛奶，嘴巴边缘留下一圈白胡子，挑起一边眉头：“这有诀窍的，光是力气大可不够喔。” 　　代楚妮被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逗乐了，她盯着男生脸颊边的酒窝，忍不住眨眨眼：“小江，我能戳一下你的酒窝吗？” 　　江漱阳愣了愣，抿着嘴巴让两颊的酒窝更加明显些。 　　他抬手按了按一边的小凹陷，垂眸望着代楚妮：“这样吗？” 　　啊啊啊啊啊啊好可爱！！！ 　　代楚妮克制地掩唇，声音有些含糊：“嗯……对。” 　　郑琛在一边幽幽道：“劝你们别戳，对面楼上有摄像机瞄着呢，你俩想闹绯闻吗。” 　　代楚妮本能转头去看隔壁大楼，果然瞧见高层上有几个窗户反射着明锐的亮光，而且在她转头的那一刻，那些亮光似乎频繁地闪烁了几下，像是有人在疯狂按快门。 　　她无语地收回视线：“至于吗……现在的代拍真是……厉害。” 　　郑琛语气轻飘飘地补充：“你要不再转头看对面街上那棵梧桐树？” 　　代楚妮：“……他们是疯了吧，那么高也能爬上去？？摔了怎么办，不会要咱们剧组叫救护车吧。” 　　郑琛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可能那边视野好吧，反正咱们剧组有你和沁文姐在，肯定是不得安宁了。” 　　代楚妮神色恍惚地摸了摸脸颊：“我现在都这么火了吗……居然能和沁文姐放在一块……小江你在干什么？” 　　江漱阳默默放下手机，无辜地歪头：“感觉很有意思，不可以拍吗？” 　　代楚妮：“……倒也没有不可以，反正他们也拍了你，咳，照片发我一份。” 　　郑琛凑过来看江漱阳的手机，啧啧称奇：“这算什么？树上长猴？你这照片拍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东非狙击手埋伏在树上啊。” 　　江漱阳也跟着嘀嘀咕咕：“对吧，我就是故意这么拍的，整体这个氛围——是不是拍得还挺帅？” 　　郑琛抵着下巴表示认可：“确实，有那味了，放到CS里完全没有违和感。” 　　代楚妮嘴角抽搐，一脸我不认识他们的样子：“我不理解……” 　　这边剧组的开机仪式正常推进，万能代拍们提供的路透照也开始在网上传播，主演们的粉丝群和超话一时热闹非凡。 　　【妮总我老公】：好糊的路透，好美的妮妮（花）（花）（花） 　　【楚妮美貌研究所】：我姐真的生图杀手，宝宝们不要去和某家撕了，有眼睛的路人都能看出来谁的脸赢了，和前辈撕只会让路人观感不好（跪）（跪）（跪） 　　【妮宝今天好好吃饭了吗】：董家粉丝都骑脸输出了还不准反嘴吗？dqw除了资历还有什么能和妮对打，她扑了那么多剧，快四十岁的人还演偶像剧女主，我们怕她干什么啊 　　【ninini】：大家别内讧，反正真要撕逼我们肯定不虚，红过和当红区别大着呢，但电影才刚刚开机，妮妮和dqw还要合作，如果我们两家撕得太难看正主也会尴尬的，而且宝们别忘了，wz也在这个剧组，别被人家捡漏了，wz这种营销咖最会这一套 　　【脑袋好痒要长妮了】：幸好剧组里还有琛哥在，要不然被dqw和wz包围，我都不知道妮妮怎么安安稳稳拍戏 　　【咕咕鸡ni】：这个路透视频里妮旁边的就是琛哥吧，还有一个戴帽子的是谁？ 　　【妮总我老公】：我也想问（笑哭）目前没和圈内人对上号，也看不到正脸，不过整体感觉是个帅哥 　　【derderni】：帅不帅随便了，别是那种绑着妮炒cp的新人糊糊就行了 　　【Alice-ni】：感觉妮姐和他关系挺好的，这会不会不是演员啊，可能是妮姐的朋友？ 　　【楚妮美貌研究所】：前方线报，开机仪式结束了，大合照出来了，我妮美貌碾压（耶）（耶）（耶） 　　【妮总我老公】：啊啊啊啊啊妮总状态好好！！！皮肤在太阳下发光啊！！！ 　　开机仪式剧组合照一经流出便很快上了微博热搜，各方势力营销通稿齐下场，评论区里控评文案直接见不着底，目前看来是董沁文和代楚妮的粉丝掌控整个评论区。 　　反观某音各营销号发的路透视频，评论区就要丰富很多。 　　拉架互踩者有之，舔颜夸夸者有之，自称路人者亦有之，整体看下来，评论区发言主要围绕这几个话题。 　　【代楚妮确实漂亮，精致又英气，确实是小花颜霸，就是演技难评】 　　【董沁文状态不错啊，气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哎，有种沉稳的书卷气？】 　　【万芝合照完全不输好吗，怎么这些年就是不火呢，明明就是青衣大花的长相啊！】 　　【汪叔还是帅的，但郑琛怎么笑得这么憨啊，跟个二流子似的】 　　【所以有人知道郑琛边上那个戴帽子的男生是谁吗？遮了半边脸都觉得帅得离谱的程度，笑得好苏……】 　　与此同时，非常巧合的，某个专门做大学采访的某音博主【林林和小吴】发布了最新视频。 　　…… 　　开机仪式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剧组拍了一场男女主初见的夜戏，这场戏在影片中作为两人宿命的开端、一切前尘旧恨被揭开的起点，用来当剧组的第一场戏再合适不过。 　　江漱阳带着旁观学习的想法留在片场和众人一起加班，其他几位主演则先回酒店休息了。 　　他原本搬着小马扎坐在角落里看得很认真，iPad放在膝盖上做笔记。 　　黎书华注意到这一幕，招招手让他做到摄像机后面来。 　　女人眼角带有些许细纹，面目严肃，刚刚才批评了一遍董沁文的表演，语气不凶，甚至没带多余的情绪，但就是这样冷冰冰的评价才越发让人心底紧张。 　　她看了眼正在一旁调整状态的两位主演，目光又移到坐在她身边的江漱阳：“看了那么久，学到什么了？” 　　恰巧经过的灯光师听到这句话，顿时一个转头看向江漱阳，眼神满是同情。 　　可怜的小伙子，该下班的时候不下班，撞枪口上了吧。 　　江漱阳抬起头，面露思索，坦诚道：“我还没拍过戏，只去探班过几个电视剧剧组，所以我目前感觉到的就是——两边剧组的差别？” 　　他也不藏着掖着，相当敢说：“我刚刚在下面看沁文姐和汪哥对戏，感觉他们的情感很沉浸，表演更内敛细致。但即使是这样，您还是重复拍了很多条，沁文姐和汪哥也在不断调整表演的细节。相比之下，我印象里的电视剧剧组会更注重效率。” 　　灯光师放慢脚步在旁边听得冷汗直流，特么的这小子真敢说啊，这算不算贴脸开大说黎导事多吗？ 　　黎书华表情没什么变化，嗯了一声：“你觉得我太严格了？” 　　江漱阳摇头：“那倒没有，电影本来就得要求高啊，观众要花钱看的，和电视剧怎么能一样。” 　　黎书华：“那你觉得沁文刚刚演的有什么问题？” 　　“吧嗒！” 　　装着替换灯泡的盒子掉在地上，灯光师一边自言自语嘀咕“糟糕应该没坏吧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若无其事地弯腰捡起来。 　　他内心戏可太多了，垂着眼皮掩饰瞳孔地震，恨不得竖起耳朵听。 　　黎书华瞥了他一眼：“恒韦，你去忙你的事吧，在这磨蹭什么。” 　　灯光师：“……哎哎，好嘞知道了黎导。” 　　黎书华转头和江漱阳对视：“现在周围没有别人听到，你说吧。” 　　江漱阳：“……啊，好。” 　　他无意识地转笔，显然在认真思考，语速都慢了下来：“嗯……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和您说，我接触表演时间比较短，所以我觉得我的看法没什么可信度。而且沁文姐研究这个角色的程度肯定比我深入，我只是……个人看法啊，这位女主表露出来的特质会不会要再冷一点？” 　　黎书华点头：“继续。” 　　江漱阳抬手不知道比划了什么，表情有些纠结，皱着鼻子：“就是，虽然剧本上形容女主在外人眼里是个温柔负责的好老师，但女主在失去女儿后离婚，辞职去独自旅行却意外找到女儿失踪的线索，然后在一个人默默寻找真相的过程中发现诱杀自己女儿的凶手居然是她所任教的高中的一名高一学生，而且她还关心过这个学生，帮过这个学生摆脱校园霸凌……” 　　“以她这样的经历，我觉得她很难表现出有热度的温柔，我想象中的是那种态度温柔，但眼神深处是冷淡的。” 　　江漱阳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觉得女主原本是善良真诚的人，正是因为她原本把人性想象得太过美好，且大多时候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所以在发现害死自己女儿的人是她以为的需要保护的弱者后，才会出现心理崩溃的场景。” 　　“在知道真相后，女主先后策划了不良学生爬山失踪案和女学生公寓谋杀案，前者是她想测试周雁长大后是否还是‘坏种’，所以她给周雁一个杀死曾经校园霸凌她的不良学生的机会，而后者则是在确定周雁的确是‘无可救药’的坏种后，让同样是‘天生恶人’的骆延去‘处刑’周雁。” 　　江漱阳总结：“女主自认她作为处刑者审判罪恶，但做出这些安排的她也在被罪恶同化，所以在初见身为警察的男主时，她应该是表面温柔体贴，但眼神冷血甚至高高在上的，因为站在她的立场，她是高于这些‘没用’的警察的。” 　　他说完，场面安静了一会，只能听到旁边中央空调嗡嗡的运作声。 　　男生顿了顿，小声解释：“……不过这些都是我个人理解，每个人理解都不一样，女主眼神热切也不是说不通。” 　　黎书华的表情看不出端倪，她只是盯着江漱阳，冷静地听完全部后，道：“可以。” 　　她没评价江漱阳的理解是否正确：“何信说你天赋异禀，很有灵气——” 　　江漱阳茫然地眨眨眼睛。 　　“——他难得说了句好话。”黎书华道。 　　她收回视线，朝那边的主演们做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嘴上淡淡丢下一句：“继续保持。” 　　江漱阳反应过来，这是在夸他嘛！ 　　他认真点头：“好的。” 　　＊ 　　回酒店之后，江漱阳才注意到手机里弹出众多未读消息，微信的小红点都快爆满了。 　　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点进去一看发现是寝室群聊里热闹得不行，而且还有人疯狂@他。 　　“搞什么……” 　　他嘀咕着翻消息记录，发现最开始是程邵在群里转发了一条某音视频。 　　【程邵】：[复制打开某音……江财校园随机采访：谁是校草第四期，所有人竟异口同声说出他的名字！#校园采访#江城财经大学#校草#大学生活https：//……] 　　【程邵】：@jiangsss，你火了^_^ 第27章 　　什么玩意？谁火了？ 　　江漱阳坐在房间小沙发上，点开视频。 　　他注意到视频左边显示的博主头像和账号名，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一周前那个校园采访的两人？ 　　首先镜头落在熟悉的江财大门，随着手持摄像机的人行走一步步朝前推进。 　　“今天我们来到江城财经大学开启我们第三期的寻找校草采访！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遇到大家期待的帅哥男大呢？” 　　镜头锁定一个背着书包走在大学路边的眼镜男生，随即一道女声画外音响起。 　　“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江财的校草是谁吗？” 　　男生扶了扶眼镜：“嗯……工商学院的江漱阳同学吧，他是真的很帅。” 　　“哇哦，完全不犹豫的吗？他比你都帅吗？” 　　男生表情顿时不淡定了，条件反射道：“那肯定啊！我怎么和他比！” 　　“那你有他的照片吗，可以分享给我们看看吗？” 　　“呃……我没有，我只是和他选过一节专业课，所以见过。” 　　镜头很快跳转到下一个穿着篮球服、臂弯里夹着一个篮球的高个子男生身上。 　　“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江财的校草是谁吗？” 　　这个男生眉骨上还贴着一张创可贴，看上去有种痞痞的帅气，他闻言挑眉道：“这个问题——呃，江漱阳吧，但我说名字你也不认识啊。” 　　画外音格外惊讶：“啊？怎么大家都说这个名字，他真的是江财公认的校草？” 　　高个子男生挠挠头发：“这我不知道，他和我队友一个寝室，以前一块儿吃过一顿饭，反正那张脸长得确实帅。” 　　“我觉得你也很帅，你们江财真的很多帅哥哎。” 　　男生笑容爽朗：“哈哈，我们都是小帅，江漱阳长得那是真他妈牛逼！” 　　接下来镜头又先后采访了四个男生，除开其中一个明显是在坑室友的男生之外，其他人都提到了江漱阳的名字。 　　“校草？反正我认识的男的里面最帅的就是江漱阳……我怎么知道他的？呃，我前女友科普的。” 　　“江漱阳吧，我没照片啊，你怎么不问我校花是谁，我们学校美女才是出了名的多。” 　　“嗯……江漱阳吧？工商管理学院的江漱阳同学？应该是他，我想不出学校里还有比他更帅的男生。” 　　这个视频节奏格外紧凑，一个接着一个，背景音乐的鼓点都逐渐急促起来，直接把人的好奇心钓到顶峰。 　　弹幕都是一片片的【谁是江漱阳啊有没有照片】【这么帅？我不信】【演的吧，什么大学真的有校草啊】【mad，没图没真相啊，还不快上真人】。 　　直到视频接近末尾时，弹幕齐刷刷变成统一的四个字—— 　　【前方高能！！！】 　　“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你们学校校草是谁吗？” 　　这一次，画外音先一步响起。 　　随即镜头聚焦在一个穿白色连帽卫衣的男生脸上。 　　男生没有看镜头，而是垂眸望着画面外采访人的方向，高清镜头在近距离拍摄下将他垂下的睫毛都拍得清清楚楚。 　　更别提这眉眼、鼻梁、唇珠、脸型——整张脸愣是挑不出半点瑕疵！ 　　即使是黑眼圈和眼角暗沉这种小缺点，放在这张脸上也像是天然眼影，甚至还让他素得更有生活气息。 　　这一波颜值冲击直接把人看愣了。 　　背景音乐在他出现后就已经停了，只有呼呼的风声持续着。 　　拍摄者很懂地先聚焦镜头锁定这张脸，然后再拉远到男生上半身。 　　画面中央的人稍稍抬眼，直视镜头，这双天生漆黑明亮的眼睛几乎要把人魂都勾了去。 　　弹幕齐刷刷地被骚话填满，看得人眼都花了。 　　【他在说什么，听不懂，想亲嘴】 　　【要死了，就特么纯帅是吧，头发都被风吹乱了，愣是不影响帅气】 　　【ddd，这种帅哥都是谁在谈，急！！！！】 　　【321，怀了，下一个】 　　【卧槽还有酒窝！！！弟弟缺0吗？】 　　【别笑了别笑了，再笑老子真的要被钓翘嘴了】 　　江漱阳呆呆地看着视频结束，好一会脑袋都没转过来。 　　他一顿一顿地抬手捂住脸，嘟囔：“什么啊……” 　　他做贼似地透过指缝去看评论区，耳朵都红透了，还皱着眉抿着嘴，一副绷着脸保持严肃的模样。 　　任谁陡然面对这种铺天盖地的夸奖和喜爱，都很难克制自己的心情，即使从小被夸到大也一样。 　　江漱阳尽量略过评论区那些颇为羞耻的整活表情包，大致浏览了几条热评。 　　【花果山在逃母猴】：把帅哥放最后是有什么心事吗？幸好我疑心重，哼（羞涩）（羞涩） 　　【披萨心肠】：姐妹们，别问江漱阳是谁了，看我ip，本人江财在读，最后出场的帅哥就是江漱阳本人！！ 　　【东北卫龙烤冷面】：这帅哥真的没有某音吗，他真的不打算出道吗，这张脸不造福大众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啊啊啊啊啊 　　【Huuuui】：这不比热搜上塌房的那些男团帅一百倍？这种颜值放进圈内都要大地震好吗 　　江漱阳看得脑子都木了。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帅到大，每天都会面对镜子里自己这张脸，他反而对自己的颜值没有那么清晰的认知。 　　帅和更帅之间有什么区别？ 　　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五官端正皮肤好就是帅啊。 　　江漱阳无意识地往下划，随意刷了几个视频，大概是大数据推送的原因，他又接连刷到几个网络帅哥视频。 　　评论区也是清一色的夸赞舔颜，骚话随处可见。 　　江漱阳脸上的热度终于消减下去，他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感慨：“原来都是这样……” 　　幸好幸好，网友的喜爱太过沉重，他担待不起啊。 　　他重新回到寝室群聊里，发现三位室友的聊天还没停止。 　　江漱阳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他没记错的话，这三位同学现在都没出去实习也没课，大晚上的应该都在宿舍里吧，所以还用微信群聊天是嘴巴不会说话了吗？ 　　【jiangsss】：？ 　　他一冒泡，原本就在群里上蹿下跳的谢明州更“活泼”了。 　　【谢明州】：啊啊啊啊啊你小子真牛逼啊！！ 　　【谢明州】：你看视频没，居然采访到我篮球队的朋友了……操啊，你特么不就在我们篮球队蹭过一次饭吗，还是大一的时候，我都不知道那家伙记了这么久…… 　　【程邵】：小江别理他，他在嫉妒你 　　【姚松林】：哈哈哈哈哈（憨笑） 　　【谢明州】：shit！ 　　【谢明州】：康司澄那个叛徒，居然不说我这个队草的名字！江漱阳看拳嗷嗷嗷嗷！ 　　【谢明州】：[嫉妒使我面目全非.jpg] 　　【jiangsss】：[你抓不到我，我是山上灵活的狗.jpg] 　　【程邵】：小江你还记得大二的时候拍的那条学校招生短片吧，咱们学校官微和官抖都置顶了当年那条视频 　　【程邵】：实在有趣（眼镜） 　　【姚松林】：我在微博热搜里看见小江那条视频了hhh 　　【程邵】：是那条#寻找校草#的热搜吧，个人感觉这条热搜蹿得有点快 　　江漱阳被这一连串消息砸懵了——有，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他刚准备回复，就见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 　　【小姨】：那个采访上热搜的事你知道吗？ 　　这么巧？ 　　江漱阳后知后觉，啊，对哦，小姨现在是他的经纪人，肯定会时刻关注他的动态。 　　他打字回复。 　　【jiangsss】：刚知道，怎么了？ 　　季蓝英打字很利索，估计是用电脑微信聊天，唰唰唰地连发三条。 　　【小姨】：热搜是采访博主背后公司买的，他们也没想到这个词条蹿这么快，估计有人动手脚了 　　【小姨】：我本来准备帮你压热度，但虞靖川那边的新歌MV明天就会发10s预告片，里面有你的镜头，送上门的热度不要白不要 　　【小姨】：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好好拍戏，我来处理，这段时间少上网 　　江漱阳乖乖点头。 　　【jiangsss】：明白（敬礼） 　　* 　　次日白天还是以拍男女主的戏为主，江漱阳安排到的第一场戏在晚上，是与郑琛的动作戏。 　　郑琛私下和江漱阳对戏的时候还在吐槽：“咱俩第一场戏就是我领盒饭这场，怎么感觉你就是专门来克我的啊？” 　　江漱阳翻着剧本：“得了吧，这只是我的第一场戏，下午你不就要和沁文姐搭档了吗，还是一场感情戏，别忘了你之前还在我面前嘚瑟呢。” 　　郑琛嘿嘿一笑，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我这不是担心吗？咱俩那场动作戏难度可不小，尤其是你，这还是你第一次拍，听说昨晚夜戏黎导特别很严格。” 　　“……哥，你想问什么？” 　　“咳咳，就是那啥，你昨晚在片场是吧，我听说黎导对角色的理解和演员有区别，董沁文和汪哲旭重拍了很多遍，黎导每次都不多说，只让他们自己琢磨？”郑琛小声道，“你昨晚跟在黎导身边旁听，黎导有没有透露点什么？” 　　江漱阳实话实说：“真没有。” 　　郑琛叹气：“好吧，那就……祝咱俩好运了。” 　　…… 　　忙忙碌碌的很快就到了晚上，黎书华带着江漱阳在教学楼里走了一遍，指导他待会翻墙进来的路线。 　　这段戏主要是讲剧情后期骆延深夜折返教学楼销毁波及女主的案件线索，却在离开时被徘徊在学校后门的女主前夫撞到，随后一番纠缠打晕对方，打电话询问女主该怎么办，在女主的循循善诱下选择将其灭口。 　　“呼——呼哧——” 　　江漱阳踩着一楼走廊围栏，一个腾空举手抓住二楼栏杆，手臂肌肉绷紧，单手引体向上将整个身体拉扯上去。 　　“哒。” 　　他轻轻落在二楼，压抑着疾跑后的喘息，在一片昏暗中无声地靠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cut——！” 　　黎书华打手势：“这一条可以，按这个方式再拍一条近景。” 　　江漱阳点头，无视凑近的摄像头，他一比一复刻了刚才的动作。 　　换好妆发的郑琛站在旁边探头探脑：“小江这身手可以啊，都用不着吊威亚，看起来很有翻墙经验啊。” 　　代楚妮在默背后续的台词，闻言道：“黎导刚准备上威亚的，小江试跑了一遍就说不用了。” 　　郑琛挠头：“表现这么好，整得我压力怪大的……噢，好像到我的戏了。” 　　代楚妮懒洋洋地挥挥手：“快去吧，加油，别被新人吊打了哦。” 　　“演员准备，开始打板。” 　　“四场一镜一次！” 　　郑琛右手夹着吸了一半的廉价香烟，左手插在口袋里，神色不耐烦地在校门边徘徊。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又低头摸出手机瞟了眼时间，嘴里低骂了两句：“……怎么还没来。” 　　他咬着烟嘴深吸一口，眯着眼睛吐出朦胧的灰烟，烟头火星子的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男人无意间朝校门里张望一眼，然后顿住，眉头微微锁紧。 　　“——谁啊？！” 　　他盯着站在不远处的黑影，没忍住后退一步，扬声道：“谁在那？” 　　视线里身形高挑的黑衣人缓缓走近，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是我。” 　　“你——”郑琛刚想问你是谁，就听对方又道。 　　“老师叫我来的。” 　　“老师……”郑琛恍然，“哦，她叫你来的啊，她怎么不自己来……说吧，有什么事。” 　　学校后门有一桩老化的路灯，昏黄的光只笼罩在一个小圈，郑琛就站在这个圈里。 　　他低头抖了抖烟灰，余光瞥见那人接近：“大半夜的搞什么——” 　　话说到一半，就见一道棍状黑影朝自己打来。 　　“嘭！！！” 　　他没躲得及时，被狠狠打中肩膀，本能地痛呼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靠近的袭击者。 　　“——你他妈的……！” 　　他骂声一噎，对上卫衣帽檐下一双深黑阴冷的眼睛。 　　郑琛愣了两秒，才接上下一句台词：“……你有病啊！那个女人喊你来报复我的？！” 　　“cut——！” 　　郑琛表情登时垮下来，抬手抹了把脸，愁眉苦脸地举手道：“抱歉啊各位，我出戏了。” 　　黎书华没有评价什么：“需要调整状态吗？” 　　郑琛叹了口气：“麻烦给我五分钟吧。” 　　他朝站在旁边的江漱阳点点头，独自走到一边去，后者在停止拍摄后眼神便立刻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可怕啊。 　　他深吸一口气，靠着墙揉了揉额头。 　　那眼神的杀性也太重了，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私下和江漱阳对戏的时候也只是配合一遍台词和大致动作，并没有这样切身实地表演过。 　　郑琛感觉自己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对漆黑的眼睛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注射了毒液的血流入心脏——是会做噩梦的程度啊！ 　　要他来形容这种杀伤力——就感觉是自己在户外野营，早上起床拉开帐篷拉链时，刚掀开一条缝隙，就正正好对上一双澄黄色的竖瞳，然后猝不及防地直面一只野生黑豹的血盆大口！ 　　完全是狩猎者的气势。 　　就连道具打在身上的细微痛感都被他忽视过去了。 　　他闭着眼睛默默做好心理建设，然后转身朝众人挥手：“可以了，再来！” 第28章 　　最后还是重复了六七遍才把搏斗戏拍完。 　　说是搏斗戏都夸张了，毕竟一个带器械一个赤手空拳，前者还是手上沾过血的人设，对上后者一个懦弱好面子的前夫角色，完全是单方面碾压。 　　其实光从体型上来看，武打戏出身肌肉扎实的郑琛看上去才应该是占优势的一方。 　　但或许演技会赋予人整容的效果，即使不看表情，只看两人的交锋，江漱阳干净利落毫不犹豫挥击的动作对上郑琛的躲闪和反击，既有拳拳到肉的痛快，又有居高临下的处决之感。 　　中途两人还各自补了战损妆，一套镜头拍下来脸都花了。 　　黎书华指挥道：“接下来拍学校后山的灭口戏。” 　　一行人带着东西朝后山上爬，所幸剧组提前在山上装满了灯，大晚上也光线充足。 　　郑琛扯了扯衣领，他热得汗水直流，又不敢摸脸，怕弄坏了妆：“哎，这鬼天气，江漱阳你都不流汗的吗？！” 　　“我比较怕冷……琛哥你要不喝点水？” 　　郑琛摆摆手：“别了，等会下山找厕所还麻烦，你也别叫我哥了，听得我心里慌。” 　　江漱阳：“……怎么就慌了，郑老师。” 　　“……草。”郑琛仰头望天，“妈的，要做噩梦了。” 　　江漱阳抬手拍拍郑琛肩膀，后者身子都跟着一抖，他无奈地收回手：“哥，没这么夸张吧。” 　　郑琛搓了搓胳膊：“哥都感觉被你杀了六七次了还不能夸张一下？” 　　他嘀嘀咕咕：“幸好等会我就闭着眼睛演尸体，应该不会有啥问题……” 　　郑琛注意到周围工作人员明里暗里的打量：“喂喂喂你们什么眼神啊！刚刚又不是你们在直面这小子，草，全是哥一个承受的好吗？！” 　　众人在一片空地边停下，这里是白天布景准备好的地方，有一棵枯枝萧条的梧桐树，和几块零落的大石头与土堆，地上野草稀疏枯黄。 　　摄像机在固定机位上安排好之后，江漱阳按照黎书华的指示靠着树坐下。 　　他屈起一条腿，戴着卫衣帽子，口罩依旧遮挡半边脸，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手里紧握的手机正亮着“通话拨打中”的提示。 　　电话接通后的声音是后期再配，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无实物表演。 　　江漱阳闭了闭眼，轻轻深呼吸。 　　黎书华巡视了一遍所有机位镜头：“小江准备好了吗？” 　　他低着头，用另一只手比了个OK。 　　“五场一镜一条，mark！” 　　“嘟——嘟——嘟——” 　　手机通话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小荒山上响起，昏暗的月光下只有屏幕亮光明亮得刺眼。 　　“嘀。”号码接通。 　　“……老师。”少年低声喊道。 　　他声音隔着口罩，有种透不过气的闷闷感：“我……遇到黄有严了。” 　　“……嗯”他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回应，浑身上下扎人的刺顷刻间都软化下来，时不时低低回答。 　　随着手机另一边女声的安抚和循循善诱，江漱阳眼神逐渐变化。 　　从最初的忐忑到坦然，再到黑沉沉的思索，眼底闪烁的冷漠和残忍令人毛骨悚然。 　　站在摄像机后旁观的工作人员不自觉抬手扶着胳膊，明明是闷热的夏夜，却莫名有点起鸡皮疙瘩。 　　可偏偏他们都没有移开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拍摄中心那个年轻人的演绎。 　　“……我知道了。”江漱阳微微后仰，后脑勺靠着树干。 　　他无意识地转头瞥了眼躺在一边的郑琛，眼睫微颤：“……嗯，再见，老师。” 　　男生挂断电话，动作缓慢地把手机塞回口袋，然后手撑着地面起身，簌簌土尘摩擦出声。 　　他走到受伤昏迷的郑琛身旁，岔开腿蹲下，伸手在后者上衣口袋里探了探。 　　他摸出一盒纸壳皱巴巴的烟，然后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头，不太熟练地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用男人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 　　“扑哧——” 　　江漱阳拉下口罩，露出苍白的脸和嘴唇，他咬着烟嘴，细白的手指夹着有些弯折的烟，动作不熟练地吸了口气。 　　“——咳咳咳咳！！！” 　　他呛得眼睛红了一圈，眉头不自觉皱着，盯着燃烧的烟头思索半晌，然后慢吞吞地重新含上烟嘴。 　　“咳咳咳——” 　　“咳咳！” 　　江漱阳一边抽烟，一边站起身，烟灰抖落下来灼烧着稀疏的草叶。 　　他空出的手拿起搁在一旁的铁锹，随后慢慢举起，直指上空。 　　他平静地俯视着地上的人，眼神深处又隐约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后在瞬息间重归平静。 　　铁锹在空中停顿两秒，用力挥下——！ 　　“cut——！” 　　“嘭！！！” 　　铁锹击打在郑琛身侧，震起些许尘土和落叶。 　　“嚯！” 　　郑琛睁开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没心没肺地拍着胸脯：“这动静吓我一跳，用这么大力，多大仇啊……呃，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刚刚发生了什么……吗？”他面对众多工作人员，又迟疑地看了看站在他对面的江漱阳，后者正拎着铁锹一脸无辜。 　　摄影师灯光师化妆师等等一众工作人员表情复杂，目光仍忍不住往另一边站着的年轻新人飘去，面对郑琛的疑问，齐齐摇头：“没有没有，你演得真不错。” 　　郑琛迷茫：“我？我刚刚不就演个昏迷的快死的家伙吗？” 　　众人敷衍：“对啊对啊，郑老师您演得真不错。” 　　郑琛：“？”是你们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黎书华没有理会这边的插科打诨，而是反复检查刚刚各个机位拍到的镜头：“……” 　　最后她语气沉着地朝江漱阳道：“可以，一条过。” 　　顿了顿，她难得夸道：“表现不错，继续保持。” 　　郑琛这时也明白过来，眼睛瞪得老大，悄摸摸朝江漱阳做口型“一条过？！”。 　　他抬手重重拍了拍男生的背：“我去，你小子刚刚又开挂了？” 　　江漱阳低着头笑，随手扯下帽子，口罩还挂在嘴唇下，语气轻飘飘得有些欠揍：“正常发挥，正常发挥~” 　　郑琛：“……你好狗啊。” 　　旁边的黎书华像是随口一说：“他是天生做演员的料，很有灵气和悟性。” 　　刚刚那一幕简直像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骆延，活生生得令人害怕。 　　郑琛抬手抹脸，因为黎导就在边上听着，他硬是把脏话憋了回去：“——我真的要嫉妒你了！” 　　江漱阳抬手揽着郑琛肩膀，懒洋洋地拖长声音：“别啊哥——我还要跟你学打戏啊，你都答应带我了——” 　　这两天早上，郑琛跟着江漱阳和肖放一块儿出去晨跑锻炼，期间孔雀开屏般秀了秀自己的武术功底，成功收获了江漱阳心服口服的一声哥，并且夸下海口说要收江漱阳当徒弟。 　　现在的郑琛只能捏着鼻子点头：“知道知道，你别特么撒娇！” 　　这男人明明就被哄得很高兴，还要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江漱阳满脸困惑：“什么撒娇，我？” 　　郑琛别开脸：“你还不撒娇？天天哥啊哥地叫，啧。” 　　江漱阳：“……郑老师，我们下山吧。” 　　郑琛噎住了：“——你！” 　　* 　　剧组拍戏一切顺利，而忙于工作的众人都没多少闲心关注网上的风浪，包括江漱阳本人也听季蓝英的话没上网，一直在专心琢磨剧本。 　　所以，他并不知道，就在今天中午十二点，虞靖川工作室发布的新专辑主打曲MV预告片直接把热搜前五都洗了一遍。 　　短短10s预告片中，就有3s镜头给了江漱阳，而且是直直怼脸的近景特写——出自圈内最会拍男人的洪广天之手。 　　点开MV，首先响起的是哒哒的高跟鞋落地声，伴着疾风骤雨般的鼓点，时轻盈时快速，萨克斯的乐声徐徐奏起。 　　镜头拉开序幕，由下往上，脚踏十厘米细高跟的女人一步步走进环境喧闹暧昧的酒吧，她穿着包臀长裙，漆黑卷发及腰，背影有种浑然天成的风情。 　　镜头扫过她捏紧成拳的手和紧抿的红唇，最后定格在盛着半杯香槟的高脚玻璃杯。 　　她抬手握住杯柄，随着音乐鼓点流向高潮，她面对镜头重重甩手，酒水朝着镜头泼洒上去，一滴滴液体在屏幕上蜿蜒滑落。 　　下一刻，镜头翻转。 　　依旧是由下往上，渗水的黑色衬衫，卷起半截的衬衫衣角下一晃而过的白皙腰线，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敞开的纽扣下半遮半掩的锁骨，再到微微吞咽的喉结…… 　　湿哒哒的香槟酒液顺着年轻男人的发梢、鼻梁和嘴唇流下，那双勾人心魂的漆黑双眸倒映着灯红酒绿的光彩，纤长的睫毛也被沾湿成缕。 　　他就这样直勾勾凝望着镜头，眼含缱绻的笑意，凝望着屏幕后每一个人。 　　最后音乐渐熄，画面渐暗，无数光点在中央汇聚成歌曲的名字：《罗曼蒂克主义》 　　热评第一直接怒吼——这尼玛是什么男狐狸精啊？？！ 　　【专业美貌鉴赏协会】：妈——！！他勾引我啊！！！！！这是在犯罪啊！！！ 　　【成功瘦身三十斤后我想说】：他妈的！！中国尤物！！！ 　　【追星女孩的日常生活】：苏培盛！！！苏培盛！！！！苏培盛！！！（尖叫）把他抬到朕的养心殿！！！！（尖叫嘶哑）（尖锐的爆鸣声） 　　热搜第一是#虞靖川 新专辑发布# 　　紧随其后的是#MV预告片帅哥#，#内娱补货中国速度#，#10s预告 大事很妙#。 　　再往排行榜下面划，还能看到诸如#江城财经大学招生宣传片#、#高街十一号酒吧#、#江城旅游攻略#、#谁懂啊这反差感#等等莫名其妙但又能和江漱阳扯上关系的热搜词条。 　　总而言之，不难看出，在正式MV公布之前，在江漱阳电影官宣之前，他靠一个阴差阳错的校园采访、一个最多3s的特写镜头，先在大众面前刷了个脸熟。 　　就连没来得及推多少热度的季蓝英都还在望着某人攀升的微博粉丝数沉思—— 　　难道这小子是命里带火？ 第29章 　　隔日，在MV预告片热度正盛的时候，虞靖川工作室依然选在正午十二点发布了新专辑主打曲《罗曼蒂克主义》的正式MV。 　　前一天已经被预告拔高期待值的网友们在戴好耳机点开视频之后，瞬间被抓耳的旋律带入进去。 　　与虞靖川近两年喜欢挑战的另类怪诞风格不同，这首歌是纯粹的流行乐曲，主打一个符合大众审美的好听好唱有辨识度，是听上一遍就会忍不住循环和跟唱的类型。 　　“咱们之前联络的和某音博主那边的合作可以开始了。”宣发人员手速飞快地敲击键盘，电脑屏幕上是同时打开的多个聊天框，“虞姐，还是按之前计划好的，咱们这首主打曲往某音神曲的方向去推热度，引流到专辑里其他小众风格的歌。” 　　工作室提前和某音官方以及诸多博主商议过，将《罗曼蒂克主义》列入剪辑bgm里的强推之一，同时各大博主们也会用这首歌拍各种题材的视频。 　　依靠短视频流量将歌曲病毒式传播，即可短时间内打造一首大众爆曲。 　　虞靖川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操作，然而她近几年的专辑成绩在圈内虽名列前茅，但远远比不上刚出道时那种家喻户晓的盛况。 　　一方面是她们工作室没能紧跟时代营销脚步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近几年虞靖川不断尝试挑战新风格，听众对此褒贬不一。 　　她烦闷地戴上墨镜，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嘴上应道：“行，按之前计划的来吧，辛苦你们了。” 　　“——等等！” 　　坐在电脑前的助理忽然拍了拍桌面，一脸凝重：“好像情况有点不对劲……小盈你那边的宣发还没正式铺开吧？” 　　“还没呢，博主拍视频也需要时间的，太快的话会被怀疑的。” 　　助理表情逐渐奇怪起来：“但某音已经有不少用咱们这首歌剪辑的作品了，而且还挺火的。” 　　小盈拿出手机搜索：“怎么可能……我们歌曲才发布几个小时啊……哎？？？” 　　她错愕地看着搜索歌曲名后第一个弹出来的视频：“等下，这个不是咱们当时取景的那家酒吧的老板吗？这是他的账号吧！居然有几十万点赞？？！” 　　助理闻言，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腰往手机屏幕上一看。 　　只见配有《罗曼蒂克主义》bgm的短视频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壮汉身着黑衬衫，翘着二郎腿坐在红沙发正中央，两边都是穿火辣包臀裙的漂亮女人，整个画面充满着奢靡香艳令人想入非非之感。 　　“这是在翻拍咱们MV里那个画面吧。” 　　助理一眼便看出来：“而且连服装和运镜都是一比一模仿，看下评论区怎么说。” 　　【少管美女】：？？？我的渣苏感top帅哥变成光头大哥了？大哥你脖子上还缺条大金链子 　　【言-183】：老板你们酒吧是固定有这么多漂亮姐姐吗，我现在订飞机票还来得及吗 　　【收留心碎小猫】：老板拍得有点东西，听说老板你和江漱阳是好朋友，可以把他叫过来合作拍视频咩 　　助理迅速浏览了一遍评论区，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眼镜框，转头望向沙发上的虞靖川：“靖川，我感觉我们有更好的推广方案了，比起之前走某音神曲那条路。” 　　虞靖川掀起墨镜：“嗯？” 　　助理走回自己办公桌前，拿起手机：“小盈搜索咱们歌曲弹出来的是酒吧老板的翻拍，其实翻拍MV是个很好的推广路径，只不过大多数歌曲的MV制作精良且取景难度较大，很难让短视频博主也能翻拍出效果。但咱们在酒吧拍的那个画面是很适合翻拍的，也很适合在某音上推广。” 　　“深夜酒吧，帅哥美女，气氛暧昧，音乐有节奏感，这些元素天然在迎合年轻人群体以及下沉市场。” 　　虞靖川端着下巴，点头：“的确是这么回事。” 　　助理朝众人亮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其实我刚刚刷到的用《罗曼蒂克主义》做bgm的视频并不算翻拍MV，但有借鉴，而且用的也是酒吧那一段的音乐。” 　　他面对众人微妙的眼神依然面不改色：“嗯，我刷到的是擦边视频，这位女士选择类似于咱们MV中的服装，以酒吧为背景录制这样的视频，同样也很有热度。这个视频的拍摄成本相较MV翻拍就要低得多，可她一样有二十几万的点赞，相较于这位博主其他视频几乎翻了十来倍。” 　　助理又换了几个视频点开，展示给众人：“不仅是女性博主，这种拍摄方式也同样适配于男性博主，蓝紫灯光，深红沙发，黑衬衫，香槟酒——这些元素足够身材优越的男博主们玩出花来。” 　　“如果换做是我，我还会加入一些模糊的女人的手，拍出那种被环绕着上下其手的侵略感。” 　　虞靖川：“这是针对下沉市场？会不会……已经不是下沉，都有点……下流了？” 　　助理高深莫测地扶了扶眼镜框：“这些视频的点赞量足够证明，有的是人爱看。” 　　“而且，是博主们自发选择拍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的MV可没半点限制级画面。” 　　小盈啧啧感叹：“可怕的男人啊。” 　　助理坐回自己办公桌前，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江漱阳那边是怎么回事，我看到网上有很多他曾经出入那家酒吧的照片。” 　　虞靖川懒洋洋地拨弄着墨镜：“啊，那个啊……是蓝英自己放出来的呐，小江那种985大学生勇闯娱乐圈的人设还没被网友炒起来，就被蓝英自己一铲子掀飞了。” 　　“那些照片是真的，而且也是早晚会被曝光出来，与其在小江火了之后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造谣，还不如蓝英提前收集齐全，趁着这次MV发布一箩筐抖出来。” 　　虞靖川笑着说：“特别凑巧的是，所有的照片都没拍到小江和旁人亲密接触的样子，全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边边角角的卡座，手里拿着iPad或者电脑写写画画的模样，看着就和酒吧格格不入。”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在江漱阳这些照片曝光之后，有混迹于江城酒吧一条街的网友爆料，说高街十一号这家网红酒吧三年前会火就是因为江漱阳经常去！ 　　【拜托，前几年那附近哪个玩咖不知道高街十一号有个贼他妈帅的男大学生啊！连隔壁城区的人都在看了这男生照片之后专门坐一个小时的车来喝酒好吗？！ 　　要我说还得是全志和那个老油条会营销，江漱阳在那条街的名气没他掺和我是一点不信的，瞅瞅这次酒吧MV他搞得多大，愣是把走下坡路的网红酒吧又给盘活了，都他妈快变成江城打卡景点了！ 　　我和另一家酒吧的老板认识，他跟我透露三年前江漱阳就是被全志和雇来酒吧炒热度的，那光头肯定给了人家不少钱，要不然哪个大学生专门跑来酒吧写作业啊，不喝酒不泡妞就坐在角落抱着iPad上网课，有毒吧…… 　　而且这么一推理，江漱阳这个985优等生会进娱乐圈也很好理解了，为了赚钱嘛，这小子肯定缺钱，不缺也不会大一就被拐去酒吧当招财猫，啧啧啧。 　　怀疑我造谣的人可以去@全志和，看他敢不敢回应！】 　　结果神来之笔，全志和真的回应了，是在某音账号最新那条翻拍MV视频下方置顶评论的。 　　【高街十一号全某人】：[置顶]最近网上有传言说小江以前来酒吧是我雇的，在此郑重声明，没有这个事儿！虽然我确实是给了小江一张任意消费的卡，还给他专门留了一个卡座一个私人包间，但我也的的确确没花钱雇人家哈！我和小江是忘年交，是好朋友，诸位能理解吧！人家就乐意来我酒吧坐着怎么了？啊？ 　　【皮蛋solo粥】：行行行，成年人去个酒吧怎么了？一没喝酒二没泡妞，一个人待在角落上网课怎么了？ 　　【想你的夜】：帅哥打暑假工拍个MV怎么了？用这张帅脸出道造福大众眼睛怎么了？ 　　【胸围120（在线求1版）】：男大学生野一点怎么了？哪里的酒吧有你家吃这么好啊？ 　　…… 　　这首主打曲终究还是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火得一塌糊涂。 　　如果江漱阳有关注，他会发现，梦中“原剧情”里描述的这首因病毒式传播而爆火的《罗曼蒂克主义》本该被许多吐槽博主钉在某音神曲的“耻辱柱”上冷嘲热讽，被小众圈子视若神明的怪诞歌后也因此跌下神坛，直到数年后才被网友们以怀旧的方式洗清屈辱，重获大众认可。 　　然而现实中的这首歌却完全拐到另一个方向，还是网友们自发牵的头，八匹马都扯不回来。 　　什么某音神曲，明明是帅哥美女们出场的前奏，是大家欣赏美丽肉.体的背景乐——这tm是艺术品好吗！ 　　擦边？低俗？Nonono——明明是菩萨下凡普渡众生啊！ 　　没瞧见评论区的信男信女们态度如此专注虔诚，一片岁月静好。 　　对此，虞靖川工作室表示：博主们跟风速度忒快，咱几个员工只是小小地推波助澜一番，感觉虞姐的bgm就要统治整个菩萨圈了。 　　虞靖川一个人躺在床上刷新网友们的评论，心情微妙又难掩喜悦——不管怎么说，歌还是火了不是吗？ 　　所有爆火的歌曲都逃不过音乐博主们的审判，但搞艺术点评这一行的都喜欢特立独行、另辟蹊径。 　　对于擦边爆火的“小黄歌”就得挖一挖其中的内涵，看看它是真的肤浅俗气，还是另有玄机。 　　诸如【为什么《罗曼蒂克主义》歌词内敛抒情，听感却又色又带感？】、【聊聊最近爆火的虞姐的小曲，伴奏竟用到十多种乐器！】、【小黄歌？不，明明是披着流行外壳的艺术品！】、【怪诞歌后多年沉淀一夜爆红，是向市场屈服还是与大众和解？浅谈流行和小众的内核】等等标题的视频被推荐到虞靖川的主页。 　　她每一个都认真看过了，看着看着居然有种被认可的心酸感。 　　虞靖川的团队对于她挑战各种风格的冲劲向来是鼓励大于拒绝的，即使经历过几次低谷和打击，在这次新专辑制作中，她们也仍旧支持她继续自己的创作。 　　是虞靖川自己退让了，她自认不是个虚荣的人，但她仍然会止不住地怀念过往，怀念自己的歌曲在大街小巷中传唱的那段时光。 　　所以她最终决定迎合市场制作新专辑的主打曲，只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年对小众风格的尝试和挑战已然潜移默化地变成她创作经验的积累。 　　她以为的顺遂大众的“口水歌”，其实是融合了她五六年的思考和积淀，她习以为常的对细节的雕磨、对完美的追求，都一点点将这首“口水歌”塑造得让人欲罢不能。 　　虞靖川在录制MV的过程总时不时地感到心惊胆战，就好像她的事业会在这次专辑发布后迎来什么出人意料的重大转折。 　　直到季蓝英联络她，说要给她的MV拍摄介绍个人时，虞靖川才莫名心安下来。 　　或许将她一手捧红的前任经纪人季蓝英的存在让她心安，也或许是江漱阳和她气场很合。 　　看完各种reaction视频后的虞靖川还有些意犹未尽，她找到季蓝英和江漱阳的联系方式，麻溜地拉了个三人小群，然后发了个大红包。 　　【Yuuuu】：首战告捷！请两位大功臣吃大餐！两位有时间不（亲）（亲）（亲） 　　【蓝英】：……我周六晚上有空，小江他忙着拍戏，你要是真有空可以去杭城找他 　　【蓝英】：低调点 　　【Yuuuu】：懂懂懂！你一块儿不，咱三一起搓一顿嘛 　　【蓝英】：嗯，看小江的时间吧 　　【Yuuuu】：OK~~~！ 　　＊ 　　“呼……” 　　酒店房间里，江漱阳正坐在床边，嘴里叼着衣摆，裸露在外的小腹青紫了一块。 　　他一手拿碘酒一手拿棉签，垂眸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药。 　　拍搏斗戏这种小伤总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江漱阳还是罕见的易受伤体质，随便撞到边边角角都有可能留下痕迹，更不用说这种拳脚交加的对打了。 　　上完药之后，为了避免衣服擦掉药水，江漱阳干脆脱了上衣，随意披了件衬衫，没系扣子，大咧咧盘着腿坐在床边。 　　他拿起手机翻了翻，微信里早就堆满了亲朋好友们发来的祝贺消息，不出所料的，这些消息里没有任何一条来自他父母。 　　……啊，那对恩爱的夫妻俩估计还在蜜月旅行吧。 　　江漱阳没有去社交平台上搜索关于自己的讯息，一方面是今天拍戏确实有点累，抽不出多余的精力思考这些东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季蓝英叮嘱过让他少看。 　　他一条一条回复过去，直到瞧见左宥发来的微信，才停顿下来。 　　【左宥】：多做了一些低糖月饼，要不要给你送一点？ 　　【左宥】：[照片.jpg]*6 　　左宥陆陆续续发了六张图片，前两张是近十个深红色小礼盒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看上去像是什么面包房晒图。 　　还有两张是打开的礼盒中躺着的六只油纸包装的小月饼，最后两张是一个个圆滚滚的焦糖色小月饼刚从烤箱拿出来时的模样。 　　江漱阳注意到最后一张照片的玻璃窗倒影里若隐若现的男人身影，穿着灰色毛衣和米色围裙，恰好定格在他站在餐桌边俯身给月饼拍照的那一刻，有些模糊，但并不影响他肩宽腿长的好身材。 　　温暖柔和的色调莫名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人夫感。 　　江漱阳翻了翻手机日历——的确，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是中秋节了。 　　难怪最近大家都在折腾月饼。 　　【jiangsss】：看起来好好吃（流口水） 　　【jiangsss】：但我最近不在江城T.T 　　【左宥】：没关系，刚好我这两天有事要来一趟杭城，可以给你送过来 　　江漱阳愣了愣，他在杭城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吧？ 　　【jiangsss】：你知道我在杭城拍戏？ 　　【左宥】：偶然刷到你们剧组开机仪式的合照，看到你了 　　是那张江漱阳站在边边角角，还戴着帽子遮住大半边脸的众人合照？ 　　那会拍照时人太多，太阳又晒，现场吵吵闹闹，江漱阳没注意到摄像机按下快门，以至于当时他压根没来得及看镜头。 　　估计网上应该都没人认出这是他吧…… 　　江漱阳真心实意地回复。 　　【jiangsss】：你眼神真好（大拇指） 　　【左宥】：[猫猫转圈.gif] 　　【左宥】：你拍戏忙的话，我可以给你放到酒店前台 　　【jiangsss】：不不不那怎么行，我这周晚上都没夜戏，你哪天来？ 　　【左宥】：周六可以吗？ 　　周六？ 　　江漱阳不自觉笑了笑，怎么这么巧，都选在周六。 　　他十几分钟前才答应了小姨和靖川姐周六晚上的约饭。 　　【jiangsss】：周六晚上我约了人吃饭，可能要九点后才能回酒店 　　【左宥】：那就周日？周日有约吗？ 　　【jiangsss】：周日没有，正常情况下剧组六点半休息，你到杭城了就联系我吧 　　【左宥】：[猫猫点头.gif] 　　【jiangsss】：[小狗握爪.jpg] 　　【jiangsss】：不行了，我肚子疼，要早点休息了（流泪） 　　【左宥】：肚子疼？怎么了？着凉了还是吃坏东西了 　　【jiangsss】：没没……就是今天拍打戏，肚子青了一块，有点酸哈哈哈，问题不大 　　对面停顿了一分多钟，然后发来一连串照片。 　　【左宥】：[照片.jpg]*7 　　【左宥】：你看一下那边药店能不能买到这些药，知道的人比较少，但都很好用 　　江漱阳点开图片略略浏览了一遍，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药贴，还有两个泰国牌子的，看包装都用了不少，日期都有些旧了。 　　【jiangsss】：哇，你以前拍戏也经常受伤吗？这么熟练（笑哭） 　　【左宥】：不是，以前练拳击和格斗经常用这些，还有一些特效药不适合你用，就没发了 　　拳击？格斗？ 　　江漱阳眨了眨眼睛，这……怎么感觉反差有点大？左老师是有这种爱好的人吗？看不出来啊。 　　想想暑假里这位好心的邻居前辈总是热衷于烹饪各式各样美味的营养餐，且时常把多做的分量整整齐齐码在饭盒里送给江漱阳，后者也会礼尚往来地买一些猫咪零食和玩具送给左宥家的金元宝。 　　——这样家养橘猫又酷爱料理的人居然还爱好拳击和格斗？ 　　江漱阳回忆起左宥的身材——肌肉的确很有料，简直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好身材，胸大腰窄腿长，在第一次的电梯偶遇时他就注意到这一点了。 　　【jiangsss】：原来左老师还会这些啊，哎哟不错哦 　　【左宥】：[猫猫捂脸.jpg] 　　【jiangsss】：[小狗摇尾巴.gif] 　　【左宥】：不打扰你休息了，记得涂药，早点睡 　　【jiangsss】：嗯嗯晚安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几下。 　　【左宥】：晚安。 　　* 　　“叩叩——” 　　“请进。”季蓝英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 　　程助理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用手肘随意关上门，迈步朝里走来。 　　“季老师，已经查到之前的采访热搜上升时怎么回事了。” 　　他坐到季蓝英办公桌对面，把电脑屏幕转向后者，指着上面的数据解释道：“目前看来是万业娱乐下场，我本来以为他们可能得到内幕消息，知道小江是您带的人，所以才提前动手。” 　　“后来又觉得不对劲，因为采访热搜上升对于小江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坏事，甚至如果小江要走流量路线，这完全是在帮他增加曝光。”程助理分析道，“况且，目前只有我们内部几人知道小江在表演上的天赋，万业还没那么神通广大能预料到这一步。” 　　季蓝英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程助理继续道：“所以我就再继续深入查了查，发现这些抬热搜的营销号具体可以查到REstar男团工作室背后，您有了解上周末杨骁恋情瓜爆上热一的事情吗？” 　　那天之后REstar的每一个成员都被拉出来遛了一圈黑料，真真假假交织在一起，诸多热搜词条完全沦陷在黑粉的狂欢之下。 　　而万业对于这些黑热搜的回应直到舆论发酵两天后才姗姗来迟，回应内容也没什么力度，无非就是“传闻内容不实”、“对于造谣者我方将追责到底”、“网络非法外之地，拒绝网络暴力”等等这一类顾左右而言他的官方话术。 　　现在大众对于REstar这个团的印象都要从“贺嘉忱那个团”“顶流在的那个团”变成“天天谈恋爱塌房的那个团”了。 　　季蓝英听到这里，眉头微挑：“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找别的热搜去压那些黑热搜，然后阴差阳错找到小江身上了？” 　　程助理无奈点头：“目前看来，只有这个解释。” 　　“季蓝英带新人”这件事，长空娱乐没有宣扬也没有刻意藏着掖着，但“季蓝英带的新人是江漱阳”是严格保密的，起码在江漱阳第一部电影上映前，季蓝英都不打算曝光出去。 　　树大招风，自古如此。 　　季蓝英抬手按了按眉头：“我还以为……林齐粤发现什么了。” 　　程助理笑而不言，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说这件事时，他脸色有些古怪，语气还有点犹豫：“您……有关注那些MV剪辑的评论区里关于小江的内容吗？” 　　季蓝英：“这两天我在处理他那些酒吧照片，怎么，又出事了？” 　　程助理眼神飘了飘：“倒也不能说出事……嗯，就是，感觉小江似乎格外吸男粉……？” 　　季蓝英困惑：“？” 　　“咳咳，您要不待会有空再看看吧，也不是多大的事。”程助理起身，收起电脑，笑道，“我先出去了，您先忙。” 　　季蓝英下意识点头，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微微拧眉。 　　她看了会儿方才处理到一半的文件，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在b站搜索江漱阳的名字。 　　播放量排在第一的视频是虞靖川工作室发布的官方MV，季蓝英略过这条，看向下面的推荐视频。 　　【点击就看→可纯可野可冷可甜二十一岁男大顶级美貌】 　　【高冷985男大（×）甜系酒窝帅哥（√）】 　　【顶级反差魅力，成绩优异的酒窝甜豆和厮混名利场的风流少爷竟是同一人？！】 　　【《hush》涩气向&深夜场&请给我无与伦比的享受吧，少爷……】 　　诸多标题取得那叫一个百花齐放、收放自如，季蓝英作为资深圈内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些小玩意洒洒水罢了。 　　不过MV发布才这么两三天，就已经有如此多播放量瞩目的二创剪辑，该夸一句剪刀手们的勤奋产出呢，还是夸一句某人命里带火呢？ 　　季蓝英随便挑了个视频点进去，没太注意其中内容，而是径直划到评论区。 　　【太野了老公我腰软了啊啊啊啊啊！】 　　【老公这辈子我要像鬼一样缠着你wwww】 　　【我那还在读大学的小老公……吸溜】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以现在开放的网络风气，大多数明星的评论区都会这样吧。 　　季蓝英毫无波澜地看完这些网络骚话，没搞懂方才程助理在欲言又止个什么劲。 　　她刚想退出，余光瞥见热评下的几条评中评，手指一顿。 　　【妈的这辈子没在一个评论区见到这么多gay，你们梦男粉真是够了，江漱阳一看就直得可怕，到底是怎么钓到你们这群烧0的？？？】 　　【靴靴，爱上直男是男同的宿命罢了】 　　【别的不知道，反正我是1】 　　季蓝英：……？ 第30章 　　时间回到MV刚发布的那一天。 　　拍摄MV期间负责给江漱阳做妆造的化妆师艾文准时蹲点在虞靖川工作室官方微博，心情澎湃地看完整条MV后，又反复重刷了n遍，才心满意足地转发到自己和朋友们的群聊里。 　　他转发了两条，除了官方MV还有剪辑版的校园采访。 　　[@所有人，还记得七月份我参加的虞靖川MV的拍摄吗宝贝们，当时我不是说遇到个极品帅哥吗，现在来看看吧] 　　他发出去后，便胸有成竹地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看着目前还很安静的聊天群。 　　不出所料，五分钟过去后，群里直接炸锅，消息提示音叮铃铃响个不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艾文你这个小见人偷偷吃这么好？？？] 　　—[md我要疯了，要发大水了，我现在女装去勾搭还来得及不] 　　—[完了宝贝们这一款我是真的爱呜呜呜呜呜呜] 　　—[@Evan@Evan@Evan，是直男吗是直男吗是直男吗别装死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艾文笑容满面地刷新着消息，自言自语：“哼哼，就知道能馋死你们。” 　　气质干净清爽有少年感的大男孩永远是给子们心头的白月光，而又野又欲dom感爆棚的年下男更是戳中小部分人独特的xp。 　　最难得的是，江漱阳长着一张男女通吃的脸，男生会觉得他又帅又惹人注意且没有攻击性，很好相处，女生则会觉得他又俊又苏，无论做什么都自带氛围感。 　　他不紧不慢地发着消息。 　　[当初是谁嘲笑我的？哼哼，还怀疑我的眼光？也不瞧瞧我混圈多少年，见过的帅哥不知凡几，尔等小0还不速速跪安] 　　——[……你滚啊，快说正经的，逼逼啥呢] 　　——[群里的谁不是天天见帅哥，你小子运气好罢了] 　　——[你说来说去说不到点上，该不会你其实和人家也不熟吧？] 　　艾文炸毛。 　　[狗屁的不熟！我和他还有一张自拍合照好吗！当时咱聊天聊得可愉快了！] 　　—[也就一张合照啊……我刚刚把这俩视频转发到论坛里去了，看能不能钓到点有用的信息] 　　—[woc还是你动作快] 　　—[没用的小艾文呀，还是要谢谢你给哥哥们介绍了这么个极品帅哥咯，接下来就看哥哥们各显神通吧~] 　　艾文眼角抽了抽，他真是不理解这群人莫名的自信啊。 　　虽然他这些好友都是男同圈里颇受欢迎的优质0号，但真要放到现实和江漱阳站在一块，完全天上地下之分好吗…… 　　再说了，他之前面对江漱阳的时候，gay达可是一点没响，掰弯直男天打雷劈啊！ 　　他郁闷地点进论坛小组里，很快找到好友们发的帖子。 　　帖子主题是——挖到一个新鲜的极品帅哥（星）（星），有没有人知道这小哥是不是（彩虹）？ 　　主楼除了两段视频，还发起了一个投票。 　　【哪个视频更戳中你的xp？】 　　【MV视频vs采访视频】 　　艾文：……玩还是你们会玩。 　　这个论坛小组活跃度极高，里面聚集了国内五湖四海的男同性恋，没过多久，帖子下就回复过百了。 　　【第一次投票这么纠结，MV好辣，但采访又好纯，都好喜欢】 　　【哥几个还挑上了，行吧我也挑上了，我要采访那个！就喜欢这种不加修饰的纯帅哥！】 　　【这不是dy上很火的那个江财校草吗，前两天我还和朋友讨论来着……果然，我就知道，这孩子早晚会在咱论坛火起来】 　　【没听说他是gay啊，人家一看就直，不知道情况的还是别造谣吧】 　　【hhhh隔壁已经开新帖在分析他是不是gay了……假如他真的是，我估计咱论坛又要吵他是1还是0了】 　　【你们没看那个dy博主最新发的采访花絮吗？小江挑礼物挑中了粉色的星之卡比哎，这么可爱怎么能是直男呢？！】 　　【我看了我看了，确实可爱，长这么牛逼就算了，还有酒窝，我宣布他打败严野成为我心目中的top1】 　　【草，这话可不能乱说，严野在咱论坛里巨多梦男粉的，那群人都是疯子，一天到晚yy小作文】 　　【江漱阳和严野以后谁的梦男粉多还真说不准，又是新一季红白玫瑰之争吗哈哈哈哈哈，我觉得白月光的力量很可怕啊，你看投票都是采访视频的多，说来说去咱还是喜欢纯情大男孩】 　　【单纯又年轻更好掌控啊，谁不想亲手调教自己的另一半呢，而且年轻人精力旺盛嘛】 　　【严野感觉像是能在床上玩死人的那种……跟他谈估计会爽得下不来床……】 　　【严野还玩机车啊，腰和腿肯定贼特么带劲，江漱阳还会啥，网上不是说他是从小县城考上985的吗，还缺钱去酒吧打工，这种死读书的好学生很无聊的】 　　【严野家的梦男闻着味找来了……做数据了吗这么闲，还不去帮你老公反黑，REstar的黑热搜还挂着呢】 　　【狗日的你%￥#&*……@#￥%**！】 　　帖子下面吵着吵着方向就歪了，而某个刚巧刷到这则帖子的当事人正饶有兴致地旁观评论区发疯，还顺手给江漱阳的采访视频投了一票。 　　“严野！你还坐着干嘛，要准备出发了。” 　　穿着黑色无袖衫的男人懒洋洋地放下翘着的二郎腿，随手把手机放进牛仔裤口袋。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看向站在玄关的贺嘉忱，嗓音沙哑，带着点没睡醒的倦意：“队长，这么着急做什么，今天起好早。” 　　贺嘉忱低头翻着备忘录：“粤姐订的上午的机票，我们待会还要坐车去机场。” 　　严野走到玄关边上，倚着鞋柜：“这样啊……但下周一才开始拍摄不是吗？有必要提前这么多天？” 　　贺嘉忱无奈抬眼：“你说呢？这几天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黑料你应该有了解吧，粤姐可没禁止你看手机，圈内都等着看我们笑话啊。这次要拍的杂志社很有名气，提前过去准备起码能表达我们的态度不是吗？” 　　严野不急不慢地换好鞋子，他左边眉毛是天生断眉，习惯性单挑一边眉笑的时候又痞又坏，有种人如其名的野性的帅气。 　　他不甚在意地耸肩：“反正都是假的，造谣的传谣的还有相信了的全特么都是傻逼，谁有空跟他们玩……不过那杂志社真的只邀请了咱俩？” 　　贺嘉忱：“本来还有杨骁，这不是出事了么。他们好像准备拍一期西装主题，然后就请了咱们三个不同类型的。” 　　贺嘉忱阳光正气，严野痞气邪肆，杨骁冷漠禁欲，围绕这三人的气质展现男性西装的不同魅力——这是某国民男装品牌和杂志社提前谈好的拍摄内容。 　　然而谁能想到，对外人设冷漠禁欲的杨骁被爆出恋爱丑闻，女方还是男方站姐，作为爱豆居然和大粉谈恋爱——这简直是踩在粉丝们的雷点上蹦迪！ 　　都这样了，杂志社和品牌方哪敢再请他掺和进来，甚至这次塌得轰轰烈烈的丑闻险些牵连到贺嘉忱和严野，所幸最终还是谈成了这次合作。 　　严野表情逐渐微妙：“所以这次就我俩？” 　　贺嘉忱瞧见他这奇怪的表情，愣了愣，好一会才get到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可能，粤姐肯定不会让我俩单独拍啊。” 　　所有的男团都逃不过炒cp卖腐这条路，很不巧的是，作为REstar的三大门面之二的贺嘉忱和严野就是曾经的美帝cp。 　　而且他俩还不是公司安排的“官配”，只是耐不住cp粉们化身显微镜自发嗑糖上头。 　　在cp粉眼里，他俩从颜值身材到业务能力都是绝配，相爱相杀又互宠，可逆不可拆。 　　两位当事人面面相觑：……难评。 　　怎么就没人相信他俩是真的磁场不合，关系一般呢？ 　　又因为这俩人是REstar的人气前三，其中贺嘉忱稳坐第一，严野和仇岭在第二第三不相上下。 　　无论是站在公司盈利的角度还是为团体未来考虑，工作室都不可能让人气最高的两人抱团，所以就直接人为插手避嫌拆cp，各自给他俩配了一个低人气的“官配”。 　　意料之中的，之后又是唯粉震怒、cp粉逆反的大乱斗。 　　粉圈生态，习惯就好。 　　严野表情放松下来：“那就好，还请了谁？” 　　这回轮到贺嘉忱表情微妙了：“……你一定猜不到另一个人是谁。” 　　严野：“？” 　　“是左宥。”贺嘉忱没有卖关子，直接道。 　　严野顿了顿：“……啊？” 　　他错愕地转头：“你认真的？怎么会是他？” 　　虽然演员和爱豆没有明面上的分歧，但除去综艺合作，大多时候双方都会尽量减少交集。 　　一是因为两方资源不重合，合作机会较少，二是因为粉圈容易吵架拉仇恨，没必要徒添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在演员领域独占鳌头的长空娱乐和爱豆产业成熟的万业娱乐关系很一般。 　　不能说有仇，只能说真的很一般。 　　据说两个公司的掌权人私下找过算命师傅，算出两方八字不合，分则各自繁荣，合则大亏特亏。 　　在算命之前两边都因为合作摔过大跟头，这次从玄学的角度给出有力的解释后，瞬间就让他们对彼此避之不及了。 　　由上及下，也间接导致两个公司的艺人习惯性减少合作。 　　严野没搞懂：“左宥不是他们长空年轻一代的一哥吗？他应该不缺资源吧，怎么会答应救场？” 　　贺嘉忱也有点疑惑：“粤姐说杂志社那边一开始也只是试着问问，他们也没想到左宥就同意了……说不准人家刚好想去杭城玩？” 　　严野啧了一声。 　　他还以为能认识个对胃口的新人之类的呢，没想到又来一个和他气场冲突的。 　　他跟着贺嘉忱坐上保姆车，戴着帽子和耳机闭目养神，然后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起刚刚在论坛上刷到的那则帖子。 　　严野靠着车窗，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窗外。 　　嗯……要是有机会和那个新人——呃，叫什么名字来着？江漱阳？ 　　如果能和他合作……感觉还不错？说不定还能约着玩玩。 　　男人望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与此同时，坐在另一边的贺嘉忱默默贴紧车门，心里哀叹：“粤姐啊，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和这家伙一起出发啊……” 　　他和严野是真合不来啊，和这家伙坐一辆车完全没话聊好吗！他平时对一个陌生人都能滔滔不绝聊个不停呢！ 　　说来有点好笑，每次得知团体里有人被曝光黑料或上黑热搜时，贺嘉忱心里第一反应总是——啊？是严野吗？ 　　嗯，没有理由，贺嘉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跟严野关系一般到几乎从不主动找话题聊天，对彼此的了解也少得可怜，仅仅勉强维持着同事的体面。 　　他从没说过这家伙的什么坏话，更不想去揣测些有的没的，所以在外人眼里，他俩关系说不准还称得上一句不错。 　　但……对一个人无感并不需要理由。 　　贺嘉忱无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高楼大厦，整个人都有点焉巴，像只孤零零守家的大金毛。 　　＊ 　　周六下午，天空阴云密布，看着像是将要下雨。 　　江漱阳提前在微信上询问季蓝英需不需要他去机场接人，被后者果断拒绝。 　　剧组大部分戏都是外景，黎书华见天色不妙，便索性提前宣布下班，没有夜戏任务的人都可以提前回酒店。 　　此时才下午五点，距离江漱阳和季蓝英她们约好的饭点还有三个多小时。 　　他想了想，还是让肖放开车送他回酒店。 　　“唔……我想想——你七点五十的时候来叫我吧。”江漱阳倚靠在房间门边，说话慢吞吞的。 　　肖放沉稳点头：“还有两个半小时，你好好休息。” 　　今天白天几乎都是江漱阳的戏，他连中饭都是随便扒拉两口将就着吃，现在这副说话都软绵绵的模样明显是累得不行了。 　　江漱阳没解释自己回酒店不是休息的，他只笑了笑：“好，肖哥你也好好休息，待会还要麻烦你开车。” 　　肖放：“嗯。” 　　江漱阳关上门，慢悠悠地晃到电脑前，啪嗒一声坐下。 　　他后仰着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数位板，一边还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今天……先画两个小时吧。” 　　距离上次新章节的发布已经有两个星期的时间了，画幕和某音的评论区都催得不行，所以江漱阳这些天即使再忙也会尽量抽时间出来画一点。 　　注册某音之后，江漱阳接到不少画画博主的合作邀请，据说是最近网上很火的“接力画画挑战”，即将完成一部作品的步骤大致拆分为草稿、线稿、上色、细化四步，然后让四位画师依次作画。 　　江漱阳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但实在是太忙，只能婉拒。 　　他画起画来便忘了时间，直到“叩叩”的敲门声响起，他才如梦惊醒，放下笔，转动发酸的手腕，咧了咧嘴。 　　“来了来了——！” 　　江漱阳跑到门前，打开门，顶着一头被挠得乱糟糟的黑发从门后冒出来：“肖哥，抱歉啊，还得麻烦你再等我——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肖放的目光在年轻人明亮的笑容上顿了顿，点头应道：“嗯，没事。” 　　“谢谢肖哥！” 　　五分钟后，洗了脸换了身衣服的江漱阳坐上车，出发前往预订的餐馆。 　　……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江漱阳看向包间内坐着的两位女士，扯下口罩，无奈地笑着打招呼：“蓝英姐，靖川姐。” 　　虞靖川笑眯眯地双手抱胸靠着沙发：“哈喽呀，小江同学，迟到了要自罚三杯哦。” 　　季蓝英瞥她一眼，凉凉道：“别带坏小孩。” 　　她抬眸看向江漱阳：“坐吧，你没迟到，是我们来早了。” 　　江漱阳依言坐下，隔着圆桌对面就是虞靖川，后者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他好一会，然后慢悠悠道：“小江啊，你最近是不是挺累的？看上去没睡好哦。” 　　季蓝英也转头盯着他瞧，上次见面还朝气蓬勃的男生此时眼皮半耷拉着像是睡不醒似的，眼底的青黑已经到不容忽视的地步，皮肤倒依旧透亮得能发光，只是这眼神……怎么像只回不过神的考拉？ 　　她看着江漱阳端茶壶倒水的动作，问：“怎么了？” 　　“……啊？” 　　江漱阳没反应过来，握着温热的白瓷杯，愣了愣：“呃，是说我的黑眼圈吗？” 　　虞靖川啧啧道：“快要变成大熊猫了啊小江。” 　　江漱阳：“也没那么严重吧？是拍戏需要啦，最近拍到角色憔悴的镜头，黎导不想上镜妆感太重，就希望我能自己调整到疲倦憔悴的模样……” 　　他抬手摸了摸眼下：“所以我就压缩了睡觉的时间，然后也没怎么休息，一直在忙……各种工作。” 　　季蓝英：“没事，不影响你的帅气。” 　　“啪嗒。” 　　虞靖川弯腰捡起自己惊掉的手机，睁大眼睛望着季蓝英：“哇——你什么时候也会夸人了？” 　　而且还夸得这么直白，这还是那个能面无表情怼得别人羞愤欲死的季蓝英吗？！ 　　“……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季蓝英微微挑眉，“就像我也会说你歌唱得不错。” 　　江漱阳一边支着筷子动作利落地夹花生米吃，一边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姐一直都是这么评价我的，难道靖川姐不这么认为吗？” 　　年轻人笑着抬眸和虞靖川对视，没有说话，仿佛在用这张漂亮的脸无声控诉——姐，我长得难道不好看吗？ 　　这尼玛和撒娇有什么区别？！ 　　虞靖川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小子别瞎撩拨人啊！” 　　她话音刚落，季蓝英凉飕飕的视线就刺了过来，质疑的目光仿佛在问：你，说，什，么？ 　　江漱阳嚼花生米的动作都慢了一拍，显而易见地愣了愣：“……唔？” 　　虞靖川忍不住怀疑人生，难道真是她空窗期有点久了，是不是应该谈个年下男过过瘾？ 　　不对啊，她上一段恋爱分手还不到半年呢，她以前有这么容易被撩到吗？这肯定不是她的问题啊！ 　　虞靖川嘴角抽了抽：“蓝英，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那么变态，你多管管你家小江吧，他这样下去迟早会翻车的！” 　　这长相这眼神谁看了不迷糊啊，别看娱乐圈表面上那么多单身的帅哥美女，其实私底下不知道玩得多花，就江漱阳这乱撩的德性，早晚被人吃干抹净了去！ 　　季蓝英按下江漱阳的脑袋：“继续吃你的，别管她。” 　　江漱阳：“……没菜啊！姐！上菜吧！” 　　虞靖川按了几下桌上的铃，嘀咕：“算了……小江，等会吃完饭帮我一个忙吧。” 　　“啊？” 　　女人笑眯眯道：“我提前问过你蓝英姐了，现在就看你乐不乐意，反正不会让你吃亏的。” 　　江漱阳摸摸后脑勺：“现在不能说吗？” 　　“吃完饭再说吧，现在说了影响你专心吃饭怎么办？”虞靖川懒懒笑道，“吃个花生米都这么起劲，饿坏了吧。” 　　江漱阳诚实地点头：“嗯，饿了。” 　　“哈哈，服务员，上菜！” 　　* 　　“拍……共创某音？” 　　江漱阳刚放下碗筷，端起白瓷杯准备喝水，就听见虞靖川的提议，他来回指了指自己和对方：“我们？” 　　虞靖川笑着点头：“对。” 　　她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坐姿很是潇洒：“你不知道吗，咱俩最近在某音可火了，还有先前一起拍MV的那首歌，有人自创了对应的手势舞，我们要不要试试翻拍这个？” 　　江漱阳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但我只是出镜了MV，别的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和我合拍？” 　　他在圈内应该是处于查无此人的状态才对，虞靖川在国内歌坛好歹也是金字塔顶端那批人之一，何必与他一个无名小卒合拍？ 　　嗯……即使是和洪广天导演都要合理些吧。 　　虞靖川诧异地挑眉，看了眼季蓝英：“你没和他说？……小江你平时都不上网的？” 　　季蓝英淡淡道：“我让他安心拍戏，少看那些东西。” 　　江漱阳跟着点点头。 　　虞靖川：“你……还挺听话的。” 　　她晃了晃腿，长卷发在耳边甩了两下：“一块儿拍个某音哪有那么多事，咱俩关系好就拍呗，与其计较这个，你不如担心担心那手势舞咋办，还挺难学的呢。” 　　她私下里都练了半天才学会的。 　　江漱阳打开手机查到虞靖川说的教学视频，拖动进度条大概看了一遍：“嗯……这个不用担心。” 　　他吃饱喝足后说话都有点懒洋洋的，后背贴着沙发靠枕，脖颈微微后仰，单手举着手机：“我感觉还挺——简单的？看一遍就差不多记住了。” 　　虞靖川：“哈……你小子开什么玩笑呢！” 　　季蓝英在一旁默默喝水没说话。 　　江漱阳用1.5倍速从头到尾看了遍视频，然后放下手机，也没直起身子，就这样瘫坐在沙发上举着两只手比划。 　　他嘴里嘀咕着12345678，就这样在虞靖川震惊的目光下慢悠悠做完整套手势舞。 　　“第一遍还不熟练，有点卡。”他解释道。 　　“……？？？” 　　虞靖川僵硬地转头瞪季蓝英：“你怎么没告诉我这家伙还是个学霸？！不对，就算是学霸也不至于学这玩意也厉害啊！” 　　她又要怀疑人生了：“你真没舞蹈基础？这是看一遍就能学会的吗？” 　　江漱阳翘起嘴角，酒窝一晃一晃的：“哎——我从小记东西就快嘛，没办法，这是天赋哦。” 　　年轻人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有些欠揍，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虞靖川捏了捏拳头，微笑：“行啊，我们人见人爱的天才小江同学，那咱们就直接开始？争取一遍过咯？” 　　季蓝英拿出手机，环视一周：“以那面墙为背景吧，我帮你们拍。” 　　江漱阳站起身，呻吟着伸了个懒腰，一边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穿着宽松的T恤，展开双臂的模样活像一只张开翅膀的企鹅。 　　男生努力眨眨眼睛让自己显得精神点，然后甩手比了个出发的手势指向对面的米白墙面：“go——！” 　　…… 　　“嗯……镜头对准了，小江再后退一点，你太高了。” 　　季蓝英站在桌边，举着手机对准面前的两人：“我喊123就开始拍，音乐也是同步响起，只放伴奏，靖川你能自己唱，其他就你俩自由发挥？” 　　她看了眼江漱阳：“不用紧张，自然随意点就行。” 　　江漱阳：“我不紧张……就是有点困。” 　　虞靖川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声：“噗，你都困出三眼皮来了啊！” 　　她一边笑还一边惊叹：“这样看你眼睛显得好大，你平时都没完全睁开眼吧？” 　　江漱阳揉揉眼睛：“有点用眼过度，来吧，一遍过。” 　　虞靖川抬手把墨镜固定在发顶，打了个响指：“OK——one take！” 　　手势舞是根据《罗曼蒂克主义》副歌部分编排的，只截取了三十秒左右，节奏很快，每个动作都在卡点。 　　虞靖川不知道站在她身后侧方的江漱阳表现怎么样，反正她是确定自己百分百熟练了才开始拍的。 　　本来她今天只是打算面对面和江漱阳商量商量，可没想要当场拍，他俩都没做造型呢！ 　　虞靖川今天出门穿的黑色紧身吊带和阔腿工装裤，还特意挑了一副香槟色墨镜，打算来杭城游玩两天。 　　然而没料到天气不好，瞧着要下雨的样子，原本以为这妆是白化了，结果某人居然一遍背下了手势舞——那索性就把共创视频拍了吧，不拍显得她气虚似的。 　　当音乐响起时，虞靖川凭着肌肉记忆跟上节拍，她都不需要开嗓，这一段没有高音，完全是信手拈来。 　　比起虞靖川的创作才华，她在声乐上的天赋要稍微逊色些许，但她肯下苦功，基础扎实，现场清唱都能吊打乐坛一大批人。 　　季蓝英眼底浮现出几分欣赏的色彩，她端着镜头的手相当稳。 　　在音乐将要结束时，她听到一个低而冷的声音也跟着哼唱了最后两句。 　　“嘀。” 　　拍摄按下终止键。 　　虞靖川还没反应过来，她一卡一卡地转头，目不转睛盯着江漱阳看，后者还是那副困得不行的模样。 　　她顿了顿，抬手往男生肩膀上重重一拍：“别装了，刚刚那句是你唱的吧。” 　　江漱阳下意识摸了摸肩膀，半眯着眼重复：“——Romance has never been what I imagined～” 　　低冷而不急不缓的吟唱像是教堂的晚钟，他唱歌和说话像是用的两副嗓子，甚至讲英文和中文也像是两个人在说，咬字性感得不可思议。 　　虞靖川对这一段的表达是失恋的女人大彻大悟的沙哑低喃，而江漱阳……唱得太甜蜜了，简直是在黏黏糊糊地说情话。 　　他垂着眸子，喉咙里哼着拖长的尾声：“……我只会唱这句。” 　　他没提前听过这首歌，完全是刚刚现学的。 　　虞靖川缓慢地抬手把长卷发勾到耳后，然后迈步走到季蓝英身前，猝不及防地张开手狠狠抱住对方。 　　“啪！啪！” 　　她咬牙切齿地拍着季蓝英的背：“蓝英啊——我这辈子最讨厌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她声音像是从喉咙眼里挤出来似的：“天才啊！我最讨厌天才了啊！” 　　季蓝英默默伸手把她扒拉下来：“行了，别演了。” 　　“唉——” 　　虞靖川把头顶的墨镜勾下来，双手抱胸，转身看向还在状况外的江漱阳：“有两把刷子啊，以后要是想转行就来跟着姐混吧……现在演员这行竞争压力可大了，来当歌手吧，只要姐有肉吃指定少不了你汤喝。” 　　江漱阳：“姐，我就会这一句……而且我唱不了高音，你，你正常点。” 　　虞靖川耸耸肩：“又不是每个歌手都要擅长唱高音，你这声音条件和机能，不唱R&B都浪费了……算了，我就开个玩笑，咱们小江同学已经是蓝英的人咯。” 　　季蓝英懒得理她，低头操作手机：“刚刚拍的视频发你了，小江你也注册个某音，跟她互关一下，晚点好发共创。” 　　江漱阳点头：“行，我现在弄。” 　　他有两个手机号，一个是高中用到现在的，还有一个是刚上大学时为了免费校园网又买的。 　　高中时的手机号基本和他的“画师”身份绑定了，无论是微信“shuyyy”还是发漫画的某音账号，都是用这个手机号注册的。 　　而大学买的新号则是他日常社交时用到的，他现在也是在用这个号注册新的某音。 　　“……可以了。” 　　他道。 　　虞靖川反复看了几遍刚刚拍的视频，啧啧感叹：“提前预定明天的热搜了，小江你真是……气质多变。” 　　明明只是太累了没睡醒的模样，偏偏在镜头里有种又颓又丧的苏感，就离谱啊，居然连黑眼圈都格外有魅力！ 　　“你这戏要拍多久，我都想找你预定我下次专辑的MV主人公了。”她语气唏嘘。 　　江漱阳默默低头盯着她：“靖川姐，你是我的粉丝吗？” 　　虞靖川：“……啊？” 　　江漱阳诚恳道：“你今天说话好夸张。” 　　虞靖川嘴角抽搐，抬头瞪他：“夸你还不乐意了？” 　　江漱阳扭头避开，嘟囔：“我乐意啊，这有什么不乐意的。” 　　季蓝英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声音淡淡：“他害羞了。” 　　虞靖川：“哦～～～原来是害，羞，了啊。” 　　江漱阳：“…………” 第31章 　　周日白天依旧是按部就班地拍戏，天空始终灰沉沉的，天气预报从昨天开始就时常显示“两小时后有降雨”，但直到这天下午收工都没见着一滴雨水。 　　江漱阳背着双肩包，站在拍摄取景的教学楼前整理手上的雨伞，一边朝外探头。 　　“好像就要下雨了……？” 　　站在旁边的郑琛刷新着手机界面：“天气预报不准啊，但外面风这么大，感觉这雨迟早得下，估计还是大暴雨。” 　　江漱阳尝试迈步出去，瞬间被呼啸的风糊了一脸，头发都炸了起来，他捂着脸：“这是——台风要来了吗？” 　　郑琛瞧着他这副模样，笑得话都说不清：“台风，台风也不是这个时候吧。” 　　江漱阳郁闷地甩甩脑袋：“算了……我先走了，哥你也早点回去吧，下雨会堵车的。” 　　郑琛点头：“行，注意安全，明天见！” 　　“bye——” 　　江漱阳坐在吉普车后座，一边摸着皮质坐垫一边感叹：“哇，肖哥你这是换新车了？好帅。” 　　肖放单手扶方向盘，稳稳地开出停车场，另一只手调试着车上的空调冷气。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年轻人：“嗯，之前那辆后备箱小了，放不了太多东西。” 　　江漱阳在后座伸了个懒腰：“唔——确实空间大了好多，感觉坐起来都舒展了。” 　　肖放应了声，然后问道：“空调温度合适吗？” 　　江漱阳：“嗯？可以，挺好的。” 　　他懒洋洋地坐在后座看手机，在寝室群聊里和三个室友们插科打诨，突然听到车窗玻璃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下雨了？” 　　江漱阳转头看去，眼睛慢慢睁大：“这雨……也太大了吧？！” 　　电光石火间，一场大雨降临至整个杭城。 　　车顶接连不断的清脆啪啪声甚至让人怀疑这下的不是雨而是冰雹，明明坐在车窗紧闭的车里，却仍旧感觉全身都凉飕飕起来。 　　江漱阳伸手调小了后座空调，一边翻着微信消息嘟囔：“啊……这个时间，已经上飞机了……” 　　肖放稍稍侧头：“约了朋友吗？” 　　江漱阳微微拧眉：“算是吧，他刚好有事来杭城，中秋节不是快到了么，所以就顺路过来给我送点月饼……他也订了和我们一样的酒店，但咱们酒店是不是离机场挺远的？” 　　肖放：“还好，不堵车大概一个小时出头，雨天堵车就不太好算，估计差不多两个小时吧……” 　　江漱阳无奈：“那他到酒店都要十一点了……早知道让他先别订咱们酒店了，在机场附近休息一晚更方便吧。” 　　这么大雨专程赶过来就为了给他送月饼，太麻烦人家了。 　　他低头打字：“我先跟他说一声，如果雨太大就先在机场附近先住一晚好了……不过他要下飞机才能看到消息。” 　　肖放稍稍转动方向盘，眼睛盯着前边的停车位：“嗯……到酒店了，可以准备下车了，带伞了吧？” 　　江漱阳没抬头，还在打字，嘴上慢半拍地应道：“……带了。” 　　“咔嗒。” 　　开门的声音响起，清凉湿润的风闯入车内。 　　江漱阳只觉眼前一亮，转头看过去，发现他挨着的车门已经打开。 　　而肖放站在后座车门外，左手举着一把黑伞，右手搭在车门框上。 　　男人微微倾身，背后是淅淅沥沥的密集雨声，垂眸注视着车内的青年。 　　“……吓我一跳。”江漱阳伸手勾起丢在后座另一边的双肩包，迈腿下车，抬眼朝肖放笑道，“好贴心啊哥……你这把伞怎么这么大？” 　　他迟疑地仰头看了看，漆黑的伞面完全遮挡住两个高个子的成年男性，甚至还能再挤一个人进来。 　　肖放关上车门，抬手准备去接江漱阳拎着的背包，同时低声解释：“是专门买的，我来打伞吧。” 　　江漱阳单肩背着包，摆手道：“包我自己拿就行，咱们进去吧，雨越来越大了。” 　　他跟上肖放的步子，语气轻快地调侃：“肖哥你太会照顾人了，原来这就是有助理的生活吗？” 　　肖放低低嗯了一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漱阳大概摸清楚肖放是怎样的性格了，昨天吃饭的时候，季蓝英还在问他和肖放相处得怎么样，合不合得来，要不要换助理。 　　江漱阳当然是认认真真地把肖放从头到脚都夸了一通。 　　季蓝英也觉得肖放能够做好，这人虽然说话有些木讷，一板一眼的，不是擅长和人聊天打交道的类型，但胜在做事踏实细心。 　　或许是因为刚从部队退伍出来，他身上还带有制度规训的气质，一眼看上去就很正气稳重，相当靠得住的样子。 　　江漱阳哼着歌回到房间，洗过澡之后便一直坐在电脑前研究剧本和画画，直到晚上十点多，左宥才回复了消息。 　　【左宥】：不好意思，刚刚看到消息，我现在已经在来酒店的车上了，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左宥】：现在有点晚了，你先休息吧，明天再见面 　　【左宥】：[晚安.jpg] 　　【jiangsss】：没事，来都来了我肯定要去迎接一下，我还清醒着呢 　　【jiangsss】：再过十分钟我就下楼等你，刚好带你认认路，这边酒店还挺大的 　　【左宥】：[猫猫点头.gif] 　　【jiangsss】：[小狗握爪.jpg] 　　左宥默默盯着聊天页面里最后弹出来的小狗表情包，握着手机的指头不自觉弯曲。 　　他一动不动地垂眸看了半分钟，直到手机自动熄屏，他才放下手。 　　前面的司机用本地方言抱怨着天气，余光瞥见后视镜里低着头的男人：“帅哥，外面下暴雨嘞，你带伞没？” 　　左宥没听明白，下意识嗯了一声。 　　司机：“带伞了就好，这雨下得太凶了，都不敢开快的。” 　　中年男人絮絮叨叨的抱怨融入瓢泼雨声中，左宥覆在膝盖上的手僵硬地保持着伸展的姿势，他连坐姿都格外端正，只是后座狭小的位置让他不得不收拢双腿。 　　雨水落在车窗的声音谱成一首快节奏的击打乐，斑驳的水痕在玻璃上犹如蛛网般蔓延。 　　左宥的目光随着玻璃上一滴水珠缓慢移动，那种艰涩冰凉的滑行感仿佛顺着他的视线从眼球一点点爬到身体里，胸腔内嘭嘭的心跳声比雨声还要轰鸣。 　　他后知后觉眼球的酸痛，连续眨了几下眼睛，车窗外的街边景色也在快速眨眼间飞速划过，像是按下快门般在脑海中留下模糊的影像。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 　　左宥只在杭城待一天，明天去杂志社拍完照片就回江城，所以他没带行李箱，只简单背了个包，其他必备品都在助理和经纪人那边。 　　卫将明提前两天来了杭城，订了离拍摄地点最近的酒店，他只以为左宥要住杭城的“朋友”家里，便没想太多。 　　司机转头看向后座：“帅哥，已经到咯，麻烦给个好评哈。” 　　左宥看向窗外，各色出租车和网约车在灯火通明的酒店门前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他所在的这辆车正排在末尾，距离大门还有五六百米的距离。 　　左宥心不在焉，听到司机提醒也没想太多，低声说了句谢谢，随后直接推开门下车。 　　他举手挡在头上，顶着暴雨往酒店大门跑。 　　“……哎，帅哥你——” 　　司机打开车窗招手喊都没来得及，望着男人冲进雨幕的背影，他都愣着了：“你没带伞吗？” 　　“我车上有伞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莽撞呢。”司机拍了拍方向盘，语气纳闷地嘀咕。 　　“啪！啪！啪！” 　　左宥踩着地上积水大步跑到酒店门前，他速度够快，没有淋成落汤鸡，只是头发和肩膀湿了一片，看上去有些狼狈。 　　口罩湿漉漉的黏在脸上，他没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余光瞧见自己在玻璃墙上的倒影。 　　他和倒影中的自己对视，直到这一刻他才陡然清醒过来。 　　……太蠢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左宥闷闷地抬手把滴着水的刘海往脑后拂去。 　　他望着旁边敞开的大门，竟然有些踌躇。 　　酒店的门童瞧见他这副模样，正准备上去询问。 　　然而下一刻，一道年轻男生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左老师…你怎么搞成这样？” 　　穿着深蓝色卫衣的年轻人快步朝他跑来，头发随着跑动的姿势往两边散开，露出一对俊郎而明亮的眉眼，黑珍珠般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他，其间不加掩饰的关心烫得人心中一动。 　　左宥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头，坐在车里时那种微妙的令人心里发麻的紧张再度浮现。 　　但更多的是放松，好像一直悬在半空惴惴不安的心陡然落地，他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年轻人眨眨眼睛：“左老师，你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出什么事了呢，别傻站了，赶紧进去吧，万一感冒怎么办。” 　　左宥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嗯…进去吧……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 　　“这算什么打扰，我平时这个点本来也没睡，是我麻烦你跑一趟才对。”江漱阳摆摆手。 　　左宥低垂着眼和男生并肩往里走，有些不敢看江漱阳的方向，紧接着就听对方说：“唔，不过我才发现左老师你的眼睛是浅瞳啊，琥珀色……的感觉？” 　　左宥本能地转头，猝不及防和江漱阳对视了，后者眼神带笑，坦荡荡地盯着他道：“很好看嘛。” 　　“……嗯。”左宥盯着江漱阳的眼睛，低声道，“你更漂亮。” 　　江漱阳挑了下眉：“哎，我是真心的，可不是为了要你夸回来，怎么突然就互夸起来了。” 　　左宥：“我也是真心的。” 　　江漱阳：“嗯——好吧，我信了。” 　　他们先去前台登记拿了房卡，然后江漱阳便领着左宥往他订的房间去。 　　“好巧，你的房间就在我楼上，还挺方便的，等会送你上去之后我直接走楼梯下来就行。” 　　左宥从方才对视之后，目光总是在空中游移几秒，然后不自觉落到江漱阳身上，有时是随着行走而晃动的发梢，有时是薄薄耳垂上小巧的两个耳洞。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打开背包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纸袋里面是深红色的礼盒，江漱阳一眼便认出这是之前照片上的月饼包装。 　　“哇——谢谢——” 　　江漱阳认认真真地接过：“有点沉啊，里面有很多吗？” 　　左宥低头拉背包拉链：“没有很多，因为是手工做的，放不了很久，最好在一周内吃完。” 　　“之前就想说了，要不是知道你是演员，我一定要大力支持你进军烹饪行业。”江漱阳拍了拍纸袋，“什么都会做就算了，还都做得很好吃！” 　　他脸色一本正经的：“连专业厨师都不一定能把营养餐做得那么好吃哦。” 　　左宥扯了扯口罩，声音隔着布料有些闷沉，眼睛却很透亮：“给懂得欣赏的人做饭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而且，你几乎不挑食。” 　　嗯……怎么又绕回来夸他了？怪不好意思的。 　　江漱阳挠挠脸颊：“我挑食啊，是你做饭太好吃了，所以能接受。” 　　左宥点头：“只是不吃茄子和姜。” 　　“这你都看出来了？！”江漱阳嘀咕，“很明显吗……” 　　电梯停在对应的楼层，俩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左宥望着男生的背影，声音低了许多，“你…要在杭城待很久吗？” 　　“不久吧。”江漱阳没想太多，直接答道，“估计——两个月左右？我戏份不算多，能提早杀青。” 　　左宥轻轻点头：“好。” 　　“那我就送到这里咯。” 　　江漱阳看着左宥打开门，笑着抬手小幅度摆了摆：“我先下去了，你快点洗个澡睡觉吧。” 　　左宥和他对视，眼睛一眨不眨的：“你也是，晚安。” 　　江漱阳愣了愣：“呃，晚安。” 　　这么正经地说晚安……感觉有点，奇怪？ 　　年轻人摸摸脑袋，转身往楼梯间走去。 　　* 　　【左】：我想清楚了 　　【裴郊】：什么清楚？你想什么了？ 　　【裴郊】：大半夜的居然主动找我，你被鬼附身了？ 　　左宥穿着浴袍坐在床边，身上还飘着刚洗过澡的氤氲热气。 　　他垂眸打字，发梢垂落的水珠滴在手机屏幕上，一个不小心，把没输入完整的对话发了出去。 　　【左】：上次说的事，第一眼就喜欢的 　　【裴郊】：？？？ 　　【裴郊】：[邀请您语音通话] 　　左宥顿了顿，按下接通。 　　裴郊似笑非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背景音格外吵闹，听上去像在酒吧之类的场所。 　　“吊胃口是吧，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说话说一半？看在老客户的面子上，聊聊吧，遇到什么问题了？”他勉强捡起下班后就无影无踪的职业素养，开口问道。 　　左宥面不改色：“你现在在哪，好吵。” 　　裴郊：“啧，高街十一号，估计你也没听说过，就江城一家酒吧。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心理医生也有夜生活的好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他嘴上这么吐槽，身体还是配合地走到稍微安静的角落：“这下行了吧，赶紧说正事。” 　　左宥靠着床头：“我按照你说的，先和他打好关系……从朋友开始，我们相处了将近两个月，几乎天天见面，一般是我主动给他送饭，他会给元宝买一些零食和玩具，元宝很喜欢他。” 　　他声音低沉，吐字稳重，听他说话像是在听纪录片的旁白：“我觉得和他相处很舒服，心境很放松，我在和其他人交流时很难有这种感受，和他待在一起时，我会觉得原来社交对我而言也是有正面能量的。”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好像也不错——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他顿了顿，道，“但两周前，他离开江城出差工作了，我……这两周都没见到他。” 　　裴郊若有所思：“嗯……所以你见不到她的这两周，很焦虑，无法放松，病情反复？” 　　左宥想了想：“和病情没什么关系，即使是和他每天见面的那段时间，我也还是有病，只是发作的时候没那么难熬。” 　　裴郊在酒吧喝了不少，此时脑袋比不上平常清醒，闻言下意识脱口而出：“每天？那你还没肾虚吗？！” 　　左宥：“……嗯？” 　　这一声淡淡的疑问让裴郊一激灵，他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那这两周发病的程度和以往没有遇见她相比呢？哪个更严重？” 　　左宥没有停顿，直接道：“以往更严重。” 　　他说话有条不紊，显然是早有思考的模样：“这个问题我之前想过，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的存在的确成功缓解了我的病，所以我更能确定，我这两周的焦虑和紧张不是因为这个病。” 　　裴郊明白了：“哦——因为想她是吧？” 　　左宥：“……” 　　裴郊挑眉：“你沉默做什么，啧，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我看你描述自己的情绪这么有条有理的，原来还是会害羞的？” 　　左宥闷不吭声。 　　裴郊这时候倒记起自己心理医生的职责了：“别害羞嘛，我们一条条分析。” 　　“上次我们是怀疑，你对她的一见钟情会不会有身体因素的影响，这里就涉及到生理性喜欢和心理喜欢的区别，由于你的特殊病情，你和她之间的生理性吸引会被放大许多倍，这种被放大的感觉很容易误导你的情绪，让你错以为自己‘喜欢’她。” 　　裴郊徐徐道：“不过经你这么描述，你对她大概率还真是喜欢，‘喜欢’的浓烈程度我们先不讨论。上次和你聊过之后我也有做一些调查，性成瘾症本来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大病，她能缓解你的病情这件事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难理解，或许就是因为你喜欢她，她的存在才能让你安心和放松，于是就间接缓解了你的病情。” 　　裴郊总结：“所以咱们这个因果关系要换一下，不是因为她能缓解你的病，你才喜欢她，而是因为你喜欢她，她才能缓解你这毛病。”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咂舌：“啧，早知道这样可以缓解，就应该早点劝你去谈个恋爱，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恋爱脑啊。” 　　左宥：“……今天我来找他了，刚刚见了一面。” 　　裴郊莫名觉得自己从心理医生变成了恋爱导师，他有点难以想象左宥谈恋爱的模样——虽然左宥有着性张力爆棚的脸和身材，但熟悉他性格的人都清楚这家伙有多抗拒亲密关系。 　　稍微越过社交距离的接触都会让他难受，更别提谈恋爱了。 　　纵然吃过娱乐圈数不尽的瓜，裴郊也仍然被钓起好奇心，他是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把左宥迷成这样。 　　“裴郊，我感觉……”左宥声音更低了，说话都有些艰涩，“我可能不只是…喜欢他。” 　　男人皱着眉，低头看着浴袍上的毛绒纹理，空闲的手逆着毛流无意识搓揉，衣服都被他弄得皱巴巴的。 　　左宥平时从来不会和别人聊起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只有在面对心理医生时，才不必隐瞒。 　　但这种坦诚对他而言无异于亲手将长久闭合蚌壳撬开，逼着自己一点点理清楚脑袋里那些复杂凌乱的情绪。 　　如果他是个没有生病的正常人，那他大可不必这样。 　　但他不是，所以他不得不比常人更谨慎专注地思考这些情绪，他绝对不能放任自己模糊纯粹的情感与身体快感的边界，不能徘徊在含混不清的暧昧之间。 　　所以这段时间的相处，左宥比往常花费更多的心思，不断观察不断思考，他试图尽可能地在短时间内将江漱阳了解透彻，试图尽快弄明白自己的想法。 　　然而随着交流增多，他发现自己对江漱阳的好奇心只增不减，越是了解，他便越被吸引，情感在不知不觉间叠加，以至于—— 　　完全，完全无法刹车了。 　　裴郊表情复杂，自言自语地嘀咕：“果然世界上所有的恋爱脑都应该被送去挖野菜……” 　　他打了个响指：“OK，左宥，你听清楚了，这是好事，现在你身体上的病情开始缓解，心理上也弄清楚自己的情感，你尽可以大胆追求你想要的了，不是吗？所以振作起来，别纠结那么多，行动就够了。” 　　裴郊不清楚江漱阳的身份，不知道左宥口中的“他”也是圈内人，甚至还是新人。 　　所以他只是提醒道：“但你在谈恋爱之前最好和老卫聊聊，官不官宣先不说，反正提前做好公关方案总没错，你瞅瞅最近微博上那些恋情瓜，那动静怪吓人的。” 　　“啧，我怎么开始替你担心这些东西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裴郊靠着墙，懒洋洋道，“反正你好好加油，老客户，期待你心想事成的那一天。” 　　左宥回答：“嗯，我知道。” 　　通话挂断后，他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坐在床头。 　　良久，男人微微叹了口气。 　　他没有透露过江漱阳的任何信息，也暂且没告诉裴郊——他现在还不能行动。 　　不是不想，只是不能罢了。 　　左宥把关于江漱阳公布在网上的物料重刷过不知道多少遍，无论是采访视频还是MV——他当然看得出这个年轻的新人拥有多么罕见的天资和潜力。 　　所以他更不可能让这颗前途无量的星星在还没升起前被动地和自己扯上关系，或许有些艺人乐于和有名的前辈绑定在一起，但他知道江漱阳不是。 　　……没关系，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他都一个人走过来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继续一个人走下去。 　　起码对目前的左宥来说，与江漱阳相识相知已经足够美好，未来的事全交由未来的他们去决定吧。 　　* 　　周日傍晚的大雨一直持续着，到了周一凌晨，杭城已然笼罩在湿淋淋的沉重水汽中，一呼一吸都仿佛沁透着清冷的水雾。 　　江漱阳站在酒店房间的窗边，左手勾着窗帘，有些不清醒地半眯着眼打量窗外的景象。 　　狂风骤雨在城市上空来回席卷，吧嗒吧嗒的雨点击打着玻璃，像连续发射的子弹。 　　密布的重重阴云阻拦着阳光，抬眼望去像是看到一个半圆形的灰雾屏障隔离了整座城市，哪里瞧得出这是上午七八点的光景。 　　江漱阳放下窗帘，低头浏览手机微信的剧组群聊页面。 　　【导演-黎书华】：@所有人，今天天气不好，放一天假，大家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加油） 　　【造型-毕卡】：收到！ 　　【道具-潘李李】：收到！ 　　【灯光-林恒伟】：收到！ 　　【演员-董沁文】：收到！ 　　【演员-代楚妮】：收到！ 　　【演员-江漱阳】：收到！ 　　他跟着发出去自己的回复，没再理会之后叮铃铃响个不停的消息提示音，放下手机，面朝下地扑倒在床上，脸埋进被窝中。 　　“唔啊——” 　　隔着被子发出一声闷闷的长叹，像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都酥麻麻地放松下来。 　　今日行程——放！假！ 　　江漱阳像咸鱼翻身般在床上慢吞吞仰躺过来，看着天花板，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 　　腹肌放松下来也是软绵绵的，瘪瘪的，饿了。 　　他在床上打了个几个滚，翻到床头柜一侧，抬手扒拉着放有月饼的深红色礼盒。 　　昨天晚上回房间后，江漱阳洗漱完之后就上床睡觉了，没有拆开包装看，毕竟他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但今天早上就很适合吃月饼，当早餐嘛，刚好大雨天懒得出门。 　　“……哇哦。” 　　江漱阳捏起一个圆滚滚的半个手掌大的小月饼：“豆沙的吗？好可爱。” 　　他一口一个，鼓着腮帮子咀嚼，一边拿起手机对着打开的礼盒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送月饼的左老师。 　　【jiangsss】：[照片.jpg] 　　【jiangsss】：（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jiangsss】：好好吃(=^^=)先拿了一个吃才想起来拍照T.T，返图好评！五星好评！ 　　对方几乎是秒回。 　　【左宥】：好吃就行，这个当早餐吃也不错，还可以在酒店餐厅买杯喝的 　　左老师真是……太有前辈的感觉了，这是习惯照顾人了么，明明他们也就差五岁吧？ 　　江漱阳咽下月饼，感受着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又拿了一个，手上慢悠悠地打字。 　　【jiangsss】：左老师怎么起这么早，今天行程很赶吗？ 　　【左宥】：嗯，要去拍摄的杂志社稍微有点距离 　　【jiangsss】：你一个人吗？没人来接你？ 　　【左宥】：雨太大了，他们赶过来也要花很长时间 　　江漱阳嚼着月饼，拧了拧眉头。 　　【jiangsss】：那你怎么过去？打车吗？ 　　【左宥】：坐网约车吧 　　这么大的雨，网约车应该要等很久吧…… 　　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人家专程送来的月饼的江漱阳莫名感觉良心有点痛。 　　【jiangsss】：我让我助理送你过去吧，今天我们剧组放假，刚好有空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闪。 　　【左宥】：会不会有点麻烦？ 　　【jiangsss】：不麻烦不麻烦，肖哥人很好的 　　【左宥】：[猫猫鞠躬.gif] 　　【jiangsss】：[小狗握爪.jpg] 　　江漱阳爬下床，踩着拖鞋跑到对面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肖哥在吗？”他一边问一边翻微信消息。 　　这家酒店隔音很好，他担心肖放听不见，打算在微信上也问一问。 　　江漱阳刚敲了两下门，没过五秒，门立刻就开了。 　　“……肖哥？” 　　他愣了愣，看着眼前戴医用口罩的男人：“你……生病了？” 　　肖放声音沙哑：“昨晚出门了，淋了点雨，怎么了？” 　　江漱阳眨了眨眼：“没事，找肖哥你借个车钥匙，我出趟门。” 　　肖放：“我开车送你。” 　　江漱阳笑着摆摆手：“不用，你好好休息吧，嗓子都哑了，再出去万一又着凉发烧怎么办？” 　　“不过昨晚那么大雨，你出门做什么？” 　　肖放垂眸：“……晚上突然下暴雨，可能有发生意外事故，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帮上忙。” 　　江漱阳默默竖起大拇指：“哥，你太厉害了，你回去睡一觉吧，我待会回来给你带吃的，你喝药没？” 　　肖放点头：“喝了……你会开车吗？” 　　“当然，放心吧，我还计划和室友自驾游呢。” 　　“嗯，开车小心，开慢点。” 　　“O——K——” 第32章 　　【jiangsss】：你来昨天的酒店大门吧，我在那里等你 　　江漱阳站在房间门边，低头把消息发出去。 　　他习惯性背着昨天的双肩包，里面是伞、水和iPad等等一些杂物。 　　“我还没开过这种车呢。” 　　江漱阳抛了两下手上的车钥匙，转身关上门下楼去停车场。 　　他们昨天停车的位置在酒店大门外的露天停车场，江漱阳打着伞快步赶过去，嘴里还嘿咻嘿咻地给自己配音，步伐都透露着雀跃的滋味。 　　“嘀嘀——”解锁车门，车灯闪烁两下。 　　“当当当当~” 　　江漱阳拉开驾驶座车门，另一只手收了伞，一边往车里探头探脑。 　　“坐在驾驶座就是不一样，这个高度，这种感觉……”他抬腿迈上去，稳稳坐直，系好安全带，然后抬手拍了拍方向盘，真心实意地感慨，“帅啊！” 　　“嗡——” 　　在车辆启动的轰鸣声中，江漱阳流畅地驾驶到酒店大门前不远处。 　　门前肯定不允许车辆长时间停留的，所以他打算先停在旁边能看到大门情况的位置，等确认左宥到了再开过去。 　　当然，这其中不可避免的有一点想耍帅的小心思。 　　想象一下，等会他驾驶着通体漆黑的“猛兽”吉普车冲破雨幕，一个干净利落的甩尾稳稳停在酒店大门前，然后在左老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降下车窗，微微偏头，淡定从容地抛下一句——“上车。” 　　是不是贼酷了！又冷又拽，想想都帅爆了。 　　咳咳，原谅他才二十一岁，年轻人想装逼是很正常的。 　　“那是左老师吧……” 　　江漱阳敏锐地从开开合合的玻璃大门前捕捉到一个高个子戴口罩的身影，鹤立鸡群般站在一众住户里，手上还提着一把纯黑的长柄伞。 　　男生仔细地判断好路线，扶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将他想象中的操作全盘复刻到现实。 　　不过为了防止车轮溅起太多水花误伤路人，江漱阳还是克制了很多。 　　他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按下车窗下降的操控键，然后转头看向车外不远处的左宥。 　　在一片沙沙雨声和人来人往的焦躁哄闹声中，车窗下降的声音几近于无，而一道清冽淡然的声音穿透过来，裹挟着空气里湿润的雨水气息，一同冲进左宥的耳朵里，顺着鼓膜一路融进大脑。 　　“上车。” 　　有着极为吸引人的好相貌的年轻人朝他抬眸，面无表情的，更显出眉眼线条凌厉逼人。 　　左宥一时怔住了。 　　下一秒，原本冷着脸的青年骤然展眉，笑容灿烂，连声音都明亮起来。 　　他手肘搭在车窗上，朝左宥招了招，笑道：“左老师，还愣着做什么，上车啊。” 　　江漱阳见左宥走近了还像是没反应过来的眼神，忍不住笑得更开怀：“哈，是不是被我吓到了，看来我耍帅没成功。” 　　左宥：“……不。” 　　男人摇摇头，表情松动了许多，竟也勾起唇角：“很成功，我被惊艳到了。” 　　江漱阳：“喔——居然把我们左老师都逗笑了，那确实是成功啦。” 　　左宥除了演戏，在生活中很少会笑，因为大多时候都没什么令他高兴的事，迫于职业、病情以及个人性格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他的情绪阈值高得出奇。 　　先前外界嘲他在圈内“没朋友”的事也并非造谣，这是真的，他的社交圈很小，硬要数出一只手的好朋友来，连卫将明和裴郊都得被算进去凑数。 　　由于出色到堪比建模的长相，他不笑的时候真的很有距离感，这一点与江漱阳很相似。 　　俩人都是俊到寻常人不敢轻易靠近的程度，只是江漱阳爱笑，笑起来还有酒窝，硬生生将这点距离感削减下去。 　　而左宥则是被“情绪阈值高”、“不爱笑”、“不喜社交”等等这一系列debuff叠得给人距离感奇高，已然成为圈内不好相处的典范。 　　所以谁能想到日常生活中的左宥笑起来会像春风化雨一般温和呢，连琥珀色的眼瞳中都带有细微的暖意。 　　联系起左宥那些相当会照顾人的行为举止，这样温和的气质……似乎也不算意料之外？ 　　左宥回过神后，又想起另一件事。 　　“怎么是你开车？”他问。 　　江漱阳晃了晃脑袋，语气懒洋洋的：“我的助理大哥因为乐于奉献的美好品质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所以——好心的小江同学决定亲自上阵！” 　　左宥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其中含着淡淡的调侃般的笑意。 　　“满意吗？” 　　左宥：“……嗯？” 　　江漱阳笑着重复：“我是说，对这个结果满意吗，左老师。” 　　左宥喉结动了动，垂眸道：“当然，满意。” 　　年轻人洒脱地朝前一摆手：“那就上车吧！咱们——出发！” 　　…… 　　… 　　“Boliex——是这家杂志社吗？” 　　江漱阳透过车窗打量着路两边的停车位：“就在那栋楼吧，那里好像不能停车，只能停在对面。” 　　左宥在副驾驶坐得端正笔直，安全带也服服帖帖地绑着，他侧头顺着江漱阳示意的位置看过去：“嗯，没关系，按你方便的来吧。” 　　江漱阳打着方向盘，在红绿灯前掉头，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Boliex……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左宥：“它是国际上比较知名的时尚杂志，大部分书店都有，可能是以前看到过？” 　　他偏头看了看专注开车的江漱阳，低声补充：“如果你对这个感兴趣，我家有两箱这一类的杂志，你可以来隔壁拿。” 　　江漱阳：“唔……倒不是这种熟悉啦……两箱杂志？你还喜欢囤这个吗？左老师原来是时尚达人哦。” 　　左宥解释道：“是公司和品牌方寄的，我把所有杂志分类放一起了。” 　　江漱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还是有点心不在焉，这个“Boliex”，他绝对在哪里见过，而且应该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才对…… 　　等等，好像连“左宥拍杂志”这件事都有点隐约的熟悉感。 　　江漱阳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扣紧，因为他正侧头看后视镜，左宥没注意到他陡然睁大眼睛的错愕又懊恼的表情。 　　——什么啊？他怎么连这种事都能忘了！ 　　虽然…虽然也没多重要，但好歹这也是他做了笔记的“未来”啊。 　　Boliex杂志拍摄——这不是那本书中所描述的“江漱阳”与渣攻二号的相遇事件吗？！ 　　“江漱阳”在结束《遗失的真相》电视剧拍摄后接到的下一个通告就是前往Boliex杂志社进行男士西装主题的内页拍摄。 　　而在这次拍摄中，杂志社和品牌方同时邀请了另外两位艺人，左宥是其中之一。 　　另一个人，就是REstar男团的rap担严野。 　　江漱阳记下的内容里有写到，原书中的这次拍摄机会是季蓝英替他争取过来的，但由于他是个完全的圈内新人，所以他最多只能参与内页的拍摄，而另外两位就是搭档拍摄封面。 　　据说原本Boliex准备拍摄三人封面，但原定的三人名单中有两人都出了问题，一人深陷恋情丑闻，而另一人则是被狗仔造谣的绯闻缠身，导致最后只有严野能按计划进行拍摄。 　　书中的左宥和江漱阳都是临时加入的人选，不过前者是杂志社和品牌方诚恳邀请，后者则是背景过硬的空降兵。 　　江漱阳：啊……又“关系户”了一次。 　　这也难怪书中的左宥对他越来越疏离，人家正儿八经地工作，某个关系户却总是空降插入，乍一看简直和厚着脸皮纠缠的变态没什么区别。 　　此时正在开车的江漱阳终于在脑海中回想起这些事情的始末，他不太在意书里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因为他根本没有踏上书中的那条路。 　　他可是清清白白的铁血单身男大！ 　　而且他也没被左老师讨厌，他们现在可是关系很好的邻居加朋友，和书里那种奇奇怪怪搞不清楚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江漱阳只对一件事稍有在意。 　　嗯……这个拍摄机会，小姨从来没和他提过。 　　他了解季蓝英，就像季蓝英也非常了解他。 　　Boliex内页拍摄一定是非常适合原书中“江漱阳”那个时期的最优资源，否则书里的“季蓝英”不会安排他去。 　　那么同理，现在的江漱阳和书里的“江漱阳”虽然在感情线上南辕北辙，但在事业线上仍旧相差无几。 　　他只是多客串了个MV拍摄，对于圈内而言还是处于新人状态，所以适合“江漱阳”的资源，也必然适合他。 　　季蓝英没有提过这个拍摄，总不会是觉得他拍戏太忙累着了，毕竟他们这对小姨和侄子都是“不卷则已，一卷就停不下来”的卷王。 　　谈不上什么事业心或者野心，只是俩人都习惯了认准目标就全力以赴。 　　所以江漱阳更倾向于有什么蝴蝶效应，让Boliex杂志社压根没放出这次拍摄机会。 　　唔……让他想想，左宥要去参与拍摄，说明原定名单中至少缺席一人，那大概率另一人没有如同“剧情”那样出问题？ 　　江漱阳找到停车位，稳稳当当地停正位置，踩下刹车。 　　驾驶座车窗正对着Boliex杂志社所在的办公楼。 　　他转头看向左宥：“左老师，到咯。” 　　年轻人笑容散漫，手肘随意地搭在车门上，膝盖大咧咧地朝外敞着，一身暗色的卫衣工装裤马丁靴，再配上吉普车驾驶座的装潢，颇有种放荡不羁的压迫感。 　　只是这张脸，这对酒窝，笑起来怎么就那么勾人呢？ 　　左宥看着这一幕，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江漱阳手指指节敲了敲车窗玻璃，发出叩叩的清脆响声，玻璃上附着的雨珠隐约随之下坠了些许。 　　“外面雨有点大，过马路要小心哦。” 　　江漱阳眨眨眼：“需要我陪你去吗？” 　　左宥默默解开安全带，他已经习惯待在江漱阳身边时总是不受控制的心跳了。 　　他摇头：“不用，雨这么大，你下去有伞也会淋湿……今天麻烦你了。” 　　江漱阳：“不麻烦不麻烦，你送我月饼，我送你上班，有来有往，多正常，而且开车载你一趟可抵不了那盒大厨手作月饼，是我赚了。” 　　左宥勾唇：“下次再做别的给你吃。” 　　江漱阳仰了仰下巴，眼睛懒懒地半睁着，笑得可甜：“你对我怎么这么好，那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报答回去啊。” 　　左宥轻咳几声：“没关系，都是朋友……” 　　两人互相闲扯了几句之后道别。 　　左宥撑着伞走在细细密密的大雨中，噼里啪啦的雨声重叠在一起连成模糊的哗哗声。 　　马路上车来车往，他走得不急不慢，伞也举得相当平稳，丝毫不受风雨影响。 　　明明步子在越走越远，但胸腔里蓬勃悸动的心脏存在感却越来越浓烈，那种若隐若现的怅然和留恋像沙漏里的沙，反复颠倒，堆积成山。 　　左宥握着伞柄的手无意识地用力，他有点想回头看看。 　　但再想了想，又怕太莫名其妙，便压下这点冲动，只身穿过车流，朝对面大楼走去。 　　左宥并不知道，此时坐在驾驶座的江漱阳降下车窗，正偏头注视着他的背影，手抵在下巴，若有所思。 　　灰蒙蒙的雨幕中，明黄色的斑马线和漆黑的伞面极其显眼，像是一不小心甩落在画纸上的颜料。 　　江漱阳的目光时而聚焦时而又漫无目的地散开，最后雨水飘进来打湿了小臂，他才慢吞吞升上车窗。 　　“哒哒，哒哒哒，哒——”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随意敲打着不规律的节拍声。 　　他缓慢地歪了歪脑袋，后脑勺完全贴在靠枕上，眼睛望着车顶，眨巴了两下。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要不然……再等等？ 　　看看——这所谓剧情的蝴蝶效应到底有多大？ 　　＊ 　　与此同时，Boliex杂志社内。 　　造型师们正在围绕着提前到场的贺嘉忱和严野俩人忙忙碌碌，另一边的卫将明则是与REstar男团经纪人林齐粤展开你来我往的社交。 　　这俩人都是行业内的精英，在人情世故这方面通达到了一定程度，两个老油条凑在一块儿，不过十来分钟就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互相称呼得颇为亲近，一口一个将明粤粤，整得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似的。 　　“……哼，粤姐还是有一套的。” 　　严野咧咧嘴角，哼笑了声，斜眼看向隔壁化妆台前的贺嘉忱，懒懒道：“队长，你猜他俩现在在聊什么？” 　　贺嘉忱原本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通过镜子的反射看到正面带笑容相谈甚欢的卫林二人：“嗯……可能在交流一些行业经验吧，演员经纪和男团经纪的区别之类的？” 　　严野啧了一声，眉眼耸着，看上去有点凶：“没意思，两个老狐狸凑一堆想也知道没这么简单……算了。” 　　男人低头随意拨弄着西服下摆，他手指很长，关节处微微凸出，指甲也修建得很整齐，十指叠戴了不知道多少个金属材质的戒指，在灯光下亮闪闪的。 　　一旁的造型师小声道：“严老师，可以把这些戒指摘下来吗，今天的主题不太适合在手上戴饰品呢。” 　　严野浑不在意道：“可以啊，你随意。” 　　他一股脑把戒指噼里啪啦地撸下来，在化妆桌上堆起一座小山，动作果断又粗鲁。 　　就连造型师都没忍住惊呼一声：“严老师！您，您小心点，别划伤手了，待会咱们肯定会有手的近景特写拍摄的。” 　　“放心——”男人在灯光下舒展着手指，语调散漫，“没事儿，你要不要……检查检查？” 　　造型师讷讷道：“不，不用了。” 　　“……” 　　隔壁的贺嘉忱默默望着这一幕，内心沉重地深深叹了口气。 　　他果然，果然和严野八字不合。 　　方才严野突然的搭话，贺嘉忱其实没有理解到对方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回答，但紧接着严野的反应他倒是看懂了。 　　这家伙是想在一个陌生的人多眼杂的地方聊自家经纪人的八卦啊，无论是吐槽卫将明和林齐粤友好相处下的暗流涌动，还是调侃他们聊天的内容，都不应该在这种场景下进行啊…… 　　他是觉得REstar的黑热搜还不够劲爆吗。 　　贺嘉忱有注意在听到他回答后的严野的表情——这家伙又在用脸说话，一看就知道在腹诽他装模做样假正经。 　　贺嘉忱……贺嘉忱只想扶额叹息。 　　他平时真的是个挺乐观积极的人，但现在光是看到严野动不动就孔雀开屏的行为都觉得眼睛疼，完全积极不了一点。 　　随便面对一个造型师都能撩起来，这和随地大小便有什么区别？！能不能来个人管管他啊！！！ 　　“叩叩——” 　　前台小姐站在门边，轻轻敲了敲门，朝里面示意。 　　“岳总监，左宥老师来了。” 　　她身后正站着一个身形修长匀称的男人，当后者走进拍摄间时，这室内的灯光都仿佛亮堂了数倍。 　　——这张令人头晕目眩的脸在现实中真的可以存在吗？！ 　　在场的工作人员目不转睛地看着左宥，顿了几秒，又转头来回打量化妆区坐着的两位——这三个人同时出现的效果太可怕了！ 　　Boliex作为国际上首屈一指的顶尖男性时尚杂志，无数男艺人们渴望着它的青睐。 　　杂志社的员工们实在见过太多太多美丽的脸和身体，以至于他们逐渐变得挑剔又麻木，寻常的工作中精心打扮后艳光四射的模特们都难以令他们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欣赏美丽和惊艳心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后者了。 　　今天却是破例了一次。 　　在他们过去合作的那么多艺人里，无论怎么回忆也挑不出几个能和眼前这三人相提并论的。 　　最起码，在脸这一方面，真的数不出来。 　　且难得的是，这三人都不是无聊的草包美人，各有各的独特气质，极为耐看，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们在镜头前的配合与张力。 　　左宥微微倾身和在场众人打了招呼，他礼仪很到位，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配上雕塑般的五官，陡然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贺嘉忱主动笑着抬手挥了挥：“哈喽哈喽，久仰大名啊左老师，我是贺嘉忱，是REstar的队长，叫我嘉忱就可以哦。” 　　左宥颔首道：“幸会，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一旁走过来的林齐粤笑着道：“如果我没记错，嘉忱和左宥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之前好像都没在活动上碰见过？” 　　卫将明也笑眯眯地点头：“对啊，也是不凑巧，之前刚好都错过了，但现在认识也不迟嘛！” 　　贺嘉忱察觉到坐在他旁边的严野低低哼笑一声，他转头看过去，下一刻便听后者用气声嘀咕：“和杨骁完全不像啊……啧。” 　　贺嘉忱：……这家伙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这位是我们REstar的rap担当严野，今天的拍摄就是我们嘉忱和小野跟着左宥你一块儿了。”林齐粤走过来拍了拍严野的肩膀，一边朝左宥示意。 　　左宥礼貌地点头：“明白，合作愉快。” 　　贺嘉忱笑容灿烂：“合作愉快！” 　　严野眯了眯眼：“……合作愉快。” 　　* 　　这次拍摄的男士西装主题分为三种风格，封面拍摄是三人合照，杂志内页有单人硬照和采访。 　　除此之外，Boliex线上官微还会发布一则30s左右的预售短片，也需要三位模特参与拍摄。 　　Boliex在为模特拍摄硬照时不仅仅强调其时尚表现力，还会尤为在意照片里传递的故事感。 　　他们希望读者在看到这些照片时，第一眼会被极富冲击力的时尚之美所吸引，紧接着在观察照片时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模特姿势、穿搭、表情以及布景细节等等的引导去构想一个印象深刻的故事。 　　所以，在拍摄前，工作人员提前告知三位可以尝试扮演的角色风格。 　　譬如贺嘉忱是正气凛然的政界红人，年纪轻轻便颇受器重，满怀豪情和朝气地想要一展宏图抱负。 　　他的造型就是基础黑白配，白色衬衫加全套黑西装，剪裁完全贴合身材，铂金的领带夹画龙点睛般晃着光，斯文正经的无框眼镜和公文包自然必不可少。 　　再譬如严野是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哥，平日穿着随意大胆，但在出席晚宴时总少不了一套正装，然而这大少爷即使穿正装也很难穿出多么正派的气质。 　　造型师给他安排的便是稍稍抓乱的背头，暗红色西装搭配黑金衬衫，脖颈还系着一条红黑条纹的领巾，他的西装也是三人中最修身的款式，将他优越的身材勾勒分明。 　　而最后做完造型的左宥——只能说，演员不愧是演员，入角色真的很快，换套衣服就像换了个人。 　　他一走进拍摄间，那种看似古板守旧的雅痞老钱气场便扑面而来，old money风格近期比较流行，但常人很难拿捏，如果未曾亲身体会，谁能想象血液里流淌着权力与黄金的滋味。 　　左宥是唯一一个穿长款西装的，整套深灰色西服配合白衬衫与灰条纹领带，布料偏厚，法兰绒质感让灯光像是液体般沿着柔和的褶皱流淌，有种保守又慵懒之感。 　　“哇——你这套帅啊。”贺嘉忱走上前，摸摸自己身上这套，感叹，“好像只有我的最简单，不过没事，我挺喜欢简单的。” 　　严野站在一旁侧头对着镜子整理领巾，挑着一边嘴角笑笑，没有搭腔。 　　左宥转头看向拍摄布景的地方：“他们是不是准备好了，我们先过去？” 　　贺嘉忱爽快回答：“走走走，待会我粤姐该催了。” 　　因为三人都是深色系，为了凸显服装，布景就是纯白的建筑物模型布景。 　　摄影师指挥他们三人站位，语速飞快像是机关枪突突的：“贺嘉忱站中间，从后往前走，我要拍你走步的姿势。左宥和严野一左一右分两边站，左宥你可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垂下来，松弛自然就行。严野你——拿个烟斗试试，看看画面和谐不，待会再换个酒杯，你和左宥两个人要有对比，一个明着骚，一个是闷骚，贺嘉忱就是正派，都懂的吧？” 　　左宥：“……” 　　严野：“……啧，什么鬼。” 　　贺嘉忱：“噗。” 　　十几分钟后，摄影师看着成片，拧眉，转头和旁边的道具师嘀咕：“你觉不觉得还差点什么，感觉还能拍得更好啊。” 　　道具师瞥了眼：“……你这难得拍出来的比不上本人有感觉，会不会是背景太白了？” 　　摄影师：“我刚刚调过了，背景灰一点也还是不对，难道是太空了？” 　　他目光不自觉移向窗外，沉思半晌，忽然灵光一现：“哎，你说我们要不要拍一场外景，就是这种雨天！” 　　道具师目光微妙：“你想拍湿身？” 　　摄影师：“……你他妈都在想些啥，我说的是雨里举伞的那种画面。” 　　他越说越起劲：“而且咱们这一块高端写字楼集中的高新区很合适啊！如果能在马路中间拍就更特么有感觉了！我看看时间……咱们这一块除了上下班高峰期车都很少，这时候去申请暂时封路用于拍摄的话……不出意外估计下午一两点能拿到批条！我去和总监商量商量！” 　　道具师看着他蹿出去的背影：“……真有活力啊。” 　　…… 　　… 　　“下午再重拍一条三人封面？” 　　“好好好，没事，我们这边会配合的……没有没有，都辛苦了，嗯嗯，拜拜。” 　　卫将明挂断电话，转头看向一旁站在窗边的左宥：“你听到了吧？” 　　左宥一只手拉着窗帘，眼睛望着窗外，像是在看外面的雨景：“嗯，听见了。” 　　卫将明挠挠头发：“本来按计划是下午三点前能收工，但看这情况，估计难了，那咱们的机票就要改签……呃，先改到晚上吧。” 　　他低头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转身朝外走：“我去找林齐粤聊聊，看她是怎么打算的……你要是闲着没事也可以和贺嘉忱他们多聊聊天。” 　　说到这里，卫将明顿了顿，自顾自地摇摇头：“算了，不指望你聊好天了，你自个儿待着吧，反正你一个演员和他们男团估计也很难玩到一块儿去。” 　　左宥没搭理他，只是低头望着窗外马路对面，目光聚焦在那辆熟悉的黑色吉普车上。 　　【左】：还不回去休息吗？ 　　【左】：[看到你了.jpg] 　　他在微信刚发了消息，下一秒便瞧见视线里那辆吉普车的驾驶座车窗缓缓下移。 　　那个总是笑得很甜的青年正抬头望着左宥所在的这栋大楼的方向，可惜写字楼都是单面防窥窗，他眨了眨眼，似乎是没找到左宥在的地方。 　　【江】：雨有点大，回酒店的路上肯定很堵，先歇会再动身咯，不急 　　左宥摸索了一番总算推开一小段窗户，出于安全性的考虑，这里所有窗户都只能打开约二十厘米的距离，堪堪够露出他半边身子。 　　湿淋淋的雨水往里飘，左宥站在窗口，刚垂头望向江漱阳在的位置。 　　极为凑巧的，下一秒，江漱阳就抬眸和他对视上了。 　　雨声很大，雨幕朦胧。 　　这么远的距离其实根本感觉不出他们是否有对视，甚至连五官都若隐若现。 　　但，越是模糊，便越是留给人充裕的想象空间。 　　左宥凝视着清凌凌的雨中那张白净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的，两颊微微绷紧，喉结像是吞咽般动了动，连雨水沾湿睫毛也没有反应。 　　“嗡——” 　　手机振动了一下，上面弹出一条新消息。 　　左宥顿了顿，低眸看去。 　　【江】：看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后来，这本杂志的封面被网友们戏称——某人后宫团的争奇斗艳……（×） 第33章 　　“咔嗒——” 　　“我知道我知道，上午不也没事干了吗，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就在休息室打会游戏，能惹什么事……” 　　门开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略带不耐的说话声。 　　严野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推开门，话说到一半，瞥见休息室地板上一动不动的影子。 　　他声音一顿，往上一看：“——左宥？你怎么在这？” 　　“这么偏的休息室里居然还有人……啧，好好好，我挂电话了。” 　　严野收起手机，单手插兜迈步走到左宥身旁：“你一动不动站在这干什么呢，哟，还开窗淋雨了。” 　　左宥面不改色地关上窗户放下窗帘，平静地看他一眼，道：“没事，淋雨清醒点。” 　　严野和他对视，眯了眯眼，突然抬手唰一下掀开窗帘，笑容颇为挑衅：“清醒点好啊，那让我也看看。” 　　他没等左宥回应，转头朝窗外看去。 　　茫茫雨幕中，马路上车辆寥寥，对面的写字楼灯火通明，似乎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严野目光顿在马路对面停车位的一辆黑色吉普上，他看过去的时候，那辆吉普车的驾驶座车窗正在上移，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男人意味深长地挑眉，侧目回望左宥：“哦——原来是在看这个啊，果然还得是我们左宥老师，会玩啊。” 　　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但不妨碍他装一装。 　　圈内消息四通八达，严野早有听闻左宥的名声，什么性子冷不好相处都传烂了。 　　他本以为能被Boliex选中代替杨骁位置的左宥，也会是类似杨骁那种冷漠禁欲感的气质。 　　但甫一照面，严野就知道——绝对不是。 　　严野自认他看人直觉很准，譬如在他眼里，杨骁就是个拎不清轻重是非的恋爱脑，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和大粉私通恋爱也就算了，还一股脑扎进去为了对方跟公司作对，活该现在坐冷板凳。 　　再譬如，他们REstar的队长大人贺嘉忱就是个老古板童子鸡，也是严野读书时最讨厌的那种和老师站在一边、爱打小报告的男同学。 　　再再譬如，眼前这位初次合作的左宥，严野内心笃定，这哥们儿绝对是和他一样的玩咖，说不准比他还玩得花！ 　　怎么圈内就没一个人看出来吗？这家伙怎么可能是性冷淡啊？！ 　　就连刚刚那摄影师都知道，他俩一个明着骚一个闷着骚，彼此彼此啊。 　　左宥依旧脸色淡淡，他对情绪的感知向来敏锐，面对严野挑衅的试探，他并不接招：“嗯，你继续看，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停顿，径直迈步走向休息室门口，和严野擦肩而过。 　　“……嘁。” 　　严野抓了抓头发，走到沙发边大马金刀地坐下，翘着二郎腿拿出手机，嘴里还一边嘀咕：“挺会装啊……” 　　他敢拿他这么多年的丰富经验打赌，那辆黑色吉普车里指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刚刚可没错过左宥望着窗外的眼神，就算那家伙关窗拉帘子动作够利索，那一刻的眼神也藏不住事儿——那火花四溅的，啧啧，恶心死了，他在床上都不会用那种腻歪的目光看人。 　　十来分钟后，休息室终于又有人进来了。 　　“咔嗒——啪。” 　　门被很快推开又关上，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走近。 　　贺嘉忱听到休息室里响起的游戏战斗的音效，无奈地抬手用手背捂了捂眼睛，压着声音道：“严野，你刚刚跟左宥说什么了，怎么人家在休息室待得好好的，你一来就把人赶走了？？” 　　“First blood——！” 　　严野双手持手机，手指动得飞快，头也不抬：“我运气不好，撞破人家的好事了呗，他又不是咱公司的，你管他干啥。” 　　贺嘉忱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后仰着靠在沙发抱枕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瘫着身子不想动弹，严野的回答从他左耳进去右耳出来，他半个字都不信。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Quadra kill——！” 　　贺嘉忱听得脑子嗡嗡的，他艰难地抬手从口袋里勾出手机，想着刷一刷微博某音，关注一番最近圈内热点，顺便瞅瞅他们团的黑料处理得怎么样了。 　　“……” 　　他手指慢慢滑动评论区，目光在粉丝们认真整理的那些澄清图文上逡巡着，期间也看到不少言辞激烈的争吵谩骂，看着看着心情愈发沉重。 　　贺嘉忱从入圈到现在的发展离不开万业娱乐的支持，他刚出道就遭遇过全网黑的场面，那时候他还没多少粉丝，只有公司和林齐粤始终支持他。 　　造谣，P黑图，语言羞辱，私生突袭，线下追车……什么糟心事他都经历过，最终他挺过来了。 　　所以他很感谢万业娱乐的存在，即使公司一直想把他绑在REstar这条船上，也用过一些手段打压他的热度，但一码归一码，他还是心怀感激的。 　　只有在这种时候，在面对诸多不实黑料满天飞的时候，在他的粉丝们努力澄清的时候，贺嘉忱才会克制不住的情绪低落。 　　他时而埋怨公司为什么不硬气地发澄清公告，时而又无奈于公司拖后腿的公关部门，时而又烦躁委屈地心想——为什么惹事的都是团里其他人，但每次都要拉着他一块儿下水。 　　就因为他流量大，树敌多，粉圈战斗力强吗？ 　　这些道理他都心知肚明，但就是因为太清楚，他才会越发的心情低落。 　　公司总说什么“嘉忱是最让我们放心的”、“嘉忱才是最懂事的那个”、“嘉忱知道该怎么做吧”……从贺嘉忱16岁和万业娱乐签约开始，到现在的25岁，九年来都是如此。 　　“Penta kill——！” 　　“Aced——！” 　　激昂的游戏音效伴随着严野得意的哼哼打断了贺嘉忱的思绪。 　　“……不能看了不能看了。” 　　贺嘉忱深吸一口气，心道：“积极点啊贺嘉忱，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想了也没用，不如不想，没关系，慢慢来……” 　　他心不在焉地往下一滑，下一则视频的bgm随之响起，是近段时间爆火的《罗曼蒂克主义》副歌部分。 　　这段bgm在某音太火，十个视频里得有五个都是这配乐，贺嘉忱早都学会唱了，但他还是停住了。 　　不是因为bgm，也不是因为发布视频的人是这首歌的原唱虞靖川，而是…… 　　“江漱阳？！” 　　贺嘉忱内心震撼，险些没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 　　他猛地坐直身子，眼睛盯着视频里站在虞靖川身后的年轻人。 　　等等等等——这首歌和江漱阳有什么关系啊？！ 　　为什么江漱阳会和虞靖川一块拍共创视频啊？？！ 　　贺嘉忱很不凑巧地错过了前几天江漱阳在微博热搜上挂着的盛况，也因为他虽然爱听歌但并没有看歌曲MV的习惯，所以连江漱阳在MV中极为出彩的镜头也一并错过了。 　　他眼中的江漱阳还是个懵懵懂懂刚入圈的新人，他还筹谋着给人家介绍资源呢，谁能想到人家小江同学一声不吭地就和歌后合作去了，哎呀，难怪看不上他那点综艺资源了！ 　　贺嘉忱在心里上蹿下跳地演了一出独角戏，手指还在扒拉着视频，试图放大江漱阳的镜头。 　　“喂，你在看啥，笑这么恶心。” 　　耳边突然响起男人懒洋洋的声音，贺嘉忱本能地侧开手机屏幕，用手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严野挑眉：“啧，别挡了，都看到了，不就是虞靖川和江漱阳那个合拍视频吗？上午就在热榜上挂着了，你才刷到？” 　　贺嘉忱：“……你游戏打完了？” 　　严野晃了晃手机，亮出屏幕，超不经意地炫耀：“喏，victory，我，mvp。” 　　贺嘉忱点头：“哦，那你继续。” 　　严野：“你演什么，我真看到了，不就是放大了看江漱阳吗？你还不好意思了……”还真他妈是童子鸡啊。 　　贺嘉忱不知道严野心里在腹诽他什么，默默挪了挪位置，拉开距离：“你认识他？” 　　“他？”严野扯扯嘴角，“哦，江漱阳啊，这有什么认不认识的，他长成那样，我要是见到了肯定忘不了咯。” 　　男人摸摸下巴，单挑着一边眉头：“而且我有预感，我和他肯定很合得来。” 　　合得来？他怎么可能和你合得来？！你们要是合得来，那我算什么？！！ 　　单方面认定江漱阳是他命定挚友的贺嘉忱想说什么，但还是勉强咽下去：“……哦。” 　　* 　　【贺嘉忱】：[复制打开某音……《罗曼蒂克主义》手势舞合拍，有点难学，但弟弟很帅#罗曼蒂克主义#手势舞https：//……] 　　【贺嘉忱】：我！才！看！到！ 　　【贺嘉忱】：你太牛了，刚入圈就有这种热度，天生命里带红啊兄弟！ 　　江漱阳手里还拿着触控笔，听到消息提示音，目光慢吞吞地从平板上拔出来。 　　在车上的这段时间，除了画画之外，他还抽空去看了两眼某音短视频的情况。 　　他没怎么关注评论，反倒是后台私信真的很多。 　　明明这某音账号才刚注册，这手势舞合拍也只是他发布的第一条视频，而且他还是作为虞靖川的助演嘉宾出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关注他？ 　　粉丝数噌噌涨，私信小红点都要爆炸了。 　　至于私信内容……咳，没什么好说的。 　　无非是说他帅声音好听能不能认识认识，以及附赠一些各种角度的照片，基本都没个正脸。 　　当他画画素材都绰绰有余的尺度。 　　江漱阳拿起手机，回复。 　　【jiangsss】：谢前辈夸奖！（抱拳） 　　【贺嘉忱】：不敢不敢，说真的，你是真适合拍某音啊，我看了虞姐以前的视频，点赞完全比不上这一条 　　【贺嘉忱】：你们这条共创不到十二小时就已经300w点赞了！你重视一点啊！你这张脸在某音完全可以横着走啊！ 　　【jiangsss】：你正常点……别捧杀啊哥 　　【贺嘉忱】：我哪有，我说的明明是真心话 　　【jiangsss】：我还要拍戏呢，没时间T.T 　　【贺嘉忱】：拍戏确实忙，但这个某音视频的热度是真可惜，真心建议你有空可以拍个七八九十条的，你要不参考参考我们团的某音，营业可积极了 　　【贺嘉忱】：可惜，如果你是咱们公司的，我肯定拉着你一口气拍十几个共创（流泪） 　　【jiangsss】：夸张了夸张了 　　【贺嘉忱】：还没恭喜你MV大爆，上次欠你的谢礼到现在还没送出去 　　【贺嘉忱】：我这几天在杭城，要不然给你带点杭城特产？你来过这边旅游没？ 　　江漱阳打字的手指停了停，顿时豁然开朗。 　　贺嘉忱也在杭城？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所以那个原剧情里因为被造谣的绯闻缠身而失去这次拍摄通告的人就是贺嘉忱？ 　　等等，让他想想。 　　江漱阳脑袋转得很快，他几乎是立刻就联想起他和贺嘉忱在江财学校外那家火锅店的初见——那会儿的贺嘉忱不正是被一个狗仔堵在洗手间里吗？ 　　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原剧情里的贺嘉忱没能从狗仔手上逃脱，被拍到私下一身黑鬼鬼祟祟在江财出没的照片，然后被有心人拿这些照片造谣？ 　　可时间线会不会有点不对……江漱阳记得原剧情里是先有“恋情丑闻”再有“绯闻造谣”，但他偶遇贺嘉忱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而恋情丑闻似乎是上周才被曝光的瓜。 　　总不可能是有人藏着贺嘉忱那些照片，刻意等到这个恋情瓜出来之后再造谣吧…… 　　男团成员和大粉私通谈恋爱，顶流的地下女友是江财女大学生——这两件事怎么看都是前者更严重，但无疑后者的热度会更爆炸。 　　江漱阳思考时手指无意识地转笔，啪嗒啪嗒地击打在iPad屏幕上。 　　“……算了，也无所谓。” 　　他自言自语着：“原来是这样的蝴蝶效应，还以为发生什么了……” 　　早知道贺嘉忱会自己把真相送上门，他就不停车在这儿等了，他还要给肖哥带中饭呢。 　　【jiangsss】：不用了哥，谢礼我已经收到了，就这样吧，咱都这么熟了，就别计较啦 　　江漱阳啪啪打字很快回复过去，然后放下手机，动作利落地收拾好背包。 　　刚转动钥匙点火，目光朝后视镜移过去时，余光瞥见马路对面的写字楼大门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出来。 　　江漱阳动作一顿，眉梢下意识扬起来。 　　人群里最前面的三个帅得很突出，虽然穿的常服，但妆发齐全，看上去像是刚刚拍完照片换了衣服还没卸妆的模样。 　　面无表情的那个是左宥，低头看手机的是贺嘉忱……还有一个脖子上花里胡哨挂着一堆项链的，应该就是严野吧。 　　这么巧，刚好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出现了？ 　　蝴蝶的翅膀扇了又扇，到头来，还是要让他在这里和严野见一面吗？ 　　＊ 　　“嗡——” 　　汽车启动的声音在雨中不算突出，但严野还是莫名其妙地循声望过去。 　　他什么也没看到，只望见那辆黑色吉普驶离而去的车屁股，甚至连车牌号都没看清楚。 　　他眉头皱了皱，下意识转头去看左宥，发现后者也同样望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 　　“左宥，那辆吉普车是你的吗？”严野冷不丁问。 　　左宥还没回答，旁边正在预订餐厅包间的卫将明本能地插了句嘴：“什么吉普车？左宥没开车来杭城吧。” 　　左宥表情不变，淡淡点头：“嗯，我没开车。” 　　严野：“……那是我看错了。” 　　他低头摆弄着手上佩戴的一连串戒指，抬手时手腕内侧的行星纹身格外显眼。 　　男人表情疑虑中夹杂着些许心不在焉，他总有种即将抓住一直在意的狐狸尾巴，但一不留神又让他从指间溜走了的错觉。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是这种仿佛错失关键事物的微妙预感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严野低低啧了一声，先瞥了眼旁边低头看手机啪啪打字的贺嘉忱，又看了看相谈甚欢的林齐粤和卫将明，最后状似不经意地抬眸望了眼同样拿出手机打字的左宥。 　　……见鬼，怎么感觉只有他一个人被隔离在外了呢？ 　　* 　　日子在紧凑有序的安排中过去，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溜走得也愈发悄然匆忙，转眼间就到了《无名者的罪恶》剧组中江漱阳饰演的“骆延”一角杀青戏的时候。 　　最后一场戏是骆延的主动自首，也是整个影片揭露真相的开端。 　　剧本中设定这场戏在阴天拍摄，当骆延低头戴上手铐的那一刻，阴沉的天空中骤然划过一道撕裂般的闪电，下一秒，暴风雨在呼吸间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 　　靠着墙抽烟的男主罗警官原本正皱眉打量着骆延，在警局所有人都在为一场悬案宣告结束而松了口气时，只有他仍旧心存怀疑。 　　他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太阳早已不见踪影，往日那种勘破真相后拨云见日般的通透感此时荡然无存。 　　而另一边被警察们督促着往里走的骆延也在同一时刻转头抬眸看向天空，暴雨和阴云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时而划过的闪电衬得他眼神格外明亮，隐约有种歇斯底里的肆意疯狂。 　　最后的镜头一点点往里推，只剩下这双眼睛，毫不动摇地直视着镜头外的众人。 　　“……妈呀，太吓人了。” 　　代楚妮和郑琛一块儿凑在摄像机后边看回放，两个人嘀嘀咕咕。 　　郑琛搓搓手臂：“感觉比我和他之前那场搏斗戏还牛逼，他今年才二十岁出头吧，这小子是从娘胎里就在学表演了吗？！” 　　“你那场搏斗戏还好吧，你是不知道我被他捅死的那场戏……我的天哪，我当时真的感觉自己血要流干了，都有幻痛了你懂吗？”代楚妮后怕地摸摸小腹，“但又多亏小江演技好，把我带入戏了，不然当时我就要吓出戏丢脸了。” 　　郑琛：“……等等，这么说咱俩好像都是嘎在他手里的？” 　　代楚妮和他面面相觑，有点想笑：“这叫什么，受害者联盟吗？” 　　“琛哥，楚妮姐。”换完衣服卸了妆的江漱阳朝他们走来，步伐颇为轻松，“你们凑在这干嘛呢。” 　　郑琛抬手拍拍他手臂，下意识捏了两下：“还能干嘛，聊我俩被你谋害的那些事儿呗……嚯，你这两个月跟着肖放没白练啊，这肌肉，啧啧。” 　　代楚妮目光下意识跟着打量：“小江还在坚持健身？那挺好，以后要是有拍裸上身的戏，就没必要穿肌肉衣和找替身了。” 　　江漱阳：“你们这话题跨度还挺大……” 　　“你现在是要走了？回江城？”郑琛注意到他背着的包，问道。 　　江漱阳点头：“是，肖哥刚刚去开车了，现在估计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郑琛有点可惜：“真不留下来吃顿饭？你今天杀青咱都没一块儿聚餐。” 　　江漱阳笑起来：“这段时间聚餐聚得还不够多吗哥哥，虽然没聚餐，但黎导还是给了杀青红包的啦。我真要走了，江城还有别的工作等我，等你杀青来江城找我玩呗。” 　　郑琛挠挠头：“……好吧，那，一路顺风。” 　　代楚妮也抬手晃了晃：“拜拜哦小江，一路顺风。” 　　“bye——” 　　…… 　　一直折腾到将近凌晨，江漱阳才回到江城的公寓。 　　所幸他年纪轻精力旺盛，还有力气支撑自己收拾完行李洗完澡。 　　他急着赶回江城没别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工作——季蓝英在上周就给他安排好了时间，“骆延”杀青后立刻回江城，紧接着三天后进下一个剧组，这三天的时间刚好用来熟悉新剧本新角色。 　　江漱阳现在连新剧本的题材内容都不知道，还得等明天去公司找季蓝英，后者在微信上只告诉他这部电影是长空娱乐自制影片，演员阵容全是公司旗下艺人，甚至连导演都是熟人。 　　【jiangsss】：熟人？哪位啊，我也没见过几个导演 　　【小姨】：汪石，还记得吗，何信教授带你去探班的那个剧组 　　江漱阳恍然，是左宥之前在的那个剧组的导演吧，但那位汪导不是电视剧导演吗，现在影视剧都跨界导的？ 　　【小姨】：你上次探班的那部剧这段时间播出了，成绩很好，我们公司帮汪石和原公司分割解约，这次就安排他来导这部电影 　　江漱阳忙着拍戏的这段时间完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断网状态，对于最近的热播剧更是一窍不通。 　　他当即在手机上搜索了一通，看了几个热度排名和各平台热度统计报表，大概明白了。 　　由汪石导演，左宥主演，改编自著名悬疑小说家阿瑞的侦探系列的网剧《遗失的真相》于一个月前正式上线。 　　首播当日热度破九，一举打破悬疑题材电视剧的首播记录，且此后热度节节攀升。 　　同期播出的电视剧有当红小花主演的古偶和cp话题常挂微博热搜的都市现偶，但都在这部横空出世的侦探推理剧面前折戟沉沙。 　　左宥的粉丝战斗力一般，但他路人盘非常稳，以至于这次同期竞争剧的主演粉丝们试图在微博屠他广场都没能成功，反而被逆反的路人上蹿下跳地玩梗压下去了。 　　小众题材压着大热题材打，而且演员阵容都不相上下，这场逆风局被《遗失的真相》剧组硬生生玩出了碾压的效果。 　　半年前还被黑子喷“花瓶”的左宥顺理成章地向大众证明了自己的演技，而同样背水一战的汪石也终于抓住机会摆脱吸血公司，至于本就在悬疑圈内颇负盛名的原著作者阿瑞，首次书改剧就成功破圈、效果奇佳，未来的版权价格怎么也得翻上一番了。 　　如此轰轰烈烈的盛况，江漱阳愣是半点风声没察觉，他也没听左宥提起这件事啊。 　　新剧播出，作为主演不应该挺忙的吗？ 　　江漱阳困惑地歪了歪脑袋，按照网上统计的时间表，《遗失的真相》首播当天晚上，左宥还在和他们寝室一块儿五排开黑呢。 　　嗯……或许这就是实力派前辈的松弛感吧。 　　【jiangsss】：那行，我明天早上九点前到公司，去你办公室找你 　　【小姨】：嗯，早点休息 　　【jiangsss】：OK，你也是 　　＊ 　　次日上午，长空娱乐大厦内某高层办公室，冰块在玻璃杯中轻轻撞击的声音响起，穿着硬挺西服的高瘦女人站在咖啡机边，把盛好的冰美式放在一边。 　　她顺手拿起一个空杯子，问：“要热的还是冰的？” 　　一旁的办公桌前正坐着一个穿薄荷绿短袖T恤的年轻男生，他姿势放松地伸开腿，闻言抬眸看过去，声音懒洋洋道：“唔？和你一样吧，冰的就行，谢谢小姨～” 　　“嗯。”季蓝英淡淡应了声，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 　　“《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 　　江漱阳接过玻璃杯，另一只手翻开桌上的一沓文件：“这是原创剧本？” 　　季蓝英点头：“嗯，公司打算培养一批有原创能力的优秀编剧，这份剧本在公司内部评级能达到A级，之前一直没拿出来拍也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导演。” 　　江漱阳一心二用地边听边浏览剧本：“唔……所以汪导是和这个剧本非常适配吗？” 　　“原本是没考虑过他的，毕竟电影和电视剧差别很大。”季蓝英道，“但他最新那部剧拍得挺有意思的，之后调查了他过去的履历，发现他最开始其实就是拍电影的，只不过后来一时糊涂，和一家不怎么行的公司签了约。” 　　江漱阳明白了：“哦——汪导现在是和咱们公司签约了吗？” 　　季蓝英：“这倒没有，只是合作关系，汪石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也能理解，毕竟被公司坑惨了嘛。”江漱阳回答道，然后便把注意力全放在手里的剧本上，尝试沉浸式地代入到故事里。 　　《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从名字上就能大致判断影片的主角和类型，这是一部推理主题的快节奏爽文流商业片。 　　某日凌晨一点整，普华市某购物商场中，一家国际知名珠宝商行被人洗劫一空，唯一在现场的两位安保人员均受害。 　　监控捕捉到两名戴黑色头罩的犯罪分子，他们在实行完犯罪计划后携带价值近八千万的赃物驾驶一辆黑色箱型面包车出逃，那辆车最后出现在环山高速路口，之后便再不见踪影。 　　警方在追查过程中于环山高速路边的山林间发现疑似犯罪分子遗留的烟头和脚印，并因此锁定了一名极有可能和犯罪分子擦肩而过的目击证人——即当夜正巧在登山露营的大学毕业生李半青，也就是该剧本的主角。 　　警方找到李半青本人后，询问之下惊喜发现——李半青居然正面撞见过两名犯罪分子，且曾目睹他们二人的正脸，根据他提供的面部特征，案件进展一时间突飞猛进。 　　而与此同时，从警察局离开回家的李半青意外遭遇歹徒袭击，被捅伤腹部送往医院，经过急救后侥幸存活。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警方确定抢劫团伙不仅仅有监控中行动的两人，应当还存在一名幕后指挥，且这名隐藏的罪犯极有可能在警方内部有特殊的消息渠道。 　　生命受到威胁的李半青被警方派人贴身保护，与此同时，在案件调查步步推进且锁定嫌疑人时，警方突然收到指控，质疑他们选择相信的“目击证人”是否有资格提供可信的证词。 　　这时警方才调查得知，这位唯一的目击证人李半青居然是已有确诊的精神病人，他的一切证词都有可能只是发病的幻觉，在法律上的有效性有待商榷。 　　在舆论压力之下，李半青最终失去提供证词的资格，警方的贴身保护也陆陆续续撤离，他的生活似乎就此回归正常。 　　然而在案件发生后的半个月，已经脱离警方重点关注圈的李半青突然失踪，疑似被人绑架，这让停滞不前的案件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警方开始全力搜寻被绑架的李半青的踪迹。 　　与此同时，李半青在一处偏僻的山间别墅地下室醒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抢劫团伙中隐藏的第三人，也就是主谋蒋伯威。 　　他绑架李半青的原因并非灭口，而是他想要知道另外两人的真实下落。 　　原来，在抢劫案发生之后，原定计划将于两周后在山间别墅中汇合的抢劫团伙只来了承担着制定计划任务的蒋伯威一人，另外两个携带赃物的同伙并未出现。 　　蒋伯威继续等候了三天，依旧联系不到两名同伙，这让他不得不认定那两人是背叛他携款逃离了。 　　他尝试找寻另外两人的行踪，无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局面实在令人抓狂，就连警方都没能调查到那两人的行踪，要想弄清楚珠宝在何处，他唯一能指望的线索兜兜转转又回到某位精神病人身上。 　　然而被他绑架威胁的李半青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印象里总是冷静沉稳的青年居然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红了眼眶，开始闷不吭声地掉眼泪，一副完全无法沟通的模样。 　　蒋伯威威胁无果，转而去调查李半青的精神病史，这才得知这年轻人居然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 　　在受到特殊刺激的情况下，他的第二人格会代替主人格出现，而第二人格是没有主人格记忆的。 　　根据医院资料显示，李半青的第二人格名叫李映洲，性格特征是单纯善良、脆弱爱哭，心智停留在十六岁少年的程度。 　　在蒋伯威焦头烂额之际，警方的搜寻也逐渐缩小包围圈，如果没有意外，蒋伯威最多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盘问第二人格李映洲。 　　既然威胁无用，那么蒋伯威选择对症下药。 　　根据他搜集到的情报可以知道，李半青精神病的诱因是儿时混乱的家庭情况所致，单纯脆弱的李映洲是十六岁以前的李半青在面对父亲的酗酒家暴无力反抗、只能被迫接受时的模样，或许蒋伯威的威胁和地下室压抑的环境都是导致第二人格出现的原因。 　　于是蒋伯威将李映洲转移到别墅二楼一间装潢温馨的卧室，并且开始扮演可靠兄长的角色，尝试让李映洲冷静下来，试图借此唤醒主人格。 　　然而世事弄人，在与李映洲朝夕相处的这一个星期里，自认冷血无情的蒋伯威居然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十余岁的年轻人动了心。 　　所谓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身为抢劫团伙头目的蒋伯威也有一段饱受折磨的过去，他本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可以肆意妄为，但纯粹善良的李映洲像潺潺流水般悄无声息地环绕住他，他爱上了这个本不该存在的第二人格。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比起实实在在的金钱财富，他居然更奢求虚无缥缈的爱意。 　　在警方即将包围过来时，蒋伯威从山间别墅狼狈逃脱，而李半青也顺利被警方解救。 　　这位今年才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冷静坦然得丝毫不像是精神病人，他告诉警方自己除开被绑架当天应激出现第二人格，之后的一个星期里的“李映洲”全是伪装。 　　而已然锁定蒋伯威身份的警察们一边安抚着这位年轻机智的受害人，一边追捕逃窜的蒋伯威，最终在三天后于一家宾馆将其成功逮捕。 　　蒋伯威被捕后的第二天，警方收到当地一位钓鱼佬的报案，报案人称他在江边钓上了一袋疑似抢劫案赃物的珠宝，警方紧急乘船捕捞，仅仅半天时间，价值八千万的珠宝全部归位。 　　这起轰轰烈烈的抢劫案似乎就此告一段落，唯一令警方和蒋伯威本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是——为什么珠宝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江中，另外两个逃犯究竟去了哪里，哪怕是依照蒋伯威提供的两人身份信息也依旧无法找到他们的下落。 　　此时镜头调转到几次死里逃生的无辜证人李半青这边，他正在医院和自己的专属医生面对面谈话，而放在桌上的诊断记录赫然记载着三个名字—— 　　李半青，李映洲。 　　以及，李雁白。 第34章 　　医生办公室白墙上的钟表开始倒转，剧情回到半个多月前案件发生的当夜。 　　野外登山露营的李半青意外撞破两名逃犯在林间抽烟的现场，错愕间，三人在黑暗中对视。 　　两名逃犯互相交换眼神，不约而同从怀中掏出凶器，脚踩落叶嘎吱嘎吱地大步靠近李半青。 　　双方在深夜的山林中展开激烈的追逐战，面对两名穷凶极恶歹徒的露骨威胁，李半青病症发作，只是一个呼吸间眼神变化，代表着反抗、冲突和暴力的第三人格李雁白正式上线。 　　李雁白是一个自认身份为顶级杀手的人格，在他的思维逻辑里，他大脑中自带一个兼顾任务发布、地形判定、计划制定、奖励发放等功能的杀手系统，面对被他列入威胁名单的所有对象，他都会不择手段地解决对方。 　　大多涉及人类大脑的病症都难以捉摸，无人知晓李雁白这自成体系的杀手知识从何而来，就连主人格都搞不明白。 　　李雁白所奉行的杀手原则有三，一是一击毙命，二是隐蔽无声，三是不留痕迹。 　　从选定目标到下手执行再到处理现场，一条龙服务全权包干。 　　从一开始警方就没有把李半青列为怀疑对象，自然对他过去受过搏击训练的经历，以及射击俱乐部的会员的身份都不甚在意。 　　毕竟这些经历最多只是让一个寻常人拥有不错的身体素质，单枪匹马且不留痕迹地反杀两名持械歹徒还是太过离谱。 　　李半青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他的第三人格的杀手认知，比起时不时冒出来的第二人格李映洲，李雁白只有在主人公受到难以反抗的生命威胁时才有可能被触发。 　　即使是李半青的专属医生也仅仅知道李雁白性格偏激，是与李映洲完全相反的人格，对于更具体的信息同样一知半解。 　　当李半青在山林中再次苏醒，那两个气势汹汹的歹徒已然无影无踪，他面前只剩下脚边装着价值八千万珠宝的行李袋。 　　这里就牵涉到人格分裂中共享记忆的问题。 　　主人格李半青拥有自己和李映洲的记忆，而李映洲拥有自己和李雁白的记忆，杀手人格李雁白则是拥有自己和李半青的记忆。 　　也就是说，李半青完全不知道在人格替换的这半个小时里，李雁白究竟做了些什么。 　　甚至他都不敢确定，李雁白是不是那两个抢劫犯的同伙，毕竟以李雁白毫无下限的道德标准，这种事情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案件发生的当天下午，李半青回到家，把赃物放进卧室柜子里，深呼吸一口气坐在电脑前，沉下心查询抢劫案的相关事宜，试图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将赃物归还原位。 　　凑巧的是，警察也在这时敲门询问。 　　所以在影片刚开始的十分钟里，几位警察其实已经和他们追查的赃物仅仅一墙之隔。 　　回顾整个探案过程，李半青从一开始就处于孤军奋战的第三方阵营，他既要紧随警方脚步探明真相，又要避免自己被纳入嫌疑范围内，同时还要提防蒋伯威下手。 　　无论是被灭口威胁，还是精神病史暴露后失去证人资格，又或是之后被蒋伯威绑架，一系列遭遇波澜迭起、环环相扣，其间不乏有李半青刻意安排的成分，譬如举报警方轻信精神病人证词的人就是李半青自己。 　　剧本后半段几乎都是李半青视角的案件过程，运筹帷幄且算无遗漏的主人格和杀伐果断而有条不紊的副人格一步步将整个剧本推向最高潮，节奏快得令人应接不暇，剧情爽得让人头皮发麻。 　　江漱阳看到剧本最后的结局给出三条支线。 　　一条是happy ending，结尾的镜头给到监狱里服刑的蒋伯威，他意外得知当初那朝夕相处一个星期的对象并非他以为的第二人格李映洲，而是他从一开始就定为目标的主人格李半青。 　　震惊之余，他心情复杂地回想起当初调查到的李半青病情资料，想到资料上记载的那个性格极端的第三人格李雁白。 　　蒋伯威莫名坚信，这个无人关注的第三人格不应该毫无存在感，究竟什么情况下会触发代表冲突和暴力的第三人格？他那两位下落不明的同伙会和李雁白有关吗？ 　　这个外表形似黑帮大佬的罪犯背靠铁丝网，抬头眯着眼，看向刺眼的艳阳天，模糊的光晕中他似乎窥见那个瞒天过海的青年冷静从容的微笑。 　　他表情似乎有些自嘲，心里在想些什么，无人知晓。 　　在这条线中的主角李半青完美脱身事外，唯一察觉不对劲的蒋伯威也已经入狱，站在主角的角度，无疑是he结局。 　　第二条支线就比较正统了，警方锲而不舍地继续顺着珠宝路线追查，在这个过程中，探案队长无意间翻到李半青的资料，发现他人格分裂的详细病情，且发觉在李半青十六岁那年他父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探案队长在走访调查后完全找不到李半青父亲的踪迹，经年累月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容忽视。 　　最后他找出真相，确定李半青的第三人格李雁白亲手杀害了其亲生父亲和两名逃犯。 　　然而这两起案件都无法将李半青送入监狱，前者是因为案件时间年限久远，证据不足，且李父有长达十余年的家暴行为，无法判定李雁白的行为是否为正当防卫。 　　后者则是由于死者身份既是抢劫犯也是杀人犯，且当时两名逃犯同样对李半青有攻击行为，在没有监控和其他证人的情况下，正当防卫的界限也比较模糊，而李半青精神病人的身份也足以让他逃脱法律的指控。 　　最终李半青因为危险人格的存在被判定关入精神病院生活。 　　这个结局对于李半青本人是bad ending，剧本创作这个结局是为了以防万一，以防影片审核有问题。 　　第三条支线是在第二条be结局上稍作修改的open ending，追查李半青父亲行踪的探案队长发现最后的证据指向国外，无法断定此事和李半青本人有关。 　　探案队长上门向李半青诈取信息，却被后者从容地绕弯子绕了回去。 　　相貌端正的警察队长目光坚定地望着李半青，也望向镜头外的观众，语气铿锵：“无论过去这些事是否与你有关，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盯着你。” 　　李半青冷静地推了推镜框，道：“您请随意。” 　　…… 　　… 　　江漱阳合上剧本，闭眼思索半晌，睁开眼睛。 　　“可以啊，这个角色我喜欢。”他道。 　　季蓝英端着咖啡，另一只手在文件上写写画画，闻言道：“是该喜欢，这种高光全在主角身上的爽文剧本对任何演员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江漱阳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我步子跨这么大没问题吗，这可是绝对一番的大男主哎。” 　　季蓝英挑眉：“你也能想到这个问题？有长进啊，所以接下来也是我要跟你说的，这部电影的主演阵容都是新人或者名气不显的老演员，新人演员都是长空娱乐新签的艺人，基本都跟你一样是今年毕业的应届生。” 　　“一个月前我们和汪石达成合作，在长空娱乐内部开展了一个小型试镜会，除了男一号之外的角色基本上都是在这场试镜中定下来的，也都是汪石拍板决定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其他新人演员的演技问题。” 　　季蓝英放下笔，双手抱胸：“我听说你在《无名者的罪恶》剧组混得特别好，从导演到演员乃至工作人员都很佩服你的表演天赋，也因此攻破了那些关系户的谣言.” 　　“这次你进入新的剧组说不准又要再经历一次这个过程，毕竟稍微打听就知道这个男一号是专门给你留的。总之，尽你所能做到最好吧，演员在圈内的口碑就是这样在一个个剧组里历练出来的。” 　　江漱阳嘀嘀咕咕：“……怎么老感觉你话里有话。” 　　季蓝英拉开抽屉，从中又抽出一份文件，同样是剧本，但仅有薄薄几页。 　　她递给江漱阳：“这个你看看，如果顺利的话，我希望这是你在《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杀青之后能参演的下一部电影。” 　　江漱阳愣了愣，本能接过：“……姐啊，你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这就把下一部电影选好了？” 　　男生咕哝着翻开文件夹：“我怎么听说演员还是可以自己选一选剧本的呢，我完全没这个机会嘛。” 　　季蓝英微笑：“小江，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别的新人连接触到这些剧本的机会都没有哦。” 　　江漱阳怂怂地眨巴眨巴眼睛：“我就开个玩笑，辛苦小姨，多谢小姨，小姨最好了。” 　　他垂眸看向文件上寥寥几行字，困惑道：“这个电影没名字吗，内容也好少，青春爱情题材……” 　　季蓝英解释：“这部电影是万业娱乐和院线合作投资拍摄的项目，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公司一般不会和万业在这种级别的项目上合作，所以我也没办法让你去试试这个男一号。” 　　“你先看文件上的剧情梗概和角色设定，我说一下这部电影现在的情况，青春校园影片是很适合捧新人演员的，这部电影就是万业娱乐用来捧他们几个公司那些男团女团流量艺人的，女一号是目前国内顶流女团shiningstory的门面，男一号是REstar男团的顶流ace。” 　　“除此之外，女二号和男二号都是对外公开试镜，对于这两个角色，我倾向于万业想要找两个演技不错但名声不显的演员来抬高影片质量，所以你可以试试这个男二号。” 　　季蓝英有条不紊地分析道，“按理来说，这种演员阵容的电影大概率是只有粉丝买账的烂片，我本来是不想让你去踏这趟浑水，但我注意到万业娱乐请了一位非常擅长拍爱情片的湾岛导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江漱阳已经很快浏览完文件上的内容，闻言猜测道：“不会是……余恭老师吧？” 　　季蓝英语气有些诧异：“你还真知道？” 　　江漱阳摊摊手：“好歹我看了整整一个暑假的电影啊，我写过这位导演的电影影评，我印象里……他好像很会拍细腻的情感拉扯？” 　　季蓝英点头：“是，余恭在网上号称当代导演界唯一的纯爱战神，在国内爱情电影这个领域绝对是金字塔顶层的代表，我希望你能进他的剧组学习学习。” 　　“我打过交道的导演基本都在内陆地区，这位余导只能靠你自己去交流沟通，所以这个剧组无论是和你刚刚杀青的《无名者》剧组还是和接下来要进的《精神病人》剧组相比都不一样，你在这个剧组是没有熟人也没有背景的，如果你顺利试镜拿到角色——进入剧组后谨言慎行，你懂吗。” 　　江漱阳点头：“明白，所以我就是试镜这个男二号吧，时间是什么时候？” 　　季蓝英：“还不急，要配合男女一号的档期，试镜安排在下个月，进组就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估计刚好卡在《精神病人》杀青之后。” 　　江漱阳摇头晃脑，懒洋洋地拖长声音，开玩笑道：“所以我又要无缝进组啊……姐，你这是压榨童工，我还没毕业呢，连假都不给放啊——” 　　季蓝英抬手掩了掩唇，轻咳两声：“嗯……机会难得，错过的话，有点可惜，放心好了，等你拍完余导这部电影，我会给你空一个月时间出来，刚好够你毕业旅游，费用公司报销。” 　　江漱阳登时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的：“嚯！这么好？那就说好了，一个月免费的毕业旅行哦！” 　　季蓝英和他对视，忍不住勾起嘴角：“嗯，说好了。” 　　＊ 　　江漱阳电影杀青回江城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主要原因是三天后即将进组的下部电影同样不在江城拍摄，他很快又要走，就没必要刻意告诉谁。 　　所以当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彼时正趴在懒人沙发上打游戏的江漱阳惊得手一滑，猝不及防地送了个人头。 　　“江漱阳你断网了？你人呢，这就寄了？！啊啊啊啊啊谁来救我一下啊，这个杰克他妈的有毒啊啊啊——！！” 　　语音通话里传出谢明州暴躁的嗷嗷叫，间或夹杂着程邵幸灾乐祸的绿茶语录和姚松林憨憨的笑声。 　　“安静安静，有人找我，你们先玩，我去看看是谁。”江漱阳站起身，语重心长地打气，“明州哥哥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咱们把把mvp的明州哥哥怎么会怕区区杰克呢，对不对？” 　　谢明州噎住了，随后开始胡言乱语：“……你，我，@#￥%&*” 　　江漱阳退出语音通话，走到门前弯腰瞅了瞅猫眼。 　　“……左老师，真的是你啊。” 　　他笑着开门：“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左宥穿着一套深灰色家居服，外面披着一件黑白两色的棒球服外套。 　　他举起手机，朝江漱阳晃了两下：“我发微信了。” 　　江漱阳凑近看了看：“……噢，我刚刚和室友打游戏来着，估计是没注意到。” 　　左宥低声解释：“下午元宝在阳台那边打转，我就猜你可能回江城了。” 　　江漱阳感叹：“还得是元宝啊，我都两个多月没见过元宝了……对了，左老师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左宥道，“我前段时间买了PS4和一些游戏卡带，但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家，你……现在有空吗？” 　　江漱阳眼睛越来越亮，抬手拍了拍左宥肩膀：“怎么这么巧，我之前在剧组还惦记着想玩这个，后来给忙忘了，走走走，去你家，我拿个眼镜先。” 　　左宥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男生急匆匆去客厅茶几上拿眼镜的背影，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买游戏机这件事当然不是巧合，是某次他和江漱阳以及后者的几个室友联机开黑时听到的，当时江漱阳只是随口嘀咕一句，估计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而对左宥来说，买台PS4和游戏卡带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先买着，万一用得上呢？ 　　江漱阳戴着黑框眼镜出来，扶了扶镜框，望向左宥：“走吧，我有点近视，度数不高，平时都不用戴，但待会要看电视屏幕就还是戴着。” 　　江漱阳的五官生得凌厉锋锐，戴上黑框眼镜之后遮住了眉眼间极盛的攻击性，整体线条圆钝柔和了许多，配上有些炸毛的蓬松短发，竟有种毛茸茸小动物般的可爱氛围。 　　他身上还是左宥熟悉的那套米黄色布丁狗睡衣，因为天气转凉多穿了件米白色的摇粒绒棉袄，整个人看上去像只圆乎乎的小面包。 　　左宥盯着他：“嗯，你戴眼镜很好看。” 　　江漱阳已经习惯左宥时不时冒出一句夸人的话：“你这个外套也不错啊，这是你们剧组宣传用的衣服吧，上面还绣了剧名。” 　　江漱阳一进隔壁家门，某只长毛大橘就嗲嗲地咪咪叫着凑过来，拖着长尾巴趴在他脚边，一双葡萄眼圆溜溜的。 　　男生笑着抱起元宝揉了揉，然后和左宥一块儿坐到客厅的大屏电视机前，俩人一起在花花绿绿的游戏卡带中挑了一个恐怖闯关类型的。 　　这俩玩游戏都是胜负心很强的人，一旦开始就格外沉浸。 　　如果是休闲游戏还好，但面对难度不小的恐怖游戏，左宥本就话少，现在连江漱阳也不怎么开口闲聊，即使有交流也都是游戏相关的内容。 　　飘渺诡谲的游戏音效断断续续地从音响里传来，像是老旧失灵的收音机，听得人耳朵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面对着屏幕的两人表情一个比一个冷静专注，遇到鬼贴脸画面时也只是眉头一挑，一个兴奋地咕哝着“刺激啊，还挺逼真”，另一个手速飞快地按动游戏手柄，面不改色。 　　江漱阳专注地盯着屏幕，忽然想起什么，一边继续操作，一边问道：“左老师，你这两天是不是有剧宣直播活动来着，我好像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吧？” 　　左宥也同样一心二用，有问有答的，语气平和得与屏幕上紧张激烈的画面格格不入：“嗯，今晚八点半开始。” 　　江漱阳：“噢，八点半啊……嗯？？今晚八点半吗？” 　　左宥：“嗯。” 　　“但现在已经八点了哎，你不提前准备一下吗？”江漱阳转头看了眼左宥的模样，“你们直播应该不用做造型吧，现在也来不及了。” 　　左宥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搁在他腿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十多条未读消息，都是化身老妈子的卫将明唠唠叨叨发过来的。 　　他道：“没事，先把这一关走了。” 　　江漱阳：“……唔，好吧。” 　　…… 　　… 　　“左宥你刚刚干嘛去了，没看到我微信消息吗？” 　　卫将明语速飞快，像机关枪似地突突突：“你这次一个人在家直播，你自己应付得过来吗，那些回答问题的话术都提前背好了吧？” 　　卫将明知道左宥不喜欢社交，他的性格注定做不来主动找话题和营造直播效果等等这些事，如果不是这次剧方直播安排得突然，卫将明临时有工作在外地，实在赶不回来，他是真不放心让左宥一个人待在家直播。 　　万一这家伙一脸淡定地口出狂言爆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怎么办？！ 　　左宥坐在卧室的电脑前，卧室门关着，江漱阳在外面客厅打单机游戏。 　　他一边调试直播间预览效果，一边应付着卫将明：“都背好了，放心吧。” 　　卫将明：“你随机应变的能力我是不担心的，但你能不能别整天板着个脸，稍微温和一点，笑一笑呢？” 　　左宥微微皱眉：“我没有不笑。” 　　卫将明：“……你他妈那也叫笑，嘴角礼貌性上扬1°是吧，你演戏都可以笑，为啥平时就跟个面瘫似的啊？算了算了，幸亏这部剧不需要你配合炒cp，不然我都不知道咋收场。” 　　卫将明永远不会忘记左宥在某次为了宣传民国剧而参加的综艺上，和剧里官配的女演员同组PK时，双方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胜负欲，两边都满脸严肃地只想赢，呈现出来的激烈场面和剧里一眼万年的爱恨情仇简直南辕北辙。 　　这期节目已经被列入综艺史上最令cp粉心碎的名场面了，当时的现场离谱得主持人屡次三番都圆不回场。 　　卫将明只能自我安慰——这事也不全是左宥一个人的锅，直男直女半斤八两嘛，唉。 　　左宥调试好直播间，看了眼时间，只等着群聊里导演说开始。 　　卫将明还在电话里紧张地唠唠叨叨：“对了，我感觉这次直播焦点说不准还不在你这，汪导和原公司解约那件事还没完呢，不知道你听没听说，就咱们公司上个月不是举行了一个试镜会吗？那次试镜汪导也参加了，汪导新戏是咱们公司的——这事汪导和你说过没？” 　　左宥：“说过。” 　　卫将明语气有些遗憾：“其实我觉得要是你再有机会和汪导二搭也不错，你们这次合作成绩这么好，而且汪导就要拍电影了。电影圈挺难进的，我本来想替你争取一下，因为我听说这次参与试镜的有很多新人，感觉你去的话压住这些新人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他声音压低了许多：“然后我就打听到了一件事，汪导和咱们公司合作的这部电影，是‘那位’用来捧咱们长空太子爷的！” 　　左宥：“……那位是？” 　　卫将明嘴角抽了抽：“那位啊！就是那位啊！季蓝英啊！你是压根不关心这些八卦对吧，这种和你利益相关的事情你也稍微上点心啊！” 　　“左宥，你现在也算是咱们公司年轻一代的领头羊，因为咱公司一直奉行实力为王的原则，很少出现别家公司那种皇族插队抢戏的情况，所以我以前都不需要担心你的资源问题。” 　　卫将明忧心忡忡：“但这也是因为长空内部的管理机制让外部资本插不上话，那种走人脉关系的事都得先过季蓝英这一关。但这次电影选角可不一样，我听说的消息是——这位‘太子爷’是季蓝英的人，这部电影从剧本到导演全是季蓝英专门为了他组的局……这待遇也太好了啊。” 　　左宥记忆力很好，他听到这里，很快联想到数月前他在公司电梯里偶遇季蓝英的场面。 　　那天季蓝英身边就带着一个年轻人，只是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左宥没能看到那男生的脸。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莫名觉得记忆里模糊的画面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又搞不清楚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印象里，那陌生的年轻人性格似乎挺好的？ 　　“没发生的事这么担心做什么。”左宥道，“你也说了这部电影是专门给人家组的局，不就说明季老师宁可自己组局，也不会去抢属于别人的资源吗？” 　　他语气平静，从容的态度让卫将明也心静下来：“而且，我们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何必想这么多。” 　　卫将明摸摸下巴：“也是，况且以咱俩现在的地位，在长空也有几分话语权了，怎么着都不至于惹到我们头上来吧。” 　　左宥：“……嗯，我这边直播要开始了，先挂了。” 　　卫将明点头：“行行行，你好好发挥，有事随时发微信啊。” 　　左宥：“知道。” 　　* 　　客厅里的江漱阳刚刚结束一局游戏，他伸了个懒腰，元宝在他的大腿上摊成一只猫饼，耷拉的尾巴挠着他脚踝。 　　他捞起猫咪的尾巴放到腿上，抬头看了眼钟表。 　　“八点五十……直播应该开始了？” 　　江漱阳自言自语着拿出手机：“是在哪里直播来着，某音吗……我看看，凑个热闹。” 　　《遗失的真相》作为当下大爆剧，刚开始直播就上了热榜，他很快点进剧方直播间，被里面刷得飞快的评论和满屏开花的礼物特效晃了眼。 　　八块分屏分别是主持人、导演以及六位主演，大家都没刻意做造型，都是日常打扮，生活感十足。 　　屏幕上除了左宥和汪石，江漱阳也就认识一个尹呈安，这位还是之前探班的时候和他互相加了微信。 　　他盘着腿看直播，本着学习的心态，想看看人家剧宣都是什么流程，毕竟他以后迟早也要做这份工作。 　　看着看着，江漱阳脸色逐渐微妙起来，甚至还有点想笑。 　　原来左宥直播是这个样子啊，他都没见过这种板着脸不好聊天的左宥，是因为紧张吗？ 　　……不会吧，左宥看起来不像是会紧张的人啊。 　　其实左宥的表情和态度并不算冷冰冰，面对主持人的询问和其他人的搭话，他都认真回答了，只是和直播间其他人的热切自如对比，就显得他格外冷淡。 　　尤其是，这人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别人都在哈哈大笑时他也只是抿唇点头，评论区里左宥的粉丝疯狂解释说他们左哥只是笑点高，日常习惯性面瘫，绝对不是故意的。 　　所幸左宥性子冷、没有综艺效果的事不少网友都有所了解，几年前左宥还在采访中被问到过这个问题，当时他也是表情平静地回答—— 　　“其实这是我的日常状态，除开演戏需要，平时我的情绪起伏都比较淡，熟悉我的人可能知道，我不太喜欢社交，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彼时才二十岁出头的左宥端端正正坐在镜头前，眼睛望着主持人的方向：“这些性格因素也是导致我几乎不参加综艺的原因之一，我也无法预料未来会不会改变。” 　　江漱阳划动左下角的评论区，唔……他可算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黑左宥是“花瓶”和“木头美人”了，谁能想到板着脸一脸平淡模样的左宥在演戏时能有那么丰富的感情表达呢。 　　看着看着，直播间下方突然弹出一个提示，问他要不要给主播送一颗小心心。 　　“……这玩意怎么送。”江漱阳嘀咕着在手机上跟着提示点点停停，“要充钱吗，这样充……然后……” 　　【jiangsss】送出小心心*1 　　【jiangsss】送出小心心*1 　　【jiangsss】送出小心心*1 　　一通乱点导致他送出去一排小心心图标，这时江漱阳才发现自己登录的是某音大号，也就是他和虞靖川发共创视频的那个账号。 　　江漱阳立刻停下动作，心虚地瞅了瞅评论区，发现没人注意这些细节，顿时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他一个小小新人怎么可能有人能认出来，也多亏左宥粉丝给力，这些礼物提示刷新得够快，他发的那几条一晃眼就过去了。 　　【？？？？左哥刚刚是不是笑了】 　　【卧槽我以为是我看错了，真的笑了对吧？！】 　　【而且不是那种礼貌性的笑啊，我从来没见过左哥笑这么甜啊】 　　【我录屏+截图了，md，笑得真他妈漂亮，我左哥纯纯大美人啊】 　　【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呜呜为什么突然笑了，为什么只笑一下！！！多笑笑啊哥！】 　　评论区刷得太快，江漱阳完全没注意，又围观了一会直播后便退出去继续打单机游戏了。 　　而即将结束直播的左宥瞥见手机微信弹出一条最新消息。 　　【卫将明】：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将明】：你上热搜了，你也有这一天！！！知道自己上的啥热搜不，太tm搞笑了 　　【卫将明】：是我白担心了，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随便干点什么都有节目效果 　　【卫将明】：[截图.jpg] 　　左宥不知道自己经纪人又在发什么疯，他点开那张截图，是一张微博热搜排行榜。 　　仔细一看，带着【爆】字排在热搜第一的词条赫然是—— 　　#左宥笑得好甜# 第35章 　　日子又往前推进了两三天，很快就到了江漱阳离开江城的日子。 　　这次是肖放帮忙订好的机票，他也提前开车到公寓楼下等候。 　　江漱阳推着行李箱出门，左宥站在一旁帮他拎着行李包，元宝绕着两人打转，嘴里咪咪叫唤个不停。 　　“元宝，舍不得我吗？” 　　江漱阳蹲下身，笑着把大橘的毛发揉得乱糟糟的，直惹得元宝嗷嗷抬爪。 　　左宥帮忙拖着行李箱到电梯口：“我送你下去吧。” 　　江漱阳起身跟上去：“行啊，包我来拿就行，就让元宝这么跟着吗？” 　　“没事，它认路，不会乱跑。” 　　江漱阳：“这么乖啊元宝……噢，对了，左老师，你知不知道上次直播之后你的表情包好像火了。” 　　年轻人笑眯眯地歪头望着左宥，嘴角两个酒窝格外明显，调侃道：“我们寝室群都有在发哎，要是让他们知道平时一块儿联机打游戏的大腿就是表情包正主，肯定很好玩儿。” 　　左宥听他说起这事，还没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心跳先漏了半拍。 　　他怎么会不知道，卫将明这两天时不时就提起那条热搜，抓住一切时机嘲笑他，甚至连裴郊都来凑热闹。 　　至于表情包这玩意……左宥和卫将明都搞不懂这东西怎么火的。 　　起先是有人把左宥直播时由面无表情到突然勾唇笑了的那短短1s做了个动图，然后就有网友吐槽说这表情变化怎么那么像高冷霸总被傻白甜女主逗得忍俊不禁的模样，于是自然而然的，开始有人给这个动图配字“少爷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左宥这一笑确实前后对比很明显，让人忍不住想象其中的故事，越来越多的网友开始表情包二创。 　　“死鸭头真是的”、“鸭头，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笑一下蒜了”、“糟糕，是心动的感觉”等等和这个动图匹配度异常高的配字不断涌现，而这类表情包又恰好是各大社交媒体平台评论区里网友钟爱的土味玩梗必备表情包。 　　除此之外，这段视频也成了b站剪刀手们的黄金素材。 　　于是乎，像滚雪球般的，左宥这一笑就这样气势汹汹地攻陷各大平台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让左宥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最多就是有点困惑，但当江漱阳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左宥难得心里慌了一下。 　　很多人猜测左宥当时突然笑是因为看到什么有趣的弹幕，但其实不是，左宥心里清楚，他只是在送礼物的特效中捕捉到熟悉的账号名而已，甚至当时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原来笑了。 　　左宥不清楚江漱阳有没有留意到这些，按理说，直播有延迟，他应该不需要担心的。 　　左宥闷声道：“……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火的。” 　　江漱阳耸耸肩：“天时地利人和嘛，我也很好奇网友们怎么那么会造梗。” 　　“嗯，是我要感谢他们帮忙宣传。”左宥看向徐徐打开的电梯门，拖着行李箱走进去。 　　江漱阳紧随其后，笑着道：“哎，这么说也对，刚好你们剧还没结局，又是一波巨大的流量啊。” 　　左宥看着他，也跟着勾唇，如果江漱阳敏锐一些，或许能发现此时左宥的笑容和直播时简直一模一样。 　　“嘀——” 　　电梯在一楼停下。 　　两人先后带着行李走出来。 　　江漱阳抬眼便望见正站在公寓大门边的肖放，后者也感受到视线转头看过来。 　　“左老师，到这里就OK了，之后让肖哥帮我就行，你带元宝上去吧。” 　　江漱阳从左宥手里接过行李箱，眨眨眼：“……宥哥，多谢啦。” 　　左宥愣了愣，摇头道：“……没关系，顺手的事。” 　　江漱阳：“那我走了，拜拜——” 　　左宥：“拜拜。” 　　左宥站在原地望着江漱阳的背影，连肖放隐含打量的目光也没在意，元宝焉了吧唧地趴在他脚边，尾巴也无精打采地伸着。 　　他拿出手机，找到某位心理医生的微信，他俩最新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裴郊发来的动图表情包上。 　　【左】：…… 　　【裴郊】：？？？ 　　【裴郊】：什么玩意？ 　　左宥上一次和裴郊聊到“一见钟情的对象”还是两个月前他去杭城的时候，时隔两个月如此突然地发这种消息，换做一般人可能会摸不着头脑，但裴郊可太懂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左宥主动联系他的，除了那位神秘大美人还能有什么？！ 　　【裴郊】：[邀请您语音通话] 　　“嘀——” 　　“喂？左宥？” 　　裴郊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刚睡醒：“这次咨询要收费啊，说吧，什么事，你和那位大美人又发生啥了。” 　　左宥单手抱起元宝走进电梯，低声道：“不算大事……他对我的称呼改变了。” 　　裴郊拖长声音：“哦——不~算~大~事~啧啧，叫你什么了，把咱们霸道左总弄得心里小鹿乱撞的，是叫你宝宝？宝贝？亲爱的？噫——” 　　左宥：“……” 　　左宥沉默两秒，语气没有变化：“叫什么不重要，反正改变了，之前他一直叫我左老师。” 　　裴郊：“左……老师？为啥这样叫你，呃，等等，你那位大美人该不会也是圈内人吧？！” 　　左宥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就护上了？”裴郊嘀嘀咕咕，“行行行，我不问了，让卫将明着急去吧……但你说她之前都叫你左老师？这是故意的还是你们关系生疏啊……” 　　裴郊摸了摸下巴：“左老师——这个称呼如果不是在正式场合，而是私下都这么叫你的话，那可真有点奇怪了，要么是你们不熟，要么是她对你防备心很重，要么就是——她在欲擒故纵？” 　　左宥没有往这个方向思考过，他头一次听到这种解读。 　　他回忆起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应该不会是关系不熟，也不会是欲擒故纵，所以……江漱阳对他防备心很重吗？ 　　裴郊没听到左宥的回答，电话另一头连呼吸声都几近于无，只有电梯到站的提示音和断断续续的猫咪呼噜声。 　　他又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理医生，自然会体谅客户的心情。 　　裴郊转移话题道：“不管之前怎么样，既然现在称呼改变，就说明你们关系有进展嘛！但这个进展的程度还是需要思考一下，你呢，又不好意思说她称呼你什么了，我也不追问，你自己关注好吧，看看这个称呼是你独有，还是她平时也会这么叫别人？” 　　左宥再度陷入沉默，连走出电梯打开家门的动作都是心不在焉的。 　　认识将近半年，江漱阳第一次叫了他一声哥，无论如何，“哥”肯定是比“老师”要亲近些的，但要说左宥对“哥”这个称呼有多在意呢，也不至于，以他的年纪和资历，在圈内叫他哥的人多了去了。 　　他会在意，仅仅是因为这样称呼的人是江漱阳而已。 　　但这个称呼是特别的吗？ 　　……当然不是。 　　先别说关系很好的大学室友，就连江漱阳身边的助理，他也是肖哥肖哥地喊。 　　语音通话对面的裴郊还在正儿八经地分析，时不时还插几句对他病情的关心。 　　左宥关上门，放下猫，换了拖鞋，坐到沙发上。 　　半晌，他揉了揉眉心，身体松弛下来。 　　他什么时候是纠结这么多的人了，再说他现在也没想往其他方向走，裴郊是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左宥知道——他到目前为止还只能和江漱阳做关系亲近的朋友。 　　“……喂？左宥，你在听吗？”裴郊说得口干，一直没听到回复，语气狐疑。 　　左宥低低嗯了一声：“在听。” 　　男人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闭上眼。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顺其自然就好，时间总会给出答案。 　　* 　　与此同时，《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剧组众人几乎都知道江漱阳即将抵达的消息。 　　工作人员们心态比较平和，纯粹是吃瓜看乐子的心态，颇为好奇这位在剧组内大名鼎鼎却真人不露相的“长空太子爷”是什么模样。 　　而几位主演则是心情各异，除了反派蒋伯威的扮演者之外，其他主演都是新人演员，他们对江漱阳的看法又是羡慕又有些微妙。 　　站在长空新人的立场上，对待季蓝英力捧的“太子爷”肯定要足够友善，就算表现不出热情的态度，也千万要避免得罪人家。 　　有季蓝英这层关系顶着，人家同为新人的身份都不值得他们去计较了。 　　饰演蒋伯威的演员孟岱是入圈十余年的老演员了，在圈内浮浮沉沉这么多年，他也算看遍人间百态，对于剧组男一号是个背景可怕的新人这件事，他心里只是有些感慨和叹息。 　　大概是类似于“这个时代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这样的想法吧，像他这样三十多岁还在演戏份不多也没什么亮点的阶段性反派，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往上爬了。 　　孟岱披着外套坐在片场外边的竹藤椅上看剧本，他有留意到不远处几个年轻新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他猜得到他们讨论的主角定然是那位即将到来的“男一号”，他也知道剧组里有人议论他一个老前辈来给一群新人作配。 　　这让孟岱有些想笑，不是笑他们，而是笑自己——他已经连反驳的心气都没有了啊，反正怎么都红不了，干脆就老老实实演陪衬吧。 　　他晃着腿哼着歌，突然望见一辆通体漆黑的吉普车正拐弯朝片场这边行驶过来，周围不少人也不约而同看过来。 　　吉普车在距离孟岱不到十米距离的位置停下，驾驶座的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身材健壮的高个子男人，五官端正眼神如炬，看上去正气凛然。 　　男人先是去开后座的门，然后弯腰和车里人说了什么，接着便绕到后备箱的位置去拿行李。 　　而半敞着门的后座也伸出一只手，慢吞吞地完全推开了门。 　　孟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阳光有些刺眼，他看得不甚清晰。 　　那只腕骨细直的手在阳光下白如珍珠，指节伸展如青竹般修长，甚至关节处的皮肤都是莹白泛粉的，是皮肤底下透出来的健康血色。 　　下一刻，一个穿着灰色毛衣的青年出现在他视野中。 　　那青年半睁着眼，睡眼惺忪的，单脚踩在车外的地面上，另一只手正拨弄着大腿上的毛毯，随意折叠了两下把它扔回车里。 　　年轻人揉着眼睛，柔软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下像是镀着一层金辉，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也像浮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似的。 　　周围人都挪不开眼，连那群讨论正欢的新人演员们都不说话了，直愣愣地望着这边。 　　孟岱握着剧本的手一动不动，他环视一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微微拧眉。 　　＊ 　　在看到江漱阳的那一刻，孟岱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在他的设想中，倘若传闻中的这位“长空太子爷”相貌只是中上，他或许还能期待一番对方的演技。 　　虽然他不了解江漱阳，但他听说过季蓝英的传奇履历，能够让季蓝英这般倾力相助的，除开背景雄厚的因素，总该有其他出色的地方吧。 　　是外形还是其他方面的专业素养呢？孟岱当然期望是后者。 　　现在孟岱大概明白了，就凭借江漱阳这张脸，也值得季蓝英全力押宝。 　　娱乐圈中帅哥不知凡几，但要帅到一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说出“我觉得不帅”的同时，二要有特色有记忆点，三还得有观众缘，讨人喜欢。 　　——这就很难了。 　　圈内符合第一个条件的，也就是真的满足客观上大众审美、完全挑不出死角的男明星，仅有左宥一人——这个出道便靠美色出圈，明明演技不错却仍然被人取“花瓶”黑称的内娱颜霸。 　　但左宥在第二点和第三点稍有欠缺。 　　要说这三点综合下来比较好的，当属公认的顶流贺嘉忱——顶流之所以是顶流，肯定是有原因的。 　　且这个顶流从未涉足影视剧，仅仅凭借爱豆舞台就稳坐顶流宝座，其粉丝战斗力在整个粉圈都无人敢惹，谁家粉丝不小心碰上了都得扒层皮。 　　如果满分10分，那么左宥就是9、7、6，而贺嘉忱就是8、7、8。 　　至于江漱阳，大概率是9、8、8，甚至有可能达到9、9、9。 　　不打满分是因为孟岱不习惯把话说太满，指不定哪天就出现个离谱到所有人都一见钟情的神颜呢。 　　当然这些都是只基于外形条件和气质的判断，但从这也足够看出江漱阳的基础条件有多优秀，优秀到哪怕他是个表演白痴，孟岱也觉得这人还是会火。 　　长空娱乐和季蓝英的存在就注定不会让这颗宝石成为沧海遗珠。 　　所以……这位“长空太子爷”，到底能不能扮演好男一号这样多重人格的角色呢？ 　　＊ 　　已经抵达横店片场的江漱阳和肖放先去找导演报道，然后便驱车前往剧组租下的酒店。 　　他们各自放好行李后，点的外卖也送到了，两人便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起来。 　　“长空太子爷？” 　　江漱阳满脸问号，语气不可思议：“这是——认真的？” 　　肖放点点头：“在你来剧组之前，这个称呼就已经传开了。” 　　江漱阳：“……不至于吧，这么俗套的外号是谁想的，叫个好听的我也能接受啊。” 　　他心觉好笑，后仰着瘫坐在沙发上，右手支着脑袋：“难怪蓝英姐那样交代我……原来还有这一茬，太子爷……算了，总比关系户好听。” 　　肖放还是惯例给他介绍了一遍剧组人员构成里需要注意的地方，而主演阵容，在肖放看来，值得在意的只有蒋伯威的饰演者孟岱。 　　江漱阳翻看着肖放总结的表格，赞叹道：“肖哥你以前是学什么的，这也太会了，资料收集得这么齐全吗？” 　　肖放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受过专业的培训，圈内的资料我这里基本都有，你如果有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 　　江漱阳挑眉：“这么厉害，嗯，好吧，以后就靠你咯。” 　　他低头浏览：“唔……所以肖哥你的意思是，其他人都是新人，只有这位孟岱老师是前辈，所以才需要在意？” 　　肖放：“嗯，孟岱在同辈演员中不出挑，但他演戏很稳，圈内外口碑也不错，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来试镜这个反派角色感到意外。” 　　江漱阳明白了：“确实，咱们剧组的构成看上去挺不靠谱。” 　　除了导演之外全是生面孔，就算导演汪石是拍电影出身，但他从业近二十年也一直在兢兢业业地拍一些烂俗电视剧，直到最近这一部《遗失的真相》才翻身做主。 　　“待会……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去会议室参加剧本围读，然后是，这周六开机仪式。”江漱阳翻了翻手机备忘录，“汪导刚刚还给我发消息说让我从这周开始抽时间去练习室那边跟着武指老师学习……咱们这部电影动作戏很多吗？” 　　他一边翻看新领到的剧本一边嘀咕：“也不算很多，是李雁白出场这一段有……” 　　肖放沉默地听着，过了一会，他见江漱阳一直盯着剧本研究，才出声提醒：“先吃饭吧，吃完再看。” 　　江漱阳慢半拍地应道：“……唔，好。” 　　* 　　剧本围读和开机仪式一如江漱阳在上个剧组那样相差无几的步骤推进着，他适应得很好，随着正式开机后拍摄进度的加载，他在片场里也混得越来越如鱼得水。 　　《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的导演汪石本就偏爱江漱阳这种天赋型的演员，这点从第一次探班就能看出来。 　　对于一个想法丰富又要求严苛的导演来说，江漱阳这种能够很快get到导演想要表达的含义，并在下一次打板后在表演中准确呈现出来的演员毫无疑问是最合心意的。 　　且抛开令人惊艳的演技不谈，汪石还挺喜欢和江漱阳聊天。 　　他发现这男生年纪轻轻就对影史上各类题材的经典电影如数家珍，不仅记忆力好得出奇，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也极为优秀，几乎要到专业影评人的地步。 　　由于他俩年龄差大，从小成长的年代和环境也不同，他们各自看问题的角度各有差异，交流起来总能碰撞出新的思想。 　　汪石其实是说话比较刺人的性格，看事物的观点也较为极端，所以他很少能和谁这么聊得来。 　　聊着聊着，汪石才发现江漱阳居然是从上个暑假才开始看电影的，短短几个月就把阅片量提高到难以置信的程度，甚至每部电影都没白看，硬是都尽可能地吃透了！ 　　又有天赋又肯努力，行动力简直强到令人害怕的程度…… 　　瞅瞅人家武指老师都来跟汪石抱怨江漱阳太过勤奋，学那么积极一点不给其他人留活路，偏偏这抱怨的话里还藏不住欣赏的语气。 　　汪石真的越看这年轻后辈越喜欢，恨不得这是他家的小孩儿就好。 　　不过，纵观整个剧组，唯一让汪石心情好的可能也就只有江漱阳一个人了，其他人——这里主要代指其他演员，汪石感觉自己被折磨得苍老了十岁。 　　很多人都说汪石要求严苛斤斤计较，动不动就在片场发脾气骂人，一旦有演员让他不满意，他就会丝毫不留情面地指着演员鼻子从头到脚都数落一遍。 　　对于这种言论，汪石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收敛，只会骂得更狠——草他爹的这又不是他故意为难人，演得不好还不让说吗？难不成发脾气是件很享受的事吗？！每次他都被气得心口痛，他娘的都要折寿了还不准他骂两句，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娇气！ 　　在不知道第几次训哭演员后，汪石头疼地拍着脑门坐在摄像机后边发愁。 　　狗日的，早知道他当初就不该同意季蓝英那“全新人阵容”的无理要求，调教演员这种事太他娘的费精力了！ 　　他知道长空娱乐新签的这批演员放眼整个新人群体里已经算是中上水准了，但离达到他的标准还远远不够——想当初他拍烂剧也很要求演技的好吗？！ 　　要不是还有江漱阳和孟岱撑着，汪石真恨不得掀桌走人。 　　对了，还有孟岱——这家伙也不让人省心。 　　孟岱身上的问题硬要说也不算大，但这部电影是汪石改头换面后的第一部作品，拿到的还是长空娱乐内部评级为A的剧本，站在导演的角度，他肯定不希望留有遗憾。 　　“你其他戏都没问题，蒋伯威这个角色你吃得很透，这角色的人设也是完全在你舒适圈内的，我没说错吧。” 　　汪石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握着杯热奶茶，时不时喝两口，语重心长地同身边人说着话：“但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你演技确实稳，这是优点，但有时候这也会成为一种局限。” 　　孟岱双手交握，手肘抵在膝盖上，他身高差不多一米八五，坐在小马扎上乍一看有些拘谨，但他神态平和，专注地听着汪石的意见。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道：“汪导……我，不太明白，是我哪里做得有问题吗？” 　　汪石摆摆手：“别别别，你的演技在我这里肯定是远超及格线的……但就是缺点什么，咳，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说说你对‘蒋伯威和李半青单独相处一星期’这段剧情的理解吧。” 　　孟岱愣了愣，思索片刻后，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我觉得，从蒋伯威过往的经历出发，他原生家庭很糟糕，在学校又因为成绩不好性格叛逆导致受到孤立，从小到大都没接受过什么善意。高中时期辍学了两年和当地小县城的流氓混子打成一片，这样的生活看上去刺激，但蒋伯威常年身处其中却越发感到空虚。” 　　“蒋伯威这个人其实很聪明又早熟，所以他才会在辍学两年后又回归高中复读考上大学，靠自己的能力走出十八线小县城。不过这人运气不好，起码在他自己看来是运气不好的。”孟岱分析道，“他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券商公司，没有遇到好上司也没处理好同事关系，导致毕业没多久就被公司辞退，这之后他屡屡碰壁，但蒋伯威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他是个极度自信且从不内耗的人，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又做回高中辍学时的选择，放任自己与恶势力同流合污。” 　　孟岱看了几眼汪石的表情，确定对方没有不耐心后，才继续说道：“在蒋伯威的逻辑里，他铤而走险是被这个社会逼迫的，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他从没感受到社会给予他的善意，所以他选择由白到黑，筹集行动资金和同伙计划了这场珠宝抢劫案。” 　　“这个计划几经波折，到最后也没能让蒋伯威如愿，他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李半青这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身上，所以他绑架了李半青，但运气实在不好，李半青的人格分裂又让蒋伯威再度陷入困境。” 　　“外界警方的天罗地网正在逼近，到了这个地步，蒋伯威依然能冷静思考解决的办法，他选择去调查李半青的人格分裂病史。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伤害李半青，只是把人关在别墅的地下室。其实这个时候，李半青的主人格已经苏醒，正是因为李半青发现蒋伯威的理智，所以才选择继续伪装成第二人格李映洲。” 　　孟岱陈述的语气不急不慢，汪石听得很认真，一直到这里，他心里都是赞同的。 　　“蒋伯威查到李半青少年时的经历，得知对方的原生家庭竟然比自己的还要恶劣，甚至因此激发出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而当下被他的绑架所逼出的第二人格，恰恰是曾经正遭受着家暴的少年李半青。其实在这一刻，蒋伯威无形中已经对李半青产生移情心理，之后一个星期的相处，更是将这种移情心理放大，蒋伯威在李半青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但不同的是，他过去对世界充满恶意和攻击性，但李半青却仍旧纯粹美好。” 　　孟岱总结道：“我是这么想的，蒋伯威被李半青与自己相同的经历勾起了回忆，于是他把李半青看作另一个自己，他会希望另一个自己能活得更好，走得更远，所以在第一个he结局中，蒋伯威即使察觉了李半青的异常，也不会向警方举报。” 　　汪石皱了皱眉，脸上若有所思。 　　他手伸进口袋，问：“要来根烟吗？” 　　孟岱：“……不用了，汪导要抽的话请随意。” 　　汪石咳嗽两声：“我也不常抽，我还是更喜欢喝奶茶。” 　　他喝了两口，然后回归正题道：“在某种角度上，按你的理解也不是说不通，但我想拍的不是这种效果，剧本表达的也不是这种意思，起码从你说蒋伯威对李半青的看法开始，就和我设想的略有分歧。” 　　汪石说话都不藏着掖着，也懒得绕弯子，但他对专业素养好的演员态度都还不错，即使是反驳也不会显得高高在上。 　　“我先说一下这个人设问题吧。”汪石道，“我就直说了，你理解的这个蒋伯威，有点太理智了。你可以仔细想想蒋伯威的这一连串经历，高中辍学当混子，毕业后在职场上也不收敛个性，发现自己混不出头就开始计划抢珠宝，之后为了找同伙还绑架李半青——能干出这些事的人就不可能像你描述的那么理智，蒋伯威肯定是聪明人，但理智且精于算计只是他的外皮，他还是一个肆意张狂、感情丰富的男人。” 　　汪石盯着孟岱：“关于这一个星期的相处，剧本里有一句蒋伯威的心理描写，可以看出他个人的感情观，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句话吗？” 　　孟岱顿了顿，道：“是……‘比起实实在在的金钱财富，他居然更奢求虚无缥缈的爱意’这句吗？” 　　汪石高高挑眉：“看来你心里清楚啊，所以这个问题你知道出在哪里了吧。蒋伯威对李半青的感情可不像你说的‘对另一个自己的期盼’那样，他就是爱得不行，这种在危机下意外萌发的爱情才是蒋伯威整个计划里最大的、也是最戏剧化的漏洞。” 　　“所以我才说你的表演很稳，但就是缺了点什么，就缺了这种感情的力度。”汪石解释，“今天上午咱们拍蒋伯威和李半青在别墅的相处剧情时，我反复喊停就是这个原因。这一段剧情对小江来说没什么难度，因为李半青本来对蒋伯威也不会有太多感情，但这一段对你很重要。” 　　汪石说着说着，敏锐地察觉到孟岱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尴尬？ 　　他心里一突，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咳……孟岱啊，你是怎么看的，这种突然又矛盾的感情，对你来说应该能接受吧？” 　　孟岱犹豫了两秒，还是开口道：“汪导……我，可能不太能理解，这是我的问题，我努力调整一下吧。” 　　汪石深呼吸：“……为什么不能理解？” 　　“呃……”孟岱眼神闪烁，最后叹了口气，“我……不是很能理解喜欢男人的感觉，而且蒋伯威这种突然就爱上了的转折，我有点……需要再消化一下。” 　　孟岱的态度很好很积极，勇于承认不足也表示自己会好好改善，但汪石还是听出来对方含蓄的表达里隐含的意思。 　　汪石一时心态有点绷不住了，手也忍不住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 　　真是草了蛋了，怎么会有人在娱乐圈混了十多年还是个宁折不弯的铁直男啊？？？ 　　他不是对性向有意见，汪石自己也是异性恋直男，但在娱乐圈这种男男cp盛行、卖腐营业积极且耽改剧热度居高不下的环境里，他一样可以熟练地拍男男剧情。 　　要不是他长相一般，否则他也不介意为了宣传作品去吃一口卖腐的红利。 　　所以怎么会有圈内人转不过这个弯呢？？ 　　孟岱演技不错，作为演员的基本功和信念感肯定不缺，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依然无法代入蒋伯威对李半青的感情变化里。 　　这说明什么？ 　　说明孟岱钢铁直男的信念已经大于身为演员的职业素养。 　　说明孟岱之前可能并不是真的理解错了剧本，而是他潜意识就在抗拒“蒋伯威爱上李半青”这种可能！ 　　汪石内心沉重，面上还是勉强维持着平静。 　　他憋住叹气的冲动，道：“你……自己先调整一下，我回去想想……想想怎么帮你。” 　　孟岱：“……好，辛苦汪导了。” 　　汪石内心沧桑：“没事，不辛苦。” 　　是他命苦。 第36章 　　江漱阳对于汪石和孟岱的谈话并不知晓，但上午和孟岱的对手戏是他这段时间以来ng最多的，所以即使是在休息时间，他也仍旧拿着剧本在思索着什么。 　　“哇，江少，还在看剧本啊。” 　　饰演男三号探案组队长的演员提着一袋水果切盒走过来，他和江漱阳是同年生的，年龄只相差四个月。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盒水果递给江漱阳，脸上笑呵呵的：“咱汪导又请全剧组喝奶茶了，我们这些演员都要控糖嘛，就没几个人去点单，所以汪导专门又订了一箱水果切盒，你待会要是还想吃可以去那边拿。” 　　江漱阳抬手接过，笑了笑：“谢谢啊。” 　　男演员摆摆手：“不用谢，举手之劳，江少晚上要和我们一块儿聚餐不，难得今天没有夜戏。” 　　江漱阳表情一下就变得皱巴巴的，丧丧地叹了口气：“啊……可能没时间，汪导让我晚上在片场等他，我估计要补课了。” 　　男演员眼神顿时变得同情：“原来今天没夜戏是这个原因……哥们儿你自求多福吧，加油。” 　　江漱阳沉重地点点头，看着男演员提塑料袋走远的背影，低下头望着手里的水果切盒，慢吞吞打开，拿出叉子插上去。 　　“咔擦。” 　　他咬了口哈密瓜，脑子里还在想着导演晚上找他做什么，感觉不像是拍戏，似乎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嗯……应该和上午那场戏有关。 　　不过，现在“江少”这个称呼是在剧组里传开了吗？怎么他们一个个的叫得这么自然，他上次听到类似这种的绰号还是初高中的时候。 　　江漱阳现如今在剧组里人缘相当不错，对他而言，融入一个群体又或是和某人打好关系从不是一件难事。 　　而他的演技自然也颇受众人认可，只是和《无名者的罪恶》剧组不同，现在这个剧组里的演员除了孟岱之外都是新人，几乎没有和专业演员实地合作过的纯新人。 　　所以他们能看出江漱阳演技不错，但具体有多好，他们是没感觉的。 　　毕竟《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是爽文流探案商业片，和《无名者的罪恶》那种风格黑暗压抑的纯悬疑差别很大。 　　李半青没有骆延那样大开大合、极具反差的展现情绪张力的镜头，单纯看这个主人格设定就只是一个聪明大胆的毕业生，大多戏份都是偏日常的。 　　而李雁白更是逼王在世，后期还要给他补上“杀手系统”的特效，这种角色很容易被演得尴尬油腻。 　　但江漱阳却饰演得又帅又冷，言行举止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bking气息，特写镜头里的眼神更是灵气十足。 　　眸中弧光一晃，手起刀落，配上干净利落的动作戏，一个心思直接、杀伐果断的年轻杀手就这样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些细节在经验丰富的汪石和孟岱眼里无疑是大惊喜，但对于那些新人演员来说就是——卧槽这哥们演得真吉儿帅！ 　　江漱阳不知道的是，“江少”这个称呼最开始是剧组众人私下对他的代称，类似这样的代称包括但不限于“太子爷”、“少爷”等等。 　　显而易见，这种称呼在最初传开是不带善意的，甚至藏着某些埋怨又嫉妒的恶意。 　　“都是新人凭什么你有季蓝英在背后喂资源？” 　　“都是刚出学校凭什么你能演电影男一号？” 　　“别人都是试镜竞争角色，凭什么男主角最开始就被你占了？” 　　…… 　　这些想法都很难避免，但凡江漱阳本人性格不好相处，又或是有少爷脾气、再娇气任性点，这些个“江少”“少爷”估计会变成黑称黏在江漱阳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然而不巧，江漱阳就是很好相处，和谁都能自然而然地称兄道弟，至于少爷脾气更是荒谬，别的新人都有几个助理，只有江漱阳无论上下班身边都只跟着一个肖放。 　　娇气？任性？ 　　江漱阳是有点挑食，又怕热又怕冷，还有点洁癖，身体也比较脆，容易受伤……但这些离娇气任性还差得远呢。 　　唯一无法否决的就是江漱阳背景很硬。 　　一部正经作品都没有的新人就能预定电影男一号，这不是少爷谁是少爷？？ 　　随着江漱阳和大家越来越熟悉，不知不觉的，“江少”这个称呼就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或许在最开始，他们对江漱阳好，是出于对他家世背景的猜测，纯粹是为了利益去讨好和拉近关系，但后来反倒变成不自觉的习惯了。 　　一方面是江漱阳对他们也挺好的，无论是日常帮点小忙，还是私下对戏交流演技，江漱阳都是笑眯眯地配合。 　　另一方面……就冲着江漱阳这张脸这身材这性格，对他好点怎么了？谁还吃亏了不成？ 　　就这样，“江少”逐渐由众人私下蛐蛐的代称转变成能够光明正大叫出来的表示亲昵调侃的称呼。 　　丝毫不清楚这其中变化过程的江漱阳对这个称呼很是迷茫，但大伙都这么叫，听起来除了有点不适应倒也还好，那就……这么叫着吧。 　　管天管地也管不了那么多人的嘴嘛。 　　他又叉起一块哈密瓜，整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咕叽咕叽地咀嚼，低头继续看剧本。 　　* 　　晚上八点，南方十二月的晚风凉飕飕的，呼啸着捎来凛冬将至的号角声。 　　江漱阳把自己裹在长款羽绒服里，拉链一直拉到下巴，脑袋上还戴着个毛线帽，耸着肩膀在街边溜达来溜达去，时不时还原地小跳两下跺跺脚。 　　他活动的范围一直在路灯的光圈下，确保汪石待会出来能一眼看到他。 　　“嘟——嘟——” 　　一辆保姆车在马路对面停下，按响了喇叭声。 　　江漱阳抬头看过去，注意到略微眼熟的车牌号，眨眨眼，还是走过去。 　　“哎？孟哥，怎么是你？” 　　男生惊讶地看着驾驶座摇下车窗的男人，眼睛睁得圆圆的，更显得他瞳仁黑亮。 　　孟岱望了他一眼：“先上车吧，你很冷吗？” 　　江漱阳鼻尖和眼周的皮肤都泛着红，说话时呼出团团白气，他本就年纪轻轻，这副模样愈发显嫩显小。 　　他嘿嘿笑了两声，拉开车门，一哧溜地钻进后座，感受到车里的暖气，长叹出声：“呜哇——舒服了。” 　　他在后视镜里和孟岱对视，抿着嘴笑出两个酒窝，不好意思地往羽绒服领子里缩了缩脖子：“咳，是有点冷……这儿天气变化太大了，白天都没这么冷。孟哥你就穿一件这么薄的外套？待会下车不冷吗？” 　　孟岱一边踩下油门，稳稳将车开入正路，一边解释：“这也是羽绒服，挺保暖的，我里面还穿了保暖衣。” 　　男人说话的语气很温和，慢条斯理的，气质也偏儒雅，像是大家族里好脾气的叔伯长辈。 　　比较稀罕的是他有一双很英气的细长丹凤眼，瞳仁较小，稍微有点下三白，又是浓眉国字脸，不笑的时候很有黑老大的威严气场，眼睛一眯，再配上眼角的细纹，就更有反派相了。 　　这种长相就很适合演人面兽心的反派角色，不讨喜，但在许多剧本中都不可或缺。 　　难怪孟岱是圈内性价比相当高的反派专业户。 　　江漱阳双手缩在袖子里，身子靠着车门，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我的保暖衣还在快递路上……只能多穿几件凑合，对了，孟哥，咱们这是要去哪，你知道汪导找咱干什么吗？” 　　孟岱顿了顿：“……是去一家叫Wildest的酒吧，汪导应该有自己的安排。” 　　“Wildest……最狂野的？”江漱阳嘀咕，“什么酒吧叫这个名字。” 　　前方路口刚好亮起红灯，孟岱踩下刹车，看了几眼后视镜，犹豫半晌，有些惭愧道：“……漱阳，汪导叫我们过去应该是我的问题，这次连累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江漱阳愣了愣：“这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都是拍戏，没事……不过这么看来，那我猜对了？” 　　他挑眉笑道：“真是我们上午那场对手戏的问题？我琢磨好久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汪导又不把话说明白，孟哥你知道的话给我剧透一下？” 　　孟岱咳嗽两声：“这个……还是等到地方再说吧。” 　　江漱阳：“唔……好吧。” 　　…… 　　Wildest酒吧内，音浪巨大，灯光缭乱，台上DJ们扭腰晃手，台下的顾客贴身热舞，拼凑的几条漆黑长桌上还有人或躺或跪地做Jazz动作，甚至还有人脚踩高跟鞋站在桌上跳Heels。 　　如果留心听，能察觉其中的英文歌词黄得露骨，听得人面红耳燥。 　　明明是十二月冷冬，酒吧里的人都穿得挺凉快，一个个潮得人风湿，江漱阳和孟岱两个穿羽绒服戴口罩的混在其中简直格格不入。 　　因为音乐声太大，江漱阳只有提高声音凑近孟岱才能交流。 　　他拧着眉头：“刚刚差点就被拦在外面了，什么酒吧还挑客人啊？” 　　孟岱在来之前有去了解一些，也扬声回答：“这家酒吧好像会卡颜值，但估计要求也不高。” 　　反正现在放眼望去，孟岱唯一的感受就是“群魔乱舞”，真要比颜值，娱乐圈才是降维打击。 　　方才他俩被门口服务员拦住时，江漱阳先摘了口罩，直接就把那服务员看傻了，都没管孟岱就连忙让开，甚至还犹犹豫豫地想跟江漱阳说什么，得亏孟岱眼疾手快拉着江漱阳连忙往里走。 　　江漱阳环顾一周，有些犹豫：“孟哥……这家酒吧，怎么好像只有男人……？” 　　孟岱：“……” 　　孟岱勉强转移话题：“咳，先找汪导吧，待会就清楚了。” 　　哪怕是孟岱这样的好脾气，此时心里也有点埋怨汪石，好端端的带人来什么gay吧啊，带他也就算了，毕竟他演戏有问题，代入不了角色这种事肯定得想办法解决。 　　但喊江漱阳来做什么？？这么乱七八糟的环境就不怕带坏小孩吗？！ 　　孟岱的日常习惯比较养生，也不爱上网，对于网络八卦的接收都很滞后，所以他完全不知道江漱阳之前和虞靖川拍的MV，也丝毫不清楚江漱阳“大学出入酒吧”的传闻。 　　在他眼里，江漱阳就是个表演天赋优秀、外形条件极好、前途一片光明的单纯小伙。 　　但他也没想错，眼前这场面对于江漱阳来说的确是第一次见。 　　哇，大冬天穿露肚脐的紧身衣哎，还是男人！ 　　喔喔喔——那两个男人是抱在一起啃嘴巴吗？！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站在桌子上跳那种舞会不会有点羞耻，这么多人盯着……？ 　　嗯？那边沙发上是叠着几个人吗……还是城里人会玩。 　　江漱阳将光影交错间各种混乱的场景尽收眼底，脸不红心不跳的，眼睛都睁圆了，时而皱着鼻子，好奇又小心，瞥一眼就很快移开目光，像到处嗅嗅闻闻的小狗。 　　旁边的孟岱紧急联系汪石，三分钟后，终于联系上了。 　　他勉强松了口气，稳住表情拍了拍江漱阳肩膀：“走吧，汪导说他在舞池正对面的吧台那边坐着。” 　　江漱阳收回目光，酒吧里暖气充足，人又很多，他感觉有些闷热，抬手扯了扯衣领的拉链，应道：“嗯，走吧。” 　　＊ 　　“汪导——晚上好啊。” 　　江漱阳笑着挥手，走到汪石身边，随手搭在吧台上，看了眼台面上的酒杯：“这是……椰林飘香？汪导你怎么都不等我们，一个人就喝起来了。” 　　汪石端着酒杯晃了晃：“啧，还不是你俩太慢，这酒度数又不高，甜的，我当奶茶喝。” 　　江漱阳坐在他旁边的高脚凳上，手指懒洋洋地敲了敲台面：“我也喝不了度数高的……一杯莫吉托吧，孟哥要什么？” 　　孟岱指了指脸上的口罩，示意道：“我们戴这个没法喝吧？” 　　他一点都不想以后在网上看到自己出入gay吧的高清正脸照片到处乱飞啊。 　　江漱阳眨眨眼：“好像也是……我点的这杯应该带吸管，有吸管就可以不摘口罩，不过都看你，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咯。” 　　“不过汪导你大晚上叫我们来酒吧想干什么？”江漱阳一边解开羽绒服的拉链，一边向调酒师示意了一下菜单上的选项，“上午那场戏是出什么问题了嘛，需要专门来酒吧聊。” 　　他日常说话语速偏慢，个别词语也会习惯性拖长音，听上去黏糊糊的。 　　但他音色偏冷，声线也偏低，这就导致那软乎乎的像撒娇般的调调藏在字里行间，不容易被发现，却听得人莫名心里痒痒。 　　就连调酒师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明明江漱阳戴着口罩低着头，在调酒师的角度应当什么都看不清楚。 　　汪石有些诧异，看了眼孟岱：“你没和他说？” 　　孟岱：“……我想着汪导你会亲自说，而且我也不太清楚你的安排。” 　　“什么啊。” 　　江漱阳对这俩谜语人的话摸不着头脑，他脱了羽绒服，把衣服挂在高脚凳的靠背上。 　　他里面穿了一件高领棉衣一件衬衫一件毛衣开衫，都挺厚的，多亏他身材偏瘦，都是间歇性健身练出来的薄肌，这么穿也不显臃肿。 　　汪石咳嗽两声，眼神瞟了一圈周围：“我拉个三人群聊，在手机上给你们说吧。” 　　奇了怪了，刚刚他一个人坐在这位置也没发现周围这么多人啊，怎么现在感觉好多人在关注这边……是错觉吗？ 　　江漱阳拿出手机，嘀咕：“神神秘秘……” 　　【来探索男人间的恋爱吧！(3)】 　　【汪石】：如群名，二位请畅所欲言 　　【汪石】：@jiangsss，帮你孟哥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吧！ 　　【孟岱】：…… 　　【jiangsss】：？ 　　江漱阳打下一个问号，同时抬眼瞪向汪石，满眼写着四个大字——你没事吧？ 　　汪石呵呵笑着挪开目光，端起酒杯猛喝一大口。 　　他这人做事一向冲动奔放不考虑后果，要不然他也做不出在坑爹公司签了二十年卖身契的煞笔事。 　　此时面对江漱阳的困惑，他还有空在心里感叹——小江还是乖的，换做左宥，早就面无表情地说他有病了。 　　在和左宥合作《遗失的真相》时，汪石也没少折腾人家，来gay吧见世面算什么，他还专程带左宥去通过蹦极和高空跳伞感受主角坠楼的刺激呢。 　　孟岱默默捧着手机，看似沉着稳重，实则人已经走了好一会了，他已经开始怀疑某位导演到底靠不靠谱了。 　　搞这一出，他还不如自己私下调整啊！ 　　孟岱现在都不敢面对江漱阳的目光了。 　　江漱阳来回看了看汪石和孟岱，又环视四周，联想到上午那场对手戏的内容和群聊里的迷惑发言，他终于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了。 　　难怪这里男人那么多，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gay吧啊。 　　汪导带他们来这儿是为了孟哥…… 　　所以，是……孟哥演不出来蒋伯威对李半青的感情吗……？ 　　他应该没理解错吧？ 　　江漱阳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一向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纠结困惑全都写在脸上，哪怕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藏不住。 　　孟哥演不出这种感情，是因为孟哥恐同吗？ 　　单纯是异性恋应该不影响演同性恋角色吧？反正让江漱阳自己来演的话他觉得肯定没问题。 　　……等等，他现在算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呢？ 　　按他梦到的书中剧情来说肯定是同性恋，但现实里，他也没喜欢过谁，这也看不出来嘛。 　　跑题了跑题了。 　　江漱阳晃了晃脑袋，重新抬眼隔着汪石望向孟岱的方向：“孟哥？还OK吗？” 　　如果孟哥真的恐同，那来gay吧这样的地方会很不舒服吧？ 　　孟岱愣了愣，没料到江漱阳的第一反应是来关心他，他在混乱哄闹的环境里捕捉到年轻人提高声调的问话，那双黑而明亮的眼睛在酒吧暧昧不清的光线衬托下愈发显得干净纯澈。 　　他在这一刻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江漱阳在剧组那么受大家喜欢了。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没关系，然后低头打字。 　　【孟岱】：我努力配合，需要我做什么？ 　　【汪石】：先观察，演员的第一课，观察身边人，去看看同性恋之间怎么相处的，他们表达喜爱的方式是什么，学习模仿体验，你能做到吧 　　【汪石】：小江的话，就配合孟岱一块儿来吧，今晚就当是上一堂表演实践课了，待会你俩扮演一对同性情侣去舞池里唱歌跳舞吧！ 　　【汪石】：打破底线！放飞自我！不破不立！你俩加油！ 　　真的……有够厉害的。 　　江漱阳望着群聊，发自内心地感慨。 　　他肯定是无所谓啦，表演实践课嘛，这不是演员基本功？ 　　但孟哥看上去就很受冲击的样子……真的没关系吗？ 　　“您的莫吉托。” 　　调酒师声音低沉，轻轻将酒杯放在江漱阳面前。 　　“谢谢。” 　　江漱阳扯开口罩下沿，把吸管从下巴那儿塞进去，看着挺滑稽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反倒有些可爱。 　　汪石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他抬手拍拍孟岱肩膀，大大咧咧地安慰：“没事，就当是一场体验，演员就是要感受人间百态的，你不先切身实地感受，怎么能演得更好更真实呢？感受过了，你那问题肯定就解决了！” 　　他一副“相信我，我是过来人”的模样，信誓旦旦地举了举酒杯。 　　孟岱头疼得不想说话，但还是勉强保持礼貌地点头回应。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告诉汪石自己理解不了同性恋这件事了，早知道会有今晚这事，他当时就应该憋着不说。 　　孟岱并不算恐同，起码没有那么严重，他只是因为一些个人经历而对同性恋有阴影罢了。 　　众所周知，娱乐圈性向五花八门，且不少人对性关系的认知毫无下限，健康积极的恋爱关系他们是一点不谈，就偏爱搞那种阴湿爬行的性爱。 　　孟岱曾经被圈内一位同性演员死缠烂打追过半年，其中各种没下限的恶心手段层出不穷，他怎么也没想过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也会有被造黄谣的一天。 　　甚至那事闹得他丢了一个重要角色的拍摄机会，他也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那以后，孟岱就对同性恋敬而远之了，他对这个群体并无偏见，毕竟品德低下的人在任何圈子里都有，和他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并无直接关系。 　　但阴影总归还是存在的，这玩意也不是说克服就能克服的。 　　孟岱只要尝试代入蒋伯威对李半青的爱情中，脑海里就会不自觉浮现出过去隔着房门，突然出现在猫眼里的那双泛着血丝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记忆里那偏执和疯狂的劲儿让他一瞬间毛骨悚然，就愈发无法理解为什么男人会对同性产生那样强烈的情感了。 　　孟岱沉沉叹了口气，在口罩和周遭噪音的遮掩下，没有人发现他情绪不对。 　　汪石留给他观察和调整的时间，此时正闲闲喝着酒，心里嘀咕：“来gay吧还是没意思，全是男人有什么看头……只能听歌喝酒感受个氛围。” 　　他习惯性打量周围，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不是他的错觉吧，他们周围的人的确是越来越多了吧？ 　　而且他都发现好几个偷偷看他们这个方向的人了，特么的，这咋回事，他们仨难道没遵守啥gay吧的行规不成？ 　　他正狐疑之际，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突然端着酒杯朝这边走过来。 　　在他惊异警惕的注视下一屁股坐在江漱阳身边，完全无视汪石的目光，笑容灿烂地向江漱阳举杯：“这位小哥，一个人吗？” 　　汪石：……#%@＆‖■%你特么眼瞎啊我们三个坐着聊了半天看不出来？！ 　　江漱阳态度倒是挺平常的，没有和对方碰杯，只是礼貌性举了举酒杯：“不是，和朋友一起。” 　　男人笑容一点没受影响：“这样啊，小哥是第一次来吧，怎么还戴口罩，是怕太帅了吗？” 　　江漱阳笑了笑，没有接茬：“我陪朋友来的，不久待，等会就走了。” 　　“走那么急做什么，现在才不到九点呢，酒吧最精彩的都没开始。” 　　江漱阳：“明天还有工作，就不熬夜了。” 　　年轻人眼睛弯弯，明明正笑着，态度也很礼貌，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冷淡淡的。 　　他身子懒懒倚靠着吧台，腿长得弯曲着还能踩到地，手指慢悠悠摩挲着玻璃酒杯。 　　这种冷淡却游刃有余的姿态愈发激起某些人的征服欲。 　　都说同性恋群体的人眼光更加敏感挑剔，无论男同女同都是如此。 　　江漱阳戴着口罩毛线帽，衣服也穿得厚实，偏偏那种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帅气藏都藏不住。 　　主动搭话的男人方才只是朦朦胧胧看个大概，心里便陡然一动，在对上江漱阳的眼睛后，几乎立刻下定论——极品，这绝对是个极品！做0做1都是人间极品的那种！ 　　他的目光在短短数秒间掠过江漱阳的鼻梁、喉结、手腕和手指。 　　此时刚巧DJ换了首抒情歌，他耳边听着江漱阳淡淡的语气，抬眼便对上那双微弯的漆黑眸子，只觉被蛊惑得心神不属，眼睛都舍不得眨了。 　　周围人见状，蠢蠢欲动地也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汪石先拍了拍江漱阳肩膀，故意扬声：“哎呀，时间好像不早了，今天要不先走？” 　　江漱阳很快反应过来，接话：“可以啊，反正明天还要早起。” 　　孟岱晃了晃神，沉默地跟着起身。 　　坐在江漱阳旁边的男人想要插嘴，但被汪石絮絮叨叨的废话堵了回去。 　　他们仨在周围明里暗里的注视下逐渐远离这片区域。 　　江漱阳凑到汪石耳边小声问：“汪导，咱真走啊？待会坐孟哥车回去吗？” 　　汪石也压低声音：“想什么呢，你看孟岱像是想清楚的样子吗？我刚在微信上跟老板订了二楼包间，我们去楼上。” 　　江漱阳闻言，扭头看了看身后低着头的孟岱：“……孟哥？还好吗？” 　　孟岱慢半拍地抬头，低低嗯了一声，下一秒意识到这么吵的环境江漱阳应该听不到，便重新点点头，抬手比了个OK。 　　江漱阳：“如果不舒服要说啊，孟哥你戴着口罩我们都看不出来。” 　　孟岱对上男生关切的眼睛，喉咙咽了咽，最后弯弯眉眼，和煦地笑道：“嗯，我知道。” 第37章 　　通往二楼包间的走廊上，他们时不时偶遇成双成对的男性情侣，是一眼能看出的亲密。 　　汪石用胳膊肘子怼着孟岱，用气音道：“多看看，多学学。” 　　孟岱：“……好的。” 　　江漱阳注意到孟岱眼里的无奈，忍不住笑出声，拍拍后者手臂以示安慰：“哥，你加油，放轻松。” 　　进了包间之后，外界喧闹的音乐声陡然被蒙上一层厚重的雾，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和人群也都一并被隔绝在外。 　　汪石走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都坐吧，孟岱你刚刚观察得怎么样了？是还需要再花点时间，还是现在就可以试试戏？” 　　江漱阳臂弯里还抱着羽绒服，也跟着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茶几上摆放成金字塔状的冰可乐，单手开了一罐，另一只手还在摸果盆里的猪肉脯。 　　孟岱看了眼江漱阳的小动作，然后道：“我现在可以先试试。” 　　江漱阳还在状况外，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往嘴里丢了一片肉脯：“咕嘟，嗝，是现在要去扮演情侣吗？我们才刚上来哎。” 　　汪石无语地瞥他一眼：“咋可能还让你俩去楼下演情侣，你也不瞅瞅刚刚你一个人差点惹出多大的乱子，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讨男人喜欢。” 　　江漱阳控诉：“……汪导，你说话好恶毒。” 　　汪石哼道：“我记得你之前还和虞靖川拍了那啥MV吧，你小子对gay吧挺熟悉啊，之前是不是来过这种地方？刚刚见你应对得蛮好啊。” 　　江漱阳很冤枉，原本瘫着的身子都支棱直了：“我哪有！我第一次来gay吧好吗！而且刚刚啥情况你说清楚啊，不就是有人来聊聊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年轻人拧着眉头，眼睛瞪着汪石，左边腮帮子鼓鼓的，嘴里还塞着没咽下去的猪肉脯，看上去像只圆眼睛的河豚。 　　汪石扬眉：“老子坐在那里半个多小时也没人来聊天，你还口罩帽子全戴着，说你讨人喜欢又不是在骂你，你这小孩，逗一下都不行了？” 　　孟岱默默举手：“小江，咱们俩现在开始？要麻烦你配合了。” 　　江漱阳放下可乐，咽下嘴里的食物，抽了张纸巾擦手，起身道：“OK，从哪里开始，厨房做饭那场戏吗？” 　　孟岱点头：“对，我带了道具，我们直接开始吧。” 　　李半青被蒋伯威从地下室放出来之后，有一段表现两人相处模式的剧情是这样的。 　　李半青拥有第二人格李映洲的全部记忆，他熟悉李映洲的喜好和习惯，所以他将自己的作息调整为高中生早起早睡的状态，在早上六点便睁开眼，七点去厨房做早饭。 　　而彼时因为警察步步逼近整夜失眠的蒋伯威听到楼下厨房的动静，起身下楼查看。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一个高挑偏瘦的青年正站在料理台前专注地处理手中的食材，翠绿的生菜叶在他手中水灵灵地舒展开。 　　青年穿着蒋伯威以前的衣服，垂着眼，似乎没注意到门外蒋伯威的靠近。 　　厨房里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这幅画面让蒋伯威烦躁的内心不知不觉就安宁下来。 　　男人抬手拿下挂在墙上的围裙，动作自然地靠近，在李半青警惕又茫然的注视下将围裙套在青年脖颈上，然后两只手捏着两边的绳子在青年腰后系好。 　　他声音有些沙哑，低声解释：“穿这个，别弄脏了。” 　　李半青抿唇，小心地回答：“嗯，谢谢……” 　　蒋伯威望着他，神色复杂到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 　　“啪啪啪啪！” 　　汪石连连鼓掌，赞叹道：“可以啊孟岱，进步很大！” 　　孟岱笑了笑，看上去还是没放松下来：“嗯，学到了一点，但……感觉还差点什么。” 　　汪石比了个大拇指：“你这自己也能感觉出来？那你是真开窍了，这一段你进步最大的就是眼神戏。” 　　“这么说吧，你今天上午演出来的是哥哥对弟弟的关心，刚刚演出来的就是男人对理想型的在意，你那眼神落点很到位，顺着小江的后颈、手腕、腰等等这些部位流动，你的进步就是我站在观众的视角能感受到这种暗流涌动的暧昧和窥伺了。” 　　汪石停顿两秒，话锋一转：“但，还不够啊，起码蒋伯威对李半青可不单纯是对理想型的在意，他是有喜欢，有爱的。这份喜欢可以包含整个案件过程中他俩一明一暗无形对抗中激发的欣赏，同时也含有蒋伯威看到李半青资料后的思索和共鸣，这些情感累积在这一场厨房戏中爆发。” 　　“咱们影片不会花多少镜头去描绘这俩的感情戏，最多就是类似这种厨房戏的隐晦暗示，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你这眼神戏一定得拿捏到位！” 　　孟岱面上点头，心里却沉沉叹了口气。 　　他自己心里清楚，刚刚所谓眼神戏的进步，全是模仿着他们在楼下时主动找江漱阳搭话的那个陌生男人的眼神来的。 　　孟岱自己模模糊糊地把那种感觉学了个大概，但那陌生男人本就只是搭讪找艳遇的，那眼神能有多纯粹热烈，怎么可能比得上剧本里所描写的“抛弃千方百计谋求的财富，哪怕虚无缥缈也依然固执”的遗憾和心动呢？ 　　汪石不知道孟岱心里的想法，挥挥手：“继续继续，你再琢磨一下，觉得可以了就重新开始，咱们今晚就死磕这一块儿了，你要是想去楼下观察学习，就尽管下去看，小江的话……就辛苦你再等等了。” 　　江漱阳点头，笑着说：“我没关系，孟哥你按自己的节奏来。” 　　如果可以，江漱阳其实也想帮帮孟岱，之前在剧组，其他主演找他对戏时，他也没少和别人一块儿分析讨论提建议。 　　但这次对于孟岱的问题，江漱阳还真摸不着头脑，就连方才汪石说孟岱进步的地方，作为孟岱对手戏搭档的江漱阳自己都没能感觉出来。 　　——孟哥的眼神和上午相比有变化吗？ 　　确实是有，但……江漱阳心里没什么波动啊，没有那种被触动到的感觉，无论是站在江漱阳自己的视角，还是他扮演的李半青的视角。 　　这也挺正常，毕竟蒋伯威和李半青的感情是单向的。 　　而江漱阳更没有自知之明，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对感情有多迟钝，从小到大他身边或明或暗的爱慕者如流水源源不断，数不胜数。 　　但对于他来说，除开当面告白的，其余他几乎一概不知。 　　江漱阳坐回沙发上，从背包里拿出iPad。 　　汪石凑过来：“哟，画什么啊，还不给人看了。” 　　江漱阳：“……你正常点，汪导，你都是四十岁的人了！” 　　汪石嘀嘀咕咕：“咋还炸毛呢。” 　　孟岱默默望着这一幕，心想，到底是谁在欺负小孩啊……果然汪导不怎么靠谱，他还是尽量自己调整吧。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八个字将今晚孟岱的不断尝试形容得淋漓尽致。 　　将近十二点，孟岱紧皱着眉头，演得胡茬都冒出来了，也还是没达到预期的效果。 　　期间他下楼了五六次，甚至还进舞池里转了一圈，除了精神愈发疲惫之外，什么也没学到。 　　他观察着观察着，在某一刻恍然大悟——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在gay吧里观察同性之间的真爱啊，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在这种场合找真爱？找一夜情还差不多！ 　　汪石听到孟岱的疑问也陷入沉默，半晌咳嗽道：“咳咳……其实我带你来这儿，只是为了让你代入同性恋的角色，倒是没想那么深入。你当时最大的问题不就是这个吗？” 　　孟岱揉着眉头，无奈：“嗯……那今天估计只能到这了，很难再进一步了。” 　　旁边沙发上的江漱阳抱着抱枕，脑袋靠在沙发背上，屈着膝盖蜷成一团，声音懒洋洋的：“所以咱们今晚就到这里？哥哥们，看看时间吧——明天还要早起哎。” 　　汪石：“确实晚了，小江你先回酒店，我还要和孟岱再谈谈，这场戏估计只能往后挪，明天先拍别的。” 　　孟岱皱眉：“我开车带漱阳过来的，这个点一个人打车回去不安全吧。” 　　“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回去，啧，我是那种人吗？”汪石拿着手机，“放心好了，小江的助理——就是那个肖放，在九点多就联系我了，估计都在楼下等了个把小时了，小江你下楼直接就能坐车回家。” 　　江漱阳懵了：“啊？肖哥联系你了？” 　　他连忙拿出手机看消息，发现在八点多的时候，肖放曾经发过一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需不需要去接。 　　只是那时候他们正在楼下，音乐太吵，江漱阳没察觉到消息提示。 　　汪石：“那是，你那肖哥哪像是个助理，这细心程度你说是执事管家之类的我都信，再看肖放那体格，不做保镖浪费了。” 　　江漱阳起身，套上羽绒服：“那我先下去了，明早见啊汪导，还有孟哥，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别折腾太晚了。” 　　孟岱点点头，有些歉意地温和道：“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江漱阳笑着摆手：“没事儿，走了啊，拜拜。” 　　…… 　　江漱阳走了后，汪石点了两瓶酒。 　　“这么晚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汪石端起酒杯朝孟岱示意，也没走那一套干杯的流程，直接就喝了。 　　谁也想不到他一个爱喝奶茶的中年男人酒量有这么好，喝酒跟喝水似的。 　　汪石道：“本来我还想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尝试和你共鸣一下，因为咱俩的经历说实话还挺像的，只不过我比你还惨点。” 　　“我看得出来，你和我之前一样，看起来像是认命了，一副没啥追求、也不奢望蹿红飞升的咸鱼样，但其实心底那股劲还在，对吧。” 　　孟岱喝了酒，觉得喉咙里又辣又涩，听到这些话便更加沉默。 　　汪石也不在意他现在不开口，只是一个劲自己说着：“你呢，出道十多年一直演配角和反派，也拿不到人物设定特别高光的剧本，每次都只能给人家当陪衬。而我呢，出道快二十年也拍了二十年的烂片，我刚过三十五岁生日的那年，天天喝酒也不干正事，每天就想着我这辈子要完了，被困在一个狗公司欠了一屁股烂账，浑浑噩噩看不到头……” 　　“所幸天不绝人之路，老子还是逮着个巨他妈有潜力的剧本，而且这次我可开窍了，我腆着个脸求那狗公司给我放一段时间的假自己投资拍这部剧，那些忍气吞声拍马屁的话都不是白说的，我就死憋着这口气，愣是把这剧本拍火了，剧火了，演员火了，作者火了，我也火了！” 　　“我证明了我的价值，自然有人乐意投资我，帮我离开那狗公司，还给我A级的电影剧本拍，这事儿放以前我他妈做梦都不敢想这么美！” 　　汪石手指点着桌子，眼睛看着孟岱，一字一句：“你看，我抓住了机会，你呢，你发现机会了吗？有时候机会这种东西，它可能来得悄无声息猝不及防近在眼前——你一不留神就永远错过了。” 　　孟岱握着酒杯的手绷紧，冰冷的杯身都被他捂热了。 　　他声音有些艰涩：“什么……机会？” 　　“什么机会？你问我？” 　　汪石一副非常诧异的模样：“你还没看出来，我为什么这么关心你这段戏的表演，你没一点感觉？” 　　孟岱似乎有点理解汪石的意思了，但那点想法还是模模糊糊的。 　　汪石的语气恨铁不成钢：“你没看出江漱阳身上的潜力吗？没感觉到季蓝英的势力吗？你好歹还是长空娱乐的老员工，从出道就一直在长空吧？” 　　“我实话跟你说好了，江漱阳——这种人命里带火，他那种底子和背景，包括那种天赋，他要是不火，天理难容！而且像季蓝英这种特别爱惜艺人羽毛的经纪人，她绝对跟护犊子一样护着江漱阳，所以江漱阳的未来八成是走正儿八经的演员路，一路长红的那种。” 　　“而你——”汪石重点强调，“将会是江漱阳出道以来第一个和他有感情戏的男演员，炒cp知不知道？卖腐有多大红利知不知道？一对大势cp的粉丝购买力有多离谱知不知道？你不想接商务不想资源升级不想冲二线一线？如果你想的话，那机会就摆在你眼前。” 　　“好好演，你演的越真情实感，就越有cp感，越能让观众代入。”汪石上下打量着孟岱，“我跟你透露一下吧，当初试镜的时候，季蓝英其实想要全新人阵营，但我选你一方面是因为你经验丰富，肯定比新人好用，另一方面就是你在外形气质上和江漱阳是可以搭的，你懂吗？” 　　孟岱被这一连串话冲击得思维有点卡顿，只依靠本能点头：“……呃，我明白……” 　　汪石抑扬顿挫：“所以！抓住这个机会！懂吗？” 　　孟岱：“……嗯，嗯，好。” 　　汪石爽朗地笑了几声：“那行，喝酒喝酒，别浪费，咱再分析分析这段戏，争取让你们这对cp搞成功！” 　　他话题变化得都没给孟岱反应的时间，噌噌地就跳入剧情讨论里。 　　汪石握着剧本，余光瞥见孟岱心不在焉的模样，心想：“啧，应该听进去了吧，应该是信了吧，老子说那么认真，这还不信？”搞演讲忽悠人他可是专业的！ 　　这孟岱演技好是好，理解能力也不错，但就是太稳着了，没一点冲劲，所以汪石只能人为给他制造动力，人有了盼头，自然也就肯向前冲一把了。 　　至于这cp能不能有，炒不炒得起来，那就是长空娱乐自己的事了，和他这个外聘的导演可没啥关系，他只负责把电影拍好。 　　其实他也没乱说，孟岱这个年纪放在演员里挺尴尬的，还没火起来就要过气了，如果不能做到在观众心里有名有姓，那被替换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在这个圈子里，没背景又没热度就注定握不紧话语权，没有演员不想演好剧本，但没话语权的演员又怎么能争取到好剧本好角色，光靠运气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孟岱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这，长得挺帅也不缺实力，可偏偏就是默默无闻。 　　汪石心想：“反正先冲再说，如果这段戏拍好了，就算这家伙还是没火，大不了老子下次拍电影继续带上他！” 　　* 　　这段对手戏的拍摄暂且搁置，一直到12月24日平安夜这天下午，江漱阳换好衣服从造型室走出来。 　　他穿了一套黑风衣和战术长裤，大腿上还有枪套绑带，脚上穿着长筒马丁靴，细而笔直的小腿线条全被勾勒出来，迈开腿大步走时让旁人的目光总忍不住落在他那双腿上。 　　因为天气冷，片场内总有人进进出出，开了暖气效果也不明显，所以在开拍前，江漱阳都是把自己裹在长至脚踝的米白色羽绒服里，活像一条毛毛虫面包。 　　今天要他要拍的是第三人格李雁白的幻想戏。 　　精神病人的脑内想象必须要与现实区分开，要让观众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荒诞和惊喜交加的感觉，所以江漱阳只能在绿幕前拍这一段戏，绿幕前仅仅用钢架搭了个简易的高台，全靠后期特效师把场面做出明月当空高楼林立的景象。 　　“这段戏应该还好吧，没难度？”汪石嘴里叼着烟，跟江漱阳闲聊着。 　　“还行，动作我都记住了。”江漱阳回答。 　　汪石叹道：“你是不需要我担心的，明天就是圣诞节，咱今晚就不拍戏了，等拍完你这一段就提前下班。” 　　江漱阳笑起来：“什么啊，明天又不放假，你还不如干脆让大家都休息一天出去玩儿。” 　　汪石：“去去去，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头疼啥，还放假，等下放一天假给这群不省心的家伙玩野了，更演不好了！” 　　江漱阳拖长声音：“这就不归我管了，反正汪导您记着二十八号那天放我一天假哦，这事儿咱刚开机就商量好的。” 　　汪石摆摆手：“行了行了，你那电影试镜是吧，我没忘，你放心去干你的……道具师那边准备好了是吧，小江去吊威亚，准备开拍！” 　　* 　　灯光师将光线聚拢在画面里的主人公周围，反光板错落有致地摆放在两角，鼓风机呜呜地工作，呼啸的风将漆黑的风衣衣角翻卷着。 　　青年屈膝坐在高处，右腿放松地垂下，他手上灵活地转着匕首，刀身放血的凹槽在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冷光。 　　须臾，青年微微仰头，目光落在半空中某点，不知看到了什么，他面无表情地挑眉，把玩匕首的动作停顿。 　　两秒后，他无声地扯动唇角，那种冷血动物对猎物居高临下的轻蔑和漠视在这一刻的微表情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随即，他单手撑地，如飞鱼般向下纵身一跃，风衣在他身后展开，犹如气浪中翻滚的鱼尾。 　　坠落半途中，青年骤然出手，猛地扣住高楼外壁护窗，身体轻盈无声地悬在半空。 　　“咔啪——！” 　　“——系统。” 　　他低低喊了一声，面不改色的，像命令一般。 　　“咔嗒。” 　　下一秒，护窗锁扣应声而解。 　　青年咬着匕首，双手攀住窗架，上臂肌肉明显绷紧，一个引体向上，抬腿踩上窗台，利落地云跃翻身落进室内。 　　“哒。” 　　落地的那一刻只有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响。 　　那双漆黑的眼睛正闪着冰凉的光，像潜伏在草丛中的蛇，澄黄色竖瞳冷漠无声地紧咬猎物。 　　只待电光石火间，一击毙命。 　　…… 　　“cut——！” 　　汪石检查了一遍拍到的镜头，拍手喊道：“OK！这条可以，过，收工——！” 　　江漱阳顺着威亚从高空落下，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他嘴唇微微泛白，接过肖放递来的羽绒服，手指有些僵硬地套上，嘴里嘀咕着：“冷死了冷死了……这鼓风机也太给力了，吹得我魂都要吐出来了。” 　　肖放望着他：“演得很好。” 　　江漱阳紧紧扣上拉链，手缩到袖子里，双手抱胸，笑着抬头看他：“是吗，那就好，我在上面可慌了，全靠意志力忍着。” 　　肖放抬手替他整理衣领，低声道：“你恐高怎么不和导演说？” 　　江漱阳愣了愣，意外道：“……你看出来了？” 　　肖放：“还没开拍前，看到你吊威亚上去，脸色不太对劲。”而且现在落地的江漱阳似乎也没完全缓过来。 　　刚上升到最高点时，江漱阳冷着脸，单手握着威亚线，双腿岔开站在钢架上，头发在鼓风机的作用下吹得肆意乱飞，年轻杀手冷血无情的感觉扑面而来。 　　在下面围观的众人都以为他在提前代入角色，就连身为导演的汪石也没从特写镜头中察觉出江漱阳表情的不对。 　　肖放能看出来，是因为他见过江漱阳私下冷着脸的模样。 　　江漱阳大多时候都是笑着的，只要和认识的人待在一块儿，基本上很难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况且江漱阳这人很少藏着自己的情绪，他总是很乐观，极少让自己陷入不开心的境地，基本上心里想什么面上就会是什么样。 　　所以肖放才会对江漱阳冷脸的模样印象深刻。 　　那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当时他们还在杭城拍《无名者的罪恶》，他记得那段时间杭城曾下过整整一个星期的暴雨。 　　某天剧组因天气恶劣临时通知放假，江漱阳早上来敲门，同他借了车钥匙，说是雨太大，准备开车去送朋友，将近中午才回酒店。 　　彼时肖放给江漱阳开门，后者手里正拎着打包的热粥和炖好的排骨汤——肖放因为前一天晚上淋雨导致身体不太舒服，江漱阳便给他带了这些做午饭。 　　“……怎么了？” 　　肖放望着青年冷淡的表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江漱阳不高兴了，他从来没在这个小太阳般的年轻人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态。 　　江漱阳撇撇嘴：“没事，被人耍了而已。” 　　说完，他又改口，语气微妙：“也不是被人耍，被书耍了？哼……” 　　肖放没听懂。 　　江漱阳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对方，抬眼和肖放对视，看上去还挺正儿八经：“肖哥，你相信命运吗？” 　　肖放：“……？” 　　“我以为我已经摆脱命运，但或许很多东西还是在命运的掌控中，就像他会住到这家酒店，就像天会下大雨，就像我会主动送他去那个地方，然后因为好奇选择留在那里观望，在准备走的时候刚巧另一个这段剧情的主人公出现……说不定追溯到最开始，连他做月饼，我答应他送月饼这些事也都是在无形中受操控的。” 　　青年语速很快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话，但他刻意含混地模糊其中一些信息点，肖放听得云里雾里。 　　说完这些，江漱阳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他大概只是憋得难受，想找个熟悉的人吐槽一通，看上去并不在意肖放的回答。 　　他抬手拍了拍肖放手臂：“我回去再想想……肖哥你先吃着，现在还是热的，感冒药那些我买了放在袋子里了。” 　　肖放点头：“谢谢。” 　　江漱阳便笑笑：“谢什么，你平时也这么照顾我的，那我回房间了，拜拜。” 　　几乎江漱阳拍的每一场戏，肖放都在现场旁观，所以他能分辨江漱阳戏里戏外的差别，自然能够看出江漱阳自己冷脸和作为李雁白冷着脸的不同。 　　而吊威亚站在高空有什么会让江漱阳突然就一言不发冷了神色呢？ 　　“……只有恐高的可能性最大。”肖放如此解释道。 　　江漱阳默默揣手：“那还好，也不是很明显，只有你看出来了。” 　　他往羽绒服衣领里缩了缩脖子，头发还是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状态，垂着眼老老实实和肖放解释的模样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 　　“我不告诉导演是因为之后还有很多场吊威亚的高空镜头，要是说了就会因为我一个人影响整个剧组。而且恐高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说出来就能治好的，说到底就是个心理疾病，正常情况下我只要开始演戏代入角色，就……可以控制。” 　　他眨眨眼：“所以就没必要让大家都知道了，对吧。” 　　肖放喉结动了动，目光往江漱阳毛茸茸的头发飘了飘，低声应道：“嗯，听你的。” 　　江漱阳顿时便笑容灿烂起来，原地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走走走，别呆站着了，咱们活动活动……汪导不是订了几箱苹果来吗？我们去吃苹果吧，平安夜就是要吃苹果的！” 　　“江——少——” 　　远远的传来副导演的喊声，紧接着越来越近：“汪导喊你去他办公室——！” 　　江漱阳转头无语地看着跑过来的副导演：“哥……你能不能小点声，不觉得羞耻吗……” 　　副导演嘿嘿直乐：“这有啥羞耻的，大家都这么叫，少爷，别愣着了，汪导办公室空调可暖和了，快去吧。” 　　正是因为江漱阳光有少爷相貌却没少爷脾气，性格随和好相处，大家才这么心甘情愿少爷少爷地叫他。 　　江漱阳：“……好好好，我先过去了，肖哥，我待会还要去卸妆换衣服，你去车上等我吧。” 　　肖放点头：“嗯，有事联系我。” 　　* 　　导演办公室内，孟岱坐在导演办公桌对面的位置，而一旁的沙发上正坐着个不速之客。 　　“我就说今天那几箱苹果是谁订的，莫名其妙送到咱剧组，收件人还写了我的名字。” 　　汪石坐在办公桌前，望着沙发上的某人，吐槽：“你说你来探班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你最近这么闲？新剧播完了不赶紧进组？我记得你没未播的存货了吧？” 　　左宥低头闭目养神，语气平淡：“一月初进组，也在横店，在你们隔壁那片古建筑区拍摄。” 　　汪石啧啧：“所以也不是专程来探班，顺路还送这么大礼，太客气了吧，不像是你会干的事儿啊，又是卫将明安排的？” 　　他指了指摆在办公室靠墙位置偌大一棵豪华圣诞树，道：“这玩意儿你是希望我往哪儿摆呢，我这小办公室放那些道具资料就够呛，你这是给我请了尊大佛回来？” 　　左宥：“卫将明买的，随便摆。” 　　汪石：“一个两个尽会给我找麻烦，待会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吧，我现在还没空跟你聊。” 　　左宥淡淡点头。 　　汪石对面的孟岱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熟稔随意的聊天，他和左宥也是同公司的，很久以前还合作过一次，但那次他只是友情出演半路杀青的神秘反派，左宥估计都不记得了。 　　孟岱其实挺羡慕左宥的，他们都是一样科班出身没有背景孤身一人闯娱乐圈，所以孟岱更能理解左宥在入圈短短五年的时间内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可思议。 　　左宥这五年内拍的每一部戏几乎都没有容错空间，他硬生生拍出一部比一部火的作品，一步比一步稳地走入大众视野，晋升为长空娱乐年轻一代顶梁柱。 　　如果可以，孟岱其实还挺想和左宥多交流交流，但左宥这人吧……就，不好聊天。 　　大多时候，左宥都不会主动开启一个话题，面对别人的搭话，也仅限于回答，而不会延伸。 　　孟岱无奈地心想：“可能只有像汪导和左宥这么熟的关系，且还得是汪导这样主动又话多的性格才能和左宥聊起来吧。”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汪石嘀咕：“总算来了……” 　　他扬声：“进来吧，还敲什么门，直接进就行！” 　　年轻人活泼轻快的声音随着推门的动作一哧溜地钻进来。 　　“那不是听说汪导您这来客人了，当然得懂礼貌咯。” 　　裹着长羽绒服的江漱阳笑着从门后探头，目光陡然和沙发上的男人对视上。 　　“……哎？” 　　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惊讶的神色。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几秒。 　　江漱阳先反应过来，举着没露出手的袖子挥了挥：“宥哥？好巧？” 　　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完全睁开时便能看出瞳仁偏大，瞳孔清润含水，像刚满月的小狗崽，有种天然的无辜感。 　　他歪头笑着，调侃道：“宥哥是来看汪导的吧，怎么样，看到我是不是超——级——惊讶？” 　　左宥怔怔地望着他，呼吸轻微地停顿半秒，睫毛颤了颤，但眼睛却一眨不眨。 　　“……嗯，超级惊讶。” 　　他低声回答。 第38章 　　这一瞬间，先前与卫将明交流的种种信息都和眼前的青年串连起来。 　　左宥望着这双漆黑含笑的眼睛，恍惚地仿若回到数月以前，在长空娱乐总部电梯内，那次偶然的会面。 　　……是他吗？ 　　那种隐约的熟悉感。 　　原来，他们的相遇比他以为的要更早吗。 　　“你是这部电影的……？” 　　左宥问道。 　　江漱阳揣着手，用腿轻轻把门关上：“唔？我演男一号。” 　　“……” 　　左宥停顿了两秒，琥珀色的眸子剔透而沉静，仍旧望着江漱阳的方向，没人看出来这转瞬即逝的两秒里，他想了些什么。 　　“你在横店待几天？”江漱阳转头便看到门边那颗挂满亮闪闪配件的高大松树，眨眨眼，“哇哦，这……不会是宥哥你带过来的吧？” 　　汪导和孟哥都不像是会买这种东西的人啊。 　　左宥：“应该要待几个月，我也要在这边拍新剧，这是卫将明买的。” 　　江漱阳：“拍戏啊，那太巧了，也在这一块影视基地吗？你酒店订好了？” 　　左宥点头又摇头：“对，在隔壁古建筑区取景，酒店还没订……你…们剧组住在哪？” 　　“联合广场那边的世纪酒店，条件还挺好的，主要是酒店附近有小吃街，吃早餐特别方便。” 　　左宥嗯了一声：“明白了，我回头和剧组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也住那边。” 　　江漱阳笑道：“那挺好，以后约饭就方便了。” 　　汪石默默望着这俩人的互动，直到江漱阳坐到孟岱旁边的空椅子上，他才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道：“你俩这么熟？上次来探班认识的？” 　　江漱阳：“？不是啊，早就认识了，汪导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快快快，说正事，我待会还要去换衣服，忙着呢。” 　　汪石啧道：“你小子越来越狂了啊，行，我也没很多事要说，还是老样子，就孟岱那问题。我是想问你，介不介意明天圣诞节晚上和孟岱出去约会，就用之前在那酒吧里没用上的策略，扮演情侣啥的。” 　　江漱阳看了看身边的孟岱：“演戏的话，我肯定没问题，分内之事嘛。” 　　孟岱是斜坐的姿势，既面对着江漱阳，余光里也能看见沙发上的左宥。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光看表情察觉不出来，他面上还是沉稳温和的模样，只是他的目光总不经意地落到左宥的方向，在江漱阳和左宥两人身上来回转悠着。 　　这段时间，孟岱看了很多同性题材的文学作品，包括但不限于电影电视剧小说等等。 　　他这个几乎不上网冲浪的人甚至开始混入同性论坛，每天打卡点赞，论坛游客等级都快破5级了。 　　孟岱本意是多看多学多思考，将“同性恋”这件事与他记忆里那个男性追求者分割开，同时尝试代入蒋伯威视角，更透彻地理解这段立场冲突的“单恋”。 　　功夫不负有心人，孟岱现在已经可以理智地忽视那些令人反感的记忆。 　　但麻烦的是，无论他如何对着镜子模仿文学作品里“单恋”的表达，他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 　　而当他私下和江漱阳对戏，面对后者饰演李半青时浑然天成的警惕和抗拒，孟岱努力表达着他理解中的“单恋”，可越是努力，那种“差了些什么”的感觉便愈发不容忽视。 　　和他对戏的江漱阳在这方面比他还要迷糊，完全感觉不出来他的变化，最后还是请来汪石旁观，直接指出孟岱最大的问题。 　　“不行，我完全感觉不到你对李半青真心的喜欢，孟岱，你表演的痕迹太重了。” 　　汪石皱着眉头：“我之前的确说过，你这段眼神戏的重要性，整部电影里表达蒋伯威对李半青的情感的最直白强烈的镜头就是这段眼神戏。但，我那时候说的直白强烈，是相对于蒋伯威平时的反应比较出来的，你不要一副像是要把人家小江吃了的模样，过犹不及啊！” 　　“稍微沉淀下来一点，匪徒与证人之间的立场冲突注定这段感情见不得光，而且他们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相处，所以对于蒋伯威这种心思深沉又肆意妄为的犯罪分子来说，热烈又克制才最能表达他的情感。” 　　孟岱要麻木了。 　　热烈又克制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他感情戏经验太少了吗，他都要把江漱阳盯出个花了，也还是没想象出热烈又克制的目光。 　　其实孟岱并不觉得他和江漱阳扮演情侣约一次会就能搞明白这些问题，但这部分镜头不能再拖了，所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从现实找体验感。 　　从现实——找体验感。 　　孟岱又看了眼左宥，后者完全没察觉他的目光，又或许是人家压根不在意。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同性电影看多了，满脑子都在琢磨男人之间的感情，以至于腐眼看人基才有这样的错觉。 　　他怎么觉得……左宥看江漱阳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呢？ 　　从江漱阳进门后，两人面面相觑的那一眼，好巧不巧就被孟岱注意到了。 　　其中原因说来也怪，先前左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和汪石聊天时，给人的整体印象就是孤僻淡漠挺有距离感的大帅哥。 　　然而当江漱阳出现后，左宥整个人的磁场好像都跟着变了，眼睛直勾勾望着江漱阳就算了，聊起天来居然还会主动找话题，这画面在孟岱眼里简直像是玄幻故事。 　　“双目直视”这种行为不同的人做出来会有很不一样的效果，孟岱对左宥了解不深，但毕竟是同公司的，以前也合作过一次，所以他知道左宥本人很有礼貌，和人打招呼时都会看着对方的眼睛，但也仅限于此。 　　因为左宥性子冷，气质也冷，而且是有攻击性的冷，他有一双浅瞳，直视旁人时不带什么感情，很容易给人一种被审视和针对的错觉。 　　所以孟岱一直以为左宥不习惯盯着别人看，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误会。 　　不过今天看来……是他误会了。 　　孟岱尝试将他观察到的种种代入进电影里，眼神戏啊…… 　　那双在大多数人眼中冷漠淡然的琥珀色眼睛在注视着心上人时是什么模样呢？ 　　原来单恋还能有这样的表达。 　　“爱而不得”的遗憾和思念在左宥的眼中并不显沉重，反而是安静的，轻盈的，像淅淅沥沥落在树林里的一场小雨，不知不觉间，连呼吸都是雨水清润柔和的气息。 　　“孟哥，孟哥？” 　　孟岱回过神：“……嗯？怎么了？” 　　江漱阳语气有些迟疑：“没事……你在看什么？”怎么感觉表情怪怪的。 　　孟岱温和地笑了笑：“没看什么，有点走神了，不好意思，是聊到明天的计划了吗？” 　　江漱阳点头：“嗯，我都无所谓，看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孟岱垂眸思索片刻：“你明天……没有别的计划了吗？左宥不是来了吗，你们不出去玩？” 　　江漱阳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左宥，恰好和后者对视上：“……为什么这么说，宥哥你圣诞节有计划吗？” 　　他以为自己刚刚没来办公室时错过了什么话题。 　　左宥望着他，摇摇头：“没有，剧组人还没到齐，我应该就在酒店看剧本。” 　　汪石倒是从孟岱的话里听出来了，脸色诧异：“你这是想通了？不需要约会了还是咋的。” 　　孟岱：“感觉……约会的方法可能作用不大，毕竟我要演的是单方面的感情，跟扮演情侣约会没什么直接联系。” 　　汪石扬眉：“这特么不是没别的法子了，你要是自己能琢磨明白还需要麻烦人小江费这功夫？” 　　孟岱轻咳两声：“……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想再试试，我好像，有灵感了。” 　　“你这灵感来得挺突然啊……”汪石道，“那行吧，反正是你演，我也搞不清楚你，今晚上就别试了，都给大伙放假了，明天早上先拍你俩这段戏，给你点压力，希望别让我失望。” 　　孟岱笑了笑：“我尽力。” 　　江漱阳表情还有点懵：“所以，我没事了吗？” 　　汪石摆摆手：“没事了没事了，压力在孟岱身上，你好好准备你的试镜去吧……噢，对了，今晚我和左宥约了饭，你俩那么熟，要不你也来？” 　　江漱阳：“不用了，你们都约好啦，反正宥哥不是要在这拍戏吗，说不准还和咱住一个酒店，以后有的是机会……孟哥你什么眼神，好怪……” 　　孟岱收回目光，克制地闭了闭眼：“抱歉，昨晚没休息好，冒犯了。” 　　孟岱是什么眼神？如果有追星族在这肯定能认出来——这尼玛明显是cp粉捡糖嗑的眼神啊！而且都堂而皇之地舞到正主眼前了啊喂！ 　　只可惜在场四人包括孟岱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江漱阳揣着手，米白色的长羽绒服把他包裹成一条，像软乎乎的年糕，看上去很乖很好揉。 　　他脑袋晃了晃，开玩笑道：“没事没事，你是在找感觉吧，你随便看，我无所谓，汪导都把压力给你了，明天早上就靠哥你带飞咯。” 　　孟岱望着他，不知想到什么，眉眼弯了弯：“嗯，我会的。” 　　* 　　次日中午，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各自端着盒饭围坐在暖气附近聊天。 　　一开始他们还在聊昨晚平安夜的聚餐、今天突然出现在片场的高大圣诞树、中午盒饭的口味……聊着聊着，忽然有人压着声音问—— 　　“哎，早上那一段对手戏，你们都在场吗？” 　　上午拍了不少戏，汪石的剧组工作量一直很大，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偏偏周围人都get到了他的意思。 　　“在啊，肯定得在，那场戏都拖了大半个月了，难得看到汪导吃瘪，这热闹不得凑一凑。” 　　“噗，只有你是去看汪导热闹的吧，我就不同了，我想看老演员被新人压戏，之前这段戏重拍那么多次，谁还不知道是人家老演员拖了后腿，也是新人脾气好，我听说他还一直在陪那谁私下对戏。” 　　“这样吗？我咋听说是江少的问题，第一次拍那段戏的晚上汪导不是给我们放假了吗，我听说那天晚上就是因为汪导要训话，要教人家少爷演戏，所以才把我们都赶走的。” 　　“你听谁说的，消息落后了啊，那天晚上被汪导留下来的还有孟岱呢，江漱阳才是被牵连的那个……” 　　最开始提出这个话题的人一脸莫名其妙：“你们都在聊啥，我说的是早上那场戏，你们聊以前的事干嘛，早上那戏拍那——么——好，你们就没一点感觉？” 　　他卧槽了几声，满脸感慨：“孟哥那眼神，太他妈带劲了，我真服了。最主要的是，这眼神是在看江少！哇……江少那张脸，那身段，那围裙带子一拉紧，真绝了。我在后边瞄到摄像机镜头画面了，你们是不知道，那拍得可太色了！！” 　　坐在他旁边的化妆师也兴奋地捏紧饭盒：“我也觉得我也觉得！真的，我第一次感觉孟哥和江少站在一块儿磁场那么契合，斯文败类反派大叔和聪明理智证人少年的cp我能嗑死！！年长金融熟男和年轻理科毕业生，哇，这种属性天然就超有性张力的好吗？汪导太懂我们想看什么了！” 　　他俩对面的道具师端着饭盒一脸无语：“喂……你俩真的……太夸张了吧，那场戏有啥特别的，还不如昨天下午江漱阳那场高空戏，妈的帅飞了！咱武指老师都鼓掌了，那才叫一个绝！” 　　化妆师嫌弃地摆摆筷子：“你们直男不懂很正常，我敢拿我在圈内混迹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发誓——这电影播出之后他俩的cp超话一定巨火！你们是不是都不知道，汪导他大学毕业拍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同志片，他算是国内最早那批吃到男男cp红利的导演了，他超会的好吗！” 　　道具师撇嘴：“啧……行行行，嗑cp还是你厉害，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卖腐可没那么容易，观众不买账脱光了都没用，我是看不出孟岱和江少之间有啥特别的，我比较颜控，起码他俩颜值要对等吧，江少恁帅一张脸！” 　　化妆师抬头望天：“该怎么和你形容老男人的魅力呢……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圈内有几个能和江漱阳那张脸相提并论的，再说了，孟哥长得也挺帅的好吗，就很儒雅端正的相貌啊！” 　　道具师：“但和江少同框很惨烈。” 　　化妆师：“你特么@#￥%&*——” 　　围观两人唇枪舌战的工作人员们边听边吃，时不时插两句嘴拱拱火。 　　“对对对，江少长得太好看了。” 　　“啊……这样啊，好像也是，他俩身高体型很配。” 　　“孟哥年纪确实挺大了，三十好几了。” 　　“年龄差吗？的确是个糖点哎。” 　　汪石离开公司后组建的新团队除了从前公司带走的一批老员工之外都是新人，毫无疑问是以95后和00后居多的年轻化团队，啥热闹都敢凑，啥话都敢说。 　　而最开始只是想夸一夸那场戏演得好的话题开启人早就默默闭上嘴，心道：“这就是唯粉和cp粉之间的战斗吧，可怕，好可怕……” 　　* 　　圣诞节当天对手戏的顺利拍摄让剧组众人都松了口气，转眼便到了28号这天。 　　江漱阳订了最早的航班飞回江城，他只来得及在路上补觉，下飞机后便直接坐车去了万业娱乐总部大楼。 　　新电影的试镜被安排在万业娱乐7楼的会议室，从上午十点开始，依次领号排队进场，在助理叫到号码前都统一在隔壁的休息室里等候。 　　江漱阳戴着口罩帽子，依旧穿着那件米白色长羽绒服，脖子上还套着一个毛绒绒的围脖，整个就是不暴露一点皮肤的打扮。 　　他到得不算早，很多人提前到场。 　　圈内人在争角色这块儿就是很卷，尤其是这种大公司投资的流量电影，男女主双双大流量的阵容，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江漱阳是来了之后才拿到稍微详细些的剧本片段，也是这一刻才知道电影的名字——《挚爱的我们》，很显而易见的青春爱情片。 　　那本书里有提到这部电影吗？ 　　江漱阳紧急回忆了一遍，然后又翻了翻手机备忘录确认——没有提过。 　　很好，他心情一下子明媚了很多，连一路上累积的疲倦都舒缓不少。 　　虽然书里没提过就意味着江漱阳开不了挂，没有剧透，但他本就没想过要借助原书剧情做什么——他始终觉得，那本突然出现在他梦里的书有问题。 　　天底下就没有凭空掉馅饼的事，他的确可以按照书里预知的剧情去挑选一定会火的电影，去结识未来会红的导演编剧演员歌手，甚至是劝说季蓝英投资那些爆火的人或剧。 　　但这也意味着他很容易走上原剧情的老路，会被所谓的命运缠上，会不知不觉累积越来越多的因果关系——利用命运的人终究会被命运玩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江漱阳年轻气盛又容易心软，比起依靠来历不明的书，他更乐意自己把控命运，且他并不想因为一己私利刻意去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命运”这个词太玄乎了，江漱阳不想纠结这么多，索性就尽量忽略那些既定的剧情，大胆地走自己的路。 　　“36号出来，37号准备——！” 　　助理在门边举着麦克风大声喊道。 　　江漱阳起身，他胸前贴着36号的标志，一个人默默跟着助理走出休息室。 　　他是一个人来的，肖放在楼下等他，而也只有他一个人捂这么严实，就更没人主动和他搭话了。 　　休息室里剩下的候选人们还在相互忌惮着，暗自在心里计算自己拿下角色的可能性，琢磨谁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没有人在意他的离开。 　　助理关上休息室的门，转头看向江漱阳：“跟我来吧，口罩这些可以提前摘一下。” 　　江漱阳乖乖扯下帽子口罩和围巾，把这些都抱在怀里，垂眸看着助理，眼睛亮亮的：“您怎么称呼？” 　　助理愣愣地望着他，表情有点呆：“呃……我，我姓何，您叫我小何就好。” 　　江漱阳笑了笑：“别，我俩年龄应该差不多，那……何助理？我们现在就进去吗？” 　　何助理点头，看上去有点紧张：“嗯。” 　　江漱阳：“可以问一下进去之后的流程吗？” 　　“就是……先抽签，抽签决定你要表演的剧情片段，然后余导他们会根据表现做决定，一般是先回去等通知。” 　　“不用先自我介绍吗？” 　　何助理摇摇头：“不用，余导那边有你们报名时提供的简历，我们都按照编号整理好了。” 　　“那……表演完之后会有提问之类的吗？” 　　“一般是没有的，因为试镜的人很多，一个个问太浪费时间了，基本都是看表现，然后报名试镜的话就算默认你之后有档期。” 　　江漱阳认真点头：“嗯，明白了，谢谢你，我之前没有试镜经验，这些都不太懂。” 　　年轻人笑得眉目舒展，煞是好看，嘴角的酒窝甜得不可思议，再近距离和这双漂亮的眼睛对视，直叫人觉得像被下了蛊似的，心都陷进去了。 　　何助理结结巴巴的嗯了几秒，仓促地转头推开会议室大门：“……你，进去吧。” 　　他又抬头看了江漱阳一眼，小声道：“加油。” 　　江漱阳笑道：“我会的。” 　　他迈步进去时，上一位35号候选人刚刚表演完准备离场，台下充当评委团的导演编剧们还在交头接耳彼此讨论着。 　　坐姿正好面向前门的编剧抬眼便瞧见江漱阳的身影，定睛一看，表情有点怀疑人生：“你是……？” 　　江漱阳关上门，微微鞠躬：“老师们好，我是36号，江漱阳。” 　　旁边的制片人一边打量江漱阳，一边翻出下一份资料，语气诧异又感叹：“长空娱乐的？今年长空签了不少有潜力的好苗子啊，这长相不当爱豆太可惜了。” 　　坐在正中央的导演余恭目光落在江漱阳脸上，定格数秒后，眉头微拧。 　　编剧钟钰文和余恭是一个团队的合作伙伴，这俩一个港岛人，一个湾岛人，普通话都讲得一般，但丝毫不影响他俩交流，私底下关系相当不错，她一瞥余恭这表情就猜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喜欢啊？”钟钰文操着一口塑普调侃道，“这小孩长太俊了，在你的镜头下估计会更不得了。” 　　余恭声线很闷，但说话的口音腔调一点闷不起来：“要看演技，演得不好也没办法。” 　　钟钰文：“长空娱乐签约的演员应该还行。” 　　总得比万业这些爱豆出身的“新人演员”演得好吧。 　　这话她没说出口，毕竟这一块儿坐着的除了她和余恭，全是万业娱乐的人，在人家地盘还是得收敛点。 　　余恭自然是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想起前段时间和那两位所谓的男女主演匆匆见上的那一面，当时他只看了那两人临时表演的一场男女主“夜路抓鬼”的对手戏。 　　……隔行如隔山，这很难评。 　　那两人长得是各有各的漂亮，怎么演起戏来魅力直接大打折扣呢？ 　　女生还稍微好点，只是有些五官乱飞，表演痕迹太重，好好调.教还是有灵气的。 　　但那男生……真的不是面瘫吗？爱豆这个职业不应该很看重表情管理吗？怎么一到演戏就直接木了呢？ 　　虽说《挚爱的我们》男主角人设是高冷内敛学霸，但你也不能完全没表情就干巴巴念台词啊？？声音好听有什么用，语气都没起伏啊？？！ 　　偏偏余恭还不好提意见，毕竟这部电影最开始立项就是以这对男女主演为核心而规划的流量聚宝盆，无论如何都有庞大的粉丝群体兜底。 　　余恭和钟钰文都是万业娱乐花重金请来的外援，也只是为了给这部电影镀金，所以男女主演的人选是不可能更换的，只能在男二女二身上努力一下。 　　然而这时候又有另一个问题了。 　　余恭望着台上江漱阳的表演，后者好巧不巧抽签抽到了“夜路撞鬼”的剧情，就和当初男女主演试演的片段一模一样，但演出来的效果简直天壤之别！ 　　长得好看演技不过关，余恭是不会要的。 　　但长得好看的同时演技也好得过分——余恭心里倒是想要，可这难道不是把男一号摁在地上打吗？ 　　他还没忘记自己是万业花钱请来的人，也知道这部电影是要捧男一女一的，如果真让台上那年轻人演了男二号…… 　　余恭神情凝重，而他身边人除了钟钰文都没看出他在想什么，还一个劲儿地互相感叹。 　　“哎，余导啊，这个江漱阳演得很好啊，跟前边表演的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啊！” 　　“我觉得这孩子长相也和咱们电影搭，咱当时开会不就说了要拍一部全员帅哥美女的青春片吗？响应网友们的号召嘛！前边那些演员演技有些也还挺好的，但就是长相逊色了些。” 　　“那肯定啊，我们的男女主演可是仇岭和舒向伊，都是颜霸啊，那是随便谁都能比得过的吗？！” 　　“欸，你们没认出来吗？这个江漱阳是前段时间某音上很火的那个什么江财校草吧，和虞靖川合作MV的那个，不仅帅还自带热度啊！这不是又和咱们流量电影的title合上了！” 　　“嘿——老李你说得对啊！你这都能认出来？你不提我都搞忘了，虞靖川那首歌好听的，我女儿天天放……” 　　余恭越听越头疼，这群人压根没认真看江漱阳的表演，所以根本就没意识到江漱阳这演技把他们心心念念的仇岭舒向伊比下去只是洒洒水的事！ 　　一节简单日常向的片段被台上的年轻人演绎得自然又不失灵气，无论是对台词的把控还是肢体语言的表达都将角色的特质发挥得恰到好处。 　　这样“出现即焦点”的演员是最可怕的，如果实力不够，与他同台搭戏便只有被压成透明人的结局。 　　哦，他差点忘了，当时仇岭和舒向伊试演时，在场只有他、钟钰文以及那两个男团女团的经纪人。 　　所以……这群万业娱乐的某某制片某某经理某某股东估计都不清楚他们的男一女一演技几斤几两。 　　钟钰文听不下去了，委婉地开口：“那个……陈总啊，咱们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向伊和仇岭，他俩毕竟不是科班出身，都是表演新人，平时跑巡演录综艺什么的也很忙，表演课上得少，演技这一块儿可能比较有短板……” 　　被叫做陈总的人转头看过来，一脸纳罕：“那有什么，向伊和仇岭是女一和男一啊，而且他俩那么多粉丝，你们港台可能不清楚，他俩在内陆很红的，在海外人气也很高，长得又好看，演技稍微差一点也不打紧吧，况且有那张脸顶着能难看到哪去？” 　　钟钰文压低声音：“这……这不太一样，主要是台上那位演技很好，完全看不出是新人。” 　　江漱阳的确不算是新人了，都拍了两部电影了，只是那两部一个没上映，另一个还没杀青，所以也都没写在简历里。 　　陈总更莫名其妙了：“余导不就是想找演技好的演员当男二号吗？昨晚上吃饭我还听余导提过呢，应该不是我记混了吧。” 　　钟钰文：“……是有这么回事。” 　　怎么办？她要直说你们男女主会被台上那年轻人碾压吗？说话不能这么直吧，得罪人啊！ 　　余恭抬手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别劝了，目光仍然放在台上。 　　此时江漱阳这段表演已近尾声。 　　他在上台前脱了羽绒服，里面是薄荷绿加蓝的条纹毛衣，下身是水洗绿的宽松牛仔裤，这套搭配衬得他像是一颗水灵灵的小青梅。 　　瘦瘦高高地往台上一站，那种昂扬少年气的明亮率真便扑面而来。 　　然而事实上，男二号的人设和他这身打扮完全不沾边。 　　《挚爱的我们》讲述的是小县城私立高中的少年们欢声笑语、有爱有泪、相互鼓励和奋斗、一同奔赴理想与未来的那段时光。 　　而男二号徐天齐初登场时是个染着红毛、手臂上有纹身的小混混。 　　他桀骜不驯，张扬又霸道，在学校拉帮结派，几乎全校师生都听说过他的“鼎鼎大名”。 　　也正是这样的人，在对女主一见钟情后开始学着讨女孩儿欢心，偏偏这条追求心上人的路被他走得谨小慎微，平日那样肆意妄为的人却不敢让女主知道暗恋的秘密。 　　剧本中有一段“夜路有鬼”的搞笑剧情，起因是学校里有鬼故事传闻，说学校附近的一条小路曾发生过血腥惨案，现在还有冤魂徘徊不休。 　　好巧不巧，那条路恰好是女主回家的必经之路。 　　女主把自己的害怕向朋友们倾诉，消息兜兜转转传到徐天齐的耳朵里，偏偏这小子也是个玄学奇才，他是真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的。 　　于是他为了保护心上人，就在下晚自习后买了一堆符纸和桃木珠串，鬼鬼祟祟地跟在女主身后。 　　徐天齐就这样跟了好几天，细心的女主察觉到有人跟踪她，心惊胆战地回家思考良久。 　　作为重点班常年考年级一二名的女学霸，她理智地找来男主帮忙，两人一首一尾企图逮住身份不明的跟踪者。 　　三人在小巷子里上演了一出秦王绕柱走的滑稽戏码，其中两人在抓跟踪者，一人在抓鬼。 　　结果不出意料，徐天齐被突然冲过来的男主吓到，闭着眼睛甩过去一堆符纸和桃木串，直接把男主给砸懵了。 　　满天飞散的黄符纸下，三人面面相觑，徐天齐不好意思说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女主，涨红了脸嘴硬地解释自己只是在抓鬼。 　　男主&女主：？？？ 　　“咳……你们难道没听说吗？最近学校传得沸沸扬扬的闹鬼事件，我呢，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才守在这条路上的。” 　　江漱阳的台词念得很有一套，那股叛逆少年别扭的腔调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平时从不用这种语气讲话，但此时却说得相当自然。 　　他的毛衣袖子挽到了手肘位置，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重心放到左腿上，站姿相当拽，但耳朵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眼睛也不敢直视女主：“所以——我是来抓鬼的，你们俩大晚上的守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主要是你——” 　　他微抬着手，指向男主该站的位置，眼睛微微一眯，眉梢挑起，校霸气场全开：“你来干嘛，这不是你回家会走的路吧？” 　　话音刚落，江漱阳表情一收，放下衣袖，正对着台下讨论激烈的评委们，站得笔直，像棵根正苗红的小白杨：“……老师们，我的表演就到这里了。” 　　台下配合地响起断断续续的掌声。 　　“我觉得很好，要不就定下来？”陈总转头看余恭，小声建议，“后面再看有没有比他更好的，虽然我觉着应该没了，但看还是要看的。” 　　余恭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先待定，再看看。” 　　钟钰文笑着望向江漱阳：“好的，江漱阳对吗，你表现得很不错，麻烦你去另一边的等候室稍作休息，之后我们讨论出结果的话会给你通知的，辛苦了。” 　　江漱阳乖乖鞠躬：“明白，谢谢各位老师。” 第39章 　　江漱阳从后门离开会议室，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评委席的方向，注意到那几位老师们已经将他的简历搁在一边，拿出下一份资料继续他们的讨论了。 　　在表演的过程中，江漱阳全神贯注，所以并没有注意听台下众人的议论。 　　而表演结束后，评委老师们的表情大多都比较平静，从面上看不出端倪，甚至坐在最中央掌握话语权的余恭导演还微微皱着眉头。 　　江漱阳站在后门边，慢吞吞地穿好羽绒服，把围脖套在脖子上，心里有点失落。 　　是他表现得不够好吗？ 　　他忍不住这样想，眉眼耷拉下来，看上去像淋了雨的小狗，浑身湿漉漉的，毛发都焉巴了。 　　虽说和江漱阳在一个剧组共事过的人，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又或是剧组工作人员都对他的演技和天赋交口称赞，但事实上，这些称赞大多都是私下聊天时提到，又或者是心里这般赞叹，很少有人当着江漱阳的面说出口。 　　甚至负责教导江漱阳表演课的何信，也只是在心里疯狂感慨这位年轻学生的天赋异禀，表面上为了不让年轻人太过骄傲，便极少将这些夸赞表达出来。 　　直到现在，江漱阳对自己表演天赋的自信很大一部分仍然源自那本梦中的书，可其中又难免夹杂疑虑。 　　另一小部分则是来源于黎书华导演和汪石导演的态度。 　　他在片场ng的次数很少，许多导演面对好演员反而会想要精益求精，尝试多拍几条看能否拍出更令人满意的效果。 　　但江漱阳是那种典型的“一次过”演员，他理解能力非常好，所以他能在镜头开拍前就能依据剧本参透导演和编剧的意图，往往在第一条戏里便百分百表现出最佳效果。 　　让他ng的原因要么是导演临时改戏，要么是对手戏演员失误，总之很少有问题出在他身上。 　　没有导演会不喜欢这样省心省事的演员，即使江漱阳在人情世故上比较钝感，他也能感觉出与他合作过的两位导演对他都颇有好感。 　　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江漱阳看来，他到手的三个角色，无论是第一次拍戏的MV，还是之后两部电影，都是来自季蓝英，而并非他主动试镜争取的。 　　在感激小姨帮助的同时，江漱阳也偶尔会有点怀疑自己。 　　——如果没有小姨的帮助，他还能拿到他想要的角色吗？他的实力足够支撑他获得这些角色吗？这些角色在作品上映后能够得到观众的认可吗？ 　　他……是一个合格的演员吗？ 　　“那个……打扰了。”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漱阳转头，看到最开始喊号领路的那位何助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正抬头望着他，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江漱阳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道：“有什么事吗？” 　　相貌俊朗的年轻人此时背靠着墙，米白色羽绒服衬得他肤色像积雪一样干净洁白。 　　他垂着眼，睫毛长长的，光影错落在他眼睑下，明明是冷淡的神色，却莫名让人看出几分落寞来，令人忍不住地想—— 　　是谁让他不高兴了？怎么能这样，太坏了。 　　这些无意识流露的情绪让唯一的观众眼睛都看直了，心也软绵绵的。 　　但他也不好去询问人家怎么了，毕竟他明面上还是电影试镜活动的工作人员，和这位年轻的候选人也仅一面之缘。 　　于是他咽了咽唾沫，双手捧着手机，抬头问：“我们可以合个影吗？我很喜欢你！我看过你的MV还有采访，你演技很好，而且长得真的很帅！” 　　虽然MV和采访是刚才江漱阳进去试镜后，他紧急上网搜索补课的，但他可没说谎，他是真喜欢江漱阳，一次见面就被牢牢圈粉的那种喜欢。 　　这张脸简直是女娲的博士毕设啊！如果没有出现在大屏幕上才是暴殄天物啊！ 　　在韩娱有一个词叫做“新人美”，指的是爱豆刚出道时将红未红的状态，这个时期的他们往往最渴望粉丝，满眼都写着“请你们喜欢我吧”、“请再多给我一点爱好吗”。 　　在何助理看来，这个“新人美”也同样可以用在内娱众多艺人身上。 　　他其实无法从一次见面的几句交谈就判断出江漱阳是因为正处“新人美”时期才表现出这样随和的性格，或者他本就是这样好相处的人，又或者他在大火之后会性格大变——这样的事情何助理在圈内听说过太多了。 　　身为娱乐圈工作者，他对明星艺人不存在滤镜可言，他读书时也有过喜欢的明星，他不知道江漱阳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但他真的很喜欢此刻的江漱阳。 　　所以再回归少年时追随着某一个灿烂明亮的身影的那段日子又如何？ 　　那样热切又期待的心情他也很久没体会过了。 　　江漱阳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自己的粉丝……这应该算是粉丝吧？ 　　他点点头，笑了笑：“可以，是自拍吗？” 　　“嗯嗯！”何助理用力点头，双手把手机递给江漱阳，“你来拍吧。” 　　这位同龄人的目光相当炙热，十几分钟前还不是这样，江漱阳难得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你靠近点？” 　　江漱阳抬起一只胳膊，轻轻搭在何助理肩上，没有用力。 　　然后他微微弯下腰，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自拍镜头里，两人的脸看上去像挨在一起。 　　“……你别发呆啊，小何助理。”江漱阳笑着和手机屏幕上的何助理对视，“我要拍了？” 　　何助理：“……嗯！” 　　“咔擦。” 　　江漱阳按下拍摄键，转头问：“看看这样可以吗？还要拍么？” 　　何助理耳朵超级红，尤其是靠近江漱阳方向的左耳，跟染色了似的。 　　“不，不用了。”他都结巴了，“这样就行……可以再签个名吗，就是写个to签之类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都虚了，一方面是看江漱阳脾气好忍不住得寸进尺，一方面又是真的不好意思，近距离看江漱阳这张脸，整个人都要烧糊涂了。 　　江漱阳倒没觉得有什么麻烦的，反正他现在也闲着：“可以啊，签在哪儿？” 　　签名这个事，季蓝英还专门找人给他培训过，他的字本就写得好看，从小练字帖长大的，不用担心签名太辣眼。 　　何助理飞快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一页，递上笔：“这里就行，嗯……就写to何年，祝你工作顺利吧！” 　　“何年？你的名字吗？”江漱阳握着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那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叫何月何日啊？” 　　何年摸摸后脑勺：“对……哈哈，还有一个读高中的妹妹叫何月。” 　　他低头看到笔记本上漂亮又不失风骨的一行字。 　　——to何年，祝你工作顺利，节节高升，天天开心：D 　　而面前的青年笑得和纸上的笑脸一般可爱，何年捧着笔记本，心跳在这一瞬攀至顶峰。 　　他恍恍惚惚地和江漱阳道别，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心想：“这真的不是资深爱豆吗……太会宠粉了，太会了……” 　　* 　　江漱阳推开休息室的门，刚准备进去，余光瞥见走廊尽头晃过一个身影。 　　他停顿了两秒，有些困惑地朝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 　　奇怪…… 　　他扯了扯头顶的毛线帽，然后迈步进去。 　　休息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还是熟人。 　　两人隔着一整个房间的距离互相对视，都难掩惊讶。 　　“万芝姐？”江漱阳顺手关上门，笑着打了声招呼，“你也来试镜了？” 　　万芝是《无名者的罪恶》里女三号女警察的扮演者，先前在剧组和江漱阳关系还算不错，但两人聊天聊得少，对手戏也不多，私下几乎没有打过交道。 　　万芝的衣服胸前贴着3号的标签，看来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她也笑着挥挥手，声音很温柔：“小江，好久不见。” 　　江漱阳坐到另一个沙发上，休息室里空调温度很高，他松了松领口，转头看向万芝的方向：“也没好久吧，才……一个多月？” 　　万芝眉眼弯弯：“也是，不过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二搭了，你是男二号徐天齐那个角色吧？” 　　江漱阳点头又摇头：“我还不一定能选上……感觉老师们不是特别满意。” 　　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相比刚才已经和缓不少的失落从眉眼间泄露出来。 　　万芝失笑：“怎么会，被安排在这里等结果的，大概率已经被选中了，你没发现你前面那三十来个候选人都已经走了吗？” 　　“除非后边出现更好的，不然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了。”她声音含笑，“不过……应该很难有比你还好的了吧？” 　　江漱阳：“……姐，真的吗？” 　　万芝愣了愣，望着这双亮晶晶的黑葡萄般的眼睛，跟汪汪叫着摇尾巴的小狗似的。 　　她忍不住笑得更真心了，声音也更温柔了，像在哄小孩：“当然，如果没选你，那就是他们眼光不好。” 　　两人在休息室里慢悠悠地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气氛很是惬意。 　　中途江漱阳觉得有些闷热了，但他注意到万芝穿得挺单薄的，是一套短款棉袄加短裙长靴，看着就很冷的样子。 　　所以他也没提想调低空调温度的事，而是起身说去一趟洗手间。 　　江漱阳从休息室出来，走廊上空荡荡的，空气也冷清许多。 　　他抬手揉了揉脸，两颊都泛着红，摸上去甚至有点烫手。 　　“回横店的航班是下午五点……应该来得及，然后，《精神病人》大概一月份杀青，如果试镜成功，就紧跟着拍《挚爱的我们》……这个估计也要拍三个月？” 　　江漱阳在心里随意计算着：“唔，这样看来，小姨说的一个月毕业旅行还真是大四毕业那段时间……” 　　不过最近这几天，他们学院也开始毕业论文开题报告的推进了，之后肯定还要抽时间好好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以及回学校提交资料、拍毕业照、领毕业证等等这些事都是需要他本人留在江城的。 　　他现在还不知道《挚爱的我们》在哪个城市拍摄，只希望能离江城近一点，来去也方便嘛。 　　“……嗯？” 　　江漱阳突然转头，看向走廊尽头——依旧空无一人。 　　他忍不住皱眉，是错觉吗？总感觉……刚刚那里有人在看他？ 　　“……哎？江江，你在这里啊。” 　　何年手里拿着笔记本从隔壁会议室走出来，转身便看到站在休息室门口的江漱阳。 　　“刚好有事找你来着。”他走近两步，小声道，“余导让你先回去，暂时不用在这里等，后续的消息我们会电话通知。” 　　江漱阳心里微微一抽，有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抿唇笑了笑，低声道：“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何年看着他，表情皱巴巴的：“别难过啊……这不是你的问题。” 　　他不太懂怎么安慰人，但望着江漱阳这样笑着的模样，他也觉得心疼，鼻子都有点酸。 　　江漱阳笑道：“没事，可能我和这个角色没缘分，但能够认识你还是很值得高兴的，我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喜欢我的粉丝哎！” 　　何年：“……呜呜呜江江你人真好——！” 　　江漱阳：“！！你…你别哭啊，为什么叫我……江江？” 　　“不，不好意思…我感情比较丰富，江江……网上大家都这么叫啊。” 　　“这样啊，我都不知道……你要去休息一下吗，还是去洗手间洗一下脸？” 　　“没事！”何年抹了把脸，红着眼睛，“我没事，小问题。你……有人来接你吗？” 　　江漱阳点头：“有的，放心，我助理一直在楼下等我。那你先去忙吧，不耽搁你工作了，以后有机会再见，何年。” 　　何年差点又要掉眼泪了：“嗯！有机会再见！” 　　…… 　　江漱阳回休息室和万芝道别，然后顺着走廊朝电梯的方向走。 　　他不太熟悉万业娱乐大楼，先前上楼是和一群人一块儿走的，现在自己一个人反倒有些路痴了。 　　“电梯……应该是走这条路吧……” 　　男生左右张望着，时不时低头看一下手机，他刚在微信上和肖放说了自己现在下楼的事。 　　“哐啷。”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江漱阳抬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走在前边不远处，他正戴着一只深蓝色的头戴式耳机，脑袋上还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迈步速度很快。 　　他脚边正躺着一只手机，刚才那“哐啷”一声应当就是手机掉下来的声音。 　　江漱阳愣了两秒，那陌生男人就已经走出去五步远，而手机还静静躺在原地。 　　“哎——”他稍微扬声喊了一下，前边人没有回头，看起来是完全被耳机隔离开了。 　　万业娱乐七楼是办公区，走廊上静悄悄的，江漱阳也不好意思更大声地说话，只能快步上前，捡起手机，然后朝早已走远的男人追过去。 　　黑衣男人在走廊中段通往楼梯间的门前拐了弯，走进楼道，而江漱阳此时也恰好赶到。 　　他跟着迈进楼梯间，抬手拍在男人肩上，没等后者回头，就直接把手机递过去。 　　“同学，你手机掉了。”他道。 　　* 　　在大学待久了就容易有这个习惯，逢人便叫同学，江漱阳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 　　江漱阳这才发现对方居然还戴着墨镜和口罩，整张脸愣是一点皮肤都没暴露出来。 　　这是在万业娱乐公司内部哎，又不是在外面什么人多的地方，捂这么严实做什么？ 　　江漱阳不想深究，只是再度把手机往前递了递：“这是你的吗？” 　　男人转过身，点了点头，抬手接过。 　　他在握住手机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不小心的巧合，他的手掌一半握着手机，一半覆盖在江漱阳的手指上。 　　这人本就比江漱阳要高，手长腿长的，穿着黑大衣像是拍海报的模特。 　　此时两人的手放在一块儿对比起来，他的手居然比江漱阳的还要大一圈。 　　“……？” 　　江漱阳只感觉自己手指被冰块一样的物体冻了一下，等对方都接过手机收回手，才后知后觉刚刚那么冰的东西居然是面前这人的手。 　　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打量了一遍对方的穿着。 　　光看外表，男人似乎除了外面这件不算厚实的羊绒大衣之外，里边就只是一件贴身的黑色毛衣。 　　这就是所谓的“要风度不要温度”吗？ 　　他也不在意男人一直没吭声的表现，摆摆手：“那我先走了，以后小心点，别再弄掉手机咯。” 　　男人望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墨镜镜片完全遮盖住他的眼神，只能依稀分辨出他似乎一直注视着江漱阳离开的身影。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紧，手背蜿蜒的青紫血管微微凸起。 　　不知是这一身黑的反衬还是本来如此——他浑身上下唯一露出来的手部皮肤很是苍白，像西方电影里久不入世的血族那般。 　　良久，男人垂下头，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抬腿从楼梯间里出来，转身朝走廊另一边走去。 　　这件事对于江漱阳来说只是转头便忘的小插曲，毕竟他心头还压着一件“试镜失败”的坏事，自我调整情绪也需要花费精力的，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注意些有的没的。 　　江漱阳在微信上和季蓝英解释了试镜失败的事情，后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没关系，让他别在意，继续好好拍戏，以后机会还多的是。 　　江漱阳回复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之后便改签机票，提前坐上前往横店的航班。 　　28号这天他请了一整天的假，抵达横店时还不到下午三点，他也没再去剧组，直接让肖放开车回了酒店。 　　“……宥哥？” 　　江漱阳走进酒店大堂时抬眼便瞧见站在前台的一行人，其中穿着灰色羽绒服的左宥尤为突出，后者也恰好转头和江漱阳对视上了。 　　“嗨——你们这是决定好住这里了？” 　　江漱阳上前几步，礼貌地和左宥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都是陌生面孔，他只能猜测这些大概率是左宥新剧剧组的工作人员。 　　年轻人鼻尖红红的，笑容格外有亲和力，众人见他走来，即使并不认识他，也下意识笑着抬手回应。 　　左宥垂眸望着江漱阳：“嗯，就住在六楼，应该是你们楼上？” 　　江漱阳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闷：“是啊，好近。” 　　“……”左宥微微蹙眉，声音轻而低，“感冒了？” 　　江漱阳摇摇头：“没，就是吹了点风，可能着凉了。” 　　左宥：“那先上去休息吧，酒店有姜汤，要点一碗吗？” 　　江漱阳瘪嘴，小表情格外丰富：“不了吧，我不爱吃姜。” 　　左宥望着他，眉眼动了动，低声道：“那就换别的，但酒店房间没有厨房……” 　　江漱阳笑了：“哈，有厨房的话，你就要天天待厨房里了吧。” 　　“我没事儿，放心吧，我没那么脆皮。” 　　他往衣领里缩了缩下巴，眼里浸润着明亮的笑意，毛线帽压下的碎发调皮地四处乱翘，晃晃脑袋以示告别：“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房间咯。” 　　左宥点头，抬手挥了挥：“嗯，拜拜。” 　　“bye——” 　　“……他是谁？” 　　江漱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后，旁边默不作声的卫将明冷不丁冒出一句，语气幽幽，眼神微妙又警觉地盯着左宥：“长这么好看，圈内的新人？” 　　左宥面不改色，语气平平：“是朋友。” 　　“关系很好的朋友。”他补充道。 　　“哦~”卫将明重复，“关系很好的，朋友啊~” 　　周围都是左宥工作室的员工，姑且都算是自己人，所以卫将明也没遮掩自己的怀疑，从前台手里接过一串门禁卡后，便双手抱胸地审视着左宥。 　　他眯着眼睛：“啧啧，左宥啊左宥，我以前从没见你用那种眼神盯着别人看，我都不知道咱们左老师原来还擅长烹饪，没少给你的好朋友做饭吃吧？” 　　左宥抬头看了眼前台墙上的钟表：“走吧，先去搬你们的行李，晚点还要去片场。” 　　卫将明一脸狐疑：“——转移话题？” 　　左宥瞥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瞳孔更显得情绪平淡：“我也没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别在他面前乱说话。” 　　卫将明摸了摸下巴，嘀咕：“我还以为你小子不需要朋友呢……” 　　他没从左宥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便开始怀疑自己想太多：“所以真是朋友？” 　　左宥会用那种肉麻的眼神盯着朋友看？那他咋没这个待遇？敢情就是关系不够好呗？ 　　这个没良心的小子，对好朋友态度那么温柔，能不能也这么善待经纪人啊！ 　　卫将明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家伙总算有点新的社交圈了，有新朋友是件好事啊，省得他时不时担忧左宥一个人待家里出什么事。 　　又得了那怪病又不爱社交，除了拍戏就整天一个人闷着，迟早得闷出毛病！ 　　* 　　江漱阳回房间后，先是蒙着脑袋趴在床上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然后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从搁在床头的背包里拿出电脑，插上充电线，就这样半趴在床上开始写论文的开题报告。 　　他运气比较好，挑中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导师，在最开始就给他划分了选题范围，给出了很精准的选题建议。 　　所以江漱阳从开始查资料看文献，到最终确定选题，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因为要考虑的问题，包括论文架构、研究模型、文献综述等等这些，在他思考选题内容时就已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于是确定选题后，着手写开题报告也轻而易举了。 　　他一旦开始做某件事，就会特别专注，丝毫不分心。 　　整个房间只有不规律的啪嗒啪嗒打字声，以及他偶尔换姿势带动的被褥翻卷的声音。 　　等他写完开题报告，检查几遍确认无误，发给导师后，他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刚过六点整。 　　“唔——啊！” 　　江漱阳伸了个懒腰，半睁着眼睛思考片刻，还是拿出手机，登录画幕，临时发了个公告。 　　@shuyyy：【由于毕业季实习工作时间紧张，学校事务也比较繁忙，所以暂时停止接稿，一直在更新的《魅魔奴役人类的日日夜夜》也会在两周内发布最终话，未来的计划等这段忙碌的时间过去后，会再和大家交代的：D】 　　实习工作=剧组拍戏 　　学校事务=毕业论文 　　他请假的理由再正常不过，要不是真的很难分配时间，无论是拍戏、论文还是画画都是既费时又费力的事，能同时兼顾两者已经很累了，硬要平衡三者的话……要么他先累死，要么就有一件事做得不够好。 　　所以，还是先放下不算紧急的画画吧。 　　《魅魔奴役人类的日日夜夜》在画幕和某音上更新的反馈都很好，热度一直很稳定，江漱阳已经收到不少杂志出版社的私信了，都是邀请他在杂志上继续连载，言辞颇为真诚恳切。 　　但江漱阳还是委婉拒绝了。 　　倒不是因为他成了演员就不方便出版漫画，毕竟画漫画的是shuyyy又不是他江漱阳，多少漫画家都披着马甲把三次元身份藏得严严实实的，他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这部漫画的编剧是榜二小姐姐Rebecca，江漱阳先前专门和她聊过漫画盈利分配的问题，Rebecca非常坚定地表示不需要。 　　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说原来的短篇小说只是练笔之作，本来也没打算发表出去，当时提供给江漱阳就真的是友情提供，不掺杂任何利益。 　　况且Rebecca仍旧觉得这部短漫能火全是因为江漱阳画技足够出色，分镜张力呼之欲出，一笔一划都在牵引着读者情绪。 　　原本只有50分的剧情在江漱阳笔下硬生生发挥到了100分的极限，换做任何平庸的剧本也都能有这个效果。 　　而且画幕的打赏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shuyyy画得好，漫画剧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江漱阳不赞同，但他又说不过人家——Rebecca网上冲浪近十年，伶牙俐齿的程度哪里是江漱阳能比得上的。 　　说又说不过，给钱又不收。 　　无奈之下，江漱阳也只能先老老实实更新完整部漫画，尽量不再横生枝节，包括漫画出版这件事，他也没和Rebecca再提起，干脆拒绝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够忙了，在这部电影杀青之前真的很难抽出时间去处理其他事。另一方面就是他真不想再占榜二姐姐的便宜！ 　　如果Rebecca知道江漱阳就因为这点小事拒绝了出版社的邀请，她肯定会恨不得从聊天框里钻出来，指着江漱阳的额头咬牙切齿—— 　　“你出版啊！为什么不出版啊！这么好的扩大知名度的机会！你你你这个傻子！你在犹豫什么啊啊啊！” 　　但无奈，某个傻子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被拒绝的出版社编辑们也很懵呢。 　　江漱阳发完公告，翻了翻下面不断涌现的评论，挑了几条回复后便放下手机。 　　他从床上爬下来，慢吞吞地走到衣柜前，嘴里嘀咕着：“再加一件衣服吧……然后去楼下吃个晚饭……” 　　他挑了件加绒的浅灰色连帽卫衣，打算直接穿在毛衣里。 　　在脱羽绒服时，江漱阳动作一顿。 　　“……嗯？” 　　他敏锐地在袖口摸到了一片不平整的凸起，质感也不像布料。 　　他困惑地抬起袖口看了看，发现在衣袖内侧似乎粘着一个圆片形状的白色硬块，有点像是积木或者电子零件之类的东西。 　　江漱阳皱着眉摘下来，捏在手里仔细端详片刻，没看出什么问题。 　　“什么玩意……”他自言自语，“在哪里粘上的……” 　　“叩叩叩——” 　　房间外传来敲门声。 　　“来了。”江漱阳扬声回应，快步跑过去打开门，“肖哥？有什么事吗？” 　　肖放指了指电梯的方向，问：“要下去吃晚饭吗？到饭点了。” 　　江漱阳点头：“行啊，我加件衣服就走，等我——一分钟就行！” 　　“嗯。”肖放眼神微垂，无意间落到江漱阳手上，忽然眉头一拧。 　　“这是什么？” 　　他指着男生手里捏着的白色圆片，表情严肃，沉声道：“哪来的？” 　　江漱阳愣了愣：“什么？” 第40章 　　男人的脸色相当严厉，那种曾在部队里经受过军事化训练而练就的迫人气势不自觉泄露出来。 　　江漱阳茫然地抬起手：“你说这个吗？” 　　他把白色圆片递给肖放，小声解释：“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粘在我衣服上……肖哥你认识？” 　　肖放捏着这片不过指头大小的白色硬块，细细端详片刻后在上面扭转操作了两下，眉头紧锁：“粘在你衣服上？” 　　江漱阳点点头。 　　“……” 　　肖放沉默着从他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号的透明塑封袋，把白色圆片放进去，捏紧封口，小心地放回背包里。 　　然后才重新望向江漱阳，道：“这是一种微型监听器，而且是带定位功能的型号，常见于国外雇佣兵集团内部，在国内很罕见。” 　　他眼神锐利，动作利索地在背包里翻找着什么：“刚刚是开启状态，现在我已经关了。” 　　江漱阳：“……啊？” 　　肖放指了指江漱阳身后的房间里，表情依然很严肃：“现在方便我进去看看吗？” 　　江漱阳本能地侧身让开，脑袋里还在努力消化刚刚肖放话里的信息量。 　　他眼睁睁看着肖放从背包里拿出长柄状的黑色仪器，像专业特工般在房间内扫描检查起来，时不时在角落停留，换用更精细的仪器去检索插孔、床底等死角。 　　江漱阳：“……哥，你平时包里也都带着这些东西吗？” 　　肖放平时无论穿什么衣服，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会背着这个双肩包，连晨跑时都带着。 　　因为江漱阳也有背包的习惯，常常用来放iPad、水和纸巾等等这些杂物，所以他也没去探究过肖放包里都放着些什么。 　　而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肖放背包上徘徊——看上去也不鼓啊，怎么掏出来那么多东西的，蝙蝠侠吗？ 　　肖放动作平稳地继续检查，同时回答道：“嗯，职责所在。” 　　江漱阳：现在当助理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你回忆一下，这个圆片大概是什么时间范围内粘在你衣服上的，这期间你有遇见哪些可疑的人吗？”肖放问道。 　　江漱阳拧眉：“什么时间……应该就是今天吧？昨天我晚上睡前换衣服也没发现有这玩意。” 　　“至于可疑的人……”他语气有些无奈，“今天在江城和横店之间来回，中途遇到的人太多了，有点难确定。” 　　什么程度算可疑呢？ 　　主动靠近他，总是盯着他，还是同他搭话？ 　　实话实说，这三种行为对于江漱阳而言一点都不稀奇。 　　他单是坐在机场等候厅，一言不发地低头玩手机，都不断有人盯着他瞧，故意来来回回从他身前经过，甚至主动问他要微信。 　　肖放显然也想起这一茬：“那就不算这些，今天大多时候我都在你旁边，我没感觉有值得关注的人，你主要想想你在万业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江漱阳抓了抓头发：“唔，不知道什么才算奇怪……我遇到了一位粉丝朋友，有和他合照签名什么的，但他是试镜活动的助理，应该不算可疑。” 　　“然后——我看到有人手机掉了，帮忙捡了个手机？”男生皱着鼻子，咕哝，“这也不算奇怪吧……那个人好像有点社恐，没说话。” 　　肖放检查完毕，站起身整理仪器：“房间没问题，放监听器的人应该还没跟到横店来。” 　　“分辨不清楚也没事，我之后再让人调查，报警立案之后去万业调监控也可以。”男人转头看向江漱阳，声音沉稳，“要不要再招一个助理，我的专业偏实战方向，这一类调查工作不是我的特长。” 　　江漱阳：“……等等，这是招助理吗？助理原来是这样的吗？” 　　肖放说得云淡风轻，再平常不过：“我印象里有一个人专业是网络空间安全，需不需要我把他叫过来？” 　　江漱阳连忙抬手喊停：“等一下，肖哥……这个是我说叫就可以叫来的吗？” 　　他眼睛睁得圆圆的，黑亮的瞳孔全露出来，方才得知自己被放了监听器时他都没这么明显的情绪反应。 　　肖放面不改色，稍稍歪头，似乎有些不解：“当然，他应该很乐意。” 　　江漱阳懵了，谨慎地问道：“他……也是蓝英姐给我准备的助理吗？” 　　肖放摇头：“不是，他是季家为你培养的人。” 　　江漱阳：“……” 　　江漱阳：“季家啊，明白了……”感觉那群人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季家原来还有这业务，当在写小说吗？——就是那种从小投资一群孤儿，花重金提供各类专业的教育资源供养他们长大，作为给小辈培养的人才库，需要时就从里面调用的设定……呃，肖哥你什么表情，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年轻人吐槽的语气一顿，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人生：“真的假的？这又不是封建社会，真的有人用这种培养旧社会大族家臣的方式投资人才吗？” 　　肖放：“客观来说，季家的确是从封建王朝绵延至今的大族。” 　　江漱阳默默竖起大拇指：“行。” 　　他顺手拿起搁在床上的羽绒服，囫囵地套上，一边低头拉拉链，一边道：“那暂时还是先不招新的助理吧，先麻烦肖哥你调查一下，如果没什么进展，或者又有新问题出现，就再找外援？” 　　“监听器……”他嘀嘀咕咕，“我有什么好监听的，希望是个乌龙吧。” 　　肖放自然是尊重江漱阳的意见，点头道：“现在去吃饭？” 　　“嗯嗯，走着。” 　　走到门口时，江漱阳忽然想起什么：“哎，对了，肖哥，你该不会也是季家为我培养的人吧？” 　　他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开口问这话时也没预想肖放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而肖放的声音平淡有力：“是。” 　　江漱阳干巴巴道：“……哦，这样……” 　　他还能说什么呢？小姨你害人不浅啊！安排助理到他身边居然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而且……季家…… 　　江漱阳对这群人还是陌生的状态，如果不是二十岁那年，季蓝英带他回了一趟季家老宅参加冠礼，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猜到——他那位不着调的母亲居然是一个为爱离家出走的千金大小姐。 　　上一辈的事儿理应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况且季家也仅仅在他冠礼当天昙花一现，之后又如过去二十年一般无影无踪。 　　他怎么也没想到，季家居然有这种培养人才的传统，甚至还把他也算在培养体系内。 　　……唉，倒也无所谓了。 　　季蓝英和他简单提过几句——季家开枝散叶得厉害，有才能的后辈们在全球各地发展着各自的势力，彼此交流不算密切，处于一个互不干涉、相安无事的状态。 　　正因为小辈太多，季家的老爷爷老奶奶们反倒不爱管事，对于年轻后辈们的态度大多是“支持但放养”。 　　“出门在外，不要丢了季家人的脸，要是混得好，那你就尽管对外宣扬你季家人的身份，但要是混得不好，就甭说你本家姓季。” 　　——这段话也是季蓝英闲聊时转述给江漱阳的，据说是季家某位年长的老先生在祠堂训话时说过的。 　　江漱阳对这个家族的印象几乎全来自于季蓝英的描述，以及那不到8小时的古老庄严的加冠礼。 　　繁冗细致的服饰层层叠叠套在身上，走过初加再加三加冠的仪式章程，抬头是气势磅礴威严的古宅建筑，低头是台阶下石道两边乌泱泱的陌生族人。 　　彼时江漱阳作为仪式主人公，却心生莫名的割裂感，像是他一个人穿越到古代旁观了一场加冠礼似的。 　　这样严谨到有些冰冷的仪式没带给江漱阳任何对季家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整个人像提线木偶一般匆匆走完流程，当天就坐高铁回了学校，也没在老宅留宿。 　　所以江漱阳从没想过要靠季家得到什么，他从没把自己当作季家人，那么对于季家培养人才的制度，他也很难心安理得地接受。 　　肖放已经在他身边将近半年，两人相处得融洽，江漱阳不可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人才制度就把人赶走，索性就当简单招了个助理，工资都是按时按量发的。 　　但肖放推荐的另一个人——江漱阳还是倾向于不去接触。 　　或许是想逃避，又或许是怕麻烦，这种“季家专为他培养”的title着实有些沉重，就好像一旦接受了这份福利，就也该承担相应的关联和责任。 　　总之，他不太想。 　　至于那突然出现的监听器……先调查着吧。 　　倘若真是冲着他来的，他也不怕。 　　畏首畏尾用监听器牟利的人，左右不过是见不得光的变态，有什么好怕的。 　　*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一月中旬，横店迎来冬日的第一场雪。 　　初雪对于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们或许是个值得约会的日子，但对于寸秒寸金的剧组来说，该工作的还是得工作，骤降大雪的天气只会耽误拍戏进程。 　　汪石计划卡在过年前拍完所有镜头，争取在年前顺利杀青，大家都能回家过个好年。 　　于是越临近ddl，大伙儿的工作便越发紧凑，演员里江漱阳毫无疑问是最忙的那一个。 　　他今天刚刚拍完家暴戏，脸上还残留着战损妆效，眼眶还有点红，此时盖着毛毯坐在小马扎上，活脱脱一个小可怜样。 　　“咳咳——”江漱阳闷闷地捂着嘴咳嗽，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 　　肖放端着刚冲泡好的感冒药走过来，坐到他身边：“你拍戏的时候有人给你打电话，说是《挚爱的我们》电影剧组的编剧，叫钟钰文。” 　　江漱阳接过感冒药，双手握着杯子暖手，说话慢吞吞的：“唔……？编剧找我做什么……” 　　“好像是选角的结果有变动。” 　　江漱阳皱了皱鼻子：“有变动？什么变动……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落选了吗？而且听说那个男二号最终也没定下来是谁，似乎是导演和资方意见不合，所以暂时空置。 　　也是因为男女主演档期太紧，一时半会抽不出空来拍电影，所以选角的事也没那么紧张。 　　肖放：“先喝药，等会可以回个电话询问。” 　　江漱阳嗯了一声，握着杯子仰头一口闷：“……喝完了。” 　　“yue……好苦。” 　　他吐了吐舌头，飞快接过肖放递过来的水杯，一大口灌下去，表情皱巴巴的，鼓着腮帮子漱口：“咕噜咕噜咕噜——” 　　“咕嘟。” 　　江漱阳放下水杯，松了口气：“行了，打电话吧，我看看——是最近通话记录的这个陌生号码吧。” 　　他按下回拨键，“嘟——嘟——”几声后，悠扬的钢琴纯音乐声响起。 　　“嘀——” 　　电话接通，女人清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港岛口音很重，普通话不太标准。 　　“喂？是江漱阳先生吗？” 　　“嗯，是我。” 　　江漱阳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啊，您好您好，我是您12月28号这天面试的《挚爱的我们》电影编剧，我姓钟，钟钰文。” 　　她说话语气颇为亲和，听到江漱阳的声音后还略微诧异地问了句：“您声音好像有点哑，是生病了吗？” 　　江漱阳从小在南方城市长大，日常生活中很少听到或用到“您”这个字，此时乍一听便下意识坐直身子，忍不住咳嗽两声。 　　“咳咳——”他闷声道，“还好，有点小感冒，钰文姐你好。” 　　钟钰文热切地寒暄道：“这样啊，最近天气降温得厉害，确实容易着凉，还是要多穿衣服，我听说你现在还在剧组拍戏吧，生病是不是挺影响工作的？” 　　江漱阳：“还好……台词原本也需要后期配音，所以影响不大。” 　　“那就好，那我就不绕弯子了，咱们直接开门见山哈。” 　　手机那头响起窸窸窣窣的纸页翻动的声音，钟钰文说道：“是这样的，咱们之前有通知过徐天齐这个角色的试镜结果，当时因为一些内部原因，我们给所有候选人回复的消息都是待定。然后呢，这段时间咱们导演以及万业那边也是一直在商讨这件事，这两天终于有结果了。” 　　听到这里，再迟钝的人都能明白对方话里暗示的意思，但江漱阳仍旧有些迟疑：“所以……你们的结果是……？” 　　“嗯……如果您这边档期还是OK的话，我们希望能够由您来饰演徐天齐这个角色。”钟钰文声音含笑，“您看方便吗？” 　　她停顿了两秒，又补充道：“不用立刻给我答复，您可以再和团队商量商量，但……尽量在这两天告知我结果可以吗？” 　　江漱阳愣了愣，也忘记对方看不到他的反应，下意识点了好几下脑袋，头发一晃一晃的：“可以，没问题，之后还是打这个号码吗？” 　　钟钰文：“是的，这是我个人的工作号码，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咯？” 　　江漱阳：“嗯嗯，辛苦了，拜拜。” 　　钟钰文笑了一声：“不辛苦啦，拜拜，期待之后再见~” 　　电话挂断后，江漱阳还是懵的。 　　他转头和身边的肖放对视，疑惑地睁圆了眼睛，歪头：“嗯？” 　　男生满脸写着问号，毛绒绒的围巾簇拥在他脸颊边，看上去活像一个圆圆问号脸的表情包。 　　“真的假的，这么突然，不是诈骗电话吧……” 　　肖放建议：“可以问一下季女士。” 　　江漱阳低头点开微信界面：“也对，先问问小姨，她应该比我清楚。” 　　自从半个月前江漱阳得知肖放是季家的人之后，他就没再遮掩过自己和季蓝英的关系，没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就直接叫“小姨”的称呼了。 　　我拍了拍“小姨” 　　【jiangsss】：《挚爱的我们》又给我通知试镜结果了 　　【jiangsss】：钟钰文编剧说我通过试镜了，这怎么回事，发生啥了（问号脸） 　　【jiangsss】：小姨……不会是你又显神通了吧 　　季蓝英微信消息一向是秒回的，大概这就是金牌经纪人的责任感吧。 　　【小姨】：？ 　　【小姨】：我不知道这回事，没通知到我这里 　　【小姨】：……噢，我忘了，你投过去的简历上是不是留的自己的手机号 　　【jiangsss】：好像是……hh 　　【小姨】：那难怪给你打电话了，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你经纪人是我 　　【小姨】：你先等等，我找人确认一下，如果真的定下你，你去就好了，这是好事 　　十几分钟后，季蓝英回复了新消息。 　　【小姨】：有意思，你可以去问问你的何信老师 　　【小姨】：你真的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 　　江漱阳茫然地看着这两条消息，完全摸不着头脑。 　　都不需要他再去问，何信的消息下一秒就弹了出来。 　　【何信】：季蓝英跟你说了？试镜通过了吧 　　【何信】：我就说，你的外形和演技怎么可能拿不到一个青春片男二的角色，余恭那家伙就是年纪越大想得越多，不需要他考虑的事儿他一个人琢磨得起劲 　　【何信】：当导演的不就把戏拍好就行了嘛，一天天的 　　江漱阳谨慎地回复了个问号表情包。 　　【jiangsss】：[小狗问号脸.jpg] 　　【jiangsss】：老师你做什么了 　　何信懒得打字，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拨过来。 　　江漱阳一按接听，老教授抑扬顿挫的豪迈笑声瞬间从手机里冲出来。 　　片场周围人陡然齐刷刷地朝他这个小角落看过来。 　　“咳咳，不好意思。” 　　男生站起身，朝众人摆摆手，笑着示意：“我出去接个电话。” 　　“小江啊，说实话，有没有特别惊喜啊哈哈哈！” 　　何信还在那头说着：“我都不知道你去余恭的电影试镜了，之前我不是说等你电影杀青后带你去和我那群老朋友认识认识么？余恭就是那群人里的一个！” 　　江漱阳站在片场门口的空地上，羽毛般的细雪零零碎碎地落下来。 　　他半只手缩在袖子里举着手机，低头在雪地里踩来踩去，嘴上闷闷地回复：“哦……原来是这样，那多亏老师帮忙了。” 　　何信：“害，我也没帮啥忙啦，纯粹是余恭钻牛角尖，搁那瞎折腾，我就随便劝了他几句。” 　　“不过说起来你运气真不错。”他感慨道，“你晓得我是怎么知道你试镜这回事的不？猜猜？” 　　江漱阳有些心不在焉：“唔……就听说的？老师你消息不是一直很灵通吗？” 　　何信哼了一声：“那哪能灵通到你那儿去，你小子现在一个纯新人有什么八卦能传的，你对你试镜那天的事应该还有印象吧，那记得一个找你合照签名的小粉丝不？” 　　他也不卖关子，自己便兴冲冲地揭开谜底：“那是我儿子，他前段时间在找大四实习呢，刚巧余恭来内地拍戏，我就把他塞进余恭那电影剧组锻炼去了。” 　　“你说巧不巧，他是你粉丝，还找你拍了合照，然后这合照还让我瞧见了！”何信啧啧称奇，“小江啊，老天都在帮你啊。” 　　江漱阳也被这来龙去脉搞懵了，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嘀咕：“还能这样……这是主角光环吗？” 　　一切就这是这么刚刚好的安排？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试镜时台下的余恭导演是皱了眉头的，那样板着脸不太愉快的表情看着就不是很满意吧…… 　　但机会都送到眼前了，傻子才会拒绝。 　　江漱阳不是瞎矫情的人，他自认学习能力不错，又肯花时间努力，大不了进组之后多找导演问问，私下好好补课，回头再一口气看个数十部青春电影，他就不信他演不好一个没多少复杂设定的高中生角色了！ 　　江漱阳怎么也不会料到，余恭皱眉根本不是不满意，而是嫌他演得太好会压男一号的光环。 　　万业公司内部理解不了余恭的担忧，何信倒是能理解，但他肯定是站在自己的天才学生这边的，一通劝说下来，余恭就看开了。 　　——管那啥公司是抱着什么想法拍这部电影的，他作为导演唯一的任务就是把电影拍好！所有男二号的候选人里就是江漱阳表现得最好，连公司派来的人都支持选江漱阳，那他区区一个外来的导演能怎么办？ 　　干脆就选最好的得了，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等电影上映之后，观众反馈男二号演得太好总不能怪到他身上来吧。 　　反正余恭最多在选角前纠结一下，一旦定了主演阵容，他绝不会为了突出某个演员的高光而去压其他演员的戏。 　　在电影上他有自己的固执，他会毫不吝啬地将演员表现最好的效果通过镜头捕捉并呈现放大，表现不够好的演员他也会尽力调.教，之后的就交由市场判断了。 　　“……好，我知道了，改天请老师你吃饭。” 　　江漱阳笑着道：“到时候也别忘了叫上何年啊，我还要当面谢谢他。” 　　何信哼笑：“那可以，他得高兴坏了。” 　　不远处，肖放正从片场出来，望向江漱阳站的方向，招了招手。 　　江漱阳一只手握手机，一只手塞在兜里取暖，整个人缩得紧紧的，便原地蹦了两下以示回应，头顶的毛线帽跟着弹了弹。 　　他声音虽然有点哑，但语气格外开朗明快，让人一听心情也跟着变好：“老师，我先挂电话了，肖哥叫我了，估计要到我的镜头了。” 　　“好嘞——去吧去吧，我刚好也要去给学生们上课了，好好拍戏，等你电影上映了，老师包场支持一波！” 　　“哎，谢谢老师——”青年拖长声音，语气软绵绵的，跟撒娇似的。 　　电话在何信的笑声中挂断，江漱阳小跑着朝肖放冲过去，踩雪的嘎吱嘎吱声闷闷响起，他喘气时有白色的气团在嘴边散开，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咔擦。” 　　相机的快门声响起。 　　江漱阳眨了眨眼，在肖放面前停下脚步：“哥你拍啥呢。” 　　肖放检查着相机小屏：“拍一些物料，之后你发微博宣传电影，或者日常营业可以发。” 　　男人收起相机，看上去挺满意的：“我平时也有拍，你没注意到。” 　　江漱阳：“那应该是我没注意，哥你拍照跟狙击手似的，太隐蔽了，你平时可不是这么当面拍的。”而且刚刚那一下也有够猝不及防的。 　　肖放面不改色地解释：“偷拍的比摆拍自然，而且你也不用刻意摆拍。” 　　江漱阳嘀嘀咕咕：“行吧，随便你发，感觉肖哥你改行当狗仔也很有职业前景。” 第41章 　　…… 　　《无名者的罪恶》上映日期最终定在情人节当天。 　　等江漱阳收到通知时，电影的宣发也紧赶慢赶地提上日程。 　　他作为主演阵容里最不起眼的新人男三号，在电影宣发中存在感不强，扛票房的重担几乎全压在女一号董沁文身上。 　　她们团队对这部电影相当看重，线上线下的活动都参与得很是积极，无论是品牌直播还是综艺都会时不时cue到这部即将上映的悬疑影片。 　　而对于女二号代楚妮来说，这是她首次出演的电影，票房成绩也很重要，电影上映后的口碑也会影响她未来在电影圈内的发展，能否做到影视剧双栖就看这一波了。 　　四大花和四小花放在一块儿的流量盘大得很夸张，两方的粉丝明争暗斗互相撕得也很夸张。 　　距离电影正式上映还有小半个月，热搜就已经被她们俩霸占得差不多了，基本维持着“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频率，吃瓜路人直呼精彩。 　　而刚巧这时候江漱阳在《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剧组杀青，一周后就要连轴转地进下一个剧组，忙得压根没关注网上腥风血雨的骂战。 　　他能做的只是尽职尽责用自己的微博转载几条电影官博，日常打卡宣传一下。 　　他的微博号赶上了当初MV和大学采访的热度，累积涨粉有几十万，其中多少粉丝不好估计，大部分应该都是顺手给帅哥点个关注的路人，所以宣传博文的转赞评数据相比剧组其他演员并不突出。 　　数据方面有季蓝英在关注，她没去买粉也没雇水军做数据，单纯就已有数据分析下来，她还挺惊讶有这么多人正关注着江漱阳的动态。 　　要知道距离MV的发布都已经过去半年多了，热度早散得差不多了，或许有些网友对“江财校草”这个名头还存有印象，但执着地关注着江漱阳因为太忙而久未更新的微博的人应当寥寥无几才对。 　　但……她怎么瞅着江漱阳转发的这几条宣传博文都有一两万的点赞量呢？这个转化率有点惊人啊，活粉这么多吗？ 　　电影杀青第二天，江漱阳退了酒店订航班飞回江城。 　　回到公寓的当天晚上，他就被寝室群聊里的三位室友拉了壮丁，组队一块儿打游戏去了。 　　“咱要玩什么？我们四个人还不够吗？” 　　他们创建了一个语音聊天室，江漱阳听对面的动静像是还在联系人加入进来，他手里还拿着新电影的剧本，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 　　耳麦里响起程邵的声音，背景音里隐约有键盘敲击的打字声。 　　“小江你是不是没关注咱们之前的群聊。”程邵调侃，“大忙人啊，那你就错过谢明州的职业发展新路线了。” 　　江漱阳：“喔——谢哥他干啥了？什么新路线，他不是要保研吗？” 　　姚松林咀嚼着面包，声音有些含糊：“明州上个月和网友联机打游戏，匹配到一个挺出名的游戏主播了，然后他好像那局游戏玩得挺不错的，那个主播还主动和他加了好友……” 　　“也不单纯是他玩得不错，我去论坛上看了看，好像是谢明州的节目效果很搞笑，而且那游戏主播的女粉挺多的——”程邵压低声音，补充道，“咱们小谢别的不说，那声音是不是还挺好听，反正我看论坛上有不少女孩儿对小谢挺有好感，他那游戏账号还收到很多私信推荐他去做直播呢。” 　　“哦——”江漱阳拖长声音，笑道，“哎哟，我们谢哥还是厉害啊，一场直播就火了，所以谢哥是打算一边读研一边发展主播的副业？” 　　程邵也笑起来，感叹：“他是这么打算的，你瞧他那样，这段时间在游戏主播那圈子里social得可积极了，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功课，而且他是真有直播天赋，你猜他上周第一次直播赚了多少？” 　　姚松林一听这个也来劲了，面包都没咽下去，拍着桌子粗声粗气道：“小江你快猜！明州他老牛了！” 　　江漱阳眨眨眼：“唔……他播了多长时间？” 　　程邵：“大概……三四个小时？本来只打算试播一个小时的，结果被直播间里弹幕的甜言蜜语哄着一直没下播——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可怜的汤姆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哈……” 　　江漱阳不太了解直播，但见他们形容这么夸张，便试探道：“一万？” 　　姚松林连连摆手：“少了少了，大胆猜！” 　　江漱阳：“十万？” 　　程邵：“……咳，有点太大胆了，收敛点，小江，你的金钱概念是不是被娱乐圈荼毒了？” 　　“喂喂——是你们要我大胆猜的——”江漱阳控诉，“别诽谤我啊，小心我递律师函哦。” 　　姚松林：“噗哈哈哈哈！” 　　程邵：“咳咳，等会再聊，谢明州联系上人了，要拉人进来，咱注意点，别乱说话。” 　　江漱阳：“O——K——” 　　提示：【格兰波特】已进入聊天室。 　　“哈喽？听得到吗各位？” 　　属于格兰波特的陌生头像下亮起麦克风的图标，来者声音慵懒，说话语气吊儿郎当的，自带嘲讽特效，隐约还夹杂着不知道哪儿的口音。 　　姚松林：“听得到。” 　　程邵：“嗯，可以。” 　　江漱阳也紧跟着他们正经回复：“OK。” 　　格兰波特笑了两声：“别紧张啊，小谢，这三位就是你室友吧？” 　　“对对对，等会波特哥哥你手下留情啊，他们都很菜的。”谢明州道。 　　谢明州光听声音的确很有少年感，开朗明快，颇有邻家小太阳的感觉。 　　现实中他本人是毛毛躁躁的运动爱好者，喜欢看热血动漫，脾气跟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要说有没有少年感呢——倒也还好，但和邻家小太阳就真的一点不沾边了。 　　谢明州话音刚落，聊天室里只有格兰波特搭腔，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地和谢明州聊天，其他三人存在感稀薄得多，只偶尔附和两声。 　　但寝室群聊里就热闹得不行。 　　【程邵】：啧啧啧，波特~哥~哥~ 　　【jiangsss】：O.O 　　【姚松林】：我都没听小谢这么叫过我（撇嘴） 　　【谢明州】：你们够了！别搁这聊！吱个声啊！ 　　江漱阳光看这一行字都能想象到谢明州红着脸暴躁炸毛的模样，就连聊天室里他说话的声音也变了点，像是憋了口气似的。 　　他忍不住勾唇，低低的笑声泄露进耳麦里，听上去和其他人不像在一个音质频道里，苏得让人感觉是隔壁广播剧串场进来了。 　　格兰波特说话的声音一顿。 　　其实他从进聊天室时就注意到这个顶着布丁狗头像的账号了，虽然这个男生很少说话，但每次开口的声音实在抓耳，让人一听就觉得——哎，这帅哥应该很会唱歌。 　　就是感觉性子有点高冷，不太爱出声，应该是这几人里说话最少的一个。 　　格兰波特有点好奇，但他犹豫了会儿，还是选择维持一下大主播的矜持，没有主动搭话。 　　“小谢，咱们现在人还是不够，五个人玩女巫来了玩不出效果，咱是计划先玩几把女巫，然后再开狼人杀鹅鸭杀这些？” 　　他建议道：“再拉四五个人应该会好点儿，我这边的朋友他们组了另一场局，就不拉他们来了，小谢你还有认识的人吗？” 　　谢明州迟疑道：“呃……哥，是不是要会玩的人来好点啊，我只认识两个狼人杀玩得还行的。” 　　格兰波特：“肯定是要会玩的，毕竟咱不是新手局嘛，你之前说过你这三个室友都没问题吧。” 　　谢明州：“他们仨肯定没事——哎，程邵，你们还认识谁不？” 　　程邵微微拧眉：“突然叫人很难叫过来吧，你小子之前也不说清楚……我看看，我这边估计不行，我总不能在实习群聊里现捞吧？” 　　姚松林想了想：“之前小江不是喊了朋友和我们一起玩过吗？小江的朋友是会玩的啊！” 　　“对对对！”谢明州支棱起来了，“小江——江哥——你朋友可以的，要不你问问他们有没有空？” 　　江漱阳陷入沉默。 　　嗯……他的室友们应该还不知道之前他拉过来一块儿打游戏的是谁，可能以为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毕竟谁能想到他一个在娱乐圈无名无姓的新人能这么高效率地和整个剧组混熟，上至导演，下至剧组实习生，都可能被拉着一块儿打游戏呢。 　　他在《无名者的罪恶》剧组时，郑琛和代楚妮两人几乎是他固定的游戏搭子。 　　在《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剧组时，汪石、孟岱还有那群新人演员也时不时和他们玩到一块儿去，甚至这里的武指老师都快成为江漱阳的专属辅助了。 　　只能说江漱阳的社交能力真的点到满值了。 　　但谢明州所说的玩得特别好的朋友…… 　　江漱阳不太确定具体是指谁。 　　郑琛和代楚妮都玩得好，但他俩估计忙着宣传电影，听说最近跑通告跑得可勤快了，大概率没空。 　　还有——左宥也玩得好。 　　玩狼人杀时，左宥逻辑是最清晰的一个，拿神和民的身份都很难被骗，点起狼坑来一逮一个准。 　　缺点是他不太会威胁人或者骗人，拿狼必打倒钩，发言也会变少，在熟悉他玩法的人眼里就比较明显。 　　但左宥现在有空吗？ 　　人家这会儿还在横店拍新剧，也不知道今晚有没有夜戏，要不问一问？ 　　江漱阳：“我先问一下，但不确定他有没有时间，嗯……还是做好没时间的心理准备吧。” 　　谢明州语气可惜：“啊……那么多朋友都没时间吗？也是，你们这一行忙起来是真忙，那之前那个狼人玩得贼6的哥们，就是话贼多，把程邵都骗得团团转的那人——他有时间不？” 　　江漱阳愣了愣，后知后觉：“……你是说加贝？” 　　“对对对，就是他！” 　　江漱阳又是一阵沉默。 　　“加贝”是贺嘉忱的账号名，之前他们一块儿打游戏也是机缘巧合。 　　最开始是贺嘉忱点赞了江漱阳晒游戏mvp截图的朋友圈，还高高兴兴地私聊他说自己也玩这个，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玩！ 　　【jiangsss】：还在拍戏（双手合十），暂时没空 　　【贺嘉忱】：那咱下次约，先加个游戏好友吧！ 　　游戏平台的好友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加上了。 　　这之后贺嘉忱时不时突击检查，他只要登录游戏平台，看到江漱阳的头像亮着，显示好友在线，就会快快乐乐地发来消息，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好巧啊你也在”、“带我玩吧好朋友”、“我们一起呀”的直球信号。 　　难怪网上都说贺嘉忱是狗塑人的天堂，他这性子可太enfp了，活脱脱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大金毛。 　　江漱阳下意识扫了眼好友列表，好巧不巧——贺嘉忱还真在线！ 　　而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凑巧，贺嘉忱就在这时发来消息。 　　【加贝】：dd，好巧，都在线哎，你室友也在线，你们在一块儿玩吗？缺不缺人？带我一个吧？ 　　江漱阳实话实说。 　　【江】：我室友要直播，你介意吗？你应该不能随便直播吧，公司是不是有规定？ 　　贺嘉忱秒回。 　　【加贝】：不介意啊，都是小事，我这点自由还是有的，而且你室友都不知道我是谁吧哈哈哈，直播也不一定有人认得出来！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江漱阳抓了抓头发。 　　他室友认不出来是因为他们压根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圈，但贺嘉忱本职是男团队长兼ace，声音极具辨识度，哪怕是用变声器，说不定都有粉丝能从他的语气听出几分熟悉来。 　　贺嘉忱大概是猜到江漱阳的犹豫，又发了几条消息。 　　【加贝】：真的没事，我直播经验很充足，而且我经常到别人直播间捧场的 　　【加贝】：我还在微博帮你宣传新电影了！江江你不能这样啊，打游戏都不带我！！！ 　　【加贝】：（可怜） 　　游戏平台的聊天框只有基础的emoji表情，这个可怜巴巴的黄豆脸一出，江漱阳忍不住单挑一边眉，笑着打字。 　　【江】：行了行了 　　【江】：除了我室友之外还有一个主播，叫格兰波特，我不太熟，你认识吗？ 　　【加贝】：好像听说过，是不是上过一个电竞综艺，我队友也参加了那综艺，但我没见过 　　【加贝】：没事，不影响！邀请我吧！ 　　【江】：可能还会邀请别人 　　【加贝】：你喊多少人都没事，我不社恐，放心吧 　　【江】：好…… 　　【江】：[邀请对方加入语音聊天室0031] 　　“OK，加贝我邀请进来了。” 　　江漱阳道：“另一位——右也回我消息了，我一块儿拉进来。” 　　他和左宥关系更近，又是邻居又经常一块儿吃饭打游戏，所以他没客气那么多，直接问了对方有没有空打游戏，并补充室友会开直播，聊天室里还有其他人等等信息。 　　左宥回答得很简短，直接就答应了。 　　他的游戏账号名很简单，就一个“右”字，头像是一只橘毛猫爪。 　　贺嘉忱：“嗨嗨——听得到吗朋友们——” 　　左宥：“……你们好。” 　　贺嘉忱：“……嘶，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 　　左宥：“……” 　　程邵奇道：“哎？加贝和右之前没有一块儿玩过吗？” 　　贺嘉忱可怜巴巴：“没有，江江都不主动叫我呢。” 　　男人故意放软声音，演得很明显，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了。 　　他的声音和谢明州是一个类型，都是少年感十足的音色，但谢明州声线更清亮，而贺嘉忱的更有磁性些。 　　他唱歌时自带混响，唱rap时又极富个人特色，节奏感相当干脆明快，像掷地有声的玻璃碎片。 　　贺嘉忱的大粉曾这样形容他的声音——像是在烈日当空的正午，从冰柜里拿出一罐沁凉的橘子汽水，噗呲一下打开易拉罐的那一刻，“唰——”地急涌而上的泡沫。 　　层层叠叠的刺激感汇聚在每一个咬字和吟唱，入耳的那一瞬间就像一个泡泡炸开，令人大脑通明又忍不住沉醉。 　　格兰波特在心里直呼卧槽。 　　小谢这是组了一个什么局，声优聚会吗？一个个声音都这么哇塞，感觉全特么都是优秀的主播苗子啊！！ 　　江漱阳也是这一刻才反应过来。 　　噢……宥哥和贺嘉忱应该是认识的，他都忘了，之前在杭市的时候，他俩一块儿拍过Boliex杂志照啊…… 　　他们俩关系应该还可以吧？ 　　* 　　之后谢明州也喊来他之前在篮球队认识的两个好友，其中一个还是在“江财校草”随机采访视频里曾出镜过的那位高个子帅哥康司澄。 　　江漱阳一开始听声音没听出来，对方主动跟他打招呼时他才反应过来。 　　总共九个男生，其中六个都是男大学生，另外三个也才二十五六岁，彼此年纪都差不多，稍微熟悉起来后便也能自然而然聊到一块儿去，一时间聊天室里气氛相当融洽。 　　在人到齐之后，格兰波特和谢明州便各自打开直播，他们先玩了几局女巫来了——这是一个捉迷藏游戏，玩家分为两个阵营，猎人负责抓捕，女巫则是在游戏地图里通过变形术变化成各种物品进行躲藏，游戏风格轻松有趣，很适合用来活跃直播间气氛。 　　格兰波特一边操作着女巫在古堡中穿梭，一边和弹幕互动聊天。 　　“其他人？其他人不是主播，除了我和小谢之外都不是主播哦。”他语气懒洋洋的，“你问这个是在打什么算盘呢，不会想爬墙吧，不会吧宝贝？” 　　【急了急了他急了】 　　【居然只有两个主播吗？但感觉气氛好好，那个江和加贝好搞笑】 　　【波特和小谢关系很好吧，每次都带着小谢一块播】 　　“对啊，我和小谢一见如故，是忘年交哦。”格兰波特笑道。 　　谢明州原本还在古堡上层兢兢业业地扮演猎人，闻言警惕道：“哥你说啥，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格兰波特：“忘年交怎么就占你便宜了，哥哥年纪比你大嘛。” 　　谢明州狐疑：“是吗……” 　　【小谢你前面那本书动了！！快抓他！】 　　谢明州抬眼瞧见这条弹幕，下意识一个拳头挥过去，却被那本书预判躲开了。 　　紧接着，那本书从桌子上跳到地面，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一摇一摆地像是在跳舞，偏偏猎人之后甩过去的几拳都被这本书用蛇皮走位躲开了，这一套连招下来嘲讽力度十足。 　　“卧ci——”他堪堪憋住一句脏话，声音一瞬间拔高，“江漱阳是你吧！这么狗的操作绝对是你！！” 　　【哈哈哈哈从波特那边的视角来看还真是！！】 　　【这个江是会玩的啊！女巫来了也能人皇步？！】 　　【江shu.yang？痛失网名系列】 　　【等下，书旁边一动不动的那把凳子是加贝吧，波特的女巫视角里这俩人一直黏在一块儿】 　　【草，那桌上的苹果也是女巫变的啊，是右吧】 　　“啊？什么啊？” 　　江漱阳声音茫然又无辜：“我没动啊。” 　　谢明州：“……真的？” 　　江漱阳语气认真：“对啊，你在说谁啊，什么东西，你那边发生什么了吗？我这根本看不到猎人。” 　　他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手指在键盘上的操作却越发令人眼花缭乱，也就是他没开直播，不然要让大家看到他敲键盘的速度和这张正儿八经的无辜脸，不得直呼好一条大尾巴狼！ 　　贺嘉忱也配合地帮腔：“江江在我旁边嘞，我俩一块儿在角落里缩着，小谢你是不是在古堡楼上啊，右好像在楼上，你问问他。” 　　谢明州敲键盘的手都要敲出火星子了，追在那本滑不溜手活泼到极点的书屁股后边跑，边跑边丢东西砸过去，可偏偏就是砸不着。 　　“啊啊啊啊啊啊——”他咆哮着大喊，“这特么谁啊，程邵？不至于吧，程邵你那老年人手速有这操作？姚哥也不会吧，姚哥都不跑的，右哥，你看到我没？” 　　左宥在片场的休息室里随便找了张空桌子和他们一块儿玩。 　　他今天的镜头已经拍完了，刚准备离开片场回酒店时就收到江漱阳的消息，因为回酒店也要一段时间，他索性留在片场同他们联机。 　　片场的网络信号一般，勉强能支撑左宥和其他人联机，但呈现在直播间上的效果就是他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还带电，滋滋儿的。 　　“我看到了。” 　　左宥还是那颗尽职尽责的苹果，坐在桌子上远远望着走廊那边的猎人和书鸡飞狗跳的追逐战。 　　谢明州：“你看到了——？那是谁啊，等等，不会是你吧！右哥！” 　　左宥：“你猜。” 　　谢明州：“？右哥你变了，你是不是被江漱阳带坏了……” 　　贺嘉忱突然操作凳子跳出来，异常嚣张地跟在猎人身后又跑又跳，轻而易举就把仇恨拉了过来。 　　谢明州：“卧槽，卧槽，这特么又是谁！江漱阳？这回是你了吧！” 　　江漱阳：“……我好冤啊。” 　　书和凳子的操作都非常极限，他俩围绕着猎人来回转，像是在游戏里上演秦王绕柱走似的。 　　谢明州：“我打！我打！我打！江漱阳，你老实说！你是哪个，反正书和凳子里肯定有一个是你！我特么都听到你那边劈里啪啦的键盘声了！” 　　江漱阳：“哎哎哎，放轻松放轻松，加贝，那边又有猎人来了，你小心。” 　　谢明州：“我靠！我就知道是你俩！每次都是你俩！你俩是连体婴吗？” 　　贺嘉忱：“嘶，好险，差点就被阴了，哇——这个猎人会玩啊，这是小谢的朋友吗？厉害厉害，江江你先撤，你要被围攻了。” 　　江漱阳冷静地盯着屏幕上一左一右靠近的两个猎人，面对同时丢来的两道攻击，他手指连按，嘴上还低声喃喃：“这个攻击距离……不好算啊，两个人太难了……” 　　险而又险，也算是他运气好，勉强躲过这两击，但接踵而来的是更猛烈的围攻。 　　江漱阳还想要挣扎，然而下一刻，手腕皮肤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啪嗒——！” 　　他一不留神操作错位，然后就被铺天盖地的猎人大脸挡住了视线。 　　【请叫我小谢抓住了江】 　　“喔哦哦哦——” 　　谢明州欢呼到一半，突然听到耳麦里响起几声模糊的猫叫。 　　他愣了愣：“哎？怎么有猫叫，波特哥你家养了猫？” 　　格兰波特：“没有啊，我猫毛过敏，养不了啊弟弟。” 　　江漱阳默默出声：“是我……我被猫攻击了，唔——” 　　最擅长顺竿爬的大橘猫一哧溜地蹿到江漱阳大腿上坐着，伸直身子扒在江漱阳身上，毛茸茸的爪子还去拍男生的脸，却刚巧捂在他嘴上。 　　他无奈地抬手握住猫猫爪，晃了晃，轻声哄道：“好了，元宝，待会陪你玩好吗？乖。”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声线偏冷，此时却用这样温柔无奈的语气低声哄着，因为感冒而微微沙哑的尾音使得这句话愈发缱绻亲密。 　　戴着耳机听他这样突然地改变语气，就好像无端地被窗边吹过的风撩了一下，半边身子都变得酥酥麻麻起来。 　　聊天室里静了静。 　　片刻，谢明州搓了搓胳膊：“你……你平时都这么和你家猫说话的吗？” 　　江漱阳：“？” 　　谢明州：“好肉麻……” 　　【胡说！小谢你骗人！明明就很好听！你都脸红了！】 　　【啧啧啧小谢你脸红什么啊，不简单哦】 　　【这声音真的绝了，不去做声优太浪费了，这嗓子唱歌绝对带劲】 　　谢明州关了聊天室的麦，瞪着弹幕，嘴硬：“你们也知道他刚刚说话声音好听啊，突然听到这种声音脸红很正常好吗！格兰波特脸红了吗？你们有去看他刚刚的直播间吗？” 　　【hhhh被你猜对了】 　　【格兰波特比你反应还夸张，他本就是声控啊小谢你不知道吗，他之前勾搭你就是因为你声音好听哎】 　　【波特水都差点喷出来了，呛了好久，一听到江的声音就闭麦了】 　　【波特才是最可怜的kkk居然刚好在喝水】 　　【最诡异的是整个聊天室都安静下来了好吗……一群大老爷们全被江这一句话硬控了】 　　谢明州瞬间得到心理安慰，拍拍胸口：“我就说嘛，我跟江漱阳同寝住了三年都没听过他这种语气，真的夸张，他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他在这里絮絮叨叨地吐槽，聊天室里格兰波特忽然冷不丁蹦出一句：“小谢，我看到有人说你在疯狂吐槽我和小江？” 　　谢明州装傻：“……啊？没有啊？哥你说什么呢。” 　　格兰波特拖长声音：“哦——那就好——” 　　玩了几局女巫来了之后，各种乌龙层出不穷，节目效果十足，直播间的观众也越来越多，直接将谢明州这个新人直播间都带到了直播平台的热榜里。 　　而随着观众增多，贺嘉忱的声音也逐渐藏不住了。 　　早先还只是有零星的弹幕说“加贝的声音有点耳熟”、“加贝的声音好像我担”、“不确定，再听听，感觉真的是我家狗子”。 　　等到女巫来了最后一局将近结束时，#贺嘉忱游戏直播#都已经冲上微博文娱热搜榜中段了。 　　带着顶流大名的热搜词条这样光明正大蹿上来，5G冲浪的粉丝们齐刷刷地蜂拥而至。 　　短短十分钟，格兰波特和谢明州的直播间就被冲到直播平台热榜第一第二。 　　而热搜词条#贺嘉忱游戏直播#也直接飞跃至热搜总榜前十，且诸如#贺嘉忱加贝#、#这个人声音好像我担#等等类似词条的讨论量也在飞快上升。 　　【小狗没开直播吗？只能在这里看？】 　　【来看贺嘉忱了！！！】 　　【加贝加贝加贝加贝加贝加贝】 　　【新来的仙贝们不要在人家直播间刷屏哦，文明观看，人人有责~】 　　谢明州看着激增的观众人数和满屏看不太懂的弹幕，满脸懵逼。 　　“咋，咋回事儿？”他都有点结巴了，“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你们还想看女巫来了？” 　　格兰波特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啧啧，仙贝是那个大明星贺嘉忱的粉丝名吧，哥这是蹭了个大的啊，小谢你请来了一位重量级嘉宾啊！” 　　谢明州后知后觉：“啊？哥你说谁？弹幕怎么都在叫加贝，贺嘉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这不是那个，那个男团的队长……” 　　贺嘉忱心虚地调了调耳机：“咳咳——” 　　格兰波特生怕谢明州这个毛躁小伙管不住嘴说错话，难得坐直了身子，出声打断：“对对对，就是特别火的那个男团，我记得是REstar吧，贺嘉忱是他们队长——我看弹幕这意思，加贝你和贺嘉忱有啥关系？” 　　他语气还是轻松的，自然地开玩笑般明知故问，毕竟是平台的大主播，多多少少也见过大世面。 　　不就是偶然认识的小兄弟的室友随便邀请了个朋友和他们一块儿玩，这个朋友刚好是国内流量断层的顶流爱豆嘛……哈，哈哈，这有什么，他运气好！能hold住！ 　　贺嘉忱无奈地开口：“不好意思啊各位，大家不用管，继续玩就是了，咳，那个……仙贝姐姐们别太激动，我就和朋友联机玩会游戏，这毕竟是波特和小谢的直播间，姐姐们控制一下嘛。” 　　说到后面他声音稍微放软了点，语气恳切。 　　他十六岁便出道成为男团偶像，可以说是国内养成系巅峰，他的粉丝群体中妈粉和女友粉几乎五五开，少年时他还会因为叫姐姐而脸红不好意思，现在反倒顺口了许多。 　　听到这含着无奈笑意哄人的声音，粉丝们几乎能立刻联想到那双笑意融融的浅瞳色桃花眼，顿时都乖得不行，那些刷屏的弹幕也消失了大半。 　　【行吧，看在你叫我姐姐的份上，勉强饶了你】 　　【傻逼公司是不是又不干人事了，姐都多久没看见活的小狗了，那么多资源都喂给白眼狼队友了吧】 　　【姐姐们别在这里骂啊，要骂去公司微博，难得看小狗和朋友们玩游戏，大惊喜好吗！】 　　【呜呜呜呜男粉没人权啊，我也想听小狗叫哥哥】 　　谢明州一边看弹幕一边紧急拿手机搜索，终于搞清楚了事情始末。 　　他拍了拍脑门，在明白的那一刻下意识脱口而出：“江漱阳你你你——你拉进来这样的大明星居然都不告诉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发新章节的时候有一小段漏了qaq，现在已经补上了，但也不影响阅读，还好还会 第42章 　　【江书阳？是这个名字吗？这是谁？】 　　【是账号名叫江的那位吧，他声音巨巨巨好听，难怪是小狗的朋友，小狗就喜欢跟声音好听长得帅的人待一块儿】 　　【我没听说贺哥有关系特别好的圈外朋友啊，贺哥以前也没在直播里提过吧】 　　【管他的，反正肯定比团里那些队友的关系好，支持贺哥交友自由】 　　江漱阳听到谢明州的话，愣了愣，还没开口就被贺嘉忱抢了先。 　　“咳咳，小谢啊，冷静冷静。” 　　贺嘉忱笑道：“都是一块儿玩游戏的朋友，还管什么这的那的，之前还都是我缠着江江让他带我的，你别为难他啊。” 　　谢明州的确是说话不过脑的性格，比较直来直去，到现在还有点懵。 　　他听到贺嘉忱的话，心里闷闷的：“老子和江漱阳睡了三年的对床，是三年的兄弟！江漱阳进圈才几个月，你认识他才多久，什么顶流不顶流的，他用得着你帮他说话嘛！” 　　但他又不是完全没脑子，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别别扭扭地点头，嘟囔：“我没为难他。” 　　寝室里的程邵和姚松林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关了麦。 　　谢明州从开始直播后就专门在校外租了房子，此时寝室里只有程邵和姚松林两人。 　　“小谢肯定又闹别扭了。”程邵感叹，“咱们寝室就小谢最喜欢黏着小江。” 　　姚松林摸摸脑袋：“可能是因为他俩年纪差不多吧，咱俩不是比他们都大一岁吗？” 　　谢明州和江漱阳读书早，比大多同届学生都小一岁，程邵和姚松林就是正常年纪上的学。 　　程邵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谢明州直播间的景象，他看着弹幕，忽然笑起来：“哎，姚哥，你觉不觉得现在这情况就跟那什么修罗场一样。” 　　他笑得像只老狐狸，眯着眼，一只手还杵着下巴：“我们小江果然人见人爱啊。” 　　姚松林没理解清楚程邵的意思，但也配合地转头看向直播间。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如果加贝是贺嘉忱，那这个右是谁？” 　　长相端方憨厚的男生却比大多数人都要细心，他回忆起这段时间和江漱阳的联系：“感觉……小江最常叫来和我们一块儿玩的应该是这位右吧，加贝大多时候都是中途突然加进来的。” 　　程邵若有所思：“嗯……确实，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开始好奇，之前小江拉进聊天室的那么多不一样的‘朋友’们现实里都是什么身份了。” 　　“即使是所谓的顶流，面对小江也会这么主动……”他语气又变得感慨起来，“果然，真不能小瞧小江的社交能力啊。” 　　虽然大学期间，江漱阳几乎从不参加学校的大型活动，也没加入任何组织或社团，在大学内的社交似乎只局限于班级内。 　　但事实上，对于江漱阳来说，交朋友是件再自然简单不过的事。 　　譬如他只和谢明州的篮球队朋友们一块儿吃过一次饭，可就那一次，便让整个校篮球队都记住了他，路上偶尔碰见了还会主动打招呼，就连一个随机采访被问到“江财校草是谁”这种主观问题，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江漱阳的名字。 　　程邵都忍不住想，小江是不是有什么“所有人都想和我交朋友”的被动技能，这样的体质放在古代那不得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揭竿起义当造反头头肯定很有前途。 　　又或者是引得烽火戏诸侯的蓝颜祸水，长这么漂亮放在古代八成得被栽上个祸国殃民的名头吧？ 　　而放在现代文明社会，毋庸置疑是先天大明星圣体，实在太适合需要观众缘，讨人喜欢的同时又能带给大家情绪价值的这类行业了。 　　大概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类人，行事低调并不会掩藏他的光芒，他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只要安静地干自己的事，自会吸引无数萤火虫环绕着他。 　　外界激增的讨论度和直播间一时的骚乱并没有耽误他们太多时间，由格兰波特牵头，几人很快进入狼人杀游戏的界面。 　　屏幕上有一条橡木长桌，桌边总共九张椅子，上面各自坐着代表九位玩家的动画小人，背景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村庄。 　　停留在直播间的大多数贺嘉忱粉丝们都不太懂狼人杀游戏该怎么玩，只模模糊糊知道几个身份的技能，而通过直播间也只能看到主播的身份视角，对于贺嘉忱的信息除开他的每轮发言之外一无所知。 　　粉丝们在论坛里急得团团转，不断有人带#贺嘉忱#和#狼人杀#的tag发帖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一开始还炸出一些热心的狼人杀玩家给他们解答，到后来还是个别懂狼人杀的粉丝看不下去，直接单开一个帖子实时播报对于直播间游戏的分析。 　　【主题：点击即看小狗狼人杀直播间实时分析#贺嘉忱##狼人杀##直播#】 　　楼主：【叠甲，①lz是在“请叫我小谢”的直播间观看狼人杀游戏，建议格兰波特视角的姐妹们另开贴讨论。②lz是有两年狼人杀游戏经验的普通玩家，肯定有分析不透彻的地方，欢迎狼王大神指正，也欢迎新手宝宝们一起讨论。③本帖着重会放在贺嘉忱身上，欢迎大家一起夸夸，说话不好听的我会删：）】 　　【！！！太好了！lz菩萨心肠！！】 　　【果然，我永远可以相信仙贝姐姐的力量】 　　【呜呜呜有救了，没有小狗视角就算了，我还完全听不懂小狗在那叭叭什么，小狗的话是真多啊】 　　楼主：【先补充一下，狼人杀九人局，狼人屠边则狼人胜出，屠边的意思是三民全死或三神全死，本局三狼三民三神，神职分别是预言家女巫和猎人，九位玩家分别是加贝（贺嘉忱）、请叫我小谢（以下简称小谢）、格兰波特、江、右、乘客01、松柏如林、康顿、劝人学法】 　　楼主：【第一局狼人杀进行到了第二天，小谢拿到的身份是平民，目前还留在场上，已经淘汰的玩家是劝人学法、康顿、以及我们的加贝（哭哭）】 　　楼主：【这一局进行得比较快，第一天竞选警长时有三人举手，分别是加贝、江、右，其中加贝和江对跳预言家，右跳女巫，银水是江。 　　Ps：警长就是带领平民投票的人，同时有权力指定是发言顺序（发言顺序在狼人杀里非常重要，后发言比先发言有优势），一般情况下，警长应该由预言家当选。 　　江的发言非常清晰冷静，在加贝起跳预言家之前报验人信息，验了格兰波特，是好人，而之后起跳的加贝说他查杀了江，是狼人，号召大家投他当警长，第一天就能把这只悍跳狼票出局。 　　Ps：悍跳狼是指在竞选警长环节和预言家对跳的狼人~ 　　这里插一句lz的看法，因为之前没有看过这九位玩家玩狼人杀，所以不清楚他们九个的发言风格，但光从状态上来看，江的状态很稳，加贝状态很高，两人发言内容都不错，虽然加贝说他验出了狼，而且狼还是和他对跳预言家的江，但由于他在江之后起跳，所以这里的发言力度和江给警下发金水的力度其实差不太多，客观来说，两人旗鼓相当，但要问lz更相信谁，嗯，当然是信我们小狗啦~ 　　但小狗运气不好，第三位上警的玩家右是女巫，且昨晚用解药救了江，所以江的好人面天然比加贝要高，除非江是狼人自刀骗药。 　　So……女巫退水，江当选警长，第一天一轮发言之后，我们努力辩解，小嘴叭叭个不停的小狗就这样被投出去了TAT】 　　楼主：【补充一下，金水是指预言家验出的好人玩家，银水是指女巫用解药救的人，查杀是指预言家验出的狼人玩家~】 　　【呜呜我就听见咱们小狗诚心诚意地劝大家浪子回头，结果最后警长发言时就被江一句“狼人的话大家都不用听”给摁下去了，这就是越努力越心酸吗呜呜呜呜】 　　【小狗真的惨，但看他这么努力感觉还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江发言的时候还含蓄地说小狗辛苦了——哈哈哈哈哈我都听出来江在笑了】 　　【所以加贝真的是狼人吗？不管是不是狼都挺惨的，其实我感觉他第一轮集体讨论的发言挺好的，怎么就没人信他……】 　　【也不是没人信他，主要江是女巫银水啊，而且江的声音和语气天然就自带说服力，有种“嗯嗯他说得都对”的感觉】 　　楼主：【继续说第二天情况，夜里康顿被狼人刀了，天亮后康顿亮牌发动技能，猎人开枪带走劝人学法，没有遗言。集体讨论阶段，女巫发言说怀疑江自刀骗药，有可能不是真的预言家，但其他人不相信，觉得江就像是真的预言家，女巫可能想多了。 　　轮到江发言时，他说查验了乘客01，因为乘客01是他室友，是个老狐狸，玩游戏最会骗人了，结果不出他所料，乘客01是狼人。江点狼坑说三个狼人分别是加贝、乘客01以及劝人学法，他认为猎人开枪开对了，所以只要他们这一轮把乘客01票出局，平民就获胜了。 　　然后……除了乘客01本人，所有人都听江的话投了乘客01，嘴上说怀疑江的女巫也听话投了乘客01…… 　　游戏没有结束，大家都很懵，乘客01遗言说——“我是平民，在场只剩下一个神职了，狼人估计要赢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朋友们，长得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小江都不需要露脸，一张嘴就把你们玩得小脑都萎缩了……这一局太丢人了，我还老狐狸？那小江你得是有千年的道行的狐狸精吧。”】 　　楼主：【果然……第三天，游戏结束，狼人胜利，三个狼人分别是江、格兰波特、劝人学法……】 　　【我心疼我们小狗，但复盘环节小狗好像挺乐呵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大个！！！】 　　【感觉小狗和江的关系好好，复盘的时候他一直在夸江哎，你小子可是被人家坑死了，怎么听起来比人家赢了的还高兴啊喂！】 　　【这个乘客01的遗言好精辟，这一局平民蠢到我都觉得离谱的地步，按理说第二晚狼人不刀预言家而是刀猎人就足够平民怀疑江的身份了，哪有预言家活这么久！！】 　　【但猎人开枪准的啊，这个康顿是会玩的，他怎么看出劝人学法是狼的？还是单纯运气好？】 　　【格兰波特笑死我了，他说他第一次躺赢得这么顺利，他本来打算当倒钩狼，去支持加贝的，结果都不需要他倒钩，根本没人相信加贝！所有人都被江下降头了！】 　　【这个女巫也很搞笑啊……全场只有他怀疑江的身份，但只要投票他就跟着江走，关键是他那边信号不好，说话老带电音，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大家对他的信任hhh】 　　【不……我觉得女巫已经猜到江是狼人了，但他说服不了其他人，而且轮到江发言的时候，江对话女巫时喊了声右哥哥，尼玛，老娘半边骨头都酥了，偏偏人家好像就是随口喊的，我觉得女巫之后还跟着江投票肯定有这声“右哥哥”的原因！！！】 　　【这算什么，狐狸精在线发动美人计吗？】 　　【wflbb】 　　【哈哈哈哈哈xswl】 　　【没有人觉得女巫的声音也有点熟悉吗？】 　　【……楼上的，我也觉得，感觉有点像我墙头，但我墙头不爱说话，就没见过他像这个女巫一样顶着电音还说这么多话】 　　【你们是说zy吗？确实声音有点像，但不太可能，zy怎么可能玩狼人杀这种需要不断张嘴的游戏，zy不是出了名的除了拍戏就不长嘴的吗】 　　楼主：【宝宝们，第二局狼人杀开始了，希望我们小狗运气好点，不要再被抗推出去了！！！】 　　【祈祷】 　　【祈祷+1】 　　【祈祷+10086】 　　楼主：【很好，小谢又是平民牌，咱又是平民视角，我看看，又是三个人竞选警长，我们小狗又起跳了！ 　　加贝起跳预言家，金水给了格兰波特，小狗的状态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和上一局一样号召大家相信他。 　　——“没错，朋友们，我又拿到预言家牌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天都要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们平民一定会在我这个天选预言家的带领下胜出的！我看了看后置位竞选警长的两位，嗯……肯定又有悍跳狼藏在里面，我盲猜一下，可能是八号玩家，你上一轮猎人玩得很好，但不好意思，这一轮绝对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我相信大家也不会想重蹈覆辙的对吗？” 　　小狗猜对了，八号玩家康顿起跳预言家，他查出了狼人！！他说他昨晚验了江，因为江第一局玩狼玩得很好，然后因为加贝和他对跳预言家，所以加贝肯定也是狼人，两个狼坑就已经出来了。 　　这个康顿确实会玩，他发言语气比较轻松，情绪不算激动，状态也很稳，嗯……感觉也可信。 　　最后竞选阶段发言的是松柏如林，他说他只是不想投票，所以上警看看情况，没有报身份，只说自己是民及民以上的好人。这个发言可以理解，但lz个人认为，在竞选警长这一环节，每个好人的票都至关重要，如果不是特别会抿状态的高玩，或者有神职视角的特殊信息，最好不要轻易上警，那样很容易浪费掉你的好人票，让狼人有冲票抢警徽的机会。】 　　【我感觉小狗其实很会玩，真的不是我带滤镜，感觉小狗私底下经常玩狼人杀哎，就是他很熟练的样子】 　　【可能私下会和队友玩……？】 　　【不会吧……那群队友不像会玩狼人杀的样子……小狗和江关系这么好，和小谢他们以前也玩过，我估计他私下就是和这群人一块玩】 　　【球球了，这里就别带队友了】 　　楼主：【警下投票，江、乘客01、格兰波特和小谢投了加贝，劝人学法和右投了康顿，恭喜小狗当选警长！！ 　　目前从这个票型分析，感觉有点东西，可能是康顿、右和劝人学法三狼，但这样就太明显了，狼人不至于这么冲票吧……但右和劝人学法里应该至少会开一狼。】 　　楼主：【卧槽，昨晚不是平安夜？？女巫第一天晚上没开药救人？！这是被上一局狼人自刀骗药给坑怕了啊……格兰波特嘎了…… 　　第一晚被狼刀死可以留遗言，格兰波特这波表水说得挺好。 　　——“因为加贝给了我金水，所以我投票就先投给了这位给我发金水的预言家，本来还想后面再听听发言，因为我也不确定加贝是不是真的预言家，有可能就是个给警下发金水拉票的狼人哈。但可惜，昨晚我不幸被狼刀了，唉，听不到后面发言了，就很难受。我也没多的信息，因为我没身份，就是个闭眼玩家，只能根据这个票型来看……” 　　“那我就随便猜一把，加贝，江和小谢三狼好吧，说小江是因为上一局跟你同阵营当狼，更身临其境地感觉到你很会骗人哈哈哈，然后你又被对跳预言家的康顿验出来狼了，我觉得康顿验人的理由很合理！那我要认你是狼，就要怀疑你投票的加贝也是狼，至于小谢……嗯，随便加的，因为你们仨声音好听，声音好听的人骗人也厉害，那些诈骗电话不就是这样，对不对？” 　　“好，我遗言就到这里，平民加油！干死狼人！”】 　　【lz是语音转文字吗，这几段话好有画面感哈哈哈哈感觉完全能想象格兰波特说这些话的语气，吊儿郎当跟个小痞子似的】 　　【完了，我要被说服了，感觉格兰波特可能真是民，女巫失手了，他要是狼人自刀，就不会在留遗言的时候还说加贝是狼人了，预言家的金水反过来打预言家，肯定有问题啊！】 　　楼主：【第一轮集中讨论，右跳平民，依旧支持康顿，怀疑加贝当选警长是狼人冲票上去的，认为给加贝投票的四人里可能开两狼，一个是康顿验出来的江，另一个不确定，但他更怀疑小谢。 　　康顿说他觉得格兰波特不是狼，现场应该还有三狼，加贝一个狼，他验出来了江是狼，然后给他投票的右和劝人学法里可能也开一个倒钩狼。 　　Ps：倒钩狼是指站队真预言家，卖掉自己的狼队友，从而做好自己身份的狼人 　　江说他这一轮拿了平民牌，康顿既然给他泼脏水，说他是狼人，那么真预言家肯定加贝，因为上一轮他把加贝抗推出去了，心里还有点歉疚，这一轮他肯定会坚定地跟着加贝走，和加贝一起带领好人胜利。 　　其他人的发言大差不差，最后加贝作为警长发言。 　　——“我来总结一下，现在情势非常明朗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金水运气这么不好，第一晚就被狼刀死了，而且刚刚留遗言还不相信我，但这里我就当是我的金水犯浑，可能这个脑袋一时——嗯，进了点水？咳咳，不好意思啊波特，开个玩笑。” 　　“但也有一点好处，就是女巫的解药还在，今晚狼人肯定会刀我这个预言家，女巫能救我一命，所以明天我还能再报一轮验人信息。我们这一轮先把康顿投出去，看刚刚的票型和发言内容，我对话一下右。” 　　“你说你觉得我是狼队冲票冲上去的警长对吗？但我怎么觉得你才是那个试图冲票但失败了的冲锋狼呢？我就大胆猜一波，这局就是一个最直白的狼人阵营，跟我对跳的康顿，以及给康顿上票的右和劝人学法，你们仨就是三狼！” 　　“至于为什么，我来给支持我的几位好人玩家解释一下。康顿说他查杀了江，而很不巧，江江在上一局骗得有点狠，导致咱们都心有余悸，你看咱女巫第一晚都没敢开药救人，不就是受了上一局的影响。所以狼队在夜里商量出这一套说法时，肯定觉得警下的大家都会愿意去相信江江又拿到了狼牌，也会跟着他们走。” 　　“但是出人意料，我又是这个真正的预言家，就像江江因为上一局天然不被信任一样，我也因为上一局而天然有信任基础，于是狼队慌了，怕票数出问题，所以干脆全队都给康顿投票，试图借此抢到警徽。” 　　“所以——警长在此，对话所有好人，归票八号玩家，今晚女巫用药救人，明天归票劝人学法，明晚毒右，三狼全出！好人获胜！” 　　Ps：冲锋狼是指自始至终支持悍跳狼，且不断编造发言逻辑带歪好人的狼人。 　　（lz真心建议大家都去看一看直播录屏，这一段小狗的发言简直气势爆表，那种游刃有余的气场真的绝绝子！！！其实狼人杀集中讨论阶段，在发言力度差不多的情况下，发言的气场很能引导其他人投票，小狗这段发言的语气真的很有煽动力，i了i了）】 　　【我看了直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绝好绝！！！】 　　【人格魅力真的绝了，我路人原地转粉，什么叫顶流啊，这就是顶流！！！】 　　【嗯……u1s1，贺的发言确实很好，状态很高，但我感觉他有点避重就轻，主要金水回踩预言家这事其实挺尴尬的。还有就是，我个人觉得，如果我是贺嘉忱，上一局我当预言家被江悍跳抗推出去了，偏偏我这次又是预言家，那我肯定验江啊！甚至我觉得受上一轮影响，在场除了江之外的八位玩家，只要拿了预言家牌，必首验江！所以我反倒有点怀疑这一轮江贺双狼】 　　【楼上点了，我也觉得，没人听出来江在示弱吗？他这次发言都有点无奈，不知道是当民被诬陷的无奈，还是当狼被首验的无奈，反正听上去就很无辜可怜，这种声线清冷的嗓音配上像是感冒生病的沙哑尾音，太楚楚可怜了好吗！】 　　【看了直播的来说一句，江贺绝对共边，他俩一唱一和的，百分之八十是双狼，但第三条狼还不确定】 　　楼主：【投票结果出来了，加贝、江、小谢、松柏如林投了康顿，康顿、劝人学法、右、乘客01投了加贝，因为警长有1.5票，所以康顿出局。】 　　楼主：【康顿情绪真的稳定，他还在劝好人回头，也在劝女巫明晚千万别毒劝人学法，要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别听狼警长的话。】 　　楼主：【第二晚过去……是平安夜，显然女巫使用了解药。 　　松柏如林跳女巫身份，陈述昨晚被刀的是加贝，他用解药救了加贝。 　　乘客01坦言自己在摇摆，身份是民及民以上，言语中暗示自己是神职。 　　右也依旧坚定加贝是狼，且他认为好人不应该再相信加贝的验人信息，因为唯一的真预言家已经淘汰了，剩下这匹狼预想杀谁就会说谁是狼，上一轮支持康顿的玩家这一轮一定要抱团投加贝、撕警徽才有可能翻盘。 　　江发言，表示在他的视角看场上形势非常明朗，因为他肯定自己是好人，所以指认他是狼的康顿必定是匹悍跳狼，而右也是非常明显的一匹冲锋狼，但他不太认同加贝说劝人学法也是狼，他觉得狼队一定还有一匹倒钩狼藏在支持加贝的这几人里，他倾向于是跑票的乘客01。 　　——“既然乘客01暗示自己是神职，在尝试穿神职的衣服，而我们已经知道加贝是预言家，松柏如林是女巫，那么乘客01的意思是说自己是猎人嘛……咳咳。” 　　“如果场上还有真猎人，那……咳咳，那我觉得你待会可以跳身份了，可以捶死这个试图穿猎人衣服的狼人，因为在场还有两匹狼活着，女巫和猎人也活着，女巫还有一瓶毒药，算下来我们好人一定能赢，所以猎人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对我们的胜利有影响。”】 　　江漱阳说这段话时声音格外低，中途闷闷地咳嗽了两声，轻微的吸气喘息声通过耳机流进众人的耳朵里，窸窣的、温暖的、好似近距离扑在颈侧。 　　听上去格外的……让人心疼。 　　又惹人垂怜。 　　楼主：【紧接着劝人学法发言，他跳猎人身份了！他反水了！他说他虽然还是不那么相信加贝，但企图跟他对跳的乘客01肯定是狼！只有狼才会抢跳猎人牌，所以这一轮不管加贝归票谁，他都会投乘客01。 　　小谢的发言没什么信息，依旧支持加贝，真就闭眼玩家啊。 　　最后加贝总结发言，他先是愉快地笑了几声，然后直白地说这一轮太清晰了，冲锋狼出来了，抢猎人身份的倒钩狼也出来了，那么警长下发任务，今天白天归票劝人学法，晚上女巫毒右，明天游戏结束，好人获胜，过！ 　　啊啊啊啊啊，最后这个“过”太帅了！！！！】 　　【燃起来了燃起来了，贺贺这一局太棒了，好人视角超级清晰！！！】 　　【这三条狼也太明显了吧，乘客01干嘛抢猎人衣服啊，他再藏藏也没人怀疑到他身上】 　　【所以江贺真是双好人？我怀疑错了……？】 　　楼主：【乘客01几乎全票出局，只有乘客01和右投了加贝。 　　乘客01留遗言，没有开枪，不是猎人，他说自己只是为了骗一骗狼人，想帮猎人挡刀，所以他才没有直接起跳猎人，只是暗示。 　　——“如果我真的是狼人，既然要跳身份，要抢猎人衣服，那我为什么用这么低调的方式跳呢？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是猎人呢？反正猎人牌除非被刀或者被票，否则都不能自证身份，我这样暗示就是为了告诉好人，最重要的是告诉猎人，我在帮你，挡，刀，啊！” 　　“女巫，松柏如林，姚哥，你……你，唉，算了，你毒谁也无所谓了，我没遗言了。”】 　　程邵发言相当无奈，这一刻所有屏幕前的好人都心里一凉。 　　谢明州在直播间紧皱眉头，嘀咕：“真搞错了？那这不就……靠！狼人今晚不得刀我啊！” 　　他在游戏里是闭麦状态，但直播间观众都听得见他懊恼的声音：“屠边局啊，狼人这局刀完所有民就赢了啊……波特哥和程邵都走了，就剩我一个平民了啊啊啊啊——” 　　弹幕齐刷刷一片“你完了”、“哦豁”、“狼队会玩啊”。 　　果然，夜晚过去，谢明州和贺嘉忱双双倒牌，前者死于狼刀，后者死于女巫毒药，平民全部淘汰，狼人获胜。 　　所有人的麦都打开了，谢明州气冲冲地率先开麦：“所以狼人都是谁啊，加贝，江漱阳，还有谁？” 　　格兰波特轻啧了一声：“小谢啊，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只剩那匹一直没人盘的深水倒钩狼了啊，就是右啊！” 　　康司宸，也就是康顿，轻松地笑出声，一点也听不出这是被狼人坑出局的真预言家：“哈哈，右你这条倒钩狼是真的坚定啊，明明到最后一次投票时，整个局势都已经定了，你都还在投加贝，这是倒钩到底的意思吗？” 　　江漱阳这会儿声音正常了很多，也不咳嗽了，笑道：“所以这才是深水倒钩狼嘛，就算我和加贝真的玩脱了，咱们右哥也很难被你们抓出来，还可以往后拖轮次啊。” 　　姚松林感慨：“你们狼队这个配置，一条有上一轮信任基础的顶级悍跳狼，一条生病咳嗽的可怜冲锋狼，一条死跟真预言家的深水倒钩狼……哇——！” 　　贺嘉忱谦虚道：“不敢不敢，全靠队友带飞。” 　　江漱阳忍不住又咳了两下，调侃：“——装起来了啊！” 　　左宥：“……嗯，我都是听江的安排。” 　　劝人学法是谢明州邀请来的篮球队好友，他语气满是羡慕：“你们仨太有默契了，我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江哥你是真牛，我当时真的信了你说的跳猎人的事，本来我听程邵暗示神职身份还没觉得很有问题，你一说我就觉得，这程邵太坏了，怎么能不是狼呢？” 　　程邵唏嘘：“所以说长得好看又声音好听的人最会骗人了。” 　　江漱阳：“……哎哎，游戏嘛，我平时从不骗人，程哥你说是不是？” 　　程邵眯眼：“嗯……再叫一声哥听听。” 　　江漱阳丝毫不迟疑，拖长声音：“程邵哥哥，你说对不对？” 　　他叫得太自然，声音里淡淡的笑意使得这一声哥哥听上去格外甜，明明嗓子还没好完全，就又开始撩人了。 　　谢明州：“……这就不厚道了，我也比你大个把月，我呢？！” 　　姚松林低调地刷了刷存在感：“咳咳。” 　　格兰波特也顺势跟着凑热闹：“嘿……我应该比在场各位年纪都大，我也是小江的哥哥吧。” 　　贺嘉忱莫名有点心动：“还可以这样？” 　　左宥沉默：“……”这位才是第一个被叫右哥哥的人呢。 　　康司宸和劝人学法都在笑嘻嘻地跟着起哄，就连两边直播间的弹幕都在嗷嗷叫。 　　【男人啊男人，这就是对一声哥哥的执念吗】 　　【都说江长得好看，到底有多好看，给我看看呗】 　　【实不相瞒，我也想被小江叫哥哥……】 　　【前面的点了】 　　【我想被叫姐姐……】 　　【我想被叫老婆……】 　　【我想被叫老公……】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东西混进来了】 第43章 　　江漱阳坐在电脑桌前，怀里卧着熟睡的猫，轻微的呼噜呼噜声像催眠的白噪音，他听着耳机里七嘴八舌的跳脱发言，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他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口水，缓了缓嗓子，笑道：“咳……行了，哥哥们，别逗我了。” 　　大概是狼人杀游戏要说的话太多，他现在说话比刚开始直播时已经沙哑了不少，语速也更慢了，轻微的水声和吞咽声含混在其中，那种微妙又暧昧的感觉再度浮现。 　　格兰波特是游戏区大主播，在直播行业待了有四五年，几乎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开始干直播了。 　　早年直播行业刚兴起时，平台约束不如现在严格，主播们说脏话荤话都一套一套的，耳濡目染之下，格兰波特也懂得不少。 　　所以他在听到江漱阳回答的那一刻，原本懒洋洋的笑就淡了，整个人瘫坐在电竞椅上的姿势都僵硬起来，本能地低低草了一声。 　　妈的，那些不正经的擦边ASMR都没这带劲啊，这小子声音真吉儿绝了，魅魔在世吗？！他***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男魅魔！ 　　而左宥更不用多说，他本就没参与其他人的嬉笑起哄，在江漱阳没回话之前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江漱阳出声——刹那间，左宥整个人全红透了。 　　男人的表情看似没有变化，依旧眉眼平静，嘴唇微抿。 　　可仔细打量就能发现，他眼神完全没有聚焦，琥珀色的瞳孔轻微收缩了一瞬，眼皮连带着睫毛颤了好几下。 　　片刻，他两颊绷紧，勉强克制着呼吸的力度。 　　左宥向来冷静沉稳，情绪起伏极小，用网络热词形容，他是纯粹的“淡人”。 　　但此刻他愣愣地望着电脑屏幕，目光飘忽地落在聊天室里某个布丁狗头像上，浅色瞳仁不知何时蒙上薄薄的雾气。 　　任谁都能从这双眼睛中读出茫然无措的情绪，像极了一只在被窝安安静静趴得好好的、却突然被主人掏出来搂着埋头猛吸一口的大猫。 　　相较于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格兰波特，江漱阳的存在对左宥而言更加特殊，一方面是随着相处增多、关系增进，也积累得越来越沉甸甸的感情，另一方面是自他成年后便如附骨之疽般纠缠着他的病症。 　　说得直白通俗点儿，江漱阳钓鱼，左宥上钩，都不需要放饵，一钓一个准。 　　“叩叩——” 　　“左宥？你咋还不回酒店？” 　　卫将明边说话边推门进来，转头看向角落桌子边上的男人，原本都抬起来的腿慢慢退回原位。 　　“你……”他警惕地盯着左宥，“你怎么了？” 　　视线里坐在角落穿一身黑的男人正低着头，从卫将明的角度并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读空气这项技能对于一个极通人情世故的金牌经纪人来说已经是本能反应了。 　　这不同寻常的气场和氛围……这家伙又犯病了？ 　　裴郊不是说已经有缓解方法了吗？？ 　　“……” 　　左宥没有说话。 　　在卫将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下意识关了麦，勉强保住岌岌可危的马甲。 　　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直到卫将明走近，他才开口：“你来做什么。” 　　卫将明：“……啧，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还不回酒店你是打算住在片场吗？” 　　左宥瞥了眼聊天室，耳机里众人都在关心江漱阳的感冒，方才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家都听出了江漱阳变得沙哑的声音，纷纷提议今天要不要就这样结束，甚至已经开始愉快地约定下一次一块儿玩的时间。 　　左宥抬眸看向卫将明：“嗯，现在走吧。” 　　“等等。”卫将明盯着左宥的脸，眯起眼，“你刚刚看什么了？” 　　卫将明比左宥年长几岁，左宥不是他带的第一个艺人，但无疑是他带的时间最长的艺人。 　　他和左宥平时的相处模式是有共同目标的同事也是互相了解的朋友，但他心里其实有把左宥当亲弟弟看待。 　　……或者说当成儿子他也不介意。 　　毕竟左宥的粉丝也常常调侃卫将明是唠唠叨叨放不下心的老妈子。 　　可能是因为左宥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签到卫将明手下，也可能是因为左宥生了病，总之卫将明很护犊子。 　　他是一点点看着左宥从沉默狠戾浑身带刺的青年变成如今这样平和沉静的模样，左宥其实是很好懂的人，起码卫将明自认他对左宥不能更了解了。 　　“你谈恋爱了？” 　　虽然是问句，但卫将明语气笃定，末了还凉凉地吐出一句：“总不能是躲在这里看片吧。” 　　这副怦然心动的模样可不像是看片能看出来的。 　　左宥：“……” 　　左宥：“没有，你想多了。” 　　卫将明眉头高高挑起，心道：“嘿——这家伙还学会撒谎了？”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左宥补充的话堵了回去：“没有谈，只是我单方面喜欢。” 　　卫将明：“……” 　　卫将明：“哈？？？” 　　左宥说话的内容和他平静淡然的语气不像在一个维度上：“我追求他半年了，还没任何进度。” 　　卫将明：“？？？？？”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追求半年？！ 　　卫将明望着左宥这张俊朗得和其他人不在一个次元的脸，盯着他此时已平静得不见一丝波动的神情，恍恍惚惚。 　　左宥会主动追求人？不不不，左宥原来是会喜欢人的？ 　　……他CPU烧了。 　　左宥从容地退出聊天室，合上电脑，不急不慢地收拾好东西，留给自己经纪人充分的反应时间。 　　至于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单方面喜欢是真，追求是假。 　　半晌，卫将明徐徐吐出一口气：“……你认真的？” 　　左宥和他对视，点头，像是承诺般重复道：“我认真的。” 　　卫将明几乎收不住自己震撼又纠结的脸色，勉强道：“那你……克制点，别太过激，你那病还没好全。” 　　他心里好奇得要命，但又不好意思现在就刨根问底，毕竟单恋追求半年毫无效果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是相当大的打击，更何况是左宥这样本身条件足够优越、理应有自己的骄傲的人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左宥的表情，踌躇着想试探点什么：“你……现在什么打算？是继续追求人家？” 　　左宥垂眸，声音淡淡：“想继续。” 　　卫将明僵硬道：“……啊，这样啊，那人家是什么态度呢？” 　　左宥声音更轻了：“没有变化……可能没看出来我喜欢他吧。” 　　卫将明：“……”这也太惨了吧，追了半年就这？？ 　　左宥微微偏头看向墙壁，从卫将明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线条流畅凌厉的侧脸和苍白的唇色。 　　他声线低沉，说得云淡风轻，但听在卫将明耳朵里却像是自我安慰一般：“没关系。” 　　“……呃。” 　　卫将明彻底不敢多问了，万一把这哥又打击到了咋办，现在他看起来都要碎了！ 　　“咳，我先去外边看看车到了没，你……收拾好了就出来。”他仓促地抛下一句，然后快步走出休息室。 　　休息室里静默几秒，左宥慢慢抬起头，那种破碎又消沉的气质如潮水般褪去。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将演技运用到这个地步。 　　但其中有没有几分真情实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左宥起身，提起电脑包，抬手按了按眉心。 　　为了不让卫将明对“他追求的人”身份信息刨根问底，他或许还要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明亮的白炽灯从上及下落在他脸上，深邃的眉弓骨与鼻梁两侧拓印着重叠的阴影。 　　他的目光没有落点，看上去心不在焉，也没有成功瞒天过海的放松。 　　他迈步到门边，抬手按下灯的开关，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隐隐约约透露进来的路灯光芒。 　　那路灯呼吸般一闪一闪，没有规律，就像左宥此时微妙的心境一般。 　　“左宥——好了没——” 　　外面传来卫将明的喊声。 　　左宥关上休息室的门，应道：“来了。” 　　* 　　这场游戏直播引动了贺嘉忱整个粉圈的狂欢，直播录屏和混剪的播放量直线上涨，这泼天的富贵都快把格兰波特和谢明州砸懵了。 　　但对于REstar男团以及万业娱乐来说，这直播效果再好也没法让他们高兴。 　　在直播后续热度的发酵中，REstar男团团粉和队友粉们已经开始暗戳戳埋怨贺嘉忱了——阴阳怪气地指责他身为队长宁可跑去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路人打游戏，也不愿意带着亲密的队友们一块儿玩。 　　还有不少团粉跑到贺嘉忱微博下许愿下次REstar男团直播狼人杀，结果不出所料，被攻击力极强的仙贝们骂得狗血淋头，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小群里吐槽。 　　随着贺嘉忱个人流量和咖位的攀升，他和REstar男团其他人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几乎能说是鸿沟了。 　　而贺嘉忱与万业娱乐的合同约也仅剩两年，后者一边分掉贺嘉忱的个人资源，一边又想方设法拿捏贺嘉忱，试图把他绑在万业娱乐这条大船上——这也是仙贝们天天怒骂狗公司的主要原因。 　　颇有节目效果的游戏直播上热搜对贺嘉忱来说本该是一件好事，然而却不知不觉演变成仙贝与团粉队友粉的撕逼大战，甚至这吵架的热搜比直播的热搜排名还高。 　　谁敢说狗公司没在其中浑水摸鱼动手脚？！ 　　最后这件事是怎么收场的呢？ 　　直播结束后的第三天，贺嘉忱发布一条微博，主图是一张脖子上挂着红黑两色头戴式耳机的自拍。 　　长相颇具混血感的男人笑容灿烂地望着镜头，明显没做任何妆造的素颜却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微博配文： 　　又和好朋友联机打游戏啦！！！（大笑） 　　热评第一是飞速赶来的仙贝姐姐。 　　【谁不想养一只小狗呢】：好帅好帅好帅——！这就是男明星的素颜吗（星星眼） 　　【贺嘉忱Colin】：[不愧是我.jpg] 　　热评第二是兴冲冲赶来的队友粉。 　　【骁骑万里restar】：队长哥哥是和哪个好朋友一起玩呀（好奇） 　　【贺嘉忱Colin】：你猜[小狗wink.jpg] 　　热评第三是关心贺嘉忱近况的仙贝姐姐。 　　【家有金毛请勿靠近】：贺贺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贺嘉忱Colin】：嗯……计划2.14去看《无名者的罪恶》 　　贺嘉忱回复评论区一向很积极，今天这条微博更是活跃得不得了，在发布微博后保持在线状态将近一个小时，零零碎碎回复了十多条评论！ 　　光从他回复评论的语气和丰富的表情包都可以看出这家伙心情有多好，完全没有被这两天网上乌烟瘴气的骂战影响到的样子。 　　他这样轻松愉快的状态也很大程度上安抚了他的粉丝们，同时也微妙地膈应到某些试图找茬的黑粉。 　　瞅瞅你们骂得那么兴起，整这么大动静，结果人家正主压根没关心，还在高高兴兴和好朋友打游戏呢。 　　那些吵架的热搜也很快没了热度，取而代之的是#贺嘉忱又和好朋友打游戏了#、#和贺嘉忱一起看《无名者的罪恶》#等等。 　　江漱阳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看到剧组群聊在讨论这件事，不少人调侃咱们剧组蹭了个大的，还有人奇怪贺嘉忱是在帮谁宣传咱们电影，毕竟主演阵容里好像也没谁和贺嘉忱关系特别好啊。 　　只有代楚妮默默私聊江漱阳。 　　【代楚妮】：[拍拍.gif] 　　【代楚妮】：小江啊，你真厉害（大拇指） 　　江漱阳这才想起在剧组聚餐的时候，代楚妮是知道贺嘉忱给他所有朋友圈点赞这件事的，不过也只有代楚妮知道。 　　他摸摸鼻子。 　　怎么说呢，他也挺意外贺嘉忱这么热情地帮他宣传，但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毕竟今天他们联机打游戏的时候，贺嘉忱就主动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惊喜，嗯，挺务实的。 　　【jiangsss】：还是贺哥厉害 　　【代楚妮】：不不不，你真的牛，我头一次见贺嘉忱这样光明正大地把一个人称作他的好朋友 　　【代楚妮】：好~朋~友~啊~ 　　【代楚妮】：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官宣呢 　　【jiangsss】：是他对人太真诚了 　　【代楚妮】：…… 　　【代楚妮】：小江啊…… 　　【代楚妮】：[欲言又止.jpg] 　　【代楚妮】：你滤镜有点厚了bro 　　【jiangsss】：姐，真没有，他真诚得我有时候都觉得我心思狭隘 　　【jiangsss】：我之前就帮他一个小忙，他都一直惦记着要报答嘞 　　【代楚妮】：行吧，贺嘉忱这人确实还不错 　　【代楚妮】：你现在在江城是吧，咱789号连着三天要跑电影路演，你以前应该没参加过吧 　　【jiangsss】：嗯，到时候要靠姐带一带了 　　【jiangsss】：[小狗打滚.gif] 　　【代楚妮】：哈哈哈哈哈哈放心放心，姐包带的！ 　　【代楚妮】：玩游戏你带飞，路演就交给我吧 　　* 　　电影路演的观影票一般比较难抢，尤其是电影主演中有大热明星时——譬如这次《无名者的罪恶》路演票一经放出，消息还没来得及让网友知道，就已经被主演粉丝们包圆了。 　　除了公开贩售的观影票，这种为了宣传电影的路演还会邀请合适的各家媒体、网红博主或影评人来参加。 　　有趣的是，江漱阳曾经用来发布影评作业的账号“用户jagsyetph13480”居然收到《无名者的罪恶》剧组官方私信，邀请他参与坐标杭城的路演。 　　江漱阳挠头。 　　呃……这世界真小。 　　他当然是婉拒了，他又不能分身，再变出一个自己去看电影？开什么玩笑。 　　不过影评还是可以写一波的，刚好这段时间忙着拍戏，很久没更新，那影评账号的私信和评论区催更的消息日日99+。 　　江漱阳其实挺意外自己写的这些东西有人喜欢，或许是因为像他这样罗列数据的影评博主比较少？ 　　2月7日这天，江漱阳凌晨抵达杭城酒店，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后便被叫醒去做妆造。 　　他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任由化妆师拿刷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他这段时间没去理发，头发也留长了些许，方便化妆师去做更多样的发型，比如这次化妆师就准备给他抓一个背头造型。 　　额前的刘海全被掀上去，用发胶粗粗固定，然后再细致地处理发丝排列的弧形、外翘的弧度、零散垂下的碎发。 　　江漱阳的眉眼生得极其俊朗逼人，无疑是这张脸上最引人注目的一部分。 　　当平日遮挡眉眼的头发被拨开，铁画银钩般的眉眼线条顷刻间完全显露。 　　他正闭着眼，浓黑的眉毛和细密的睫毛在这张白皙的脸上并不突兀，反倒相互衬托着，一如白玉上恰好好处的两横山水笔墨。 　　“OK，小江老师，可以睁眼了，看看最终效果？” 　　化妆师停下动作，侧身让了让位置，江漱阳睁眼便和镜面上的自己对视。 　　“哇哦。”他挑了挑眉梢，“这个发型好酷。” 　　“哎，只是酷吗？明明都帅出新高度了啊。”化妆师忍不住感慨，眼睛盯着江漱阳的脸，愣是挪不开一点。 　　这位化妆师是《无名者的罪恶》剧组的工作人员，江漱阳拍摄这部电影时的妆造为了贴合学生身份，都没有对头发做过太多改变，穿着也都是普普通通的校服和常服。 　　那种不经修饰的帅更加天然也更加温和，没有如今这般锋芒毕露的攻击性。 　　化妆师这次做出这样的造型是为了贴合“骆延”这个角色的本质，犹如丛林幼狼般烙印在基因里的狩猎者欲望，为了老师而甘愿做一把杀人的屠刀——骆延可不是电影妆造那样单纯的学生仔。 　　江漱阳没什么实感，他天天照镜子都能看见自己的脸，早就免疫了。 　　他笑了一下，通过镜子和化妆师对视：“帅就行了，谢谢姐，那我先去准备了。” 　　化妆师下意识点头：“……你，你去吧。” 　　我天，顶着这张脸这样笑简直在引入犯罪啊！ 　　江漱阳起身走出化妆间，迎面碰上同样做完造型的郑琛。 　　郑琛：“——卧槽！” 　　江漱阳被他吓了一跳，默默盯着他：“哥……你干嘛……” 　　郑琛搓了搓胳膊，瞅着江漱阳的脸，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模样：“妈的，长这么牛逼……帅得老子一激灵。” 　　男人嘀嘀咕咕：“才几个月没见，你小子是不是又变帅了？” 　　江漱阳：“……” 　　江漱阳差点没控制住抬手摸头发，抬到一半想起化妆师的叮嘱，怕破坏发型，又慢吞吞放下。 　　他表情困惑：“和平时差别有那么大吗？” 　　郑琛仔细盯了几秒钟，没忍住后退半步，避开江漱阳的视线。 　　他语气相当诚恳：“说实话，挺大的，但帅就完事了。” 　　平时江漱阳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就挺高冷的，浓颜的人冷脸都容易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但江漱阳挺爱笑的，笑起来还有俩酒窝，性格也自来熟，这些特质加在一起就已经抵消了外形上的冷，导致周围朋友们对他一直是“开朗帅气的后辈/弟弟”这一类的认知。 　　反观今天这模样……要是再穿个黑西装就可以去当黑手党干部了呢。 　　郑琛拍了拍江漱阳肩膀：“走吧，车已经在外边了，咱们先去电影院，还有半个多钟头电影就开始了。” 　　江漱阳点头：“嗯，楚妮姐她们呢？” 　　郑琛：“她们妆造花的时间比咱久点，头发长嘛，估计会等下一批和剩下的工作人员一块儿去那边，也不用着急，咱们只在电影放映结束后才上台二十分钟。” 　　他笑着转头看江漱阳，调侃：“第一次参加路演，面对那么多观众，紧张吗？” 　　江漱阳摇摇头，实话实说：“还好吧。” 　　他有提前了解电影路演的相关事宜，还向小姨问了问内幕信息。 　　导演及主演们上台后的流程左右不过是媒体提问、观众提问以及大合影，而媒体都是事先准备好问题以及询问对象的，一般都是向导演以及热度最高的演员提问，江漱阳这样的小新人大概率不会被关注到。 　　再说观众提问，这类路演的观众基本都是主演粉丝，谁的粉丝多，那自然被提问的概率就更大。 　　江漱阳不觉得观众里会有自己的粉丝，应该只有死忠粉才会花心思去抢路演票吧，他哪来的死忠粉嘛。 　　所以，他在这次路演里担任的角色，大概率是一个充当背景板的花瓶？ 　　就像郑琛刚刚说的话一样，帅就完事了。 　　* 　　艾文提前二十分钟到了电影院，本想抢一个靠前排的位置，但没想到追星女孩们比他更卷。 　　等他进场的时候，观众席内已经只剩后两排的座位了。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连忙挑了个中央位置坐下。 　　第一次来参加电影路演，还是没经验啊…… 　　如果不是为了江漱阳，艾文是决计不会掺和追星这种费时费力还费钱的事儿的。 　　自从大半年以前他在虞靖川MV拍摄里加上江漱阳的微信后，他便再没其他机会和江漱阳接触了。 　　微信上也没怎么聊天，他给江漱阳朋友圈点赞很是积极，但面对江漱阳本人的聊天框，平日活泼外向的艾文不知怎的就开始社恐了。 　　明明——明明当初和江漱阳聊天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江漱阳很好相处的，但他现在就是怂了。 　　每次点开名为“jiangsss”的聊天页面，艾文总是滔滔不绝地在输入框里打一大段话，然后再灰溜溜地全部删掉，只留下两个字——在吗？ 　　最后这个“在吗”也没发送出去。 　　这样的心情类似于高中时情窦初开的心动和暗恋，想和他说话又害怕打扰他，明明有着可以直接联系的微信，却偏要绕着弯子从其他社交平台搜集江漱阳的动态讯息。 　　他最近在做什么？ 　　拍戏忙吗？同事好相处吗？ 　　一切都顺利吗？会不会太累了？ 　　…… 　　艾文就这样一天天演变成江漱阳的死忠唯粉，还是男友粉。 　　早些时日他发现一直关注的江漱阳微博居然开始宣传电影了，身为圈内人的雷达顿时响了。 　　宣传电影啊！主演那不得多多发力，上几个节目接几个采访拍几个杂志啥的？ 　　然而一通激动下来啥也没有，江漱阳除了转发微博外毫无任何动静。 　　艾文：流泪嘤…… 　　所以可想而知，当艾文在电影路演名单里看到江漱阳的名字时有多么激动。 　　当时他还在给客户准备补妆产品，险些一个失手把气垫摔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内心化身尖叫鸡。 　　他终于要在现实里看到活的江漱阳啦！！！ 　　电影放映时间到了。 　　整个影院灯光暗下来，艾文略有紧张地捏紧手机。 　　这是江漱阳的第一部作品，比起关注电影内容，此时他更担心江漱阳在电影里的表现。 　　他知道江漱阳饰演的角色是镜头不多的男三号，在电影预告片里，男三号都只出镜了一双眼睛。 　　当时这个眼睛的特写镜头还上了热搜，网友还在猜测这是谁的眼睛，艾文都不需要细想，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江漱阳的眉眼辨识度太高了，娱乐圈就没有哪个男明星能有这样漆黑漂亮的眼睛，甫一眼就能望进人心底去。 　　而在官博放出的电影海报中，江漱阳站位靠后，侧对镜头靠墙站立，穿着灰扑扑的校服，几乎融入进阴影里。 　　不乏有拿着显微镜看图的网友发现这是个帅哥，但毕竟电影讨论度全集中在董沁文和代楚妮这俩大花小花身上，角落里的新人帅哥怎么比得过？ 　　“呼……” 　　电影开场，摇晃的镜头中是小县城里灰色的水泥建筑，少女奔跑的喘息声逐渐放大。 　　“啧，跑哪去了？” 　　“没看见啊，不是往这边来了？” 　　“那个小婊子……” 　　饱含轻蔑恶意的男声女声随着女孩儿的奔跑渐行渐远，最后镜头停在一所中学校门外。 　　“呼……到了。” 　　女生轻轻嘀咕了句，然后抬起头，镜头此时也掉转到她脸上。 　　她长得很漂亮，不施粉黛的素白脸蛋，下巴尖尖的，头发都跑得凌乱了也不影响她的漂亮。 　　即使穿着宽松的校服也依旧能看出她身材好得出奇，和周遭来往的其他学生比起来，她突出得有些过分。 　　观众席里隐约有些骚动，此起彼伏的有人按捺着激动轻轻咕哝着“我女儿好美！”“这脸蛋不愧是我妮姐”“呜呜楚妮美神在世”。 　　艾文听得不太清楚，但他也认出这张脸了，当今四小花之一的代楚妮嘛，单论外表绝对是娱乐圈顶级的存在。 　　然而仔细打量，可以看出电影里的女孩儿校服干净却陈旧，手腕上有青紫伤痕和创可贴，联系方才那些满是恶意的只言片语，观众脑海中霎时蹦出四个字——校园霸凌。 　　不出所料，之后的五分钟里，电影用精练的镜头碎片式地向观众呈现了女孩在学校的遭遇。 　　由代楚妮饰演的名叫周雁的女孩儿来到教室，因为成绩差被老师轻视批评，在教室外罚站时被同学小声揣测和议论，上课时还被任课老师暗有所指地形容为“只知道打扮自己，一点拎不清学生该做什么事的女生”。 　　很快到了放学，女孩又被早上追着欺负她的不良混混们盯上，偏偏天降大雨，她利用雨伞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勉强逃脱，整个人像只落汤鸡似的可怜巴巴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 　　雨水汇聚在她睫毛尖尖上，成珠坠下。 　　突然，女孩的目光一顿，定定地看向马路对面，表情怔愣。 　　镜头顺着她的视线平移，雨幕中，一把黑色的雨伞在灰蒙蒙的街上异常晃眼。 　　那是一个高挑少年的背影，他穿着和女孩同一高中的校服短袖，臂弯里还挂着一件秋季校服的外套。 　　他半蹲着，单手打伞，另一只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朝某个方向伸过去。 　　周雁微微眯眼，试图看清楚对面的情况。 　　镜头随着她探究的目光聚焦在少年白净修长的手上，这是一只非常、非常漂亮的手，漂亮到导演都忍不住用一个大特写镜头展现给观众。 　　艾文听到周围人小声的惊叹。 　　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眼睛都不舍得眨——他认出来了。 　　那是江漱阳的手。 　　少年握着一只剥开包装的火腿肠，正喂着蹲在他伞下的流浪猫。 　　周雁看清楚后，神色有些恍惚。 　　她认得那只猫，那是盘踞在这条街的“街霸”，特别凶，周围的猫猫狗狗都打不过它。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只猫这样温顺的模样。 　　那把黑伞挡住了少年的脸，周雁只能看到他喂猫的动作，直到流浪猫狼吞虎咽地吃完整根火腿肠，少年才站起身，转过来。 　　镜头首先给到少年转身的动作，然后是雨水顺着伞面流动的轨迹，紧接着转移到周雁的脸上。 　　少女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湿漉漉的头发黏在她额头和脸颊，原本冷得有些发白的脸一点点染上血色。 　　她这样湿淋淋地站在屋檐下，双手交握在身前，像是抱着自己一般，看上去楚楚可怜。 　　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向观众生动演绎出怦然心动的模样。 　　这一刻，心动在屏幕上具象化了。 　　大雨落下的声音暗示着时间的流动，周雁神情的变化显而易见是因为看到了不同寻常的景象。 　　联系先前不知名少年转身的动作，观众自然而然联想到少年与周雁面对面的场景。 　　“妮妮演得太好了……” 　　观众的感慨说到一半，陡然顿住。 　　黑伞边缘一点点抬高，少年冷厉俊朗的脸由下而上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微微低着脑袋，没有看镜头，但观众的视线几乎全黏在他脸上。 　　伞面的雨水依旧在流动，淌至边缘时聚拢成浑圆的水珠，像断线的玉串般倏然落下。 　　“噗通，噗通，噗通——”地砸在地上。 　　“……草！” 　　观众席此时响起的动静比先前都要热烈，要不是大伙儿都讲文明有素质，知道在看电影时应该安静控制音量，大家的反应或许会更夸张。 　　这特么是哪来的新人长这么帅？现在内娱不仅补货快还上这么牛逼的新货？？ 　　所以他到底是谁啊！！！——这是大多数观众的疑问。 　　艾文内心os：嘿嘿（骄傲脸）叫你们不仔细看演员表，傻了吧？ 　　少年走到周雁身边，将要擦肩而过时，他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在镜头里极为短促地一晃而过，观众都没来得及捕捉其中的情绪。 　　他自然而然地，只是顺手般地，把挂在臂弯地校服递给周雁。 　　他此时的神情同方才从雨里走来的模样截然相反，微弯着眉，气质温和而没有棱角，说话间带着几分好学生特有的书卷气。 　　“先穿上这个吧。”他道，“都是一个学校的。” 　　周雁愣愣地接过，动作僵硬得宛如提线木偶。 　　她语气干巴巴地道谢：“谢，谢谢你……” 　　少年轻轻摇头：“不用谢。”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便利店。 　　周雁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发呆。 　　等到少年提着塑料袋出来，她才鼓起勇气问道：“可，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欲盖弥彰地小声解释：“我之后把校服洗干净还给你……” 　　少年笑了笑：“我是705班的骆延。” 　　说完，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把没拆包装的新伞递给周雁：“这个给你，方便的话，之后和校服一起还我就行。” 　　他的语气淡然从容，不急不缓的：“现在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 　　“705班……是高三的学长吗？” 　　周雁心想。 　　镜头逐渐上移，转化为俯视视角的航拍，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观众无法听到两人后续交流的声音，只能看见画面中的周雁接过雨伞，而名叫骆延的少年又重新走到马路另一边，那只流浪猫还蹲在原地等着他。 　　雨越下越大，镜头的雨珠逐渐模糊了画面。 　　此时画外音响起，是周雁的声音。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骆延，他那么漂亮，像橱窗里最昂贵的洋娃娃。” 　　“我喜欢他，非常，非常地，喜欢他。” 　　“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少女郑重地说道。 　　艾文听到这里，忍不住嘀咕：“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但刚刚那一幕心动确实演得好，代楚妮原来还有这演技？ 　　画面黑屏，中间浮现一行白字——三个月后。 　　“呜呜呜呜——” 　　警车的鸣笛在马路上急促地回响，引得周围的路人好奇地看过去一眼。 　　穿着警服、长相正派的男人站在一幢公寓楼下，面目严肃地看着手里的资料。 　　旁边相貌秀气的女警官低声道：“罗队，受害者尸体就在楼上，小刘他们已经上去了……据说尸体外观腐坏很严重。” 　　罗警官声音沉沉：“天气太热，尸体腐坏速度会加快，先上去吧，目前对受害者身份有大概范围吗？” 　　女警官很快回答：“受害者穿着白色连衣裙和带跟的凉鞋，我们在她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发现了手机、钥匙和口红等等物品。其中手机内容已经被吴哥解锁整理出来了，受害者手机上没有社交软件，只有通话记录和短信，从学费通知的短信可以判断受害者是槐林三中的学生，名叫周雁，我们已经在联系她的家人和老师了。” 　　男人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还是学生？” 第44章 　　电影正在播放的同时，影院休息室里，几位主演正坐在一块儿聊天。 　　路演准备的服装是统一的黑色卫衣卫裤套装，因为天气原因，在订做时有选择加绒的款式，但杭城的2月可不是一件加绒卫衣能抵挡的。 　　休息室里的众人几乎人手一件长款羽绒服，女演员腿上还都盖了毯子。 　　郑琛注意到代楚妮长至后腰的羊毛卷，啧啧称奇：“哟，这发型得费不少功夫吧？” 　　代楚妮坐得笔直，都不敢随意抬手去拨弄头发，闻言撇嘴道：“那是，屁股都坐麻了，又不是走红毯，不知道费老大劲儿是图啥。” 　　代楚妮工作室的审美偏好在娱乐圈内是出了名的，她们家爱死了极繁造型，任何活动的妆造只要是经由工作室之手，最终必定从头到脚都透露着精致华丽的气息。 　　就好比这一次，无论是演员还是导演组，每个人都是黑黢黢一身，化妆师最多在发型和脸上下点功夫，但这么小的面积能有多大影响？——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代楚妮这一亮相，顿时就不一般了。 　　郑琛的直男审美都能一眼看出羊毛卷的存在感，可想而知工作室在这方面使了多大力气。 　　层层叠叠的灰褐色羊毛卷累在一块儿，每一根发丝都在它最适合的位置上，小巧的银色金属蝴蝶夹杂在发丝间，上面还洒着细碎的闪粉，能够想象待会在放映室的聚光灯下会有多吸睛。 　　反观另一边沙发上的董沁文，简简单单的低马尾，额前没有一丝碎发，全梳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乍一看上去素面朝天，漂亮得干净无瑕。 　　但…… 　　真有这么简单吗？ 　　万芝看了眼和郑琛随意聊着天的代楚妮，又看了眼坐姿端庄、闭目养神的董沁文，嘴角温柔的笑不由得稍稍加深。 　　比起80后的董沁文和95后的代楚妮，万芝恰好夹在两人出身年份中间，连出道年份也在两人中间。 　　她从未像这俩人一般大红大火过，甚至因为早年的一些综艺镜头被网友贴上“绿茶”的标签，曾经还因此被全网黑——“绿茶婊”、“白莲花”、“蛇蝎心肠”等等形容词都和她放在一块比较。 　　万芝本人茶不茶暂且不说，但从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和日常待人接物的表现中不难看出——她有一颗温柔从容的玲珑心。 　　她很喜欢观察身边人。 　　譬如现在，她望着同剧组的另外两位女主演的造型，又瞧着俩人各自的神态反应，心里已经把后续可能的发展方向揣摩得七七八八了。 　　董沁文和代楚妮同台出现，且在场其他演员无一人咖位和热度能同她俩比拟，好巧不巧这俩还分别是当红的大小花，俩人的粉丝还恰好就是各自同期女演员的最爱撕也最能撕的战斗力top粉。 　　想必在路演计划之前，她俩的工作室就已经开始为今天的同台筹备了。 　　万芝猜测，代楚妮工作室估计又想在美貌上做文章，毕竟客观而言，代楚妮的确是年轻女演员里相貌最惊艳的一位了。 　　瞧这次的造型，真真是肉眼可见的努力。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姜还是老的辣。 　　董沁文背后的工作室大概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招，于是董沁文的造型就是与华丽背道而驰的素净白开水风。 　　在万芝印象里，董沁文以前在公众场合里可从未打扮得这样朴素过，而且说是素净白开水，但粉底眼线唇釉发胶都是一个不少，只是看上去素净罢了。 　　好有心机的漂亮妆。 　　万芝表示，爱看，想学。 　　不出意料的话，等代楚妮工作室发出营销美貌的艳压通稿后，董沁文工作室应该会推波助澜地帮对家炒一波热度，然后引着粉丝说董沁文妆这么素也不输，接着再两方大吵几回合后由“路人”放出路演现场live图。 　　于是网友们惊讶地发现，这只是在放映厅里展开的小型路演，所有人都简简单单做了妆造，只有代楚妮一个人整这么花里胡哨，不仅和电影主题半点不搭边，还借此在网上疯狂拉踩前辈——实在太做作，太不要脸了！ 　　瞧瞧人家大前辈都只随便扎了个低马尾，不准备和电影本身抢热度，你一个在头发上涂闪粉的怎么好意思拉踩人家的啊！ 　　这波节奏带下来，代楚妮不分场合雌竞艳压的标签就在路人眼里定了型。 　　前期艳压的热度越大，后期被反扑吞噬的苦果也就越可怕。 　　万芝心想：“说不定在她们的计划里还有我出场的机会呢。” 　　哎，没办法，在场其他人包括导演，都是她俩play的一环罢了。 　　“黎导，还有各位老师，可以准备入场了。” 　　黎书华起身，环视一周，严肃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些。 　　“都好好表现。”她道，“不要紧张。” 　　被她这么一看，所有人都下意识老实点头：“明白了，黎导。” 　　黎书华：“嗯，走吧。” 　　…… 　　放映厅内，银幕上正滚动播放着剧组名单，悠扬哀伤的片尾曲在整个大厅内回转。 　　观众席有不少人红着眼眶。 　　“沁文姐和女儿的那一段太好哭了……” 　　“真的，她声音一出来我直接绷不住了。” 　　“董沁文转型好成功，完全感觉不出她以前是演偶像剧的。” 　　不过这毕竟是一部悬疑片，更多人都在讨论案件逻辑和伏笔。 　　艾文也是这一刻才反应过来。 　　“所以周雁和骆延初见的那段画外音表白是这个意思，她说骆延漂亮得像橱窗里最昂贵的洋娃娃，刚好就呼应了多年前许老师失踪的女儿怀里抱着的洋娃娃，而且许老师也是因为在宾馆发现洋娃娃才确定女儿失踪后来过这小县城的。”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周雁是杀死许老师女儿的凶手，当时的周雁甚至也才五六岁，和许老师女儿是同龄人。” 　　“她就是因为许老师女儿抱着她曾在玩具店看到却得不到、和父亲说想要却被无视冷遇的洋娃娃而注意到对方，又因为看见许老师和丈夫对女儿关怀照顾的模样而心生嫉恨，于是诱哄对方跟自己回家，最终痛下杀手。” 　　甚至当时才不满六岁的周雁在做下这件事的过程中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的父母看到她牵着一个小女孩回家也没多么关心，连一句询问都没有，周遭邻里更是如此。 　　周雁从未因此感到愧疚或不安，这段残忍的记忆随着她长大逐渐被模糊淡忘，甚至还不如她对橱窗里漂亮昂贵的洋娃娃的执念深刻。 　　艾文越回忆越觉得心惊：“所以许老师在查明真相后才对周雁感到绝望，找不到证据的凶杀案，连凶手到现在都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未成年人……” 　　“于是许老师选择自己去审判罪人，不仅不愿放过周雁的生命，而且还诱使周雁杀害了四个校园霸凌的混混，就是为了让周雁死后也不得安宁。” 　　坐在艾文旁边、戴着椭圆框眼镜的女生小声接话：“电影里那四个混混的家人都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许老师连周雁的父母都不打算放过呢。” 　　她愤愤握拳：“整个案件里最无辜的就是骆延了，他成绩那么好又那么招人喜欢，本该拥有更加光明的人生，却全都毁在他以为的救赎手里！” 　　艾文：“……” 　　艾文语气沉痛：“我也觉得……骆延才是最可惜的，哪怕是为了女儿报仇的许老师也不无辜。” 　　眼镜女孩顿时一拍椅子扶手，像是找到同好般两眼放光：“对吧，你也这么觉得是吧！她报仇就报仇，想杀凶手就杀凶手，但为啥不自己动手，还利用最相信她的学生，连报仇都想着把自己摘干净，哼！！” 　　艾文也皱起眉：“对，这一点无法理解，骆延真的很信任她，感觉许老师应该不是这种人设才对。”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睛也不自觉弯起来：“但……实话实说，黑化的骆延真帅呀。” 　　“啪！！” 　　眼镜女孩又是一拍，表情更加惊喜：“我也觉得！帅死了好吗！大哥你是说骆延后山杀人那一段剧情吧，就是举着铁锹锤人的那一个镜头，太太太帅了啊啊啊！！” 　　要不是他和这姑娘不熟，怕吓着人家，艾文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也跟着呐喊起来。 　　何止是帅啊！简直S气息大爆发好吗？！ 　　那居高临下的冷漠视线，那染着火星的烟头，那紧握铁锹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艾文当时看到那一幕直接被戳爆性癖了。 　　当时镜头里满溢的杀气令整个观众席都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都紧张得屏息，而艾文只觉得心脏被揪紧，腿软得想下跪。 　　俩人难掩兴奋地继续交流剧情，其中时不时夹杂几句对骆延的垂涎和夸夸。 　　最后戴着红框眼镜的姑娘眨眨眼，感叹：“我还以为来路演的只有我一个喜欢江江的粉丝呢，没想到还能遇到同担，原来我们江江还有爸粉啊。” 　　艾文：……？ 　　什么同担，什么爸粉，他听到了什么？ 　　第一次追星的艾文很懵，猝不及防地被看出粉籍就算了，但为啥是爸粉啊？！ 　　他这样年轻帅气怎么可能是爸粉？！ 　　艾文：[男友粉震怒.jpg] 　　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措辞，也没想好要回答什么，就见这姑娘转身坐正，还不忘拍拍他的椅子扶手，提醒：“来人了来人了，要看到江江本人了！别聊了！” 　　艾文：…… 　　艾文默默坐正。 　　“我靠我靠——我靠……” 　　女孩低声咕哝着，手里举起相机，专注地对准她视线中唯一的焦点。 　　“好帅呜呜，太帅了，电影里已经够帅了，MV里也够帅了，怎么今天更更更帅了呜呜呜呜。” 　　“现实冲击力太大了，妈呀，这妈粉还咋当，江江你才二十一岁啊，今年二十二岁的生日还没过啊，怎么能帅成这样啊啊啊……” 　　“Oh，daddy——吸溜，可以这样叫吗，嗯，回去发微博就用这个标题了，吸溜。” 　　女孩嘀嘀咕咕的声音很小，不刻意去听很难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但艾文刚刚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导致注意力被迫牵引过去，然后就听到这么些东西。 　　感觉身边坐着一个人形弹幕机…… 　　而且，daddy？ 　　这是能说的吗？ 　　艾文望着不远处台上穿着黑卫衣、梳着背头的年轻男生，默默捂脸。 　　他表面正经，内心尖叫。 　　啊啊，搞到真的daddy了。 　　* 　　江漱阳望着台下乌泱泱满放映厅的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其实……有一点点紧张。 　　方才上台时，黎书华导演在前边发言，他跟着主演们一块儿鞠躬打招呼，到那一刻他都还没感觉到紧张。 　　但现在，主演们依次自我介绍，这种轻微的忐忑后知后觉地来了。 　　“各位观众朋友媒体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演员郑琛，在《无名者的罪恶》里饰演许老师的前夫陈生辉。” 　　郑琛在江漱阳前一个开口，他笑容爽朗地冲观众们挥手：“大伙儿看电影看得爽吗？应该还不错吧，我们黎导一个人又编又导，许老师足智多谋，罗警官又心思细腻，周雁反差感十足，警花小姐也是黄金辅助，还有我身边这位骆延同学，一个字，帅！” 　　他一个人把全场都夸了一遍，比前边所有人话都多，台下观众反应也相当热烈，现场有他的粉丝大声应和—— 　　“你小子——不演打戏之后演渣男是吧！” 　　台下哄堂大笑，台上其他几人也跟着笑起来。 　　郑琛摸摸后脑勺，望天：“啊……这灯可真亮啊，这天花板可真高啊，这投影仪可真——投影仪啊。” 　　他笑着转头把话筒递给江漱阳，小声道：“小江，轮到你了。” 　　江漱阳接过话筒的那一刻，观众席莫名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专注地盯着他。 　　男生声音冷静，一丝不苟的：“大家好，我是新人演员江漱阳，在《无名者的罪恶》里饰演许老师的学生骆延，希望大家刚刚看得开心，能喜欢我们的电影，谢谢。” 　　他说完话，现场还是安安静静的，甚至连座椅晃动的杂音都消失不见，只有头顶运行的空调暖气嗡嗡作响。 　　江漱阳刚要再说什么，旁边的郑琛手都抬起来准备鼓掌了，台下忽然响起一个女孩响亮的声音—— 　　“江漱阳——！老公！！你好帅啊——！！！”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声源处聚拢，而喊出这惊天动地一声嚎的当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进椅子前的过道里，坐在她身边的艾文一脸懵逼地承担了众人的视线。 　　他愣了好几秒，才在身边人诡异的目光中反应过来，冤枉地申诉：“不，不是我喊的，那明显是个女生的声音啊！” 　　他申冤完还不忘补充：“不过她说的没错，江漱阳确实好帅呢。” 　　众人：……不是你说的你表情这么娇羞干嘛，啧。 　　“咳，谢谢这位观众小哥。” 　　江漱阳笑着说：“我觉得骆延也很帅。” 　　郑琛指指点点：“噫——小江啊，注意场合，这么多人看着呢，咱收敛点哈。” 　　代楚妮也转头笑着打趣：“别听琛哥的，骆延帅，咱们小江更帅！” 　　台下这么一闹腾，几人再一唱一和，这段自我介绍就愉快地过去了。 　　之后如江漱阳所料，基本没人向他提问。 　　路演时间有限，媒体的问题全是安排好的，零星抽取的几个观众提问也几乎都是董沁文和代楚妮的粉丝。 　　后排倒是有两个举得特别积极的手，而且疑似刚才大喊“江漱阳好帅”的始作俑者，但可惜他俩位置靠后，没被主持人点到。 　　台下很多观众举着手机拍摄，媒体也是长枪短炮地对准台上。 　　在最后和观众的大合照阶段，江漱阳本想继续低调地站在角落，却被代楚妮注意到，直接给揪着衣袖拎到中间。 　　她拍拍江漱阳肩膀：“你年纪最小，个子最高，就蹲在这儿，也不挡后面观众的镜头。” 　　旁边的董沁文也点头道：“嗯，就在这吧。” 　　郑琛抓着江漱阳左手臂大大咧咧地按着人蹲下：“别磨叽了，哥陪你一块儿蹲着，长这么帅就是要站中间的，哎，汪哥，你也来蹲着吧，咱仨一块儿啊！” 　　汪哲旭笑着配合：“好嘞，我就在小江右边吧。” 　　江漱阳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被摁着蹲下后便隐约猜到大家或许在担心他因为刚才被忽略而难过。 　　他心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感谢。 　　男生笑着抬手分别搭在郑琛和汪哲旭的肩膀上，两只手翘在两边比耶，语气开朗轻快：“好啊，那就这样拍！” 　　3，2，1，按下快门。 　　镜头定格在此刻，照片上所有人都笑容灿烂，每个人都很亮眼。 　　众人齐声喊道。 　　“祝《无名者的罪恶》——票房大卖——！” 　　* 　　路演结束的当晚，现场媒体拍摄的照片和短视频就已经登上各大平台的热榜。 　　电影官博发布的大合照点赞破百万，评论区前排都是两位女主演的粉丝控评，看上去风平浪静的，粉圈之间隐隐的火药味对于路人来说很难察觉。 　　江漱阳在路演后没有立刻飞回江城，而是打算在剧组订好的酒店休息一晚，明后两天他还分别有沪市和锦城的路演要参加。 　　其实一直到电影2月14号上映之前的每天都有不同城市的路演安排，但江漱阳2月10号就要进组，业内对于演员本职工作的档期安排都是宽容的。 　　况且江漱阳在《无名者的罪恶》中戏份比重不大，在外界热度也不高，请假缺席之后的路演也无伤大雅。 　　剧组其他主演也都在酒店休息，闲着也是闲着，到了晚上，江漱阳和郑琛代楚妮俩人便约着一块儿打游戏。 　　他们仨聚集在郑琛的房间里，各自盘腿坐在地毯上，三个人手指都很长的，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专注得就差把眼珠子盯进去了。 　　“靠！郑！琛！你有病啊！” 　　平时从不说脏话的代楚妮都被逼出几句打码的粗口：“@#￥%&——这是姐的晋级赛，你能不能给点力！刚刚谁让你放木板挡路的，没看见姐在遛鬼吗啊啊啊你修你马的机啊，来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郑琛习以为常地左耳进右耳出：“大姐，你要不要看看你被绑在哪，渔女的地下室我一个微调哥咋捞你，你指望我还不如指望小江。” 　　代楚妮：“但你就在我头顶修机啊啊！！你别装，我看得到，你动作快点，别过半了再来救，人死了才想起要烧纸是吧。” 　　郑琛嘴上说着不救不救，但动作还是老老实实地操作角色往地下室摸去。 　　江漱阳也默契地朝这边靠近，在渔女面前贴脸跳舞吸引对方注意：“渔女往我这边来了，你们抓紧。” 　　郑琛嘴里絮絮叨叨：“okok下来了下来了，绑在这儿是吧，救了救了，刚好卡半！奈斯，草，渔女往回走了，妮子你搞快点，哥垫后。” 　　代楚妮被救下来后瞬间恢复冷静，手指动得丝滑：“你别给我垫后了，你遛鬼太呆了，你先去修机，等我再遛她个120秒！” 　　突然，一通电话从她游戏页面上弹出，是她经纪人的手机号。 　　“靠……”她低低骂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挂断。 　　江漱阳注意到来电铃声：“妮姐，有人找你吗？” 　　代楚妮无所谓地回答：“没事，我经纪人，应该也没啥急事，我们先打完这一局，待会我给他回电话。” 　　郑琛：“你跟章哥说了你在我这打游戏没？人家可能去你房间找你没找着。” 　　代楚妮一边遛鬼一边回答：“说了啊，他知道，所以他如果真有急事应该会直接来这找我，他房间就在楼上——” 　　她话还没说完，门外便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郑琛看了代楚妮一眼：“不会吧……” 　　代楚妮手搓屏幕都要搓出火星子了：“哥，大哥，你有空帮我开个门不？” 　　江漱阳起身：“我去吧，刚好我离渔女挺远的，姐你注意别遛到小门来啊。” 　　代楚妮：“放心放心——一切都在姐的把控里！” 　　江漱阳走到门前，抬手按下把手，探头看到门外有些熟悉的脸，似乎真是代楚妮的经纪人章蔚。 　　他单手握着手机操作角色修机，另一只手扶着门，抬眸朝章蔚礼貌地笑笑：“章哥，晚上好，有什么事吗？” 　　章蔚望着他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复杂，男人眉宇间是隐藏不住的心烦意乱：“你……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代楚妮。” 　　他瞥了眼江漱阳的手机屏幕：“她还在和你们玩游戏是吧……啧，你让她快点，就说有急事。” 　　江漱阳点头：“嗯，那章哥进来等？” 　　章蔚摆摆手：“用不着，我就在门口，让她快点就行。” 　　江漱阳回到房间：“楚妮姐，章哥在门口等你，好像有急事，要不这局你先躺平，我和琛哥应该能hold住。” 　　郑琛也附和道：“对，没事儿，你先去忙你的，人家章哥都催到我这来了，肯定有要紧事！” 　　代楚妮恋恋不舍地关了手机屏幕，都不敢看游戏里的惨状：“好吧……交给你们了……一定要赢啊，最差也拿个平局吧。” 　　她叹了口气，嘀咕：“能有什么急事，今天也没干什么特别的啊。” 　　代楚妮朝门口走去。 　　江漱阳只模糊地听到门外章蔚不太愉快的语气和代楚妮闷闷的应声，之后门便被合上。 　　房间重归寂静，只有游戏音效响得惊心动魄。 　　江漱阳和郑琛沉默地打完这一局游戏。 　　“可以——平局应该稳了，小江你走了没？”郑琛放下手机，活动着手腕，探头朝江漱阳的屏幕看过去。 　　江漱阳面不改色，动作稳稳当当：“嗯，OK，我走地窖。” 　　他也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唔——怎么样，还玩吗，琛哥？” 　　郑琛：“都九点多了，我都行，哎，等等，我看眼热搜，章蔚那么急着找妮子，八成是出事了。” 　　他满脸写着“我来看看是怎么个事”，吃瓜的动作一点不磨叽。 　　江漱阳背靠着床尾，抬手勾来一个抱枕搂在怀里，懒洋洋地应声：“你看吧，我歇会。” 　　他话音刚落，就听郑琛一句脱口而出的“卧槽！”。 　　只见郑琛手指不断下滑，眼神瞟得起劲：“……还真出事了，怎么搞成这样？妮子和董姐撕起来了？？” 　　他好奇又困惑：“怎么撕起来的，我看看……就因为一个打扮的事？至于吗？” 　　江漱阳半睁着眼，后脑勺枕着被子，头发被蹭得微微炸起，看上去是昏昏欲睡的毛茸茸模样。 　　他对粉圈大战没有概念，也没从郑琛吃瓜的语气中听出事情的严重性，只慢吞吞搭话：“……什么？妮姐和沁文姐？” 　　她们能出什么事，在剧组的时候关系不是挺好吗？ 　　江漱阳还记得代楚妮私下说过董沁文是她小时候的偶像，只是后者气质清冷且气场强盛，代楚妮一直没敢和对方多聊天拉近距离。 　　郑琛把挂在热搜第一的#代楚妮用力过猛#的词条内容浏览了个大略，逐渐皱起眉头。 　　“好像是妮子今天妆造太精致引起了网友不满？是因为董姐没怎么做妆造形成了对比吗？但咱这次路演的造型不是可以由艺人工作室自己安排吗……” 　　郑琛看到评论区里众多不堪入目的辱骂言论，原本吃瓜看乐子的轻松表情瞬间褪去，他本能地为好友打抱不平：“妮子她工作室不一向都是搞这种妆造吗？我记得董姐也是她们工作室做的造型吧，也没人不让她搞华丽的啊。” 　　“草……这些网友有病吧……妮子做作？妮子有心机？还骂她——”他堪堪刹住嘴里的脏话，但表情已经替他骂出来了。 　　江漱阳见郑琛脸色大变，也意识到网上真出事了。 　　他打开手机，点开微博热搜第一，便看到最显眼的一张对比图。 　　照片是他们刚上台时媒体拍的一张全景图，其中用红圈特别标出话题中心的两位女演员，并配文“代楚妮艳压董沁文？”。 　　发这张图片的营销号在评论区中吐槽：没看到哪艳压了，只看到某人用力过猛，一个小小的路演整这种网红大浓妆，确实很抓人眼球，因为就她一个显眼包！ 　　不出所料，这条评论被代楚妮的粉丝们铺天盖地的反驳吞噬了，而评论区也不乏有董沁文的粉丝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 　　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好惨……”江漱阳下意识嘟囔了句。 　　郑琛猛点头：“对啊，真的惨，现在的网友都这么无聊吗？啥都审判一波？不就打扮得精致点吗？简直无妄之灾！” 　　江漱阳叹了口气：“沁文姐和楚妮姐都挺惨的。” 　　他观察了一圈评论区的动态，然后退出这条博文，点进实时评论，想看看网友们对这件事真实的反应。 　　前排的营销号博文引导性太强，评论区粉丝含量过高，往往都是情绪过激的对骂，叫人看得直叹气。 　　【楚妮美貌研究所】：#代楚妮用力过猛#搞笑，什么鬼词条空降热一，某过气女星独立行走好吗，被艳压了就开始扯妆造，怎么，是你家工作室化妆师搞不定你这张老脸吗？万一明天路演我妮姐素颜上台照样艳压就笑死人了 　　【我心上的董小姐】：#代楚妮用力过猛#我就知道这个花瓶女会给我姐下绊子，这下翻车了吧，下午疯狂营销艳压遭反噬了吧（狗头） 　　我姐出道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就某人这点绿茶手段还是收拾收拾回家抠脚吧，同剧组的wz都比某人精明识时务（白眼） 　　江漱阳刷新了好几遍，总逃不开双方粉丝乌烟瘴气的骂声，对家不愧是对家，是会戳心窝子的，看得出双方都很破防。 　　他个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不过一个化妆风格的问题，但以章蔚表现出来的重视程度又让人感觉这事很重要似的。 　　突然，他手一顿，目光在最新刷出来的评论上定了定。 　　【爱在西元2000年前】：#代楚妮用力过猛#啥用力过猛，不就化个浓点的妆吗？倒也不必啥都扯上艳压，女明星同台都逃不开这一出是吧，真说艳压我还觉得台上谁都比不过那背头小哥呢 　　江漱阳：呃……？ 　　背，头，小，哥？这不会是在说他吧？ 　　他飞快回忆了一遍那张台上合照，确定所有人里只有他梳了背头造型。 　　江漱阳默默退出这条热搜。 　　这就是成为艺人之后上网冲浪的不便之处吧……吃个瓜都可能吃到自己身上。 　　他还没习惯在别人的热搜里猝不及防地看见自己，有种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的感觉。 　　旁边还看着手机的郑琛也时不时挑眉，忍不住瞥到江漱阳身上的目光有些微妙。 　　“咳，小江啊……” 　　郑琛刚起了个头，江漱阳便抬手制止：“我看到了，可以了，琛哥。” 　　“你看到了？” 　　郑琛颇为诧异：“咱俩网速一样了？那你还这么淡定，真有你的。” 　　江漱阳：“……？有什么会让我很不淡定的？不就是有人夸我帅吗？” 　　他说得自然，还微微上挑着眉梢，自夸也坦坦荡荡，丝毫看不出他方才猝不及防被贴脸后飞快退出热搜的慌张模样。 　　郑琛了然：“哦——看来你没刷到，瞧瞧，这条微博已经快赶上热度最高的那条了，从两位大明星的骂战中脱颖而出，你小子还真是一股清流。” 　　他啧啧称奇，一边把手机亮给江漱阳看。 　　只见屏幕上点赞已突破2w的微博附带着那张沦为众矢之的的合照，而文字内容令人瞠目结舌。 　　【娱圈帅哥图鉴】：#代楚妮用力过猛#都别吵了，还搁那比来比去干啥，不如和我一起看真正艳压全场的帅哥（狗头叼玫瑰） 　　转发2010；评论3453；点赞2.1w 　　艳，艳压全场？ 　　谁？ 　　……我吗？ 　　江漱阳僵住了。 第45章 　　…… 　　“看完了吧，有什么感受？” 　　章蔚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代楚妮，眉头紧皱：“你之前还吵着说不搞那些营销通稿，你看人家下手多狠，都跟你说了不要对那些所谓的前辈带那么厚滤镜！” 　　代楚妮放下手机，撇嘴：“那还不是你们先开始的……” 　　“我们——？” 　　章蔚提高音量，厉声道：“那你说我们是为了谁？你全身上下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拿得出手？不好好借这张脸炒炒热度你迟早糊透！不记得你之前怎么都接不到好剧本的那段时间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没热度就只能无所事事地在家里抠脚，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代楚妮捂着耳朵：“行了！别嚷嚷了！” 　　她闷闷地嘀咕：“网上那么多人骂我就算了，你也还继续骂，无不无聊……而且我演技有进步的好吗，今天路演好多观众都夸我了。” 　　章蔚呵呵两声：“那是粉丝哄你的，你应该没脸大到觉得自己演技可以和董沁文比吧？” 　　代楚妮：“……知道了，那我能怎么办，你看现在网上闹成这样不就是你们要拉踩人家搞艳压惹的祸吗？你记着，我当时是反对你们这么搞的，现在别冲着我发火啊，我有脾气的。” 　　章蔚噎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楚妮啊，你应该知道圈内多少女艺人都是营销美貌起家的吧，你比她们更有先天优势，之前老板就说过，圈内没几个女演员的脸能和你同框不输，你说你不抓紧这份优势在那犟什么？” 　　他叹了口气：“而且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想借这件事告诉你圈内尔虞我诈的恶劣氛围，别以为在剧场里你和那几个演员关系亲亲密密的，其实背后谁都有可能捅你一刀。你还说董沁文很照顾你，你看看，人家就是这么把你照顾到热搜上去的。” 　　章蔚说到这里，眉头稍微舒展些，望着代楚妮道：“而且呢，你不信咱们工作室其他人就算了，还能不信你章哥吗？这件事我早就想好解决措施了，已经让人去办了，我肯定不会让我的艺人吃亏的。” 　　代楚妮眉头一跳：“你干什么了？” 　　章蔚徐徐道：“董沁文不是从妆造下黑手吗？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男人相貌精明，小眼睛薄嘴唇，看上去有些刻薄。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现在网上都说你有心机，故意打扮华丽，不过别忘了，很多网友都知道，咱们工作室的妆造风格一直都是精致公主风，这很好解释的。” 　　“但——董沁文工作室可不是走那种素净风格的。”章蔚淡笑，“呵……她那伪素颜妆花了多少小心思，别以为没人能看出来，真正有心机的是谁还不确定呢。” 　　代楚妮脸上表情不见轻松，甚至更沉闷了。 　　她忍了忍，还是开口道：“能不能适可而止，只要解释这是我们工作室一贯的化妆风格就够了，干嘛还去招惹别人。” 　　章蔚挑眉：“这你就不懂了，董沁文虽然没以前红了，但她血还厚着呢，人家咖位摆在那儿，你知道你要是在这场撕扯中赢了——对你有多大帮助吗？” 　　以后网友提到代楚妮，都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留有印象——这不是那个和董沁文撕起来的女演员吗？好像最后还撕赢了，厉害啊。 　　说通俗点，就是通过粉圈骂战来抬咖。 　　骂到热度够高、众人皆知以后，就不可避免地让代楚妮和董沁文这两个名字屡屡绑定在一块儿出现。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蹭热度手段了。 　　章蔚双手抱胸，语重心长地总结：“所以，知道你章哥为了你做了多少事了吗，你还是年纪小，不知人间险恶，娱乐圈光有一张脸蛋是远远不够的。” 　　代楚妮表情更难看了。 　　她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和这煞笔男的吵起来没用……狗日的，老娘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真当她是傻子，以为她看不出来章蔚在见缝插针地打压她，试图替公司掌控她呢。 　　这么明显的PUA，一天到晚就知道说她只有脸脸脸——哈，她确实是比不上这男的不要脸哈！ 　　她冷着脸拿出手机，想确认一下网上的情况，也借此转移注意力，免得气出乳腺癌来。 　　在点开微博热搜榜的那一刻，她动作顿住，冷凝的表情顷刻缓和。 　　代楚妮握着手机浏览半晌，一时无言。 　　章蔚以为她是看到黑粉的谩骂言论被刺激到了，也没劝阻，刻意等她多看一会。 　　在他看来，代楚妮就该多被人骂骂，骂醒了才好，省得一天到晚没轻没重。 　　“……那啥，章哥。” 　　代楚妮出声：“你刚刚说——娱乐圈光有一张脸蛋是远远不够的？” 　　章蔚故作高冷地昂了昂下巴：“嗯？” 　　代楚妮默默竖起手机屏幕，将当下热搜第一的讨论页正对章蔚，生怕对方看不清楚，她还刻意点进热度最高的博文内容，指给章蔚看。 　　她语气轻快：“哎呀，但我看拥有一张漂亮脸蛋并不像章哥你说的那么没用呢。” 　　只见热搜第一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代楚妮用力过猛#，转而变成#艳压全场的人到底是谁#。 　　而代楚妮点开的博文内容赫然带着这个热搜tag。 　　【娱圈帅哥图鉴】：#艳压全场的人到底是谁#都说代楚妮是花瓶，但我看这张合照里的“花瓶”明明另有其人啊！女明星们别比来比去了，和小编一起来看看帅哥吧~~~点击就看顶级背头浓颜大帅哥~~超清路人视角实况~~吸溜（流口水）（流口水） 　　[视频.mp4] 　　转发7061；评论1.2w；点赞7.3w 　　视频自动播放，窸窣的嘈杂噪音伴着拍摄者隐含激动的自言自语。 　　“太帅了太帅了，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妈呀，搞到真的无死角大帅哥了……” 　　视频焦点汇聚在身着黑卫衣的高瘦男生上半身，拍摄者放大镜头对准男生的脸，浓颜怼脸的冲击感直叫人移不开眼。 　　总共10s出头的视频，前面8s的江漱阳都脸色淡淡，配上这背头黑衣，冷脸bking的即视感拉满。 　　但在视频第八秒时，年轻人像是注意到什么，又或是听到台上其他人说了什么，脸上突然扬起一个笑来。 　　只是稍稍勾唇，脸颊的酒窝凹陷下去，眉眼愉快地舒展开，深黑的瞳孔中泛起薄薄的笑意，这笑容与先前冷脸的反差感实在太大。 　　没等人反应过来，下一秒，江漱阳抬眸，不经意地对上这边的手机镜头。 　　他脸上的笑还没褪去，像隔着屏幕和观众遥遥对视。 　　他眨了一下眼。 　　“——” 　　镜头剧烈地抖动了1s，宛如拍摄者和观众陡然漏下一拍的心跳。 　　随后骤然黑屏，视频戛然而止。 　　章蔚错愕地瞪大眼睛，一时都没控制住表情。 　　他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余光瞥见代楚妮看戏的表情，强行镇定道：“呵呵……看来是我们小瞧了人家，楚妮啊，你还是考虑不周全，这小子很明显就是在你和董沁文互掐时捡漏了。” 　　他很快说服了自己：“我也看走眼了，咱们剧组卧虎藏龙啊，这个新人是长空娱乐的艺人？背景不简单吧，他经纪人是谁，这热搜得花多大价钱哟。” 　　代楚妮：“……” 　　先别提热搜，就这转赞评的数据是这么短时间能买出来的？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吗？ 　　而且瞅瞅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很明显不是水军刷出来的也不是打广告卖减肥药的，全是上网冲浪的活人啊。 　　甚至她还看见几个别家男明星的超话大咖，顶着认证v标在光明正大爬墙看帅哥，评论区宛如各家粉丝团建现场。 　　这场面能是用钱买出来的？？ 　　她懒得辩驳，语气怜悯道：“你高兴就好。” 　　* 　　2月7、8、9号的三天路演热度节节攀升，首日就引起粉圈大战，之后两天更是战上加战。 　　妮家和董家撕得那叫个腥风血雨，谁来沾边都会被惹一身腥。 　　第一天因为艳压和妆造撕上热搜前排。 　　第二天代楚妮没再搞精致公主风，而是简简单单整了一套电影里的学生妹造型，好巧不巧董沁文也默契地戴了无框眼镜，整上电影里老师的装束。 　　若是第一天是这俩风格同台，估计也不会撕得那么惨烈，可惜有前一天火药味的延续，学生老师同台照样被双方拿去P黑图互喷。 　　第三天不知道是不是双方私下沟通了，都顶着最普通日常的妆造上台，还不如一旁的万芝妆容细致。 　　只可惜双方梁子已经结下了，两边的粉丝已然红了眼，互相的关系一时半会都没法缓和下去。 　　但电影本身的宣传热度已经远远超出预计指标，各大平台的娱乐博主都专门剪视频分析这三天精彩的互骂，网友们吃瓜看乐子的心态在这一波宣传中得到极大的满足。 　　一时间，购票网站上《无名者的罪恶》的“想看”人数疯狂飙升。 　　随着电影路演的推进，某书上关于路演的电影repo越来越多。 　　如果有人用心关注和统计，会发现其中江漱阳的出现率非常高，几乎每一个写repo的人都提到了这位电影中期便自首杀青的男三号。 　　【这位演技真的非常惊艳，完全看不出是新人演员的程度，好几次都被他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起一身】 　　【内娱终于要出一个真正的天赋型演员了，这眼神戏太灵了，这种演员就应该长在悬疑片里！！】 　　【这张脸……真的不是爱豆吗？初登场就惊艳整个放映厅了，妮刚出场时我们那个厅里的人都还只是小声夸赞讨论几句，江一出场，真的，一点不夸张，此起彼伏的“卧槽”……】 　　只可惜三场路演的观众总数并不多，在网上发表repo的人就更少了，这些林林总总的夸赞没被太多人放在心上。 　　反倒是路演各个视角的短视频在某音和b站小火了一把，大多数路人对江漱阳的印象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帅的浓颜新人”，如此种种的讨论均停留在江漱阳的容貌上。 　　以至于在后来电影上映的当天，江漱阳骤然暴起的热度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 　　“这就赶去下一个剧组了？” 　　代楚妮戴着墨镜，和江漱阳一块儿站在酒店楼下。 　　肖放去停车场开车过来，江漱阳就先待在这儿等车，而代楚妮则是下楼散步，顺便送送中途离开的小江。 　　“嗯，那边早就定下10号进组，不好推迟。”江漱阳回答。 　　代楚妮感叹：“这么急，那你岂不是过年都放不了假？” 　　江漱阳笑道：“娱乐圈哪有年假，等我拍完这部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 　　“那还好，我看你这几个月可太忙了……”代楚妮忽然想起来，“哎，你是不是今年就毕业了？” 　　江漱阳点头：“对，六月毕业。” 　　“那刚好啊，新电影杀青后就可以毕业旅行！”代楚妮抬了抬镜框，语气感慨，“我当初一毕业就进组了，完全错过了最后的毕业季。” 　　江漱阳想到前几天寝室群聊里讨论的旅游计划，笑容愈发开朗：“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嗯……估计会和我室友一块儿。” 　　年轻人眼神明亮，满是憧憬，二十来岁的朝气蓬勃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代楚妮看得有些羡慕了：“真好，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和好朋友出去旅游呢。” 　　她说着说着脸色都惆怅起来：“能有适合一块儿旅游且档期不冲突的好朋友都是一件难事啊……说不定得参加个旅游综艺才有机会实现。” 　　江漱阳扬眉：“那就去参加呗，姐你都这么说了，指定有综艺邀请你了吧。” 　　代楚妮挠挠脸颊：“……你看出来了啊，害，有是有，但还久着呢，连嘉宾都还没找齐，八字没一撇的综艺。” 　　她小声嘀咕：“找我就算了，还一块找了沁文姐，这不摆明了要搞事情……一天天的，唉。” 　　江漱阳没听清楚她后面的碎碎念，另一边肖放已经开车过来了。 　　他朝代楚妮摆摆手，笑着告别：“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代楚妮豪迈地挥手：“一路顺风！下次见！” 　　＊ 　　《挚爱的我们》就在江城本地拍摄，或许是因为万业娱乐总部在江城，又或许有其他原因，总之江漱阳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只可惜取景点距离他住的公寓有一段距离，他最终还是在新剧组订的酒店住下了。 　　江漱阳把电影剧本分析得差不多，属于他的剧情也都默记在心，这部青春校园题材的电影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起码相比先前两部电影都要轻松很多。 　　他在酒店一楼大堂偶遇了万芝，两人相视一笑，对彼此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心知肚明。 　　万芝主动上前打招呼：“小江，好巧，刚刚放完行李下来吗？” 　　江漱阳点头：“嗯，现在打算去片场看看，万芝姐要一起吗？” 　　万芝歪了歪头，温柔地笑笑：“可以啊。” 　　她环视一圈，有些困惑：“嗯……小江你的助理不在吗？” 　　江漱阳：“肖哥吗？他还在楼上，片场离这挺近，用不着专门开车，我就让他别送我了。” 　　万芝赞同道：“是这样，我也打算走过去的，这个时间……应该余导他们都在片场。” 　　她像是想到什么，问道：“小江你有看到剧组其他几位演员吗？” 　　江漱阳摇头：“我刚来酒店，还没来得及。” 　　他们并肩往外走，酒店外的道路两旁栽满了高大的常青树，深冬落下的细雪还累积在树梢，道路上消融的积雪混着脚印和水渍，踩上去有不规则的嘎吱嘎吱声。 　　两人都穿着羽绒服，双手插兜，乍看像一对相貌优越的姐弟。 　　此时天色渐晚，路灯昏黄的光落满肩头。 　　万芝侧头看向身旁高挑的青年，她想了想，主动道：“我先前和向伊打过交道，我记得——应该是去年的除夕演唱会，我和她有一个合作舞台。” 　　“向伊看上去有点娇气，但其实挺好相处的，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她弯了弯眉眼，“小江你呢，你有和谁以前认识，或者见过面吗？” 　　江漱阳诚实地摇摇头：“没有，姐你应该知道，我去年才开始拍戏，咱们那部电影就是我正式拍的第一部戏，这么点时间，还不够我去认识多少艺人朋友。” 　　《挚爱的我们》两位主演分别是仇岭和舒向伊，江漱阳和万芝分饰男二女二，这部青春电影的感情线主要就围绕他们四个展开。 　　在现实中，江漱阳自认从未和那俩主演见过面，但在某个虚无缥缈的梦中，的确有些许片面的了解。 　　仇岭——这个名字曾在江漱阳梦中那本“书”里占据不少分量。 　　作为原书中继左宥、严野之后出现的第三位渣攻，这位犯下的事才真是重量级。 　　要说江漱阳看完那本书后最想把谁送进局子牢里蹲，毋庸置疑当属仇岭。 　　跟踪，监视，绑架，囚禁，自残，死亡威胁……这位有独特怪癖的渣攻是真毫无下限，什么违法犯罪的事都做得出来。 　　原书里有暗示仇岭在国内外的关系网很深，寻常的法检机构抓不住他的马脚，甚至在结局他还逃脱法律制裁去往西伯利亚。 　　至于是不是去挖土豆的，nobody cares。 　　但看人不能戴有色眼镜，有些剧透的信息自己放心里就好，真正和人相处时还是要给人留余地的。 　　江漱阳可不会一上来就用对待潜在逃犯的态度去面对仇岭，归根结底人家现在就是个啥也没干的无辜陌生人，反正之后拍戏还有时间相处，刚好他也能确定一下那本书描写人物到底有多OOC。 　　孰不见他和乐于助人的左宥与热情开朗的贺嘉忱都相处得很好，前者已然和原书人设八竿子打不着，后者在原书里就很完美，现实中也很奈斯。 　　虽然江漱阳不知道那位他有意避开见面的严野是什么样的人，但他真心希望仇岭不会是书里描写的模样。 　　这些想法在江漱阳脑海中一晃而过，万芝只能看出男生思索的神色，却无从揣测他思考的内容。 　　“……有点难办啊。” 　　她无奈地心想。 　　放在平常，万芝不会贸然去探究和套话，她向来很有边界感，本质其实是很疏离淡然的性子，只是一些经历让她外显的性格温柔而体贴。 　　今天这几句旁敲侧击只是因为她前不久才听说的一个传闻。 　　“前面就是咱们剧组包下的那所中学吧？” 　　江漱阳微微眯着眼，朝远处眺望。 　　视线里米白色建筑与绛红廊柱整齐排列，方正大气的校门外立起几座用来挡雪的临时雨棚，周围零零散散地停泊着一辆房车和几辆保姆车。 　　万芝也看过去，眼神闪了闪：“那边那几辆车……好像是向伊和仇岭他们的。”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她询问道。 　　江漱阳无所谓地点头：“我都可以。” 　　而此时在房车里一同听表演老师讲课的两位主演表情都称不上好看。 　　舒向伊在三年前一档爆火的女团选秀节目中C位出道，并就此一炮而红。 　　半月前，她所在的限定团正式解散。 　　万业娱乐对她未来的规划是朝演员方向转型，所以早在她们团解散前就已经为她定下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上周她才和她们团体跑完最后一站全国巡演，当时她一个人就包揽了前排五六个热搜词条。 　　诸如#舒向伊 神仙落泪#、#舒向伊 公主别哭#、#舒向伊 最美C位#等等词条讨论度极高。 　　而她出演《挚爱的我们》这件事也一直被万业死死捂着消息，直到巡演结束才透露风声。 　　外界对于这位退役女爱豆转型演员的事相对看好，毕竟她算得上是万业一姐，其流量在女艺人里也无疑是数一数二。 　　万业舍得花影视资源捧她，她又有一张漂亮且不缺观众缘的脸蛋，只要演技别太糟糕，普罗大众都还是乐意买账的。 　　不过尴尬的是，一直到现在，《挚爱的我们》临近开机，万业娱乐也还未向外官宣男主演的身份。 　　谁能想到万业娱乐玩这么大，居然敢让公司内最火的两个团里各自人气前三的两人共同出来演青春片的cp啊！ 　　这特么可是男团女团的爱豆哎！！！ 　　以这俩的身份，不避嫌到老死不相往来就不错了，居然还演小情侣，等电影播出后双方营业炒cp怎么办，万业是不想给唯粉留活路了吗？？？ 　　虽然按照万业偶像家族的背景，他俩的团也算得上是师兄团师妹团，两边粉丝很少掐架，彼此还算和睦。 　　但师兄师妹也没有光明正大演情侣的说法……万业这是冲着创死唯粉的方向去的啊…… 　　即使舒向伊的团体已经解散，但仇岭所在的REstar可还好端端地活着啊！ 　　比起选秀出道的限定女团shiningstory，REstar是养成团，刚出道时团员的平均年龄才16岁，至今出道已9年，无论是团粉还是团员唯粉都极为长情且战斗力爆表。 　　他们的粉丝是真的很能撕也很会骂。 　　舒向伊缩在懒人沙发里，手里攥着被她叠成小方块的单页剧本，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在脸上模拟表情，一阵操作下来感觉脸都要抽筋了。 　　她瞥了眼旁边的仇岭，看到后者还是那副高岭之花般的冷脸模样，不禁嘴角抽了抽：“哎，你在听课吗？” 　　仇岭一言不发，连眼神都没瞥过来。 　　舒向伊眯了眯眼，朝老师控诉：“老师你看他——他这样没表情怎么演戏！就算韩庭是高冷学霸也不能完全没表情啊！” 　　女生的声音天然带着娇嗲的味道，说什么都凶不起来，只让人觉得她在故意撒娇。 　　她摇晃着手里的剧本，哼道：“仇岭，咱俩还要演情侣呢，到时候阵容官宣我肯定会被你粉丝骂死，你要是演戏还不好好配合，我会生气哦，我生气了就不会在采访里说你的好话，后果很严重——！” 　　这副面瘫的死样子摆给谁看呀，老师让她和仇岭搭过几场戏，她就没从这男的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属于角色的爱意，话说这人表情除了皱眉以外真的有变化吗？ 　　表演老师只能干笑几声。 　　要说在场谁最绝望和无奈，除了他还能有谁？ 　　面对这两位教也教不会、骂也骂不得的祖宗，他除了好声好气屡屡重复教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内容之外……还能怎么办？ 　　而且很神奇的是，这俩人不说话站在一起都很有cp感，高冷男生和娇气萌妹的搭配再经典不过了。 　　可只要他俩上镜头前演戏，那种cp感就像被弹弓击中的玻璃，咔擦咔擦随着裂纹蔓延碎了一地。 　　他的心和脸面跟着也碎了一地。 　　他真的很崩溃，这高额工资拿着实在烫手，不拿吧，又对不起他这段时间掉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呐喊） 　　仇岭对她的控诉毫无自觉，只当是耳旁风，低头看着厚厚的剧本。 　　他不像舒向伊把剧本拆散成单页，他手上这本连纸页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折痕和笔记都没有，仿佛刚拆封似的。 　　他声音冷冷的，一开口就像调低了空调温度，嗖嗖冒着寒气。 　　“背完这本就可以了吧。”他道。 　　老师：“……” 　　老师默默擦汗：“先背完吧，背完再说。” 　　这孩子……也就记忆力好点了。 　　舒向伊撇撇嘴，她都搞不懂这家伙怎么会有那么多粉丝，除了一张脸之外还有优点吗？这张冷脸作为爱豆连最基本的媚粉都做不到吧！ 　　她当然想不到，在仇岭的粉丝眼中，冷脸才是最大的萌点。 　　甚至仇岭冷脸这件事还在REstar的团综里被舞出圈了。 　　起因是团员们围坐在地毯上玩真心话大冒险，严野抽到一张大冒险卡牌，上面写着“模仿在场一位成员，不能说话，三次猜测机会，半分钟内有人猜出来即可过关”。 　　严野将这张卡牌展示给众人看过之后，计时开始。 　　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胸。 　　团员们都以为这个双手抱胸的姿势是重点，纷纷猜测平时有谁习惯做这个动作。 　　只有贺嘉忱盯着严野的表情，稍稍挑眉，冷不丁冒出一句：“不要笑。” 　　其他团员又懵又诧异地转头看向他。 　　贺嘉忱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悠悠吐出：“笑了，就不像他了。” 　　严野：“噗——！”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是仇岭啊！” 　　仇岭本人：“……” 　　当时还未满二十岁的仇岭青涩冷淡的漂亮脸蛋满是藏不住的困惑和无语，像是不理解身边的队友们为什么笑这么欢。 　　他是中俄混血，眼睛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是黑色，但在光照下会泛起丝丝缕缕的蓝，像夜晚的大海，神秘而波澜不惊。 　　这段综艺名场面如此出圈有半数因素得归功于作为主人公的三人都有一张过于优越的脸蛋，而在众人欢声笑语反衬之下的冷脸酷guy无疑是最吸睛的。 　　舒向伊看着剧本，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师，咱剧组其他演员呢？”她指了指车外，“我是指这个演柳玉和徐天齐的演员，我今天都没见着他们，他们还没来吗？” 　　表演老师回忆了一番：“……我记得他们也是今天到酒店，可能待会来？” 　　舒向伊双手合十，额头抵着手指：“希望来两个会演戏的带带我——球球了，呜……” 　　“哎，等等，我好像都没问过另外俩演员是谁。”她终于反应过来，“我知道演柳玉的是万芝姐姐，我俩在微信上聊过这事，另一个呢，之前不是说徐天齐试镜没试到合适的吗？” 　　表演老师对试镜的事不太了解，但对于饰演徐天齐的人倒是略知一二。 　　他笑了笑，感慨：“人家也是新人演员，但最近在网上还挺有热度的，就是那部《无名者的罪恶》——你们知道吗？” 　　舒向伊这段时间都在忙巡演的事务，有些2G网，茫然地摇摇头：“什么……？” 　　“一部还没上映的电影，主演粉丝吵得挺凶，但里面的男三号长的很俊。”老师回答，“嗯，这个男三号就是咱们电影里徐天齐的演员，叫江漱阳。” 　　舒向伊摸摸下巴：“唔，那也不算纯新人了，好歹正儿八经演过电影哎，不像我……唉。” 　　她的工作室还有粉丝们都说她是天生的演员脸，很适合大屏幕。 　　但她也有自知之明，脸长啥样是一回事，演技又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从目前表演老师的表情反馈来看，她还差得远呢。 　　“叩叩。” 　　房车车门边突然响起两声敲门声，车旁的工作人员探头道：“向伊老师，仇岭老师，万芝老师他们来了。” 　　舒向伊惊喜地回头，连忙招手：“哎？那快让他们上来呀！” 第46章 　　房车内空间不算大，所以舒向伊也没特意起身迎接，只眼睛亮亮地盯着车门。 　　她先是听到一男一女的说话声，男声偏低，女声柔和，光听声音感觉男生很年轻。 　　“姐，你先上吧。”男生道。 　　女生回答：“嗯，车里好像开了暖气。” 　　女人穿着羽绒服也不显臃肿的窈窕身影从门前款款而上。 　　她看到舒向伊，眉眼微弯，笑得温柔又好看。 　　舒向伊扬起笑脸，挥挥手：“万芝姐姐！” 　　万芝也抬起手：“向伊，好久不见。” 　　舒向伊刚准备再说什么，余光瞥见在万芝身后上车的青年。 　　她愣了愣，脱口而出：“woc——？” 　　那个险些爆出来的cao字被她强行吞了回去，两只眼睛眨巴的频率变快了不少。 　　整这么帅的？这谁还分得清男主啊？！ 　　这是舒向伊的第一反应。 　　而那穿着长款米白羽绒服、脖颈上挂着正红色围巾的青年恰好在这时抬头看向她。 　　青年呼出一团白气，眼睛漆黑明亮，神采奕奕地望着她笑：“哈喽，晚上好啊。” 　　他声音偏低，听上去却只让人觉得清朗明快。 　　这扑面而来的少年感——真的不是哪所高中跑出来的青春男高吗？！ 　　舒向伊还没来得及回话，某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闷葫芦倒是开了金口。 　　“晚上好。”仇岭望着青年，出声道。 　　舒向伊：“晚上好……哎？” 　　她看了眼仇岭，眼神困惑，这家伙不哑巴了？ 　　万芝引着江漱阳坐到三人身边，前者挨着舒向伊，后者自然靠近仇岭的位置。 　　万芝笑着环视一周：“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万芝，和向伊以前认识，和小江也是前不久才合作过，这位仇岭老师，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她语气温和，态度相当友善，看向仇岭的目光就像是看陌生人一般。 　　仇岭抬眼，表情依旧是冷冷的：“嗯，你好。” 　　万芝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的冷淡，依旧笑着道：“初次合作，合作愉快。” 　　仇岭点头：“合作愉快。” 　　舒向伊看不过眼，抬手环着万芝胳膊，嘀咕：“别理他，他就是个面瘫。” 　　她探头看向坐在万芝和仇岭中间的江漱阳，昂了昂下巴：“我是舒向伊，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在演戏上没什么经验，听说你之前演过电影，以后多教教我吧。” 　　她说完就有点后悔——哎呀，这话会不会听起来像在命令人？会不会太横了？ 　　江漱阳松了松围巾，他脸颊让外边的冷风吹得有些泛红，进房车后被融融的暖气包围，两颊淡淡的血色感更浓了几分，看上去很有烟火气，有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气息。 　　他笑着回答，语气颇为爽快：“好啊，我努力。” 　　江漱阳看了看舒向伊，又转头看了眼仇岭，然后道：“我是江漱阳，洗漱的漱，太阳的阳，未来……合作愉快？” 　　舒向伊清了清嗓子：“咳，嗯，合作愉快！” 　　仇岭也抬眸望过去，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冷淡了，甚至眉眼间的情绪都活了几分。 　　他盯着江漱阳，道：“我是仇岭……合作愉快。” 　　一直默默降低存在感的表演老师配合地鼓了鼓掌。 　　很好，不管怎么说，主演相处融洽总算是件好事。 　　他的目光更多的还是放在新来的青年身上，一边看又一边掩下眼里的惊艳。 　　没想到……真人比视频还有冲击力，这就是靠颜值冲出当红女星热搜的“花瓶”吗？ 　　不过感觉看上去比视频里年轻些，像刚上大学的学生，视频里那背头梳得怪有气势的。 　　他又看了看仇岭，脸色不由得惆怅起来。 　　仇岭啊，你演技再不支棱起来就要hold不住男主的地位了啊。 　　* 　　次日。 　　剧本围读。 　　“……唔？” 　　江漱阳注意到递到他面前的剧本，转头看向仇岭，对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稍稍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仇岭冷声道：“可以教我，这里怎么表演吗？” 　　江漱阳看了看周围各自研究剧本的同事们，又抬眸瞅了眼坐在最前面同样在对着电脑研究什么的余恭导演，然后轻声问：“你是哪里不理解，是这句台词，还是这个表情？” 　　仇岭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冷着脸回答：“……表情。” 　　表情？ 　　江漱阳看着面前人始终面无表情的脸，难得体会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这位……有表现过其他情绪变化吗？ 　　起码脸上是没表现出来的吧…… 　　江漱阳自认不是对情绪特别敏感的人，但他却时不时能感觉到仇岭冷脸之下的情绪波动。 　　很细微，但他就是有种直觉，眼前的男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冷冰冰。 　　譬如昨天在房车上的初见，江漱阳能够从仇岭的自我介绍以及之后偶尔的插话中感觉到对方的靠近和试探。 　　有点像……被风吹得颤颤巍巍的狗尾巴草，抖着绒毛去触碰停在草叶上的蜻蜓。 　　再譬如现在，仇岭一直盯着江漱阳，表情是冷淡的，但眼神却是相当认真的在意和观察。 　　江漱阳对情绪不敏感，但他对旁人的善恶很敏锐。 　　他没有从仇岭身上察觉到一分一毫的恶意，反倒觉得……对方似乎在示好……？ 　　江漱阳看着仇岭递到他面前的水，头顶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他朝仇岭看过去，听到后者冷冷道：“喝点水。” 　　很好，请教人问题还记得送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瓶水的品牌，不是剧组准备的那种，应该是仇岭自己带来的吧。 　　这人还……怪礼貌的。 　　“谢谢。”江漱阳礼貌地回答。 　　江漱阳手指按在剧本上，顺着一行划过去，解释道：“这一段是韩庭和庄与青一同上学，却在接近校门时默契分开的剧情。我们可以先剖析一下这俩人的感情发展，仇岭，在你看来，他俩的感情在这段剧情时是怎样的？” 　　仇岭盯着青年一张一合的嘴唇，慢半拍地给出回应：“……有点喜欢。” 　　他回忆着表演老师灌输的阅读理解，冷着脸一本正经地回答：“是俩人感情萌芽初期。” 　　江漱阳点头：“对，这里他们分开的镜头是庄与青在前，韩庭在后，镜头会分别聚焦在两人脸上。” 　　“庄与青的心理活动这里写出来了，是‘韩庭，真是个呆子’。她对心上人的青涩害羞又期待的感情汇集在这一句小小的埋怨里，韩庭在旁人眼中是高冷寡言的学霸，但在庄与青眼中却只是互有好感的迟钝‘呆子’。” 　　青年笑了笑，一手指着剧本，另一只手在脸上比划了两下：“所以仇岭你在饰演韩庭时不能仅仅关注他‘高冷学霸’的表面，还要演出庄与青眼中的‘呆子’。” 　　“韩庭在智商上远超同龄人的优势，以及他理智的性格造就了‘高冷学霸’的这一面，但他在日常生活中不善言辞的冷淡，和活力四射小太阳般情商充沛的女主相比就显出‘呆’的那一面了，这种反差感也是人物魅力的一部分。” 　　他循循善诱道：“仇岭，你的表情不能只是冷，还要有被女主或是周遭其他事触动的微小变化，肢体语言也同样。” 　　江漱阳很擅长剖析角色人设，这和他上了多少演技课程无关，主要是他画过那么多年的漫画，他更能站在文学创作者的角度去理解剧本。 　　刚巧，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也很不错。 　　江漱阳从不避讳和人对视，倒不如说，他在与人交流时习惯去通过对视来接收对方的反馈。 　　他对上仇岭的眼睛，隐约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的蓝色。 　　不过……怎么感觉这家伙眼神怪怪的…… 　　“对了！” 　　坐在仇岭正对面钟钰文突然出声，满脸惊喜地望着他俩的方向。 　　她指着仇岭：“就是这个表情！” 　　钟钰文又看向江漱阳，她笑容亲切：“不好意思，刚刚听到你们的聊天了，漱阳讲得很对，非常透彻，和我这个编剧想的几乎没多少差别。” 　　她一碗水端得很平，同样亲和地望向仇岭：“我们仇岭也很有悟性，漱阳一说，哎，就立刻懂了，还即兴表演出来了，真的很不错。” 　　江漱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仇岭刚刚在演戏吗？这个表情……？ 　　他困惑地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冷着脸的男人，不期然又和对方对视。 　　那双黑中泛蓝的眼睛正正地盯着他，认真又专注，一眨不眨。 　　“好像……”江漱阳迟疑地心想，“的确和平时不太一样？” 　　仇岭看着他，声音冷冷：“谢谢。” 　　江漱阳还有点懵：“不，不用谢。” 　　整天的剧本围读走下来，会议室内满地废纸团，桌上乱七八糟地摊开着各种书本和找不着笔盖的笔，明明大多数人都带了电脑，但交流问题时总也逃不开纸质工具。 　　等到下班的时间，江漱阳走出学校，校门口那辆熟悉的吉普车静静等在那儿。 　　青年快步上前，停在驾驶座车窗边，抬手敲了敲，笑着道：“肖哥，怎么来接我了，我不是说可以自己回去吗？” 　　《无名者的罪恶》还有两天上映，剧组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跑宣传路演，时不时也需要请假的江漱阳线上配合一二，而肖放就承担起这个沟通的工作。 　　江漱阳知道肖放有事要忙，而学校离酒店仅有十来分钟的路程，步行完全没问题，所以他特意和肖放说了这事。 　　车窗下降，肖放侧头看着江漱阳，道：“先上车。”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漱阳打开后座车门，长腿一迈便跨坐上去。 　　闻言，他头也没抬，系上安全带：“唔？没忘啊，除夕嘛。” 　　“咔哒。”安全带合上。 　　他笑着通过后视镜和肖放对视：“怎么，肖哥要和我一块儿约年夜饭吗？” 　　肖放：“……嗯，季女士问你要不要回季家吃顿饭，如果去的话，我刚好开车送你过去。” 　　江漱阳愣了愣，疑惑道：“她怎么不直接问我？” 　　肖放没有急着启动发动机，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回答：“她知道你今天要开一天的会，所以让我在你下班后转答。” 　　“以及……季女士说希望你认真考虑。” 　　其实原话还有一句“不要想都不想就拒绝”，但肖放没有说出口。 　　回季家吃饭…… 　　江漱阳表情有些奇怪。 　　他倒也并不抗拒这事儿，只是单纯觉得，他一个二十岁才走进季家门的外人，为什么要在除夕夜这样阖家团圆的特殊日子去凑热闹呢？ 　　就……挺没必要的。 　　要说季家长辈对他有多在意，也不见得吧。 　　二十岁之前就不提了，就拿去年除夕举例，也只是小姨问他要不要回去吃饭，他拒绝了，然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之后整整一年季家也没任何动静。 　　怎么到了今年除夕又来这一套？ 　　难道季家是什么只有过年才刷新的npc吗？ 　　事实上，但凡换做别的平常日子，小姨要带他回季家吃个晚饭还是看看长辈之类的，江漱阳反而会同意。 　　或许他是对二十岁冠礼那样繁文缛节的复杂章程有些ptsd了，又或许是他不太喜欢这样明摆着公式化的邀请。 　　总之，他还是不感兴趣。 　　江漱阳摇头：“算了，这几天好忙，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肖放低低嗯了一声：“明白，那我现在开车回酒店？” 　　江漱阳：“好。” 　　他低下头，翻看手机里堆满的各方消息，全是除夕的问候和祝福，有半数都是这半年来在娱乐圈内结识的朋友。 　　江漱阳白天基本都挨个回复过了，现在回过头来看才发现，这么多条祝福，居然没有一条来自他的父母。 　　真是……丝毫不意外呢。 　　【小姨】：？ 　　【小姨】：还是不去吗 　　江漱阳想了想，打字回复。 　　【jiangsss】：嗯，忙啊，然后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季蓝英说话从不藏着掖着，跟江漱阳聊天时就更直白了。 　　【小姨】：那你又要一个人过年了 　　【jiangsss】：[扎心.jpg] 　　【小姨】：我在除夕夜和明天的春节都得待在季家，你是继续住酒店还是回公寓？ 　　【小姨】：反正都在江城，这两天我打包些好吃的给你带回来 　　【小姨】：咱们家别的不提，在食物这方面还挺大方 　　前些年季蓝英也时不时给江漱阳打包好吃的带回来，经常有江漱阳只在杂志上看到过的顶尖美食，季家在大方这一点上的确没得说。 　　江漱阳知道小姨是担心他一个人过年会难过，但……真的不至于。 　　要难过也是小时候难过，现在都快二十二岁的人了，该习惯的早就习惯了。 　　江漱阳这么在心里说道，也不知是在隔空对小姨解释，还是自言自语地宽慰。 　　他发过去几个小狗比心的表情包表示感谢，刚打算关掉手机，就见微信又弹出新的消息。 　　【左宥】：[猫猫探头.jpg] 　　【左宥】：你这两天在江城吗？ 　　江漱阳盯着左宥发来的猫猫表情包，眨眨眼。 　　哎？他好像现在才发现左宥的这些表情包都是元宝的照片哎？ 　　只是幼年期猫猫虫和成年期煤气罐的区别。 　　因为可爱的橘猫都长得差不多，基本都是圆乎乎胖滚滚毛茸茸的，所以先前江漱阳一直以为这些是某只网红猫的表情图。 　　【jiangsss】：在江城拍戏，怎么了？ 　　【jiangsss】：需要我去宠物店看看元宝吗：D 　　【左宥】：不用，前几天才麻烦你带它出来透气过 　　【左宥】：我现在刚到江城机场了，准备回公寓 　　发完这条消息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络延迟，“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好几下。 　　过了大概半分钟，下一条消息才姗姗来迟。 　　【左宥】：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 　　抵达酒店后，肖放将车停在露天停车场。 　　下车时，他听到男生悠闲的哼歌声，懒洋洋的，像清吧唱片机播放的纯音乐。 　　他听不出是什么歌，只觉得格外悦耳。 　　“心情很好？” 　　肖放问。 　　江漱阳歌声弱下来，自然地消失在喉咙里，抬眼望着肖放：“嗯？” 　　这一声嗯也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仿佛还带着方才哼歌的余韵，听得人耳根子一酥。 　　江漱阳并非天生笑眼，可现在任谁来看，都能从这双漆黑的眼睛里感受到满满的笑意。 　　“……” 　　肖放仍旧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眉眼却松快了些：“看出来了，你心情很好。” 　　这次是陈述句。 　　先前聊到回季家吃饭的事，肖放隐约有感觉到青年情绪的低落。 　　不明显，但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江漱阳低垂的脑袋，柔软的黑发耷拉着，像小动物焉巴的耳朵。 　　现在这样……就差翘尾巴了。 　　江漱阳迈步朝酒店走去，双手闲闲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两边的手肘像企鹅般一摆一摆，头发也跟着一弹一弹。 　　他笑眯眯地回头望向肖放：“因为有好事发生，所以心情好咯。” 　　肖放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低声附和：“那就好。” 　　江漱阳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肖哥，明天麻烦你送我回一趟公寓吧，后天早上我再搭地铁过来，反正从公寓到学校有一趟直达的地铁，就不用你专门再来接了。” 　　肖放：“……怎么突然要回公寓？” 　　江漱阳懒懒道：“嗯……因为有人约我吃饭，本来今晚除夕夜一块儿吃也不错，但时间有点赶，还是放到明晚吃吧。” 　　他嘀嘀咕咕：“反正我也不太在意年夜饭的仪式感，有朋友一起过年就不错了，明天是春节，大年初一，够了够了。” 　　“对了，肖哥，你明晚有什么打算？” 　　肖放顿了顿：“……暂时没有，可能，继续忙工作吧。” 　　江漱阳皱了皱鼻子：“啊……别吧，春节哎，给自己放一天假吧。” 　　肖放：“你不也在工作吗，除了晚上去吃饭，白天还是要开会吧。” 　　江漱阳：“害，那是剧组安排，没办法嘛，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改变整个剧组吧，但你就不同了，我是你老板，你晚上歇歇吧。” 　　他笑得很好看，是俊朗漂亮的好看，月光像一匹银白的丝绢轻轻飘下，他的睫毛和唇瓣都沾上了，仿佛落着薄薄的细雪一般。 　　……让人忍不住想抬手触碰，替他抹去。 　　“咔擦。” 　　镜头的闪光灯一亮。 　　江漱阳呆了呆。 　　然后慢慢睁大眼睛：“肖哥……你还拍照？” 　　这也太尽职尽责了吧！ 　　肖放低头查看相机里的画面，一边回答江漱阳的话：“电影要上映了，刚好适合微博营业。” 　　他攒了半年的照片也有机会发挥作用了。 　　江漱阳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啊。” 　　* 　　时间在期待中慢慢流逝，等到次日傍晚，江漱阳结束了剧组的工作，和同事们互道新年好告别之后，他走到校门口，像昨天一样坐上车。 　　肖放注意到江漱阳还是穿着那套长羽绒服：“需要回去换身衣服吗？” 　　他补充道：“公司那边有寄过来一些品牌的冬装。” 　　以及，他也有在商城或网上按照江漱阳的尺码添置各种款式的衣服。 　　但再多的新衣服在遇到一个执着地裹羽绒服的主人时，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偃旗息鼓。 　　江漱阳闻言，没反应过来：“换衣服？为什么要换衣服？”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脏了吗？” 　　冬天的羽绒服本就不怎么需要经常清洗，最多送去干洗店处理一下。 　　而且江漱阳每次回房间都会打开暖气，然后脱掉羽绒服挂在一边，虽称不上像洁癖那样严苛，但他的确很爱干净。 　　肖放：“春节约饭，不用穿得正式一些吗？” 　　他以为能让江漱阳这样兴高采烈赶回公寓吃饭的人是许久未见的江父江母，他没往江漱阳的朋友们身上联想，毕竟正常情况下，大年初一都会在家陪家人的。 　　“这个意思啊……” 　　江漱阳笑了笑：“也用不着吧，反正是在自己家，随便点就好。” 　　“不过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江漱阳拿出手机，打开导航看了看，“附近有超市吗？我还是买点果篮礼盒之类的带过去吧，多少有点仪式感。” 　　肖放：“前面转弯五百米有一家百货超市。” 　　江漱阳：“OK——那就出发吧！” 　　…… 　　长空娱乐附近的小区公寓楼下，左宥戴着口罩，两手各自提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走进电梯。 　　他步子迈得很大，余光时不时瞥过身后。 　　左宥的新剧在官宣时也是连上好几天热搜的，每个带他大名的词条都连缀着一个“爆”字。 　　一是因为左宥是去年年底完结的年度大爆剧《遗失的真相》一番大男主，二是因为这部新剧班底不是一般的强悍。 　　新剧题材是民国正剧，导演是拿过国际上数座含金量极高的奖杯的顶级大导。 　　而左宥，依然是毋庸置疑的一番大男主。 　　圈内不知道多少男演员眼红得咬牙切齿，在这个人多资源少的娱乐圈，像左宥这样的演员完全是奔着和他们抢蛋糕来的啊！ 　　抢又抢不过，黑又没处黑，一些无关痛痒的黑通稿还没砸出水花就被左宥的粉丝们一窝蜂的举报辟谣整没了。 　　不是说左宥粉丝最佛系了吗？！这么高效率是怎么回事啊？！！总不会都是大爆剧吸来的新粉吧！ 　　只能说，别问，问就是被过去那些花瓶资源咖耍大牌没朋友的黑热搜给虐出来的。 　　以左宥现在的流量、演技、实绩以及国民度，他毫无疑问已经站在娱乐圈的风口浪尖，圈内圈外无数人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他。 　　有人盼他越飞越高，有人诅咒他摔得更狠。 　　成名的代价是数不清的代拍和狗仔，时时被窥探的隐私，不断被压缩的私人空间。 　　新剧剧组相当人性化，顶着维系片场的巨额成本，在除夕和春节给演员及工作人员们连放两天假。 　　然而就这两天，左宥回一趟江城，背后都不知道跟着多少不怀好意的尾巴。 　　他叹了口气，叹息声消弭在口罩下。 　　“叮——” 　　电梯门打开，左宥走出电梯，轻车熟路地打开家门。 　　进门前他转头看了眼对门的邻居，看上去……还没人回来。 　　嗯，刚好他先做饭，约好的时间是八点，迟一点也无妨。 　　“啧……搞什么。” 　　江漱阳坐在车后座，看着手机微微拧眉。 　　前边开车的肖放抬眼看了看后视镜，只能瞧见戴着红围巾的青年垂着脑袋，低低的自言自语隔着厚实的围巾钻出来，听上去闷闷的。 　　#左宥春节一个人过年# 　　#左宥深夜买菜# 　　#左宥单身汉的春晚# 　　…… 　　类似这样的词条坐火箭似地窜上文娱榜热搜，点进去之后都只有一段不超过15s的模糊视频，视频里穿着深灰色大衣戴着口罩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不急不慢地走进一幢公寓楼。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各路狗仔的争先报道宛如在撕扯一块大肥肉，字里行间的调侃和揣测引来一群春节正闲着的乐子人，也引得粉丝阴阳怪气破口大骂。 　　【小天在现场】：#左宥春节一个人过年#大年初一左宥现身江城公寓，据了解，该公寓隶属长空娱乐，是长空娱乐分配给旗下艺人的员工房。 　　据小天搜集到的消息，左宥新剧剧组在除夕春节连放两天假，昨天左宥航班落地江城，小天还以为左宥家人都在江城，是专门飞回来陪家人的。但目前看来，并不是。 　　对此，小天有点心疼了，顶流男明星一个人过春节，连晚饭都只能自己买菜下厨，经纪人和助理都回家过年了吧（哭）（哭）（哭） 　　小天由衷建议，咱们都顶流男演员了，又不是隔壁谈个恋爱跟触动天条遭雷劈一样的男爱豆，趁着还没到三十抓紧谈个恋爱吧，想必演员粉也不介意有个嫂子吧，过年身边好歹还能有女朋友陪着，现在这样算啥啊 　　[视频.mp4] 　　转发9657；评论1.2w；点赞2.9w 　　【喜欢帅哥有错吗】：拍拍拍，拍你大爷，过年都不放过是吧，贴在人家身上吸血还挺得意哈，一个人过年咋的了？！招你惹你了这么破防？！还谈恋爱，你以为你是人家七大姑八大姨啊管这么多，先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再去管人家找不找对象吧，xs 　　【骂我反弹】：？左宥都这么火了还住公司的员工房？不至于吧，出道五六年了在江城买套房的钱都没有吗？ 　　【海盐芝士酱】：醉了。。。你管人家大帅哥谈不谈恋爱，谈了跟你有啥关系，好给你们狗仔冲业绩是吧（黑人问号脸），我管左宥谈了没谈，谈男的谈女的，谈人还是谈动物，就算他跟塑料袋谈恋爱我也无所谓，只要他好好拍戏，姐照样拍一部追一部 　　“嚯，热搜上升这么快？果然春节最适合冲业绩哈。” 　　一个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蹲在草丛边，他脚边放着一台长焦镜头的摄像机，为了防止雪渗透进去，还特意在地上铺了件衣服。 　　挨在他身边蹲着的男人稍微年长些，下巴留着络腮胡，正举着望远镜朝向小区门口的方位，眉头拧得很紧。 　　“草……”他叽里咕噜地骂了几句，“那俩保安看得太特么严实了，咱俩这车估计给他们记住了，开车肯定进不去。” 　　口罩男摊了摊手：“哥，别说开车了，咱俩人也进不去吧，这小区进去还得要门禁卡，刚刚要不是那保安没看出咱是干啥的，估计我们也没法在大门口对着里面拍。” 　　胡子男转了转望远镜：“这个方向看不到左宥那公寓大门了，只能看到那栋公寓楼上半部分，我记得之前的消息是说左宥住在15楼吧，15楼就亮着一户人家的灯，估计就是他。” 　　“看到这有啥用啊。”口罩男吐槽，“亮个灯能看出什么，而且这小区都没多少亮着的灯，都是长空的艺人房，春节有几个明星还待在这儿的。” 　　他把地上的相机搬到大腿上小心擦拭：“要是还有明星住着就好了，那咱一个晚上还能多拍点料。” 　　他话音刚落，一辆漆黑得几乎融入夜色的吉普车亮着晃眼的车灯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随即缓缓在小区门口减速。 　　“卧槽！拍！快拍！” 　　口罩男一边爆粗口一边扛起摄像机，嘴里还嚷着“老子运气真好，说啥来啥”。 　　胡子男眯眼瞅着那吉普车车牌号：“4个连着的8……这么靓的号？圈里哪个艺人是这种车？” 　　奇了怪了，他咋没一点印象呢。 　　吉普车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隔着这样的距离和茫茫夜色并看不清楚具体的长相，只觉得是一个五官端正的硬汉。 　　口罩男慢慢站起身，顺着那辆车驶入小区的轨迹的拍摄：“开车的应该是司机或者助理之类的……啧，感觉没见过啊，这车往哪儿开呢，再过去老子就拍不着了……草，真拍不着了！” 　　他泄气地放下摄像机：“咋能这么巧，一个两个都住那一栋？就那栋公寓拍不到门啊！” 　　胡子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咋能这么……巧？” 　　俩人微妙地对视一眼。 　　口罩男立刻举起摄像机，对准目标公寓楼的上半部分，嘴里碎碎念：“卧槽，卧槽，不能这么巧吧，进去几分钟了？看亮哪盏灯——我靠！！” 　　他声音差点没控制住，引来远处门口保安的探头探脑。 　　他急忙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和同伴分享：“哥，你看，15楼又亮灯了！看样子亮的是左宥隔壁屋的灯啊！”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这也太巧了！” 　　胡子男想得更多些，他眯眼眺望公寓的方向，零星亮起的几户灯在黑夜中如萤火虫般微小却晃眼。 　　他若有所思：“不应该这么巧……我就说，左宥好端端地为什么要专门飞回江城过年，如果没约人，就单纯自己下厨做菜？” 　　口罩男倒吸一口冷气：“嘶——哥你的意思是说，刚刚进去那辆吉普上的人就是和左宥约着一块儿过年的人？” 　　胡子男皱着眉：“有这个可能，但这个人居然刚好是左宥的邻居？长空娱乐知道这回事吗？” 　　公司随机安排的房间刚好促成一对情侣？ 　　口罩男也跟着分析：“之前咱不就觉得左宥不会莫名其妙这么大费周章地买机票跑回江城，跑这一趟干啥，总不会是为了他家那只猫吧！所以我觉得哥你说得对！” 　　他摄像机扛得很稳，专注得对准15楼：“刚刚那车上后座的人肯定就是左宥的女朋友！” 　　他下完结论还揶揄地笑了两声：“嘿嘿，和邻居谈恋爱，有够灯下黑的哈，长空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后悔——” 　　话还没说完，镜头画面里才亮起不久的15楼灯光唰一下灭了，灭得两人都猝不及防。 　　口罩男懵逼地从摄像机后探头：“咋回事？” 　　胡子男啧了一声：“还咋回事，人去左宥家了呗，总不能两人各自在自己家吃饭吧。” 　　“哦哦也是。” 　　没过几分钟，那辆熟悉的吉普车再度出现在小区门口，驾驶座依旧是那个硬汉，出示了门禁卡后便扬长而去。 　　口罩男盯着那辆开走的车，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的结论：“哥，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车上那人就只是回来拿一趟东西，现在就已经坐车走了？” 　　会不会是他俩想太多？ 　　胡子男哼了一声：“别想东想西的，咱干这一行就是要大胆怀疑小心求证，等着吧，看看明天早上从这小区门口出来的人是谁，再看看明早那吉普车还会不会来接人。” 　　如果那辆车又来了，那他们的猜想就坐实了。 　　毕竟15楼的灯亮了又灭，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释明白的。 第47章 　　“叮铃——叮铃——” 　　门铃声穿过厨房油烟机工作的声音，钻进左宥耳朵里。 　　他颠锅的动作一顿，稳稳放下炒锅，关了火，在水池前飞快冲洗了遍手，用毛巾擦了两下后，快步走到门前。 　　左宥抬手按在门把手上，按下去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有些僵，两只手更是如此，也不知是不是大冬天被冷水冲的。 　　这些外在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我们可以用“冻着了”来解释，但更通俗更有说服力的应该是——他紧张了。 　　不管和江漱阳多熟悉，关系多近，甚至就算某天成为多么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每次久别重逢（几天不见能叫久别吗）前，左宥该紧张的还是会紧张。 　　但他很会装，哪怕心跳扑通扑通蹿个不停，他也能用多年的社交经验维持住表面冷静沉稳的外壳。 　　“嘎吱——”门开了。 　　穿着米白色羽绒服、戴着厚实的红色羊毛围巾的青年站在门外，黑发有些凌乱，眼神明亮，眼睛里满是湿润的笑意，像窗外的雪融化在他眼底。 　　他鼻尖红红的，唇红齿白地冲左宥笑得更灿烂些：“宥哥，新年快乐！” 　　左宥：“……” 　　左宥慢了半拍，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江漱阳对视：“新年快乐……漱阳。” 　　他声音低沉到有些沙哑，在迎上江漱阳目光的那一刻，那些冷漠严肃的外壳像镜面般破碎。 　　江漱阳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左宥下意识地伸手帮忙接过，青年笑着解释道：“这一袋是我小姨给我寄来的好吃的，刚刚我回公寓里拿的，这一袋是我的——拜年礼物？” 　　他语气轻快：“嗯……本来还想买果篮之类的传统礼物，但你明天就要回剧组吧，带着果篮回去太费劲了，所以我就自己挑了别的。” 　　左宥拎着后退几步：“谢谢……我也，准备了礼物……” 　　江漱阳眨眨眼，心道：“嗯？这是害羞了？” 　　他看得分明，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前辈绷着表情，眼睫低垂着，从刚才接过袋子之后就没再抬眸和他对视。 　　一个多星期没见，左宥似乎剪短了头发，耳朵也没法藏在碎发里，此时红得很明显。 　　据江漱阳了解，左宥应该是很容易因为情绪波动而上脸的人，管他脸红耳朵红脖子红都一样，私下里江漱阳都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所以他一直觉得左宥情绪丰富又敏感温柔，丝毫不像网上传言的那种冷漠男。 　　（卫将明等人：？？？） 　　左宥朝地毯上的毛绒拖鞋的示意：“可以穿这个。” 　　江漱阳低头：“喔——你也喜欢布丁狗吗？” 　　左宥闷闷点头，安静地看着江漱阳换鞋关门的动作，半晌才想起：“……我厨房还有菜没做完，我先去忙，你……客厅有游戏机和零食。” 　　江漱阳笑道：“哎，我怎么好意思在你做饭的时候自个儿打游戏啊，家里还有多的围裙吗？借我穿一件呗。” 　　一边说着，他一边解开围巾和羽绒服拉链：“刚好屋里开了暖气，我里边的衣服不是白色的，不显脏，不过我厨艺一般，只能帮你打打下手，洗菜切菜什么的还OK。” 　　“……应该还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吧？” 　　穿着墨绿色毛衣的青年仰着头，睫毛长长的，眼睛很漂亮。 　　左宥目光的落点也不知该放在哪。 　　他搞不懂是春节特殊的氛围、还是江漱阳熟稔自然的交谈、俩人面对面靠近的距离，又或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因素…… 　　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男人勉强维持住思维的转动，点了一下头，本能回答：“嗯，围裙在厨房，我去拿。” 　　他朝厨房走，路过餐厅时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江漱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随手把挂在臂弯的围巾和羽绒服搭在椅背上。 　　围裙是米黄色的，左宥身上的则是藏青色，两条围裙很明显是一个款式。 　　左宥递过去，江漱阳接过，囫囵地套在身上，手背在身后捏着两条带子随便一系，细细的绑带隔着毛衣勒出腰线。 　　江漱阳挽起衣袖，本就白皙的小臂被墨绿色毛衣衬得如白玉一般，在厨房护眼灯的黄光下白得发亮。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江漱阳才侧头看向左宥，笑了笑：“可以了，发布任务吧，左主厨。” 　　左宥…左宥又觉得头晕目眩了。 　　他指着料理台上还没拿出来的油麦菜：“先洗这个吧。” 　　他没意识到自己在说出这话时，神情有多温和，语气有多软，磁性低音炮能说出这种话也是不容易。 　　要是卫将明听见了，估计会瞬间联想先前脑补的暗恋故事，然后恨铁不成钢地吐槽一句——“迷昏头的恋爱脑都给我滚去挖野菜吧！” 　　…… 　　当所有菜都盛上桌后，江漱阳解开围裙，自然地坐到餐桌边他向来习惯的位置，左宥就坐在他左手边。 　　因为只有他们俩一块儿吃，不可能专门做一大桌子菜出来，两人食量有限，做多了也是浪费。 　　所以最后摆在桌上的三菜一汤全是家常菜。 　　——虾仁炒蛋，小炒牛肉，清炒油麦菜，酸菜豆腐汤。 　　另外还有几个热过的餐盒，里边是季蓝英送来的大鱼大肉和甜品。 　　虽然简单，但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在灯光下令人胃口大开。 　　动筷子前，江漱阳想到网上乱七八糟的热搜，想了想，开口问道：“要拍一张照吗？” 　　他对上左宥平静却困惑的目光，建议：“可以发个微博之类的，是不是都没什么人知道你这么会做饭。” 　　左宥点头：“平时没机会展示这些。” 　　毕竟他从不参加综艺，也鲜少为别人下厨，这项技能自然难以显露人前。 　　但江漱阳看似随口一提，左宥就拿出手机，对准餐桌，拍了一张。 　　“咔擦。” 　　左宥低头看了看照片，又抬头看向江漱阳，像在征求意见般道：“拍好了……这样可以吗？” 　　江漱阳凑过来，好奇地看向手机屏幕：“我看看，你拍那么快？能拍好吗？” 　　他语气狐疑，视线落到照片上时陡然顿住，然后长叹一声：“啊——果然，我来吧我来吧，真服了你了哥，这么好看的菜也能拍成这样。” 　　好端端的几碟菜也能拍出模糊的残影，鲜亮的色彩愣是被拍得灰蒙蒙，要是让左宥的粉丝们看到这一幕，这个年估计都要过不好了。 　　——呜呜呜我左哥太可怜了，大过年的怎么吃这么惨，一个人也就算了，还吃不着好东西，太痛了呜呜呜呜 　　江漱阳建议左宥拍照发微博可不是为了把局面弄得更糟糕，只是看不惯网络上那些冷嘲热讽的言论罢了。 　　“一个人过春节”本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大事，最多就是粉丝们心疼一下、路人感叹一番罢了，可偏偏有人阴阳怪气着要把这事和左宥“没朋友”、“孤家寡人”、“圈内人缘差”联系起来。 　　还有一些看似同情、实则暗含幸灾乐祸情绪的评论，那种居高临下点评的口吻，类似“剧爆了有什么用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大过年的还一个人待在员工房，不是大明星吗，是不是在故意卖惨”等等言论，实在让人有些无语。 　　江漱阳其实很少在意网络上的风言风语，他平时从不刻意关注这些，进娱乐圈半年多，他都还没在网上搜索过自己的名字。 　　但他就是有点不爽。 　　他已经把左宥划进自己好朋友的范围了，好朋友被这样莫名其妙地揣测攻击，他当然会不爽啊！ 　　左宥吃好喝好的过得舒服得很，哪有网上说的那样，那不是在诅咒人吗？！ 　　住员工房怎么了，这说明长空给艺人的待遇好啊！ 　　他们分配到的公寓设备齐全、布局美观、空间宽敞，小区还配备专业保安二十四小时严格看守，周围交通方便，商超美食城步行街样样不缺，住这怎么了？ 　　还一个人——左宥才不是一个人啊！当他江漱阳不是人吗？！ 　　年轻人专注地举着手机，在灯光下调整角度。 　　“咔擦，咔擦，咔擦。” 　　他满意地端详了片刻，然后把手机递给左宥：“看看，怎么样？” 　　左宥望着青年这副翘尾巴等夸的模样，眼神微动，看了看照片，认真地夸赞道：“拍得很好，看上去就很好吃，我现在就发微博。” 　　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江漱阳。 　　“怎么了？” 　　江漱阳挑眉。 　　男人嘴唇动了动，面色还是沉静的，但仔细分辨能看出他眼神有一闪而过的紧张。 　　他停顿了一秒，缓了缓声音，道：“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他右手握着手机上半部分，很克制地压住递手机的趋势，安静地等待江漱阳的回答。 　　左宥其实想问，能不能拍一张合照。 　　但这么简单的话，在他嘴里转了几圈，又还是咽了回去。 　　一只肤色冷白的手摊开在他面前，掌心朝上，修长细直的五指自然微曲着，顺着手心看下去能望见延伸到手腕的青色脉络，在宽松的毛衣袖口衬托下显得纤细又脆弱。 　　“可以啊，手机给我吧。” 　　江漱阳爽快答应。 　　江漱阳再度举起手机，这次是对准餐桌边的左宥。 　　他的确挺擅长拍照的，对于灯光、构图和姿势都有自己的讲究。 　　如果他的朋友圈能解除“仅展示最近半年”的设置，他的好友们就能见到三四年前热爱分享生活照的自恋臭屁小江同学。 　　“往这边来点，肩膀展开点，哎，也不用坐这么板正，自然点嘛。” 　　江漱阳指挥着，眼睛盯着镜头里的左宥，毫不收敛地感慨出声：“宥哥，你好帅啊。” 　　左宥：“……” 　　左宥的耳朵悄悄红了：“……嗯。” 　　是真的很帅。 　　穿着深灰色羊毛衫的男人坐在白色大理石餐桌一角，单薄柔软的毛衣布料将他宽肩大骨架的好身材全勾勒出来，到胸口有鼓起又收敛的肌肉弧度，包裹到喉结的高领也丝毫不影响这份欲遮欲掩的性张力。 　　不看脸就已经很帅了，再加上这张圈内顶级颜值的帅脸，那就是真的绝了。 　　“咔擦。” 　　“OK——！我觉得这张就很好。”江漱阳语气雀跃，“就发这张吧。” 　　左宥接过来看了两眼，他看自己的脸向来看不出太大差别，听江漱阳这么说，便毫不停顿地点头道：“好。” 　　他们俩都没意识到，江漱阳镜头里的左宥，是双目注视着江漱阳的左宥，是沉静的、温和的、褪去一切冷淡和攻击性的左宥。 　　在小餐厅昏黄的灯光下，手边是几道家常菜，袅袅热气在餐盘边散开。 　　照片中的主人公姿态松弛地倚靠着餐桌边沿，冷峻的眉眼显出几分平日没有的温吞，看上去……格外的有人夫感。 　　这样浓郁又轻松的生活气息，以往从未出现在左宥的微博里。 　　所以，在之后江漱阳和左宥愉快地共进晚餐、共度春节的这段时间，微博上猝然面对左宥发布的数张生活照的粉丝们很是懵逼。 　　她们的心路历程大概是这样—— 　　叮，您的特别关注1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微博。 　　【哇哦，左哥发微博了？！快看快看，还是热乎的，我要抢热评！！】 　　点进详情页。 　　【哇，好好吃的样子，好馋（流口水），是左哥自己做的吗？厉害！！】 　　【嗯？等等，这一张是左哥？好帅啊妈耶！是左哥吧？嗯嗯嗯？怎么觉得哪怪怪的……】 　　化身显微镜放大照片观察，带着微妙的怀疑巡视评论区后。 　　【我就知道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左哥你OOC啦！！】 　　【这是为了新角色提前入戏吗？左哥演技又进步了（感叹）】 　　【不不不，不对吧，狗仔不是说我哥一个人过春节吗？那这照片谁给我哥拍的啊！！！哥这眼神明显不是在看镜头——是在看拍照片的人吧！！！】 　　大年初一的晚上，有不少热播剧待播剧以及将上映电影的宣传人员在冲KPI，热搜榜上除了社会新闻之外都是讨论度不算高却名列高位的娱乐词条。 　　诸如某某演员剧中湿身，某某cp荧幕初吻，某某上仙与小侍女的几世纠缠……数不胜数。 　　对比起来，左宥随便发的一条微博似乎并不起眼，即使上热搜也只是挂在榜单尾巴那儿。 　　毕竟左宥从不参加综艺，除了粉丝之外鲜少有路人了解左宥日常性格，也很难看出照片上的左宥和平时细微的差别。 　　路人的评论基本都是舔颜，大帅哥的正脸可比那些狗仔发布的模模糊糊只能看出是个人的背影视频好看多了。 　　而粉丝们则是化身谜语人对暗号，没有多少粉丝在左宥微博下直接问出来，几乎都是回自己的微博或粉丝小群里讨论。 　　——她们左哥，是谈恋爱了吧？ 　　粉丝们像囤粮的小仓鼠般搬运着近段时间左宥的路透照片和行程记录，汇总到各自私下的群聊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八成谈恋爱了，md，真让那群狗仔猜中了】 　　【其实哥也到了该谈恋爱了年纪了，今年就27了，再不谈都三十了……不行我还是说服不了我自己，啊啊啊啊啊好崩溃QAQ】 　　【其实也没证据啊宝宝们，看这个路透和行程表，没见左哥身边出现过什么不认识的人啊！不都是卫妈守着吗】 　　【对啊还有卫妈，卫妈怎么可能让左哥谈恋爱，他跟护犊子似地守着咱哥，咋在卫妈眼皮子底下谈啊！】 　　【就算之前藏得很好，这张照片肯定暴露了，我们都看得出来，卫妈就更别说了】 　　【我赌他没谈，真的，哥现在还是事业上升期，谈恋爱影响不好】 　　【……宝子们，咱先别内部逆反，其实左哥就是那种谈恋爱对事业影响最小的演员类型，左哥又不演偶像剧，那些校园仙侠古偶剧本都递不到左哥面前，咱不是一直都知道，左哥和别的男演员不同，他完全不需要吃cp红利的呀】 　　【lgdl，但不可否认，左哥长得太帅，这张脸天生吸女友粉（比如我），如果左哥恋情坐实了，那吸粉速度肯定比不上现在】 　　【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左哥女朋友是谁】 　　【对对对，万一这女生在圈内风评不好，路人缘不好，肯定会害到哥的！！！！】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饭圈最喜欢搞连坐了，那些黑粉不得高兴坏了……】 　　【这就很烦，姐真的不想以后还要为了左哥去给嫂子洗白】 　　【弱弱地问一句……一定是女朋友吗？】 　　【额，这没啥好说的吧，左哥看着挺直的，应该不是同？】 　　【题外话，娱乐圈同性恋概率可以说是所有圈子里最大的，基本上不是同也是双，而且我从左哥刚出道就在关注他，他好像真不喜欢女人……】 　　【别造谣啊，左哥明明是平等地蔑视每一个人，无论男女，现在的左哥还只是冷淡，刚出道那会的王霸之气才叫扎人】 　　【妈呀……如果左哥是同，影响就更大了，除非他对象脸够帅够有魅力……】 　　【总而言之，我们都尽量别在公共平台讨论这些，自己默默关注就行，假如有路人问起，就说左宥谈恋爱不影响事业，我们粉丝都支持他谈，先保证我们不内讧！】 　　【明白】 　　【收到！】 　　【1】 　　…… 　　次日一早，左宥和江漱阳都在不到七点时就醒来了。 　　两人差不多前后脚走出各自的公寓。 　　“早啊。”江漱阳笑着抬手打招呼。 　　青年半睁着眼，有些倦怠的样子，身上依旧是那件白色羽绒服，下半张脸埋在红围巾里，头上还戴着一顶灰色粗毛线帽。 　　他单肩背着包，另一只手拎着伞，像准备去上早课的大学生。 　　左宥颔首回应：“早上好。” 　　他没有江漱阳这么怕冷，一件黑色大衣就足够御寒。 　　男人看上去面目冷肃，但眼神却是安静温和的，琥珀色的瞳孔也被他眼底的情绪浸泡得像是电煮锅里融化的焦糖。 　　两人并肩朝电梯里走，一路闲谈。 　　“宥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江漱阳忽然问。 　　他神态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懒洋洋的笑容，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 　　左宥心里却顿了顿。 　　是春节后的第二天。 　　是你电影上映的日子。 　　是……2.14情人节。 　　左宥面不改色地回答：“知道，《无名者的罪恶》今天首映。” 　　他跟在江漱阳身后走进电梯，按下1楼，然后抬头看着闭合的电梯门上倒映着的并肩而站的俩人。 　　他补充道：“今天拍完戏后，我会去看的。” 　　其实左宥尝试与江漱阳拉近距离的这些手段实在称不上高明，甚至实践起来，在旁观者眼里总有些许笨拙。 　　笨拙地靠近，笨拙地讨好。 　　但胜在他有一张冷峻沉稳的脸，以及现场并没有旁观者。 　　江漱阳：“哇，那提前谢谢哥贡献的票房。” 　　年轻人笑得没心没肺，开朗又懒散的模样让人很想用力揉一揉他的脑袋。 　　“叮——”电梯到达一楼。 　　江漱阳甩了甩手里的雨伞，走到一楼的自动贩卖机前停下脚步。 　　他看向门外飘飞的雪，回头对左宥说：“嗯……你还要赶飞机吧，你先走吧，待会雪越下越大了，我在这买点东西。” 　　左宥也不多说：“嗯，路上小心。” 　　江漱阳轻快道：“你也是。” 　　…… 　　“——别愣着，人出来了！” 　　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蹲在小区对面的花坛边上，嘴里还含着根燃烧了大半的香烟，在看到小区门口出现的人影时，原本提不起精神的颓废模样瞬间消失。 　　他含着烟说话不清楚，还险些烫到嘴巴，干脆皱着眉朝地上一吐，起身抬脚碾了碾还带着火星子的烟头。 　　胡子男使劲一拍同伴的肩膀：“相机准备好没，还不赶紧！” 　　“行了行了，早备好了。” 　　口罩男依旧是那全副武装的样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镜头里放大的画面，嘴里忍不住嘀咕：“卧槽……这哥们拍黑客帝国啊……” 　　只见马路对面，在保安的注视下走出小区大门的男人正打着一把黑伞，一身长至小腿的黑大衣衬得他个子高挑、体型修长、姿态挺拔如竹。 　　他一手举伞，一手插在衣兜里，信步朝马路边走去。 　　“咋一个人出来了，对象呢？还在楼上？” 　　胡子男从口袋里拿出被挤得有些变形的肉包子，随便扒拉开塑料袋，也不顾忌冰凉的口感，直接一大口咬下去。 　　他眯眼盯着对面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感觉左宥好像朝他们这儿看了好几眼。 　　“……发现了？不至于吧。” 　　他俩待的位置刚好在花坛后边，正前方有一棵高大的常青树，将显眼的摄像机挡得严严实实。 　　为了藏匿在这大雪天，他俩还特意翻出来不知道买了多久的白棉袄，按理说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吧…… 　　这左宥才走出门多久？ 　　“阿嚏——！！” 　　口罩男猛地前倾打了个喷嚏，动静大到树丛上的雪都震落了些。 　　胡子男吓得一激灵，连忙抬头去看对面某人的反应——很好，没往这边看，还在低头看手机，没准是在看网约车到了哪。 　　他知道左宥的航班是在上午九点，现在出发都只能踩点赶到，按他往日跟拍左宥的经验——这位大热男演员向来习惯早起早到，从没有踩点的习惯，今天这样的变化，会不会是因为昨夜春宵一度误了早朝？ 　　他兀自浮想联翩着，就这样看着左宥上了一辆普通出租车。 　　旁边的口罩男放下摄像机，转头看向同伴：“大哥……草，你这什么表情，你笑啥？！” 　　胡子男咳嗽一声，正经道：“哪笑了？你看错了！” 　　口罩男：“……好吧，咱还要在这继续等吗？” 　　“当然要等！” 　　胡子男满脸诧异，似乎在奇怪他怎么问得出这种傻话：“如果我们能挖出来左宥女朋友的身份，这种等级的爆料先不说能从长空娱乐要到多少封口费，真要曝出去完全足够咱俩晋升业内顶级狗仔了！” 　　口罩男讪讪道：“好吧……” 　　他眼睛一瞥，顿时精神起来：“大哥，来人了！” 　　“——” 　　胡子男翻了个白眼：“啥啊，这是个男人啊！” 　　他盯着对面走出来的男人——或者还不能说是男人，因为看上去太年轻了，像大学生，又或是高中生？ 　　那年轻人穿着一身白，头顶打着一把蛋黄颜色的雨伞，伞沿还有荷包蛋的图案，步伐急匆匆的，手上拎着一袋吐司面包，没有和左宥走一个方向，而是出门就转弯朝马路另一边赶去，目的地大概是五百米开外的地铁站。 　　那把伞不偏不倚地把年轻人的脸挡得结结实实，看对方的姿势，像是把伞柄夹在肩窝里，整个脑袋都抵着伞面内侧。 　　他拿着手机，看手指的动作像在打字。 　　胡子男只是多看了两眼，便道：“这么年轻，大学生吧，估计是长空今年新签约的演员。” 　　口罩男见同伴不在意，有些依依不舍地盯着镜头，心想：“可惜，这年轻人感觉长得挺好看的。” 　　他刚刚捕捉到一个侧脸，但没来得及按快门，最后也只在相机里留下一张模糊的侧影，完全看不着脸的那种。 　　他叹了口气：“唉，继续蹲吧。” 　　于是…… 　　俩人在小区门口硬生生蹲到下午三四点，除去轮值的保安和清洁人员，以及零星几个明摆着不是艺人的工作人员，再没见小区里走出来一个活人。 　　搞毛啊？！真的假的？？？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都看出对方在怀疑人生。 　　别说昨晚那辆四个八的吉普车了，哪怕走出来个人呢？ 　　……其实这也合理，毕竟春节期间，真的没什么艺人会留在公司分配的公寓里，除了左宥这个奇葩。 　　“所以昨晚真的是我们误会了？” 　　口罩男茫然极了：“可能那辆车上的艺人就是回一趟公寓拿东西？” 　　胡子男不愿相信：“怎么可能，左宥图啥呢？！莫名其妙跑回江城公寓吃顿自己做的饭？？有毛病吧！” 　　他喃喃着：“不对，肯定不对，一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就算昨晚那辆车上的人只是回来一趟，没有留下来过夜，那也还是太巧了，怎么人家刚好就是左宥的邻居？” 　　“不管了！”他咬牙切齿地收拾背包，“先回去，想办法搞清楚昨晚那辆车是哪个明星工作室的，还有住这栋公寓15楼的人，试着查一下！” 　　“明白！” 　　口罩男也跟着收拾摄像机，一边应声一边悄悄松了口气。 　　艾玛，终于舍得撤了，不愧是大哥，真有耐心。 　　与此同时，江城某所供电影拍摄取景的中学内，江漱阳正和其他几位主演在操场搭戏。 　　现在还是剧本围读期间，电影尚未正式开机，剧组内各个部门都在为前期准备工作紧急忙碌中。 　　这部电影的剧本就是再俗套不过的校园爱情片，虽然狗血，但胜在没有车祸失忆堕胎等等青春疼痛情节。 　　电影的卖点是甜蜜悸动的恋爱与青春热血的奋斗，江漱阳所饰演的男二号徐天齐这个角色，既担负着暗恋女主的传统男二感情线，也拥有叛逆少年为理想努力的成长线。 　　不管怎么说，其人物弧光还是圆满的。 　　剧组同事闲聊时还提起万业娱乐对这部电影的重视程度，有公司内部人员神神秘秘地透露，声称《挚爱的我们》杀青之后，只要等后期配音剪辑等工作做完，上面审核会一路绿灯，直接安排最快最适合的上映档期。 　　江漱阳在心底算了算时间——那没准这部电影比《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还要先上映呢。 　　“高二一班的韩庭，是你吧。” 　　戴着红围巾的青年穿过人群，停下脚步，挑眉望着面前的仇岭，眉眼间满是桀骜不驯，说话间带了些上扬的语调，那种挑衅的意味毫不遮掩地朝着仇岭释放而来。 　　他眼睛微眯，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从来藏不住事，那种微妙的警惕和敌视在这双眼睛里如明镜般呈现出来。 　　刚刚得知暗恋的女孩有心上人的徐天齐，对待眼前这位情敌很难维持好的态度，而且这情敌还是他最讨厌的装模做样的好学生。 　　仇岭脸色冷淡，直直注视着江漱阳的眼睛，冷冷吐出三个字：“什么事？” 　　江漱阳咧嘴一笑，酒窝在嘴角一闪而过。 　　他瞳仁很大，漆黑而明亮，直视某个人时总是很有情绪张力。 　　按照剧本，此时的徐天齐应当把握在手上的网球朝仇岭抛掷过去，在看到仇岭抬手稳稳接住后高高挑眉，道：“来一场？刚好网球场空着。” 　　而韩庭也正处意识到自己感情的转折点，他隐约感觉到徐天齐的心思，心里的不悦和胜负欲压倒了他一贯少年老成的冷淡脾性。 　　他冷冷抬眼，握着网球的手指用力：“——来。” 　　“……可以啊！” 　　舒向伊看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仇岭你原来是会演戏的？那你怎么和我对戏的时候就像个木头人！你是不是针对我！” 　　仇岭的眼神依旧放在江漱阳身上，对舒向伊的话置若罔闻。 　　万芝笑着解围：“没有吧，向伊你不觉得是小江特别能带人入戏吗？我上次和小江合作时就有这种感觉。” 　　舒向伊看了看江漱阳，后者正翻着手里的剧本同仇岭解释着什么，认真的模样和方才戏里的徐天齐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就是整容级别的演技吧？ 　　她认命地点头：“唉，确实。” 　　但她和仇岭咋演啊，别说cp感了，能不能演出互相喜欢的感觉都是大问题，她完全无法想象仇岭喜欢人的样子……救命啊。 　　而且她跟仇岭私下几乎不聊天，倒不如说，她就没见仇岭和谁聊天聊得有跟江漱阳这么愉快。 　　哟哟哟，瞧他那样，虽然冷着脸，但身体距离可一点不远，两人都挨在一块儿了！ 　　江漱阳明明是在指着剧本说话，仇岭还偏要一直盯着人家的脸——也不一定是脸哈，看样子像是在盯嘴唇。 　　怎么，你是耳朵有毛病要读唇语吗？ 　　舒向伊只觉得没眼看，干脆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她和万芝随意聊着天，忽然想起什么：“哎，对了，江漱阳的电影是不是今天上映啊！” 　　她拿出手机：“应该有上热搜吧，那部电影热度那么高……姐你有了解吗？” 　　万芝声音含笑：“有了解。” 　　她若有若无地看了眼那边和仇岭站在一块儿的青年，微笑道：“小江……大概要火了呢。” 第48章 　　2.14-2：00pm 　　江城某家电影院大厅。 　　艾文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沙发前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他买的可乐爆米花。 　　没错，他参加了三场有江漱阳参与的线下路演还不够，又来给电影首映贡献票房了。 　　其实他本想包场的，但他又想了解其他观众对电影的看法，所以还是老老实实买了一张票。 　　网上订票的时候他差点就没抢到首映票，天知道电影院的票还要靠抢？！那群粉丝也忒疯狂了！ 　　但估摸着也就首映票这么挤，之后的排片应该还好，到时候他再包个场请微信群里的好友们来看也不错。 　　候场的时候，艾文瞧见对面不远处的沙发上有位长发帅哥，换做以前，这相貌应该是他的菜。 　　可惜他现在整颗心都在江漱阳身上，这男友粉没个三年五载是脱不了的，所以他也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多看了几眼。 　　“拍个照吧……” 　　艾文自言自语着把电影票放在爆米花旁边，举起手机，调整角度拍了两张，然后又调换镜头连拍几张自拍。 　　“啧啧，我果然天生丽质。”他摆弄着手机，笑得很是开心，“都不用P了，嗯，就这样，调个色，发朋友圈！” 　　【Elvin】：来看电影咯（太阳）（太阳）（彩虹）（彩虹）（笑脸）（笑脸） 　　[照片][照片][照片][照片] 　　娱乐圈从业者总少不了社交，尤其是像艾文这样没有绑定某一个工作室的自由化妆师，他的微信好友非常多。 　　当然，除了工作上结识的同行之外，gay圈好友也不少。 　　他刚发布朋友圈没几分钟，点赞的消息叮当叮当地冒出来，很多熟人都在底下留评，艾文也干脆在下面和大家聊起来了。 　　【林（185，双鱼，15）】：那部微博上很火的电影？里面是不是有个帅哥（贱笑） 　　【Elvin】回复【林（185，双鱼，15）】：对啊，就是我之前发群里的超级大帅哥！！ 　　【包子（181，射手，14）】：一个人？约你泡温泉没时间，看电影倒是有时间了，哼（翻白眼） 　　【Elvin】回复【包子（183，射手，14）】：抱歉嘛bb，我封心锁爱了，这会追星有点上头（晕倒） 　　【麦利（185，摩羯，16）】：……是jsy那部电影吗？他在论坛里好多梦男，啧啧 　　【Elvin】回复【麦利（185，摩羯，16）】：咳，正常，俺也是（对手指） 　　【客户3.15 安女士】：啊啊啊啊啊是妮姐和江江的那部电影吧！！今天上映吗？！我都忙忘了！！我也要看！！ 　　【Elvin】回复【客户3.15 安女士】：（笑脸）没事，还来得及，看下一场就好啦 　　【客户3.06 唐女士】：好巧，我也买了首映场的票，但不和你在一个电影院 　　【Elvin】回复【客户3.06 唐女士】：没事，看就得了！ 　　…… 　　“请，下午2：20场次《无名者的罪恶》观众到入口处检票……” 　　广播里响起柔和的播音腔女声，艾文收起手机，拿着票和零食快步朝检票处赶去。 　　排队依次进场后，艾文很快找到自己的座位。 　　他坐下没多久，刚打算拿出手机继续看会朋友圈，就闻到一股花香调的香水味——是走到他身边坐下的陌生人身上传来的。 　　闻起来有些……骚包。 　　他转头瞥了一眼，发现是十几分钟前在等候区瞧见的那长发帅哥。 　　这也忒巧了！ 　　那帅哥戴着金丝边眼镜和蓝牙耳机，笑眯眯的，显然在和谁通话。 　　“哼……？”他声音很舒缓，容易让人联想到深夜电台或咨询窗口的服务人员，“你是说老卫不信你说的？” 　　长发帅哥笑了一声：“哈，真的假的，他是因为你微博发的照片才来找你的吧，你实话实说了，他还不信？”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男人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像是在憋笑：“……嗯，这样吗？你之前还跟他演了这一出？那难怪他不信你，他估计还以为你在虐恋情深呢。” 　　“在他得知的信息里，你不就是告白被拒，还不放弃，春节约人家吃饭，结果还真约出来了，你微博那照片不明摆着陷进去了，老卫估计担心死了，生怕你被骗。” 　　“……哦哦，人家还为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啊，这么贴心？” 　　“头戴式耳机吗……还挺适合你的，不想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就戴着，还能隔绝噪音，和你绝配啊！你送人啥了？” 　　“手链？也还不错，但现在冬天不适合戴手链吧。” 　　裴郊看着放映厅里人来人往的景象，瞥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电影开始只有不到五分钟了。 　　他想了想，还是坦白道：“其实老卫前段时间来问过我这事，我就说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原来是你跟他演那啥失恋……老卫他问我你喜欢的那人是谁，我又不知道，就实话实说你没告诉过我咯。” 　　“然后他又问我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郊略有心虚，轻咳几声：“按理来说，我们这行是不能轻易透露客户信息的，但老卫和你什么关系，他就差申请当你监护人了，所以我就——稍稍的——说了那么一点。” 　　“我说人家是个大美人，让你一见钟情的大美人，而且因为这份感情，你的病情也得到缓解。” 　　裴郊缓了缓声音：“我就说了这些，问题不大吧？” 　　“嗯？有人叫你吗？”男人愣了下，“没事，你先去忙，我这边也有事，好嘞，拜拜。” 　　通话挂断，裴郊自言自语：“唉，劳碌命啊，出来看小帅哥还得陪客户聊天……但大客户嘛，有特权是应该的。” 　　他想起刚刚左宥告诉他的关于卫将明询问的内容和反应，不免有些好笑：“啧，老卫不是把大美人当成什么狐狸精、蛇蝎美人之类的角色了吧。” 　　也确实，能把左宥迷成那样的，怎会没有狐狸精那样的魅力。 　　他没理解错的话，除夕和春节那两天假，左宥是先回的江城，再主动约的大美人吧。 　　一方面是不想让大美人觉得自己太刻意，专门为了一顿饭从横店飞回来。 　　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欺骗人家，那种“人明明在横店，却说自己已经到江城，借此试探能不能约饭，以免白跑一趟”的小手段，左宥都不想用。 　　所以左宥是做好准备，如果没约到这顿饭就当白跑一趟，大不了独自在公寓里过新年。 　　裴郊是及时行乐的利益导向者，这种费时费力的笨办法，他是不太认同的。 　　都是成年人了，玩点刺激的、直接的、有意思的不好吗？ 　　这样小心翼翼的，倒像是学生时期暗恋的感觉。 　　但左宥还是幸运的，起码他能一直保持和大美人的联系，而且他们关系是真的有在变好。 　　裴郊叹了口气。 　　不像他，从几个月前偶然刷到《罗曼蒂克主义》MV后，他就非常在意MV里左拥右抱的那个青年。 　　之后又刷到人家和虞靖川的某音合拍，直接把裴郊锤进坑里，迷得死死的。 　　那张脸，那声音，那身段，没有一点不长在裴郊的喜好上。 　　为此，裴郊还专门去那家名叫高街十一号的酒吧厮混了一个多月，就是想尝试能不能偶遇到江漱阳。 　　毕竟江漱阳在网络上暴露的信息实在太少，只知道他是江财的大四学生，签约了长空娱乐，最近都不在学校。 　　其他的，诸如他拍过什么电影，最近在干什么事，有什么行程安排，一概不知。 　　或许这就是还没出名的好处，隐私没有人刻意挖掘。 　　当然，什么信息都没曝光未免也太干净了，这背后没有公司保护，裴郊是不信的。 　　上周好不容易有路演的消息，偏偏那几天裴郊都有工作上的事需要留在江城，只能望着网上的视频叹息。 　　咳……事实上他还尝试过在微博某音给江漱阳的账号发私信，但人家或许没有看私信的习惯，毕竟很多明星都会先让工作室人员筛选私信再查看。 　　而裴郊发的私信恰好就是会被筛掉的那一类。 　　给他个认识的机会吧，他个人条件也不差啊，长得帅身材好家境优渥事业有成，还都是娱乐圈工作者，有的是共同话题。 　　裴郊：……唉。 　　算了，先看电影吧，以后……总有机会的！ 　　灯光暗下，电影开始。 　　…… 　　… 　　* 　　左宥挂断通话，抬眸看向面前神色狐疑的卫将明。 　　他声音平淡：“什么事？” 　　卫将明眉头一抽，看了眼左宥的手机，又盯着对方的眼睛：“和谁打电话？才刚分开几个小时就忍不住了？” 　　左宥面不改色：“裴郊。” 　　说完还把停留在通话结束界面的手机屏幕亮给卫将明看了眼。 　　“你找他做什么……”卫将明皱着眉，压低声音，“身体又出毛病了？” 　　左宥摇头。 　　“那你没事找人心理医生干嘛……” 　　卫将明声音一顿，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你该不会把裴郊当恋爱导师在用吧？！” 　　不需要左宥给出什么回答，卫将明一看左宥这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就知道他猜对了。 　　这一刻，那种“家养的猪被白菜钓走了”、“恋爱脑扶不上墙”、“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啊男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犹如弹幕般飞速刷过。 　　他想到左宥粉丝群聊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想到裴郊形容的“迷倒左宥的顶级大美人”，想到上次在休息室撞见的黯然神伤却仍不肯放手的左宥…… 　　他起初听裴郊那些话，还觉得是这个狗头军师在夸大其词。 　　因为在卫将明看来，左宥并不算颜控。 　　这家伙对相貌的评定和大众不太一样，且他并不在意长相优劣，就像他也一直没觉得自己长得多帅。 　　卫将明曾设想过能够让左宥心动的人的模样。 　　按他对左宥的了解，对方不一定长得非常漂亮，但应该是看上去舒服的、如沐春风般的长相。 　　个子较高，身材偏瘦，或许是那种高高瘦瘦的小家碧玉般的角色。 　　但现在瞧见左宥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卫将明又不确定了。 　　在眼下这个快节奏的浮躁社会，追寻“纯爱”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甚至还有不少人嘲笑轻视所谓的纯爱战士。 　　社会大环境都是如此，更遑论娱乐圈了。 　　所以……左宥是跟他来真的？ 　　卫将明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他从业十年都没有过如此困惑的时刻。 　　这顶级大美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呜呜呜呜真的好好看，我就喜欢看这种题材！！” 　　“我也！！！悬疑片我的最爱！！而且这部电影演员颜值都好高！” 　　“别说颜值了，我的妈呀，全员演技在线好吗！尤其是那个骆延，演得太太太好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听说那还是个新人，而且不是科班出身，这种天赋吓死人……” 　　“这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吧，他那双眼睛真绝了，太有故事感了，看得人瘆得慌。” 　　影院的灯光亮起，艾文听着周围人或兴奋或怅然地热烈讨论，越听越眉飞色舞，心里直念：“夸，多夸点，我们江江就是最棒的！”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热搜榜的情况。 　　早在电影播到一半时，“江漱阳”和“骆延”就已经上了好几个热搜，且热度直线攀升，其排名丝毫不落后于另外几位主演。 　　而现在…… 　　热搜第一赫然是—— 　　#江漱阳神级镜头# 　　点进去就是一段不到10s的眼神戏特写。 　　阴云密布，狂风骤雨之下。 　　少年瞳孔深黑，洞若观火，其中情绪之浓烈几乎要烫伤观众目光。 　　背景音只有凛冽的风声雨声，但这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将少年偏执的爱恨一字一句释放出来，振聋发聩！ 　　不熟知电影剧情的网友或许无法理解少年这神情的前因后果，但并不影响他们为之屏息震撼。 　　表演是抒发感情、传递情绪的一种方式。 　　毋庸置疑，江漱阳做到了。 　　之后接着的热搜是#董沁文无名者指的是许老师#。 　　这个热搜词条的内容是电影首映开始时，媒体发布的一则采访视频，受访者是《无名者的罪恶》女一号董沁文，她在电影中饰演的角色是许老师。 　　主持人问：“为什么电影要叫做《无名者的罪恶》呢？” 　　董沁文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黎导，同时我也有些许自己的理解。” 　　“细心的观众能够发现，从电影开始到结束，从未暴露过许老师的真名，她是前夫口中的‘喂’和‘你’，是学生们呼唤的‘老师’、‘许老师’、‘教数学的那个老师’，也是女儿声声念着的‘妈妈’。” 　　“她的一生扮演过很多角色，但在她看来，只有为女儿复仇成功的那一刻，她才做回了她自己。” 　　“所以其实在电影名字上，我们黎导就已经暗示了最后真凶是谁。”董沁文停顿了两秒，又道，“当然，还有一种理解，所谓的无名者，其实是指小县城里每个普通人内心深处叫不出名字的黑暗面，校园霸凌的坏学生，纵容霸凌的老师，小小年纪诱杀陌生同龄人的女孩……” 　　她注视着镜头，神色淡然：“可悲的是，自诩正义的许老师在最后也成为这些无名者中的一员，为一己私利诱使信任她的学生杀人，复仇的同时却又逃避法律的审判，这是人类特有的劣根性。” 　　“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从始至终信任着、期盼着她的骆延。” 　　让少年为她举起屠刀，又让少年替她孤身顶罪。 　　或许是因为骆延天生情感淡漠，有反社会人格倾向的病症，让许老师联想到害死自己女儿的周雁，且刚巧周雁和骆延还有牵扯…… 　　许老师对骆延的种种安排，有几分迁怒几分逃避——谁能知晓呢？ 　　热搜词条下只截取了这一段采访内容，不过两三分钟，艾文很快看完。 　　“原来还有这种解读……” 　　他低声感慨，同时跟着散场的观众朝放映厅外走去。 　　走在他前面的还是那位长发帅哥，艾文抬头时无意间瞥到对方亮着的手机屏幕。 　　这人依旧戴着蓝牙耳机，听不到声音，但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是江漱阳的混剪视频。 　　艾文眼神一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视频中闪回着MV中被香槟酒泼脸的青年懒散暧昧的眼神，校园采访中背着双肩包的男大学生意气风发的笑容，线下路演时梳着背头的冷脸年轻人乍然一笑的模样，以及《无名者的罪恶》里骆延举起铁锹的决然神色…… 　　虽不知配的是什么bgm，但光看这几个片段剪辑已然足够吸引人。 　　“——嘿。” 　　裴郊挑眉：“好看吗？” 　　艾文：“……” 　　艾文连忙低头：“咳，不好意思，江江太好看了……一时没忍住。” 　　裴郊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也觉得。” 　　艾文试探道：“……粉丝？” 　　裴郊：“嗯……算是吧。” 　　艾文睁大眼睛：“好巧，同担你好。” 　　真特么巧，上次路演坐他旁边的也是同担，万恶的同担。 　　他，铁血毒唯男友粉，拒！同！担！ 　　艾文果断抬手挥了挥：“同担再见！” 　　然后便走出放映厅，朝楼梯口迈步离开。 　　裴郊：“……？” 　　奇怪的人，连电梯都不坐吗？ 　　话说，他没感觉错的话，刚刚那人也是同吧。 　　男人摸了摸下巴，目光又落到已经开始自动重播的混剪视频上。 　　耳机里深情低沉的音乐声徐徐唱着。 　　他心想：“真好看啊……” 　　难怪这么讨人喜欢。 　　* 　　电影播出期间，主演团队们仍旧需要配合各方宣传。 　　江漱阳和剧组签订的合约里有关配合官方宣传的内容较少，大概是考虑到他新人演员的身份，剧组没把宣传的任务往他身上放太多。 　　其实以江漱阳的外形条件和拍摄期间展现出来的表演天赋，宣发人员也想到电影上映后，江漱阳会获得不小的关注。 　　但谁也没料到，这热度可以这么高啊！ 　　甚至在电影上映一周后，江漱阳按照剧组的要求在某音发布了一个校服变装视频，直接爆上热榜第一就算了，还让电影隔日的票房实现逆跌！ 　　除此之外，江漱阳的颜值混剪视频轰轰烈烈地席卷b站，也不知道这群剪刀手们是怎么把江漱阳有限的那些镜头给玩出花来的。 　　颜值混剪也就算了，居然连cp视频都出来了。 　　当一个明星的cp视频满天飞，甚至连拉郎配剪辑都能上首页推荐时，就说明这人是真火了。 　　在一众cp视频中，目前还是“许诺”cp和“周骆”cp热度最大。 　　毕竟江漱阳暂且只有一部电影作品搬上银幕，而许老师是骆延追逐和向往的灯塔，周雁是和骆延有正经感情线的cp，虽然剧情里已经殉了，但谁说不能嗑be呢？ 　　至于某些邪教cp也同样不甘落后。 　　诸如因为骆延举起铁锹杀人的狠厉决然而出圈的“前夫哥”cp，MV拍摄中最早诞生的“浪漫”cp，甚至还有与校园采访中被江漱阳选中的粉色玩偶星之卡比都有cp…… 　　这段时间，《挚爱的我们》剧组工作人员们见到江漱阳都忍不住说一句恭喜。 　　有小部分人最初把他当成无权无势激不起水花的小新人而略有轻视，到如今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一夜爆红的演员很容易心态失衡，而一夜爆红的新人演员更是如此。 　　网络上夸得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周围人亲切偏爱的态度，源源不断流入手中的资源介绍…… 　　成功来得如此轻易，对于年轻历浅的新人来说，太令人飘飘然了。 　　圈内关注这件事的人还在冷眼静候江漱阳的下一步动作。 　　在人人都能当待爆咖的当代娱乐圈，江漱阳的确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演员。 　　别拿人家客串的MV说事，就算江漱阳当初在MV里小火了一把，但谁会把那种后继无力的热度放在心上？ 　　这部由他出演男三号的电影才是真正凸显江漱阳可怕天资的作品。 　　——一个外形拔尖、天赋超群、未满22岁的新人演员。 　　他甚至是非科班出身，签约公司才半年多！ 　　这位异军突起的新人是什么背景，会不会被扑到眼前的热度迷了眼，又是否会为了吃这份热度的红利赚快钱而去接一些乱七八糟的通告……等等这些后续动向都会影响众人对江漱阳的判断。 　　由于《挚爱的我们》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毕竟要先捂着仇岭出演男主角的消息，就干脆将整个拍摄地点都围起来严禁外人观看了。 　　而《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是长空娱乐自己投资制作的电影。 　　其导演虽有一部大爆剧在手，但在外人眼中，这位汪石导演前半生碌碌无为，也从未导过电影，除了和汪石合作过《遗失的真相》的左宥等人，谁会相信这位导演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况且，这部电影是原创剧本，没有大热IP的热度兜底，其作者也是一位名声不显的编剧。 　　当然，最致命的一点还得是——这部电影的主演阵容几乎全员新人。 　　一大半都是长空娱乐新签的演员，唯一稍有名气的还是“万年反派”孟岱。 　　据说这还是一部大男主电影，偏偏男主还选了当时仍是新人的江漱阳——就这阵容，谁负责扛票房？ 　　实在很难让人重视这部电影啊…… 　　于是在江漱阳个人热度水涨船高之际，圈内竟然没多少同行下水军造谣搞黑热搜打压新人，让他就这样火得干干净净、无人添堵。 　　“火了的感觉怎么样？” 　　江漱阳握着手机，听到对面季蓝英的询问，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还好吧。” 　　他早就知道这部电影会火的，梦中那本书就是这么安排的剧情，导演编剧演员全都和梦里一模一样，所以结局也应当是一样的。 　　所以他能火也不过是借了这部电影的热度吧。 　　他懒洋洋地绕着操场走：“网上热度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这段时间就不火了。” 　　之后的《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和《挚爱的我们》才悬呢，这两部电影都是原书里没有出现过的，是“剧情”之外的存在，能不能火全看天意。 　　反正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结果如何都问心无愧。 　　季蓝英听到这话后略有惊讶。 　　她猜到江漱阳不太会受网络的影响，倒不是自信于江漱阳面对铺天盖地的夸赞能稳住心态，而是因为她知道江漱阳正在剧组拍戏，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他大概率对自己“火”的程度并无实感。 　　但江漱阳能说出这种话……季蓝英还挺意外的。 　　她听得出青年并不是有意谦虚，而是实打实就这么认为，且语气并无悲观之意，只是单纯在陈述客观事实。 　　……行吧，也好，省得她费心对内娱小新人进行思想教育。 　　“是这样。” 　　季蓝英道：“所以，还不够，要更火才行。” 　　这样，即使时间过去，那种火到人尽皆知的盛况也依旧会停留在大众记忆里。 　　江漱阳立刻理解到季蓝英的意思，他笑着回答道：“好啊，我努力。” 　　“江漱阳——吃午饭啦！” 　　舒向伊隔着一个操场朝他招手。 　　江漱阳也扬起手，脉搏位置环着的手链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远远看去像星星似的。 　　他扬声回应道：“来——啦——” 　　“小姨，我先挂了，吃饭去咯。” 　　他沿着红褐色的跑道朝对面快步赶去：“你也早点吃饭，别忙忘了！” 　　他声音快乐又爽朗，季蓝英听在耳朵里，嘴角也轻轻上扬了些。 　　“知道了。” 　　另一边的舒向伊看着跑道对面飞奔过来的男生，或许是正午太阳过于刺眼，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等到江漱阳停在她面前，她才哼声道：“好闪啊。” 　　江漱阳喘着气，困惑地眨眨眼：“嗯？” 　　舒向伊歪了歪头，垂眸看向江漱阳手腕上那条细细的银链，像小女生瞧见漂亮饰品一般好奇道：“说你这条手链呢，好闪，是卡地亚的？” 　　这手链极细，像一条闪着银光的弧线，下面还坠着几颗米粒大小的银球，银球中间夹着一颗白润的小珍珠。 　　饰品无疑是漂亮的，但很少有男生会戴这种风格的首饰，偏偏串在江漱阳手上丝毫不显违和，衬得他肤色更白，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像极了白瓷上的纹路。 　　江漱阳思考了下：“不知道啊，也没logo，我不太了解这些品牌……” 　　舒向伊了然：“哦——所以这是别人送你的吧，嗯，还挺有品味的，和你很搭！” 　　江漱阳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们说话时，仇岭拿着两份盒饭朝这边走过来。 　　他默不作声地停在两人身边，把右手上的一份递给江漱阳。 　　江漱阳：“……给我的？” 　　舒向伊嘴角抽了抽：“呵呵……不是给你的还能是给谁。” 　　反正她的这位同公司的师兄是绝不会觉醒绅士风度地主动给她拿饭。 　　她已经看透仇岭这家伙了，估计整个剧组在他眼里就分为两类——江漱阳和别人。 　　她摆摆手：“行，那你们先吃，我助理拿了我拿份，就在那边教室，我先过去了。” 　　走之前她还隐蔽地朝仇岭翻了半个白眼，被仇岭面无表情地无视了。 　　江漱阳还是接过盒饭：“谢谢啊……” 　　进组两个星期，他还是没搞懂仇岭走的什么路子。 　　这人……着实太黏人了。 　　——江漱阳知道，如果他对仇岭这样的评价传出去，估计会有很多人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毕竟这可是从小冷脸到大，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高岭之花啊！ 　　但他真的没有夸张！ 　　仇岭黏人的方式就是面无表情地跟在你身边，渴了给你递水，饿了给你送小零食，你要是想撇开他，他就会用那双泛着蓝色的眼睛盯着你良久，确定你不会开口挽留后，才低下头慢吞吞离开。 　　过不了半小时，他便又若无其事地飘来你附近。 　　如果仇岭是像书里说的那样行为过激且擦着法律边缘蠢蠢欲动，江漱阳定然不会容忍。 　　然而这家伙好像就是纯粹的黏人，不带恶意的黏人。 　　实话实说，他除了黏人之外，还挺听话的。 　　刚刚江漱阳接到季蓝英的电话后，只是朝仇岭打了个手势，后者就闷不吭声地走远了。 　　这人图什么呢？ 　　江漱阳百思不得其解。 　　他甚至都要——自作多情地怀疑仇岭喜欢他了！ 　　啊……能够让江漱阳产生这种感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漱阳端着盒饭坐到操场边的长椅上，仇岭也跟着坐在他身边。 　　作为江漱阳助理的肖放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落在仇岭身上的目光相当锐利。 　　江漱阳：“……” 　　江漱阳挥挥手，示意肖放不用管他。 　　肖放…肖放沉默地转身走远了一点点 　　他已经习惯了。 　　这两周被仇岭抢走的工作也不是一点半点，既然他老板都不介意，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漱阳打开盒饭，刚准备从塑料到里拿筷子，就见一双拆开的一次性木筷递到他眼前，甚至还磨掉了筷身的毛刺。 　　江漱阳：“……谢谢。” 　　仇岭面无表情。 　　仇岭很高兴。 　　江漱阳感觉到仇岭的高兴，表示很无奈。 　　“仇岭。”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们谈谈吧。” 　　仇岭又拆开一双新筷子，闻言停下动作，看向江漱阳。 　　他冷着脸点头：“嗯。” 　　江漱阳：“……不用这么正式，你继续吃，我们边吃边聊。” 　　江漱阳其实不擅长试探或套话，他心里的情绪向来摆在脸上，任谁都能看出他是高兴是难过是生气是迷茫。 　　他也不擅长说谎，只要说一点假话就会心虚得眼神乱飘。 　　所以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打直球。 　　“仇岭，你……有喜欢的人吗？” 　　“……” 第49章 　　要说江漱阳期待什么样的答案呢？ 　　嗯……他没有期待。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并非重点，重点是——仇岭最好不要喜欢他。 　　江漱阳总是尽量让自己不要因为“书”里那些莫须有的剧情而对部分人抱有偏见，这里的部分人无疑是指几位渣攻。 　　但无形中，他心底还是和这几人存在隔阂的。 　　不难看出，江漱阳是很自来熟的性子，随便见着一个人都能哥哥姐姐地叫，交流亲近又恰到好处，自然而然就和很多人交上朋友。 　　但对于他梦见的那几个重点角色，他不是这样的态度。 　　或许他自己没有特别意识到这一点。 　　但事实就是，他称呼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左老师”，也在贺嘉忱主动搭话想要拉近距离时不断后退，更不用提被他避开见面的严野。 　　江漱阳对这几人是没有意见的，他只是在逃避他们之间可能出现的某种关系、某些故事的走向。 　　内心深处的想法潜移默化引导着他的行为，于是他对仇岭过分“献殷勤”的举动，同样不太能接受。 　　江漱阳望着仇岭，他在后者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困惑，然后听到仇岭果断地回答。 　　“没有。” 　　江漱阳眨眨眼，声音轻松了些：“明白了。” 　　他收回目光，夹了一片土豆，懒洋洋地咀嚼着，随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老跟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这样的话也就他说出来不会让人觉得自恋了。 　　仇岭沉默了好一会，直到江漱阳再朝他看过来，他才低声道：“不是喜欢。” 　　是…你不记得我了。 　　江漱阳挑眉：“我知道啊，你刚刚说了……” 　　他声音一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在仇岭的眼中看到些许委屈……和惊人的执拗，就这样直直地望着他。 　　这让他下意识地转移话题：“你……眼睛好蓝啊。” 　　啊，什么垃圾的转移话题的能力。 　　但是真的很蓝，冬日正午的太阳明亮却不晒人，洋洋洒洒地倾泻而下，落在仇岭的眼睛里，映照出两颗镜面般透亮的蓝宝石。 　　仇岭丝毫没因为话题的转变而迟疑，依旧面无表情地老老实实回答，好像无论江漱阳问什么，他都会一五一十地说个清白。 　　“因为我父亲是俄罗斯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江漱阳顺势问：“那你小时候是在俄罗斯长大的？你俄语应该说得很好吧。” 　　仇岭望着他，几秒后，点头道：“嗯，我十三岁以前都在俄罗斯生活。” 　　江漱阳忽然想起久远的记忆里的一些地理知识：“哎，我听说俄罗斯很多人信教，好像是……东正教？你也信仰这个吗？” 　　仇岭：“……嗯。” 　　江漱阳默默低头扒了几口饭，鼓着腮帮子一嚼一嚼的。 　　居然真的信仰东正教？那本书也写得太花了吧，东正教信徒怎么可能会喜欢同性，搞这种异端恋情，真不怕被举报啊…… 　　哦，他忘了，那本书的读者应该只有他一个。 　　所以按理来说，他应该不用担心他和仇岭之间有什么问题了。 　　那破书OOC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目前就没见到哪个重要角色是按照书里剧情那般走向的。 　　挺好，挺好。 　　江漱阳问完这句话后便陷入沉思，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便也没注意到旁边的仇岭屡屡看来的目光。 　　“……你呢？” 　　江漱阳听到仇岭的声音，还是冷冷的声线，但似乎有些紧绷，像在紧张，又像在期待着什么。 　　“你一直在国内生活吗？” 　　江漱阳咽下一块土豆，笑着转头：“肯定啊，在国外生活过的才是少数吧。” 　　他随口补充道：“不过我不是江城本地人，只是在这边上大学，我家在青阳，江城附近的一个小县城。” 　　仇岭：“我知道。” 　　江漱阳：“你知道？” 　　他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仇岭说的……应该是他知道青阳。 　　他还差点以为仇岭的意思是知道他在青阳长大呢。 　　他笑着靠到椅背上，握着筷子的那只手闲闲搭在椅子扶手边：“哎——我都不知道咱们青阳这么有名。” 　　仇岭仍然望着他：“我知道青阳有一所学校，叫青山中学。” 　　他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连回忆的神色也没有，仿佛这只是他突然想起，又或是早有惦念。 　　青山中学？ 　　江漱阳不自觉睁大眼睛：“这么巧，我初中就在那读的。” 　　“你从哪儿听说的？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他挑着眉头盯着仇岭，煞有介事地推理起来：“我初中又不是什么重点中学，除了当地人知道，对外都没什么名气的。” 　　“你十三岁从俄罗斯来华国生活，这个年龄，应该也要上初中吧，咱俩好像差不多大，所以你上初中的时候我肯定也一样。” 　　他脸上显出努力回忆的神色，眉头都拧起来了：“但我没听说过我们学校有一个俄罗斯来的小孩啊。” 　　学校的八卦都传得很快，如果他们那样的小县城的中学来了一个蓝眼睛的俄罗斯小孩，对学校里的孩子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大新闻！ 　　他怎么可能毫无印象？ 　　江漱阳另辟蹊径：“我记得REstar是出道九年了，按这么算，就是你刚来华国没多久就出道了，万业娱乐总部就在江城，所以你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城生活。” 　　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去青阳旅游过，咱们青阳的温泉在省内还是挺有名的。” 　　其实这也说不通。 　　在仇岭说他知道青阳之后，他脱口而出的是青山中学，这大概率可以说明，青阳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地点恰恰是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 　　如果他是去青阳旅游，他就该说他知道某某温泉山庄、某某古镇、某某民宿酒店。 　　江漱阳又想到一个可能：“难道说你本来是要来青山中学读书的？” 　　这个很有可能哎！ 　　仇岭听着江漱阳这番猜测，眼神逐渐垂了下去。 　　最后，他回答道：“差不多吧。” 　　江漱阳：“哎，那我们差一点就能做校友了。” 　　仇岭面无表情地缓缓点头：“嗯……” 　　差一点。 　　* 　　拍完一天的戏后，江漱阳坐在被安排成化妆间的教室里等着卸下妆造。 　　因为天气冷，且有不少外景戏，所以导演将剧本里需要穿厚衣服的戏都安排在这段时间。 　　但江漱阳体质比较特殊，他对温度敏感，比寻常人都更怕冷怕热些，夏天爱穿大裤衩，冬天就得裹着到脚踝的羽绒服。 　　所以拍戏用的冬季校服对他来说还是不够。 　　此时他正披着十斤重的毛毯缩在椅子上，脑袋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啪嗒。” 　　江漱阳慢吞吞抬眼，看到一只古铜色的大手握着金属保温杯放在他面前的课桌上。 　　——是肖放。 　　青年仰着脑袋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水汽，半眯着眼看向肖放：“几点了啊。” 　　肖放回答：“十一点半，这是柚子茶，有点烫。” 　　江漱阳接过：“唔……是酒店附近那家餐厅打包的吗？” 　　肖放点头：“嗯，刚刚你拍戏的时候我去了一趟。” 　　江漱阳笑着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多谢啦，记得找小姨报销哦。” 　　他喝了一小半之后就合上盖，把杯子抱在怀里当暖水袋，望着不远处正忙忙碌碌给仇岭等人卸妆的化妆师：“应该还要……十分钟就到我了。” 　　因为天色太晚，剧组其他化妆师都下班休息了，只剩下两位留下来值晚班。 　　而江漱阳是最后一个结束夜戏的，他刚刚拍完的正是剧本中徐天齐一个人坐在教室窗台边望着窗外夜色，沉思和反省自己的心动与理想的镜头。 　　这是“徐天齐”人物线的转折点，也是在这一场戏之后，徐天齐改头换面，染回黑发洗掉纹身，开始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这场戏ng了很多遍，余恭导演像是入了魔一般，不断调整画面中的角度和光影，特写越放越大。 　　他在与江漱阳讲戏时几乎化身话痨，和平时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形象判若两人。 　　余恭最擅长拍爱情，拍拉扯，拍怦然心动和患得患失，拍奋不顾身和此生遗憾。 　　再说细一点就是——他擅长拍be。 　　堪称爱情电影界的be祖师爷。 　　而好巧不巧，徐天齐和庄与青这条线，就是单恋与遗憾，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感情线都压在江漱阳身上。 　　余恭外表上看起来是没情趣的理工男，但实际上，他是个纯粹的浪漫派。 　　他在形容他想要江漱阳表演出的感觉时，也说得云里雾里。 　　什么春雨般潮湿绵延的暗恋。 　　什么庄与青的存在像在徐天齐的世界里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时间很长，长到整个世界都覆上一层积水，墙上的爬山虎有些湿焉巴了，但角落的青苔肆意蔓延。 　　还将徐天齐低头看窗外景色的模样形容成在看积水中世界的倒影，摇晃的影子漂亮却也令人晕头转向。 　　搁这儿当文青呢。 　　江漱阳……勉强懂了余恭想要的感觉——呃，大致的感觉吧。 　　他似懂非懂地坐在窗台边，循着心里模糊的感觉去演绎，没听见余恭喊cut，只觉得这场戏拍得很漫长，他代入进徐天齐的视角太久，竟觉得呼吸都有些迟滞。 　　那种细雨连绵的潮湿感……他似乎体会到了。 　　“——cut！” 　　余恭望着窗边的红发少年，低声道：“这一条过。” 　　…… 　　“拍了这么多遍吗？” 　　肖放听着江漱阳的叙述，道：“看来余导要求很严格。” 　　江漱阳又打了个哈欠：“——其实也还好，只是感觉每一条都很长，余导喜欢拍长镜头吧。” 　　长镜头既考验导演又考验演员，尤其是频繁特写且怼脸的长镜头，眼神里的情绪递进不能出一点问题。 　　“哦，对了。” 　　江漱阳突然想起白天和仇岭的聊天：“我今天才知道，仇岭以前在俄罗斯生活。” 　　“难怪他都不爱笑，我听说俄罗斯人都不爱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歪了歪脑袋，“而且好巧，他差点就和我上一个初中的。” 　　肖放在听到俄罗斯三个字时，眼神便严肃起来，像是原本小憩着安静聆听幼崽碎碎念的雄狮在察觉敌人动向时陡然立起耳朵。 　　他皱眉重复：“俄罗斯？” 　　江漱阳还没反应过来：“对啊，俄罗斯，是不是很意外。” 　　肖放看了眼教室另一边已经卸完大半妆造的仇岭，低声道：“那个监听器……是阿纳托利——一个俄罗斯黑手党家族，最新的研发结果，因为和上一版的外形几乎一样，只是更改了内部构造，我上次没认出来。” 　　他眉头锁紧：“那款型号的监听器还没进入市场，falcon–12，目前应该只有他们家族内部成员在使用。” 　　黑手党是混乱、腐败与暴力的代名词，如果继续调查定然需要更多的时间，且不一定有确切的结果。 　　整个过程不仅漫长而且有不小的风险，所以肖放一边继续追查，一边确保江漱阳身边没有出现监听器这一类侵犯隐私的设备，在进一步结果出来前，他本没打算告诉江漱阳这件事。 　　江漱阳一怔：“……什么？” 　　那个监听器？ 　　都多久前的事了，他都快忙忘了。 　　但那玩意怎么会和仇岭扯上关系，江漱阳设想的还是变态或私生之类的人。 　　仇岭？ 　　这怎么可能。 　　“应该是巧合吧。” 　　江漱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就一个俄罗斯的共同点，俄罗斯那么多人呢，难道见一个怀疑一个？ 　　他解释道：“而且这段时间我经常和他待在一块儿，也没再见到第二个监听器。” 　　肖放觉得很不对劲。 　　俄罗斯人很多，但出现在江漱阳身边的可就只有这一个。 　　而且，两个多月前，江漱阳正是在江城的万业娱乐总部试镜《挚爱的我们》时被贴上这玩意，仇岭也刚好就是万业娱乐的艺人，也是这部电影的演员。 　　世上能有这么多巧合吗？ 　　但他并不多说，只是道：“我回头调查一下。” 　　确认仇岭那天的行程，看试镜当日，他是否就在万业娱乐总部大楼。 　　也可以再查一查仇岭和那个黑手党家族有没有关系。 　　江漱阳欲言又止。 　　他在脑海中认真回忆了一遍和仇岭的相处，仍然不觉得仇岭对他有什么恶意。 　　他又默默低头翻了翻手机备忘录里记载的原书剧情，没提到仇岭有什么黑手党背景。 　　——这本书靠不住一点，它甚至连仇岭有俄罗斯血统都没提到过！按理说这不应该是小说人设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吗？混血蓝眼黑手党姑且也算是挺时髦的设定吧！ 　　要问这本书里提到过什么——嗯，问到点子上了。 　　百分之九十都是肉呢……说白了只是一篇披着娱乐圈皮的肉文罢了，角色性格倒是捏得挺带感的，床戏也写得蛮带劲，什么dirty talk sweet talk的，如果主角不是他就更好了。 　　“小江老师，可以来卸妆了。” 　　化妆师朝他招了招手。 　　江漱阳裹着毯子站起身：“肖哥你如果查起来麻烦的话，我也可以直接问仇岭，感觉问他什么都会说……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他在肖放不认同的眼神下咳嗽了两声，咕哝：“好吧好吧，我不问。” 　　顶着一头烈焰般火红头发的青年裹着毛毯快步走到化妆镜前坐下，这样的造型放在常人头上实在可怕，被当成非主流杀马特还算好，但大概率和骑摩托嚼槟榔的鬼火青年脱不开干系。 　　或许原本编剧和化妆师设计这样的造型也是为了凸显徐天齐不良混混的人设，但奈何某人颜值过硬，生生hold住了这头型，和不良混混完全不搭边，反而像俊美的二次元coser。 　　所以，为了人设的契合，也为了避免男二艳压男主，化妆师忍着心痛在这张漂亮脸蛋上涂抹了一层黑粉。 　　此时江漱阳坐在镜子前，化妆师轻柔地用卸妆巾擦拭他的脸，一擦就是一道白，消耗的卸妆巾扔在一边，都黢黑一片。 　　化妆师看着镜子，在心底吹了声口哨：“涂了黑粉也很帅嘛，只是更适合角色而已。” 　　江漱阳原本的肤色与红发放在一块儿，让整张脸达到一眼惊艳的效果，即使穿着宽松的校服，也有种非人的俊美感。 　　但现在的小麦色皮肤削弱了这种非人感，增添了些自然的野性，他眼睛很大，瞳孔黑亮，笑起来满是意气，像旷野上肆意奔跑的少年。 　　如此，观众的注意力更能放在他的演技上，且越看越吸引人。 　　江漱阳没理会镜子里自己的变化，懒洋洋地和旁边化妆桌前的仇岭搭话。 　　虽然和肖放承诺了不直接询问，但他还是有点好奇。 　　黑手党家族……？他都没想到那监听器有这么大来头，对他这样在华国土生土长的平民老百姓来说，完全是小说电影里才有的设定嘛。 　　他心里这样好奇，嘴上便也求知欲旺盛地开口问了：“哎，仇岭，听说俄罗斯那边有黑手党，你有了解吗？” 　　* 　　从江漱阳坐下以后，仇岭的目光便一直放在对方身上，此时听到青年的问题，也依旧这样望着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有了解。” 　　江漱阳眨眨眼：“哇哦，是类似意大利蛤蜊那样的？” 　　“蛤蜊？” 　　仇岭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咳咳，一部动漫作品里的黑手党。”江漱阳，“没看过的话就不用在意。” 　　仇岭：“黑手党……我只对阿纳托利比较了解，其他的不太清楚。” 　　“……阿纳托利？”这不是肖哥说的那个阿纳托利吧。 　　“嗯，是我的姓氏，俄罗斯名的姓氏。” 　　仇岭丝毫不隐瞒，全盘托出道：“我父亲是阿纳托利的人。” 　　他脸色冷淡，完全看不出他随口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江漱阳还在思索阿纳托利时，仇岭就已经言简意赅给说完了，这叫什么——平A换大招？ 　　……再怎么诚实也应该知道这些信息不是能随便透露出去的吧！ 　　就算江漱阳不是到处乱说的大嘴巴，但他俩身后都各自有一位化妆师啊！ 　　仇岭显然没意识到江漱阳的茫然，还兀自望着他道：“如果好奇的话，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看什么？俄罗斯黑帮乱斗吗？ 　　江漱阳竟从仇岭冷冰冰的脸上读出几分期待。 　　他沉默片刻后，小小声说：“在这里聊这些合适吗？” 　　仇岭愣了愣：“……没关系。” 　　江漱阳尝试用眼神告诉他——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但仇岭显然没读懂，对视得倒是挺起劲，盯人盯得眼睛一眨不眨。 　　最后还是身后的化妆师明白了江漱阳的意思。 　　“小江老师……” 　　化妆师委婉道：“不用担心我们告诉别人。” 　　她隔着镜子和红发青年对视，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我们也是阿纳托利的人，万业本就和阿纳托利名下的企业有深度合作。” 　　江漱阳：“……” 　　江漱阳：“？” 　　镜子里的化妆师笑容淡淡，明眸皓齿，长相很明显是华国女生的模样，所以是华裔？ 　　还有，万业和阿纳托利有合作？ 　　万业和黑手党有合作？！ 　　你们都来自阿纳托利？？ 　　江漱阳恍恍惚惚。 　　这种机密也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吗，为什么这几个人都一脸淡定，是他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活了这么二十几年，直到这一刻，江漱阳才有一种他的世界是本小说的实感。 　　太荒诞了，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这样的剧组构成，还拍什么校园青春片啊，拍黑帮片不是更得心应手吗？ 　　化妆师望着镜子里懵懵的年轻人，微妙地轻挑了下眉头。 　　她表面淡定从容，实则内心像是对嘴吹了几大瓶伏特加一般捶胸感慨—— 　　真！可！爱！啊！不愧是小老板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 　　见惯了那么多白人大汉，果然还是国内的小男孩更符合她的审美，ypa！ 　　片刻，江漱阳才干巴巴地回答道：“哈哈，这样吗，听上去好厉害……”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这些事告诉我没关系吗？还是说，知道这事的人很多？” 　　他满脸写着“那可是黑手党啊”，表情试图严肃，但又纠结地皱着鼻子。 　　仇岭：“没关系，都不是秘密，有心要查的人都能查到。” 　　只是万业有控制舆论，让这件事从未在明面上被大众所知。 　　化妆师也跟着解释：“现在的阿纳托利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虽说还时不时带着黑手党的头衔，但名下所有产业几乎都拿到正规合法的经营证书了。” 　　“比如代表阿纳托利和万业合作的那家企业，就是合法经营的俄罗斯文娱公司，就算警察上门也是检查不出什么的哦。” 　　“就算警察上门也是检查不出什么的哦”这句话在江漱阳脑袋里转了几圈。 　　他望着镜子里倒映的华裔女生淡定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莫名觉得这位化妆师小姐身上叛逆的江湖气还挺明显的，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对方举着MP446在枪林弹雨中疾步连射的画面。 　　所以……刚刚这话真的不是在暗示什么吗？ 　　江漱阳迟疑地收回目光。 　　嗯……应该只是在陈述事实吧。 　　化妆师没有停下话茬，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现在的阿纳托利和以前差别可大了，以前的黑手党只要加入就几乎没有退出的机会，甚至只要有这个念头都会被视作背叛，然后‘叛徒们’就会遭受整个阿纳托利的打击报复。” 　　“但现在阿纳托利再招揽新人就不一样，基本已经改为合同制了，比如我。” 　　她放下手里的卸妆巾，看向镜子里脸蛋白净的男孩，微笑道：“我就是所谓的合同工？当然，这种合同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签的，肯定要先查一查你是不是对家派来的卧底，有没有当叛徒的潜质什么的。” 　　她拍拍江漱阳肩膀，示意已经卸完妆了，然后看了眼旁边早就整理完但还坐着等人的仇岭，笑容难得灿烂了些：“不过这些事就算不是机密，我们也不会随便对外说的。” 　　“但你不一样。”她拖长声音，调侃道，“你和我们小老板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有什么好遮掩的。” 　　江漱阳：“……小老板？是说仇岭吗？” 　　认识这么多年又是怎么回事，他俩不才刚认识没一个月吗？ 　　化妆师动作利索地收拾桌上的东西：“对啊，大老板是仇岭的父亲，小老板就是我们仇岭少爷咯。” 　　“好了，你们换了衣服就可以直接回去了，都零点了，早点回酒店休息吧。”她摆摆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 　　江漱阳转头看向仇岭：“解释解释？” 　　江漱阳又不是傻子，联系之前仇岭提到的“知道青阳”、“知道青山中学”，以及化妆师刚刚说的“认识好多年”、“知根知底”——他还听不出什么意思就怪了。 　　“差一点在青山中学读书？”他的语气并非质问，更像是意外抓到狐狸尾巴后若有所思的反问，“你不是因为这个才知道青山中学的吧？” 　　他笃定道：“我们以前见过？是我读初中的时候。” 　　仇岭丝毫不逃避他的目光，依旧直勾勾地同他对视。 　　闻言，他没有停顿也没有犹豫，像是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般的，点头道：“嗯。” 　　江漱阳得到肯定答复后反倒更困惑了。 　　他杵着下巴嘀咕：“初中的时候见过？也不是青山中学的学生……那是什么时候。” 　　他抬眸看了眼仇岭：“可别是擦肩而过的那种见过吧。” 　　“……不是。” 　　江漱阳：“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初中的事……都过去八九年了！” 　　他心虚地别开脸，忽然想到什么，开口确认道：“你那会儿是蓝眼睛吗？” 　　仇岭摇头：“没有现在这么蓝。” 　　江漱阳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些记忆。 　　他看了眼仇岭的头发：“你那时候……烫了卷毛？” 　　仇岭板着脸，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解释：“没有，我是天然卷，平时都是拉直的。” 　　因为公司给仇岭安排的人设是“高岭之花”，并且仇岭本人的性格和长相给人的感觉确实很高岭之花，但谁家高岭之花有一头蓬松又可爱的卷毛？ 　　于是，仇岭大多时候的造型都特意拉直了头发。 　　江漱阳终于想起来，他眼睛陡然睁圆，说话声调都上扬了，那些昏昏沉沉的困意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是那个，小哑巴！” 　　仇岭肉眼可见的脸色明亮了许多，虽然声音听上去还是冷冷的，但眼神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高兴，两相对比便显得他冷淡的语调像在故作矜持。 　　“是我。”他望着江漱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抱怨，听上去只是陈述，但感觉这委屈劲儿不小，“你之前都不记得了。” 　　江漱阳也没辩解，因为……他确实是记忆有点模糊。 　　初高中的回忆在他印象里大多都是灰蒙蒙的，人事景均是如此。 　　而在他十三岁时意外认识的这位“小哑巴”，也仅仅与他相处了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九年前的两个星期……又恰好是他印象里不太美好的那段时间，淡忘在脑海中可太正常了。 　　他笑着拍拍仇岭的肩膀：“好吧，我的错，原来不是小哑巴，是走丢的小毛子啊。” 　　仇岭注视着江漱阳，这眼神专注到有些执拗。 　　他和江漱阳是同龄人，同样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他从十三岁开始作为练习生签约公司，训练不到半年就成团出道，几乎从没正经待过学校，都是靠家教老师和自学，至今出道已九年有余。 　　由于语言不通，最初他与团里其他成员有不小的隔阂，唯一关系不错的就是当时十六岁的贺嘉忱。 　　仇岭性子从小就冷，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在练舞室能待一整天，当时公司里不少人都觉得这小孩怪阴沉的。 　　他是团里唯一一个签约公司以前零基础的成员，而他在声乐rap上的天赋都只是平常，舞蹈天赋尚可，但他仍然要花更多的时间练习才能跟上同伴的脚步。 　　他虽性子冰冷，但人非草木，也是会累会难过会低落的。 　　只是小时候在俄罗斯的经历让他习惯掩藏自己的情绪，每到这时候，他总会想起青阳的那个少年。 　　他总想着，再努力一点。 　　等他语言学流畅了，在华国稳住根基了，不用担心阿纳托利的仇家伤害他亲近的人以后——他一定，要去青阳见江漱阳。 　　然后，他希望就此再也不分开。 　　这是十几岁的仇岭无法割舍的执念。 　　那执念日久弥坚，本该随着时间推移而减淡的记忆却一年比一年清晰。 　　乃至后来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仇岭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无数人为他欢呼，向他献上最赤诚无私的喜爱。 　　他疲惫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额头滑进眼球里，他忍不住想，如果那个人出现在台下就好了。 　　这些想法越堆越多，以至于某次魔鬼行程中，仇岭几乎三天没合眼地站在舞台上，跳完几曲完整的快节奏独舞后。 　　他累到出现幻觉—— 　　他好像回到那年夏天，盛大的晚霞之下，那个小少年毫不犹豫地拉住他的手，对他说：“跟我走吧。” 　　仇岭在舞台中央闭上眼，平复着急促的呼吸，黑暗朝他汹涌而来，他第无数次地陷入那场夏日的梦境。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累晕过去。 　　…… 　　… 　　九年前，由于阿纳托利的首领更迭，家族内忧外患，仇岭在管家的保护下从俄罗斯来到华国，却又因为路途的意外，与唯一的熟人走散。 　　年仅十三岁的仇岭流落在陌生城市的街头。 　　他语言不通，身无分文，为了保证出国路途的低调顺利，他穿着简单，没有携带任何昂贵物品。 　　所幸在混乱地带长大的孩子总有几分能吃苦的韧性，他勉强维持着生存流浪了三天，胃部的灼烧感比头顶的烈阳更加折磨人。 　　他最后走到一条阴凉的小巷，缩在垃圾桶旁的纸盒边上。 　　那阴影几乎把他吞噬了。 　　疲惫的孩子沉沉地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他听到熟悉的动静。 　　是拳打脚踢的声音，不过比他记忆里的要小很多。 　　他安静地睁开眼，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第50章 　　那少年靠着墙，眉头皱着，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脸上有伤，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或许是因为打群架，校服上沾了不少灰尘，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有蹭伤的痕迹。 　　十三岁的男孩子还没到发育抽条的年纪，脸颊还带有薄薄的婴儿肥，宽松的校服套在身上，依旧能看出这小孩很瘦。 　　而且很白，眼睛很漂亮，像小姑娘。 　　仇岭睁开眼时，这些孩子的群架已经到尾声了。 　　他目光缓慢地移到巷子口的其他小孩身上，或许也不只有小孩，里面有一两个个子高的，看上去像高中生。 　　仇岭依靠经验判断出这是1vs6，1是指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少年。 　　按理说应该是压倒性胜利，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势均力敌？ 　　他撑着眼皮又观察了一会，然后明白了。 　　是那个少年太狠了。 　　哪怕知道打不过，但他也仍然发狠地反抗。 　　就算自己被打六下，也要揪着对手中的某一个用尽全力猛打数拳。 　　他要让这群人知道，他很凶，欺负他的代价很大。 　　所以这个少年身上的伤比在场任何人都多，但另外六个人却没有一个想再上前。 　　“够了吧。” 　　仇岭听到少年简短地说了三个音节，他听不懂。 　　他看到少年皱着眉抹了抹嘴角，随后吃痛地眯了眯眼睛。 　　背光而站的黑发少年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狠狠盯着对面的人，重复：“你们够了吧。” 　　之后的发展无非是欺负小孩的六个家伙放下几句狠话，少年懒得理他们，保持沉默，六个家伙便自以为胜利地扬长而去。 　　等到巷子口只剩下少年一人时，他才卸下狠劲，低头查看手臂的伤痕，嘟囔：“痛死了……” 　　仇岭在角落的阴影里默默盯着他，没吭声。 　　十三岁的江漱阳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拍了几下上边的灰尘。 　　他并不在意刚刚这场以多欺少的群架，或许这也能称作校园霸凌，但那又怎么样呢？ 　　对他来说，有人欺负他，他就打回去，就是这么简单。 　　现在的时间对于初中生来说已经算晚了，但江漱阳并不急着回家，反正家里大概率也没人。 　　江漱阳单手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翻出水瓶和酒精，熟练地处理伤口。 　　他声音有些闷，自言自语地咕哝：“……真的好痛。” 　　他比寻常人都怕痛，皮肤也更容易受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少年迟疑地打量着被清水冲干净灰尘的伤口，上面还隐约泛着血丝。 　　应该不会留疤吧……管他的，电视里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嘶，痛痛痛！！ 　　处理完伤口，收拾书包时，江漱阳无意间朝小巷子里看了一眼—— 　　“豁！” 　　他被吓了一跳。 　　黑漆漆的垃圾桶旁边，一个皮肤苍白的卷毛小孩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谁看了不吓人。 　　江漱阳定了定神，朝仇岭走去。 　　他稍稍挑眉，顶着脸颊的擦伤和嘴角的青紫拽拽地问：“哎，你是什么人，没事躲在垃圾桶边上干嘛。” 　　仇岭听不懂，只看着少年的嘴巴一张一合。 　　江漱阳有些困惑，他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流浪汉似的小孩：“你……是不是离家出走？” 　　小少年自言自语：“我也想过离家出走来着，但离开家之后会过得这么惨吗？” 　　仇岭一直没开口，江漱阳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你会说话吗？你不会是……哑巴吧。” 　　他声音弱了点，有些迟疑，怕自己脱口而出的这话会伤害到面前的同龄人。 　　仇岭还是没说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江漱阳，看上去有点呆。 　　江漱阳注意到这小孩一直捂着肚子，又脏兮兮可怜巴巴地缩在垃圾桶边上。 　　躲在这里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吗？ 　　他想到自己看过的那些漫画里的情节，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但这小孩实在可怜，他没法视而不见。 　　江漱阳蹲下身子，平视着仇岭：“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他始终以为仇岭只是不会说话，没有考虑过语言不通的可能。 　　毕竟青阳这样的小县城怎么可能出现一个流浪的外国小孩。 　　仇岭没回话，江漱阳就当他默认了。 　　因为江父江母在江漱阳小学毕业后便常年不在身边，为了小孩独自生活时的安全，他们便给江漱阳买了台手机。 　　江漱阳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仇岭听出了拨号的提示音，瞬间抬手抓住江漱阳的手腕，扣得死紧，也不知道他饿着肚子哪来这么大劲。 　　江漱阳没有甩开，而是皱眉望着仇岭，确认道：“不想报警？” 　　仇岭还是听不懂，但他忍不住开口了：“Неговориникому，чтоэтоопасно.” 　　江漱阳：“……” 　　江漱阳一脸迷茫：“你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 　　他并没有听出这是一门外国语言，反而加深了他对哑巴的认知。 　　“好吧好吧，我不报警就行了。” 　　江漱阳收起手机，反手抓住仇岭的手，把后者从地上拽起来。 　　他笑着看向面前的小卷毛：“反正你也没地方去，要不要跟我回家？” 　　“我家里没人哦。” 　　少年眼神明亮，满是期待。 　　仇岭什么也没听懂，但面对少年这样的目光，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点了点头。 　　于是，他就这样被这个素不相识的漂亮少年牵着手带回了家。 　　在管家找来前的一个多星期里，他被少年养在家里，足不出户。 　　由于语言不通，俩人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交流。 　　江漱阳白天上学，仇岭就在家扫地擦玻璃，更多的时间是坐在窗边望着居民楼下的马路发呆。 　　这样的生活听上去没什么意思，但仇岭过得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什么都不需要思考，什么都不需要担忧，只要静静地等待就好。 　　而且他知道，他一定能等到期待的人。 　　钥匙转动的声音，紧闭的门怦然推开，站在门外朝他招手的少年……这些记忆有多清晰，仇岭就有多想回到那段时光。 　　此后九年，仇岭都记得，那天傍晚的夕阳多么灿烂。 　　而牵着他的少年，比晚霞还明亮。 　　…… 　　“所以……” 　　江漱阳整理好思绪，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接问：“那天在万业的，是不是你？” 　　仇岭沉默了两秒，闷闷点头：“是我。” 　　江漱阳皱眉：“那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放那玩意。” 　　仇岭低下头：“我想确认你的位置……” 　　他伸手轻轻拉住江漱阳披着的毛毯边沿，泛着蓝色的眼睛显得冷漠又忧郁。 　　他道：“对不起。” 　　江漱阳一怔，他大概猜到仇岭会说实话，但没想到他认错认得这么直白。 　　这让江漱阳又开始心软了。 　　他挠了挠脸颊，心里嘀咕：“肖哥的确说过那监听器有定位功能……但确认我的位置做什么，怕我走丢吗？” 　　仇岭说完对不起后也没有停下，仍旧解释着：“我听到你发现了，也听到你的助理破坏了falcon-12……所以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 　　他低声重复：“яизвиняюсь.” 　　江漱阳眉头松开，有些无奈。 　　他学着记忆里初中时候的自己与仇岭的相处，抬手按在仇岭头顶，揉了揉：“好了好了，原谅你了。” 　　青年认真地重申：“以后不许再这样，知道了吗？” 　　头顶不轻不重的按压感让仇岭一僵，他眼神都懵了，拉着毛毯的手瞬间收紧。 　　半晌。 　　他才怔怔地回答：“……好，我记住了。” 　　* 　　这天晚上的谈话没多少人知道，但从这天之后，剧组其他人都隐隐约约感觉到江漱阳和仇岭之间关系的变化。 　　似乎……更亲近了些？ 　　和从前做对比的话，大概是从“仇岭单方面黏人”变成“江漱阳也会给予回应”吧。 　　娱乐圈从不缺人精，打从两周前的剧本围读开始，众人都先后察觉仇岭对江漱阳异常关心的态度。 　　剧组里半数人都和万业娱乐有长期合作，谁不知道公司里鼎鼎有名的“高岭之花”称号，谁又能想到高岭之花也会有碰壁的一天。 　　他们每天就瞧着仇岭面无表情地跟在江漱阳身后，而江漱阳总是礼貌疏离的回应，他们甚至觉得，江漱阳在对待他们这些工作人员都比对仇岭更亲近。 　　纵观整个剧组，谁没被小江老师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哄得心花怒放、小鹿乱撞过呢？ 　　大伙儿对这些画面的心理反应大概是这样的变化过程： 　　“他俩以前认识吗？”——“仇岭喜欢江漱阳？！”——“卧槽仇岭是gay啊！” 　　一开始还有人开盘讨论仇岭能不能追到江漱阳，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可能，原因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小江长得又帅性格又好，和谁都处得好关系，凭啥要和一个冷冰冰的人谈恋爱啊！我说得狠一点，冷冰冰的人谈恋爱真的没意思。” 　　“害，这倒也不必，仇老师对小江老师又不冷冰冰，人家这叫双标，懂不懂？但我也觉得这俩不太可能，emmm……我也没啥实际性的证据，就觉得小江老师不喜欢这一款。” 　　“拜托……以仇岭在娱乐圈的咖位，江漱阳和他谈怎么算都是占大便宜了好吗？REstar里除了贺嘉忱，人气最高的就是仇岭了。” 　　“啧，你把严野放在哪里？而且贺嘉忱的人气壁了这团里所有人，多少人都把REstar叫做贺嘉忱那个团，仇岭人气可不算出圈。你看过江漱阳那部电影没，就算没看过，这段时间你也知道他演技有多牛逼了吧——他才是真的未来可期好吗？！” 　　“……嘁，比不过咖位就拿未来可期当借口，你怎么跟网上饭圈学的这一套，别幻想未来那些有的没的，着眼现在好吗？你就说现在江漱阳是不是比不上仇岭吧！” 　　“那啥……你们都默认小江是gay了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不喜欢男的呢？” 　　“开玩笑，在娱乐圈待久了，最终归宿都是直男微双、直女微拉，性向问题咱就不掰扯了哈，我话就放这儿了！他俩关系一定会有进展！仇岭那种级别的高冷帅哥跟在你屁股后边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这谁能忍得了。” 　　“各位，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定人家仇岭对江漱阳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那种感情！可能——可能就是觉得江漱阳……人挺好，想交个朋友？” 　　“得了吧，交朋友至于做到这一步吗？除非仇岭心理状态不正常，我家养的狗都没他这么黏人……” 　　前两周大家还将这件事作为工作之余的闲谈津津乐道着，后来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最多再互相蛐蛐几句：“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 　　得亏他们拍摄片场封锁了，外人进不来，否则被人拍照传出去那还得了！ 　　而在江漱阳和仇岭关系变好后，最先发现这一点的就是舒向伊和万芝。 　　“姐姐，你看他俩……” 　　舒向伊搂着万芝的胳膊，凑到后者耳边小声说：“教室门口那儿。” 　　万芝原本在浏览微博上的讯息，闻言，她稍稍抬头，都不需要刻意寻找，一眼就能看到教室门口那儿站着的两个年轻男生。 　　那两个人都穿着黑白相间的冬季校服，个子又高，身形出挑，把周围人都映衬得像个背景板。 　　染着红发的男生正低头看着剧本，手缩在袖子里，只伸出一根手指在剧本上比划来比划去，似乎在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而个子更高些的那个则是低着脑袋，眼睛盯着红发男生，手里握着一个保温杯。 　　红发男生说完后，把剧本合上，然后一边的黑发男生便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另一只手把保温杯递过去。 　　前者习以为常地握住保温杯，都不需要拧杯盖，抬手一扭就是已经打开的状态。 　　万芝看到江漱阳挑眉瞅了仇岭一眼，看口型似乎是调侃了句“好贴心啊”。 　　甚至在江漱阳喝完水，合紧杯盖后，仇岭又抬手想要帮忙拿。 　　江漱阳摇了摇头，笑着晃动杯子示意道：“不用，我拿着暖手。” 　　万芝微笑着轻叹：“关系真好啊……” 　　舒向伊撇撇嘴，嘀咕：“果然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万芝转头看她，轻轻眯眼：“嗯？你说谁？” 　　舒向伊缩了缩脖子，搂着万芝的手搂得更紧，嗲着嗓音撒娇：“没有啦，我乱说的，姐你别生气。” 　　万芝微微挑眉，温柔地笑笑：“我没生气，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那就好，我最喜欢万芝姐姐了~” 　　女生弯着眼睛笑得很可爱，眼珠滴溜溜地转，小心翼翼瞅着万芝，语气暗含担忧地试探：“姐姐，我感觉……你好像很关注仇岭？” 　　万芝表情没有变化：“嗯？” 　　舒向伊见万芝没有反感谈论这个话题，便也大着胆子控诉：“姐姐，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擦亮眼睛看人！仇岭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啊！” 　　她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格外真诚，试图将自己的情绪完全传递给万芝：“我和仇岭一个公司的，姐你相信我，他从小到大都冷冰冰的——不是那种不善言辞不爱社交的冷淡，他这个人从内到外都是冷的！” 　　“我看人很准的。” 　　舒向伊满脸认真：“这种人大概率没有心，就算有也很小很小，可能全世界都没什么能够让他多么在意，一旦某天他找到在意的东西，就会特别偏执地盯准这一个，然后其他任何人或事都可以被他抛弃牺牲掉。” 　　“姐姐你和他对视过吗？我对视过，我很擅长通过眼神看人。”舒向伊继续说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觉得这句话说得特别对。比如江漱阳就是个里里外外都很好的人，但我觉得他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相处，江漱阳应该有点外热内冷，嗯……反正他也有性格淡淡的那一面。” 　　“但仇岭就不同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他的眼神不是冷淡而是冷血！” 　　“总而言之，他绝对不适合你！” 　　舒向伊义正言辞，语调铿锵：“除非他像追着江漱阳跑那样追着你，不然真的绝对不OK！” 　　“……噗。” 　　万芝忍不住笑出声。 　　她本就是温柔秀丽的长相，柳叶眉，月牙眼，笑起来眸光带水，把舒向伊都看呆了。 　　舒向伊：“……姐姐，你笑什么。” 　　她明明说得可认真了！ 　　万芝微微歪头：“向伊是觉得我喜欢仇岭吗？” 　　舒向伊原本是这么认为的，这会儿被万芝这样注视着问出来，反倒给问迷糊了：“难道……不是吗？” 　　万芝轻笑着摇头：“当然不是，这是个秘密哦，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所以向伊也要帮我保密，好不好？” 　　舒向伊愣愣地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还举手发誓：“……我发誓，我肯定不告诉别人！打死都不告诉！” 　　“嗯……怎么说呢，我和仇岭，应该算是表姐弟的关系吧？” 　　万芝：“只不过他小时候不在国内生活，我以前也不知道我有个这样的表弟，直到前几年在家宴上才互相认识的。” 　　她抬手把碎发勾到耳后，稍稍低眸，像是陷入回忆：“我和仇岭关系不算亲近，毕竟我们认识的时候我俩都已经进入娱乐圈工作了，而且一个是男团成员，一个是演员，公司也不一样，平时很难见上一面。” 　　仇岭上一次主动联系她，还是去年九月份拍《无名者的罪恶》的时候。 　　那孩子先是莫名其妙地打了声招呼，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又奇奇怪怪地关心起她在剧组和其他演员相处得怎么样。 　　说实话，万芝一开始还真以为仇岭心血来潮想拉近亲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仇岭他们一家子都和国内的亲人关系疏离平淡，也不知道他们家在国外做什么生意，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仇岭的父母。 　　万芝还在想，仇岭父母是怎么放心让这孩子一个人回国发展的，她记得仇岭回国出道的时候才十三岁吧。 　　然而她没和仇岭聊几句，后者便冷不丁问她剧组里是不是有个叫江漱阳的演员。 　　万芝：……这燕国地图可真短呐。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么聊下来，她算是知道她这位没见过几次面的表弟心上人是谁了。 　　但知道与否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万芝并不是没事找事给人家牵红线的人。 　　她和小江关系的确不错，但小江和谁关系不好？她可不想冒着消耗人情的风险去给小表弟牵线。 　　至于这次阴差阳错的，她、江漱阳、仇岭三人凑在一个剧组里，只能说，命运呐…… 　　“……怎么样，明白了吗？” 　　万芝笑着看向舒向伊。 　　后者呆愣几秒，低低哀嚎一声，双手捂脸：“呜呜呜呜好丢人啊！” 　　“姐你就当我刚才脑子进水在胡言乱语吧！” 　　舒向伊只想穿越回五分钟前，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叫你乱说！叫你乱说！说到人家亲表弟身上了吧！ 　　万芝笑容更深，调侃道：“没事，我觉得你分析得挺好的。” 　　舒向伊：“……” 　　舒向伊：“呜呜呜呜呜——” 　　…… 　　时间飞逝，转眼便已然三个月后。 　　“万业准备对外官宣演员阵容了？” 　　江漱阳坐在酒店房间吃外卖，听到旁边用电脑办公的肖放的话，有些感慨：“都快杀青了才放出消息，这就是大公司的实力吗？” 　　全网都知道《挚爱的我们》女主角是舒向伊，但对于男主演，全网上下没一个准确的答复，几乎把内娱男明星都审判了一遍，堪称当代可汗大点兵。 　　其中当然不乏有万业娱乐为了掩盖真相和炒热度而放出的烟雾弹，但能吵三四个月，也是厉害。 　　肖放在电脑上浏览着群消息和微博动态，实时汇报道：“初步预计是明天上午十点官宣，到时候会放出第一批角色剧照，暂时不知道万业打算怎么安抚粉丝，他们内部应该有详细的安排。” 　　毕竟万业最会搞营销，又一向信奉“黑红也是红”，经常搞虐粉提纯、先大肆全网黑再一举洗白、从而收获众多内疚路人粉的骚操作。 　　肖放：“不过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这部电影长空没参投，扛票房的压力也不在你这，宣传方面全交给万业，你好好演戏，杀青后就不用管了。” 　　江漱阳嗯嗯啊啊地点头：“好像还有不到一周就正式杀青，之后暂时都没有工作安排吧。” 　　肖放回答：“没有，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他语气微沉，像在叮嘱般的：“一连拍三部电影，是该给自己放假了。” 　　从去年九月份开始，江漱阳一直在重复“进组——拍戏——杀青——熟悉新剧本——进组”的循环步骤，且他饰演的角色都不是什么镶边客串的配角，均是需要耗费心力细细琢磨的。 　　也就是他入戏快出戏也快，在保持极高质量的同时还能兼顾高效率，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天生打工人。 　　“好好好——” 　　江漱阳喝了口排骨汤，滚烫浓郁的汤水滑进胃里，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 　　他舒服得半眯着眼，语气懒洋洋：“这个假期可是我早早主动向小姨申请的，我小姨工作狂属性已经修到满级，她以为我也继承了她的工作狂buff，要不是我主动要放假，说不准我现在已经把后半年都安排满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知道小姨是为我好嘛，我一说要放假，她立马就批准了，还给我报销旅游经费呢！” 　　肖放和季蓝英交流不深，虽说当初他是经由季蓝英介绍到江漱阳身边做助理的，但归根结底维系他俩关系的是季家这个纽带。 　　因为季家，季蓝英能够信任肖放有做好助理的能力，而肖放对季蓝英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一位能力卓绝的女士”上，其他更多的就没有了，毕竟他的老板是江漱阳而不是季蓝英。 　　所以肖放没有评价季蓝英的安排，而是问：“旅游的行程安排好了吗，是和大学室友去？还有别人吗？” 　　江漱阳喝完汤后打了个嗝，摸了摸肚子：“唔……应该会去西藏，只有我们寝室四个人。” 　　肖放声音沉稳：“我在西藏有个朋友，可以让他接机，之后你们可以用他的车自驾游。” 　　江漱阳眼睛一亮：“哎？可以吗？那很方便啊。” 　　刚好他们寝室四个人都有驾驶证，不过真正开车熟练的恐怕只有江漱阳和姚松林。 　　肖放：“你们确定好出发时间和大致路线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就行。” 　　江漱阳比了个OK的手势：“好嘞，明白~” 　　肖放离开前带走了小桌子上的外卖垃圾，江漱阳吃饱喝足便趴在床上看手机。 　　别误会，他并没有摸鱼刷视频，还在处理学校大四毕业的杂事呢。 　　四月底的时候，江漱阳回了一趟学校参加毕业答辩。 　　不出所料，一遍通过，事后老师还提醒他再精修一下论文，说有可能把他的毕业论文送去优秀毕业生论文评选。 　　于是又忙忙碌碌一段时间，虽然有点麻烦，但毕业前能最后拿一个奖也算是给自己的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吧。 　　至于五月份拍毕业照，程邵帮江漱阳领了学士服，寝室里三个室友虽然没说什么，但听得出他们很希望江漱阳回一趟学校。 　　在毕业季和哥几个穿学士服一块儿拍照的机会可就这一次了。 　　于是，江漱阳和余恭争取了一番，把两天的镜头压缩在一天拍完，累得第二天差点睡过头，多亏肖哥车技优秀，赶在集体毕业照拍摄时间前十分钟把他送到学校门口。 　　江漱阳一路飞奔到学校体育馆，他们整个工商管理学院的学生都已经站好了队，黑压压地排在阶梯上。 　　当江漱阳跑进来时，全场目光都陆陆续续朝他看齐，直把他盯得有点绷不住表情。 　　前边空地上扬手指挥的摄影师转头瞧见他，刚准备大喊“快去站好”，目光落到江漱阳脸上时，蓦然一亮。 　　“小伙子来来来！” 　　摄影师连连招手：“站中间吧，你个子高，站后面一排去。” 　　江漱阳乖乖点头又躬身，走上阶梯时一个劲儿地道：“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抱歉啊……” 　　没办法，一个学院太多人了，阶梯上站得紧巴巴的，他几乎是从人群中挤过去的。 　　快要走到中间位置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老公好帅，啊~”。 　　周围原本互相小声聊天的大学生们陡然一静，静到两边距离稍远些的同学们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安静了。 　　没听错的话……这是男人的声音吧？！ 　　众人内心微妙地感慨：诡计多端的给子们啊…… 　　江漱阳低着脑袋，装听不见。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位胆大包天的哥们儿开了个好头，之后人群中有断断续续地响起“谁是你老公，那是我老公”、“什么老公，明明是老婆”、“哇草真人这么帅我大学四年白读了”、“大明星竟是我同学”、“等会去要合影会不会被拒绝”、“长得帅的人站中间会让所有人都显得很帅嘞”…… 　　江漱阳凭借精湛的表演技能维持着面部表情的淡定，实则内心有点羞耻——啊不是，应该是非常羞耻。 　　能不能，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啊啊啊！ 　　江漱阳：[低声些，难道光彩吗.jpg] 　　总之，集体毕业照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拍完了。 　　江漱阳和疑似他粉丝又或是单纯蹭个帅哥合照的男生女生拍完照后，便用接下来大半天的功夫和三个室友把大学各处当拍照打卡点走了个遍。 　　至于顺带上个热搜这种小事，就不多说了。 　　等电影杀青，江漱阳刚好回学校领毕业证，随后就能开始期待已久的毕业旅行。 　　嗯，真不错。 　　江漱阳正翻看着班群通知，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Rebecca】：s老师…… 　　【Rebecca】：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呀…… 　　【Rebecca】：[幽怨寡妇脸.jpg] 　　呃……他多久没更新了来着？ 　　好像，有三个多月吧…… 　　江漱阳有些微心虚地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着打字。 　　【shuyyy】：抱歉……最近忙忘了 　　【shuyyy】：[私密马赛.jpg] 　　【Rebecca】：我也猜到是这个原因啦，没事没事，肯定优先过好三次生活啦 　　【Rebecca】：其实我催更只是顺便的，那啥……s老师可以透露一下吗？ 　　江漱阳摸不着头脑。 　　【shuyyy】：透露什么？ 　　【Rebecca】：就是那个啊，整个画幕都在关注的！ 　　【Rebecca】：……s老师你不会这段时间都没登录过画幕吧？！ 　　【Rebecca】：[呐喊脸.jpg] 　　江漱阳行动力一流，Rebecca这么一说，他立刻就点进画幕。 　　太久没登录，画幕app都自动退出账号了，还得重新输密码，偏偏江漱阳各个平台的密码都大不相同，他试了好几遍才终于登进去。 　　一进入画幕首页，顶端就是蓝底红字的横幅广告，字体夸张又吸睛—— 　　【北极熊漫展×画幕十周年，6.1儿童节登陆江城！】 　　“画幕十周年……漫展？” 　　江漱阳有些惊讶，他当然听说过北极熊漫展的名声，这是国内展会规模排名前三的漫展，平均每2-3年开展一次，每次展会都是二次元圈内的盛大狂欢。 　　但江漱阳没有参加过，因为他一直在江城读大学，而北极熊漫展此前从未在江城举办过，这次倒是开了先例。 　　他点进详情页，发现画幕在半个月前发起了一次平台内画师打榜投票，主题是“pick你最期待线下见面的画师太太吧~”。 　　而投票在三天前已经截止，画幕官方表示会尽可能邀请到排名前十的画师参与此次十周年签售庆典，而凡是上榜的画师都会收到画幕官方赠送的免费参展门票和精美礼品。 　　江漱阳目光落到排行榜上，好巧不巧，他恰恰名列其中，排名第三。 　　前五名除了他之外都是有正经出版的漫画作品，或参与过动漫制作、大热手游原画设计的在画师领域有名有姓的老师们。 　　他夹在这群大佬中间，或许是站外名气最小的，但他在画幕app内的死忠粉实在太多太稳。 　　打榜期间，众多画师都配合画幕官方宣传了活动，转发了各自的投票页面，但江漱阳因为拍戏太忙，完全错过这一茬，以至于他的票数真的全靠粉丝自己努力。 　　粉丝内心也苦啊，s老师消失整整三个月就算了，连这样大型的站内活动都不冒泡，但他们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他啊（咬牙切齿）！ 　　别家画师太太能够争取的机会，他们的s老师定然也不能没有！ 　　江漱阳完全不知道，在冲榜的那段时间里，shuyyy的名字曾屡屡霸占top1，他的金主们实在太有实力了，花钱花得比谁都积极。 　　这也把画幕官方架在火上烤，每天都有粉丝跑去他们官博底下敲门——喂喂喂？今天画幕请到s老师了吗？ 　　诸如此类，b站还有小画师剪视频感慨大佬的可怕人气，同时又惊叹于画幕的用户里居然有这么多氪金大老板，评论区纷纷道—— 　　【我们二次元要么穷到吃土，要么富得流油，专门买一个大别墅装谷子的富婆姐姐的传说不记得了？】 　　【画师圈居然也开始搞打榜这一套了，跟隔壁鸟台准备录制的选秀综艺学的？】 　　【shuyyy啊，那不奇怪，他粉丝一向不正常，冷知识，shuyyy一直不直播就是他粉丝害的】 　　【s老师就是腥风血雨的体质啊，不管是以前直播被人扒现实身份，还是被盗图描图抄袭，被某过气画师前辈阴阳拉踩，甚至还被未成年的家长举报……啥倒霉事他都摊上了。 　　偏偏人家除了发布作品之外的时间基本不在线，全靠粉丝澄清：）这么日积月累的训练下来，谁敢怀疑s家战斗粉的实力啊】 　　【s家死忠战斗粉报道，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但人红是非多，s老师自己还在上学，平时忙得见不着人影，我们不努力点万一老师被那些找事的人渣整退圈了怎么办？我们的精神食粮没了谁负责赔偿？ 　　当然谁家粉圈都有不理智的存在，五年前直播那件事是我们整个粉圈的阴影，我们谁都不想再见到那种情况出现，这次打榜和十周年我们也只是给s哥一个排面，他来不来参加是他的自由，反正我肯定是要去展会抢变态邻居的周边！】 　　Rebecca对于这些情况自然是心里门儿清，她本也没打算干涉shuyyy的决定，只是排名结果公布后两天，网上突然就传出shuyyy会作为神秘嘉宾参加十周年庆典的小道消息，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Rebecca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画幕那边炒热度的手段，翻来覆去想了一整晚，她还是忍不住找shuyyy试探着问了问。 　　这一问才知道—— 　　这位哥干脆是没登录画幕看过啊！连这回事都不知道一点！ 　　Rebecca慢慢地裂开了，转而又觉得这的确是能发生在s老师身上的事，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她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心里明白s老师是紧急补课去了。 　　然后，她看到s老师的回答。 　　【shuyyy】：他们给我发了几次私信，我没看到（笑哭） 　　【shuyyy】：刚刚回复了，我先了解一下详细情况，再考虑去不去 　　【Rebecca】：嗯嗯，期待~！ 　　江漱阳发完微信消息后又返回画幕的界面，看到他一分钟前发出去的私信已经显示“已读”了。 　　——晚上8：43—— 　　【shuyyy】：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看画幕的消息，刚刚才知道 　　【shuyyy】：出于一些个人原因，我不想在线下露脸，这次活动可以不露脸吗？ 　　江漱阳对画幕十周年庆典内心是有点想去的——好吧，不是有点，他其实挺想去的。 　　如果去年他没签约公司出道演戏，估计也不会在意露不露脸，直接就去了。 　　但现在毕竟还有一层公众人物的身份，画幕画师这样的小众职业还是不方便搬上来讨论，圈子不同不要硬融就是这个道理。 　　而算算日子，6月1日那天，江漱阳的电影肯定已经杀青了，旅游估计也还在准备中，他们寝室计划是在6月上旬出发，刚好在旅游前他能抽出时间参加一次庆典活动。 　　江漱阳是个很长情的人，只是很少有人或事物能够让他放进心里、让他动情。 　　刚巧，画幕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进入画幕已经七年了，这个平台是他与画画、与粉丝之间的纽带，如果没有画幕，他很难想象自己的高中生活会多么压抑难过。 　　他的粉丝总说他的画是他们的赛博盛宴、精神食粮。 　　但事实上，在漫长而孤独的青春期，对江漱阳而言，他们的评论和夸赞才是鼓舞他激励他让他振作起来的精神支柱。 　　江漱阳曾经并不是大众印象里的好学生，他是靠高三下学期半年的努力考上江财的。 　　而在此之前，那些作祟的叛逆心理，那些内耗的、与周围同学格格不入的别扭和自卑，都是少年时期的江漱阳人格的一部分。 　　他会为了博得父母的关注去打耳洞戴夸张的耳钉，也会想要报复父母的忽视而逃课辍学，但因为不想给老师添麻烦，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踩点去上课了。 　　江漱阳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他的母亲曾经是季家千金小姐，所以才会在给江漱阳选择高中时，放弃青阳县城内公立的重点高中，而报名了江城的私立高中——也是大众认知里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会送小孩去读的“贵族”高中。 　　高中时的江漱阳一边因为出众的外貌获得非常多的老师同学的关注，一边又因为别扭的青春期心理而抗拒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他生活费拮据，连在豪华的校内食堂吃饱饭都是件难事，更别提像班里同学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和享受了。 　　他有想过告诉父母他的情况，但一方面原因是江漱阳一直以为家里经济状况困难，父母天天忙于奔波，工作太辛苦，另一方面就是少年的自尊心觉醒，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要钱。 　　如果没有画幕，如果那时的他不知道通过画画赚钱的途径，不知道自己有画画的天赋，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或许……会像那个梦里的、那本书里的“江漱阳”一样自卑又自尊，缺钱又缺爱吧。 　　画幕让他用自己的手赚到足够的钱，又让他收获粉丝们最赤诚干净的喜爱。 　　这一切渐渐弥补了江漱阳成长路途上“父亲”、“母亲”以及“朋友”这些角色的缺憾，也让他在心中那片荒芜的废墟上一砖一瓦地建起高楼大厦—— 　　他成长为如今的自己，有健全的人格，无愧于心的过往，以及光芒万丈的未来。 　　“叮咚。” 　　画幕官方回复了私信消息。 　　——晚上8：46—— 　　【画幕小助理】：完！全！可！以！ 　　【画幕小助理】：我们支持老师们的隐私保护和形象自由，无论是戴口罩、头套、面具，还是穿玩偶服都是OK的哟~！ 　　【画幕小助理】：但有一点，如果老师您决定好了活动当天的造型，麻烦您去照相馆拍摄一套照片提供给我们可以吗？ 　　【画幕小助理】：方便活动现场的粉丝朋友找到您~ 　　【画幕小助理】：或者，咱们官方在展会现场的后台也有化妆间可以提供给老师您，可以在活动前一天的现场彩排给您拍照出图的哦~ 　　【画幕小助理】：您看怎么样呢？ 第51章 　　【shuyyy】：我私下拍照发给您吧 　　【shuyyy】：[辛苦啦.gif] 　　江漱阳其实没想到官方回复得这么快，毕竟现在已经要晚上九点了，公司加班有这么严重吗？ 　　该不会……是为了防止他又失踪才迫不及待地回复吧……？ 　　小江同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画幕小助理】：好滴~那我把咱们画师参与活动的电子合同发给您，以及活动流程和相关注意事项也一起发给您~ 　　【画幕小助理】：[电子合同.docx] 　　【画幕小助理】：[活动流程及注意事项.pdf] 　　【shuyyy】：收到！ 　　* 　　第二天一早，江漱阳洗漱完后听见有人敲门。 　　他脸上还是湿漉漉的，染红的碎发黏在额头鬓角，皮肤白得都要透明了。 　　“叩叩叩。” 　　停顿了几秒，门又敲响了三下，随后响起肖放的声音：“是我。” 　　江漱阳抹了把脸：“来了来了。” 　　他打开门，看到穿戴整齐、一身正气的肖放，奇怪道：“有什么事吗？” 　　肖放：“刚刚电影官宣了演员阵容，网上以及闹翻了，现在片场那边被围堵了，酒店楼下的情况也差不多，不开车的话进不去。” 　　江漱阳微微睁大眼睛：“啊——？” 　　他还穿着淡黄色的布丁狗睡衣，一头红毛炸得像被炮轰过，脸蛋水灵灵的，看上去实在嫩得让人想戳一下。 　　他拉开门，侧身让肖放进来，然后揉着头发往房间里走：“阵仗这么大，那待会就坐你的车过去吧，我换个衣服就可以走了。” 　　今天上午难得没有江漱阳的戏份，所以才能睡个懒觉拖到现在，谁能想到只是偷个懒的功夫就被堵在酒店了…… 　　但仔细想想，他又不是舒向伊和仇岭那样的大流量，要不是这头红毛太显眼，直接走出去应该也没人认出他。 　　“下午好像要拍那个墙绘的戏，到时候肯定会弄得到处都是颜料……穿一身黑衣服吧。” 　　江漱阳自言自语着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T恤和五分裤，也不在意房间里还有人，直接脱了衣服换上。 　　肖放目光微愣。 　　江漱阳还炫耀般地拍了拍肚子：“怎么样，我可没辜负哥你的训练。” 　　青年皮肤白得发光，脖颈、肩膀、手臂、背肌、前胸、腹部无一处不精雕细琢，漂亮紧实的肌肉线条充满年轻人勃发的力量感，恰到好处的薄肌果然yyds。 　　肖放握着手机的手一动，江漱阳立马警惕起来。 　　他两秒套上衣服：“肖哥，这可不能拍啊！” 　　肖放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还要带什么别的东西吗？” 　　江漱阳换好衣服，拿起搁在床头的鸭舌帽，随手掀起刘海，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不用带了，今天应该不会下雨，就这样吧。” 　　他对着镜子检查了一番，确定把红色的碎发都塞进帽子下面了，才放下心来。 　　他在片场拍的角色剧照可都是一头不能更张扬的红发，如今堵在酒店楼下和片场附近的人定然都看过电影官博发布的剧照，那他这头红毛就过分惹眼了。 　　江漱阳一点都不想体验被乌泱泱的人群淹没的感觉，所以还是遮严实点好。 　　想了想，他又戴了个黑色口罩。 　　肖放欲言又止，还是说道：“……这样不会热吗？” 　　江城五月底已经开始升温了，闷热的空气宣告着酷暑来临的前兆。 　　肖放知道江漱阳的体质，冬怕冷夏怕热的，平时待酒店房间里恨不得把空调降到二十度。 　　江漱阳摆摆手：“没事，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就一小段路，能忍。” 　　肖放：“也行，车停在楼下，现在走吗？” 　　江漱阳扯了扯口罩，又压低帽檐，挑眉道：“走。” 　　他们坐电梯到酒店一楼大堂时，隔着玻璃门看到酒店外围着的人群，四五个保安在门两边疏散群众，确保不影响酒店住客的正常出入。 　　江漱阳大概打量了一圈，发现人群里有好几个冲在最前面还带着专业相机的，男的女的都有，看上去不像粉丝，像是代拍。 　　其余没有携带专业设备，只是朝酒店内探头探脑的年轻人们，大概率都是舒向伊和仇岭的粉丝了。 　　“群里说小岭不在酒店这边，早就去片场了。” 　　“群里那消息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反正去片场也进不去学校门，要我说还不如在酒店这边守着，反正小岭早晚得回酒店。” 　　“我真服了万业这狗公司，拿我们岭来给舒向伊抬咖是吧……” 　　“仇岭给向伊抬咖？！这位姐你开玩笑吧，除非贺嘉忱来当男主才能勉强算抬一下咖，仇岭……很难评，你们想挺美的。” 　　“呵呵，要不要去微博继续吵，谁不知道这电影资源就是给舒皇准备的，巡演刚结束就直接进组，这演员路不是专门给她铺的？” 　　“小声点都小声点，有完没完，能不能把这些战斗力拿去骂狗万业，让男团女团师兄妹出演电影男女主，真有它的。” 　　“我倒想看看电影上映后他俩怎么营业，万业不是在试探粉丝底线吧，它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狗啊！” 　　“……已经看到微博有cp粉开始乱嗑了，我真的笑了。” 　　“哎，又有人出来了，遮这么严实，还有这身形，一看就是明星吧。” 　　“是谁……啊？” 　　线下见过江漱阳本人的网友很少，而他又口罩帽子戴得瞧不见脸，只看身形真的很难判断。 　　站在人群中靠近酒店内圈的仇岭和舒向伊的粉丝们都没反应过来，几个代拍倒是有所猜测，但他们主要是冲着两位男女流量来的，对于新人演员的照片报价并不抱期待，所以也只是随意按了几下快门。 　　江漱阳在众人的目光下穿过人群，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以为就这样过去了。 　　下一秒，他听到一道微弱的、有些紧张的声音。 　　“江，江江……” 　　江漱阳愣了一秒，这是在叫他吗？ 　　他转头循声望去，看到三个年轻人站在远离人群的酒店廊柱边，是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而说话的那个长发女孩正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江漱阳隐约有些猜测。 　　他看了眼酒店门口的人群，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便抬了抬帽檐，和这三人对视，同样小声道：“是叫我吗？” 　　三个年轻人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猛点头。 　　还是那个长发女孩作为代表发言：“江江，我们是代表粉丝群里的大家来看你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一眼江漱阳后就挪开眼神，挪开才一两秒又忍不住飘回来。 　　“那个剧组官宣太突然了，我们都没什么时间准备，然后群里大家统计了一下，筛选出在江城而且有空的人，嗯……之后又小小竞选了一下，就让我们来了。” 　　她担心江漱阳觉得人来得太少而伤心，便急急补充道：“我们群主说网上现在吵得很厉害，所以线下肯定会来很多仇岭和舒向伊他们那边的粉丝，如果我们也来太多人可能会影响酒店营业和片场那边的拍摄，所以……就选了我们三个作为代表。” 　　江漱阳倒没想过人来多来少和没来有什么问题，不如说他压根不在意这个。 　　但现在他也开始紧张了，这和上次在万业试镜碰到粉丝可不一样。 　　上次是偶然，这次是人家专门找过来的，而且还是作为粉丝代表来的——好，好突然啊…… 　　他朝三人招了招手：“我们到这边阴凉的地方说吧。” 　　三人里唯一的寸头男生立马点头：“对对对，咱们躲着点，别给门口那帮人发现了！” 　　一直没说话，只顾着默默看江漱阳的眼镜女孩忍不住笑出声：“噗，你别搞笑。” 　　肖放亦步亦趋地守在江漱阳身后，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他目光如炬地在三个小年轻身上转了几圈，像在审视这三人有没有问题。 　　放在平时，他们仨可能还会被肖放这样的威压吓到，但现在江漱阳就在眼前，谁还顾得上一个板着脸的保镖大哥啊。 　　几人站在廊柱后，江漱阳抬手勾着口罩边沿扯到下巴的位置，然后看向三个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小粉丝。 　　嗯……说点什么好呢…… 　　江漱阳：“你们……吃饭了吗？” 　　三个小粉丝点头如捣蒜：“吃了吃了！” 　　寸头男生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包子铺：“我们就在对面买着吃的，嗯……味道一般，不推荐你去吃。” 　　江漱阳笑起来：“啊，那家我也买过，确实一般。” 　　戴黑框眼镜的女孩抬头望着江漱阳，忍不住感慨：“江江，你本人比电影里还帅好多，好多好多。” 　　本来以为大银幕的冲击力已经足够大，没想到线下真人才是最惊艳的，像个一米八几的精致手办似的。 　　江漱阳扯了扯口罩：“咳……谢谢……” 　　寸头男生用手肘怼了怼眼镜女孩：“别夸了，把人家都夸害羞了。” 　　眼镜女孩嘀咕：“哎呀，真的很帅嘛……实话实说而已啦……” 　　长发女孩笑着从她挎着的纸袋里拿出一个装在盒子里的棉花娃娃。 　　她仰着头，眼睛亮亮的：“江江，这个是我看了电影后自己做的，是骆延校服造型的棉花娃娃，送给你，里面还有一封信，希望你以后能拍越来越多好看的戏，接到所有你想要的剧本！” 　　眼镜女孩也连忙拉开背包拉链：“我也有我也有，咳，我的是一张画，我自己画的！” 　　她举着一个小画框给江漱阳比划：“这是之前校园采访的江江，这个是MV里喝酒的江江，然后这个就是凶巴巴举铁锹的骆延版江江~” 　　她双手捧着递给江漱阳：“画框背后也夹着信，嗯……我就祝江江未来遇到的人都是好人，身边发生的事都是好事儿吧！” 　　江漱阳双手接过，表情难得有些无措：“谢谢……” 　　“这消息太突然了，都没法提前准备，幸好我也有好东西可以送。” 　　寸头男生嘿嘿一笑，从包里拿出三个木头雕的小人，是江漱阳在《无名者的罪恶》里的三个造型，动作也是名场面的三个姿势。 　　分别是，雨天打着黑伞喂小猫的骆延，后山举起铁锹神色决绝的骆延，以及自首后戴着手铐站在雨中的骆延。 　　活灵活现，实在可爱，看得出制作者精湛的雕刻功底。 　　男生收敛起笑呵呵的表情，正色道：“我就祝点简单的，祝江漱阳天天开心，无论是拍电影也好，私下个人生活也好，都要开心，开心最重要！” 　　江漱阳抱着这三件礼物，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揉了一下，又酸又麻。 　　这样直白的喜爱与祝福……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表情有些呆，因为太猝不及防反而语气听上去干巴巴的：“太谢谢你们了……” 　　青年左右看了看：“你，你们要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吗？我请你们吧。” 　　原本很紧张的长发女孩见江漱阳这样呆呆的茫然的模样，反倒不觉得紧张了，她笑道：“不用啦，江江和我们合个影吧，好让咱们群里的大家知道，我们的祝福已经成功送到啦。” 　　江漱阳点点头：“这个当然可以……肖哥你来帮我们拍一下吧。” 　　肖放：“嗯。” 　　四人中江漱阳和寸头男生身高差不多，于是寸头男生蹲在前面，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地站在江漱阳两边，而我们的小江同学手捧三样小礼物，抿嘴笑着看向镜头。 　　“咔擦，咔擦，咔擦。” 　　肖放把手机递给长发女孩：“多拍了几张。” 　　“哇——谢谢大哥！” 　　江漱阳心情舒缓过来，稍微游刃有余了些。 　　他笑着看向三人，问：“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一下的吗？” 　　眼镜女孩：“哎，可以吗，那再要个to签可以吗？” 　　长发女孩：“会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了……江江你要赶去片场吗？” 　　江漱阳摇头：“刚好今天时间不赶，你们专门来一趟也麻烦，to签肯定可以的，签在哪里？” 　　“这里就可以，我带了本子。” 　　“靠……我没带本子，签衣服上可以吗？” 　　“你……真的是，江江帮我签这本画册上就行啦，谢谢江江~” 　　“江江字真好看，好有风骨的感觉。” 　　“我们不会是第一个拿到江江to签的人吧……” 　　“咳，签衣服角就成，谢，谢谢江，江老师。” 　　江漱阳收起笔，眨眨眼：“那，我就先走了？” 　　三人依依不舍地抬手挥了挥：“嗯……” 　　江漱阳勾唇笑了起来，笑得很温柔，瞳孔里落着玻璃碎片般的阳光，两颊酒窝浅浅。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见的。” 　　他缓声道。 　　* 　　坐在车上，江漱阳低头摆弄着柔软的棉花娃娃。 　　同他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睛里还被制作者绣上几颗小星星，两颊的酒窝也用巧妙的方式复刻出来了，可爱得让人想抱在怀里使劲揉揉。 　　肖放从后视镜看到江漱阳的动作，也注意到旁边被拆开阅读后又细细放好的两个信封，以及端端正正立在后座的三只木头小人。 　　他难得主动提起工作以外的话题：“那三个小孩，是高中生吧。” 　　江漱阳把棉花娃娃放回包装盒里：“嗯……应该是吧，看起来像是这个年龄……月底应该有高中放月假了吧。” 　　“不过真没想到他们这么细心，这么一大早就带着礼物和信赶过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不容易撞到的位置：“剧组官宣才一个多小时吧，怎么来得及啊……” 　　肖放刚刚一直站在江漱阳身后，自然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 　　闻言他一本正经地分析：“那个长发的女生有说粉丝群里筛选出在江城又有空的人之后再竞选，而怎么竞选，我猜——大概是依据距离酒店和片场的远近、是否有提前准备送给你的礼物、信件等等类似这样的标准。” 　　也就是说，能够被选上作为粉丝代表赶到这边的人大概率都有一技之长。 　　因为在长空娱乐没有开放江漱阳个人周边专利且江漱阳知名度不算高的前提下，基本只有特长生才会出于个人爱好去制作代表江漱阳的小物件。 　　江漱阳：“好有道理……” 　　现在当粉丝也好卷啊。 　　他们一路将车开进用于拍摄的学校。 　　学校门外的确围着不少年轻人，烈日曝晒下，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或许也是被微博上的骂战搞出火气来了。 　　但他们并没有做出拦车这样的过激行为，最多是看到这辆黑色吉普车畅通无阻地驶入学校时，目光带有审视和探究的意味罢了。 　　等江漱阳下车走进片场后，便看到仇岭正和一个陌生女人站在墙边，而隔着过道的另一面墙边上，则是舒向伊在皱着眉和谁通电话。 　　肖放目光一扫：“那是REstar的经纪人，林齐粤。” 　　* 　　“你这段时间先不用上网。” 　　林齐粤看着站在她面前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男生，微微拧眉：“这事也不算什么大事，电影还没上映，这点粉圈争斗不会特别影响到你，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倒是你——” 　　她眼神有发自内心的疑惑，压低声音道：“仇岭，你说实话，你当初怎么看上这部电影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部电影最开始定下的男一号人选是嘉忱！” 　　如今的贺嘉忱已然坐稳男星顶流的位置，然而万业还在用男团合约束缚着他，可就算是这合约，也有到期的一天。 　　贺嘉忱与万业签订的是十年合约，从他十六岁开始，到今年冬天，将会恰好满十年。 　　届时……贺嘉忱大概率不会和万业娱乐续约。 　　毕竟他早已拥有自己单干的地位和资本。 　　所以在濒临解约前的这两年，万业一直在用各种手段压榨贺嘉忱的价值，最初还顾及情面稍有收敛。 　　直到这部电影男一号的指定人选，万业是彻底撕破脸了。 　　万业是专业的运营男团女团的娱乐公司，他对旗下每一位艺人都有严格的未来规划，以至于艺人们日常课程的训练也全与这些规划挂钩。 　　排布密集的通告行程，几乎挤压着所有闲余时间的繁冗课程，以及每季度一次的评级考核，如同攀爬金字塔般的阶梯升级与末位淘汰制……构成了万业内部极近内卷的狼性文化。 　　而贺嘉忱，是万业一手打造的“完美爱豆”。 　　从声乐到舞蹈到rap再到创作，他在万业的课程安排中一点点将自己锤炼为如今的全能ACE。 　　然而，这条职业发展道路上，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演员”的分支。 　　按理来说，贺嘉忱爱豆退役后的走向无非是歌手和独立音乐人二选一。 　　但万业偏要在贺嘉忱解约前借助他的热度和人气给舒向伊的演员之路铺下高高的垫脚石。 　　舒向伊在三年前的选秀综艺中C位出道，与万业娱乐签下三年限定团的团体合约、以及十年的个人合约。 　　所以，对于万业而言，拿即将分道扬镳的贺嘉忱，给还有极大隐藏价值的舒向伊铺路，实在再划算不过。 　　林齐粤在最初得知公司的这项安排时也是心里一寒。 　　贺嘉忱他……几乎从没正经上过表演课啊。 　　他连表演评级都不需要参加，他压根就不是这条赛道上的！ 　　送他去演电影男一号，这除了给他招黑还有什么意义？！ 　　甚至……林齐粤怀疑，等电影上映后，给贺嘉忱买黑通稿的那群人里还少不了万业的影子。 　　给自家艺人泼脏水从而抬高热度的操作，万业不是最擅长了吗？ 　　就怕电影上映的日子撞上贺嘉忱和公司谈解约的时候，真要到那个地步，万业的手段可以脏到没法想象。 　　业内早有传闻，万业娱乐有黑色背景，这种消息可不会空穴来风。 　　林齐粤和贺嘉忱聊到这件事时，后者沉默了很久，最后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我多上几节课，然后多缠着导演让他教教我——不是说电影的导演是余恭老师吗？能出演一部好导演的电影，对我来说也是不错的体验嘛。” 　　不错……不错个头啊！ 　　除非贺嘉忱是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表演天才，要不然就这点时间能上课上出什么效果？！ 　　偏偏贺嘉忱就不可能是表演天才，公司里但凡在演戏上有一点天赋的都被加入了“演员”的职业规划，管他是演岌岌无名的小成本网剧还是大银幕电影。 　　只要有天赋，万业就不吝于喂资源！ 　　但贺嘉忱丝毫不和演员搭边，因为这家伙和仇岭一样，是完全的表演白痴！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演技几斤几两，你怎么敢的啊？” 　　林齐粤把曾经对贺嘉忱说过的话又怼在仇岭面前再重复了一遍。 　　“来，你给我好好说说，你怎么想的，居然还瞒着我这么久，我身为你们的经纪人，竟然是在热搜上知道你来演了这部电影的！” 　　虽说她林齐粤是统管整个REstar男团的职业经理人，而随着九年来男团的发展，她下面必然会有越来越多部门的分支。 　　且男团各个成员都逐渐有自己的事业，她也很难对每个成员的行程了如指掌。 　　仇岭脸色淡淡：“我没有刻意瞒着你，你也没问我。” 　　林齐粤忍了忍，微微一笑：“……行，你继续说。” 　　仇岭面不改色：“我私下问过队长，他说他不想演，然后我就说让我来演。” 　　“队长不赞同，然后我说服了他。” 　　林齐粤和仇岭面面相觑：“……没了？” 　　后者点头。 　　“……” 　　林齐粤嘴角抽了抽：“你别装，最重要的原因你没说。仇岭，我好歹从你十三岁开始就一直在带你，你什么性格我还是知道的，这部电影要是没有让你感兴趣的东西，你会这么大费周章？” 　　她语气微妙：“居然还行使特权，直接逼得公司上边那群人改口，还真让你小子把角色抢过来了……” 　　她以前是知道他们团里有几个“皇族”，但没想到还有人“皇”得能在公司脸上蹦跶。 　　让那群唯利是图、把人当商品的周扒皮不得不让步，怎么说呢，从结果来看，仇岭是帮了贺嘉忱很大一个忙。 　　就是这小子为啥要把自己往坑里推呢？ 　　这种大少爷的想法的确是他们凡人摸不透的哈。 　　仇岭：“……我不想说。” 　　林齐粤盯了他半晌：“行，我不刨根问底，你自己心里有数。” 　　其实……见到如今的局面，她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虽然可能有点对不起仇岭，但人都是偏心的。 　　和REstar众人相处九年，她得承认，贺嘉忱毋庸置疑是几人中最懂事、性格最好的。 　　而且他还样样优秀，无论是专业能力、身材管理还是私生活都从未让林齐粤操心过。 　　只要是她提出来的要求，贺嘉忱都能按时按量地做好，这人从十六岁起就自律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偏生他还是成员里唯一一个普通家庭背景的孩子。 　　对比其他几个或多或少有少爷脾气、青春叛逆期闹矛盾、甚至长歪了的成员，就……很难不偏心。 　　至于仇岭——林齐粤其实对他观感还挺好，毕竟在工作上，仇岭认真负责，也从未闹出过什么绯闻。 　　但仇岭和谁都很难亲近，所以他们也只能止步于同事关系。 　　林齐粤注意到另一边的舒向伊还在通电话，她猜到对方肯定是在和经纪人聊这件事。 　　“初定男一号是贺嘉忱”的事又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舒向伊和她经纪人肯定都是知情的。 　　不知道她们对于换男主这事有什么看法。 　　应该猜不到是仇岭自己没事找事逼公司换的吧？ 　　思及此，林齐粤好奇道：“哎，你们都快杀青了，你对自己和剧组其他人的表现应该心里有数吧？舒向伊演技怎么样，你怎么样？” 　　仇岭语气淡淡：“她比我好。” 　　林齐粤：“我知道她比你好，她肯定比你好，人家在公司是按照爱豆转型演员这路线培养的，哪像你……我都不知道你以后打算做什么……算了，你这大少爷也轮不到我操心。” 　　仇岭没有回话。 　　他听到林齐粤还在嘀咕“这电影还真给公司算中了，直接成了舒向伊的高光作品？”。 　　在她知道的信息里，这电影女主角的人设好像挺不错，反倒是男主人设很容易被演成面瘫bking，至于其他配角，她没什么了解。 　　……不会。 　　仇岭在心里否定。 　　至于原因……剧组上下有目共睹。 　　某个人的演技放在这里简直大材小用，而多亏导演有水平，一路拍下来，“徐天齐”的人物线不知道丰满了多少。 　　也没有添加戏份，但就是不一样了。 　　同样的角色，同样的台词，演技好和演技一般的人在镜头上呈现出来的效果天差地别。 　　余恭私下无数次向江漱阳发出下部电影的合作邀请，在他眼中，江漱阳身上有待挖掘的闪光点实在太多，一部流量青春片的男二太屈才了！ 　　其实就算江漱阳不在，也还有万芝。 　　无论怎么算，演技高光都落不到仇岭和舒向伊身上。 　　比起仇岭的面瘫式表演，舒向伊演技确实还过得去，但她的表演天赋远不如她这张演员脸优秀。 　　用余恭的话来说就是——“还有得磨！” 　　林齐粤在剧组待不了多久，她还有别的工作要处理，只能交代助理好好照顾仇岭。 　　临走前，她看到片场入口走进来两个相当惹眼的身影。 　　年轻些的青年有一张俊朗得令她神情恍惚的脸蛋，即使穿着低调的一身黑T恤黑裤子，也难掩其出挑的气质。 　　而另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也有一张端正的硬汉脸，肌肉鼓胀有力，站在青年身边像是武力值拉满的全能保镖。 　　林齐粤不自觉皱眉，转头问仇岭：“那是谁？万业的练习生？还没出道吧？” 　　这要是哪个男团的成员，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仇岭：“……是长空娱乐的演员，叫…江漱阳。” 　　林齐粤没注意到仇岭神色的细微变化，自顾自琢磨着这陌生的名字：“江漱阳……？” 　　好像在哪听过…… 　　哦，这是那个年初上映、暂时霸占着年度票房冠军的那部悬疑片的男配演员吧？ 　　她记得这还是个新人，那部电影上映期间这新人在董沁文和代楚妮两位一线女演员的夹击下突出重围，硬生生博得不小的关注度。 　　林齐粤那会儿工作太忙，而电影圈演员的事和她的工作领域也不太重合，所以她只当成八卦听了个大概，并没有去看那部电影。 　　“他演技应该挺不错的吧。” 　　林齐粤回忆起几个月前微博的盛况，不管是长空娱乐的营销还是电影剧组赶KPI，能够冲到热搜前排都说明这新人的演技应当有两把刷子。 　　主要是……还长这么好看。 　　林齐粤眼光向来挑剔，公司里多少自信的练习生被她喷得体无完肤，恨不得原地整容换脸。 　　但挑剔是一回事，能够一手带出国内顶级养成系男团也足够说明她眼光有多毒辣。 　　“这脸真是做爱豆做演员都精彩。” 　　她看着不远处和导演聊天的江漱阳感慨道。 　　仇岭没有说话，但眼睛也同样盯着那个方向。 　　林齐粤看了眼手表：“啧，快赶不上航班了，不说了，我先走了，你……好好加油吧。” 　　她看了眼仇岭，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叹了口气：“走了啊，拜拜。” 　　仇岭沉默地点头。 　　* 　　“仇岭和舒向伊搭档出演青春爱情电影男女主”这件事在网上闹出的动静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大，甚至电影杀青的热搜都没多少人关注。 　　一开始万业娱乐还没把这些舆论当回事，哪怕双方粉丝气势汹汹地在公司官博底下闹，他们也只当看笑话。 　　反正只要电影上映，这些粉丝闹得再大，也会老老实实给他们正主贡献电影票房的不是吗？ 　　按理说，他们这样想的确没问题，但坏就坏在低估了爱豆粉丝的战斗力。 　　舒向伊和仇岭各自的粉丝互掐得上升到人身攻击双方正主，这还没完，已经有极端粉丝开盒对家大粉，放素人粉丝照片实名谩骂。 　　网络上的骂战蔓延至现实生活，这样的恶劣风气一旦开始就很难根除，何况这还是同公司艺人之间的内讧，最终口碑损耗的大头全由万业承担。 　　要按万业以往的作风，就是推出其中一个当事人安抚粉丝，担下大部分责任。 　　毕竟在双方粉丝互掐时，亲自下场劝和的正主在某种程度上无异于背刺己方——有句话说得很对，粉丝骂起来连正主都不放过。 　　倘若和舒向伊搭档的是贺嘉忱，万业娱乐也就继续用这种手段了，在他们眼中，柿子要挑软的捏，贺嘉忱就是这个软柿子。 　　但好死不死，仇岭这人……有背景，惹不起啊。 　　而舒向伊也不行。 　　万业还指望着舒向伊靠这部电影直接咖位升级、冲击一线呢，他们还不至于蠢到这会儿就和未来的“万业一姐”闹矛盾。 　　所以……赶紧想出点啥法子转移这群粉丝的注意力啊！ 　　再不管管，感觉这群人都要跑到万业公司楼下闹事了！ 　　“……问我？” 　　余恭表情严肃，实则眼神茫然，满脸写着你们认真的吗？ 　　他正坐在万业娱乐公关部门某位经理的办公室，旁边是和他一同过来的钟钰文。 　　钟钰文表面礼貌微笑，内心也觉得很荒诞。 　　她没理解错的话，这群人是希望他们把一部已经杀青的以爱情为核心的青春片剪辑成为理想奋斗的青春片？ 　　这万业不愧是搞偶像团体的，对电影拍摄还真一窍不通，什么草台班子能想出这种解决措施？！ 　　她深吸一口，微笑：“您的意思是，想尽量减少男女主在影片中的感情戏吗？” 　　经理表情一脸认真：“是，按照剧本，即使抛开男女主感情戏，也还有很多体现少年青春理想的剧情，应该可以撑起一部电影。” 　　钟钰文分外无奈：“不能这么算……咱们拍摄时每一个有效镜头都有自己的逻辑。同样，我作为编剧我很清楚，即使因为现场演员的表现，我针对剧本中的部分剧情有所改动，但最终成品的每一部分都是互相影响的。不是说删掉感情戏，就能删掉，说不要哪个角色，就能不要。” 　　“除非您不在意最终成果的质量，只是想要一部拼凑到两小时时长的电影。” 　　经理皱着眉，明显不太喜欢钟钰文的回答。 　　他转头看向沉默的余恭：“余导怎么认为？” 　　余恭：“……” 　　余恭闷闷道：“我和她一样。” 　　钟钰文注视着经理难看的脸色，耐着性子道：“要不这样，我其实对网上的情况也有关注，您和我们说说，按您这边的数据统计，让粉丝们最不满的重点是什么呢？” 　　“其实我觉得，粉丝不一定那么在意未来上映的一部电影里，偶像和异性出演一对恋人，这毕竟只是演戏嘛，每个明星都有可能会有这一天，而且那些男团女团的MV有时候也会拍情侣桥段吧。” 　　“而且还有一点，舆论具有时效性，我们现在剪辑一部至少还要两个月上映的电影，这些改动的效果是现在的粉丝们看不到的，除了影响电影成片之外，对舆论毫无帮助！” 　　“您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呢？安抚粉丝应该不是件很难的事吧，他们也只是需要一个态度而已。” 　　余恭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唇枪舌战，闭了闭眼，内心挣扎了半分钟后，道：“……还有一个办法。” 　　钟钰文和经理同时转头看过来。 　　余恭不自在地拧了拧眉头：“放花絮。” 　　钟钰文眼神微亮，肯定道：“这个可以！” 　　她看向经理，解释：“如果粉丝很在意电影之外仇岭和舒向伊的相处，很担心他们后续会不会炒cp之类的，那就给他们看拍摄之外的花絮片段好了。” 　　“这点我们可以保证，花絮外他俩是绝对没有任何暧昧倾向的。” 　　“真的？” 　　经理面露迟疑。 　　钟钰文重重点头：“真的。但我要确定一下，你们之后真的不打算营销他俩的cp吧？” 　　经理心想：“营销个什么劲啊，又不是贺嘉忱和舒向伊。” 　　要是跟贺嘉忱组cp，那还可以吸两口血。 　　和仇岭的话……只能说，可以，但没必要。 　　毕竟一旦组cp，就要考虑解绑提纯cp粉的事儿，仇岭这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他摇头道：“暂时不打算，除非电影上映后，在路人群体里他俩搭档的观感很好，cp粉很多。” 　　闻言，钟钰文脸色略有微妙。 　　嗯……这就没必要担心了，这俩的感情线只能说在余恭的努力下勉强及格，中规中矩吧。 　　更出挑的大有人在。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江漱阳和万芝都不是万业娱乐签约的艺人吧。 　　钟钰文：“那行，我回去让工作室加急，尽量今天放出一段花絮，热搜上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经理脸色和缓了些，微笑道：“好，麻烦钟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指路第三十九章伏笔，季蓝英给江漱阳介绍剧本时，提到男一号演员是REstar男团的顶流ace，这里说的是贺嘉忱。 　　所以仇岭是什么时候换来这个角色的呢？ 　　当然是得知江江递交试镜简历之后啦~ 　　包括试镜当天，他也是故意在万业等着偶遇江江的哦。 第52章 　　…… 　　次日，某大学女生宿舍。 　　“文疆，去不去食堂吃饭呐。” 　　坐在电脑前明显心不在焉的女生慢半拍地回答：“……不了，你们去吧。” 　　室友朝她看了两眼，嘀咕：“还在忙呢，都忙几天了……” 　　另一个室友拍拍她肩膀：“别管啦，你没看微博热搜吗？仇岭那事还没完呢。” 　　“啊？怎么还没停止，这都多少天了……” 　　“放月假了，学生都有空上网吵架了呗，不过我听说主要是万业那个公司黑料挺多的，这回是群情激愤！” 　　“可怕……” 　　“害，这种事和我们普通人没啥关系，走吧，干饭去。” 　　“哦对，现在都十点了，赶紧吃点东西，我们还要去漫展呢！”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待会坐地铁应该来得及，我等的画师签售是下午一点半才开始。”原本淡定的室友压低声音兴奋道，“嗷嗷嗷嗷我们s老师这回真会到场啊啊啊！！” 　　“你都说过十几遍了……哎哟。” 　　李文疆没关注室友们的讨论，只专心浏览者各平台刷新的消息。 　　她是仇岭的七年死忠粉，从初中就开始追星，为此还掌握了一系列实用技能，包括但不限于PS、剪辑、联系工厂定制周边、组织粉丝线下活动等。 　　她天生精力旺盛，是仇岭粉圈内的顶级大粉，一个人担任着数十个个粉丝大群的群主。 　　随着年龄增长，李文疆从最初的为爱发电，到现在渐渐将“喜欢仇岭”这件事当成一项事业在做。 　　无论是微博大粉账号，还是其他各个平台产出剪辑物料的小号，都能给她带来不少收入。 　　而这些年追星练就的熟练技能和对网络热点的敏锐嗅觉也帮了她许多，她甚至想过，如果毕业后没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就此转职自媒体博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些都和这几天的事无关。 　　越是死忠粉就对万业这狗公司的操作越了解，李文疆混粉圈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这破电影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万业给谁搭的台子——她们仇岭就是被拉进来吸血抬热度的！好处是一点不占啊！ 　　更他爹的无语的是，对家粉居然还搞开盒网暴这一套，偏偏搞到她李文疆身上了！ 　　很好，网暴她是吧，当她这么多年追星锻炼出来的钢铁心态是摆设呢，当她那么多平台养着的账号是吃白饭的呢。 　　狗日的敢骂老娘就敢截图，嘴巴脏得以为隔着网线就惩治不到你是吧。 　　管她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她就要把“粉丝带头网暴素人”这称号钉死在舒向伊粉圈头上。 　　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没下限的追星狗，饭圈风气就是被这群人带歪的，不把这狗日的东西送进局子她就不信李！ 　　李文疆这两天正怒气上头，连仇岭的经纪人私信安慰她都没当回事。 　　然后就见一直装死的狗公司终于有动静了。 　　嗯？转发了个什么东西，是那破电影发布的拍摄花絮？ 　　啧…… 　　算了，先看看。 　　花絮视频不长，就五六分钟，仇岭和舒向伊都出现了，且几乎都是两人同框的镜头。 　　按理说这操作就是往粉圈火上浇油，但…… 　　李文疆越看，脸色越古怪。 　　舒向伊和仇岭……这俩人是认识的吗？ 　　虽说她很讨厌对家正主和对家粉丝，但她还是能发自内心地承认，舒向伊长得挺漂亮的。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还有身高差体型差，也无怪乎官宣消息刚出来时就冒出一批嗑颜值的cp粉了。 　　但这视频是认真的吗？ 　　这俩有任何cp感吗？ 　　放这种花絮出来确定不是砸自己招牌吗？ 　　还是狗公司转性了，知道来安抚粉丝了？ 　　李文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毒唯滤镜太严重，导致看不出cp倾向。 　　她花了半小时在网上转了一圈，整合所有看到的网友反馈，总结出来——不是她的问题，大家都这么认为。 　　李文疆先没太关注两边粉丝的动态，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路人看法上。 　　【野哥正面日我】：纯吃瓜，看了视频，只想说一句，白吵吵这么多天了，俩正主压根没cp倾向，狗公司这点还是厚道的，没有捆绑男团女团师兄妹的骚操作，至于谁吸谁的血……实话实说，半斤八两，ql可能是比sxy血厚，但人家师妹未来可期，ql大概回去继承家业，互不干涉，挺好的。 　　真要说组cp，你们看视频看不出来自家正主对谁最主动吗？（狗头） 　　【帅哥颜值鉴赏班】：完了，嗑男女主没嗑到一点，男主男二和女主女二反倒都嗑到了，果然生来就是搞邪教的料。 　　【互联网深夜读书人】：笑鼠，男主黏着男二，女主黏着女二，青春爱情片是吧，你要麦麸还是搞拉拉？ 　　【link-1698】：别的不说，全员颜霸是真的，现在哪部片子颜值有这么高？观众苦资本家丑孩子久矣 　　【可是神不记得】：md，江漱阳和万芝，一个gay圈天菜一个拉圈天菜，都是看上去很直但很招同性喜欢的类型，话说这俩是二搭了吧。 　　【cp研究所】：看完了，总结，可以嗑仇江，江万，万舒，甚至可以嗑江舒，但就是嗑不起仇舒，第一次碰到站在一起毫无性张力的俊男美女…… 　　李文疆看着看着，竟发现路人群体里，对另外两个配角的关注度不小。 　　一个只有一部作品的新人，一个出道多年不温不火的女演员。 　　她本以为，应当没什么关注他们才对。 　　至于说男主黏着男二…… 　　李文疆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 　　这……好像无法反驳。 　　她关注仇岭这么多年，自然清楚仇岭对他人的态度，所以也更能看出仇岭对待这个叫江漱阳的新人有多主动，主动到异常的程度。 　　但可能只是花絮恰好播了这一部分，也可能是剧组故意剪辑成这样来分散他们注意力。 　　总之，不要在意这些。 　　李文疆对自己说，专注正主就行，不要分给外人注意力。 　　她瞥了眼小窗口里循环播放的花絮中和仇岭坐在同一张课桌边吃饭的红发男生。 　　……虽然长得挺好看的，但，不要在意。 　　她移动鼠标，删除小窗口，转而进入粉丝群聊，开始发挥大粉的领导力，带领数据女工们迎难而上。 　　…… 　　与此同时，对于网上又一轮与自己相关的讨论毫无所知的江漱阳正换好衣服，准备出发去江城体育馆。 　　他准备的头套很简单，是自己拿牛皮纸袋手工制作的——在纸袋正面戳两个小洞代表眼睛，然后用黑色记号笔画一个弧线构成一个笑脸表情。 　　就这么随便。 　　为什么用纸袋做头套？ 　　一是因为他头发还是红的，戴面具肯定不行，太显眼，容易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存在暴露的可能。 　　二是现在天气热，玩偶头套什么的都太厚了，还不透气，不如纸袋舒服。 　　三是他觉得好玩儿。 　　不过为了防止纸袋掉落，江漱阳专门在内部用胶水粘了几个夹子，戴的时候和头发固定在一起，只要没人来撕他的纸袋就行。 　　而签售活动，画师和其他人都是有长桌隔开的，还专门有保安盯着，这点没必要担心。 　　只是，这所谓的签售活动……现场画师里该不会只有他没有正经出版的作品吧？ 　　画幕提供给他的是曾经画幕官方和shuyyy合作贩售过的画册和周边，江漱阳只合作过那么一次，目前已经绝版了。 　　他不知道这些画册周边在二手平台上炒到多高的价格，也不懂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画幕小助理就会询问他要不要再印制画册对外贩售，还总在他拒绝后发一个哭哭的表情。 　　画幕小助理内心：s老师，你知不知道你的粉丝们都要馋哭啦——好消息，韭菜长得很旺盛，坏消息，种菜的不想割。 　　所以当画幕官方在平台上公布“shuyyy会出席十周年庆典签售活动，且现场有限量的全新定制画册及周边贩售”的消息后，shuyyy的粉丝们就差原地化形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s老师真人签售！ 　　全新定制画册！ 　　还有周边！ 　　md这不冲个十几本？！ 　　什么？限量？ 　　有病啊这么大事还搞限量，有钱不想赚是吧？！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画幕官方：…… 　　谢邀，习惯了，用户开心就好，我们赚钱也开心捏：） 　　因为顶着个纸袋头太显眼了，江漱阳想了想，还是决定打车去体育馆。 　　谁料上车后，司机师傅见到他着模样时丝毫不惊讶，还很自来熟地搭话：“帅哥是去参加那啥北极熊漫展吧，你这打扮有点随便啊，是抠死的哪个动漫角色？” 　　师傅说话带着口音，江漱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应该是cos。 　　他笑着回答：“没，不是cos，就自己弄着玩的一个造型。” 　　司机瞅着后视镜里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咂舌道：“虽然挺随便的，但确实也帅，个子高就是好啊。” 　　等到了体育馆，江漱阳看了眼车窗外曝晒的太阳和熙熙攘攘排队进场的人群。 　　他低头浏览手机里的活动注意事项：“好像是说走北门去后台……” 　　他翻出提前保存在相册的体育馆平面图，确定好要走的路线：“师傅，麻烦您再往前开一点吧。” 　　“好嘞。” 　　“……OKOK，停这就行，谢谢师傅！” 　　江漱阳拎着双肩包，麻利地伸腿下车，顺手关上车门。 　　他站在马路边的空地上，面前就是有保安值守的北门，周围还有不少往东门走的coser和看展的二次元爱好者。 　　按照画幕小助理给他发来的活动流程和场地安排，他需要参与的签售会和北极熊漫展似乎并不在一个区域，大概是为了防止拥堵和影响双方的活动体验。 　　江漱阳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路过的coser们，心里不免浮上几分待会签售开始就再看不到了的遗憾。 　　他不知道四周朝他飘来的目光也不少。 　　一个体态随意但舒展挺拔的高个子男生闲闲站在路边树下的荫凉里，上身是芥末绿的宽松衬衫搭配一条墨色条纹领带，下身则是几乎及地的加长版黑色休闲西装裤，脚踩一双白色运动鞋。 　　一整套干净正式、但又不会过于拘束的打扮，再加上他手里拎着的黑色双肩包，年轻帅气的男大学生气质一下子扑面而来。 　　路人望着这高高瘦瘦的青年一路溜达进北门。 　　一个穿旗袍的女coser小声嘀咕：“……男人遮着脸果然帅，我都脑补出一张白净又阳光的小帅哥脸蛋了。” 　　她身边举着小洋伞的洛丽塔女孩反驳道：“没有吧，这也要看人，刚刚那个身材比例和整个体态都很好，很少有男的能像他那样吧。” 　　和她们俩走在一起的是一个小黑coser，《名侦探○南》里的小黑。 　　一身黑色紧身衣从头到脚包裹起来，胸平屁股翘的，看身材很明显是男生。 　　他抬手捂嘴：“姐妹们，刚刚那男生打扮明显很心机啊~” 　　“你看他全身色调都很统一，牛皮纸袋的黄色，衬衫的芥末绿，还有绝不会出错的黑裤白鞋，以及这些衣服的版型，超——心——机——的！” 　　男生又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手臂的位置：“而且他那件衬衫是短袖，刚好到手肘上方，你们注意到他的小臂了吗？超，级，白！” 　　“哇——那个肤色要么是天生的，要么就在医美上花了大价钱，而且芥末绿的衬衫衬托得更白了，无敌好吗姐妹们！” 　　“而且网上有句话说得很对，帅哥是绝对不会刻意遮着捂着不露脸的，就像那些拍短视频不露脸的肌肉男，身材好是好，脸肯定一般……” 　　“就是他穿得太宽松了，都看不出有没有肌肉，不会是细狗吧……” 　　旗袍女coser挑着眉上下扫视了一圈小黑，红唇一勾：“你在自我介绍吗？” 　　洛丽塔女孩咳嗽两声，抬手拍了拍小黑的肩膀，语重心长：“咱收敛点哈，宝贝你这茶味儿都溢出来了。” 　　小黑：“……” 　　“哎，不过刚刚那男生进了北门哎，我记得微博上好像有说，北门游客不允许进出的吧？” 　　“……北门是嘉宾出入口。”旗袍女coser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那男生的打扮一看就不是coser老师们，应该是cv老师，或者画幕那边请来的画师太太？” 　　洛丽塔女孩划动手机屏幕：“有可能，我记得上午的时候官方更新了嘉宾海报，我看看……” 　　北极熊漫展请来了当下最火的十几位声优，画幕则是邀请了“最受期待”投票排名前十的画师，而刚好这两个职业都是不需要露脸的，且社恐含量极高。 　　光是嘉宾海报罗列的照片里都有好几个戴口罩帽子、玩偶头套甚至是奥特曼面具的，其中某个画着笑脸的纸袋头同样很显眼。 　　“shuyyy……？” 　　洛丽塔女孩低声念出来：“最受期待排行榜第三的画师，画幕平台粉丝150w+，某音app粉丝200w+，以极致的色彩、完美的人体透视、流畅而极具情绪张力的漫画创作闻名。” 　　她反复确认了几遍，困惑：“没写代表作啊？其他画师都有代表作的。” 　　旗袍女coser从她念出shuyyy的名字后就陷入沉默。 　　闻言，她嘴角抽了抽：“可能……是因为人家作品的标题，有点不好大肆公布出来吧。” 　　或者说，s老师这个人就不能用代表作来判断，只要上画幕搜索了解一下，自然会知道这股泥石流的风格。 　　呃，等等，这么说刚刚那男生就是s老师？！ 　　* 　　“s老师，可算找到您了！” 　　一个戴圆框眼镜、用发胶梳着三七分发型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到江漱阳面前。 　　他仰头和牛皮纸袋上两个挖空的小圆点对视：“我是画幕这边的负责人，我姓卢。听说刚刚在B场那边有粉丝发现您了，没挤着吧。” 　　江漱阳摇头：“没事，只是提前签了些名，合了几张照。” 　　男人松了口气：“那没问题，都是小事，我们这边给您准备了两名专属保镖，都是安保公司请的，别看他们穿普通的保安衣服，其实都是退伍军人！” 　　江漱阳诧异：“……这么大阵仗？” 　　男人表情沉重，想抬手搭上江漱阳肩膀，又因为身高差，只讪讪地拍了两下男生手臂。 　　他叹气：“s老师啊，您是真对自己的人气没点数啊。” 　　“反正也是以防万一，毕竟现在很多高中放月假，今天又是周末，小学初中都一块儿放假，可能有些年纪小的小朋友太兴奋，也可能有些大人没分寸。” 　　“毕竟咱们签售会除了签名之外还有合照的环节，保镖主要就是帮忙盯着这一部分，s老师您不要全听粉丝朋友们的，人家说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 　　男人像带小孩一样谆谆教诲：“咱们不是委托老师，也不是coser老师，不需要那么有服务精神哈。” 　　“而且您也不用有压力，咱们给每个画师都配了保镖的，您也不是特例。” 　　江漱阳老老实实点头：“明白，那现在就入场吗？” 　　负责人看了看手表：“嗯……行，现在就先去场地那边吧，几位老师也都到齐了。” 　　等坐到签售处的长桌前，江漱阳才发现十位画师中，女画师身后都有两位保安，男画师身后则是一位。 　　除了他以外。 　　江漱阳满脑子宇宙猫猫头，区别对待？why？？？ 　　他的困惑等签售开始后便得到解答。 　　——shuyyy这一列的队伍，实在太，长，了，啊！ 　　直接甩现场其他画师两三倍的距离，就离谱啊！ 　　“啊啊啊啊那就是s老师本人吗？好帅……” 　　“虽然看不见脸，但感觉好帅，啊，满足了。” 　　“完了，s老师真人这么现充的吗？我带的这些自印涩图都拿不出手啊，怎么敢递到s老师面前让他给我签名啊啊啊！” 　　“这有什么拿不出手的，都是s哥自己画的，如果他没戴纸袋就好了，我还想看看网上给人感觉那么强势的s哥会不会脸红呢！” 　　“等一下，这队伍这么长，轮到我的时候还有新版画册买吗？狗日的画幕搞限量是吧，姐要是没买到保准和你没完！！！” 　　“我都不敢想今天签售结束后，那画册在某鱼上要炒到什么价格，画幕你真是坏事做尽……” 　　江漱阳签得手腕都开始酸了，再不经意地探头望望后面望不见尾巴的队伍…… 　　怎么说呢，痛并快乐着吧。 　　“s老师，你知不知道你的图在外网早就传疯了，要不是这次签售会消息出得太仓促，好多国外粉丝都打算来这边的！”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生挎着一只帆布包望着江漱阳，一边兴奋地絮絮叨叨，一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小叠卡片。 　　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手指捂着卡片，有些不好意思：“咳咳，s老师，这是我找人定制的镭射光卡片，上面都是你过往那些原创短漫的主角名场面……呃，送给你的。” 　　江漱阳还在给新版画册上签名，匆匆扫了眼卡片，没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便笑道：“谢谢你啊，需要写什么？” 　　女生的手还是遮遮掩掩地盖在卡片上，听到江漱阳含笑的声音后，有些结巴：“呃，to…to杰伊，杰森的杰，伊索寓言的伊，呃……咳，我今年大学毕业，就要读研了，s老师祝我研究生生活顺利，实验数据全都合格，导师宽容友善吧！” 　　杰伊？ 　　这个名字好像是他的榜三金主？是一个人吗？ 　　江漱阳没有问出来，而是笑着调侃：“好实在的祝福，嗯……再给你画一只乐高红桶吧，画得比较简单。” 　　“啊啊啊谢谢s老师！！” 　　女生两眼泪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激动泪奔。 　　江漱阳：“……杰伊，冷静，还要合照，哭了合照就不好拍了。” 　　女生：“……呜呜呜呜s老师你真好！” 　　江漱阳：“……？” 　　怎么感觉这群小粉丝们都戴了十米厚的滤镜在看他。 　　哄走了这位年轻女孩后，江漱阳视线刚落在下一位死宅味扑面而来的眼镜男生身上，就见对方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桌面的卡片上。 　　“s老师，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风格……” 　　江漱阳：？ 　　江漱阳低头看卡片，然后呆住。 　　平放在桌面上的卡片反射着明亮的灯光，卡面上排布的镭射光工艺相当精致，恰如其分地落在特定的位置。 　　只是大妹子，这位置是不是有点太过讲究了。 　　最上面那张卡片上的人物好巧不巧，正是江漱阳最新完结的那本《魅魔奴役人类的日日夜夜》的主角甘叶。 　　至于画面上是什么名场面…… 　　关键词：qqny；龟甲缚；口球；牛奶浴 　　那镭射光正正好落在流淌的牛奶上，如同丝绢般拂过身体的每一个关键部位，什么都没露，却像什么都露了。 　　而卡片上小魅魔的双颊潮红，身躯瘦弱却该有的肉一点不少，整个画面看似他处在被掌控的位置，可只要瞧见这双暗紫色的眼睛，就知道——这小妖精又开始勾引人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又要被榨干了呢。 　　这还真是他画过的场景…… 　　他当初画的时候怎么一点没觉得羞耻呢？！ 　　江漱阳表面平静地伸手拿过那叠卡片，其实内心已经去了好一会了。 　　只是匆匆一瞥，他就注意到，放在最上面这张的尺度已经是最小的了，往下翻一张比一张有才华。 　　好，可以确定了，这位杰伊八成就是他那车技一流的榜三金主了。 　　他又听到面前的眼镜宅男煞有介事道：“下次我也给老师您准备这种风格的礼物吧，我家里私藏可是很丰富的……” 　　不，谢谢，朋友，我并不想知道你家私藏有多丰富…… 　　江漱阳木着脸：“哈哈，您想要什么内容的to签呢？” 　　…… 　　整个签售会从下午一点半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 　　江漱阳几乎没停过笔，手指上握笔的几个发力点很明显的红肿起来，他皮肤又白，这样衬托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不过问题不大，用冰敷一下，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画幕上经常给他打赏的粉丝们他基本都见到了，无论相认与否，江漱阳都很高兴地同他们合照道别。 　　唯一遗憾的是，全程都没看见疑似z哥和Rebecca的人，他的榜一榜二都没来吗？ 　　江漱阳坐在长桌边的椅子上，此时体育馆内已经清场了，工作人员正在收拾现场。 　　北极熊漫展会持续两天，但画幕十周年庆典只有6.1当天。 　　说起来……他好像很久没有和z哥聊过天了。 　　江漱阳累得大脑有些迟钝，他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进入画幕私信的界面，看到自己和zzz的聊天记录居然还停留在去年暑假。 　　也就是说，从去年暑假到现在，z哥都没再给他点赞打赏过了。 　　而他也刚好因为这段时间忙于拍戏，不常更新也不常关注私信通知，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这件事。 　　半年多没打赏，zzz也依旧稳坐榜一的位置，足以说明这位哥之前有多大方。 　　而江漱阳对于zzz的消失，并没有“失去一个金主”那样可惜的情绪，最多就是……有些…怅惘罢了。 　　或许z哥和他一样，这段时间比较忙，在现实生活中有了更需要花费精力的事。 　　人的一生就是不断地邂逅和离别，更何况是这样仅靠网络、仅靠作品相连的关系，没有面对面见过，也不曾听过彼此的声音。 　　这样的关系无疑是干净纯粹，却又单薄脆弱的。 　　江漱阳在聊天界面停留半晌，像在发呆似的。 　　他无意识地朝上翻阅着过去和zzz的聊天记录。 　　他们的聊天很细碎，每次都不会持续多长时间，大多是zzz点赞打赏的通知从聊天框弹出，然后江漱阳发送感谢，就此延伸各种话题。 　　最早的对话要追溯到高二时江漱阳收到第一笔大额打赏。 　　高中时期的江漱阳心防较重，很少在聊天中提及现实生活，但zzz似乎是个对情绪极其敏锐的人。 　　他能够从江漱阳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少年的难过、别扭和委屈，又温柔而包容地并不戳破，而是简单地讲述自己生活中一些琐事。 　　有时是家里养的仙人球被楼上住户养的鸟啄坏了，有时是工作遇到的同事试图针对他却又被他巧妙地堵回去，有时又是说接到一份很满意的工作，希望能做出好成绩。 　　这些事对于成年人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对于困在高中学校，一个月只有两天假的高中生来说，却能听得津津有味。 　　某次江漱阳心情不好，刚巧zzz也心情不好。 　　两个不高兴的人在网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 　　【shuyyy】：学校又开家长会了 　　【zzz】：新工作遇到恶心的同事了 　　【shuyyy】：唉 　　【zzz】：…… 　　【shuyyy】：自己参加自己的家长会……真是熟悉的体验（感叹） 　　【zzz】：我去看心理医生了 　　【shuyyy】：？？？这么突然？！ 　　【shuyyy】：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问题严重吗？ 　　【zzz】：……还行吧，意料之中 　　【zzz】：所以想跟你说，如果心里很不高兴，也可以去找靠谱的心理医生看看 　　【shuyyy】：好难啊，得等毕业才有机会吧 　　【shuyyy】：而且我也没那么不高兴啦 　　【shuyyy】：医生怎么说，有给你提什么有用的建议吗？ 　　【zzz】：建议我养一只宠物 　　【zzz】：我其实挺想养的，但我的工作经常换地点，担心养不好 　　【shuyyy】：我觉得可以试试，z哥你的性格肯定能养好一只宠物的 　　【zzz】：我考虑一下 　　…… 　　【zzz】：[视频.mp4] 　　【zzz】：选小猫中…… 　　【zzz】：帮我看看？ 　　【shuyyy】：！！！ 　　【shuyyy】：好突然，幸亏我放月假，不然就赶不上这一趟了 　　【shuyyy】：这是宠物店吗？ 　　【zzz】：不是，是志愿者抱回来的流浪猫住的地方 　　【zzz】：我不在意猫的品种，所以收养一只算了 　　【shuyyy】：右上角那只橘猫怎么样？ 　　【shuyyy】：瘦瘦小小的，好可怜（叹气） 　　【shuyyy】：但脸很可爱 　　【zzz】：[照片.jpg] 　　【zzz】：这只？ 　　【shuyyy】：耶斯耶斯 　　【zzz】：好 　　江漱阳目光一顿，慢慢下滑的手指停住，手机屏上的画面停留在这一页的聊天记录里。 　　他迟疑地点开这张照片，看着照片上缩在笼子角落里的瘦弱胆小的橘猫幼崽，小猫额头上有一撮相当具有辨识度的白毛。 　　等等，这特征，是不是有点眼熟？ 　　江漱阳眉头不自觉蹙起，语气里隐含怀疑和不可置信，低声喃喃：“……元宝？” 　　青年手指抽动两下，划动的速度加快，仔细寻找着每一张关于小橘猫的照片。 　　江漱阳上大学后，遇到了性格契合的室友，生活也更加自由，对于高中时纠结的一些问题也逐渐看开，所以他在聊天时心情显而易见的明朗了许多。 　　zzz或许也是感受到这一点，逐渐减少了分享生活的频率，只是保持着给江漱阳每个作品点赞打赏的行为。 　　江漱阳并不是多么细心的人，这些细微的变化他过去没有任何察觉。 　　他只是觉得，z哥似乎越来越沉稳了。 　　脑海中敏锐而包容的邻家哥哥般的形象，渐渐化作沉着稳重的年长者。 　　他们都在成长，这很好。 　　小橘猫的最后一张照片停留在江漱阳大一下学期。 　　照片里的猫咪再看不出当初瘦弱可怜的模样，反而圆润可爱，皮毛油光水滑，是只漂亮罕见的长毛橘。 　　江漱阳看着这张照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元宝，你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吗？ 　　或者说，z哥，你的z是zzz的z，还是左宥的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刚认识时，小江16岁，左宥21岁，一个高二在读，一个大四在读。 　　养猫时，小江高三，左宥大学毕业。 　　ps：左宥对shuyyy就是对关系不错的网友＆弟弟的感觉，没有任何其他方面的感情！因为shuyyy的画对他的病有些作用，左宥一直在尝试用各种方式缓解病情，先前提到过的拳击格斗等等也都包含在内。 第53章 　　“s老师！您还在这儿呢，太好了！” 　　那位姓卢的负责人小跑着赶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江漱阳面前：“咱们公司产品部来了两位同事，现在就在后台休息室，有些事想和您商量商量。” 　　他暗示性地压低声音：“保准是好事！” 　　江漱阳还停留在“住在隔壁的帅气前辈竟是认识多年的榜一金主”的恍惚中，这掉马掉得实在突然，没有一点预兆，仅仅是他好奇心发作又恰好闲着去翻聊天记录导致的。 　　他刚刚在脑海中捋了一遍和左宥这半年来的相处，大概确定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作为“shuyyy”的这层身份。 　　所以目前还是……单方面掉马。 　　这又是梦里那本书的超纲内容。 　　他心想。 　　也不奇怪，原书中的“江漱阳”可没有画画这个副业，高中穷也是真的穷。 　　江漱阳忍不住怀疑，他真不是在玩一款现实版攻略游戏吗？ 　　为什么这么不约而同的，左宥和仇岭都在多年前就与他产生了交集，总不能另外两个，严野和裴郊也和他早就认识吧？ 　　……应该不会。 　　江漱阳闭着眼睛，仔仔细细翻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定再没有疑似与这俩人相关的奇奇怪怪的偶遇和要掉不掉的马甲了。 　　他转头看向跑到他身边的负责人：“大概要多长时间？” 　　“不会耽误太久的！您今天累坏了吧，待会我帮您叫车送您回去吧。” 　　江漱阳摆摆手，笑了笑：“没事，我就问问，休息室——是在那个方向吧？” 　　负责人点头，抬手示意：“嗯，是这边，您跟我来吧。” 　　江漱阳跟在负责人身后，抬手扯了扯头上罩着的纸袋。 　　此时展会散场，体育馆内留下的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没有人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夸张的服饰，这就显得他这个纸袋头，格外显眼。 　　江漱阳：“我这个纸袋，要不要先摘掉换成口罩什么的，待会如果谈什么正事，会介意这个吗？” 　　负责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摇头：“这个都随便的，我们公司的人都挺随和的，呃……您待会看就知道了。” 　　江漱阳似懂非懂：“嗯……好吧。” 　　不摘纸袋也好，这样还可以说是里面粘住了不方便立刻摘。 　　如果是戴着口罩和人谈话，反而显得不礼貌，可偏偏他确实不方便露脸。 　　“叩叩叩。” 　　“嘎吱——” 　　负责人敲了敲休息室的门，然后推开。 　　室内的白炽灯有些晃眼，江漱阳不自觉眯了眯眼睛，然后定神朝内望去。 　　休息室的布局比较常规，沙发茶几饮水机，没什么特别的。 　　棕色皮质沙发上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前两者都统一用发胶梳着三七分头，戴着黑色方框眼镜，身上是印着动漫角色的短袖衫，瞧见江漱阳的身影后立马站起身，非常高兴地抬手打招呼。 　　“s老师啊，是s老师吧，这标志性的牛皮纸袋，来来来，进来坐！” 　　江漱阳的目光凝固在这两位男士身穿的痛衣上，以及他们身上不需要仔细观察便能感觉到的浓浓死宅味，他一瞬间明白负责人所说的“随和”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运营着画幕的公司吗？ 　　真是……和画幕app一样风格鲜明的企业文化啊…… 　　另一边沙发上的女士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穿着也比较随性，但整体很有气质，整个人有种职场高智女性的利落从容感。 　　她梳着低丸子头，正笑吟吟地望着江漱阳。 　　“各位……晚上好。” 　　江漱阳走到沙发边，环视了一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声音偏低，听上去清清冷冷，第一印象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然而他戴着一个牛皮纸袋做成的头套，使得他整体气质陡然有趣起来，配上纸袋上的笑脸简笔画，看上去像漫画里天然呆的可爱吉祥物，有种反差萌的感觉。 　　“我俩都来自画幕产品部，这是我的名片，s老师可以看看。” 　　微胖些的男人伸手递来一张名片，江漱阳接过，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礼貌地回应道：“董哥你好。” 　　另一个男人也重复了这套操作，他说话少些，看上去人有点闷。 　　江漱阳：“魏哥好。” 　　男人垂着眼点头：“s老师您好。” 　　江漱阳其实并不适应这种职场寒暄，但他也不是没经历过。 　　刚巧专业对口，大三实习期间，他恰好就在某互联网公司的产品部门当助理。 　　一个寒假过下来，总结：哈哈，还是回去老实画画吧。 　　他们闲扯了几句，董经理笑眯眯地给江漱阳介绍道：“这位女士s老师你可能没见过，但她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 　　“……董经理，太夸张了，我可没这么有名。” 　　女人无奈道：“不要捧杀我了。” 　　江漱阳好奇地看了一眼，刚好被女人逮住这偷看的一眼。 　　她戴着一副红色的细框眼镜，笑眼弯弯地和男生对视：“对我来说，还是s老师更有名一点。” 　　董经理闻言，立刻拿出手机：“哎呀，说到有名这事，s老师今天有没有看微博，应该还不知道吧？” 　　他动作夸张地亮出手机屏幕晃了晃：“你上热搜啦！总榜热搜啊！而且是自然上去的，咱们营销部门都还没开始做什么，老师你的粉丝们就一窝蜂把你送上去了！” 　　画幕无疑是小众平台，而画师更是难以和明星那一类公众人物的热度相提并论的职业，和三天两头挂在热搜上的爱豆演员不同，画师正儿八经靠自己出一次圈还是很罕见的。 　　董经理心想，即使是s老师，在知道自己登上微博热搜后，也应该惊讶得不得了才对吧。 　　毕竟上热搜这种事对他们普通人来说可太遥远了。 　　然而江漱阳只是眨眨眼，问：“什么热搜？” 　　董经理愣了愣：“……哦，我看词条的意思是夸老师你的手好看，点赞最多的那条微博放了各种角度的你的手的特写照片了，还凑了个九宫格嘞。” 　　江漱阳：“嗯……” 　　他猜，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热搜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shuyyy天天在网上发布啥风格的作品，自然就会吸引啥爱好的粉丝。 　　他那群粉丝朋友一贯的发言风格，他心里清楚得很。 　　希望那些啥啥网站里不会出现主人公是纸袋头的小黄文吧（双手合十）。 　　休息室内另外两人的脸色都略有微妙。 　　那位不知名的女士意味深长地笑着，而魏经理则是闷不吭声地红了耳朵。 　　只有状况外的大直男董经理还在奇怪s老师为什么一点不惊喜。 　　江漱阳默默望向在场唯一的女士，拉回话题：“所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 　　女人微微挑眉，笑得格外有气势。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纯白的名片放在茶几上，稍稍伸手推向江漱阳的方向，然后温声道：“我目前主业是在一家互联网企业担任营销总监，副业是网络文学创作者，擅长的题材以推理为主，我的笔名是阿瑞，不算有名，s老师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江漱阳目光停顿在名片的一串英文名上，一时没有回话。 　　话多的董经理没注意到江漱阳的停顿，主动接过阿瑞的话茬，语气夸张：“哈——？阿瑞老师还不算有名？那网文界就数不出多少个有名气的作者了！” 　　“去年那部现象级大爆剧——《遗失的真相》可是阿瑞老师原作改编的，我听说那部剧还原度特别高，什么剧情伏笔都是按照老师你写的来演，超精彩的好吗！” 　　阿瑞看了看江漱阳，然后笑着回答：“那部剧能火主要还是导演和演员选得好，编剧也改编得好，和我关系不太大。” 　　董经理：“害，你也太谦虚了，这就没必要了，老师你现在要是不火，咱们公司这次大项目也不会只想和您合作。” 　　阿瑞笑笑：“那我得多谢贵公司的信任了。” 　　江漱阳回过神，忍不住抬眼看向阿瑞。 　　Rebecca？ 　　名片上正中央就写着这个名字，这个Rebecca，是他认识的那个Rebecca吗？ 　　江漱阳记得Rebecca和他聊起过现实生活的职业，对方正是在一家互联网大厂工作，而“”Rebecca”就是她在公司的花名。 　　而且Rebecca也和江漱阳提起自己在写小说的事，还说过他是她第一本小说主角的原型。 　　……真的假的，短短半天功夫，榜一榜二都这么着急忙慌地在他面前掉马？ 　　江漱阳心不在焉地听着董经理和阿瑞的闲聊，听到他们提起那部大爆剧，忍不住挑了挑眉梢。 　　嗯……他记得那部剧主演是左宥吧。 　　世界真小，他的榜一榜二居然在现实中合作过网剧，这说出去谁信啊！ 　　“……s老师？” 　　阿瑞含笑的声音响起：“要不要听听董经理找你有什么好事呢？” 　　江漱阳本能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董经理，后者猛地一拍自己的嘴巴：“哎呀，瞧我这记性，刚刚话有点多，没聊正事，各位见谅，见谅哈。” 　　男人把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弯，面向江漱阳，介绍道：“咱们从头讲起吧，先和s老师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新项目——线上漫画栏目。” 　　“顾名思义，就是在画幕app原有的基础上开辟新栏目，以漫画连载为主，打造一个线上漫画阅读平台。” 　　“s老师作为咱们画幕粉丝最多的几位画师之一，应该也知道，咱们画幕虽然说是小众爱好者社交平台，但其实这个用户数量、用户活跃度等等这些数据都挺不错的，用户的消费潜力也很可观，这一点从这次投票打榜活动，还有咱们签售会售罄的限量画册也能看出来。” 　　“所以，我们公司觉得，这个线上漫画平台很有潜力，尤其是国内在线上漫画这一块暂时还比较贫瘠，这要是做起来了，咱自己就是老大。” 　　男人声音停了停，下意识地想观察一下江漱阳的神色和反应，然而抬眼就是画着笑脸的牛皮纸袋。 　　透过那两个挖空的小孔，也只能隐约窥见一对漆黑的瞳孔，很神秘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董经理咳嗽两声，继续道：“但是呢，一个全新的平台在初期发展肯定是最艰难的，没有名气，难以出圈，这是咱们画幕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所以，我们想的是，创造几部在我们漫画平台独家发表和连载的大火漫画！” 　　他语气逐渐激动起来：“没有名气，我们就创造名气！一部大火漫画需要哪些因素？首先，大热IP的漫改一定能带来第一波巨大流量，再者，漫画的画师也是引入流量的重点，而漫画画师的选择往往也决定这部漫画本身的质量。” 　　“第一部驻站连载的漫改IP，我们选择的就是阿瑞老师的作品《侦探大师》，而画师的选择……” 　　董经理看着江漱阳，面露微笑：“s老师听到这里应该也有所预料吧。” 　　江漱阳迟疑片刻：“……董哥是希望，我来吗？” 　　董经理摆摆手：“哎呀，哪里只是我希望啊，我们整个部门，整个公司都希望！” 　　早在项目创立的初始阶段，shuyyy就就在画师备选名单中名列前茅。 　　而经过上次“pick你最期待线下见面的画师太太吧~”投票打榜，公司内部追踪这项活动进展的员工们深受震撼。 　　在他们眼中，shuyyy就是一棵行走的摇钱树，且这棵摇钱树长出的金币几乎从未被人采摘过！ 　　和背后有工作室或运营团队的专业画师不同，shuyyy的账号在画幕员工们的鉴定下，已经确定是无团队的个人账号。 　　再结合投票打榜期间，shuyyy本人的“失踪”，以及签售会当天线下爆棚的人气，基本坐实这打榜数据毫无水分的结论。 　　而项目组成员们也专门找公司内几个顶尖美院毕业的同事探讨过shuyyy本人的画画水准，得出的结论是——天赋很牛逼，前三年更新频繁得像肝上长了个人，进步很快，风格突出，单论画技也没什么缺陷，担任漫画主笔绰绰有余。 　　但有一点需要关注，shuyyy从未画过长篇漫画。 　　董经理将这些缺漏一条条和江漱阳梳理清楚：“……连载长篇漫画是一件很消耗精力和时间的事，我们这边初步预计在七月份正式上线漫画平台，到时候上线第一天就会同步更新《侦探大师》第一话，之后保持周更的频率。” 　　“所以，如果s老师你愿意接受这份辛苦但很有潜力的工作，就需要你在六月份存稿，七月八月九月甚至是十月份都要持续绘画。” 　　“阿瑞老师的《侦探大师》分上中下三部，上部我们是希望一次连载完结的，中和下可以明年再继续。” 　　他看向江漱阳：“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哦，对了，冒昧问一下，s老师你目前的职业是——？” 　　江漱阳顿了顿，道：“目前是自由职业。” 　　演员——演员也算是自由职业吧。 　　董经理满意地笑起来：“那自由职业应该能有时间的吧，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自由职业应该也是和画画相关的吧，不如就接下咱们这个漫画工作，虽然时间长，但长期也意味着稳定，而且真的很有潜力。” 　　“阿瑞老师原作的漫改可是很多画师都梦寐以求的！” 　　阿瑞按了按额头，无奈：“您真是……” 　　她和江漱阳对视：“我个人是非常期待和s老师合作的，但如果你还有其他安排好的忙碌的事，也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机会。” 　　停顿两秒，她语气委婉道：“当然，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目前这个机会，真的挺难得的。” 　　毕竟这部作品有平台做靠山，到时候画幕官方肯定会在全网力推，不管是买热搜还是买营销号，总之对于画师来说，都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又有钱又有名气，这谁不爱。 　　在三人的注视下，江漱阳沉默良久，抬手摸摸纸袋：“我……考虑一下吧。” 　　他坐姿放松，并没有紧张或怯场的感觉，大大方方地回答：“对我来说这件事有点突然，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以及后续怎么安排，董哥觉得OK吗？” 　　年轻人态度松弛又洒脱，仿佛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也没有被董经理抑扬顿挫的讲述牵着走，声音听起来从容平和，也不乏礼貌。 　　——这种人很难被拿捏。 　　董经理在工作中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算得上是资深职场老油条，面对江漱阳屡屡不在他意料之内的反应，他下意识得出这个判断。 　　有点苦恼啊。 　　上面的意思是一定要谈下shuyyy的合作，而董经理原本的想法是让shuyyy深刻理解这个机会的重要和稀罕，使得对方自然而然地接受这个好机会，转而去担忧连载长篇漫画的时间安排以及和阿瑞老师的合作这些事。 　　这对他来说都算不上是用了什么手段，不过是谈话的语言技巧罢了。 　　但面前这个戴着可爱头套的年轻人好像完全没动容啊，甚至都没感觉出什么情绪波动。 　　这也太过淡定了。 　　董经理有些自我怀疑。 　　难道他刚刚话没讲清楚吗？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道：“当然可以，您尽管考虑，有任何想详细了解的问题都可以问我，咱们先加个联系方式？” 　　他递出手机，一边笑着道：“不过，时间紧急，还是希望s老师您能尽量早些给出答复。” 　　江漱阳拿出手机扫了码，声音轻快：“放心，我这两天肯定会再联系董哥的。” 　　* 　　离开体育馆后，江漱阳和阿瑞自然而然地顺路走在一起。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江漱阳在走出休息室后便去卫生间摘了头套，转而戴上帽子和口罩。 　　迎面遇见阿瑞后，他不免有些紧张。 　　他身上没带眼镜墨镜之类的遮挡眼睛的东西，这位榜二姐姐关注他这么多年，会不会一下子把他的马甲掀掉？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没有谁会莫名其妙把演员和画师联系在一起。 　　当时的阿瑞只是愣了下：“……s老师？” 　　语气略带惊讶，又有些了然。 　　原来摘下头套的s老师是这样的，眼睛这么好看，却还捂这么严实……也不像是社恐，那是为什么呢？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吧。” 　　阿瑞笑着打量身边的青年。 　　夜色下，昏黄的路灯照亮四周。 　　体育馆坐落的位置远离繁荣热闹的商圈，在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已然寂静下来，只有偶尔的汽车鸣笛的声音伴着此起彼伏的知了声，在温热的夜风里回荡着。 　　青年戴着纯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侧颜线条仍然清晰凌厉，突出的眉弓骨，流畅挺拔的鼻梁，一笔勾上的下颚线，如同刻章上的二次元头像。 　　更别提那双被无数人赞誉的眼睛了。 　　女人心里微微一动，轻笑着感慨：“看来网上猜测的没错，我们s老师现实中真的很帅呢。” 　　江漱阳干巴巴地回答：“谢谢，你也很好看。” 　　阿瑞笑眯眯：“哎呀，刚刚在休息室还那么淡定，现在怎么夸一句就受不了了？” 　　江漱阳抬手捏了捏帽檐，往下拉低一些，嘀咕：“没有受不了……只是没想到，我们就这么见上面了。” 　　“怎么，我和网上差别很大吧？” 　　阿瑞耸耸肩：“我也不好意思在现实中当着你的面说骚话啦，当然，如果s老师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说哦。” 　　江漱阳：“……不，还是算了，现在挺好的。” 　　“哎，不过说真的，我的身份有没有吓到你？” 　　阿瑞语气轻松地调侃：“我来之前可是在脑海里脑补了好多细节的，结果你来休息室居然还戴着头套，我都看不到我掉马时你的表情！” 　　她笑着猜测：“但你肯定一看到名片就猜到了吧，我有注意到你当时心不在焉了噢。” 　　江漱阳挑眉，承认：“对，挺惊讶的，因为……很突然啊。” 　　但真要说，还是左宥那件事更离谱，在得知z哥和左宥是一个人之后，江漱阳觉得什么事都没法让他更惊讶了。 　　所以在看到那张印着Rebecca黑体字的纯白名片后，他心里也只是觉得，啊，世界好小，好突然。 　　“你没有来参加签售会吗？” 　　江漱阳问。 　　阿瑞侧头和青年对视。 　　这双眼睛深邃而漂亮，睫毛细密，眼皮白皙单薄，分明是罕见的纯黑瞳孔，却反倒令人觉得明亮如白昼。 　　仿佛能在他眼里看到粼粼碎光，又像烟花在他眼中怦然绽放。 　　真漂亮啊。 　　她在心中感慨，像观赏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品般专注地盯着。 　　她没有立刻回答江漱阳，而是叹道：“你这长相……感觉不仅适合画《侦探大师》，还适合演里边的主角呢。” 　　《侦探大师》的主角是一位依靠天生好皮相把无数人耍得团团转的顶级骗子。 　　而且还有一双指节修长、细直漂亮的手。 　　主角幼时是被拾荒者训练出的灵活扒手，少年时期又去赌场跟着一个醉汉学会失传的出千术，之后还为了锻炼手指的灵活性去马戏团当了两年的魔术师。 　　一手扑克牌和蝴蝶刀耍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原著里可有不少被书粉津津乐道的耍帅名场面。 　　江漱阳懵了一下：“……啊？” 　　忽然，一道明黄色的车灯从路边的绿化带晃过去。 　　阿瑞抬眼，像是看到什么，眉梢挑了挑，转而笑着朝江漱阳挥挥手：“哎呀，我该走啦，有人来接我了。” 　　“今天不是故意不参加签售会的，实在是公司加班，没赶得上。” 　　她一边后退着朝马路边停下的车走去，一边面向江漱阳无奈地解释：“我们公司大小周上班，这周六刚好就撞上了。” 　　“今天来不及了，下次有机会你可得给我补上签名啊……s老师。” 　　夜里的风吹乱了女人的头发，她长相不算标准的漂亮，但气质极有韵味，笑起来眉眼舒展。 　　这一声“s老师”被她叫得缱绻又有磁性，仿佛飘荡在风中，悠悠转了两圈儿。 　　江漱阳瞥见不远处停下的那辆黑色迈巴赫，驾驶座车门已然打开，随后走下来一个穿西装的成熟男性，看不太清长相，但目测身材是相当不错的。 　　对方正盯着江漱阳这边的方向，表情有些敌意。 　　……哇哦。 　　江漱阳忍不住挑眉。 　　联系方才阿瑞的一些行为，他确信不是自己的错觉，阿瑞对待他的态度和Rebecca在网上对待shuyyy的就是不一样。 　　具体是哪儿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这位金主姐姐，好像在撩他？ 　　并非成年人之间势均力敌的暧昧撩拨，更像是对小弟弟——甚至是小猫小狗那样揉一揉毛、勾勾下巴，然后笑眯眯地看他懵逼摇尾巴的可爱模样。 　　当然，这些细节江漱阳看得出来就有鬼了。 　　他在这方面总是迟钝得没话说，分明他也不是多纯情的人，该懂的都懂了，不该懂的也懂得不少。 　　他眯了眯眼，用只有阿瑞能听到的音量调侃，声音含笑，语调又有些懒洋洋的：“姐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阿瑞愣了愣，有些惊讶。 　　视线里长身玉立的青年笑望着她，唯一露出的眼睛微微弯起，眉毛上挑着，带动眼尾也上翘了些，看上去……像狐狸一样。 　　狐狸……也是犬科。 　　但和小狗相比，差别就大了。 　　女人轻眯了眼，亮红色的眼镜框在路灯下反射着线型光晕。 　　她这时看向青年的眼神就和方才不一样了，像是在说“哎呀，搞错类型了呢”。 　　她笑着眨眨眼：“你猜。” 　　江漱阳当然没有猜，他站在原地，望着阿瑞走到那个男人身边。 　　两人亲密地拥抱，女人抬手勾住男人脖子，后者顺从地被拽下来。 　　随后长发披散，在夜色中交缠热吻在一起。 　　江漱阳礼貌地移开视线，低头看自己叫的网约车到了哪里。 　　五分钟后，那辆迈巴赫缓缓驶离。 　　而网约车此时也停在体育馆北门前。 　　江漱阳坐上车，报了手机尾号后，随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头张扬的红发。 　　他甩了甩脑袋，被帽子压瘪的头发一下子蓬松起来，看上去毛茸茸的，像小动物一样。 　　江漱阳望着窗外，路灯在视线里逐渐后移。 　　他半睁着眼，有些困倦，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 　　唔……他的“金主”们，好像都挺特别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只是概率问题，且大概率给他打赏多的金主会比较特别——这也很好理解，谁会莫名其妙给一个画师花这么多钱呢？只能是很喜欢这位画师的风格和作品。 　　而shuyyy是什么样的风格呢？ 　　和传统的小黄漫很不一样，他笔下的人体总是大胆又含蓄，禁欲与纵欲并存，大多时候并不直白，露肤度不高，但其画面张力光是看着都叫人脸红心跳、浑身燥热。 　　有时让人觉得——都画这么欲了为啥不直接脱光！ 　　有时又令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心太脏，人家画师画这么细节这么精致，角色也穿这么严实，最多就露点脖子，连脸上都戴了防毒面罩，为啥还是这么色.情啊！ 　　感觉…感觉……想扑上去扒光，狠狠咬一口奈子。 　　又感觉…想跪下来抱着大腿根，黏糊糊地喊daddy…… 　　所以，愿意给shuyyy打赏那么多钱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位推理小说家阿瑞姐姐，就是传说中的肉食系女王？ 　　似乎还带点颜控属性，又带点海王属性，而且网络、工作与日常性格都有不一样的地方，是一位反差很大的女士。 　　而签售会遇到的那位给他送卡片的杰伊，在网上开车开得比谁都厉害，每次发布的作品底下热评里，必有她充满才华和内涵的荤段子，且最擅长贴脸开大。 　　即使是在现实中，也敢光明正大送他耻度爆表的卡片。 　　但看反应，杰伊似乎也挺不好意思的（杰伊内心os：啊啊啊因为压根没想到s老师本人是那样的嘛！！声音好听说话也好听，还辣么有帅哥的氛围感！！）。 　　所以榜三金主是看着脸皮薄，但行为大胆，什么都敢做的女生？ 　　江漱阳若有所思。 　　合理推导，给shuyyy花了那么多钱的榜一大哥，我们的左宥老师，应该也有特别的地方吧。 　　那样敏锐包容的z哥，那样沉稳体贴的左哥…… 　　你们，是同一个人啊。 　　江漱阳仰头望着窗外，下拉一半的车窗呼啦啦地朝里吹着风。 　　他红发朝后吹乱了，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眼全暴露出来，深黑的眼睛眺望天边的月亮。 　　司机师傅本想问要不要关上窗户开空调，然而他视线朝后视镜瞥了一眼，愣了愣，继续看向前方马路，瞬间就忘了要说什么。 　　现在的小年轻，染那么夸张的颜色…… 　　司机心里泛着嘀咕，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小伙子还怪好看的嘞。 　　他不经意间又朝后视镜多瞄了几眼。 　　巴掌大的镜子里，红发青年倚靠着车窗，眉眼深邃，神色安静，有种引人探究的神秘。 　　这帅哥在想什么，这么严肃。 　　司机收回视线，瞥了眼导航，稍微加快车速。 　　* 　　次日一早，江漱阳起床收拾了行李，准备去江财大学门口和室友们汇合。 　　五月底《挚爱的我们》杀青后的那几天，江漱阳在寝室群聊里和另外三个室友商讨好了大致的旅游计划。 　　他们寝室四个人都是J人，计划性和行动力都拉满的那种，机票、酒店、旅游路线乃至当地导游全都确定下来，商讨的过程中林林总总废了几套excel表格，最后放在群里的就是[毕业旅行计划（最最最最终版plus）.xlsx]。 　　原本计划是去机场会合，然后肖放说吉普车后备箱容量够大，可以放下四个男生的行李，顺路去学校接一趟，一起送去机场也方便。 　　江漱阳在群里提了一嘴，瞬间受到其他三人的热烈追捧。 　　——有专车接送！那可太好了！咱几个就靠你了啊江哥！ 　　“喂？肖哥？” 　　江漱阳拖着行李箱走到玄关，俯身换好鞋子，一边和肖放通话：“我都准备好了，你到楼下了吗？” 　　“……明白，好，我这就下来。” 　　“咔哒。” 　　“嘎吱——” 　　江漱阳挂断电话，推开门。 　　他还低着头，准备提起行李箱，余光瞥见门外地面上晃动的影子。 　　“唔？” 　　他抬头看过去，有些意外：“左宥，你这是……” 　　对面的门虚掩着，没有完全合上。 　　站在门外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家居服，长袖长裤，肩颈和胸前的肌肉贴着单薄的布料，显出起伏的弧度。 　　他头发半湿着，碎发微微翘起，像是刚洗过澡，琥珀色的眼睛看上去平静而温顺，没有一丝攻击性。 　　江漱阳注意到男人手上拎着的黑色垃圾袋，了然：“下楼扔垃圾啊。” 　　左宥点头，目光在江漱阳的行李箱上绕了一圈：“……又要进组？” 　　他眉尖细微地一蹙，空余的另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 　　江漱阳笑了笑：“没，去旅游啦。” 　　他用力拎起行李箱，小臂微微绷紧，一步踏出玄关，然后随手关上门。 　　“咪呜咪呜……咪？” 　　或许是听到说话声，一只毛茸茸的胖橘子从门缝里挤出来，圆圆的胖脸在左宥的腿边蹭了蹭，胡须一抖，乌亮的葡萄眼一下子瞄准了对面门边的江漱阳。 　　“哈，元宝。” 　　江漱阳笑出声，抬手晃了晃：“早上好啊。” 　　“咪咪咪~” 　　元宝分外积极地支着身子想往江漱阳身上蹿， 　　被左宥轻轻抬腿挡了个正着。 　　“咪呜咪呜咪呜——！” 　　左宥垂眼：“别闹。” 　　江漱阳笑眯眯地拱火：“元宝，要听爸爸的话哦，乖乖回去，哥哥下次再陪你玩。” 　　他见左宥朝他看过来，歪了歪脑袋，睫毛顺着眼皮延展的弧度稍稍上翘，眨眼间像带着小钩子。 　　他声音和刚刚哄元宝一样软，或许是忘了切换：“左宥老师下楼扔垃圾要带猫吗？应该不用吧。” 　　左宥搭在门上的手紧了紧：“……不用。” 　　江漱阳：“那我先去按电梯，你一会跟上。” 　　左宥：“……嗯。” 　　他望着红发青年悠闲地拖着行李箱的背影，原地停顿了两秒，然后低头动了动腿，把某只挥舞爪子的毛茸茸掀翻进屋里。 　　“咪呜咪呜咪！呜！” 　　毛茸茸抖着胡须抗议。 　　左宥面不改色，眼疾手快地关上门。 　　然后拎着垃圾袋跟上江漱阳。 　　电梯里，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缓缓变小。 　　15，14，13，12…… 　　“你……准备去哪旅游？” 　　左宥问：“这个时间，是毕业旅游？” 　　江漱阳望着下降的数字，懒洋洋地回答：“嗯……西藏吧，正好毕业季，特意向公司争取的假期呢。” 　　“……是和谁一起去？自驾游还是跟团？” 　　左宥语气自然，听上去像随口一问。 　　江漱阳刚要回答，电梯陡然停下，“叮——”的提示音响起。 　　然后门徐徐打开，到一楼了。 　　“哎？肖哥车就停在门口啊。” 　　江漱阳探头朝外望去，一眼便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吉普车。 　　他拖着行李箱走出来，侧身朝还站在电梯里的左宥挥挥手：“那我先走了，待会还得去接人。” 　　左宥慢半拍地抬手，也跟着挥了一下。 　　那青年拖着箱子走得飞快，明亮的红发都随之扬起来。 　　等左宥走出公寓大门，只见门窗紧闭的吉普车缓缓启动，车窗的单向玻璃让人无法判断江漱阳坐在前面还是后面。 　　他目光在后座的车窗上停了停。 　　下一秒，副驾驶的车窗下降。 　　江漱阳手上握着手机，朝他再度挥了挥手，笑容灿烂：“拜拜——宥哥。” 　　左宥：“……拜拜。” 　　车尾气一吐，随后，这辆外形如低调匍匐的野兽般的大车扬长而去。 　　副驾驶座的年轻人慢悠悠关上车窗，嘴里还低低哼着歌。 　　肖放扶着方向盘，冷不丁出声：“心情很好？” 　　江漱阳怀里放着抱枕，手压在枕头上，不急不慢地在手机上打字。 　　他随口道：“嗯，要去旅游了，当然心情好。” 　　肖放余光看了眼后视镜，远远的公寓楼下，那道高挑的黑色人影还矗立在原地，在一众绿植里很是显眼。 　　他又看了眼旁边正和室友聊天的青年，莫名皱了皱眉。 　　总感觉哪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回去之后，左宥和裴郊展开一场单方面辩论。 　　裴郊：听描述有点意思，嗯……但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毕竟恋爱脑都容易多想。 　　左宥：……我没有想，是你在分析。 　　裴郊恍然：对哦，那你是怎么想的？ 　　左宥：……（沉默良久）不知道。 　　后来，听说这一切的卫将明：狐狸精！绝对是狐狸精！！还是男狐狸精！！可怕，太可怕了！！！ 　　江漱阳：……？ 　　在很早以前的章节里有说过本文的一些世界设定，“当代民众对于性的认知开放又坦荡，各类文学创作的尺度限制也同样放松许多。”——见第七章 　　另：给shuyyy花钱的人这么“特别”，那我们s老师本人呢？ 第54章 　　前往拉萨的路程是程邵规划的，四人先从江城机场坐飞机落地西宁，然后再换乘火车进藏。 　　坐火车要一天的时间，抵达拉萨后，肖放所说的那位在西藏的朋友会开车在终点站接他们，之后也会作为导游带他们游遍拉萨。 　　晚上九点，四人顺利坐上火车，预计第二天傍晚六点左右抵达拉萨。 　　此时是毕业季，同一趟进藏的火车上有不少大学生，年轻人含量极高，细碎的说话声和偶然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西部昼夜温差大，江漱阳还没下飞机就已经从行李箱里拿出冲锋衣穿上了，得亏他提前查了攻略，出发时没穿五分裤，要不然这会儿腿都给他冻麻。 　　程邵订的火车票是四张软卧，在同一个房间。 　　江漱阳和谢明州体重轻些，就睡上铺，程邵和姚松林睡下铺。 　　谢明州反复看了好几眼坐在对面上铺的江漱阳，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江漱阳，你那头发是咋染的。” 　　他直勾勾盯着对方看，表情有些傻，嘟嘟囔囔的：“怎么染出这种效果……” 　　在逼仄狭窄的四人间里，白炽灯明亮刺眼的光由上而下。 　　绿皮火车内的装潢简单，四张软卧看上去有些简陋，但胜在干净。 　　下铺间的过道只挤得下两条腿，中间还夹着一张小桌子，桌沿紧挨着窗户。 　　整体色调单一的背景下，江漱阳那头亮色的红发就格外惹眼。 　　他正盘腿坐在上铺拿iPad看电影，一只耳朵里塞着耳机，还戴着近视眼镜，神色悠闲，手里还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 　　闻言，他抬起头：“这个红色？就……剧组化妆师染的，漂了两遍了。” 　　谢明州追问：“那染发剂是什么品牌？” 　　江漱阳想了想：“……我没注意，应该就是很常见的牌子吧。” 　　下铺躺着刷视频的程邵语气凉凉地吐槽：“小谢啊，别好奇人家头发了，咱们小江好看是因为这头发吗？明明就是靠脸啊。” 　　就这饱和度高得离谱的红色，搁谁脑袋上不是灾难，女生还可以靠化妆弥补，男的纯粹是自找苦吃。 　　谢明州还不想放弃：“我也长得不差好吗！” 　　他嘀嘀咕咕：“要不是答应了粉丝要染头发……” 　　他网上购物车里放了一堆各色的染发剂，就是选择困难症犯了，实在选不出哪个颜色更好看。 　　而今天见着江漱阳……咳，他勉强承认，他们小江确实有几分帅气，染了红发之后这帅气就更扎眼了。 　　一路走来，无论是上下车，还是在机场，又或是刚刚上火车，江漱阳顶着这头红发的回头率简直离谱，不少人眼睛都看直了。 　　哪怕是思想观念比较保守的大爷大妈都会夸一句“哎哟，这小伙子长得可真漂亮”。 　　谢明州……谢明州眼红了！ 　　嫉妒使人扭曲！ 　　程邵听到谢明州的嘀咕，挑眉：“你答应粉丝？你那直播露脸了？” 　　谢明州：“啊？还没有啊，但准备露了……这不是五十万粉了，按照b站传统，要给福利嘛。” 　　程邵：“我怎么记得传统福利是穿女装……” 　　谢明州炸毛：“那是百万粉的！” 　　“okok……” 　　程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感叹：“这就五十万粉丝了，小谢你搞游戏直播很有天赋啊。” 　　“只是初期涨粉比较快而已，而且有朋友带我……” 　　谢明州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动作一顿：“哎，话题咋扯这么远！” 　　他恋恋不舍地又盯着看了江漱阳好几眼：“我真想染这个红……” 　　江漱阳摸摸脑袋：“要不然，我把化妆师微信推给你？如果你愿意出价，人家应该也能帮你染。” 　　谢明州立刻答应：“可以！完全可以！” 　　程邵：“……哇哦，小谢你认真的？” 　　另一边下铺的姚松林笑容憨厚：“小谢想染就染嘛，小江是为了拍戏才染的吧，等那部电影上映，说不定就流行红发了。” 　　“有道理。” 　　程邵看向姚松林，竖起大拇指感叹：“还得是老姚看得最明白！” 　　【小姨】：上火车了？ 　　江漱阳看到手机上弹出消息。 　　【jiangsss】：嗯，怎么了？ 　　【小姨】：你在某音火了。 　　江漱阳：……？ 　　什么东西？ 　　大概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热搜上多了，江漱阳都麻木了。 　　他心想，搞什么鬼，怎么啥事都能火。 　　【jiangsss】：懒得去查了，小姨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jiangsss】：[小狗摊平.jpg] 　　【小姨】：[复制打开某音……火车入藏！路遇顶级红发帅哥！！谁懂啊帅到手抖#素人帅哥#185男大#西藏https：//……] 　　【小姨】：目前是这段视频数据最好，是一个路人博主拍的你排队上火车，她没拍你正脸，但评论区很多路人发图，都是你 　　【小姨】：你……出一趟门，走秀去了？ 　　江漱阳一脸迷惑。 　　这是中文吗？怎么每个字都看得懂，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啥意思了？ 　　江漱阳最终还是点进某音看了这段视频。 　　“……” 　　在他看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画面有些晃，像素也有点糊，背景杂音挺大。 　　他站在火车车厢门前排队，镜头聚焦，慢慢放大，在他转头过来的那一刻，bgm响起…… 　　他心想：“卡点不错。” 　　所以呢？这就200w点赞了？ 　　还有，什么叫评论区很多路人发图？ 　　江漱阳点开评论区，然后呆住。 　　从上往下，每一条热评都带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背景各异，有街上，有学校，有机场，有火车站…… 　　如出一辙的是，照片中都有一个红发青年。 　　【derderlanglang】：你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多观众~[照片.jpg] 　　【何以为家】：生活没有观众，某音全是监控~[照片.jpg] 　　【喜喜】：好看，爱看，和姐妹们一起看（狗头叼玫瑰）[照片.jpg] 　　其实大多数照片都没有完整正脸，不知道是路人没拍到，还是有意照顾素人隐私没有放出来。 　　但江漱阳敏锐地发现，这些照片并不全是今天他从公寓出发后拍摄的，还有很多是这些天他出门去公司的路上、又或是去超市购物时的照片。 　　他拍戏杀青后才几天啊，出门才几次啊，哪来这么多路人！ 　　江漱阳有些怀疑人生，这头红发真就这么显眼？ 　　他往下翻了几页，看到有一个名叫“球球守护所”的网友发了一张电影花絮截图。 　　图片中，他和仇岭坐在中学草坪上聊天，都穿着蓝白两色的高中校服。 　　【球球守护所】：？什么素人帅哥？拜托，这是我担新电影里的男二啊？！[图片.jpg] 　　评中评也很精彩。 　　【地球oline氪命一族】：？？？？认真的？这是演员？新人吧，这张脸我不可能没印象啊？！ 　　【决明子】：草草草，我刚刚去查了，这帅哥叫江漱阳，名字耳熟吧！这是《无名者的罪恶》里那个杀人贼拉帅的学长啊！ 　　【没事哒没事哒】：大妹子你认真的？《无名者的罪恶》我还看过，还专门关注了jsy的微博……服了，染了个头愣是没认出来，什么整容式演技 　　【无敌了姐】：说这是爱豆我都信，结果是演员？这张脸演戏会不会出戏啊，哥你去出cos都比演戏靠谱 　　【江江sss】：哥你是真的火了，又用这种抽象的方式火了，每次都在各种奇怪的场面里捡到哥的身影 　　【蘑菇起司猫】：宝宝~你是一个小西红柿~怎么辣么可爱呢（晕倒）（晕倒） 　　【颜狗lv.100】：路过的兄弟姐妹们看过来，这红发帅哥不是素人不是爱豆，是正儿八经的演员，签约长空娱乐，出演过虞靖川老师的《罗曼蒂克主义》MV，在电影《无名者的罪恶》中饰演骆延，待上映电影有《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挚爱的我们》，欢迎兄弟姐妹们入坑一起舔颜（脸红吐舌）（脸红吐舌） 　　【chalice-jiang】：借楼安利，大家可以搜索江漱阳，这位哥不仅脸帅，演技真的一绝，个人认为比脸还绝，长相只是敲门砖，演技才把我锤进坑，年轻又劳模，半年拍了三部电影，事业粉的天堂（双手合十） 　　“江漱阳”都成了这条视频下推荐的搜索词条了。 　　正默默翻看评论区的正主也是才知道自家粉丝这么卖力，卖力得他都有些心虚了——他是不是应该再接两部戏继续进组比较好？ 　　【jiangsss】：看完了…… 　　【小姨】：是不是很精彩 　　【jiangsss】：是…… 　　【jiangsss】：小姨你确定没做什么？ 　　【小姨】：？ 　　【小姨】：我做什么？派一堆人跟踪你装路人拍照吗？ 　　【小姨】：我没那么闲（微笑） 　　【jiangsss】：[乖巧.jpg] 　　【jiangsss】：错了 　　【小姨】：嗯，刚好借这个热度，你这次旅游多拍点素材，回来凑几个vlog吧 　　【jiangsss】：？！ 　　【jiangsss】：别吧，拍vlog好麻烦，好不容易出来旅一次游 　　【小姨】：这一个多月你都放假不打算进组，不拍点素材怎么对得起粉丝？ 　　【小姨】：[截图.jpg] 　　【小姨】：[截图.jpg] 　　【小姨】：[截图.jpg] 　　【小姨】：看看他们多努力 　　【jiangsss】：（流泪） 　　【jiangsss】：小姨，你cpu我！ 　　【小姨】：（微笑） 　　“……小江？” 　　姚松林拿着四份盒饭走进来，他个子高，站在门口就能将上铺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看到江漱阳托着腮帮子，眉头皱着，很苦恼的样子。 　　他关心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漱阳挠挠头发，眉眼耷拉着：“没出什么事，就……我经纪人突然让我拍旅游的vlog……” 　　他背靠着墙，长腿委屈地缩在狭窄的床上，自言自语：“太突然了，我什么准备都没有，感觉只能用手机拍几段视频。” 　　姚松林摆摆手：“害，那算什么，不麻烦，还有我们嘛，我们可以帮你！” 　　他抬手伸到上铺，拍了拍江漱阳的膝盖，笑出一口大白牙：“放心，哥带了相机，到时候帮你拍，绝对给你拍得帅帅的！” 　　程邵的声音从下边悠悠飘上来：“我也可以帮忙，之前学生会宣传部门组织拍学校vlog的时候，我还参与了策划，有经验。” 　　他还不忘cue一下某个沉迷于刷游戏视频的在职主播：“小谢，你也可以帮忙吧，你不是做帐号吗？反正你都打算露脸了，不干脆也一块儿拍一个vlog？” 　　谢明州慢半拍地抬起头，在脑袋里过滤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然后看向江漱阳，眼神逐渐变得炯炯有神。 　　“你出镜？” 　　男生杵着下巴，毫不犹豫：“那我OK！发vlog完全可以！我那些up主朋友也跟我说露脸后可以发发日常vlog什么的来固粉，那什么……增强粉丝黏性嘛！” 　　“而且江漱阳出镜的话我就赚了！”谢明州坦坦荡荡，“蹭一下大明星的热度嘛，之前那个《无名者的罪恶》那么火，我赚大了！” 　　江漱阳愣了几秒。 　　他双手合十，认真道：“谢谢大家，真的谢谢。” 　　姚松林双手趴在上铺边缘：“哎——别哭啊，哥哥们肯定会帮你的啊。” 　　他声线又粗又低沉，放缓了声音哄人的时候有种很反差的温柔。 　　江漱阳又愣了下，和姚松林面面相觑：“我没哭啊……” 　　程邵坐在下面，看不到上铺的场景，只轻笑道：“没关系，叫声哥哥听，怎么帮你都行。” 　　谢明州：“叫什么哥哥，叫爸爸！” 　　江漱阳：“……谢谢爸爸们。” 　　谢明州没想到他真会开口，登时兴奋起来了。 　　原本还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刷视频，这会儿听到江漱阳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小声音，他一个跟斗翻身直面对床。 　　男生目光如炬：“再叫一遍？大声点。” 　　江漱阳顿了顿，挑眉：“叫什么？” 　　谢明州：“叫爸爸！” 　　江漱阳：“怎么叫，就这样叫？” 　　谢明州难得耐心：“就像你刚才那样，对我说——谢谢爸爸！” 　　江漱阳笑眯眯：“不用谢(*^_^*)。” 　　谢明州：“……？” 　　数秒后，一声字正腔圆的植物语从小房间里响起。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男生们的闷笑声和捶床声…… 　　绿皮火车穿山越岭，天色渐白。 　　* 　　因为是第一次寝室四人一同远行旅游，还都是第一次去西藏，几人都不约而同熬了个通宵。 　　一直到早上五点多，通过小窗户看了日出后，才陆陆续续补了觉。 　　他们在火车上拍了不少照片。 　　火车入藏的路线途径昆仑山脉、可可西里、唐古拉山、措那湖等等地区，透过房间内的小窗，像是在观赏一部流动的风景纪录片。 　　他们四个除了江漱阳都带了相机，姚松林拍照技术最好，其次是up主事业正在蓬勃发展的谢明州，至于程邵的拍照水平……只有江漱阳能全须全尾地在他镜头里存活下来。 　　“对三。” 　　“对五。” 　　“要不起。” 　　“对A。” 　　四人坐在下铺，围绕着中间的小桌，在狭窄的过道缩手缩脚地甩下扑克牌。 　　江漱阳捏着牌，环视一圈：“到我了是吧，所有人都要不起，对A都要不起？” 　　“你一下出到对A谁要得起，他俩这愁眉苦脸的也不像有对2啊……” 　　谢明州瞅着他那张笑嘻嘻的脸，顿时警惕性拉满：“卧槽，你小子该不会能一口气出完吧？姚哥，程邵，你们有炸弹没，炸他啊！” 　　江漱阳：“害，别盼着他俩了，678910……五张牌，句子，谁接！” 　　程邵无奈：“……要不起。” 　　姚松林还在仔仔细细数着自己的牌，迷迷糊糊的：“我应该，也要不起。” 　　谢明州：“过过过——！” 　　红发青年登时眉开眼笑，手里的牌哗啦一下往小桌子上一拍：“3J3Q，带4和7！” 　　他晃了晃手指间夹着的独苗苗：“哎呀，我只有最后一张牌了哦。” 　　谢明州：“我服了爸爸，谁来管管他啊！江漱阳你都赢几把了？！” 　　江漱阳懒洋洋地把手里最后一张牌往桌上一拍：“爸爸不用你管，喏，单牌2，地主获胜，给钱给钱！” 　　他们摊在桌上的“钱”是找乘务员买的瓜子，最初一人分十颗，等游戏结束后谁的瓜子最少就要在拉萨请大家伙吃一顿饭。 　　不过目前看来，另外三人同病相怜，都是被地主狠狠剥削的平民老百姓，各自都只剩下3颗瓜子了。 　　程邵推了推眼镜框：“诸位，我觉得规则可以改变一下，不如让钱最多的人请吃饭吧，赢这么多局不请客庆祝一下？” 　　谢明州举手：“我支持！江漱阳他作弊！赢这么多！手气哪能这么好！” 　　姚松林摸摸后脑勺，他手里剩的牌总是最多的，这时候都还在状况外：“小江的运气不是一直都挺好吗？” 　　江漱阳快快乐乐地收瓜子洗牌，丝毫不在意谢明州的控诉：“这么算下来，我这趟旅行每一顿大餐都有人请咯，谢谢哥哥们的馈赠。” 　　程邵语重心长：“小江啊，这样说话在外面会被人打的。” 　　江漱阳：“略。” 　　姚松林看着程邵伸手按在江漱阳脑袋上使劲揉搓，后者笑哈哈地抱着脑袋，也不躲，一头红毛被揉乱得像炮轰过的鸡窝。 　　他等程邵收回手后，才慢吞吞抬手替江漱阳顺了顺：“待会就要到站了，小江你联系的司机到了吗？” 　　江漱阳：“到了到了，他早就到了，连吃晚饭的地儿都帮我们预订好了，说是去吃牦牛火锅。” 　　谢明州听到吃的就精神了：“这好啊！听着就好吃，我爱吃火锅，我爱吃肉。” 　　程邵整理着小桌子上的东西：“那位司机一会怎么称呼他？” 　　江漱阳翻了翻手机：“肖哥给我推荐的时候发了他的名片，叫……崔茂时，我们叫崔哥就行吧。” 　　“崔哥，行，记住了。” 　　到站的时候，他们四个的瓜子还没打完，江漱阳手里握着一大把，抓都抓不下，另外三个互相扯皮，苟延残喘。 　　不出所料，最后瓜子最少的是姚松林和谢明州两人并列。 　　程邵拎着行李箱，笑容斯文又精明，感叹：“如果不是小江老抽到地主，我被迫和小江阵营对立，这俩队友还喜欢拖后腿，我也不会混这么惨呢。” 　　江漱阳和他并肩走在前面，瞧着这人一脸狐狸相，就忍不住往旁边挪远半步：“程哥，打个牌就别算那么仔细啦。” 　　要不是他今天手气确实好得炸裂，八成也斗不过这位打斗地主还要算牌的哥。 　　后边的俩人，一个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就输成这样了，另一个丝毫不在意输得这么惨，还在确认脖子上挂的相机录够素材没。 　　崔茂时提前给江漱阳发过定位，他们四人出站后本打算循着定位找过去。 　　孰料，刚走出火车站大门没几步，一个穿皮夹克的高大男人突然蹿到他们面前，准确来说，是江漱阳的面前，语气相当激动地叫了声—— 　　“老板好！” 　　这一声丝毫不收敛，本来江漱阳他们一行人就挺惹眼的，现在再加上一个张口就嚷嚷的壮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电视台在录寻亲节目。 　　不过这壮汉通身气势挺不同寻常，是路人们看一眼就本能想远离的那种。 　　江漱阳：“……？” 　　他一脸懵逼，试探道：“崔哥？” 　　崔茂时顿时摆手：“哎呀，怎么能让老板这样叫我！叫小崔就行，老板是不是累了，坐这么久火车，行李我来帮忙拿！” 　　眼前的男人身高起码一八五，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九，看上去比肖放还高点，即使穿着皮夹克也能看出这一身扎实的腱子肉，壮得相当于两个谢明州。 　　他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看上去像少数民族的长相，下巴还留了一圈络腮胡，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 　　然而这样有气势的外形却被他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架势全颠覆了。 　　只见他弓着背伸手从江漱阳手上夺过行李箱——嗯，就是“夺”，江漱阳完全没反应过来。 　　随后男人平举一只手，朝某个方向示意，同时微微倾身：“老板咱往这边走，咱们车就在那儿。” 　　这姿势和西方电影里燕尾服执事的样子有点像，但也就像了一点，配上他这相貌和表情，相当不伦不类。 　　崔茂时也没完全忽略另外三人，挑着眉毛冲他们颔首：“你们仨也跟着来就行。” 　　他先斩后奏，拖着江漱阳的行李箱大跨步往前走。后面四人下意识跟上去，这也确实是定位的方向。 　　程邵转头：“什么情况？” 　　他低声问：“你确定这是那个崔哥？” 　　江漱阳已经隐约意识到什么了，他拧了拧眉头：“是，肖哥给我发了他的照片。” 　　其实不只是照片，还有基础信息和个人履历，看着比hr收到的简历还详细。 　　江漱阳当时还觉得奇怪，肖哥干嘛发这么详细，不就一个帮忙开车领路的朋友吗？整得好像面试似的。 　　现在……他大概猜到为什么了。 　　这个崔茂时，该不会也是季家“人才库”里的人吧。 　　从刚刚打个照面的功夫，不难看出来崔茂时本人的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嬉皮笑脸，整体气质颇像部队里老练的兵油子。 　　在江漱阳所知的信息里，崔茂时今年29岁，普通美本毕业，毕业后在国外安保集团当了两年雇佣兵，又去东南亚黑吃黑混了两三年，回国后一直待在西部地区，通过一系列考核后加入了动物保护协会，目前致力于打击偷猎者。 　　不到十年的经历丰富得像是装载了冒险家系统，江漱阳还觉得这“简历”有经过粉饰包装，把一些惊心动魄的履历模糊化了。 　　在看完简历后，江漱阳的第一反应是，不愧是肖哥的朋友，紧接着就觉得，让这样的人给他们当司机真是屈才，但在安全方面也足够放心。 　　但现在嘛，江漱阳望着前边轻轻松松拎着行李箱的高大背影，只觉得，这季家培养人是真有一套，能让过往经历这么自由的大哥老老实实叫出一声老板，怎么做到的？ 　　从崔茂时对待程邵三人的态度就足够看出这家伙本性有多散漫了。 　　前面的男人感觉到扎在后背上的目光，本能回头瞟了一眼，瞧见是江漱阳在看他，原本懒散不爽的眼神顿时一变，咧嘴笑得阳光灿烂：“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漱阳，眼神从青年眉间扫到鼻梁又落到嘴唇，往下又在肩颈、胸膛、胯骨和腿上转了一圈。 　　他看得仔细又光明正大，眼神专注却不狎昵，有种珍而重之的感觉。 　　就是……他长得不太正派，导致江漱阳被他这样看得眼皮一跳。 　　他仿佛看到一匹狼在他面前摇身一变成了哈士奇，让他有种……又爽又不爽的奇怪感觉。 　　江漱阳摇头：“没事。” 　　那哈士奇就笑呵呵地把脑袋转回去了。 　　程邵看着他俩一来一往的互动，总觉得有些古怪。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了几眼那位“崔哥”，总觉得这人身上气质和他有点犯冲，说好听点是江湖气，说直白点就是流氓气。 　　而且，是他想多了吗？感觉这崔哥有点危险，那外套下边凸起的一块该不会是刀吧…… 　　程邵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但身边另外俩粗线条完全没反应过来，还在举着相机拍照。 　　姚松林：“哇这夜景，夕阳西下，太美了，来，老程，小江，还有小谢，看镜头，笑一个！” 　　谢明州：“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啊，这里是拉萨火车站，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四十了！天气有点冷，咱哥几个都穿挺厚，等会咱要在前边那位大哥的带领下去吃火锅，牦牛火锅！明天的话，希望能去吃吃藏餐！哎，程邵，你做的攻略里咋说的，哪家藏餐最好吃？” 　　程邵：“…………” 　　唉，心大是福啊。 　　崔茂时开来的车是一辆橘红色外壳的越野车，在昏黄的夜色下格外晃眼，相当炫酷，就是看着不像崔茂时的风格。 　　“来来来，look，这是我专门买的，新买的。” 　　崔茂时拍了拍车头，啪啪两声重得让人怀疑他的手和车总得坏一个。 　　他目光朝江漱阳头顶晃了一圈，高高兴兴地说：“我就觉得这颜色你们会喜欢！” 　　什么你们，是你老板吧。 　　程邵保持沉默，微笑地看透一切。 　　江漱阳拢了拢冲锋衣，呼出的气体都是冷的：“……好了哥，有点冷，我们先上车吧。” 　　一路上，掌控方向盘的崔茂时嘴巴叭叭得停不下来，格外兴奋地和副驾驶座上的江漱阳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说是“我某某朋友”的故事，其实都是这家伙的亲身经历。 　　一会儿讲到雇佣兵在敌人的别墅里单枪匹马七进七出，身上被子弹开了几个窟窿，最后还是该杀杀该埋埋，自己活着躺出来。 　　一会儿又讲到东南亚电销老大哥们被他朋友搅得内讧，到处骗了个遍，得罪一群人后卷款逃回国内，一个举报电话把这群人全卖给老东家…… 　　他讲着讲着，细节说得太清楚，连粗神经的姚谢俩人都听出不对劲了，他才笑呵呵地补充一句：“我朋友多，到处听来的，都是吹牛！” 　　如果他不用那样明晃晃的眼神盯着江漱阳就更好了，这家伙就差在脸上写——老板我牛逼吧！ 　　江漱阳能怎么办呢，只能时不时附和两句，他随口夸一句，这开屏的孔雀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他越来越好奇季家投资人才的方法了，这位大哥是被季家下蛊了吗？ 　　说着说着，崔茂时语气自然：“我那朋友以前还和肖放搭伙干过，切，要我说，肖放那人就太轴了，遇到些破事不懂变通，他一个人当你助理应该挺不方便的吧。”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坐姿放荡不羁：“我听说娱乐圈还是挺需要走通关系的，和人打交道可不是肖放擅长的，老板，你名气越来越大了，是不是也该请新助理了？” 　　程邵默默看了眼崔茂时，这大哥看似随口一问，实则那算盘珠子就差崩人家脸上了。 　　原本他还觉得这人危险得很，现在……呃，虽不知道崔茂时和小江什么关系，但瞧他这态度，只要小江在，问题应该就不大。 　　江漱阳没接他话茬：“崔哥，看路。” 　　“哎，好嘞。” 　　崔茂时本能应道，下一秒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地嘀咕：“都说了老板别这么客气，叫啥哥啊……” 　　江漱阳眨了眨眼，装没听见。 第55章 　　…… 　　吃过火锅后，崔茂时便按照定位开车送他们去酒店。 　　“这谁订的？运气不错啊，选到性价比最高的酒店了，这家酒店可没啥名气。” 　　男人慢悠悠地打着方向盘穿行在车辆间寻找停车位。 　　江漱阳笑着往后座望：“哟，还能是谁，当然得是咱们程哥。” 　　谢明州：“程邵老军师了，还能被网上乱七八糟的酒店推荐坑到？” 　　程邵一脸云淡风轻，从容地推了推眼镜框，镜片刚巧晃过一道白光。 　　他微微一笑：“应该的。” 　　江漱阳：……哦哟。 　　谢明州：这个逼装得挺牛X啊！ 　　姚松林：拍到了拍到了（开心） 　　程邵在网上订了两间大床房，做了四年室友，俩男的睡一张床也不是事儿，就是在分房的时候起了点小争议。 　　“靠！怎么就都不乐意和我睡？！” 　　谢明州站在房间门口，腿边放着行李箱，瞪着眼睛看默契地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的三人。 　　他憋屈地握了握拳头：“我不就有点打鼾吗！” 　　江漱阳懒洋洋地靠着墙，低着头，手机屏还亮着，看样子像是在和谁聊天。 　　闻言，他煞有介事地补充：“不止打鼾，谢哥，你还乱抱人呢。” 　　“大二那会儿你床弄湿了，不是睡我床上来了吗？第二天早上起来，你那八爪鱼的架势——我觉得我肯定是因为没法呼吸才醒来的。” 　　谢明州卡壳：“……那，那这次在床中间夹条被子不就得了！怎么，难不成要我打地铺啊！” 　　江漱阳：“没，我无所谓，我和谁睡都行，反正我入睡挺快的，睡得也死。” 　　姚松林：“哈哈，我也都可以，你们先定。” 　　程邵摆摆手：“行了行了，小谢，我俩一房间，老姚你看着点小江啊。” 　　谢明州满意了：“行吧，程邵……勉勉强强吧。” 　　程邵凉凉地飞过去一个眼刀：“待会在床中央画根线，你要是敢越过来，别怪我脚不留情，给你踹地上去。” 　　谢明州：“……啊啊至于吗！” 　　江漱阳用房卡打开房间门，拖着行李箱走进去，一边招呼姚松林：“快进来吧姚哥，你今晚熬夜不？” 　　姚松林顺手关上门，单手提起行李箱，另一只手还端着相机检查照片：“都可以，但明天后天都要去景点，应该挺累吧，早点休息会不会好点。” 　　“也还好，我们这回不是计划的慢节奏旅游吗？也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三天玩遍西藏，一天就去一个地方，应该不会很累。” 　　江漱阳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从里边随便拿了套明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待会洗完澡直接换上。 　　他转头，发现姚松林居然从行李箱里拿出台笔记本电脑：“……哥，你怎么旅游还带电脑？你们研0就这么卷了？” 　　姚松林笑起来：“没，哪能啊，电脑就是习惯带着了，现在打算修一修图，刚刚一路上可拍了不少。” 　　江漱阳默默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江漱阳其实也带了平板过来，想着有空可以画点素材，而且《侦探大师》漫改那件事还在他心里压着。 　　他仔细考虑过后，还是倾向于答应下来，但他要再了解清楚连载的要求，每一更篇幅多长，周更是否允许请假……他得给自己争取一些容错空间。 　　他的确没有连载长篇漫画的经验——长篇没经验，连载也没经验，所以要多练多尝试，这次试过了以后不就有经验了吗？ 　　至于时间安排的问题，幸亏他目前还没接新剧本，优先画画也未尝不可，只是回头得和小姨商量商量。 　　江漱阳估计，他认真和小姨提要求的话，小姨应该是会答应的，只是肯定不会放任他啥也不干地过日子，就算不接戏，应该也还是会给他安排些工作。 　　采访，杂志，还是综艺？都随便了。 　　从这次旅游还要拍vlog素材就能看出来，小姨的事业心啊，无条件扫射周边每一个人。 　　江漱阳洗完澡，随意擦了擦头发，顶着毛巾坐到床头给手机充电，同时也继续浏览着收到的消息。 　　阿瑞和他交流了很多关于《侦探大师》的合作细节，从剧情到人设再到大地图构建，事无巨细。 　　江漱阳早在飞机上就把《侦探大师》原著三部大概看完，之后又在火车上重刷了一遍将要改编成漫画的上部。 　　他和阿瑞讨论的效率很高，且江漱阳记忆力实在作弊，阿瑞随口提到的某个剧情细节，他都能立刻联想到原著的描写和前后伏笔，阿瑞都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自己的死忠粉了。 　　至于体育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江漱阳以为翻篇了，然而并没有，只是阿瑞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自动撇开与工作无关的话题。 　　此时交流完今天商讨的角色外形设定，在阿瑞强烈建议下，江漱阳答应把主角画成这位原作者所说的“俊朗漂亮体态修长的黑眼睛狡猾小男孩”。 　　其实主角在剧情开始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阿瑞总喜欢把“小男孩”挂在嘴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xp在作怪。 　　【shuyyy】：好好好，尊重作者意愿，小男孩就小男孩吧 　　【Rebecca】：小男孩其实是一种形容词，嗯，而且划重点，是狡猾小男孩！看似单纯可爱，其实狡猾心眼多！就像狐狸一样！ 　　【Rebecca】：其实有个画林克的捷径，s老师以自己为原型画就好了 　　【shuyyy】：？这还是别了，我看了原著，没觉得林克和我哪里相似 　　【Rebecca】：那就是s老师对自己认知不到位了，反正在我眼里可像了，当初写这本书时，林克完全长在我xp上好吗？！！ 　　【Rebecca】：想把小林克摁在床上亲死，啵啵啵 　　江漱阳表情古怪。 　　他怎么记得原著的林克面热心冷且心狠手辣，总是笑眯眯地甩着蝴蝶刀割开敌人气管，还进过八角笼把人打得半身不遂，自己头破血流地笑得像个疯子…… 　　把这种人摁在床上亲死……？ 　　好吧，他能理解，这放在圈里应该叫美强惨疯批吧，姑娘们就好这一口。 　　他刚准备打字，对方忽然冷不丁地发来新消息。 　　【Rebecca】：所以，s老师，您私底下真没有发展过什么小众爱好吗？ 　　小众爱好？什么东西？ 　　江漱阳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紧接着又弹出几条消息。 　　【Rebecca】：应该是有的吧……虽然s老师本人感觉很干净纯情的样子，但能画出那种感觉的作品，多多少少都沾点吧 　　【Rebecca】：而且名字都叫s老师了，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Rebecca】：sister那个mother？ 　　【Rebecca】：[伸jio试探.jpg] 　　【shuyyy】：…… 　　江漱阳宁愿他没听懂阿瑞的意思。 　　他就说他的金主们很特别吧！那些个有小众爱好需求的，只要去他的打赏榜单里找，保准一抓一个准！ 　　【shuyyy】：姐不然咱还是聊工作吧 　　【Rebecca】：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Rebecca】：其实我也没抱多少希望啦，唉，咱俩撞号了，没办法 　　【Rebecca】：行，不逗你了，画画去吧 　　“小江，我挑了些拍得好的修了修……” 　　姚松林回头：“怎么了？这个表情？” 　　江漱阳摆摆手：“没事，工作上的……事情。” 　　“现在都十二点多了，睡觉吗？”他问。 　　姚松林合上电脑，起身：“可以啊，明天不是十点就出发吗，该睡了。” 　　他们寝室两个养生族两个熬夜族，好巧不巧，姚松林和江漱阳都是前者。 　　早睡早起身体好啊，江漱阳自从进组拍戏，作息很难规律起来，只要有夜戏就没法早点回到酒店，久而久之就被迫养成了沾枕即睡的习惯。 　　今天也是如此。 　　…… 　　第二天一早，四人汇合。 　　程邵：“老姚啊，睡得好吗？” 　　姚松林欲言又止：“挺好的，就是……” 　　程邵面露深意，笑容微妙：“啊，我懂，小江黏人吧。” 　　姚松林默默点头。 　　旁边在争论谁的冲锋衣颜色更好看的两只小学鸡没能听到他俩的对话。 　　谢明州错失“洗清冤屈”的时机，江漱阳也错失了得知他睡觉坏习惯的机会。 　　一个小时前，姚松林清早睁开眼睛，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胸前埋着一颗毛茸茸的红脑袋，露出的半张漂亮脸蛋睡得安安静静，嘴巴抿得紧紧的，脸颊一侧的酒窝都挤出来了，看起来在做什么惊险的梦呢。 　　姚松林保持这个姿势半个多钟头都没舍得推开江漱阳，更别说叫醒他了。 　　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姚松林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感觉有点麻，但肌肉放松后的确是软的，也难怪小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看了眼身边闭着眼睛刷牙的红发青年，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此后将近两周，在崔茂时的带领下，四人先后去了羊湖、林芝、珠峰，以拉萨为中心点把这三个地方玩了个遍，该录的vlog素材都录齐全，该打卡拍摄的照片也都拍了。 　　令人满意的是，最终拍出来的照片大多都效果不错。 　　姚松林业余爱好就是摄影，程邵则是菜但爱玩，反正怼着江漱阳拍，怎么拍也不会丑。而谢明州……纯粹是个自拍狂魔，看他朋友圈就知道了。 　　至于江漱阳，拍照和画画在某些方面有共通之处，都是对于美的捕捉，也都比较考验个人审美，擅长画画的人，拍照也不会太差。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崔茂时很会拍照，而且是专门练过的那种，无论是构图角度选景还是引导模特换姿势都很有一套。 　　他拍摄很有个人风格，拍出来的照片野性十足，像大自然孵化的天然美色。 　　从珠峰回到拉萨酒店后，谢明州提议去八廓街拍一组藏服写真。 　　“我看网上好多人推荐，照片也挺好看，再说来西藏不穿藏服也太浪费了！” 　　他坐在床尾，把手机上找到的照片给江漱阳看，撺掇道：“喏喏喏，是帅的吧，你这个红头发去穿宝蓝色那套，绝对帅拉了！” 　　江漱阳靠在枕头上，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谢明州，你属狗的吗精力这么旺盛，你真不累？” 　　“这点程度算什么，哥在校篮队的训练比这累多了！” 　　谢明州一言不合就开嘲讽：“噢，我都忘了小江你跑一千米吊车尾的好成绩了。” 　　江漱阳：“……不拍了。” 　　谢明州炸毛，扑到江漱阳身上，手臂紧紧揽着男生的脖子：“哥，江哥，我错了，拍嘛拍嘛。” 　　江漱阳抬手挡住他的脸：“你起开，别对着我耳朵，热死了！” 　　程邵此时展现出精英男高效率的一面，他低头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随意道：“行了，转发了两家店在群里，你们看看去哪家，主要是借人家衣服，还有做这个什么晒伤妆？拍照倒是可以我们自己来。” 　　谢明州还赖在江漱阳身上，闻言举手赞同：“可可可，让崔哥帮我们拍照吧，崔哥拍得好！” 　　程邵看向江漱阳：“崔哥今天有空吗？” 　　“有吧应该……”江漱阳，“待会问问。” 　　* 　　八廓街某藏服写真馆。 　　江漱阳在店里员工的指导下换好衣服。 　　这是一套以蓝黑两色为主体的藏服，外面是宝蓝色袍装，里面以黑色大襟衬衫打底，按照藏族的习惯，热天会只穿外袍的左袖，露出右边的衬衫，这样上镜也好看。 　　束腰没有系紧，松松垮垮地搭在腰胯位置，珠串和布带垂下来，有种风流倜傥的潇洒少年感。 　　无论是长袍边角还是衬衫衣襟，都错落有致地布满极具民族特色的刺绣。 　　或许是因为写真店成本有限，这些花纹不算特别精致，但穿在江漱阳身上，反倒有种浑然天成的自然大气，像草原上纵马而来的藏族青年。 　　店里的化妆师们都停不下夸赞的嘴，各种彩虹屁几乎要把江漱阳夸上天，就差说他是天神下凡了。 　　江漱阳心想：“这店活该生意好啊，情绪价值给得有点太满了。” 　　“小哥我就不给你化太浓的妆了哈，你这鼻梁我都不敢打阴影，眼线眼影就更没必要了，哎呀这浓眉，浅浅画两下得了，就……给你打个底，直接上那个腮红雀斑。” 　　负责江漱阳的化妆师是个长相英气十足的女人，脸上的妆容格外艳丽，修长骨感的手指在拨弄那些化妆品时像弹琴似的，有种独特的韵味。 　　江漱阳刚看到她时，一眼便觉得这姐姐的妆造和这家店其他人格格不入，不是说风格，而是说水平。 　　他目光在对方胸前挂着的名牌上晃过——沙青。只这两个字，其他什么也没写。 　　他也没多想，只以为人家是店里的老板，首席化妆师之类的。 　　沙青拨弄着江漱阳的头发，感叹：“这红发染得真好，适合你，帅哥就是要配这样跳的颜色，而且小哥你发量好多，平时早上起床很炸吧？” 　　江漱阳：“确实……每天起来都像刚打完仗被炮轰了。” 　　染了红发之后看上去更离谱，活像一颗爆炸的西红柿。 　　女人呵呵笑得眉眼弯弯，从桌上的首饰盒里挑挑拣拣出几对耳环：“小帅哥你打了耳洞呀，那就挑一对戴上吧。我觉得这大银环配小珠子的不错，这编绳还是蓝加红的，和你衣服搭，这些耳环都是新的，一会拍完可以带走回去留作纪念哦。” 　　江漱阳配合地戴上。 　　镜子里红发张扬的青年长眉入鬓，眼窝深邃，鼻梁挺直，皮肤白得透亮，一道晕染的绯红从驼峰的位置横穿而过，上面错落着浅褐色的小雀斑。 　　垂在耳下的银环似两轮圆月，银亮的弧光在灯下一闪一闪，煞是漂亮。 　　沙青越看越喜欢，只觉得儿时装扮洋娃娃的乐趣都被调动起来。 　　她又从衣架上抽了一条抹额和几串项链，全给江漱阳套上。 　　她挑选得很快，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选择的饰品显而易见不是原装的一套，但搭配在江漱阳身上却奇异地融合成一种氛围，高调且神秘。 　　抹额是纯黑色的皮绳，中央一枚圆玉。 　　项链五花八门，大珠小珠各种颜色，叠戴在一块儿也不显珠光宝气，最显眼的是一条孔雀羽锁骨链，其他都作为陪衬，众星拱月般的。 　　一般人戴上这一堆繁复花哨的配饰很容易显得俗气累赘，但江漱阳扛住了，任何精雕细琢的珠宝在这张脸的衬托下都能说是天然去雕饰。 　　“江漱阳！你弄完没！” 　　谢明州掀开布帘往里面探头，他们三个先做的造型，早就整完了，都在门口街上拍了好几张照了。 　　该说不说分寝室是门玄学，帅哥都扎堆分一块儿了。 　　他们仨这么一打扮，往门口一站，那回头率也是杠杠的！还给这家写真店吸引了不少客户。 　　就是程邵不太习惯，用他的话说，就是感觉自己像牛郎店推出来揽客的，精英男头一次体会到靠脸吃饭的感觉。 　　江漱阳转头：“快好了……你干嘛这种眼神。” 　　谢明州：“……” 　　谢明州：“没事，你，你慢慢来，我先出去了……” 　　姚松林瞧着满脸深受打击模样的男生从门口飘出来，困惑道：“怎么了？小江还没准备好吗？” 　　谢明州捂着胸口，很心塞：“不，哥，你不懂。” 　　程邵凉凉补刀：“肯定是小江太好看，影响到他自恋的心思了。” 　　瞅瞅刚才这家伙在门口显摆的那样儿，路过的女孩朝他看一眼他都恨不得翘高尾巴。 　　程邵都不用动脑就知道谢明州心里在琢磨些什么，真就一臭屁直男。 　　男人的自信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江漱阳那种能上大银幕的条件是普通人化个妆能比得上的吗？虽然他们小谢也有几分小帅…… 　　程邵心想：“要是小谢在别的大学，说不定也能被封一个院草之类的名头，在江财，还和小江一个寝室……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个……你好，你的藏服好好看呀，请问是在这家店租的吗？” 　　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不远处还有几个年轻女孩朝这边张望，彼此笑着打趣。 　　程邵温和地笑道：“是，就在里面，有单独的租衣服的套餐。” 　　女生看上去更害羞了：“嗯……谢谢，那个，可以加个微信吗？” 　　程邵刚要说什么，就见女生突然睁大眼睛望着他身后，整个人都呆住了似的。 　　他早有预料地回头，看到江漱阳推开写真馆玻璃门，从青石台阶上走下来，袍角随着他迈腿的动作微微扬起，皮靴一侧的狼牙饰品反射着明锐的光。 　　那红发在晌午的阳光下热烈如火，右边鬓角用珠串编了一缕小辫子垂在耳边，随着银环轻轻晃荡着。 　　缥碧的孔雀羽簇拥着中央的绿松石，光泽温润柔软。 　　不知是哪里的铃铛声叮铃铃地响。 　　程邵专注地看着，嘴角的笑不自觉加深了些。 　　他心想：“看吧，就是这样。” 　　有些人天生就是视线中心，生来就是要站在聚光灯下的。 　　* 　　江漱阳走下石阶，抬头和程邵对上视线，下意识笑了笑：“程哥，我这边ok了，现在去哪？” 　　他朝程邵的方向走了两步，才注意到后者身边站着的陌生女孩。 　　……唔，什么情况？ 　　江漱阳脚步一顿，反手指了指姚松林那边，挑眉道：“你们先聊？我去找姚哥，他还在给谢明州拍照呢。” 　　“不不不，不好意思。” 　　那女生看上去紧张又局促，脸都憋红了，眼睛也不敢直视江漱阳的方向：“我，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先，先走了，打扰了……” 　　说完，也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转头就跑走了。 　　江漱阳摸了摸衣襟：“我是不是来早了，吓到她了。” 　　程邵走上前，语气淡定：“没事，穿这套衣服很热吧。” 　　“稍微有点，毕竟大中午嘛。” 　　江漱阳扯了两下衣领，没敢用太大力气，这领口包裹住半截脖子，刚好到喉结以下，布料边缘蹭得他怪痒的。 　　他没忍住挠了几下：“现在走吗，去刚来的路上经过的那条巷子？哎，对了，崔哥哪去了？” 　　程邵抬手帮他整理衣领，微凉的手指横在领口和脖颈之间，冰得江漱阳本能地躲了一下。 　　“别躲啊，小江。”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语气慢悠悠的：“可以啊，那里也不远，走两步就到了……崔哥在车上吧，车不是还停在拐角那边，不然你在微信上叫他直接到巷子那边等我们？” 　　“也行。”江漱阳低头拿出手机，“我给他发定位。”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阳光穿过发梢，又穿过细密的睫毛，在他脸上留下晃动的蝉翼般的阴影。 　　在灿烂到有些刺眼的光下，青年的脸如同朦胧的珍珠，白得勾人又模糊。 　　“……ok，我和他说了，他现在开车去那边。” 　　江漱阳收起手机，抬头：“走吧，程哥。” 　　程邵微微闭了闭眼，或许是在太阳底下站久了，他脑袋有点发晕的。 　　他抬手搭在江漱阳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嗯，走吧，去叫他俩。” 　　…… 第56章 　　…… 　　照片拍得很顺利，只是他们四个站在一块儿，有点太打眼了。 　　随便在一个地方稍微停留一会，都容易引来路过的游客们围观，而被人举着手机对准拍摄也愈发屡见不鲜。 　　应该也不是因为他们四个化了妆穿了藏服打扮得齐齐整整，毕竟藏服写真是八廓街一大特色，这街上来来往往不少游客都穿得挺有当地风格的。 　　“所以，果然是染的这红脑袋的锅吧！” 　　江漱阳内心长叹一口气。 　　他手里握着一杯酸奶饮品，站在酸奶店门口等里边还在排队的朋友们。 　　而大概是因为这杯酸奶包装的logo挺显眼，居然有不少游客以为他是这家店安排在门口吸引客人的员工，纷纷上前询问能否合影。 　　江漱阳：“……” 　　谁懂啊，人生中第一次被围着问合影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有人认出他是谁了，但稍微观察一番就知道没有。 　　毕竟华国十几亿人口，他一个刚出道的小演员能有几个人认识。 　　江漱阳丝毫没考虑过自己这红头发和晒伤雀斑妆以及繁复的藏服和他平时造型的天差地别，更别提他在《无名者的罪恶》中是骆延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学生形象。 　　这得是多死忠且不脸盲的粉丝才能当面认出来啊！ 　　而且众所周知，演员上镜和线下真人是有一定区别的，隔着银幕看人和面对面给人的观感就是很不一样。 　　举个例子，骆延无论是校服造型还是常服造型都给人一种很明显的学生气，说白了就是妆造加演技给观众一种“脸嫩”的整体印象，也让不少观众误以为饰演骆延的演员本人身高不高。 　　而江漱阳曾参加过的线下路演则直接颠覆众人对他的初印象。 　　那霸气侧漏的大背头，那轮廓鲜明的浓颜五官，那一八五的大高个，不笑的时候活脱脱一个从古早小说里走出来的黑帮少主，这谁看得出是那个表面温润实则冷漠的骆延学长啊？！ 　　但并非所有看过电影的人都会去关注路演视频和照片，也并非所有关注路演的人就能和线下见到江漱阳的人感同身受。 　　总结就是——真帅哥就要看现场版，网上再多生图路透、精修滤镜都是白搭，那种来自美色的直观冲击力只有面对面才能全盘接收到。 　　所以可想而知，此时顶着红发一身藏服的江漱阳，带给周边游客的感官冲击有多大。 　　简直稀罕得不行，尤其在这个毕业旅游的旺季，年轻大学生们四散在全国各地，拉萨定然是最火热的几个选择之一。 　　他再多待几天指不定能拉动当地旅游经济GDP，被当地官方旅游局转发、刷屏某音指日可待。 　　“妈妈呀，我见到神仙了……” 　　一个肩上挎着单反相机的女生猛地扒拉住同伴的手臂，死死抓紧：“这，这种级别的帅哥是可以免费看的吗？这是哪个某音网红吗？也没刷到过这么帅的啊，我想去问问他，想关注他的某音……” 　　她的同伴是一个穿紫衬衫的年轻男生，闻言兴冲冲地煽风点火：“去吧姐们儿，我支持你，最好要到他联系方式！” 　　女生：“……靠！然后你小子坐收渔翁之利是吧！人大帅哥一眼直男啊！……是直男吧？” 　　“嗯……”男生眯眼，像扫描仪一样对着酸奶店门边上的帅哥从上扫到下，不太确定道，“应该？感觉不出来。” 　　“你也有雷达失效的一天？” 　　紫衬衫男生撇嘴，摸摸左耳垂的耳钉：“要不怎么说直男吸gay呢，这种又帅又像直男的款才是我圈虐恋真爱好吗？” 　　“你不是来追代楚妮的吗？你们群里还没消息？” 　　女生挠挠脸颊：“最新的定位消息都是十几分钟前的了，我们群主说那综艺导演交代了今天不允许站姐跟拍，好像是他们综艺有什么特别任务……” 　　男生挑眉：“那不是个旅游综艺吗？还整这花里胡哨的。” 　　“害，综艺效果嘛，再说了，只是不允许站姐跟拍，没说不准咱们去围观啊。” 　　她摆摆手，又朝那边酸奶店看了几眼，忽然灵光一闪：“哎，你说那个帅哥，有没有可能是妮妮综艺的npc？” 　　男生脱口而出一句卧槽，然后竖起大拇指：“很有可能啊，美女厉害啊！” 　　“嘿嘿，我就说嘛，莫名其妙这么一个红发藏服帅哥，刚巧就在妮妮录综艺的这里，怎么可能是单纯的路人！” 　　女生仰了仰下巴：“喏，你看，那酸奶店里走出来的那几个穿藏服的男生估计都是npc，都长得不差啊，全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你看最后面那个胸那么大，跟某音上那些晒肌肉的男博主一样一样的，绝对是节目组请来的npc！” 　　男生环顾四周：“但这附近没有GoPro吧，也没看到有摄影师，那帅哥带麦了吗？” 　　他想想还是觉得不合理：“而且这还挺多人去问人家要合照的，他还在喝那个酸奶，如果是npc应该不允许让节目赞助商竞品出镜吧，虽然那长相确实不像普通人……” 　　普通人也不是没有特别帅的男生，但他总觉得那个红发帅哥整体的气质和站在那儿的姿态就和周围人区分开来了，莫名有种明星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张脸太加分才给他带来这种心理错觉。 　　“那我们等等呗，就跟着他们，看有没有综艺嘉宾找过来，最好是妮妮来，祈祷——” 　　女生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左右张望。 　　“呃……行吧。” 　　江漱阳自然不知道街对面一直目光炯炯有神望着他的那对异性游客讨论的内容，他应付完来来往往找他要合照的路人，总算等到几个好友都排完队买到东西。 　　他揽着程邵肩膀往离开酸奶店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快快快，越来越多人来凑热闹了，他们都不认识我啊，怎么都来要合照！” 　　江漱阳郁闷坏了：“起码一大半的人都是跟风，我又不是酸奶店门口的打卡点，干嘛啊……” 　　重点是大部分人要合照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直接二话不说地靠过来就拍，估计是真的误以为江漱阳是在景点打工的了吧。 　　就像前段时间网上爆火的某某鬼屋帅哥npc、某某剧本杀帅哥DM一样，江漱阳一开始还试图解释，后来人越来越多，压根说不过来了。 　　程邵笑着摸摸男生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就当一次特别的经历，咱赶紧遛，别让人追上了。” 　　“……等等，姚哥他们是不是没跟上来。” 　　程邵回头看了眼，一脸淡定：“估计是他俩也被当成员工围着拍照了吧，不用管，小谢肯定享受着呢。” 　　江漱阳：“嗯……行，委屈姚哥了，我待会发个消息给他们，先去前面，崔哥是说在那家藏餐店订了位置等我们吧？” 　　程邵点头：“嗯，我们不是没吃中饭吗？现在四点多，饭店人应该不太多，刚好去吃一顿。” 　　“是我的错觉吗……”江漱阳左右望了望，“程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街上游客格外多？” 　　他眯了眯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而且太阳也好晒。” 　　程邵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哟，没把墨镜落在写真馆里啊，刚刚在酸奶店门口怎么不戴？” 　　江漱阳笑了笑，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哎，买酸奶之前不是还在拍照嘛，谁穿藏服拍照还戴墨镜啊！” 　　他含着吸管，逛街似地懒洋洋四处看，突然目光一顿，定格在前边一百米的胡同口坐着的两个人身上。 　　青年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胳膊，稍稍皱眉，有些困惑：“哥，你看那边，那是在摆摊？怎么有人在那摆摊？” 　　先不说这种景区的路上是否可以随便摆摊，问题是为什么会有人在胡同口摆摊卖发夹啊？这街上人来人往挤得要命，不怕被踩到吗？ 　　而且…… 　　江漱阳眯了眯眼，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怎么总感觉其中那个女生怪熟悉的。 　　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拉近，盘腿坐在摊位前的、戴着防晒帽和防晒面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长发女生抬头，刚巧和江漱阳对视上。 　　女生唯一露出的眼睛煞是漂亮，望向江漱阳的目光极其震惊。 　　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声脱口而出的语气词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卧c……” 　　江漱阳若有所思。 　　程邵先前听到江漱阳的疑问，又见他在这个摊位前慢下脚步，便以为青年对这里的东西感兴趣。 　　于是他自然地在小摊前蹲下来，一边侧头看着江漱阳，笑着询问：“小江，你要买个发绳扎头发吗？” 　　摊位上排列整齐的发夹发绳和一些小饰品都极具民族特色，倘若放在其他地方，或许会因为风格独特而吸人眼球。 　　但在藏族景点，这些饰品可太普遍了。 　　其他商家好歹还有个正经门店，这小摊简陋得像是随便扯了块毛巾往地上一摆，然后把不知道哪儿搜罗的商品往毛巾上铺开。 　　给人一种强烈的三无厂家即视感。 　　毛巾……的确是毛巾，还是在酒店拿的一次性毛巾。 　　代楚妮勉强克制瞳孔地震般的震惊表情，内心第n次腹诽节目组不做人。 　　什么叫就地取材赚生活费，连饭钱都不给，他们中饭都吃不起，光四处带着摊子跑了。 　　赚钱就赚钱，还不能让人认出来，被人叫出一个名字就扣十块钱，这哪经得起扣啊！ 　　说好的体验人文地理风俗的慢节奏旅游综艺呢？把人骗进来整活是吧！ 　　代楚妮使劲低着脑袋，一只手相当不自然地扒拉脸上的面巾，还不忘粗着嗓子尽职尽责地推销：“哎哟，两位帅哥，多看看多瞧瞧，这些都是咱藏族阿姨手工制作的，千里迢迢来旅游，不得买点漂亮的小发夹小发绳之类的回去做纪念啊！” 　　她本想模仿当地口音，但又怕被江漱阳听出自己拙劣的模仿，反倒弄巧成拙，所以干脆就说的普通话。 　　天知道江漱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草！之前这小子说的毕业旅行该不会就这个吧？！真就这么巧？都来了拉萨？ 　　要不是她知道综艺导演邀请的嘉宾名单，她都要怀疑江漱阳是不是导演特意请来整她的了！ 　　余光里，某个盯了她半晌的红发青年缓缓半蹲下来，白皙修长的手在琳琅满目的饰品间随意翻动着。 　　她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抬头看过去，再度和青年对视上。 　　“……” 　　沉默，僵硬的沉默，欲言又止的沉默。 　　代楚妮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咳。” 　　她身边施施然看戏的男人瞧着这一幕，低咳一声，打断俩人的尴尬对峙。 　　男人声音偏哑，是正统的低音炮，语速不急不慢的：“这位小哥……要不要试试这条发绳？” 　　这人同样是穿着一身大众款式的防晒衣和长裤，屈着一条腿，姿态颇为散漫地坐在旧报纸上，看着还有几分潇洒。 　　他头上戴着鸭舌帽，黑色口罩遮了半边脸。 　　此时稍稍掀高帽檐，一双狭长狼眸定定地望着江漱阳，左眼上方的断眉格外出挑，令他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匪气。 　　男人手上叠戴着几个戒指，银色的黑色的，还有一串环绕着小指的字母纹身。 　　他的手指极长、骨节突出，看上去像学乐器的手，但在这堆花里胡哨的饰品衬托下，多少有几分骚包。 　　不知道是不是随意挑选，他从摊位上捞起一条黑色的棉麻发绳，末端坠着两条流苏，在半空摇晃着。 　　他朝江漱阳摊开手，宽5cm左右的发绳横躺在手心，能让人直观地看出他的手掌还挺大。 　　掌纹线分支很多，在会看手相的人眼里无疑是个桃花众多的滥情命格。 　　江漱阳戴着墨镜，镜片是浅咖色的，衬得他双眸愈显漆黑。 　　他目光随着晃荡的流苏动了动，瞳孔轻微地收缩，看上去像盯着鱼骨头的黑猫。 　　几秒后，他抬手勾住那捆着流苏的红线，轻轻一拽，黑色的发绳就从男人手心滑了下来。 　　江漱阳握着发绳，转头看向程邵，朝后者摊开手，歪了歪脑袋，笑道：“程哥，帮我戴一下试试？” 　　* 　　要问江漱阳到底认没认出某位紧张兮兮的女明星。 　　答案是——当然。 　　眼睛都对视上了，代楚妮又没戴墨镜，那样一双辨识度极高的眼睛，对于熟人来说实在太好认了！ 　　江漱阳好歹和人家演过那么多场对手戏，在《无名者的罪恶》里还有感情线呢，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也发现代楚妮的紧张，立刻意识到对方不希望自己叫出她的名字。 　　所以——是怎么回事？ 　　楚妮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一个同样捂得很严实的男人一起摆摊。 　　借着蹲下来的动作，江漱阳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很快发现藏在胡同墙角的GoPro，以及不远处人群里伪装成游客的跟拍摄像。 　　噢……这是在……录节目？ 　　江漱阳从几个月前的记忆里扒拉出代楚妮曾经闲聊提到过的“旅游综艺邀请”——或许人家现在就在录这档综艺？ 　　思索间，他再度和抬起头的代楚妮对视上。 　　哎……让楚妮姐怕成这样，他难道是什么魔鬼吗？他没那么傻也没那么坏，怎么会明知道姐姐躲躲藏藏还故意叫出人家的名字呢？ 　　小江同学冤枉地眨巴眨巴眼睛，可惜楚妮姐姐没有get到他的意思，反而更慌张了。 　　正当江漱阳在心里整理措辞，思索着——是该买个发绳支持一波朋友的“生意”，还是就这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离开时，坐在代楚妮身边的陌生男人忽然开口了。 　　还装模作样地推荐给他一条瞧着平平无奇的黑色发绳——啊，他懂了，楚妮姐的综艺任务果然是卖货啊！ 　　江漱阳看的综艺少，但对这些节目的大概流程也稍有了解。 　　不就是一群嘉宾聚在一块儿完成节目组安排的任务，其中夹杂着比赛和组队的环节，大多数综艺都是这个套路吧。 　　于是他发挥自然的演技，把发绳递给旁边的程邵，心想：“试戴一下，然后假装很满意的样子买下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他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程邵接过发绳，侧过身，把手里的酸奶递给江漱阳，然后抬手拢了拢后者的头发：“你多久没剪头发了，确实有点长。” 　　江漱阳配合地低下头，闻言，想了想，道：“应该有……两个月了？染了头之后就没剪过。” 　　“这个长度可以扎一个揪揪在后脑勺。” 　　程邵勾了勾男生脸颊边垂着的小辫子：“这个是化妆师给你编的吧，还挺好看。” 　　江漱阳扶了扶墨镜，感觉到后颈窸窸窣窣的动静：“程哥，你赶紧点，痒。” 　　程邵：“行，少爷，这就给您扎好。” 　　代楚妮悄悄抬高帽檐，朝摊位前的两个藏服青年看过去。 　　他们一个单膝半跪着，姿势有些吊儿郎当，却乖乖低着头，两只手都各自握着一杯酸奶。 　　另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长相斯文，嘴角含笑，慢条斯理地把黑色的长带发绳一圈圈绕在手里的红发上，然后系紧，深红与黑线夹杂的流苏款款垂下。 　　代楚妮眨眨眼，莫名觉得这一幕还…挺好嗑的，她还没见过哪个男生和小江这么亲密呢，毕业旅行应该是和室友吧，怎么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又瞥了眼程邵的眼神，心想：“反正张飞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关羽，嗯，嗑了。” 　　“好了。” 　　江漱阳抬头，偏短的碎发和小辫子没有扎上去，只随意地散在耳边，有些凌乱，像炸毛的狮子。 　　他把酸奶递给程邵，望着对方甩了甩脑后的揪揪，问：“怎么样，合适吗？” 　　程邵盯着他良久，然后笑着指了指他脸上的墨镜：“嗯……还行，跟算命的小骗子一样。” 　　江漱阳：“？” 　　江漱阳拿出手机，用前置镜头左右看了看，嘀咕：“什么评价，我看看……呃，是挺像算命的哈。” 　　程邵咳嗽一声：“没，其实挺可爱的。” 　　江漱阳抬眼看向代楚妮身边的陌生男人：“老板，多少钱？” 　　“……” 　　对方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没有回答。 　　男人从刚才开始一直默默望着他俩，或者说，是一直在看他。 　　江漱阳自认对旁人的目光不算敏感，且由于演员职业的特殊性，他早该习惯众人的围观。 　　但……应该不是他想多了，这哥们的目光丝毫不收敛的，直勾勾黏在他脸上，恨不得穿透那墨镜镜片。 　　总不能是他脸上粘了什么脏东西吧。 　　江漱阳眯了眯眼，食指抵着墨镜框的边缘，往上一抬，眼睛直直地和男人对视。 　　他微笑着重复：“老板，多少钱？” 　　“……十块。” 　　男人回过神，丝毫不尴尬地亮出二维码，也不回避江漱阳的视线，反倒朝青年很快地眨了一下左眼：“扫码就行。” 　　江漱阳手抖了一下，默默放下墨镜。 　　……妈呀，哥们，你…有点骚啊。 　　“嘀——微信到账，10元。” 　　江漱阳低头看了一圈小摊上剩余的饰品——或者说压根没卖出去几件的“滞销商品”。 　　他看向代楚妮，暗示道：“老板，你们这些东西，是都要卖出去吗？” 　　他不太清楚代楚妮的任务规则，都是卖货，卖出去的商品总数和买卖交易的顾客总数又有不同，谁知道人家综艺怎么计划的。 　　好歹是组队开黑打游戏的老队友了，一个眼神迅速get到彼此的意思。 　　代楚妮猛猛点头，还不忘压低声音装阿姨：“对！卖得越多越好，咱为了卖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吃中饭嘞！” 　　程邵此时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来回看了几眼摆摊的两人，若有所思地轻眯起眼。 　　江漱阳爽快地接话：“那我就多买点，老板你推荐……”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一道声音忽然插入进来，语气相当惊讶且激动。 　　“妮妮——？！” 　　这一声石破天惊地在胡同四周响起，或许是太过惊讶，说话的女生没能克制住自己的音量，导致周围游客都听见了。 　　紧接着，代楚妮还没反应过来，人群中接二连三地响起。 　　“妮妮？是代楚妮吗？是我妮姐吗？在哪呢！我都找一圈了！” 　　“我靠，网上说的董沁文代楚妮都在的那个旅游综艺真的是在拉萨拍啊？！” 　　“等下，我昨天来这里都没看到有人在胡同口摆摊，那个带灰色防晒帽的就是妮妮吧！” 　　“那妮妮旁边是谁，还有那个红头发的藏服帅哥，刚刚在酸奶店还见到他了……” 　　“啊啊啊啊啊！野哥！！！是你吗？！！！” 第57章 　　代楚妮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吼吓得一激灵，然后发挥十多年打游戏的手速，抄起毛巾把所有的饰品一收拢，往怀里一揣。 　　“跑啊！还不跑等着被扣成负数吗？！” 　　她恨铁不成钢地冲旁边的男人低声道：“你家粉丝太疯狂了！” 　　紧跟在她身边脸不红气不喘的男人，也就是REstar男团的rap担严野，闻言哼笑一声，慢悠悠反驳：“是你先被认出来的。” 　　代楚妮：“你要不要回头看看谁的粉丝跑得跟飞毛腿似的，那群男的绝对都是你粉丝，我女粉多，这辈子都没在线下见过这么多男粉！” 　　严野：“讲道理，这可不能怪我，而且跑得最快的不是我们的跟拍PD吗？你看前面，我们走那条巷子，拐进去之后走后门藏到那家咖啡店。” 　　代楚妮飞快地扫视一眼，皱眉：“这行吗？别影响人家店里的生意。” 　　“没问题，相信我，那家咖啡店后门很隐蔽，粉丝基本都是游客，不会知道。” 　　“行吧，万一影响了再给人家赔罪吧！” 　　他们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追着追着还有不少不明状况的游客也凑热闹地掺和进这场小型“街上追逐战”。 　　路人：“喔喔喔——前面那是抓奸？两男一女啊，这么劲爆？！” 　　粉丝：“？什么抓奸？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路人：“哦豁？这是干嘛，妹子，你们抓小偷？” 　　粉丝妹妹：“呼——呼——大哥你别管了，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都要跑啊！” 　　路人：“什么？前面有明星？你们追错了吧，我听说酸奶店那边有明星合照啊。” 　　粉丝：“？？？我追妮妮你追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路人：“严野？贺嘉忱那个团的严野？你是说前面那几个人里有严野？” 　　男粉丝：“哎哎哎，对对对，是长得贼帅身材贼好，腰有劲腿又长的顶级1号我野哥，哥哥，你离我远点好吗，咱们粉圈卡颜的好吗~” 　　…… 　　“嘭——！” 　　咖啡店后门猛地合上。 　　代楚妮靠着门喘气，颇为狼狈地把防晒帽防晒面巾一扯，露出一张汗津津的脸：“呼——呼——应该，没追上来……” 　　她心有余悸：“刚刚还有路人在前面拦路，是谁那么天才在背后喊抓小三的？！” 　　简直离谱，把华国人在抓奸上的正义感都摸透了是吧，她怎么不知道她粉丝那么有才——不，绝对不是她家粉丝，喊抓小三的很明显是个男人声音。 　　严野摸了摸下巴：“嗯……应该是我家的，最近他们玩得是有点太自由了。” 　　代楚妮：“你家的……你家的……你家那群……” 　　“那个……” 　　旁边幽幽传来一个熟悉的年轻男生的声音：“是不是可以松手了。” 　　江漱阳低头，默默盯着自己被抓紧的手腕，然后抬头看向“罪魁祸首”严野，礼貌道：“这位先生？” 　　“！！” 　　代楚妮又被吓了一跳，她今天已经把一整年的惊吓都花完了。 　　她有点懵逼有点崩溃：“江…江漱阳，你怎么在这啊？” 　　江漱阳抬起手，朝代楚妮示意道：“姐，我也想知道，你要不问问你同伴吧。” 　　严野面对两人质疑的目光，淡定地纵眉笑道：“因为我看出你俩认识了啊。” 　　他施施然松开手：“别听导演组说的那什么就地取材从零开始赚饭钱，妮姐，我们运气这么好，遇到一位送上门的饭票，这不比摆摊来得实在？” 　　“至于规则——规则也没有说不能找熟人要饭吧，碰到熟人是我们的运气，要到饭也是我们的本事，哎，老刘你说是不是。” 　　扛着沉重机器的跟拍摄像老刘默默点头。 　　代楚妮：“你……你别叫我姐，我俩一年的。” 　　这家伙说得挺有道理的，就是这混不吝的样子总叫人觉得在挖坑似的。 　　代楚妮也是头一次和严野录综艺，更是头一次在综艺节目里和他组成两人小队。 　　在此之前，她对严野的了解完全来自于网络，以及贺嘉忱。 　　她跟贺嘉忱是关系尚可的好友，前两年也一块儿担任过一档大热综艺的固定嘉宾，她对贺嘉忱观感还不错，发自内心地认为贺嘉忱是圈内难得的不会给人使绊子的内外如一的好人。 　　至于严野……她印象里，贺嘉忱似乎和这人关系一般。 　　能够在一个团体里朝夕相处九年还保持着“一般般”的关系，足以说明这俩相性不合。 　　且严野对外的风评一直是“感觉玩得挺花但没啥实际的绯闻”，也有不少人坚信他没绯闻要么是后台太硬，要么是狗仔不给力，这rapper就差在脸上写着塌房两个字了。 　　很少有人能完全做到不以貌取人，代楚妮也不能。 　　目前这档旅游综艺才录制到第一期，代楚妮暂时没感觉严野有什么问题，只是潜意识地保持些许距离。 　　严野闻言，也不在意，反而笑着抬手搭上江漱阳的肩膀，拍了拍：“那这位帅哥可以叫你姐，所以他比我们年纪都小？” 　　代楚妮挑眉：“那当然，人家大学刚毕业，还是小鲜肉呢，是不是，小江？” 　　江漱阳动了动肩膀，无奈地笑笑：“请楚妮姐，还有严野老师吃饭肯定没问题，但我得先给我朋友发个消息，刚刚突然就被拉着跑了，他估计都还懵着。” 　　代楚妮：“对啊……严野你坏事做尽！” 　　严野：“叫什么老师啊，我八百年没听过别人叫我老师了……叫野哥就行。” 　　江漱阳默默扒拉开某人乱晃的手，随口道：“行，野哥您请。” 　　“……等等。” 　　严野突然再度拉住江漱阳的手腕，微微皱眉，看上去有些诧异：“这是——我抓的？怎么抓成这样……” 　　只见那白生生的一截手腕上，殷红的手印围绕着整个小臂，大拇指和食指相接，留下一个完整的圈。 　　那印记像烙在皮肉上一般，连边缘都是清晰的，看上去像是谁用了极大的力度死死攥着他手腕不放。 　　多亏严野的手修长好看，这印记落在江漱阳手腕上并不突兀，像胎记又像纹身，完美融进了皮肤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气。 　　代楚妮也惊到了：“严野，你用了多大力气啊。” 　　严野郁闷又冤枉，低着头：“我……啧，老刘，你们PD那里有跌打损伤药吗？或者红花油？” 　　江漱阳勉强抽出手，摇头：“没事，就是看着吓人。” 　　他认真解释：“我皮肤比较容易受伤，但恢复也很快，所以没关系，我也不觉得痛。”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耽搁太多时间，环视一周后，提议：“要不然我们就在这里吃饭？这里好像不完全是个咖啡厅，我看到有人吃铁板烧了。” 　　代楚妮赞同道：“可以啊，我支持，刚好也不用担心出门被人认出来。” 　　她随手把长发在脑后绑了个马尾，冲江漱阳笑道：“再说了，我和严野都被扣钱扣成穷光蛋，刚刚你买发绳付的那十块钱也还没捂热就被粉丝们叫走了，所以，我俩都听你安排啦。” 　　严野也无所谓地耸耸肩，偏头看了江漱阳一眼：“我都行，听你的。” 　　最终他们三人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两份铁板烧羊肉拌饭和一份小牛排。 　　代楚妮看着菜单，恋恋不舍：“小江，你不喝点什么吗？” 　　江漱阳：“姐，你想喝就点吧，我酸奶才喝了两口呢。” 　　“不，你不点我也不点，要饭也不能太猖狂。” 　　代楚妮撇开菜单，眼不见心不烦。 　　她瞧见坐在对面的严野正看着手机笑，不由得眯眼：“严野，你笑什么？” 　　江漱阳坐在严野左手边的位置，他下意识偏了偏头，余光不小心瞥见后者的手机屏幕。 　　嗯，没有防窥屏。 　　他立刻收回目光。 　　……等等。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张照片，背景就是他们跑来的八廓街。 　　照片中，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跑在前面，他一只手朝后伸着，拽着一个穿藏服的红发青年。 　　他有注意到严野两指放大了这张照片，也不知道在仔细看什么。 　　江漱阳心想，这张照片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是在笑他跑得慢？ 　　跑得慢有什么办法，又不是他让严野拽着他跑的，归根结底，当时何必要拉上他一起，真要请客吃饭也可以事后让代楚妮在微信上联系他嘛。 　　他抱着酸奶杯子，嘴里咬着吸管，猛吸了一大口。 　　“嗯……” 　　严野握着手机沉吟两秒，回答：“咱们上热搜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的，并没有详说自己在看什么。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身边若有若无的目光，侧头看过去，对上那俊郎标致的红发青年打量的眼神。 　　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正望着他，有些好奇，又若有所思的样子，墨镜都滑到鼻尖上了，嘴唇沾着酸奶渍。 　　人怎么可以这么帅又这么可爱。 　　严野挑眉，熟练勾起一个笑，低声问：“……看什么？” 　　男人长着一张花心滥情的脸，配上左边的断眉愈发多了股又痞又野的坏劲儿。 　　越是生活守序的人便越容易被他这一款帅哥吸引，所以他每次上综艺，涨粉数量总是嘉宾中最多的。 　　然而冲着这股坏劲儿关注他的人又很容易因为他“坏”得太令人不安心而脱粉，身为男团爱豆，总是给不了粉丝安全感或许也算是一种失职。 　　可严野天生就长这样，也天然就是这种掰不正的浪子气质。 　　他不打算改变，于是久而久之，他稳固下来的粉丝大多数要么是从小粉到大舍不得他的养成系老粉，要么是gay，要么就是xp古怪的小众群体。 　　作为爱豆，严野太知道自己什么样的笑容最好看，什么样表情最撩人，这都是爱豆营业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 　　他同样非常清楚自己的声音优势，天生且好听的低音炮千金难寻，多少人学伪音去凹气泡音，不巧，他不需要刻意夹嗓子，他说话就这样。 　　这种声音唱rap带劲，调情更带劲。 　　一些营造暧昧氛围的小手段对他来说简直信手拈来，这些招数在大多数情景下都足够撩到目标了，即使没让人心脏怦怦跳，但愣一下，心里麻一下什么的，还是够用的。 　　江漱阳也确实愣了一下。 　　他眼神逐渐变得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演戏演多了，还是他表演天赋在发挥作用，严野这模样在他看来——表演痕迹太重了。 　　而且，目的性太强。 　　江漱阳不动声色地坐远了点，那本“书”里的剧情像走马灯似地在他脑海中转了一圈，警惕性瞬间拉满。 　　他摇头，淡淡道：“没事。” 　　“我天……还真把那玩意舞上热搜了。” 　　代楚妮看着热搜词条，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严野，我是造了什么孽要和你一起上这种热搜啊，你怎么笑得出来啊……” 　　她回头肯定要被她那群好姐妹们笑死了。 　　要不是还顾忌着旁边黑洞洞的几个摄像机，她恨不得原地表演一个窒息掐人中。 　　#代楚妮严野抓奸# 　　这**的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热搜词条吗？！她请问呢？？？ 　　还有，热搜里点赞最多的那视频，被追着跑的明明有三个人啊？！ 　　怎么，可以给她解释一下，什么抓奸能抓出三个人吗？这会不会有点太拥挤了？ 　　以及，她们小江是就这样华丽丽水灵灵地在热搜词条里隐身了是吗？ 　　哦，她明白了，估计很多路人暂时还没从这模糊的视频里认出小江。 　　毕竟江漱阳没有在综艺嘉宾名单里，而热搜词条最开始肯定是节目组买的，这坑爹节目组，尽会可着嘉宾折腾，早知今日，她当初组队还不如和沁文姐一组呢！ 　　只希望吃瓜的朋友们把热搜词条里的内容看完整吧，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职业生涯出现和“严野”“抓奸”绑定的奇怪绯闻。 　　影响不大，但很丢人。 　　“小江，是不是看热闹看得可高兴了……” 　　代楚妮幽幽地注视着斜对面的江漱阳：“我都看到你笑了哦。” 　　江漱阳：“……噗。” 　　“江！漱！阳！” 　　“没，不笑了，我错了，姐。” 　　江漱阳笑着抬手示意正朝这边走来的服务员：“姐，咱们的铁板烧和牛排都做好了，吃饭吧，别纠结了。” 　　他站起身让出位置，帮服务员一起递来筷子。 　　坐下来动筷子前，他顺手把放在桌子边缘的纸巾盒拿到中间，随口道：“要用纸的话就在这儿。” 　　代楚妮：“哇，好贴心啊小江。” 　　严野也笑：“谢了哈。” 　　* 　　吃过饭后，江漱阳顺理成章地提出告别。 　　“都六点多了。我朋友他们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江漱阳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圈温暖的光晕。 　　他扯了两下身上的衣服，笑：“还得去写真馆还衣服，待会人家以为我穿着他们的衣服跑了。” 　　他们三个连带着一群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站在咖啡厅后门连通的巷子里，虽说这条路相较外边街上人少些，但到了晚上六七点钟，正是繁华热闹的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也有不少游客往里蹿。 　　现在已经停止拍摄了，节目组来接人的面包车就停在巷子口的马路上，离开摄像头的“虎视眈眈”后，代楚妮的情绪也放松了些，没再像录节目那样“一惊一乍”的。 　　她笑着冲江漱阳晃了晃手机：“行啊，也不耽误你时间了，回头微信联系，请你和你朋友们吃饭！” 　　江漱阳：“都行，一顿饭而已，小事儿，万一以后我录节目要姐你帮忙了呢。” 　　旁边围着的工作人员里有一个是节目的副导演，闻言还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插话：“小江老师最近有录制综艺的安排吗？通告满不满？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咱这儿录一期飞行嘉宾，咱们嘉宾阵容里也有几个你的熟人吧？” 　　江漱阳挑了挑眉头：“这我做不了主，您和我经纪人商量吧。” 　　他声音轻松，脸上也是懒懒笑着的，但语气并不热衷，似乎并没有被眼下这待爆综艺的邀请打动。 　　副导演也听得出人家话里的平淡，心里有些不爽。 　　据他所知，这江漱阳还是个只有一部电影作品的新人吧，而且也只在那电影里占了个男三号的位置。 　　虽说目前在圈内有点小水花，看上去前途大好的样子，但娱乐圈每年有多少“看似前途光明”的待爆新人他还不知道吗？怎么刚出道就飘了，一点新人该有的对好资源的向往和恳求都没有？ 　　所谓的“待爆咖”，不就是蹭着当红流量或知名演员的作品热度买一堆营销通稿，顶着不知真假的人设在各种综艺里刷脸，微博热搜不要钱似地买，给大众营造出一种很受关注的“潜力股新人”的感觉——之后呢？ 　　之后要么蹭热度蹭到铁板，灰头土脸沾一身腥，要么后续作品都淹没在影视寒冬的市场里，既不叫好也不叫座，没有一点讨论度地糊掉。 　　所以啊，一个充满希望和前景的开头在娱乐圈实在太常见了，到头来都要看作品。 　　即使《无名者的罪恶》暂时霸占年度票房冠军地位，即使江漱阳在那部电影中的表演有不小的讨论度，即使这新人上热搜上得也算频繁，即使人家各个平台的流量数据都挺可观…… 　　也，也说明不了什么。 　　他想想，印象里出道就爆火，之后一年比一年火的艺人，二十多年来也就出了一个…一个……嘶，好像没有这么个人啊。 　　所以啊！这个江漱阳就更不可能—— 　　他目光落到那年轻人身上，后者似乎是等了两秒他的回答，没等到也没什么反应，只朝他笑笑便转头继续和代楚妮说着什么。 　　那谈笑风生的模样看起来很好相处，侧颜在灯光下流畅俊朗，身段和气质瞧着也格外舒服。 　　乍一看上去帅得很突出，仔细一打量更是挑不出瑕疵。 　　副导演又看向江漱阳，眉头越皱越深。 　　这人…这人…… 　　嗯……这小子妆都花了。 　　“陈导，您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身侧的目光实在很难忽视，江漱阳又转头和那戴着小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对上视线，礼貌地微笑。 　　两人相望片刻，红发青年疑惑地眨了眨眼。 　　副导演：“……不，没什么事。” 　　算了，这新人其实还挺懂礼貌的，可能也不是不愿意录综艺，只是人家确实没法做决定。 　　所以……江漱阳的经纪人是谁来着？ 　　他印象里好像没听别人聊起过，估计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员工吧。 　　“那行，不多说了，我真要走了，再聊下去又要过十分钟了。” 　　江漱阳摆摆手：“楚妮姐……野哥，下次再见。” 　　代楚妮抬手挥了挥：“再见，玩得开心，回头再一块儿组队。” 　　江漱阳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走出小巷。 　　“唉……小江这样的生活也怪舒服的，和朋友出来旅游都不用担心被围观。” 　　代楚妮望着青年大大咧咧的背影，感叹：“下回我也改变个夸张点的造型？也不是造型的问题，染了头也约不到时间合适的朋友啊……” 　　这就是人太红工作太忙的烦恼了。 　　她心里有些惆怅，转而又想，江漱阳离这一天应该也没多远了。 　　“严野……” 　　代楚妮转头看向旁边靠着墙没说话的人，声音一顿：“你看什么呢。” 　　她双手盘胸，眼睛微微眯起来，声音稍微压低了些，没让不远处的节目组听到：“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刚刚你一个劲盯着小江看什么，吃饭的时候也是，我看到你好几次往他身上瞟了，还有现在，人都走了你还看？” 　　严野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闻言，懒散地扯了扯嘴角：“妹妹，我们很熟吗？” 　　代楚妮：“……你叫我什么？” 　　严野笑了下：“你不是不让我叫姐？” 　　“世界上只有姐姐妹妹两种称呼吗？” 　　换做别人，代楚妮可能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但这男的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谁家好人像他这样动不动就放电的，叫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反正她听得挺不舒服的，可能是她就不爱和这种老不正经的家伙来往，对比之下，贺嘉忱正经得简直像另一个极端。 　　……难怪这俩人关系一般。 　　严野耸耸肩，忽然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你和他关系挺好的吧。” 　　这个“他”是指谁不用多说。 　　代楚妮莫名从这笑容里读出些“不怀好意”出来，她皱眉：“什么意思？” 　　严野：“啧，你……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意见特别大似的，麻烦……” 　　“算了，无所谓，你替我问问他，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严野甩了甩手上的带子，眼神没有直视代楚妮，像是随口一提般道。 　　“你刚刚怎么不自己开口问——” 　　代楚妮话说到一半，目光被男人手里甩来甩去的黑色发绳吸引过去。 　　她眼睛顿时睁大：“这发绳不是被小江买走了吗？” 　　她这时才想起来，刚刚江漱阳离开时头发并没有扎起，只是因为短发再加上光线昏暗的缘故，她没看出来。 　　严野左边眉毛上挑了一下：“他吃饭的时候摘了，估计是太松了。” 　　“那你怎么就自己拿了？？” 　　“他走的时候也没带走啊。” 　　严野语气平常，丝毫没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什么问题：“而且，谁说我不还给他了，下次见面会还的。” 　　代楚妮：“……哈，来这套是吧。” 　　这一刻，她莫名想起半年前某次剧组聚餐，她从江漱阳那里得知贺嘉忱一次性点赞了对方的所有朋友圈，一连串的点赞提示吸引江漱阳主动开启话题…… 　　总觉得，这种小学生行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严野懒得闲聊：“所以，可以帮这个忙吗？算我欠你一次？” 　　代楚妮叹了口气：“问一下……肯定可以，一件小事嘛。”而且顶多加个微信的事，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这算什么。 　　“但作为小江的朋友，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位严野老师，你想干什么呢？” 　　严野答：“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 　　代楚妮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思索这个回答的含义。 　　片刻后，她表情复杂，说震惊也谈不上，就是……挺难评的。 　　“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一见钟情？” 　　严野勾着发绳，笑容隐没在光影之间：“代楚妮老师，没想到您好奇心还挺强。” 　　代楚妮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她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行吧，不想说也没事，我回头问问小江。” 　　回头就跟小江唠唠，反正别指望她替严野说什么好话。 　　而且小江刚入圈，正是搞事业的时候，哪有心思谈什么恋爱，她怎么也得叮嘱一下，省得人家年轻小伙不知人间险恶。 　　“那就先谢谢代老师了，走吧，上车回去。” 　　严野朝面包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走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以代楚妮和江漱阳的关系，前者很有可能在江漱阳面前嘀咕些什么，影响后者对他的看法。 第58章 　　要是以往有这类似的情况，严野还挺无所谓的。 　　他从来就没打算在别人面前草什么浪子回头的人设，就算“目标”因为那些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而对他有偏见——那他换人好了。 　　不过一个炮友身份，拿得起放得下的，天底下的男同千千万，何必揪着这一个。 　　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滚，少逼逼多干事——这是严野一贯的私生活准则。 　　和大众对他的猜想揣测如出一辙，严野私底下的确玩得挺花，私生活确实称不上检点。 　　其中原因有很多。 　　或许是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十几岁就男团出道跑通告，在公司内也没受到青少年正确的教育和引导。 　　也或许是交友圈子比较乱，rap文化本就自由放肆，rapper圈内更是鱼龙混杂，一群思想离经叛道的成年人对一个三观还未完全形成的未成年少年的影响很难估量。 　　又或许是gay圈也玩得开放，严野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并不是因为喜欢某个男生，而是在年少轻狂时误入同性相关的颜色网站，从此一入gay圈深似海，底线也一步步降低。 　　至于为什么没被发现…… 　　此人虽浑，却还有几分职业素养。 　　男团爱豆对他来说是一门职业，他也知道艺人对公司而言就是商品，所以出现在荧幕上的、作为爱豆的“严野”，肯定是需要维持好爱豆该有的形象和品格。 　　要不然商品因为不合格被唾弃返厂，支持他的消费者成了冤大头还没处退钱，他多没面子。 　　单身，这没问题，他就没有喜欢的人，感情生活什么的，没有就没有吧。 　　至于性.生活，理论上也是不行的，甚至比感情生活还要禁忌，但藏得严实点不就好了。 　　开房睡一觉可比正儿八经谈恋爱好藏多了。 　　近几年来，gay圈论坛上有过几个讨论度较高的1号。 　　众所周知，“遍地飘0，无1无靠”是gay圈常态，而浅薄的身体关系并不足以让小0们为床伴保密，更何况在他们看来，在论坛上夸赞1号身材好技术好并不算泄密。 　　于是，资深论坛访客们都知道，圈内有一个约p戴口罩、上床戴两层套、喜欢黑灯瞎火干活但技术贼好的1号。 　　并为此人取名为“神秘哥”。 　　有人追捧定然也有人诋毁，不少1号都酸溜溜地揣测这“神秘哥”不摘口罩的原因肯定是脸丑见不得人，都约p了还戴两层套就是臭矫情——他＊的两层套能感受到啥啊？ 　　都互相出示健康证明了还这么防着，要有洁癖也不至于来约p啊？这不是矫情是啥？ 　　只可惜，小0们并不care这些细枝末节。 　　因为，“神秘哥”他技术好啊！ 　　“技术好”是支撑起一切讨论度的根本原因，至于什么叫技术好——身材好声音好听会说骚话持久力爆发力强……等等因素都会影响到所谓的“技术”。 　　一句话概括，床伴体验感好，就是技术好。 　　而床伴数量多则是佐证技术好的关键，论坛里众多的讨论帖足够证明严野这“万叶丛中过”的混乱生活。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赛车和性是他唯二发泄压力的途径。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没精尽人亡死在床上真是一大幸事。 　　所以，这次用现实身份联系江漱阳，会不会有点冒险？ 　　让严野来回答就是——不算。 　　客观来说，十年团体合约只剩下不到半年，半年过后，他光明正大地谈多少怎么谈、甚至就此轰轰烈烈退圈都是他自己的事。 　　而主观原因则是，机会要抓紧，磨磨蹭蹭还是不是男人，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啥时候。 　　严野坐在车后排，漫不经心地听着车上其他人的闲聊，实则只听得到声音，那些无聊的内容并没有在他脑海中停留半秒。 　　而坐在旁边位置的代楚妮同样一声不吭，也没有拿手机出来和谁聊天。 　　严野瞥了她一眼，突然开口，声音很低，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你……也可以那么认为。” 　　代楚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男人在和她说话：“……啊？” 　　她没听懂。 　　严野看了她一眼，提醒：“一见钟情。” 　　代楚妮：“……” 　　很难形容这一刻她内心的想法。 　　“男人啊男人”、“算盘珠子都崩脸上来了呢”、“甜言蜜语惯会唬人”、“嘴上说得好听心里不知道什么想法”…… 　　种种思绪如弹幕般在她脑海中齐刷刷滑过。 　　最后汇总成一句感慨。 　　小江啊，你是属魅魔的吧！ 　　【代楚妮】：小江，有空吗？和你说件事呗 　　江漱阳看到消息时，刚好从浴室洗了澡出来。 　　酒店房间里行李箱整理得差不多了，姚松林正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看样子在处理什么文件，江漱阳路过时随意瞥两眼就觉得头晕了。 　　姚松林笑着回头解释：“这是我导师叫我试着处理的数据。” 　　“行吧，哥你先忙着，我玩会手机。” 　　江漱阳坐到床头，手指动了两下，很快回复了消息。 　　【jiangsss】：有空，你说 　　“小江，你今天和老程走散那事，怎么搞的？” 　　姚松林侧着身子，看到江漱阳悠闲的模样，开口问道：“吃饭的时候老程心情好像不怎么样，你回酒店后还没和他见上面吧？” 　　江漱阳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程哥吗？程哥心情不好？” 　　他回忆了一下在街上的场景，从买酸奶到扎头发——这一段程邵看上去都挺开心的吧。 　　怎么就心情不好了？ 　　姚松林：“嗯……也不是很明显，就是直觉？” 　　虽然程邵还是那副笑容淡淡的模样，但姚松林凭借四年寝室生活对程邵的了解、以及些许直觉来判断，这老程心里八成藏着事儿呢。 　　这么短时间内，能让程邵这样心事重重的，除了他们小江之外，也没别人了吧。 　　江漱阳很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他当时虽然猝不及防地被严野拽着跑了，但也没跑多久就进了咖啡厅，停下来之后他立刻就发消息向程邵交代了情况。 　　他记得程邵当时回复了一句“没关系，注意安全”，听上去也没什么问题，的确是程邵会说的话。 　　“当时的情况就是，我遇到我之前拍戏认识的朋友了，她刚好在录综艺节目，在完成节目里的任务，然后我就准备帮一下她。” 　　江漱阳：“她们那个任务好像是不能被很多人认出来，但当时有个粉丝很突然地叫出她的名字了，姚哥你应该也发现今天八廓街的人比前些天多了很多吧，大部分都是追着她们来的，所以当我朋友的名字被叫出来，就……粉丝们都围上来了。” 　　姚松林很少接触娱乐圈的事，对粉丝追星的兴奋激动只是略有耳闻，他想象了一番江漱阳叙述的场景，皱眉：“那太危险了，录节目不管的吗？很容易造成拥堵踩踏事故啊。” 　　江漱阳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这种安排挺不妥当的，据我了解，当时跟在我朋友身边的除了另一位艺人队友之外，就只有跟拍的摄像老师们，导演组好像是通告耳麦和艺人嘉宾联络的。” 　　“反正，那么多人围上来，又有任务安排，我朋友第一反应肯定就是跑嘛，然后我也被她队友拽着一起跑了。” 　　他有些郁闷，总结道：“事情就是这样，之后我停下来就立刻和程哥发消息解释清楚了，程哥……是生气了吗？” 　　“别别别——那肯定不会！” 　　姚松林连忙摆手：“老程怎么会生你气！而且这又不是你的错。” 　　江漱阳也觉得程邵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的人，最起码不会生他的气，讲道理，造成那种情况——严野得担大部分责任好吗！ 　　程哥要生气也是生严野的气，但严野对于程哥来说完全是陌生人。 　　在江漱阳看来，程邵也不是会和毫无交集的陌生人生气的人。 　　程邵看着温和从容好相处，其实挺多事都不放心上的，也不爱管闲事。 　　所以大一那会儿寝室长这头衔才落到姚松林身上，而刚入学便当上班长、且竞选成功加入学生会担任组织部副部长一职的程邵，压根不愿做“寝室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他目的性很强，当班长是为了争取入党，加入学生会是为了锻炼能力以及丰富在校履历，从大二暑假开始他就进大公司实习，大四才刚开始就已经拿下大厂的高薪offer。 　　江漱阳很少从程邵那儿听到对班级和学生会事务的抱怨，也从没听过程邵对实习生活的诉苦。 　　他知道程邵并不是任人揉搓的老好人，而是根本不把外人放在心上，所以才能毫不内耗地一门心思往前冲。 　　所以——区区严野，不至于吧？ 　　“嗯……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和程哥聊聊吧。” 　　江漱阳道。 　　姚松林点头：“行，你们看着办就好。” 　　【代楚妮】：有空就好，呃，今天一起吃饭的那个严野，你熟吗？ 　　【代楚妮】：我猜是不熟吧，也没见你俩说上几句话 　　【代楚妮】：你知道他做什么的不？应该不是完全没听说过吧，今天之前你听过他名字吗？ 　　【代楚妮】：？ 　　【代楚妮】：…… 　　【代楚妮】：人嘞？说好的有空呢？ 　　【代楚妮】：[黑人问号脸.jpg] 　　江漱阳低头看消息，当看到严野的名字时，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手指悬在屏幕上停顿几秒，他回复道。 　　【jiangsss】：知道，贺嘉忱的队友 　　【jiangsss】：他咋了 　　实话实说，江漱阳已经挺久没去想去年大三暑假的那场梦了。 　　随着他和书里的主角所走的人生轨迹相差越来越远，他也越来越不在意书中的剧情和那些改变“江漱阳”人生的角色。 　　或许那些有根据的“未来”对江漱阳的职业发展有不错的借鉴意义，但那毕竟是本18禁小说，剧情重点就不在主角事业和娱乐圈发展上，能够从颠三倒四的情节中剥离出有效信息已经够难了，更别说那还是个清醒后记忆便模糊起来的梦境。 　　江漱阳现在去回看大半年前的自己在梦醒后记在备忘录里的“未来”，大半都是围绕那几个危险的渣攻，以及自己可能与他们相遇并发生不妙故事的时间地点。 　　至于哪部电影会火、哪个角色会爆、未来五年圈内会发生什么大地震……这些信息只占据备忘录里的只言片语。 　　当然，这也没关系，毕竟“未来”已经被他改变了，即使变化还不算多，但也凑不齐小说的一整幅拼图了。 　　截至目前，江漱阳已经在现实中和左宥、仇岭、严野以及贺嘉忱遇见并认识了，且除开严野，其他三人和他关系都还不错，亲近程度大概是左宥>贺嘉忱>仇岭吧。 　　原书中着重描写的五位攻已经点亮4/5的图鉴，只剩下一个非公众人物、但也算半个圈内人的裴郊。 　　从最初的警惕疏离逐渐到现在的平常心——这是江漱阳对待书里着重标记的四位法外狂徒+一位天降正攻的态度。 　　原因很简单，或许是那本书——也不知有没有作者，就当有作者吧，或许是那本书的作者为了剧情冲突、某些动作戏更水到渠成，而夸大了主要角色的人设缺陷，甚至是凭空增添了缺陷。 　　左宥冷漠无情，仇岭偏执且无法沟通，严野自以为是不择手段，裴郊口蜜腹剑算计于心。 　　而贺嘉忱……这位是作者亲儿子，比主角还亲的亲儿子，也是几人中唯一一个书内书外都挺正常的好人。 　　江漱阳还记得去年中秋节在杭城拍戏，左宥来工作，顺路给他送了月饼。 　　因为暴雨天，江漱阳开车送左宥去杂志社拍摄，而那天恰恰是原书中他与严野初见的日子。 　　他躲开了。 　　……之后也没对他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一切风平浪静，就好像剧情只是他个人的幻想。 　　再之后，仇岭的初登场也歪了，和书里差了八千里远，且仇岭那些花里胡哨的黑手党毛子设定那本书是一点没提。 　　都到这份上了，江漱阳也不知道那书还有几分价值。 　　算来算去，除了和左宥的初见与书中一般无二之外，似乎所有“命运”都跑歪了。 　　今天与严野莫名其妙地相遇也是一样。 　　就很突然，突然到江漱阳当时完全没来得及和书里的“严野”联想到一块儿去。 　　现在代楚妮忽然提起，想必是……严野那边发生什么了？ 　　【代楚妮】：嗯……其实就是小事 　　【代楚妮】：他想加你微信，要我帮忙问问你 　　……就这？ 　　江漱阳一瞬间觉得自己刚刚白琢磨了。 　　【jiangsss】：加呗，你把他推给我 　　【代楚妮】：等等等等，还没完 　　【代楚妮】：咳 　　【代楚妮】：我觉得吧，他可能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 　　【代楚妮】：你懂吧？ 　　【jiangsss】：……我不懂 　　【代楚妮】：啧啧，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代楚妮】：反正他说是一见钟情，我觉得这话你最多就信个五分 　　【代楚妮】：他这人吧，我也不好说啥，就……反正给人感觉不太正经，你自己看着办吧 　　【代楚妮】：小江啊，都大学毕业了，应该谈过恋爱吧？就算没谈过，应对这类似的情况应该有经验吧 　　【jiangsss】：姐我明白，放心 　　【代楚妮】：嗯……也不是说完全不能谈，就是你现在这个时期，谈恋爱不如搞事业，是吧 　　江漱阳忍不住笑起来。 　　代楚妮也就比他大了三四岁，平时都当同龄人相处的，但总有些时候，她的姐感会突然冒出来，就比如现在。 　　他毫不犹豫地打字回复。 　　【jiangsss】：嗯，我也觉得，还是搞事业有价值！ 　　这回复让代楚妮放下心来，在她看来，江漱阳一直是个拎得清的小新人，年纪轻轻就拿得起放得下，不自视甚高也不为外物所动，不然代楚妮也不会这么快就和他交上朋友，要知道她和郑琛都是认识了两三年才逐渐熟悉起来的。 　　她把严野的微信转发给江漱阳，也不知道严野这会儿在不在线，要是刚好在玩手机，岂不是江漱阳一发好友申请过去，这俩就能立刻聊上？ 　　代楚妮有种直觉，在感情问题上，严野大概率是个直性子，和贺嘉忱那种还暗戳戳点赞朋友圈的肯定不一样。 　　她心想，说不定这人今晚就和小江表白了，这事儿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嗯……那岂不是明早录综艺就能看那家伙的脸色变化了？ 　　她捧着手机躺在床上打了个滚，腿在空中愉快地蹬了两下。 　　哎呀，睡觉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 　　* 　　[你已添加了stayupallnight，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江漱阳刚发过去好友申请，还没到一分钟，对方就通过了。 　　还没等他思考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一个视频通话猝不及防地打过来。 　　“？！” 　　江漱阳惊了一下，一个手滑，不小心挂断了。 　　【jiangsss】：[已拒绝] 　　【jiangsss】：手滑 　　他刚发出去手滑两个字，几乎是同一时刻，又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来，名为严野的备注在通话页面上格外显眼。 　　视频镜头默认是前置自拍，江漱阳和手机里一脸懵逼的自己面面相觑。 　　他停顿两秒，手指接触屏幕，一滑，挂断。 　　【jiangsss】：[已拒绝] 　　【jiangsss】：能不能不打视频，有什么事吗？ 　　这人什么习惯，刚通过好友申请啥也不说就发视频通话，江漱阳记得自己和严野还没说过几句话，两人关系并不熟悉吧。 　　他倒不是多介意视频通话，只是这操作，就很莫名其妙。 　　【严野】：[语音12’] 　　江漱阳没戴耳机，他不知道严野会在语音里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要外放。 　　虽然房间里只有他和姚松林，但……不要外放。 　　他长按最新消息，选择语音转文字。 　　[视频更方便……你那边先不开，只看我这边也行，接一下？] 　　大概对面也是掐着时间等他听完，没等江漱阳回答，熟悉的通话界面第三次弹出。 　　……哇这自说自话的个性，刚才吃饭怎么没看出来呢？好家伙，他刚觉得那本书全篇OOC，这位严野老师就要亲身上阵以身作则是吧？ 　　不巧，江漱阳偏就不爱惯着。 　　他左边眉毛挑了挑，毫不犹豫地拒接。 　　【jiangsss】：[已拒绝] 　　【jiangsss】：什么事不能说只能看？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几下。 　　【严野】：稍等 　　江漱阳看着这两字眯了眯眼。 　　……这人该不会是去拍视频了吧？ 　　这一刻，他莫名想起下午在摊位前，严野戴着帽子口罩朝他突然眨的那一下左眼，那是个标准的wink。 　　同样的举动由不同的人做出来会给人不同的感觉，早年有一段时间很流行这个动作，许多艺人在节目上都做过wink，甚至是在微博发过单眨一只眼的自拍，绝大多数都是可爱卖萌的风格。 　　但严野就很不一样。 　　单论动作还是挺帅的，有种电眼的感觉，但在那种场景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突然来这么一下，就……蛮骚的。 　　而且代楚妮还说严野自己承认一见钟情。 　　江漱阳当然不相信这种说辞，谁一见钟情会这样昭告天下啊，第一天见面就告诉这告诉那的，反正他不会。 　　但这并不妨碍他因此提高警惕，预防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再给他来一下“电眼”。 　　他握着手机想了想，还是下床朝洗手间走去。 　　万一真发视频了呢？万一这人在视频里乱搞什么骚操作呢？ 　　姚哥就坐在旁边，他丢不起这个脸。 　　“咔哒。” 　　江漱阳锁上洗手间的门，转身面对洗手台，看到镜子里一脸凝重的自己。 　　……靠，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 　　江漱阳站在洗手间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对面还是没一点动静。 　　他怀疑自己被耍了。 　　总不能是人家拍个视频还折腾剪辑去了吧？ 　　还有，他为什么要这么蠢地提前来洗手间候着，难不成严野还能操控他手机隔空投一个自动播放的炸裂视频过来吗？ 　　他轻啧了声，随手把手机搁在台子上，屏幕还是亮着的。 　　“哗哗哗——” 　　他打开水龙头，拿着漱口杯准备刷牙。 　　“咕噜咕噜咕噜——” 　　江漱阳含着一口水，鼓着腮帮子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转转左脸又转到右脸，嗯，好像没晒黑，回去应该不会被小姨死亡凝视。 　　不过这段时间他没这么涂那些瓶瓶罐罐的护肤的玩意儿，肖哥不在身边，没人提醒就容易忘。 　　他凑到镜子前仔细瞅了瞅，唔，好像……糙了点儿？ 　　不确定，是这边气候太干了吗？ 　　“咕噜咕噜咕噜——” 　　“嗡——” 　　“嗡——” 　　“嗡——” 　　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 　　江漱阳下意识循声低头看过去。 　　“噗——咳咳咳咳！！” 　　他满满一口水直接喷出来，呛得说不出话，手里握着的漱口杯也随之哐啷一声摔进洗手池里。 　　草！！严野搞什么啊？！这发的什么鬼玩意？！！ 　　他乍一看压根不知道严野发了多少条新消息，但聊天页面已然被乱七八糟的照片刷了屏。 　　至于是什么照片，从缩略图就能看出，是各种角度各种姿势的对镜自拍。 　　穿着黑色浴袍的男人大咧咧地举着手机，或站或坐，衣襟散开着，腰带只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浴袍里面……疑似只穿了条内裤。 　　客观评价，拍得挺好，身材也很好，胸前的衔尾蛇纹身也很酷。 　　主观评价，江漱阳发自内心地想，这个人是疯了吧？ 　　“叩叩。” 　　洗手间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姚松林关心的声音。 　　“小江，没事吧？什么东西掉了吗？” 　　江漱阳缓过劲来，哑着声音回答：“没事，姚哥，我手滑。” 　　“嗯，小心点，地上有水，别摔了。” 　　青年从洗手池里拎起漱口杯，冲洗干净后飞快刷完牙，草草搓洗了遍脸，深吸了口气，一把抓起手机。 　　【jiangsss】：？？？？ 　　【jiangsss】：你干嘛？ 　　换做高中时候，江漱阳可能会直接问你是不是有病，但现在入了娱乐圈身不由己，严野再有病也是关系不熟的圈内前辈，多少得克制点。 　　【严野】：合格吗？ 　　【jiangsss】：…… 　　【严野】：感觉你看了挺久，有达到你的标准吗？ 　　江漱阳缓缓裂开，手比他的脑子先开始动，本能地一句话怼回去。 　　【jiangsss】：你有病？ 　　【严野】：不合格吗？果然还是视频通话更好 　　【jiangsss】：你别 　　【jiangsss】：严野老师，有什么话直说吧 　　【jiangsss】：天也不早了，早点说完早点睡，对吧？ 　　【严野】：嗯…… 　　【严野】：[江城人民医院体检报告单.pdf] 　　【严野】：这是上个月的，如果你需要我下周可以再去做 　　【严野】：时间地点都你定 　　【严野】：需要提前验货检查的话，可以再视频通话 　　【严野】：或者，你如果愿意久等一会，给你现录一个也行 　　等等，等等—— 　　信息量有点大。 　　验货检查……刚刚那三个视频通话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啊！不会是他理解的……那样吧？ 　　还久等，现录——这是不是有辆车碾过去了？ 　　江漱阳靠着墙，一动不动。 　　他觉得自己cpu有点烧了，被某个疑似大脑有坑的男人烧断腿了。 　　他倒没觉得被冒犯又或是有什么别的负面情绪，只是纯粹的怀疑人生罢了。 　　讲道理，严野这一套流程下来，与其说是职场性骚扰或圈内潜规则，倒不如说更像那些在小宾馆里往房间门缝下塞性感小卡片的。 　　卡片上还图文并茂地把他的身体信息写得头头是道，恨不得举着喇叭对宾馆房间里的人说—— 　　我很厉害！！快来点我鸭！！！ 　　鸭——鸭——鸭……鸭……（回声） 　　原书里的严野是这样的人吗？他怎么记得按那个梦里的场景和描述，这家伙还挺有拽酷大总攻气质的？是作者给他开后门套的滤镜吗？ 　　按那本小说的意思，这位严野老师应当是个身边环绕各色莺莺燕、床伴换了一茬又一茬、夜夜笙歌荤素不忌的浪子，而书中严野和江漱阳的故事就是典型的“浪子归心”。 　　只可惜这个故事没有好的开始，也没有好的结局。 第59章 　　严野和江漱阳的初见是在Boliex杂志社的拍摄合作中，当时的江漱阳西装革履面如冠玉，站在灯光下的模样如同隐世贵族的大少爷，举手投足都透露着漫不经心的魅力。 　　那样俊朗漂亮的少爷却对严野的示好视若无物，只一门心思跟在同样参与杂志拍摄工作的左宥身边。 　　这更激起了严野的好奇心和胜负欲。 　　然而，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却急转直下。 　　两个多月后，严野在某位床伴的邀约下去了江城当地一家夜店。 　　他穿着连帽卫衣，戴着口罩帽子，穿过夜店一楼熙攘混乱的舞池，无视周围贴上来的男男女女，径直走上二楼预订好的包间。 　　周遭吵闹的环境让他心境也愈发心浮气躁，他其实并不想答应床伴的邀请，但对方调侃的话让他有些恼火。 　　——哥，你怎么回事，听说你这段时间拒绝好多人了，你该不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严野嘲讽般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底那些理不清的复杂心绪，答应了这份邀约。 　　——217号房间，别记错咯 　　预订了211号房间的床伴看花了眼，告诉了严野错误的房间号。 　　不巧，同样也是这一天晚上，同样也是在这家夜店二楼，江漱阳和左宥也约好在这里碰面。 　　他们约见的原因和严野一般无二，江漱阳打定主意要借这次机会让左宥彻底喜欢上自己。 　　青年穿着左宥曾经落在房间的黑色衬衫，赤着双腿躺在雪白的床单上，服下助兴的药物，在眼睛上绑了一条暗红色的领带——这也是左宥的。 　　随后，他咬咬牙，用手铐将自己的左手和床头杆拷在一起。 　　然而他不知道，此时的左宥因为突然的工作安排被绊住手脚，急匆匆处理完工作后又由于交通堵塞耽误了时间，大概率无法准时到达。 　　甚至今晚都可能难以赶到。 　　于是当严野因为床伴给错房间号的乌龙而走进217号房间时，在昏暗暧昧的暖色调灯光下，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欲色横流的景象。 　　…… 　　此后会发生什么无需多言。 　　江漱阳记得他梦中模糊的画面——被压在床上的青年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头发比他长，仰着脖子低低呻吟的模样如同蛊惑人心的海妖。 　　可能是那青年错估了药物的强劲效力，他眼前出现了幻觉，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他被蒙着眼，什么也看不见，耳边的声音更是忽远忽近。 　　他微微张着嘴，鼻尖和双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表情茫然，只知道顺从地抱着身上的男人，在翻卷的浪花中震荡着，又乖又傻，连话都说不明白，偶尔含糊地吐出一声“左宥”。 　　大概是作者的恶趣味，中途青年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左宥。 　　江漱阳作为梦境的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年被熟悉的手机铃声唤回些许神智。 　　而被连连几声“左宥”刺激到的严野轻而易举压制住怀中人微弱的反抗，单臂抱起青年，让后者的腿盘在他腰上，就这样赤身裸体地走到茶几边，拿起手机。 　　男人看到屏幕上刺眼的两个字，扯了扯唇角，接通。 　　……果然是18禁小黄文，一切剧情只服务于开车以及更加刺激地开车。 　　逻辑是什么？没有！肉够香就万事大吉！ 　　江漱阳麻木地看着两人、哦不，三人上演电话play，你一言我一语，外加一些不太和谐的水声和摩擦声，让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 　　最后严野挂断通话，用手上的手机给床上的青年拍了很多照片，发给自己的微信。 　　某小众平台的资深画师江漱阳立刻get到剧情的走向，艳照威胁啊……不愧是小黄文呢。 　　幸亏他是以上帝视角观看这一出出荒诞戏幕，倘若要他亲身代入主角走完这本书的剧情，江漱阳不觉得自己清醒后可以保持这般理智。 　　【jiangsss】：严野老师，你大概误会了 　　【jiangsss】：我不玩这一套 　　【严野】：…… 　　【严野】：不接受炮.友关系吗？ 　　【严野】：你目前单身吗？ 　　幸亏他没顺水推舟地直接问一句“接受恋爱关系吗”，不然再帅的脸都救不了这种油腻自信言论。 　　江漱阳揉了揉太阳穴，隐隐感觉自己不能顺着严野的问话这么走下去，得想个法子灭了这家伙脑子里的想法才行。 　　一见钟情？分明是馋他身子！ 　　他琢磨了一会儿，打字。 　　【jiangsss】：是，但我不喜欢男人 　　对面没有一刻犹豫，很快弹出新消息。 　　【严野】：[语音10’] 　　江漱阳降低音量，站在洗手间最里面，点开语音。 　　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隐约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说话慢悠悠的，尾音微微拖长。 　　“不可能……撒谎就没意思了，江漱阳。” 　　不可能？凭什么不可能！ 　　江漱阳默默拿远手机，用力揉了两下耳朵。 　　这嗓子确实有两把刷子，听着就感觉经验丰富，话说这家伙是习惯把自己的身体和声音当武器了吧，视频照片语音，这套路玩得挺熟练啊。 　　【jiangsss】：？ 　　【jiangsss】：理由？ 　　【严野】：[语音30’] 　　这回江漱阳不想听了，直接语音转文字。 　　[这还用说吗？你呢，看男人的目光和看女人的目光完全不一样，没有哪个直男会那样从上到下打量同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暗示什么……啧。] 　　目光？什么目光…… 　　江漱阳仔细地回忆了片刻，不太确定地想：“这家伙该不会是指他们在咖啡店那会儿互相打量的时候吧。” 　　啊……那最多就是他职业病犯了，看到个子高身材好的男人不自觉观察一番而已！ 　　至于为什么不那样打量女人，因为他画的是bl啊，没必要啊！ 　　再说了，他看人的目光很正经的好吗，就是纯粹的“观察”，没有夹杂任何情感，哪有上升到“暗示”的地步。 　　严野先前那一堆骚套路该不会是误以为他在“暗示”才这么折腾一通的吧？！ 　　他有病啊？？？ 　　江漱阳懒得反驳，啪啪打字。 　　【jiangsss】：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严野】：你喜欢什么类型？ 　　【jiangsss】：温柔的，听话的，帅的 　　【严野】：你是觉得我不温柔吗？ 　　【严野】：我只是看上去凶 　　江漱阳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他记得原书里的严野是个自尊心很强很要面子的人，也不怎么长嘴，只要被主角拒绝就会破防，然后回去单方面冷战一段时间再找来。 　　看来是他拒绝得还不够直接。 　　原书中严野会那么锲而不舍的重要原因是他和主角在夜店的那一次误会，之后各种剧情使然的纠缠使得他对主角的执念越来越深。 　　江漱阳一点都不希望那些纠缠发生在他身上，所以必须要在严野心思加深之前斩钉截铁地断了这条路。 　　他一边思考怎么拒绝能够让严野对他避之不及，一边随便打字敷衍着。 　　【jiangsss】：不止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好几下，半分钟后发来的这五个字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忍辱负重。 　　【严野】：我可以听话 　　【jiangsss】：不止 　　【严野】：？ 　　【严野】：你别告诉我，我最大的问题是第三点？ 　　【严野】：……你在耍我吗？ 　　【jiangsss】：我很颜控 　　【严野】：弟弟，你这颜控的标准有点高啊 　　【严野】：能不能举一个你觉得帅的人的例子出来？现实中存在吗？ 　　【jiangsss】：现实中当然有 　　江漱阳刚把这条消息发出去，忽然动作一顿，原本心不在焉的眼神逐渐聚焦。 　　——他想到怎么拒绝严野了。 　　哈，他真是个天才。 　　江漱阳垂眸看着手机屏幕，逐字逐句地输入，眉眼愉快地舒展开。 　　【jiangsss】：对了，忘记问你一件事了 　　【jiangsss】：我是1号，你是0吗？ 　　对一个大总攻最大的羞辱，就是云淡风轻地随口询问，你，是，0，吗？ 　　严野都搁那儿骚了一晚上了，他小小反击一下不过分吧？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好几下，然后直接从页面上消失了，且聊天框中陷入长久的沉默，足以看出对面那人内心情绪的激荡。 　　江漱阳直起身，没再靠着墙，走到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把刘海往后撩起。 　　一双凌厉明亮的眼睛直直望着他，俊朗逼人得似要穿破镜面。 　　他单挑一边眉毛，吹了声口哨：“帅！” 　　顿了顿，又自顾自地点头肯定：“很攻。” 　　低头看手机，对面像死了一样寂静。 　　江漱阳摇摇头，自言自语：“心理承受能力还是不行啊。” 　　他还准备了一箩筐的台词没用呢。 　　“我喜欢身娇体软的漂亮小0” 　　“如果爱穿裙子就更好了” 　　“虽然您屁股挺翘，但和我的理想型还是很不一样” 　　…… 　　唔，应该没有哪个攻可以接受被人觊觎屁股吧？ 　　说骚话他不太会，但胡说八道他很擅长，这也不算撒谎，他在画画的时候的确也会画女装play的漂亮小0嘛。 　　嗯，又解决一桩心事，可以睡个好觉了。 　　* 　　次日一早，四人便坐上回程的火车。 　　崔茂时开车送他们到了火车站。 　　找到对应软卧、放好行李后，江漱阳低头，注意到对面下铺的程邵正在用电脑办公，面色平静，看不出心情如何。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直到程邵察觉这明晃晃的目光，抬头和他对视上之后。 　　程邵微微一笑：“怎么了，小江。” 　　江漱阳眯了眯眼，动作利落地从上铺哧溜地滑下来，过道很窄，他只是腿往前一弯，就单膝跪在程邵床边。 　　他抬手撑着上铺的栏杆，身子稍微前倾，一双眼睛从上往下注视着床上盘腿放着电脑的男生，用气声问道：“程哥，心情不好？” 　　程邵愣了愣，嘴角的笑没有变化，下意识疑惑出声：“嗯？” 　　江漱阳松开栏杆，矮身钻进下铺床位，和程邵紧挨着，语气肯定：“果然心情不好吧。” 　　其实程邵隐藏得很好，奈何室友们都太了解他，姚松林心细在前，江漱阳直觉在后，仔细一观察，就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只是江漱阳仍旧不太懂，有什么能让程邵心不在焉，姚哥说和他有关，嗯……行吧，认错他最擅长了。 　　他笑着抬手揽住程邵脖子，顺势晃了两下：“说说呗，都要回学校了，别把坏心情带回去啊。” 　　程邵被他突然的接近稍稍吓了一跳，但不明显，只是搁在键盘上的手本能地抬起，扣住江漱阳搭在他肩膀旁边的手腕，然后停住。 　　如果换做旁人，他早就面带微笑地反手给人掀下去了。 　　哦，不对，旁人甚至没机会上他的床，他软卧的床单都是自己带来的，学校群里对他“龟毛毒舌精英男”的评价的确字字珠玑。 　　程邵目光朝对面下铺飘了飘，姚松林正竖起一本广告杂志挡在脸前，俨然一副你们聊我听不到的模样。 　　而睡在他上铺的谢明州，听到那屏蔽词点满的一连串骂声就知道这小子又在游戏里和队友互坑了。 　　然后再偏头，便对上那双漆黑的大眼睛，这近距离欣赏美貌的体验感真是拉满。 　　他叹了口气，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小事而已，是我想太多。” 　　“可能是这半个月旅游我们都待在一块儿，而且还玩得这么开心，对吧，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好好一起玩就行了。” 　　他顺着江漱阳的手腕，拍了拍青年的手背：“现在旅行结束，一切都回归正轨，我再过一个月就要去上班，以后天天加班，长假都难得，像这样和大家一起的旅游就更难了……所以，有点遗憾吧。” 　　江漱阳明白了：“遗憾吗？很正常，旅游结束都会有这种感觉的，但没关系！” 　　他难得正儿八经地安慰人，认真地直视着程邵的眼睛，眼底真诚的情绪全部传递出去：“其实旅游重要的不是去哪里，是和什么人去，就算以后工作了，长假少，这样半个月的旅游机会也少，但周六日抽时间出来聚餐还是绰绰有余啊。” 　　他收回搭在程邵肩膀上的手，掰着手指数道：“你看啊，程哥你工作的公司就在江城，姚哥和谢明州，也在江财读研，我签约的长空娱乐总部，还有公司分配给我的公寓，也都在江城，大家约着一块儿玩可太容易了！” 　　程邵笑眯眯地听着，等江漱阳说完，他弯着眼睛摸了摸青年的后脑勺，手指顺着红发梳下去：“对，我最开始纠结，但后来慢慢就看开了，就像你说的这样，以后有的是机会。” 　　“哎，对了，昨天买的发绳呢？怎么今天不见你戴。” 　　话题转移得这么快，江漱阳却丝毫不怀疑地被牵着走：“那个啊……好像在我和他们吃饭的时候落在咖啡厅了，没事，回头再买就行了。” 　　程邵：“嗯？这么说，不打算剪头发了，要留长吗？” 　　“暂时先留着吧，看之后要接什么戏，参加什么活动，反正我这段时间都是家里蹲，程哥你要是无聊了想找我玩，随时啊。” 　　“好，知道了。” 　　程邵拍拍江漱阳的背，笑：“回床上去吧，哥哥要办公了。” 　　轻而易举地忽悠走小江同学后，程邵面对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按了按眉心，回想起昨天下午那一幕，当时情绪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心底，若有若无地硌得人心里不太舒服。 　　他其实比江漱阳更早认出严野，当然，他和严野没什么交集，也从未刻意关注过对方。 　　只是相较寝室里其他三个从前对娱乐圈毫不了解的人，程邵在这方面算得上遥遥领先。 　　先别说他有个在长空娱乐工作的亲哥哥，程邵作为勤勤恳恳的实习生，曾经也去过某传媒公司打工。 　　他不是混履历的摆烂摸鱼实习生，当他担任一份工作时，他是真的会卷到部门同事都怀疑人生。 　　所以在那段有关娱乐圈的传媒实习工作中，程恪了解了不少圈内明星，尤其是当红的流量明星，严野无疑是其中之一。 　　程邵对他人的五官非常敏锐，丝毫不脸盲，且长得越好看他印象越清晰。 　　实话实说，严野那张脸放在娱乐圈也是顶级那一批，代楚妮更不用说，全网票选的最美女明星之一。 　　这俩人就算戴着口罩坐在闹市胡同口，穿得极其大众化，可只要有心关注，就会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 　　本来，程邵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和江漱阳相谈甚欢的代楚妮身上，但严野的眼神实在太明显，毫不遮掩地盯着江漱阳，从上到下地打量，左眼上方的断眉使得他的目光不太友善，有种咬住猎物的即视感。 　　程邵很不喜欢这种眼神，更不喜欢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江漱阳。 　　早在大四刚开学，他得知江漱阳一脚跨入娱乐圈后，他就有了这样的担忧——小江他……长得太好看了。 　　即使在娱乐圈这样美女帅哥如云的地方，也好看得太过突出。 　　“顶级美貌是稀缺资源”这句话放在江漱阳身上再合适不过。 　　且江漱阳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的气质和周围人格格不入，这种区别不单指娱乐圈，即使是放在“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群体里，他也太过特别。 　　那是一种，不外放，不内耗，干干净净，从容又自成一个小世界的感觉。 　　每次班里举行班会，江漱阳总是坐在靠墙的位置，周围被程邵三人包得紧紧，其他人都靠近不了。 　　他坐在那里，不说话，看上去安静又冷淡。 　　但当有人主动找他聊天时，他又总能应付得恰如其分，时而笑起来，露出两颊的酒窝，天知道那有多吸引人。 　　大多时候，程邵都觉得江漱阳是个很简单、很好懂的人，但偶尔，他也会产生一种——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心里的感觉。 　　而正是这种张扬明亮的俊朗外形，和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最能激起他人的窥伺和野望。 　　单凭一张脸，是没法引爆各个平台的讨论量和热度的。 　　在曝光量如此稀少的前提下，更是没法吸引那么多疯狂表白的死忠粉——且大半都是梦男梦女。 　　程邵私下关注过江漱阳的粉圈，因为他的表演天赋和实打实的热度数据而留下的事业粉很多，这部分粉丝心思单纯，只希望江漱阳事业长虹。 　　但男友粉和女友粉更多，还是罕见的男女比例接近1：1，这在饭圈简直闻所未闻！ 　　对于微博上那些五花八门毫无下限的粉丝发言，程邵知道大部分应该是用玩梗的方式来表达喜爱，但他巡视粉圈时，总觉得有些阴暗语录不像假的，那种垂涎欲滴的口吻实在太真心实意，读着都令人心底发寒。 　　粉丝也就算了，作为公众人物，随着知名度扩大，粉丝数量增多，什么样的奇葩都可能出现，只要公司保护得好，还是能将问题扼杀在摇篮里。 　　但，就怕不是粉丝，而是江漱阳在圈内可能接触到、甚至是一起合作的前辈、同事、投资人等等各类身份。 　　所以严野那眼神一出来，程邵的警惕瞬间就拉满了。 　　他有意不让江漱阳和严野搭话，但耐不住后者主动。 　　最可恶的是，这男人居然堂而皇之地拽着江漱阳的手，在程邵猝不及防之下，带着青年消失在人群里。 　　甚至连那红发藏服的背影都在一个呼吸间被人山人海淹没过去，程邵混在人群里追了一段路，没能追上。 　　那一刻，他真情实感地气到胸口发闷，除了生气，后知后觉涌上心头的，是难以描述的迷茫和……恐慌。 　　程邵孤身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平日里常挂在脸上的随和微笑隐没不见，眉头锁紧，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微微发抖。 　　那被人强行拽着消失在人海中的背影像在预示着什么，而他无论是站在原地，还是着急忙慌又漫无目的地追上去，都无法找到那个背影。 　　…… 　　程邵闭了闭眼，手重新放在键盘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随手拿起，看了一眼。 　　【老姚】：？ 　　程邵朝对面下铺看过去，姚松林握着手机，朝他咧嘴笑了笑。 　　【cheng】：没事，你跟小江说我心情不好？ 　　【老姚】：嗯，一看就是因为小江吧 　　【老姚】：但我不说，小江今天也能自己看出来，他对熟人都很细心的 　　【老姚】：所以你俩怎么回事 　　【cheng】：没什么事，你刚刚不是都听到了？ 　　软卧小房间就这么点大，程邵和江漱阳说话时没有控制音量，除了谢明州在戴着耳机打游戏听不见，姚松林那举着杂志半天不翻页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注意听。 　　【老姚】：害，我瞧你没故意压声，就知道你不只说给小江听，所以那些话大概率就是糊弄小江的吧 　　【老姚】：因为旅行结束而遗憾……也就小江会信 　　【老姚】：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程邵原本淡定的表情慢慢变化，头顶仿佛弹出一个问号。 　　吃醋？吃什么醋？ 　　【cheng】：？？ 　　【老姚】：反正都要毕业了，你还打算继续暗恋？ 　　【老姚】：倒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你得注意点，太明显了，小江进娱乐圈后说不准学精了，就没现在好糊弄了 　　【cheng】：？？？ 　　【cheng】：我？暗恋？ 　　【cheng】：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姚】：……老程啊 　　【老姚】：不是我说你，你那眼神还有你俩相处忒不正常 　　【老姚】：喜欢小江又不是啥丢脸的事儿，人小江那么帅，是吧 　　【cheng】：不，我觉得你和他相处也很不正常 　　【cheng】：反正直男不会纵容室友枕着自己的胸睡半个月的 　　【cheng】：（微笑） 　　对面沉默半晌，发过来两句。 　　【老姚】：直男也不会天天惦记着让室友叫哥哥 　　【老姚】：小谢都只执着于让小江喊他爸爸！ 　　程邵眯了眯眼，转头和对面的姚松林对视。 　　两人眼神交流。 　　姚松林：我说的对吧？ 　　程邵微笑：呵呵。 　　姚松林：呵呵？ 　　程邵指了指对方，又朝胸口示意了两下，微笑：你，胸大无脑。 　　姚松林睁大眼睛：……人身攻击要不得啊。 　　程邵：嗯哼。 　　“你们在下面挤眉弄眼啥呢。” 　　江漱阳从上铺探头，红发顺着脖颈垂下来，狐疑地看向程邵，又看了看姚松林。 　　程邵咳嗽两声，笑道：“没事，你姚哥又犯蠢了，我在纠正他的错误。” 　　姚松林闷不吭声：“……” 　　江漱阳总觉得背后凉凉的，慢吞吞缩回脑袋，躺平：“嗯……那你们聊，我眯一会儿。” 第60章 　　赶了两天路终于回到江城。 　　旅行的这半个月，江漱阳也给肖放放了半个月的假期，今天他没特意通知肖放来接他，打算直接坐地铁回公寓。 　　吸取教训，他这段路上都一直戴着帽子，免得这头红发太亮眼，引来不必要的拍照和围观。 　　从机场出来，和室友道别后，江漱阳按照导航朝可以直达公寓附近的地铁口走。 　　“骨碌骨碌——” 　　他拖着行李箱走在人行道上，轮子在地上硌得骨碌响，他恍若未闻，低着脑袋，专心确认待会准备发的朋友圈照片。 　　三个室友都是去一个地方就发一个朋友圈，江漱阳比较懒，习惯总结在一起，最后统一发。 　　在飞机上他才筛选好想发出去的内容，微博刚好也能发一份一样的，他事先问过室友们愿不愿意在他的微博出镜，三人都说没关系，尤其是谢明州，还特别高兴地感谢江漱阳给他蹭热度。 　　“……ok，就这样发吧。” 　　他单手编辑好文字内容，没什么好说的，就一句话，简简单单，发布。 　　“嘟——嘟——” 　　突然，两声震耳欲聋的汽车鸣笛在江漱阳身边响起，惊得他险些手滑，把手机扔飞出去。 　　——什么鬼？！ 　　他转头一看，是一辆正红色的越野车，车型有点眼熟，但车牌号没见过……应该和他无关。 　　正当江漱阳困惑地准备收回目光时，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嘿！老板，下午好啊！” 　　崔茂时笑容灿烂，一口大白牙在黝黑的脸上格外晃眼。 　　江漱阳：“……” 　　江漱阳呆在原地：“你怎么在这？！” 　　崔茂时热情地朝江漱阳招手：“老板快上车，坐什么地铁啊！小崔专车为您导航！” 　　事已至此，江漱阳也懒得再磨蹭，直接拖着行李箱朝越野车走去。 　　崔茂时特别识相地下车帮忙抬行李，还不忘给肖放上眼药：“哎呀，这个肖放真是的，老板旅行回来这么累，他居然不来接，还让老板自己坐地铁，忒不懂事了！” 　　江漱阳：“……是我没告诉他我今天回来。” 　　崔茂时：“那就更不应该了！连老板的行程都不了解！完全不是个称职的助理该干的事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板现在工作多，他也忙，一个助理实在赶不过来。”男人摇头晃脑，一本正经，“所以啊，聘请新助理迫在眉睫！” 　　江漱阳坐进开着空调的车内，陡然凉快的气温让他心情一瞬间好了许多。 　　他下飞机时还穿着冲锋衣，刚刚在机场临时脱掉系在腰间，里面是短袖，但六月的江城实在炎热，他还拖着行李箱赶路，更是越走越热。 　　看在空调的份上，江漱阳也不介意崔茂时自顾自跟过来的事了，还配合地问道：“哦？那崔哥你有什么推荐呢？” 　　男人顿时喜笑颜开：“嘿呀！那还用说！当然有推荐！” 　　“这助理啊，首先，必须要车技一流，再拥堵的路段、再崎岖的路况都能轻松应对，然后，武力值要高！要能时刻保证老板你的人身安全！肖放那家伙虽然也会打架，身手不错，但他那路数太正统，规规矩矩的，不够狠辣，万一遇到什么不按常理出牌的狡诈的亡命之徒就难顶了。” 　　“而且，他只有一个人，虽然在人多的场合可以请保镖团，但外来的保镖还是不如咱自己人靠得住，所以两个能打的助理就刚刚好，一个像肖放那样规规矩矩地留在原地保护老板，另一个聪明又狠辣的负责击退敌人！完美合作，天衣无缝！” 　　江漱阳默默听着，表情逐渐奇怪。 　　呃，他没记错的话，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演员，而不是啥国家保护动物吧，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被亡命之徒盯上啊？这想象力是不是有点太丰富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开口问道：“崔哥，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当我助理？以你的履历，完全可以争取到更能发挥你能力的工作吧。” 　　明星助理可不是一个轻松又赚钱的职位，干的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枯燥任务，要学会八面玲珑地和人打交道，要像贴身保姆一样时刻照顾着老板，又当保镖又当司机，各种杂活累活都有可能被剧组其他人递到手上，除非明星老板的咖位够高，不然大概率是食物链底端的存在。 　　如果还有个脾气不好喜欢朝身边人发火的老板，日子就过得更惨了。 　　当然，江漱阳肯定不是这种人。 　　他对待肖放的态度就是干多少活给多少钱，累了加工资，忙了加工资，一有额外行程就发红包。 　　且他也没那些个少爷脾气，能自己干的事都不会想要去麻烦别人，再者，肖放那个大块头模样，在剧组也很少有人会刻意给他添堵。 　　所以，当江漱阳的助理其实算得上一份不错的工作。 　　但崔茂时不了解这些，他的执着也并不是针对一份“老板好说话、钱也给得多”的工作，而是针对江漱阳本身。 　　所以毋庸置疑，这只能和某个活在传闻中的大家族有关。 　　崔茂时有些意外，看起来没料到江漱阳会问这个问题。 　　他道：“欸？肖放没告诉老板吗？我以为你知道嘞。” 　　江漱阳：“嗯……我确实知道季家投资人才的事，但不太清楚，没有细问。” 　　“这事儿的话，其实也没啥特别的，就是家族传统吧。每任家主在每年都会拨一部分家族资金用于慈善事业，有的投资学校，有的支援贫困地区，有的扶持某某疾病救治，有的专注于弱势群体……按你们季家的意思来说，就是积德行善必有后福嘛。” 　　崔茂时稳稳扶着方向盘，轻松地超越前边一辆车，顺溜地赶在红灯亮起前行驶过去。 　　他语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但解释得却很细腻：“而资助孤儿或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也属于慈善工作的一个分支。大概是从上一任家主开始，这条分支被并入培养家臣的事务里，有优秀才能的孩子才可能获得季家的青睐，从而加大培养力度和资源的投入。” 　　“除此之外，每年的七月下旬还会专门选择一个日子，把这些生于全国各地的小孩带到季家老宅参观和训话，啧，说是训话也不对，反正就是老爷爷老奶奶们给小屁孩灌输忠诚观念的一堂课吧。” 　　说到这里，崔茂时挑了挑眉：“据说这一天还有专业人士进行二度筛选，淘汰心怀不轨心思不正的小孩，我也不知道他们咋淘汰的，反正老子……咳，我从小叛逆到大也一直没被家族放弃。” 　　“我知道，老板你肯定觉得，我都知道他们是在洗脑，而且是从小到大的洗脑，我咋还这么听家族的安排。” 　　男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搁在驾驶座旁边储物架上的烟盒，但想到江漱阳还在车里，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语气挺平和：“这事儿吧，也不是你明知道就能避免的，事实就是，如果没有季家给予的那些机会和资源，我们这群人就算烂在山沟里都没人会管。况且那群老头儿也没逼我们签什么卖身合同，只是告诉我们要知恩图报而已，老子又不是啥白眼狼，还用他们教？” 　　崔茂时：“但有时候季家还是挺好说话的，这次他们其实给了我选择，我是自愿选择来找老板你的。” 　　前面路口刚好是60秒的红灯，他停下车，转头看向江漱阳，神情是和他气质反差极大的诚恳：“老板，您可能不知道，像我，还有肖放，我们这些主动找到您身边的，并不是说只跟着您一段时间。如果季家真的有我们的卖身契，现在就相当于我和肖放的卖身契都捏在您手里。” 　　“反正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江漱阳迟疑片刻：“……为什么选择我？” 　　崔茂时挠挠后脑勺：“呃……怎么说呢，害，虽然我很想说点好听的，但老板你现在应该想听实话吧。” 　　“实话就是，老子不想给季家办事了，那群老头忒难伺候了！”他猛地拍了两下鸣笛，催促前边的车赶紧走，“老板有所不知，我当初差点就没从东南亚活着回来，靠，那鬼地方这辈子都不想去第二次！家族里那些个老家伙还有他们的儿子孙子，布置任务时是真不会考虑有多为难人啊！” 　　“前段时间我本来还在养伤，听说家主有个生活在外的外孙身边需要人，我麻溜地就赶回来竞选了。哇——老板你不知道那竞选有多激烈，老子直接伤上加伤！得亏成功选上了，不然下回有啥任务安排到我这儿，指不定被那些傻逼怎么折腾呢。” 　　江漱阳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竞选的人很多？那选上的人有多少？” 　　崔茂时诚实道：“十几二十个吧，但家主说了不会帮我们安排，要求我们自己想办法到您身边，怎么得到您的信任也是我们自己的事。” 　　他碎碎念：“肖放那厮就是好运，和蓝英小姐以前认识，就他早早地空降到您这了……”他还是花了老大功夫才得到肖放在老板那儿的一句推荐，唉！ 　　江漱阳想到几个月前肖放向他推荐的某位擅长技术工作的助理人选，这一刻总算把所有事串连起来了。 　　但，数来数去，也没更多人找到他身边来啊。 　　崔茂时解答了这个疑问：“因为都被肖放拦下来了，肖放说老板很忙，不允许贸然打扰，不然他会跟你告状……但我听说也有人偷偷摸到您身边搭话啥的，当然您也认不出来。” 　　这些听上去如同天方夜谭的信息在江漱阳的那场梦里完全没提到过，他不太理解，如果书里的“江漱阳”也有季家这些人的帮助，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落到那个境地。 　　难道……那个梦真的只是个梦？他和那个“江漱阳”没有半分联系？ 　　江漱阳不想再纠结这些，转而好奇道：“要是他们一直不来找我，是不是就可以悠闲地放假？” 　　“怎么可能。” 　　崔茂时连连摆手：“只要他们没到您身边报道一天，他们都要继续给季家干活的，可能这也是他们没能来烦老板您的原因吧，都在各地干活，抽不出空。” 　　“这样吗……” 　　江漱阳懂了，大概对于他们惊险复杂的任务来说，给他这个小明星当助理实在是简单plus级别的小事。 　　然而可惜他这样的小明星实在用不起那么多人，又不是顶流巨星，哪来那么大排场。 　　“对啊对啊，所以老板你真不用担心别的，我很便宜的，您管吃管住就行！真的！” 　　崔茂时极力自荐：“而且我拍照也好看，明星发微博总需要照片的，我晓得肖放也会拍照，但我俩风格不一样啊，他拍生活照，我来拍更有逼格的那种，多好！” 　　江漱阳突然想到一点：“你们那时候竞选知道我是演员吗，那……十几二十个人，都是按照演员助理的标准选择出来的吗？” 　　崔茂时：“呃，其实是不知道的，而且也不是按明星助理的标准……反正就凑齐一个全能团队，保准老板你缺啥都有！” 　　“行……” 　　江漱阳沉思半晌，余光瞥见旁边难得保持安静的崔茂时那副紧张的模样，方向盘都快被他捏出裂痕了吧！ 　　理智客观地分析，他身边的确需要雇新助理了，肖哥一个人很多时候都有点忙不过来。 　　而从感情上说，这半个多月的旅行也足够他大致了解崔茂时是什么样的人了。 　　外表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好惹，其实干活卖力毫无怨言，且他确实比肖放会说话，如果有崔茂时在，肖放工作应该也会轻松很多。 　　江漱阳道：“嗯，好吧。” 　　崔茂时还在紧张，没反应过来：“……啊？” 　　江漱阳笑起来，转头重复道：“我说，好，崔哥，以后请多多关照啊。” 　　男人被这笑容和他话里的内容晃得脑袋七荤八素的，差点想扇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他这一刻都油嘴滑舌不起来，只讷讷道：“好，我，我努力！”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直视前方：“努力为老板提供最高水平的服务——！！” 　　江漱阳：“等等，崔哥，控制速度，别超速啊！” 　　* 　　微博，#江漱阳拉萨九宫格#已经在热搜前五挂了一整晚，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个相关热搜，譬如#江漱阳红发藏服#、#江漱阳野性写真#等，都是直接带的大名。 　　点进去之后首条微博就是江漱阳的最新营业。 　　【江漱阳sss】：6.2-6.19，我与朋友与拉萨 　　[照片.jpg]*9 　　转发50.8w；评论32.1w；点赞62.1w 　　而微博下的评中评回复量以及评论内赞的数量一看便毫无水分，都是实打实的活人冲上来的评论和点赞。 　　【江江桃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流泪）（流泪）（流泪） 　　[-江咕噜-等人共12034条回复>] 　　点赞10.8w 　　【哥的美貌111】：江啊，除了电影上映期间难得营业一次啊，怀念《无名者的罪恶》时每天一发的美照（委屈） 　　[卡卡卡卡等人共17899条回复>] 　　点赞7.5w 　　【江原遍野】：哥你真的是内娱第一尤物，红发真他爹的绝了，哪个天才带你去拍的晒伤雀斑妆藏服写真……只恨我前段时间没去拉萨（大哭）（大哭）（大哭） 　　[江上朝阳等人共9234条回复>] 　　点赞4.9w 　　江漱阳不知道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也料想不到他随手发的这条微博让多少人为之惊讶，甚至这同步朋友圈的顺手一发还掀起了一阵“藏服潮”，某音的颜值博主和美妆博主们倾巢而动，由此衍生出来的拍摄风格和造型穿搭更是霸占了半个多月的短视频推送。 　　在他无知无觉间，他的粉丝们早已成体系地自发管理运营起来，一些常规的数据女工操作都做得很有动力，毕竟正主除了电影上映之外就像不存在，难得营业一次可不得卖力地整个大排场。 　　而路人里也有不少觉得他脸熟的，看过《无名者的罪恶》的基本都认得他，就算叫不出他真名，也记得“骆延”这个角色，这对于一个新人演员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以他现在的死忠粉丝基数，堪比圈内一些有名有姓的小流量，要知道他才出道半年，上映的作品也仅仅一部。 　　数据转化而来的直观表现就是——季蓝英那儿专属江漱阳的工作邮箱里接到的合作邀约、试镜邀请乃至直接给的角色剧本越来越多。 　　然而，江漱阳却和她说要休假三个月。 　　【小姨】：你认真的？ 　　【小姨】：你敢不敢明天来公司和我当面说 　　【小姨】：（微笑） 　　【jiangsss】：拜托了姐，我有点私事QAQ 　　【jiangsss】：只是三个月不接戏，如果有其他短期工作还是可以的 　　【jiangsss】：就当是我半年三部戏的年假嘛 　　【小姨】：我是没听说过谁年假放三个月的 　　【小姨】：你的意思是，你九月份才开始接下一部戏？ 　　【jiangsss】：[小狗点头.gif] 　　【小姨】：…… 　　【小姨】：八月中旬，最迟八月底 　　江漱阳眼睛一亮，飞快打字。 　　【jiangsss】：成交！ 　　【小姨】：…… 　　【小姨】：呵呵 　　江漱阳心虚地回复了个晚安的表情包，然后默默退出聊天页面。 　　他原本期盼的假期其实就是两个月，但总要给小姨留一点讨价还价的空间嘛，所以才夸大其词说了三个月。 　　得亏他是在家用微信和小姨谈的，要真是在公司，他怕被小姨死亡凝视…… 　　朋友圈一直有新消息弹出来，都是上午那九张照片引来的。 　　有几个高中同学点赞留言：帅啊大明星！/咱们年级的xxx现在都成了你粉丝了/江哥还有空参加同学聚餐么，好多人都盼着你来嘞！ 　　江漱阳一一回复了。 　　夸赞的就回答谢谢，邀约就婉言拒绝，他高中并没有几个特别熟的朋友，就算有个别曾经关系还不错的，进了大学后也早都淡了联系。 　　他不知道自己出道当演员这事儿在曾经的同班同学心里有什么看法，或许是感慨，大概也不会特别惊讶，毕竟高中就有很多人说着“江漱阳你这张脸不去当明星太浪费了”、“当明星才赚钱呢，靠脸吃饭也适合你啊”之类的玩笑话。 　　大学好友和高中同学们留言的内容也差不多，其实关系普通的朋友之间都只有这点客气话说。 　　比较热闹的还得是他在圈内认识的几个好友了。 　　* 　　点赞的众多头像里眼熟的很多，乍一看过去，左宥、贺嘉忱、仇岭、代楚妮、郑琛、汪石、何信等等都包含在内。 　　而在下面留评论的人都要开始聊起来了。 　　【贺嘉忱】：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好帅——！ 　　【代楚妮】：眼睛舒服了，感觉录节目都不累了（躺平） 　　【代楚妮】回复【贺嘉忱】：啧啧（偷笑）（偷笑） 　　【贺嘉忱】回复【代楚妮】：？咋啦 　　【仇岭】：（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贺嘉忱】回复【仇岭】：？！你居然会刷朋友圈！！！ 　　【郑琛】：帅得老子都要弯了！咋感觉你这脸越来越妖孽了（发怒）（发怒） 　　【代楚妮】回复【郑琛】：小男孩是这样的，还没长开呢 　　【郑琛】回复【代楚妮】：……？认真的，他小男孩？肉麻死了 　　【代楚妮】回复【郑琛】：滚去做你的直男吧（微笑） 　　【小姨】：以后多发 　　【虞靖川】回复【小姨】：哦哟，对自家崽就是上心哈 　　江漱阳看他们自己聊得挺愉快，便也没挨个回复。 　　他正要关了手机去画画，下一秒就见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有人在微信私聊他。 　　【左宥】：现在在家吗？ 　　嗯…… 　　江漱阳看了眼阳台的方向，打字回复。 　　【jiangsss】：在 　　【jiangsss】：怎么啦 　　对面沉默了几秒，很快接话。 　　【左宥】：我做了虾，要不要来吃 　　【左宥】：[猫猫探头.gif] 　　【jiangsss】：好啊！！！ 　　【jiangsss】：[线条小狗原地转圈.gif] 　　…… 　　左宥的确是一款居家旅游必备神器，做饭洗碗收拾桌子他全包了的那种，江漱阳想帮忙都被塞了一台switch在手上，吃饱喝足地被指挥去沙发上玩游戏。 　　等左宥做完所有事，解下围裙，关了厨房的灯，端着一碟水果拼盘走出来。 　　还都是适合艺人吃的低糖水果，小番茄、香瓜、草莓等等五颜六色地乖乖躺在玻璃盘中。 　　他朝客厅看去。 　　暖黄色的灯光下，红发青年盘腿坐在地毯上，手肘撑着膝盖，两只手握着游戏机，吧嗒吧嗒的按键声快而短促，但他姿态却是懒洋洋的，放松极了。 　　江漱阳今天没有穿那些布丁狗系列的睡衣，而是一套简单的白T加短裤，速干布料薄且透，却不显身材瘦弱单薄，反而勾勒出些许漂亮的肌肉线条。 　　五分裤的裤口很大，他玩游戏时总克制不住肢体晃动，于是那柔软的布料一直滑到他大腿根的位置，轻薄地贴在皮肤上。 　　从背后望去，可以看到红发下隐约的雪白后颈，因为弯腰而微微凸起的脊骨，和肩膀与手臂起伏的弧度，以及贴着布料往内收拢的腰线，包括勒在腰胯的裤腰松紧带。 　　左宥的脚步声并不明显，尤其在游戏音效外放时，几乎完全被盖住了，但江漱阳还是转头看过来，微微仰着脖子，眉开眼笑的，表情特别灿烂。 　　“你好了？来来来，一块儿玩啊。” 　　他的眼睛亮极了，左宥只要和他对视，就止不住的手脚发麻，无论多少次都是这样。 　　克制。 　　左宥放轻呼吸，咬肌微微绷紧。 　　别在他面前发病，那样的话……就完了。 　　其实他以往都能控制得很好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六月初他去找裴郊心理咨询时被后者那一堆长篇大论的推测和分析影响了，导致他现在看到江漱阳，都莫名其妙地有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左宥很多时候都不明白，为什么裴郊连江漱阳的面都没见过，就能信誓旦旦地说江漱阳对他有好感。 　　难道这是心理医生鼓励客户主动追求，增强自信从而调整心情的一种手段？ 　　……大概就是这样。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江漱阳喜欢。 　　毕竟，江漱阳随便发一个朋友圈，都会引来那么多人热情评论，喜欢他的人实在太多。 　　江漱阳看到左宥眉眼压下来，神色更沉静了些。 　　他注视着对方弯腰把水果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顿了顿，同他一样盘腿坐下，拿起沙发上的另一台游戏机。 　　左宥的肤色放到普通人中并不算黑，是健康的浅麦色。 　　他在出道电影《小镇情人》中的黑皮形象是化妆师另外涂了黑粉，且由于那部电影有尺度较大的浴室镜头，那黑粉是涂了全身的。 　　当时的左宥身材就已经很好了，要胸有胸，要腿有腿，站在淋浴喷头下任由水珠淌遍全身的模样不知道出现在多少剪辑素材中。 　　但相较于现在，还是青涩了些。 　　现在的左宥…… 　　江漱阳目光朝男人身上悠悠转了一圈，心道：“哇，哦。” 　　刚刚吃饭时左宥一直穿着围裙，他穿就穿吧，偏偏又不把系带绑紧，松松垮垮的。 　　现在他脱了围裙，江漱阳才发现人家里边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T恤，或许本也不是紧身款式，只是被他穿得贴身了。 　　左宥似乎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本能地转头看过来，琥珀色的瞳孔藏不住视线的落点，直勾勾的，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江漱阳眨了眨眼：“玩什么游戏？” 　　他笑起来，脸颊的酒窝微微凹陷，眼神毫不躲闪地和左宥对视：“能联机的只有这几款，感觉我们都要玩腻了。” 　　他说话的口吻有些懒，盘着的腿还一晃一晃的，膝盖上上下下，白得扎眼。 　　左宥望着他，声音低低的：“那你想玩什么？” 　　江漱阳放下游戏机，身体往后仰，后脑勺靠在沙发上：“嗯——不玩了，聊聊天吧，你上一部民国剧不是杀青有一段时间了吗？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 　　左宥思考了片刻：“要看经纪人的安排，应该还是继续接戏，只是不确定什么题材。” 　　“也可能，会尝试电影吧，如果能接到好的电影资源。” 　　江漱阳继续晃着腿：“那可以啊，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合作……宥哥，你平时没工作的时候，都干些啥啊，有什么娱乐活动？和朋友出去玩之类的？” 　　左宥：“大概就是……健身房，拳击馆，医院，还有家里，四个地方往返吧。” 　　江漱阳动作一顿，眉头皱了皱：“医院？你现在还在看医生吗？” 　　是之前说的那个心理医生？ 　　他记得z哥告诉他这件事都是四年前的事了，元宝也是那时候养的，他当时听左宥的意思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心理咨询，就像普通人心里难受无法自我开解时会去找心理医生倾诉一样。 　　但，能够让医院变成固定的往返点，怎么看都不是那么简单吧。 第61章 　　那本书里有说过左宥生病的事吗？ 　　江漱阳有些走神，在脑袋里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 　　他又皱了皱眉，没有，他确定以及肯定，书里绝对没提过。 　　况且他和左宥认识这么久，也没觉得对方心理有啥问题，分明是性格特别好的人，又沉稳又温柔又细心且情绪稳定——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需要定期看医生的心理疾病。 　　再说书中的左宥……客观而言，只要不接触到身为主角的江漱阳，他都一直是个三观正直的好人，除了不善社交，在旁人眼中稍微有些冷淡不好惹，有点不好打交道之外。 　　可一旦和主角同框，整个剧情就直接歪了十万八千里，不管是什么乌龙巧合误会冲突，最后兜兜转转都是到床上妖精打架。 　　实在是……回忆不出什么精髓。 　　左宥没听出江漱阳话里的意思，见他皱眉，立刻解释道：“也不算医院，是私人诊所，很注重隐私保护，在圈内很有名气。” 　　他停顿了几秒：“……是一家心理诊所。” 　　江漱阳盯着他：“具体什么问题，能说吗？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之类的？” 　　他问得很直接，关心就是关心，也没想过要藏着掖着，如果左宥不想说，他就暂且当作不知道。 　　“……” 　　左宥沉默了一段时间。 　　他垂着眼，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远离江漱阳一侧的手不自觉地扣紧地毯。 　　能说吗？ 　　大概是不能说的，毕竟这不是多正常的病，大部分人一听这名字就会对病人怀有偏见，要是放到网上，数不清的污言秽语都会朝他涌来。 　　虽然他心知肚明自己有多清白无辜，只是，自证清白一直是很难很难的。 　　如果是江漱阳，突然得知朋友患有性成瘾症，心里会怎么想，会有什么举动？ 　　以他的行事风格，大概不会有多少改变，该怎么对待依旧怎么对待，毕竟朋友的私生活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 　　假如某天江漱阳和他的朋友闹掰了，那也肯定是因为其他合不来的冲突，而不是出于什么不好的病。 　　然而，他并不想一直和江漱阳当朋友。 　　“如果不想说，真没关系。” 　　江漱阳见左宥沉默，便笑着歪了歪头，安慰道：“看心理医生又不是什么很不得了的事儿，不舒服就要看医生，很正常。” 　　他见左宥低着头，看不见脸，有点想伸手把对方下巴抬起来。 　　但这事吧，不能想，一想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也不知道有啥不好意思的，他平常勾肩搭背的都做得再自然不过了。 　　“……可以说。” 　　左宥抬头，眉头还是锁紧的，但目光和江漱阳对视，就不自觉舒展开了。 　　只是他脸色绝对算不上轻松，脸色绷紧着，明明也没什么表情，但瞧着就是有点凶，而且是很有气势的、面无表情的、严肃的、冷沉的凶。 　　是江漱阳从没见过的左宥。 　　就……很帅啊。 　　青年眉梢高挑，眼睛漆黑明亮。 　　“想说就说，不要勉强。”他抬手拍拍左宥的肩膀，“我又不是那种执着于人家隐私的人，刚刚我们聊到哪儿来着？哦，你假期的娱乐活动对吧，看医生可不算什么娱乐活动，健身房是为了保持身材吧……拳击馆，听你提过，是爱好？” 　　左宥点头，嘴唇动了动，低低重复：“我可以说……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 　　江漱阳：“还想——？我当然想知道啊，万一你哪天病发了，刚好只有我在场呢？就比如现在，我要是啥都不知道，就连怎么帮你都不知道，你如果愿意告诉我，我也可以提前了解一下，做做准备，是联系医生还是吃药什么的。” 　　左宥闭了闭眼，直视过去，一字一句：“性.瘾。” 　　江漱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左宥压着眉眼，自暴自弃般又低声道：“我有性.瘾。”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都低迷下来，眼神还是安静地望着江漱阳，像在等待宣判死刑似的。 　　“……” 　　江漱阳若有所思：“是某些小说和漫画里很常见的那个设定吗？现实中也是那样？” 　　如果单纯是左宥说的那玩意，好巧不巧，他以前画漫画还用过，毕竟这设定放在h漫里真的很好推剧情，啥也不管只要病发了就能开辆车。 　　……等等。 　　江漱阳思绪一顿。 　　小说里的设定……？ 　　——这玩意不会是那本书的隐藏设定吧？！ 　　书里没有写出来，但发生在现实中，为了使某些逻辑出走的剧情合理化，所以额外加上这啥啥性.瘾的毛病，否则他无法想象现实中的左宥如何能做出莫名其妙拽人上床、且面对主角满脑子只有上床的事啊！ 　　作为一个资深的漫画创作者，经常涉猎的题材还与某本原著有共通之处，江漱阳设身处地代入作者视角，感觉很多疑惑瞬间合理起来。 　　江漱阳并不蠢。 　　虽然季蓝英总说他没有心计且藏不住事，但他拥有被无数人称赞的表演天赋，又总是能自然而然地和剧组大多数人维持着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和背后纷纷扬扬的议论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这些都不是一件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 　　该懂的其实他都懂，只是大多时候，他懒得去想也懒得去演。 　　他感觉自己隐隐捕捉到“书”与现实的差别所在。 　　但现在这并不重要，回头再细想好了。 　　左宥被江漱阳自然的反问给问住了。 　　他看着青年依旧明亮如初的双眸，一时间，绷紧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他道：“小说……我不常看，但漫画的话……可能是你说的那样。” 　　左宥想了想裴郊曾经的吐槽，淡淡道：“医生说过，我的病和其他病人状况不太一样，找不到诱因，也没有什么很有效的治疗措施，只能慢慢控制和缓解。” 　　“他说我这种情况不像正常病人，反而像是那些小说里为了推动剧情而随便加上的设定。”男人顿了顿，“当然，这是开玩笑的。” 　　江漱阳：“……” 　　江漱阳感叹：“你那医生，说话挺精准的。” 　　他望着左宥，眼中的关切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温暖明亮，但语气还是放松的，大概是不想营造出“安慰病人”的气氛也不想左宥因为提到这些而心情沉重。 　　“这个病很难受吧。” 　　江漱阳：“我平常看小说里的描述都觉得难受，也不知道哪个没良心的作者给你添加的这种设定，推剧情也不是这样推的啊。” 　　左宥余光瞥见江漱阳再度摇晃起来的腿，眼神晃了晃。 　　他默默伸手扯下沙发上的薄毯，然后倾身靠近青年，几乎面对面的，把毯子展开，盖在对方腿上。 　　“开了空调，温度有点低。” 　　他刚松开手，抬头才意识到自己此时和江漱阳距离极近。 　　稍微垂眸便是鼻尖、嘴唇、锁骨……甚至再往下，由于夏天的衣服轻薄凉快，布料都有些贴着身体，若隐若现，很多描摹出来的线条都能看到。 　　江漱阳眨了眨眼，细密的睫毛仿佛带过一阵风，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在他眸中一晃而过。 　　不过，左宥哪敢仔细看。 　　他只是瞥到嘴唇就猝然抬眼，和那双漆黑的眼睛对视一瞬，下一秒便无声而利落地坐回原位，脊背挺直，连呼吸都是坐下后才缓缓放开，表情还是绷得紧紧，看上去冷静、严肃、一本正经。 　　很好，今天也是有好好克制的一天。 　　等他回过神再去看那红发青年的反应，就见对方还是那样笑吟吟的模样，开开心心地摸着毯子上的绒毛，歪着脑袋和他道谢。 　　左宥摇头：“不用谢。” 　　气氛和谐到这个程度，左宥已然没什么需要担心和考虑是否隐瞒的信息了，江漱阳问什么他就说什么，语气平静地全盘托出。 　　即使是曾经导致他病情加重的那些糟糕经历，他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意思，提到相关的了，就顺便说出来。 　　嗯，包括他之后对那群人的报复。 　　他们聊了左宥和卫将明认识的经历、聊了心理医生的诊断、聊了拍电视剧的一些经验。 　　原本江漱阳问的是拍戏时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然而左宥回想起来，实在不觉得有什么能称作有趣的，那些对他来说都是枯燥的、乏味的、需要全心全意的工作罢了，所以到头来也只能交流交流经验。 　　更甚者…… 　　左宥连大学时期看漫画的经历都交代了。 　　他还是表情淡淡，琥珀色的瞳孔看上去像阳光下的琉璃，漂亮而易碎。 　　明明是轮廓分明的硬挺五官，又是健康而均匀的小麦色皮肤，怎么看怎么英俊帅气，不是少年青年的帅，而是阅历丰富的、沉稳的、属于成熟男性的帅。 　　这样的人无论干什么都应该是一丝不苟且气场凛然的，西装、大衣、墨镜、名表理当是他的标配。 　　然而他盘腿坐在地上，难得没有挺直脊背，而是微微塌肩的模样，却令人忍不住心软。 　　就像森林猛兽冒着大雨跑回洞穴，蜷缩尾巴安静地舔舐伤口一般。 　　左宥低着头，徐徐道来。 　　他说，当时病情弄得他很烦躁，上不去下不来，想过很多发泄压力的方式，拳击格斗就是那段时间学会的，除此之外还有射击攀岩跳伞…… 　　但当极限运动带来的身体上的疲惫过去后，接踵而来的并非精神的放松，而是心底深处无底洞般的空乏。 　　而那怪病依旧维持原状。 第62章 　　众所周知，男生精力太旺盛需要发泄的方式就那几种。 　　左宥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文化成绩即使不走艺术生途径也能考上好大学。 　　他烟酒不沾作息规律毫无陋习，约p之类的选项压根不可能存在于他的思考范围里。 　　而恋爱也不是说谈就能谈的。 　　这和左宥过去的经历有关。 　　因为感情不和，左宥父母早早离婚，他从高中开始就是一个人生活。 　　他爸妈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两人都是当地知名企业家，一人给了他一张卡，每个月往里面打钱都大方得不像话，现在光靠两张卡里的钱，左宥都能舒舒服服活一辈子。 　　只是左宥没有机会去找他们。 　　左宥父母离婚后不久，便各自建立了新家庭，且都有了新的孩子，对于左宥唯一的要求就是——如非必要，不要贸然打扰他们的生活。 　　那时候的左宥一直觉得，父母离婚是因为他们从最初就是利益结合，对彼此的感情不足以支持这段婚姻。 　　同样，也不足以让他们在乎两人共同的孩子。 　　这样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也正因此，左宥对人与人之间情感关系的要求很高，他不能接受任何怀有目的的情感，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有友情。 　　嗯，亲情不用考虑，左宥身边早已没有这玩意了。 　　友情也很难料定人心，于是左宥身边的朋友屈指可数。 　　至于爱情……显而易见，他不能接受自己为了“治病”而去寻找的爱情，这无论对谁都不公平。 　　所以，通过谈恋爱来治病，out。 　　倒霉的是，看片也他*的没屁用。 　　一方面是他看到白花花的肢体纠缠就忍不住皱眉移开视线，另一方面是，这玩意根本勾不起他的冲动。 　　所以数来数去，直接没辙！ 　　性.瘾发泄不出来的后果就是注意力无法集中，时刻心烦焦躁，内心空乏难受，整个人像点了火却迟迟不爆的炸药包，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发疯炸开的感觉。 　　就因这若有若无的焦躁带给他气质上的变化，导致他总试镜不到想要的角色，毕竟大多数导演都不乐意接受一个看起来会惹麻烦的刺头放在剧组里。 　　就算左宥脸长得帅又怎样，他演技只能说还行，有点出挑的地方，但不多，而且他在圈内一清二白毫无人脉背景，区区一个电影学院普通学生，有什么足够打动导演的。 　　如果有关系好的大学老师愿意帮忙推荐介绍也可以，但问题在于，左宥在校内哪怕和一只流浪猫的关系都比任何一个人要好。 　　事业上没有进展，社交上也毫无突破，所以左宥的大学生活乏善可陈，他似乎只是大学校园里可有可无且没人在意的透明人。 　　直到大四，左宥在查论文资料时，不小心瞥到网页中弹出的黄色小广告——是的，我们的s老师不仅被人盗图，还被人盗去ps成引流的颜色广告了，真是好气又好笑呢。 　　那小小一个弹窗广告和寻常那些恶俗的“啊～爽～”的画风截然不同，稍微留意就能瞧出其技术精湛，画面看上去欲色横流却不下流，收放自如，张驰有度。 　　且方框中还是有剧情的小短漫，以滑动形式在左宥愣住的片刻很快播放完。 　　……只有一个开头，恰好卡在最吊胃口的部分。 　　彼时二十一岁的、正忙于毕业设计的大四学生左宥，就这样被吊着胃口本能地点进广告链接，还坚持顺着链接里的指引下载了所谓的看后续的软件，勤勤恳恳地按照弹窗提示注册—— 　　然后，哐叽一下，电脑死机，中病毒了。 　　……没关系，360杀毒，启动！ 　　咳，这些细节不必多说。 　　总之，吸取教训的左宥最后通过论坛悬赏发帖，找到了漫画的来源——画幕的签约画师shuyyy。 　　在默默潜水追更一段时间后，左宥摸索出了打赏画师的规则和方式，开始肆意挥霍两张卡里的钱，并通过大额打赏成为榜一，顺利引起shuyyy本人的注意。 　　事实上，当时的左宥对shuyyy本人并无好奇，他只关心作品能否按时更新，只希望这位画师不要跑路，所以他打赏才会一次比一次大方。 　　至于后来俩人逐渐熟悉，左宥了解到shuyyy的家庭情况以及在校状况…… 　　隔着屏幕，他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 　　左宥从来不是心冷之人，区区性.瘾并不足以把那个坚强独立三观正直的少年打倒，只是病情带来的经历给他塑造一层带刺的壳，又套上一层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 　　他对网络另一端的陌生少年心软了，或许是同病相怜，他乐于以兄长或前辈或朋友的身份帮帮他，无论是金钱打赏，还是日常聊天。 　　反正……他也刚好没有朋友，两个人凑在一块儿聊聊天也挺好。 　　再后来，那个名叫shuyyy的少年考上好的大学，选择了工商管理专业，遇到了关系很好的朋友，也放下了心里关于父母的执念，可以轻松快乐地拥抱自己的生活。 　　左宥心想：“这很好。” 　　他未曾经历过的圆满的大学生活，可以由这个少年来实现。 　　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会随着时间变淡，或许会因为俩人圈子毫无交集而疏远，或许某天shuyyy有需要全心全意投入的工作后，会放下画笔，从网络世界里逐渐消失…… 　　如此种种，皆是人生，顺其自然便好。 　　去年，shuyyy进入大四，由于现实生活繁忙，导致作品更新非常不规律。 　　而二十六岁的左宥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会闷头闷脑冲进病毒网站的自己了，他能够成熟稳重地面对这些突发状况，他通过心理咨询和药物治疗的方式抑制病情，时不时还能靠演戏代入角色来麻痹自己。 　　总之远远不到离了shuyyy就无法正常生活的程度。 　　毕竟，他早就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了，不是吗？ 　　本来，左宥以为，他之后的人生，就这样继续拍戏，继续与那怪病斗争下去。 　　等到某一天，他彻底习惯了性.瘾的存在，或者性.瘾严重到他再也无法忍受，就退圈，离开江城，自由自在地四处旅游，走走停停无所顾忌，等想干的事都干完了，再选一个最喜欢的地方生活下来，能活多久算多久。 　　嗯……这么冲动的想法似乎不该存在于成熟稳重的左宥脑海中，但管他*的，谁还没有冲动到不顾一切的时候呢？ 　　以上，是左宥原来的计划。 　　但世事无常，谁能料到，他会对一个年轻的男生一见钟情。 　　而刚刚好，这个年轻人光是存在，就能缓解他的病情。 　　他本以为那“一见钟情”时由心而生的喜欢已足够浓烈，但没想到，这种陌生的情绪，随着和那人的相识相知，如同星火燎原般，愈演愈烈。 　　每每见面，哪怕只是短促地瞧上一眼，都叫他指尖发麻，心生欢喜。 　　如果不是左宥忍了那么多年，忍耐力和自我控制能力已经修到满级，说不定这会儿他就会忍不住靠过去，像个痴汉变态一般引着青年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身上，本就不正常的脑子直接宕机，最后喜迎铁窗泪。 　　…… 　　左宥叙述这些经历的语速不快不慢，语气很平常，偶尔才有些许情绪波动。 　　他几乎把能说的都说了，当然，除了“左宥喜欢江漱阳”这件事之外。 　　嗯，他病情近期得到缓解的原因也除外。 　　左宥回忆得很专心，也就没注意到他说出shuyyy这个名字时，旁边某人不自然的动作。 　　江漱阳先是顿在原地，听到左宥还在以均匀的语速叙述后，才慢慢转头看过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从同时认识“江漱阳”和“shuyyy”的人口中听到shuyyy这个名字——这一串字母其实是根据他的名字取的，和jiangsss是一样的规律。 　　如果要在现实中念出来，多少有点拗口，先前签售会也没人叫他全名，都是“s哥”“s老师”之类的称呼。 　　但左宥不是这样，他把“shuyyy”按自己的理解叫成“树一”。 　　江漱阳乍一听还以为是某个奶茶品牌，下一秒就意识到，喔，原来z哥在现实是这样称呼他的啊。 　　其实……还是好听的，用左宥的声音念出来，令这个名字有种低沉而温柔的少年的感觉，像盛夏郁郁葱葱的绿树，在烈阳下昂扬挺拔。 　　江漱阳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盆里扒拉了一颗小番茄，塞进嘴里含着。 　　他听得认真，盖着毛毯的坐姿也很老实。 　　z哥以前从未和他讲过这些经历。 　　或许是因为在江漱阳从小到大的生活里，父母的存在并不明显，所以当他和别人聊到儿时的回忆、逢年过节的趣事乃至日常生活的琐事，都不会主动询问“你爸妈呢？”“那你爸妈怎么xxx”这一类的问题。 　　而他作为shuyyy和z哥聊天时，也没有主动聊起过家庭情况，只是总会有只言片语暴露出区别于普通同龄人的异常。 　　在细节方面，左宥向来比江漱阳更敏锐。 　　只是，江漱阳以前也没想过，shuyyy对于彼时的左宥而言，有那么重要。 　　不单单是“治病”方面的重要，大概……还填补了左宥内心的某些孤独吧。 　　他无意识地咬了一口嘴里的番茄，然后被酸甜的滋味刺激得眯起眼，浅浅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左宥问：“酸到了吗？” 　　江漱阳揉揉腮帮子，摇头：“没事，太甜了。” 　　他笑着指了指果盘：“你也吃啊。” 　　左宥依言拿了一颗，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点头道：“还可以。” 　　江漱阳吞下去：“唔，刚刚说到你最近的情况——那个shuyyy现在还没更新吗？” 　　他装模作样地推测：“这么久没更新，说不定是在攒个大招。” 　　左宥只觉得身边的男生笑得格外甜，半眯着眼睛的样子还有点狡黠，非常，非常地招人喜欢。 　　大概是天色太晚了，平日这个点他已经上床休息，再加上他刚刚回忆了很多陈年旧事，身心放松的同时又有些微的疲倦。 　　以至于——他似乎有点克制不住心里试探着伸出触手的那点小情绪。 　　左宥慢半拍地应了声，又补充道：“没关系，我现在病已经好很多了。” 　　以前是身心的焦躁无处发泄，现在是心里的渴望疯狂生长。 　　区别还是很大的，前者是纯粹折磨人，后者是折磨人的基础上还挺愉悦。 　　江漱阳了然，笑望着左宥：“是心理医生那边起作用了吧，那就好，说明你找对医生了。” 　　左宥顿了顿，和青年对视，低低嗯了一声。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逐渐深沉，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刹那间一晃而过的沉重的占有欲，仿佛要把人层层剥开，吞之入腹。 　　但下一秒，他便垂眸，压着眉眼，像是在忍耐什么，声音听上去更低沉了。 　　“是……找对了。” 　　“……” 　　江漱阳呼吸停了一秒，目光凝在左宥脸上。 　　半晌，他眉梢动了动，喉咙轻微地吞咽了一下，尝到唇齿间残留的甜腻的番茄汁。 　　啧。 　　* 　　一个月后。 　　江城某商城一楼的karwen咖啡，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正站在点餐台边小声议论。 　　“这是画幕搞的联名吧，就为了宣传它另外做的那个漫画连载区。” 　　“那玩意不是很多人抗议吗，听说刚开始连载的漫画都是挺有名气的小说改编的，那些书粉都不乐意自家宝贝被一群专业擦边的画师乱改……” 　　“靠！擦边怎么了！会擦边的画师简直是天赐瑰宝，天天在网上叫着让人家误入歧途，这会儿又开始歧视会画擦边的太太了，人家只是会搞颜色，又不是只会搞颜色！”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唏嘘道：“画过画的人都知道擦边有多难画，技术不够就容易画得歪七扭八，情绪张力表达不好就很让人下头，画幕很火的那几位老师是真的牛掰。” 　　另一个高个子女生摸了摸下巴：“嗯……我倒是很能理解书粉的心情啦，有些小说适合画得色气一点，但大多数小说都是走剧情风，即使是谈恋爱的也都挺纯情的，反正我是不能接受我喜欢的言情小说女主在漫画里又露胸又红脸的。” 　　“不至于吧，哪个画师敢那么搞，不怕书粉把他撕了？” 　　靠着点餐台的扎低马尾的女生连连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这种大IP的改编平台方和版权方很重视的，内部会仔细商讨，一般会根据小说内容去选择合适的画师吧。” 　　高个子女生撇嘴：“嘁，这选择不就是按照人气来的，那些资本家哪里会考虑我们读者的心情。我可听说阿瑞的《侦探大师》系列就给了他们画幕最火的那个什么s老师……” 　　“s老师还不好啊？！” 　　戴眼镜的女生拍拍高个子女孩的肩膀，认真道：“秋实，你是只看小说不混二次元吧，s老师真的画得很好很好，是专业级别的很好。他特别有天赋，入圈有画六七年了吧，要我说，画幕里大多数专业漫画家都没他会画。” 　　她说着说着又笑起来：“哎，秋实，你是不是都没关注《侦探大师》漫改的后续了，上周《侦探大师》就已经在画幕上开始连载了，算算日子，明天就要更新第二章。” 　　“你肯定是完全没关注，因为上周第一章更新的当天，s老师就在他的各平台账号上同步放出了主角人设图，哇——那几个打戏动作的草图和正脸侧脸特写，真的帅疯了！” 　　“而且《侦探大师》上部的剧情开始不就是林克在霍伦斯赌场里狂揽巨额筹码，一掷千金只为引起在二楼喝茶的神秘老板的注意吗？” 　　女生说着说着声音都不自觉变大了些，眼睛明亮极了：“第一章刚好就画到林克在众多赌鬼嘲笑下all in的画面，秋实你一定要去看！！！小说里经常细致描写的林克的那双‘拨弄命运，戏耍风云’的手，被s老师画得特别特别特别帅！！” 　　她咳了两声，咽了咽口水，凑在同伴身边小声道：“而且……懒洋洋地把玩筹码，让青铜圆片在手指间跳动的画面，以及漫不经心地摩挲纸牌的模样，真的，好色……” 　　俞秋实闻言，有些迟疑：“真的吗……我可是《侦探大师》四年书粉，阿瑞刚连载的时候我就在追了，你可别戴太厚的粉丝滤镜啊。” 　　女生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夸张！网上比我能夸的多的是，我们搞实验的一向实事求是！你这书粉不合格啊，怎么对漫改效果一点不关心呀。” 　　俞秋实眼神飘了飘，有些心虚：“咳……这不是因为，上个月漫改这事刚官宣的时候，大伙骂得太凶，导致我对这漫画一点兴趣都没了嘛，就……眼不看心为静嘛。” 　　她挽住女生的手臂：“柯柯，你放心哈，我知道你和小林都喜欢玩画幕，所以当时我在网上一句话都没喷！都忍住了！” 　　乔柯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又不在意这点小事，我还为s老师打的这场利落又完美的翻身仗而高兴着呢，哼，天天在网上点赞那些‘打脸书粉’的评论！” 　　俞秋实：“……你点赞就点赞嘛，还说出来，你好坏。” 　　“哎，你俩，别磨蹭了，快点单啊，要喝什么。” 　　低马尾女生挑了挑眉头：“柯柯肯定是要《侦探大师》联名的林克杯吧，那就只能喝椰香奶咖了，秋实，你呢？” 　　“我和她一样吧。”俞秋实说，“让我看看这林克画得有多帅。” 　　旁边的乔柯嘀嘀咕咕：“宣传海报上都有了，光看这个怎么够，肯定要回去追更咯。” 　　“哎，文疆，你点的什么啊？” 　　李文疆原本正低头看手机，闻言，也没抬头，懒懒道：“冰美式咯，我今晚还要熬夜……对了，我给小林点了一杯鲜橙拿铁，待会给她带回去。” 　　乔柯：“你还熬夜啊，姐姐，你要疯了吧，明天又是周一，你又要早起去实习，你这身子咋受得住啊！” 　　俞秋实也跟着皱眉：“文疆，你都熬四五天了吧，上周也是又熬夜又早起工作的，黑眼圈都浓了，你们家那位仇岭——他那部新电影有那么忙？” 　　“我是超级大粉啊，我不在谁来带领粉丝控评和宣传？而且还要剪视频做文案什么的。” 　　李文疆耸耸肩：“没事儿，你们也别担心，就今天最后一天了，今晚上他们主演团队最后一场宣传，还是直播形式的，明天就是电影正式上映，等我下班就请你们去看电影哦。” 第63章 　　几人点完单，便坐到靠窗的位置等。 　　乔柯还在想那部电影。 　　对于她们这些不追星的路人来说，那部《挚爱的我们》留给她们的印象就是——大火男爱豆和大火女爱豆演校园情侣的脑残搭配，听上去就是冲着创死粉丝的路线走的。 　　粉丝又要心痛又要骂公司又要帮正主控评还要花钱支持电影，真有够累的。 　　但毕竟亲亲室友乐在其中，她也不好说什么，或许人家的心情就和她平时斥巨资支持官方明摆着割韭菜的谷子一样。 　　偏偏那些谷子大多是还又丑又有瑕，她能怎么办呢？自家的娃娃，再丑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他看顺眼啊！ 　　“那个……文疆啊。” 　　乔柯想了想，疑惑道：“我怎么记得《挚爱的我们》好像是两个月前才杀青的？这么快就上映吗？” 　　李文疆摆摆手：“那都是万业那边瞎搞，估计就很着急想吃先前粉丝吵架的那口热度吧，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但这电影是最好拍也最省钱的校园青春题材，估计剪辑也快吧。” 　　她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都觉得这部电影上映后肯定是大烂片……男女主没cp感的青春片怎么可能火啊！百分百就是粉丝电影，只能靠我们还有舒向伊她家的粉丝抬票房，只希望……结果别太难看。” 　　她都预料到这部电影播出后，各平台的影视博主们集体狂欢的场景了。 　　乔柯仔细回想了下，从刷短视频的记忆里捕捉出一点：“哎？我记得电影里的男二，和年初上映的那部悬疑片的那个……骆延，好像是这个名字，《挚爱的我们》男二就是演骆延的那个演员吧？” 　　李文疆想到她前段时间还在围观的那些藏服仿妆视频，轻咳了两声：“……嗯，是一个人。” 　　《无名者的罪恶》在年初真的很火，她们寝室四个人当时已经放寒假回家了，但也都不约而同地被网上视频安利到，去电影院看了这部电影。 　　乔柯连电影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骆延的名字，实在是因为当初电影里关于骆延的几个镜头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而且吧，她这人xp就是美强惨，骆延还不美强惨？ 　　长得那么帅，脑袋聪明杀伐果断，却一直被最信任的人利用，最后还替人顶罪——这可太美强惨了！ 　　当初看完电影后，她整个人都沉溺在某音和b站里关于骆延的各种混剪视频中，还有某些小众文字创作平台的骆延同人文学，要不是她对三次元男人不感兴趣，她还真想追星了。 　　她记得……饰演骆延的那个演员叫什么来着…… 　　“江漱阳。” 　　李文疆道：“江河的江，洗漱的漱，阳光的阳。” 　　乔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自觉地问出声了。 　　她感叹：“江漱阳啊……这个名字很特别哎，而且还挺好听的。” 　　她们一边等咖啡制作，一边聊着天，没多关注周边其他人，自然也没注意到就坐在她们这一桌身后的同样是靠窗位置的两人了。 　　“听见了吗？她们在说你。” 　　女人梳着盘发，眉眼妆容精致冷淡，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但丝毫不影响其领导者的强盛气质。 　　她面前放着一杯冰美式，右手还拿着手机，似乎正浏览着什么资料。 　　江漱阳咬了一口手里的餐包，甜得他忍不住眯起眼。 　　他没有回头，含糊地应了声：“嗯，听到了……” 　　一个星期前，《挚爱的我们》官宣定档，又一次在网上掀起掐架纷争，明面上是粉丝吵架吵得三天两头上热搜，其实是戏里戏外各家工作室在其中浑水摸鱼。 　　本身万业这种搞选秀起家、艺人全是男团女团出身的公司最是招黑，无论是万业娱乐本身还是旗下艺人都离不开玩流量这条路子，在圈内得罪的对家几双手都数不过来。 　　这回万业娱乐独家与院线合作投资、男女主皆是万业系爱豆的电影冒头，圈内对家们巴不得这电影被黑上耻辱柱。 　　要么糊得悄无声息，要么烂得人尽皆知——无数娱乐公司和艺人工作室都这么真心期盼。 　　对于电影背后的这些小动作，季蓝英自是一清二楚。 　　但她没那么好心去帮电影方压黑热搜，又不是做慈善。 　　她没有理会那些攻击万业娱乐和男女主的营销号水军，而是借着电影的热度稍稍加大对江漱阳的宣传力度。 　　当然，这个“度”要把控好，不能太张扬，别被人家炸锅的粉圈注意到，要是看你不顺眼硬把你扯进混战里骂一通，再把你家广场也屠一遍就纯粹是自找麻烦了。 　　这两天，女二号演员万芝就是被男女主两家粉丝联合起来这么骂的。 　　万芝背后的工作室团队向来爱蹭热度爱买营销，从出道以来万芝就背着“营销咖”的黑称，这次踢到铁板上，“营销咖”这名头估计更难摘掉了。 　　不过万芝本人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太在意，心态似乎还挺好的。 　　昨天在江城的线下路演，季蓝英看了助理拍回来的现场视频，四个主演都挺乐呵，完全没受网上舆论影响。 　　现如今她是江漱阳经纪人这件事还没透露出去，季蓝英是刻意藏着的，她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她可不想这件事被同行们拿去做文章。 　　“今天晚上的直播，你就在公司给你准备的直播间播，你以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会紧张吗？” 　　季蓝英抬眼，观察着对面男生的表情。 　　江漱阳和她对视，想了想：“应该不会吧。” 　　他也不算完全没有直播经验……高三那会儿画幕刚开始推出直播功能的时候，他有用shuyyy的账号播过一次的。 　　他印象里，当时直播的氛围还算可以。 　　季蓝英：“到时候直播会有主持人，你听主持人安排，按照流程来就行，反正我们都在。” 　　江漱阳点点头。 　　“1034号，1034号，您的椰香奶咖好了！” 　　出餐台的店员姐姐扬声喊道。 　　“来了来了！” 　　坐在江漱阳身后位置的女生连忙起身，快步朝出餐台走去。 　　季蓝英看了眼江漱阳面前吃得干干净净的餐包和咖啡：“走吧，回公司？” 　　这家咖啡厅所在的商场距离长空娱乐总部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走个五分钟就到了。 　　今天江漱阳来公司就是为了晚上直播做准备，他们已经忙活一上午了，这会在下来喝点咖啡休息一下。 　　江漱阳点头，拿起手机，站起身：“走吧。” 　　为了遮挡这一脑袋红头发，他出门都是戴帽子的，只是下楼喝咖啡就没特意戴口罩了。 　　转身的那一刻，他手臂不小心和端着椰香奶咖兴冲冲往回走的女生撞到了，对方嘴里还正嘀咕着“林克林克林克——真帅啊”。 　　“哎——！”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骤然睁大眼睛，手上一抖，脚步踉跄了一下。 　　她两只手各自握着咖啡和手机，被撞的那一下力度其实不大，只是她有点易受惊体质，拿手机的左手直接松开，右手反倒握得更紧。 　　“啪。” 　　江漱阳眼疾手快，抬手接住坠下的手机，垂眸望着女生，下意识道：“对不起，刚刚没注意……你还好吧？” 　　乔柯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然后顿住。 　　……妈妈呀，她，她好像出现幻觉了。 　　季蓝英此时从后面走过来，她方才目睹了这场小事故的全过程，她拍拍江漱阳肩膀：“下次起身注意点，这么大个子，别把人家小姑娘撞伤了。” 　　她语气还是淡淡的，却有种令人平静的力量。 　　江漱阳把接到的手机往前递了递，不好意思地低了低脑袋：“我下次注意，这是你的手机吧……同学？” 　　乔柯愣愣地抬手，因为思维卡住了，一时都忘了说话，只本能地一个劲儿点头。 　　她接住手机，面前个子高挑的男生手指仅仅抬着手机底部四分之一的位置，轻轻放在她手上。 　　从接住到递回，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又绅士，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手好看还是人家脸好看，总之——帅哥连递个手机都很帅。 　　“……柯柯？柯柯，回神！” 　　乔柯晃了晃脑袋，茫然地环顾一圈。 　　她还站在原地，手边位置坐着的俞秋实一脸好笑地仰头看着她，一边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 　　“你怎么了？呆成这样，好傻。” 　　俞秋实笑着摸摸乔柯的脑袋：“看到帅哥就走不动路了？” 　　乔柯睁大眼睛：“不是啊！你们没认出来吗？！刚刚那个人——那个人就走掉了？” 　　俞秋实：“对啊，人家把手机给你就走啦，不然呢，还留下来陪你喝咖啡啊。” 　　李文疆坐在她俩对面的位置，眯了眯眼：“柯柯是认出来刚刚那男生是谁了吧。” 　　“对啊！文疆你肯定也认出来了！” 　　乔柯握紧手上的咖啡杯，因为情绪起伏导致她脸颊都有点红：“是江漱阳啊！就是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个名字！他，他本人，也太帅了吧！” 　　后半句她是真心实意地感慨，语气里有种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现实长这个模样”的感觉。 　　她碎碎念：“这才是真的一米八以上的男大学生吧……我在学校几乎从没感受过这种身高差，妈妈呀……仰着头近距离看帅哥的感觉太！爽！了！” 　　俞秋实还没反应过来：“江……什么来着？你们是说，刚才那个戴帽子的帅哥是明星？明星有那么低调吗？而且他坐在咱们后面那位置好久了，都没人认出他啊。” 　　李文疆慢悠悠地解释：“因为人家还是新人啊，才上映一部电影呢，而且那个电影角色和他本人性格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秋实你不也看过无名者吗？” 　　“无名者……你是说《无名者的罪恶》？” 　　俞秋实后知后觉：“卧槽……卧槽，那个男的是你俩先前聊的骆延？是无名者里边那个骆延？！卧槽，那不是一个人吧！” 　　她几个月前才看了那部电影啊，那个骆延不是个外表温润内心阴暗的杀胚吗？！从头杀到尾啊！ 　　以那电影的开放性结局的镜头暗示，骆延进了少管所之后还心狠手辣着呢，就没人能欺负到他头上。 　　刚才那帽子帅哥气质干干净净的，脾气又好，一点不像啊…… 　　至于脸…… 　　俞秋实努力回忆了一番，越回忆越觉得印象里的骆延是狠辣冷血的帅气，而且还有点高中生的青涩，和帽子帅哥明显的青春男大氛围简直两模两样。 　　其实以她的角度，方才并没能看到江漱阳的正脸，就算是侧脸也被帽檐挡了一部分，她注意到的就是江漱阳接手机的动作和笑起来的酒窝……哦，对了，声音也特别好听。 　　帅肯定是帅，这点没话说，但她当时以为帽子帅哥和他身后那位成熟漂亮的大姐姐是一对，所以没好意思盯着看。 　　而且……以她这么多年来看小说的脑子，她光顾着嗑小情侣去了。 　　俞秋实一脸深沉地想，姐狗文学永不过期，哦耶！ 　　李文疆没想到俞秋实短短两分钟内大脑活动如此精彩，她还在评价着刚刚的话题，语速不紧不慢：“角色和演员本身不是一个人才正常，说明人家演得好嘛。” 　　“而且那个江漱阳是正经演员，我平时刷到的关于他的营销号都很少，他家粉丝除了舔颜以外都专注作品和演技，估计他们团队不怎么折腾那些流量啊热度啊，只专心开拓电影作品吧。” 　　她喝了口冰美式：“嗯……你俩不知道吧，江漱阳半年演了三部电影，还都是重要角色，好像上个月才放假休息，这个月又开始跑宣传，真的卷。” 　　乔柯一脸可惜：“啊……我太没出息了，实在是第一次在现实看到大帅哥，太丢脸了……对视的那一刻我魂都飞出去了，刚刚应该要个合照的啊。” 　　她趴在桌上叹气，一边摆弄着手机：“唉……我搜到江漱阳是就在江城读大学哎，今年六月才毕业，是——江财的？江财离咱们学校不就两站地铁的路吗！” 　　俞秋实诧异地眨眨眼：“江财？江财不是出了名的美女多，什么时候有这种大帅哥了？” 　　李文疆满脸无奈，发出灵魂疑问：“你俩，一个整天看小说，一个整天追番看漫画看同人，你们会关注同城其他学校有什么帅哥吗？” 　　乔柯和俞秋实齐齐看向她，异口同声：“你天天追星就有关注了？” 　　李文疆：“……” 　　李文疆：“没有，但我知道江漱阳是江财的校草，我关注娱乐圈八卦。” 　　七年混圈经验的追星少女端着咖啡，朝两位好友从容微笑道：“既然你们这么好奇，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追直播？” 　　她循循善诱：“不仅有江漱阳，还有仇岭，中俄混血蓝眼睛帅哥哦，另外两个……舒向伊和万芝，一个女爱豆颜霸，一个青衣大花的长相，也都是美女，够你们颜狗和cp脑享受的了。” 　　《挚爱的我们》如今最出圈的正面卖点就是“全员颜霸，颜狗的天堂”，这部粉丝发愁路人吃瓜的破电影也只能靠脸出圈了，唉。 　　作者有话要说： 　　谷子：goods，指代二次元衍生商品。 　　另：现实中电影杀青到上映一般最少需要五个月，咱这的两个月就当是小说魔改，和现实无关哦~ 第64章 　　晚上八点半，《挚爱的我们》主演宣传直播正式在某音开始。 　　四位主演都提前十分钟开始直播，在八点二十五左右由电影官方账号的主持人进行直播连线，画面分割成五个格子，左上角就是官方主持人。 　　“哈喽哈喽，听得到吗？” 　　主持人是个笑眼弯弯的男生，刚毕业没两年。 　　这是他第一次主持观众在线人数破百万的大场面，且四位嘉宾里有两位都是能够掀起腥风血雨的大流量。 　　他在开始直播前相当忐忑，总觉得这场直播会对他的职业生涯有相当大的影响……希望是好的影响吧。 　　“仇岭老师，晚上好，舒向伊老师，晚上好。” 　　他一一热情地打招呼：“还有万芝老师，江漱阳老师，晚上好啊。” 　　【仇岭！仇岭！仇岭！仇岭！】 　　【仇仇是在REstar的别墅直播啊，这个背景之前团综里见过】 　　【仇岭沙发上的抱枕还是REstar的符号呜呜，团魂无处不在！！】 　　【向伊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是素颜吧】 　　【眉毛眼线口红一个不少，咋可能是素颜……】 　　【这个发型好看！！不会又是向伊自己用卷发棒设计的吧】 　　【万芝是真的挺漂亮的，颜值好能打，圈内这么大气的长相太罕见了】 　　【万芝营销咖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感觉万芝是真的没化什么妆，好素，但是好美】 　　【江江……你真的绝了，怎么这么帅……】 　　【这脸太犯规了，一进直播间就只能盯着江漱阳看，主持人在说啥都听不见了】 　　【江漱阳头发还是红的啊，是不是为了电影补染了】 　　主持人瞄了几眼弹幕，虽然有个别上蹿下跳的黑粉言论夹杂在其中，但大体看上去还是热闹和谐的。 　　他按照台本的安排说了开场白，和四位嘉宾寒暄几句后，回归到流程上的第一个环节：“目前咱们《挚爱的我们》预告的重点好像没有放在男女主的校园恋爱上，我有关注咱们官方发布的宣传文案，据说我们挚爱主打的是青春群像，这种题材在影视市场非常罕见，各位主演是怎么看待的呢？” 　　他的目光在直播画面里的其他四个格子上转了一圈，笑眯眯道：“向伊，要不然先从你开始？” 　　舒向伊笑容明媚：“可以啊，嗯……我的话，我也觉得《挚爱的我们》并不是传统的校园青春恋爱题材，在拍摄的时候，我们大多数的剧情都放在高中生的成长上。” 　　“当然，也不是多么惊心动魄的成长经历，就比较日常，什么刷刷题啊班会活动啊八卦老师啊校运会啊之类的，啊，这个八卦老师里的‘老师’就是咱们万芝姐姐饰演的常松月老师，是一位和学生关系很好很善解人意的老师哦。” 　　主持人：“哇，听上去感觉是个很能勾起大家青春回忆的故事啊，既然都提到常松月老师了，那万芝姐姐来第二个说说？” 　　“嗯，当然可以。” 　　万芝的声音很有韵味，她笑得很温柔，给人一种春风徐来的感觉：“我就从松月老师的视角来说吧。松月老师最初是被学生们误解为‘长得漂亮但凶巴巴的坏女人’。” 　　“然而我们的男主，也就是仇岭饰演的韩庭同学因为一次家访一直对松月老师很有好感，这种好感前期曾被同学们误以为是‘暗恋老师’，还曾闹出过一些小乌龙。” 　　“当然，这些误会肯定会解决的，其实松月老师特别在意高二一班的同学们，这是她大学毕业后教的第一个班，而且一来就当了班主任，所以最初才会‘用力过猛’，装得太凶。后续和班里同学朝夕相处，也有了很多齐头并进的热血故事，于是到最后，这个‘坏女人’的称呼也逐渐成为同学们对松月老师的爱称。” 　　万芝眨眨眼：“这个过程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具体是什么呢，就要大家走进电影院观看啦。一句话总结，对我来说，这部电影就是一位新上任的老师和学生们共同成长的故事，是非常美好的童话故事哦。” 　　【哇，万芝的声音好温柔……】 　　【温柔大姐姐，漂亮的坏女人，我都好爱prprpr】 　　【这种题材确实很少见，但听上去感觉剧情很平啊，没有高潮爆点的吗？】 　　【我就喜欢看日常风，而且老师同学共同成长怎么没爆点了，肯定有热血片段啊，总比那些车祸失忆堕胎好吧】 　　主持人鼓掌：“姐姐说得太好了！老师和同学们共同成长的故事，我特别期待，因为我高中时候就有一位很尊敬的老师，那位老师和咱班同学关系也特别亲近……” 　　主持人笑着略讲了一段自己高中的故事，然后看向另外两位男演员：“仇岭，漱阳，你们谁先发言呢，举手回答？” 　　江漱阳看着直播画面里的仇岭，仇岭也看着他，两人通过直播隔空对视。 　　江漱阳：“你先来？” 　　仇岭：“我都可以。” 　　江漱阳笑起来：“那就你先。” 　　仇岭点点头，刚要开口，顿了顿，慢半拍地举起手，看了眼主持人：“我先回答。” 　　主持人：“哈哈哈，可以可以，有请仇岭同学！” 　　为了契合电影直播的主题，今天四位主演都穿了一身蓝白校服，但妆造没有刻意贴合电影里的模样。 　　譬如仇岭，电影里的造型削弱了他身上冷淡且不近人情的气质，尽可能让他更贴近一个冷静内敛的学生形象。 　　一般来说，混血儿在国内校园片里会相对比较突兀，但仇岭的脸上属于华国母亲的基因占据大头，如果不是那双在特定光源下会显现蓝色的眼睛，恐怕他自己不说，没人会觉得他是混血。 　　此时他坐在直播间镜头里，那股冷冰冰的气质在几个镜头中格外突出，毕竟其他人都笑着，只他一人神色淡淡。 　　不过……神奇的是，观众包括粉丝，居然都能感觉出来，仇岭此时心情还不错。 　　仇岭直播间的幕后工作人员们紧张地盯着他，一听他开口第一句话，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老板啊！祖宗啊！你还真不按台本写好的词念啊？！ 　　你你你自己能讲出个啥来啊？！ 　　仇岭演技不好的关键原因是——他不会和别人共情，因为他自己的情绪也很淡，不是从容平和的“淡”，而是冷漠的“淡”。 　　《挚爱的我们》男主韩庭也总是冷静淡定的，仇岭本身和韩庭的确有相似之处，所以经过余恭导演手把手的调.教和江漱阳配合的对戏，在大多数镜头里，仇岭还是能够表演好韩庭这个角色的。 　　起码不至于让观众猛然出戏。 　　但不出戏是一回事，他共情力不足是另一回事。 　　不是说他表演了三四个月的韩庭，他就能理解韩庭的感情，就能感受到电影故事里的温暖和美好的。 　　仇岭依旧是仇岭。 　　是那个从小到大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敢靠近，靠近了也会被他吓走的仇岭。 　　也是那个执念已深的仇岭。 　　让他站在韩庭的视角回答问题……很难。 　　令聚在REstar别墅房间里盯着他直播的工作人员们都咬紧牙关，时刻准备救场，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果然，他们应该想到的，那谁在场的情况下，仇岭就不会是那个冷冰冰但听话的小男孩了。 　　仇岭开口前，又把目光挪回江漱阳那边。 　　幸亏他们是在不同的地方直播，各自面对的直播画面里五个格子的排列顺序也有所区别，所以从观众的视角来看，很难一下子分辨出他在盯着谁看。 　　“在我的视角，这是一段很普通的校园经历，但因为遇到了不普通的人，所以这段经历很难忘，很快乐。” 　　仇岭的眼睛在直播间的灯光下呈现出幽深如大海般的蓝色，清冷而神秘。 　　他没有看镜头，只盯着某个方向，声音低下来：“只要那个人在，不管多累都值得。” 　　他说完后，场面安静了几秒。 　　主持人小心翼翼地试探：“仇岭同学，还有想说的吗？” 　　仇岭摇头。 　　【大家见谅，仇岭是中俄混血，十三岁以前都不会说中文，平时话本来就少，这次能说这么长一句话已经很厉害了！】 　　【前面是妈妈粉吧……好好笑】 　　【其实还好啦，没人规定要说很多啊，起码仇岭说得很真诚】 　　【u1s1，不是说万业不打算炒cp吗？仇岭说这种话是想干嘛，就硬蹭？？？】 　　【舒向伊脸色都变了，肯定是仇岭自作主张吧，无语】 　　【……呃，你们怎么确定仇岭是对舒向伊说的？这是站在角色视角吧，是韩庭对庄与青说的话啊】 　　【啊啊啊啊啊这段表白声音好好听，各大剪刀手们可以动起来了！！！团里那么多对cp都等着呢！！】 　　主持人见弹幕陡然增多，也没敢在这个话题发散思维，若无其事地转移到江漱阳这边：“最后就轮到漱阳同学回答问题了，漱阳同学准备好了吗？” 　　江漱阳一本正经：“老师，我准备好了。” 　　主持人：“好嘞，那请说吧！” 　　“咳咳。” 　　江漱阳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笑：“我站在徐天齐同学的视角来说吧，说实在的，这样的青春热血高中生活，其他人都在为了理想而奋笔疾书，只有咱们小徐，一直在暗恋和明恋的路上勤勤恳恳。” 　　他摇摇头，自我调侃般道：“别人在刷题，他在暗恋，别人在为了班级荣誉奔跑，他为了在暗恋对象面前耍帅而奔跑，别人在计划准备惊喜，他满脑子‘啥惊喜？不管了，听庄与青的话就行了’……” 　　【hhhh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小徐在暗恋】 　　【《论所有人都在讲友情，只有我满脑子是谈恋爱的那些事》】 　　【喔，所以青春校园恋爱题材里‘恋爱’这两个字是江漱阳承担了是吧】 　　说到这里，江漱阳笑容稍微淡了点，眼神认真起来。 　　“在很多校园文学里，暗恋者的视角都是酸涩又卑怯的，但在《挚爱的我们》这里不是这样。或许是徐天齐天性乐观，在做出改变前一直是混混坏学生的形象，他大多时候都是单细胞生物的脑子，不会想太多，也不会多愁善感，只一门心思对暗恋的女孩儿好，但又怕被发现。” 　　“这种害怕和小徐的过去有关，我就不剧透了，希望大家可以去电影院看一看小徐还有老师同学们的故事，全程都很欢乐美好，适合暑期朋友家人一起观看哦！” 　　他说完，余光瞥见摄像镜头背后的程助理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旁边的季蓝英静静望着他，见他看过来，便点点头，仿佛在说——“做得不错！”。 　　当然要做得不错。 　　江漱阳心想：“连台词都提前按照直播流程写好了，这种直播不就是背好台词别穿帮的事，比演戏轻松多了。” 　　背台词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更何况这些台词基本都是他自己写的。 　　不过，光是背好根据流程安排的台词肯定是不够的，毕竟直播这种形式最考验的无疑是临场应变能力。 　　无论是弹幕、直播场内其他同事、包括自己，都有可能成为麻烦的源头。 　　江漱阳原本没把可能的“麻烦”放在心上，只老老实实地按照主持人推进的流程走，时不时笑着捧个场。 　　然而聊着聊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这样以聊天的方式回答问题的环节中，没有严格安排四人回答的顺序，都是随机来的。 　　这样就导致，演员之间的频繁互cue会非常明显。 　　例如很多影视剧直播中，有cp营业任务的两位演员会一门心思惦记着提到对方，像完成KPI似的，这边在回答问题后提到“XXX其实也怎么怎么样”，那cp另一方在之后的问题也得想办法还回去。 　　但当下《挚爱的我们》直播里，出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局面。 　　舒向伊和万芝一个劲儿的互cue，你聊完我再我聊你，丝毫不跟另外两位男同事沾边。 　　而仇岭一门心思盯着江漱阳说，话里话外也都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感。 　　至于江漱阳……前期他没发现这一茬时，都是一碗水端平，主打一个实话实说。 　　他本来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毕竟在剧组拍戏时，两个女孩子就喜欢黏在一起，而仇岭也喜欢黏着他，这很正常不是吗？ 　　然而，实在是另外三位朋友做得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当主持人提问——“在场几位里，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这个环节是“默契大问答”，每个嘉宾都有一块白板，根据主持人的问题在白板上写下答案，然后主持人喊321再一起翻过来。 　　如果有三次结果答案一致，则挑战成功。 　　小游戏里的问题艺人团队都审核过了，确定没有敏感题，但为了直播效果，四位演员都是不知道的。 　　按理来说，对于这种有点挑事的问题，最好的应对措施就是以角色视角来回答。 　　江漱阳很快写下“庄与青”三个字。 　　他心想：“这种题肯定没办法答案一致了，等下一题吧。” 　　主持人：“3，2，1，都写好了吧——翻题板！” 　　舒向伊——“姐” 　　万芝——“向伊” 　　仇岭——“江” 　　江漱阳——“庄与青” 　　江漱阳：“……？” 　　怎么回事？这……不对吧，他没记错的话，四个人里只有他算是直播新人吧？这样的问题不是明摆着写角色名字更好么，阐述理由的时候还能顺便宣传一波啊！ 　　他懵逼的表情太明显，舒向伊都笑出声了，万芝也笑眯眯地调侃：“哎呀，好像只有漱阳一个人还记得咱们的宣传任务了。” 　　舒向伊：“哈哈哈哈哈我就猜到江漱阳会这样答，哎，你别管电影，直接说实话呢，咱们三个里，你最喜欢谁啊？” 　　她笑得特别灿烂，眼睛滴溜溜的，明摆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弹幕此时也热闹得不行。 　　【笑死，江漱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我都恨不得钻进屏幕里提醒他了】 　　【原本以为又是配平文学，结果……这怎么不算是另一种配平呢？】 　　【仇岭好执着，我都要替他流泪了】 　　【搞了半天这才是电影方的宣传策略吗？好吧，原谅你们了，我先嗑为敬！】 　　事实上，电影宣传方也很懵逼，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本规划得好好的群像会变成这样。 　　但……群像从来就离不开cp大乱炖，可能，或许，应该，这也是件好事……？ 　　而此时已经回到湾岛，正在工作室里加班，顺便看直播的余恭导演和钟钰文编剧神色各异。 　　钟钰文：“我记得……你拍了不少韩庭和徐天齐的剧情？” 　　余恭闷闷道：“他俩是情敌啊，两男的都喜欢女主，拍恋爱戏怎么能少得了情敌针锋相对？” 　　他不过就是拍了“徐天齐转班后为了盯着韩庭和老师申请换成韩庭的同桌”、“徐天齐在篮球场挑衅韩庭后，有高年级学长抢球场，俩人互相对视，决定一致对外”、“韩庭为了不让徐天齐打扰庄与青，特意叮嘱庄与青下课不要再来找他”等等一系列凸显俩人互相看不顺眼的剧情罢了。 　　如果不是仇岭和舒向伊两人同框总是没有cp感，越到后期理应情感迸发的阶段越显得出戏，余恭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删减男女主独处片段，改成他俩各自和其他角色的单线剧情。 　　导致现在爱情电影爆改青春热血都毫无违和感。 　　钟钰文感慨：“大概到现在只有你还坚信这部电影是青春爱情片了。” 　　情敌针锋相对…… 　　博览群书的钟编脑海中闪过一句话：宿敌就是宿敌呀。。。宿敌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中间忘了。。。所以妻子只能是宿敌。。。 　　她望着直播间里一脸茫然的江漱阳，心觉好笑。 　　反正在她看来，仇岭这情况早已情根深种，她还没在现实中见过谁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呢。 　　也只有迟钝到江漱阳这个地步，才能相信好朋友之间会用那种眼神盯着看吧。 　　“所以……我应该写仇岭是吧。” 　　江漱阳下意识回答。 　　因为怕影响他直播，季蓝英等人一直没有给他看弹幕，所以他也只能通过直播间内其他人的表现来判断情况。 　　他话音刚落，舒向伊笑得更大声了，还仰着头拍了两下桌子：“仇岭你也有今天！” 　　江漱阳：“……什么意思啊。” 　　他抬头去看季蓝英，后者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按自己的想法来就行。 　　于是他又郁闷地低下头。 　　他怎么没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不就是舒向伊和万芝抱团，然后他应该和仇岭抱团吗…… 　　话说抱团又是为什么，江漱阳仔细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忽略通知群里的任何消息，他怎么不知道直播还有这出安排。 　　江漱阳扯了扯校服外套的拉链，无奈地笑着道：“哎，别笑了，还在直播呢，游戏还玩不玩了。” 　　他又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仇岭：“行啦，之后我选仇岭就对了，是吧？” 　　仇岭顿了顿，点头：“嗯。” 第65章 　　…… 　　直播结束后，和仇岭一个房间的工作人员们很快收拾好镜头，然后一脸严肃地齐齐包围着他。 　　“仇岭，你在直播里怎么回事？” 　　戴灰帽子的胡子男是负责这次直播幕后工作的组长，他压着声音，表情不虞：“你完全没按照我们给你准备的台本来，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我们添多大的麻烦？” 　　“大家伙都熬夜陪你做这件事，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任性妄为！” 　　男人身边的助理也苦口婆心道：“小岭啊，不是我们说你，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准备的台本，你得提前说啊，你这么突然改变，有考虑过网上舆论的变化吗？有考虑过你的粉丝们心里的想法吗？” 　　“更何况，你为什么要去贴着那个江漱阳呢？他就是个稍微有点热度的小演员，你贴谁不好，就算你不想听我们的去和舒向伊营业，那你跟万芝也可以啊，万芝还是招黑体质，你跟她凑一块，挨骂的肯定不是你。” 　　仇岭没有说话，脸色冷淡地低着头摆弄手机。 　　灰帽子男缓了口气，又继续说：“仇岭，你是男团出身的，就应该知道炒cp的红利有多大，哈，你总不能是和男的营业习惯了就只盯着男的炒吧。” 　　“我知道你是因为网上粉丝抵制得厉害，才不乐意去搭理舒向伊，但我先前就告诉你了，不用管粉丝，粉丝会自己说服自己，她们会觉得你是被公司逼迫的，到时候都会来骂公司，你管她们做什么……” 　　他声音陡然顿住，面对仇岭抬头的眼神，他一下子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双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冷得厉害，甚至不像人类的眼睛，反而和游弋在湿滑泥土上的某种冷血动物的眼神很相似。 　　男人被仇岭这样看着，竟有一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他不自觉就收了声，喉咙像被冻住了，说不出话。 　　仇岭没有理他，只和直播团队里另一个始终没说话的女生道：“带他们出去。” 　　女生点头：“明白。” 　　灰帽子男人缓过劲来，脸涨得通红，大概是为自己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吓到而恼羞成怒。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着仇岭，声量提得很高：“仇岭，你以为你家里有点关系就可以当自己是什么皇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你们REstar没有谁有任性的资格！就算是贺嘉忱都得老老实实被公司压着干活！” 　　他嘲讽道：“而你，一个出道这么多年除了跳舞一无是处的男团偶像，你以为你离了万业，离了REstar之后在娱乐圈还有生存空间吗？就凭你那些粉丝？还是说你觉得靠你那点舞蹈底子可以进国家舞团？” 　　男人说着说着，语气里竟带上一丝怜悯：“你现在这样违抗公司，到时候想留在公司当舞蹈老师都没人要，你又不是贺嘉忱，你连严野都他妈比不上，起码人家是正经混过rap圈的，你？我都替你焦虑啊。” 　　这人自顾自地劈里啪啦一顿长篇大论，旁边的助理都还懵着，更别说站在另一边的女生，震惊得都没来得及阻止他。 　　这女生就是先前跟着仇岭去了《挚爱的我们》剧组当化妆师的那位华裔女孩，此时她看灰帽子男的眼神简直跟看脑残的白痴一样。 　　这男的是吃炮仗了还是嗑药了，有病吧，她先前都暗示过不要管仇岭想干什么，公司都管不着，他一个小组长可来劲儿了。 　　他还真以为仇岭只是家里有点“小背景”呢。 　　女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仇岭，发现后者脸色完全没变化。 　　……好吧，她们少爷估计都没仔细听这些废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瞧这看似冷淡实则心不在焉的模样，八成还在想着那小竹马呢。 　　她正要走过去强行拽走灰帽子男，突然房间门被敲响两声。 　　“叩叩。” 　　敲门的人也没等他们回话，兀自大咧咧地推开门，瞧见房间内这么多人，还单挑起左边眉毛，懒散地往门框上一靠，双手抱胸，混不吝地冲众人仰了仰下巴。 　　“这么晚了还没散？” 　　来者穿着睡袍，声线低哑：“这里隔音可不太好，我都听到有人叫我了，是不是？” 　　灰帽子男人被这一打断，原本的嚣张气焰霎时灭了一半，在门边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中硬撑着一口气，故作严厉：“严野，你来做什么？” 　　严野转了转脖子，懒洋洋道：“没什么，找仇岭说两句话，你们要是没事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墅里可没有空房间。” 　　灰帽子男人：“……知道了，走啊！还愣着干嘛。” 　　后半句他是对着组里其他人训斥般冷声喊的，助理都被他骤然提高的声音惊得身子一抖。 　　他们一行人从严野身边过去时，后者慢吞吞地挪开脚步，眼神还若有若无从领头的男人脸上划过去，惹得那灰帽子男不自觉低下头加快脚步。 　　等房间里走空，只剩下严野仇岭两人时，严野才随手关上门，走到沙发边坐下，自顾自地拿起茶几上的鸡尾酒，单手撬开易拉罐封口。 　　他仰头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另一边沙发上的仇岭：“哎，怎么回事。” 　　仇岭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严野笑道：“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我会问刚刚那傻逼啊，我肯定是问你直播啊，你和那谁——江漱阳，关系很好？” 　　“……” 　　仇岭静静地盯着他，片刻后，淡淡道：“嗯。” 　　严野：“……啧，这么久不见，果然还是这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死样子，我就搞不懂贺嘉忱是怎么和你聊半宿的。” 　　他捏着易拉罐，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把罐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站起身。 　　想了想，他又低头看向仇岭的方向：“我估计，你和江漱阳这场直播后，应该在网上挺火，你自己关注，不知道公司那边会不会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仇岭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知道了。” 　　* 　　“啊？” 　　江漱阳捧着盒饭，震惊地猛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季蓝英。 　　他不可思议地重复：“炒cp？我和仇岭？？” 　　季蓝英一脸云淡风轻：“不只是你们，还有舒向伊和万芝。” 　　江漱阳：“……不是，为什么啊，青春爱情电影为什么会要男主和男二炒cp，剧组终于颠了吗？” 　　季蓝英挑眉：“不是说了走青春热血群像路线吗？你还惦记着爱情题材呢。” 　　“我以为那是——为了让粉丝们不吵架才这么说的。” 　　江漱阳小声嘀咕了句，然后又皱起眉来：“但就算走热血群像，也轮不到我和仇岭去炒cp吧，我记得拍戏的时候，我和他又没拍很多同框镜头，就算有也基本都是我为了女主吃醋而针对男主。” 　　至于他为什么一直默认这部电影还是爱情题材……因为余恭导演当初拍徐天齐的暗恋戏真的很用心啊。 　　江漱阳当初拍得人都要麻了，但凡换一个人来演可能都有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戏——因为余导太会拍be了。 　　季蓝英解释道：“我没有让你去配合炒cp，只是说，目前电影宣传热度最大的就是你们四个的配平cp，你知道这件事就行。当初你只签了配合电影上映前路演和直播宣传的协议，上映后的宣传就是男女主的事，你不用管。” 　　当时那配合宣传的协议还是万业娱乐让江漱阳只签一半的，据说万芝那边也只签了一半，估计是万业担心后续宣传男女主被这相貌不俗的男二女二抢了风头，所以才直接把他们撇除之后的综艺宣传工作。 　　对此，季蓝英表示，挺好的，这种流量电影她本就只想让江漱阳蹭个热度就跑，之后播得再烂都和他们无关。 　　假如万业又想趁着这异军突起的cp热度来吃回头草，呵呵，让他们从哪来滚哪去吧。 　　“烂片？” 　　江漱阳听到季蓝英的疑问，想了想：“我知道大多数人都默认《挚爱的我们》是质量不合格的粉丝电影，但小姨你不是知道吗，电影的导演是余导啊。” 　　他一边拆开盒饭盖子，手里拿着筷子，一边认真道：“就我当时拍戏的感受来看，我觉得……就算电影票房一般，也不至于到烂片的程度。” 　　起码导演和编剧，以及剧组团队都是认真对待电影的，没有敷衍了事，也没有为了博眼球而故意安排不好的镜头，大家都是在认认真真讲故事。 　　《挚爱的我们》在江漱阳梦中的原剧情里是不存在的，不知道是因为和梦里的那个他无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从头到尾都没提到。 　　而且他记得，原剧情里的仇岭也是不曾演过电影的。 　　这“娱乐圈未来”还真是没什么用呢。 　　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告诫他摈除儿女私情，专心事业吧。 　　季蓝英闻言，点点头：“嗯，希望如此。” 　　她动作自然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剧本，推到江漱阳面前：“刚好直播完了，你现在在公司也闲着，看看新剧本吧。” 　　江漱阳：“……” 　　江漱阳：“小姨，我记得我的假期还有一个月吧！” 　　季蓝英淡定道：“嗯，提前看看也没事。” 　　江漱阳嘟嘟囔囔地拿起剧本：“我就知道，专门让我来公司直播肯定有什么坑等我，吃个晚饭还不专心，小姨你就卷吧……” 　　当翻开文件封面时，他声音顿住，目光停在内页鲜明的黑体字标题上。 　　——《我赌我会赢》电影剧本（试镜版） 　　以及，页脚的一行小字——改编自阿瑞原著《侦探大师》系列。 　　季蓝英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只当是江漱阳在认真看剧本。 　　她补充说明：“《侦探大师》的影视剧版权在我们公司，目前电影的改编还在计划中，试镜的具体时间也没安排下来，但左右不过这两个月。这个剧本内容很少，只是给你参考一下，更具体的你可以回去直接看原著。” 　　“《侦探大师》是个很火的大IP，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过，这本书的作者阿瑞就是去年大爆剧《遗失的真相》的作者。《侦探大师》改编的漫画最近也开始连载了，在网上热度也很高，公司里有部门针对漫画数据进行统计，得出结论——近十几年来都没有一部漫画在连载前后能有《侦探大师》这样恐怖的讨论度，才上线第一章就已经与karwen咖啡联名，且联名款咖啡营业额直接冲破karwen品牌产品日销量记录。” 　　季蓝英：“这就是大IP遇到合适的画师和平台之后能爆发出的力量，所以《侦探大师》的电影改编，我们非常重视，我们的目标同样是按照原著三部曲做成三部电影，你手里拿的是第一部的剧本。” 　　“正因为公司重视，所以我也不能直接把角色给你，这次电影试镜不再是面对公司内部新人，而是面向整个演员圈，主角林克的竞争压力绝对是最大的。” 　　季蓝英望着江漱阳，声音平淡却极有力量和安全感。 　　她说：“虽然没办法给你争取角色，但我能够保证，没有人能通过不正当手段从你手里抢走角色，你只要好好演，用你的演技征服他们，就行了。” 　　她都不准备走后门抢角色的事，她倒要看看谁敢来整幺蛾子。 　　江漱阳一声不吭。 　　内心的震惊却是一阵接着一阵停不下来。 　　首先是看到《我赌我会赢》这个电影名字的震惊。 　　他刚刚还在心里腹诽那场梦一点用都没有，结果这么快用处就来了。 　　这电影在原剧情里可是令圈内同行羡慕嫉妒到面目全非的“票房杀手”。 　　第一部票房直接冲入影史票房排行榜前五。 　　第二部背负着全网观众的期待，不负众望拿下第一。 　　第三部更是在各方营销号折腾得全网满天飞的谣言诋毁和黑热搜下，打破第二部创下的记录，再拿第一！ 　　且三部电影的主角都是林克，而梦中，林克的饰演者，正是“江漱阳”。 　　只不过是已经摆脱那些渣攻们，涅槃重生的江漱阳。 　　所以在江漱阳的记忆里，这一系列的电影最早也要到明年才开始计划。 　　如今才七月份，怎么电影试镜都要开始了？这蝴蝶效应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而且梦里也没说这电影是《侦探大师》改编的，当然，也可能是他一觉醒来就忘了。 　　天知道这事怎么能这么巧，他当初得知自己要画《侦探大师》时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至于说提前了大半年，江漱阳还能不能如梦里那般拿下林克的角色——毫无疑问，他必须能，他输给谁都不应该输给自己。 　　再说了，他也是主角啊。 　　江漱阳刚在脑子里想清楚这些利害关系，翻开剧本第二页，就听见小姨提到《侦探大师》漫改的事，言谈间还一副早有关注的模样。 　　江漱阳：…… 　　怎么有种次元壁破了的感觉。 　　幸亏小姨没说出shuyyy这个名字，不然可真是够他心虚的。 　　他很快浏览了一遍剧本，认真承诺道：“我明白了。” 　　青年眼眸漆黑，却如有明火：“我会成功的。” 　　* 　　翌日，《挚爱的我们》电影上映。 　　江漱阳没有去电影院看首映场，主要是懒得出门，前段时间跑路演以及昨天准备直播宣传都够他累的了。 　　他在进娱乐圈之前可是男生寝室楼出了名的宅男，每天都靠室友带饭以及外卖养活，除非上课和外出取材，不然是决计不会踏出寝室门一步的。 　　他今天就想宅在家里画漫画，改天再抽时间去看电影。 　　电脑里的漫画存稿只到第九章，只够他活两个月不到，就这九章都是他昼夜颠倒肝出来的，幸好他年轻发量多，还不至于熬个夜就秃头。 　　于是他今天一天的行程安排就是——上午起床画漫画，中午去邻居家蹭饭，下午继续画，晚上继续蹭饭。 　　等到晚上十点多时，江漱阳才彻底放下笔，缓慢地、缓慢地仰躺在人体工学椅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侦探大师》第十章，线稿及上色，竣工！ 　　细化什么的交给明天的江漱阳，今天他再画下去就要嗝屁了。 　　也就是到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要去看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怎么这么多……” 　　江漱阳一边甩着手，灵活地做着放松手部的操，一边滑动微信消息界面。 　　大多数都是“恭喜”之类的话，寝室群聊里一如既往的99+，但小姨没有联系他，所以应该没什么大事。 　　现在这个点，也还没到首日票房出结果的时候。 　　江漱阳对《挚爱的我们》的同期竞争电影稍有了解，毕竟是暑期档，不少热度尚可的电影都挤在这段时间，其中不乏众多影视博主押宝推荐的好电影，但最终票房成绩都肉眼可见的一般。 　　《无名者的罪恶》最终票房34.52亿，冲进国内电影总票房前二十，而前二十的电影大多都是四五年前的片子，近几年的确是影视寒冬。 　　江漱阳不知道《挚爱的我们》票房能达到多少，但肯定是比不上无名者的。 　　青春校园题材的作品向来不温不火，有稳定的受众，但距离冲击高票房排名还是差点意思。 　　他一个个回复了那些恭喜他的消息，最后在贺嘉忱的聊天界面停下。 　　【贺嘉忱】：先预祝你的电影大大的爆！！ 　　【贺嘉忱】：咳，有个事先提前给你说一下，虽然想准备惊喜的，但这种事到时候总要看档期，还要过你们公司那关 　　【贺嘉忱】：嗯……下周我就要去录一档男团选秀综艺，我去当创作导师，节目组那边学员海选已经出结果了，听说是选了九十九个出来，最终能有九个成团出道。 　　【贺嘉忱】：当然这些现在说还太早了，我从节目组那边大概知道了一点后续安排，在综艺五六期左右的时候，就是他们第二次公演前，会邀请四位导师的圈内好友来当学员们的助演嘉宾 　　【贺嘉忱】：那个……你懂我意思吧（害羞） 　　【贺嘉忱】：江~~漱~~阳~~ 　　【贺嘉忱】：去年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我也邀请你陪我去参加综艺，你就没去，今年应该可以了吧（可怜） 　　【贺嘉忱】：我不是强迫你啊！客观分析，这个助演嘉宾你去当完全可以的！我问了节目组，他们的意思就是最好请和唱跳圈无关的艺人，那样更能帮他们节目破圈 　　【贺嘉忱】：这个选秀节目前几季都很火，口碑相比其他那些恶剪学员导师的同类型综艺可好多了 　　【贺嘉忱】：要不然你也可以问问仇岭，第二季的男团选秀仇岭就是舞蹈导师，你和仇岭应该关系还不错吧 　　这些消息都是一个多小时之前发过来的，江漱阳浏览下来，第一个感受就是——不愧是你，贺嘉忱，你话真的好多啊！ 　　至于这个什么选秀综艺，还助演嘉宾……江漱阳其实没什么感觉。 　　按贺嘉忱的说法，等到需要助演嘉宾的时候，应该也是下个月，下个月江漱阳的确还没工作安排，毕竟他还在放假嘛。 　　去年拒绝贺嘉忱，一方面是当时他和贺嘉忱还不熟，另一方面是他不想综艺出道，也没必要去蹭贺嘉忱的热度——虽然是贺嘉忱主动贴过来让他蹭的。 　　但今年……似乎也不是不行？ 　　只有一点，江漱阳完全不懂唱跳，对选秀综艺也只停留在“听说过”的程度。 　　他把自己的顾虑如实说了，贺嘉忱秒回。 　　【贺嘉忱】：没关系啊！完全没关系！ 　　【贺嘉忱】：我看了你和虞老师合拍的《罗曼蒂克主义》的手势舞视频 　　【贺嘉忱】：我觉得你很有节奏感，而且唱歌也好听，不会跳舞又没事，学一学嘛，如果学不会，就给你安排不用跳舞的趴 　　【jiangsss】：我先和经纪人商量一下 　　【jiangsss】：如果我这边不行，你应该有其他人选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慢吞吞发过来。 　　【贺嘉忱】：没有也得有咯，公司会安排新人给我带的 　　【贺嘉忱】：所以，江江你一定要可以啊！！！！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被那些新人黏着炒那啥玩意cp了！！ 　　和团里的队友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和比他小那么多岁的未成年人炒cp啊？！ 　　最重要的是，那些小孩年纪轻轻就满眼都是算计，面对对方极其团队背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贺嘉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破不说破，勉强维持前后辈之间的平和氛围。 　　再亲近就没必要了，人与人之间还是多点距离感吧。 　　贺嘉忱是憋不住事的人，江漱阳之前就听他吐槽过公司里乱七八糟的破事，所以一听他这么说，就立刻反应过来了。 　　他轻车熟路地安慰顺毛。 　　【jiangsss】：没事没事，再忍几个月就好了 　　【jiangsss】：我下个月还在放假，估摸着抽时间出来录几天综艺应该没什么问题 　　【jiangsss】：但提前打个预防针，我真不会跳舞，四肢跟不上脑子的那种 　　【贺嘉忱】：没！关！系！ 　　【贺嘉忱】：到时候我教你，哥哥我可是全能ace 　　【贺嘉忱】：多谢江江老师救场！！mua——！期待下个月见面！！！ 　　【贺嘉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漱阳默默退出聊天界面。 　　嗯，笑得有点傻，不是特别想理他。 　　他不知道的是，当晚，娱乐圈著名“交际花”突然发布了条含义不明的朋友圈。 　　图片是一只骑在树上咧嘴大笑的吗喽。 　　并配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刷到这条朋友圈的同行们皆是一脸懵逼。 　　——这是有什么大喜事，头一次见贺嘉忱这么光明正大地发疯，印象里这哥们还是圈内少有的正经人啊？ 第66章 　　江漱阳又火了。 　　为什么要用“又”呢，因为他每次一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就伴随着一次出圈热议。 　　但这次和之前几次又不一样，这是真爆了。 　　不是电影爆，是他这个人，或者说“徐天齐”这个角色爆了。 　　且同期无一人能抢他风头，什么叫风头无两，说的就是七月的江漱阳。 　　《挚爱的我们》首日票房突破八千万，首映后可谓是好评如潮，次日“影剧评”app上的最新评分高达8.9。 　　【好看！真的好看！本来是去看乐子的，但没想到电影质感真的牛逼，不愧是余恭的作品！】 　　【不能说顶顶好看的片子，但绝对是暑期档观感最令人舒适的，很贴近现实中的校园生活，同学老师之间的感情很真实，没有过分夸大和煽情，只是呈现出新入职的老师和一群正处青春期的迷茫少年的共同成长，给个四星好评】 　　【虽然都说不是恋爱题材，但我觉得挺适合情侣观看的，我就是和我男朋友一块儿看的，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挺单纯的，没有那些暧昧色情的镜头，青涩的高中生感拿捏得很稳，适合纯爱党观看。 　　特别强调一点，男二和女主的暗恋线绝了，简直是be美学巅峰，纯爱战神天堂，“爱人的眼睛是世界第八大洋”说的就是那小红毛啊啊啊！！老娘就嗑这一口纯爱，可惜现实男二和女主好像不搞cp，难过qaq】 　　【先前网上喷得厉害，我看电影的时候就觉得会反转，果然，现在两极反转，全网好评，我个人也是喜欢这部电影的，但是要提醒因为全网好评而去观看的网友们。 　　这部电影就是纯粹的爆米花电影，没有啥内涵，也没啥刻骨铭心的情感，虽说有热血群像，但没热血到掏心掏肺，也有恋爱线，但也没爱到拼死拼活。 　　可能很多观众是不吃这一口的，因为严格来说，这部电影剧情的确有点“平”，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高考，其他虐点一概没有！ 　　我个人印象比较深刻的三个镜头，和网上大家盘点的那几个绝美镜头有重合。 　　①学校传闻某条小路闹鬼，徐天齐为了保护庄与青选择尾随“护驾”，后被庄与青误以为是跟踪狂，叫来韩庭抓坏人。 　　这里有一个镜头是俯视的空镜，以傍晚的路灯为中心点，韩庭、庄与青、徐天齐三人各自站在三角形的一角，周围是绿树，地上散落着黄色的抓鬼符纸，还有位于三角形中心线上的远挂天边的圆月。 　　这个对称镜头的光影很美，整体的对峙感和宿命感很强。且观察三人的影子，会发现，徐天齐的影子是向着庄与青的，而庄与青和韩庭的影子是互相对着的。 　　②高三前夕，徐天齐坐在教室窗台上独自望着窗外的镜头，真的绝美！月光、昏暗的教室里唯一亮着的一盏灯光、以及教学楼下积水盛着的月亮，三者在镜头里交错，最后汇聚在少年明亮的眼中，乍一看，就像徐天齐哭了一样。 　　但他没哭，只是单纯看着这一幅美景，那种少年的怦然心动和暗自喜欢的期盼怅然就在他眼波流转间全部传递给观众。 　　Ps：卧槽！徐天齐长得真特么牛逼，这电影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长这么牛逼居然没人喜欢？！没关系，观众老爷们喜欢！ 　　③高考前夕，高三一班的班会形式是为学校的一堵白墙画上任何他们心中所想的事物。 　　这一段师生共同彩绘白墙的镜头用的无声慢放，没有bgm，当时影院里观众都是此起彼伏的“卧槽”，因为余恭拍得真的很美。 　　庄与青和韩庭相视一笑，徐天齐脸颊还沾着颜料，瞧见这一幕，狠狠瞪了一眼韩庭，没等后者反应，就举着画笔在墙上重重挥洒。 　　而常松月这个“坏女人”老师也加入其中，在同学们善意的起哄下，用绿色颜料在五颜六色的墙中央画上一个圆满的爱心。 　　在盛大的风中，镜头上升，四周的绿树郁郁葱葱，昂扬生长。 　　我个人评分五颗星，不带情感的客观评分，四颗星，推荐诸位观看。】 　　这些都算是比较客观、雨露均沾的评论，但大多数观众的评论核心都是徐天齐，或者江漱阳。 　　庞大的路人盘直接将男女主两大流量的粉丝刷评给冲没了，某音更是掀起一阵红发校服潮。 　　“火了，又火了，真火过头了！” 　　——这是大多数圈内同行们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 　　怎么办？这新人崛起的势头有点可怕啊，这人有啥背景没？ 　　什么，不知道？那甭管了，打听这么久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八成是故弄玄虚，赶紧压热搜啊！下水军啊！挖黑料啊！哪能就这么让他顺顺利利地火下去啊！ 　　作为电影投资方的万业娱乐也着急啊！ 　　他们的确为目前出乎意料的电影热度感到高兴，但问题是，这热度大半都不在他们自家艺人身上啊！ 　　好不容易凑一个班底，还请了靠谱的导演来拍的电影，终于等到瓜熟蒂落，最后怎么就给外面的演员摘了瓜去呢？？ 　　那个江漱阳，不就是个脸长得好看的小演员吗？？？ 　　对此，余恭导演无话可说。 　　反正试镜那会儿，他是有委婉反对的，但贵公司不信，那他一个小小导演也做不了主。 　　至于为什么给江漱阳拍了那么多好看的镜头——余恭实话实说，不是没给仇岭和舒向伊拍，男女主镜头肯定多得多，但观众不买账，他也没办法。 　　他还有几句更狠的实话没说呢。 　　——仇岭那演技别说绝美镜头了，放在一群人里不突兀就谢天谢地，他烟都抽了不知道多少盒才把仇岭教得不出戏，建议就是，以后别演戏了，这多少得是个祸害啊（深深叹气）。 　　——再说舒向伊，年轻人步子不要迈太猛，不是长得漂亮就能担得起女主的架子，还是建议她从配角一步步来，老天给了她适合演戏的底子，但实力是要靠自己努力的。 　　而对于江漱阳…… 　　余恭倒是有挺多话想说的，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期待下次合作，希望下一次，能拍这孩子的男主电影。 　　他沉闷地猛吸一口烟，心想：“这张脸这演技，这跳出屏幕的灵气和情绪张力，不演男主真**的暴殄天物！” 　　于是七月中旬到八月初的这大半个月，江漱阳浩浩荡荡地完成了一次咖位升级，微博粉丝一举突破一千万！ 　　而季蓝英忙着给江漱阳处理那些子虚乌有的黑热搜，忙着打水军和整顿飞速扩张的粉圈，忙着对某些背地里下黑手的工作室或公司反击回去，忙着…… 　　总之，需要她忙着的事太多了，专属江漱阳的艺人工作室也在这期间悄无声息正式建立起来。 　　对此，还在假期中的江漱阳没什么实感。 　　他这段假期除了画画还是画画，一边为了后期的连载而存稿，一边还抽出空来时不时画点林克同人图作为粉丝福利。 　　《侦探大师》的书粉和漫粉都吃得很香，shuyyy的粉丝一边猛吃一边胆战心惊地怀疑，她们家s老师这么积极，是不是打算干完这一票就跑路！ 　　日子轰轰烈烈地过渡到8月5日。 　　这天，江漱阳一觉睡到自然醒，刚洗漱完就被某位姓汪名石的导演电话轰炸了。 　　“草草草草草！！！” 　　汪石满嘴屏蔽词，电话一接通就把他此时爆炸的脾气全发泄出来。 　　他张嘴就把万业娱乐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好不容易缓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声音颤抖，道：“小江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江漱阳皱了皱眉，心里隐约有些预感。 　　“和精神病人有关？” 　　汪石又破防了。 　　“对！！！狗日的万业，我他****你他**的**！！这种破坏行业规矩的狗**就他**的应该去**！！！” 　　他捂着心脏，语气沉痛：“好消息是，我们的电影《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终于过审了。” 　　“坏消息是……我提交的档期没被批准，上面给划的上映日就在后天。” 　　而那会儿，《挚爱的我们》还没下架。 　　也就是说，江漱阳参演的两部电影会挤在一块儿打架，且《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没有时间宣传了。 　　“……” 　　江漱阳沉默了几秒，道：“也不完全是坏事。” 　　汪石顿了顿，语气诧异：“嘿？你这话咋和你工作室那边说得一模一样，你们聊过了？” 　　江漱阳：“没，我也是才知道，汪导你和公司那边讨论过了吗？有得出什么方案，需要我配合做什么吗？” 　　“讨论是讨论了，从昨晚收到消息就一直在开线上会议，压根没歇息过，你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大眼袋的傻逼样估计都得认不出我来了。” 　　可能是受江漱阳淡定态度的影响，汪石暴躁的火气也熄灭不少，唏嘘道：“我刚刚照镜子就觉得一晚上老了五六岁……” 　　“唉，说着说着又扯远了，回归正题啊，你工作室那边是打算直接借你现在在万业那部《挚爱的我们》里的热度来宣传咱们的精神病人，不过这个不能太明显了，虽然是万业那边先不做人的，但咱也不能就因为这个给人留话柄——这都是你工作室那边的意思。” 　　“工作室已经开始写通稿，安排营销号和水军去传播咱们这个电影上映的消息了，幸亏我这边那预告片早有准备，昨晚又熬夜赶工，半小时前已经剪出来发给你们工作室了，计划在今天上午十点正式官宣定档，同时发布预告。” 　　汪石一口气说完，往嗓子眼里猛灌半瓶水，长叹道：“唉……多亏你在万业那部片子里争气，现在网上那热度，你比他们电影还火，你知道那些没看电影只看了剪辑的网友都怎么说这部电影的吗？” 　　“他们都是说‘红毛帅哥那部电影’、‘江漱阳那部电影’，他们连电影名字都不知道！”汪石幸灾乐祸，“用屁眼儿想都知道，万业那群傻吊要气成什么猪样。” 　　其实汪石了解得还不算多，万业恼火的程度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花大价钱用来捧自家艺人的电影被对家新人摘了桃子暂且不提。 　　电影上映后，虽说从首映结束的第一天开始，热度最高的角色就一直是徐天齐，甚至越往后热度发酵得越厉害。 　　但倘若江漱阳愿意配合电影其他主演一同宣传，愿意和仇岭舒向伊两人一块儿去上综艺、直播、线上线下互动之类的，万业多多少少也能从这泼天的富贵里分一杯羹啊！ 　　问题是，万业联系了江漱阳工作室，得到的回应是——老板休假中，不接工作。 　　他们又尝试去联系江漱阳本人，结果发现，江漱阳似乎有个习惯——他不接陌生来电。 　　所以他们一打过去就被挂断，再打过去又被挂断，多打几次之后就直接被拉入黑名单了。 　　唯一一次打通，还是因为被江漱阳误以为是外卖电话，打过去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听那年轻人淡淡道“外卖吗？放门口就行”。 　　万业这边的负责人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您好，江漱阳老师，我们是万业娱乐……” 　　“不好意思，如果是工作上的事麻烦联系我经纪人。” 　　年轻人声线偏低，音色沉着也不乏少年感，是听上去便无法令人产生恶感的声音。 　　他语速均匀，说话从容平淡，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信服力和掌控力：“最近诈骗电话泛滥，希望您能理解，我的微博上有写工作时间和相应的邮箱地址。” 　　负责人听着这声音，举着话筒的手都不自觉抖了两下，说话都莫名其妙开始局促起来：“啊……这样吗？江老师，我们提前联系过您工作室那边了，他们说您最近放假，不打算接工作，但我们万业娱乐的确是有很要紧的事和您商量，跟正在上映的《挚爱的我们》电影有关，您看能不能抽点时间和我们开一个小小的线上会议？” 　　“《挚爱的我们》？” 　　江漱阳语带疑虑，一听便是认定他们诈骗了，却还彬彬有礼地说完：“抱歉，我没听说电影有什么事，您联系别人吧，再见。” 　　负责人：“哎——江，江老师——” 　　“嘟——嘟——嘟——” 　　于是，在电影上映的这二十来天，万业娱乐屡屡碰壁，曾经自己造的孽全都反馈回来，尝试用老套路买的黑热搜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知道长空娱乐到底有多重视江漱阳，咋感觉他们把整个公司的法务团队都配备到江漱阳工作室去了，告黑告得一个比一个精准有效，而辟谣的效率更是快得离谱。 　　别家艺人都是黑热搜火得轰轰烈烈，澄清的证据糊得悄无声息，江漱阳这边倒好，直接硬刚。 　　工作室微博在网上活跃得过分，一旦有黑热搜空降，工作室立刻贴脸开大，带着黑热搜的词条tag昭然辟谣，附图红底黑字表情包——[打假！.jpg]。 　　并且人家有事是真敢惹，这二十来天都炸了多少个造谣的营销号了，置顶微博只有一句话——老板休假岁月静好，小室拼命负重前行（奋斗） 　　配图是一只笑眯眯的粉色小海狸表情包，图上写着一行字：今天多一分拼搏，明天多八个男模！ 　　这半个多月各种乱七八糟的黑热搜来得太过频繁，久而久之，即使工作室辟谣稍微慢个半天功夫，也没什么路人愿意相信这些空穴来风的谣言，还会跑到工作室微博下调侃。 　　【哎呀不行啊，今天老板不在员工摸鱼咯】 　　【捉到一只上班迟到的小室，是不是老板忘记发红包了，上班不积极，还要不要男模了！】 　　这些都是放在明面上的针锋相对，背地里更是腥风血雨。 　　辟谣成功是工作室大家齐心协力的功劳，那些只敢在背后下黑手偷鸡摸狗的坏家伙一个都不能逃！ 　　季蓝英只是五年没带艺人，并非五年都与娱乐圈隔绝了。 　　她手里捏着的料那才叫猛，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曝光出去，还是从对应正主身上扒层皮，就要看他们认错的态度诚不诚恳了。 　　当然，季蓝英也知道，她们如今越是嚣张，未来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盯着江漱阳一举一动，只等他犯点什么错，那些吃瘪败走的黑粉水军营销号都会千百倍地席卷报复回来。 　　毕竟，现在刚入圈半年多的小新人的确干干净净挑不出毛病。 　　但没有人能保证，入圈久了，他会经历什么，会改变多少——没有人能永远待在神坛上，下面总有无数只手前仆后继地企图将他拽下来。 　　为此，季蓝英有专门和江漱阳聊过这个话题。 　　每一个爆火的新人都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恶意洗礼，是顺遂大流地忍气吞声，还是不怕得罪人地硬刚？ 　　江漱阳的回答是——无所谓。 　　他真挺无所谓的，他都不在网上查自己名字，最多就是电影上映期间看看影评，网上吵得再翻天覆地，又和现实中的他有什么关系？ 　　他该接戏的接戏，该拍的也继续拍，和他合作过的演员导演都很喜欢他。 　　他能接到这些好剧本，能演好这些角色，靠的从来不是网友的喜欢或讨厌，而是他这张脸、他的演技、他作为“关系户”的资本、以及一些尽心的努力——难道这四个关键因素会因为网上舆论而受影响吗？ 　　嗯……这么算下来，既然都不会受影响，那硬刚回去也挺好，他又不怕得罪人。 　　江漱阳就这样坦诚地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和季蓝英说了，只有一句话他藏着没讲。 　　——就算真有一天把人都得罪光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就退圈。 　　娱乐圈对他而言从来不是什么离不开的救命稻草，只是权衡之下，性价比最高的工作罢了。 　　香是挺香的，但远远不到无法割舍的地步。 　　至于说那些蠢蠢欲动只等着他犯错、将他拉下神坛的豺狼虎豹…… 　　江漱阳对此看得很淡。 　　神坛不神坛的，都只是外人对他臆想的形象。 　　人刚火起来是这样的，无数浓烈的喜爱从四面八方纷纷扬扬地朝他涌来，但这些喜爱中，又有多少是真正将他当作一个真实立体的人来看待的？ 　　大多数人喜爱的只是那个荧幕上光鲜亮丽的形象，而艺人这个职业也正是向大众贩卖这种形象。 　　这也是江漱阳对所谓的“爆火”和“热度”一直没有实感的主要原因，他内心深处是不那么信任这种情感的，所以，他也对这些情感没有要求。 　　喜欢与否是旁人的自由，如何想象也是他们的自由。 　　而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第67章 　　【主题：坛友们怎么看待《挚爱的我们》男二独爆？#《挚爱的我们》# #江漱阳# #《无名者的罪恶》#】 　　楼主：【如题，《挚爱的我们》即将下架，目测最终票房在18亿左右，其实成绩还挺不错的，起码在电影上映前应该没人能想到这部“流量电影”的票房最终能破10亿，万业真该给江漱阳磕一个，小成本校园电影18亿票房，可给它赚大了（白眼）（白眼） 　　Lz对近几年的电影票房有些关注，因为江漱阳最近的热度，所以lz特意去了解了一番今年的票房冠军《无名者的罪恶》，34.52亿的票房，这么算下来，江漱阳才入圈不到一年就已经身负52.52亿票房……可怕，难怪最近网上黑他的那么多…… 　　扯远了，说回主题，lz查了年初无名者那段时间的热搜和主演团队的热度及涨粉数目，发现一个非常震惊的结论——江漱阳当时的种种数据丝毫不比董代俩大小花逊色！只是当时董沁文和代楚妮撕得太凶，导致没什么人关注有个男配角在默默飞升（狗头）（狗头） 　　而且江漱阳背后的团队也很不简单，无名者的时候低调地吸粉低调地火，现在被各家下场打压反而硬刚起来，借着黑热搜越舞越骚，那工作室账号的数据都比一些大网红的还好看了。 　　什么叫有效拍戏有效播出啊！真就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是吧！】 　　【预测此帖会火，先放个屁股】 　　【吃瓜路人来了，lz和我的心理活动简直一模一样，我两部电影都看了，看完后印象最深刻的角色都是骆延和徐天齐，虽然有部分原因是俺偏爱帅哥，但看网上数据，显然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不知道lz有没有关注江漱阳真正的出道作——《罗曼蒂克主义》MV，当时也火得一塌糊涂，这首歌可是去年的某音神曲，我真的怀疑江漱阳请了大师做法，命里带红！】 　　【楼上，我觉得也不是命里带红的问题，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江的演技有多牛逼吧，他演技牛逼就算了，偏偏还有一张特别牛逼的脸，兼具这两者的在圈内我一个都数不出来！！！（非拉踩，实话实说） 　　所以他在无名者里数据那么好很正常，在挚爱里独爆就更正常了，因为《无名者的罪恶》好歹还有几个演技派，那挚爱里头就江漱阳一个人演技碾压全场好吗？！ 　　他不火谁火？】 　　【江漱阳……真的是出道即巅峰，不是说他出道热度即巅峰，是说他演技，我咋感觉他演技就没有过渡期呢？都不需要缓慢升级进步的，一出场就是满级啊？】 　　【天才是这样的，以前也有很多演员年轻时灵气十足，特别会演，但随着年龄增长，灵气就开始丢失，不知道江漱阳是不是这种情况。 　　而且回看江漱阳演的这两个角色，都是高中生，应该都在他的舒适圈里，并且还都不是主角——这一点很致命，有些演员演配角一演一个火，但只要碰主角就熄火了。】 　　【反驳楼上，骆延和徐天齐虽然都是高中生，但这俩角色天差地别好吗？！ 　　你觉得一个杀人一杀一个准，大半夜后山埋尸的高中生是普通高中生吗？这也能算舒适区？ 　　徐天齐这个角色没啥好说的，对江漱阳而言挑战性太低，但这种长得又帅又纯情又专一的人设很吸粉，讨小姑娘喜欢】 　　【江漱阳只能演配角？？？这特么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你们是不看电影采访和花絮的吗？黎书华导演和余恭导演都说期待江漱阳能当他们未来电影的男主！ 　　以江漱阳现在的演技和热度，他最大的缺陷就是资历浅，他跻身当红演员行列只差一部大爆的男主电影了，虽然大爆电影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我总觉得吧，在他身上，发生什么奇迹都有可能。】 　　【嗯……我怎么记得，之前营销号盘点过，江漱阳还有一部待上映的电影存货就是他当一番男主的？】 　　【靠，楼上，我也想起来了，是那啥啥精神病人吧？！】 　　【你们好好笑……那部电影早就被网友分析说是烂片了……江粉真的收敛点吧，别替你家主子吹了，免得到时候反噬被嘲……（微笑）（微笑）】 　　【楼上更好笑……才多久就忘了挚爱上映前被全网喷，现在江漱阳翻身仗打得这么漂亮，你们是不是眼红得饭都吃不下了……（可怜）（可怜）】 　　…… 　　【都你大爷的别吵吵了，不是想知道江漱阳能不能演高中生之外的角色，能不能演男主吗？帖里的朋友们是都2G了吗？微博热搜都炸了，江漱阳的一番大男主电影空降官宣，定档8.7，也就是后天上映，到时候看播出效果不就知道了（白眼）（白眼）】 　　【？？？】 　　【？！】 　　…… 　　楼主：【八卦完的我又回来了，帖里还有人在吗？】 　　【在……江漱阳真的……勇气可嘉，这电影也太突然了吧……】 　　【后天那挚爱的我们都还没下架呢，两部参演电影窝里斗？】 　　【也不算窝里斗吧，《挚爱的我们》是万业独家投资，《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是长空的，这俩本就是对家，对江漱阳来说，肯定是后者更重要】 　　【也是，挚爱上映期间宣传活动都不带男二女二的，万业那小气鬼肯定不乐意让外家的艺人分走他们男女主的热度】 　　【我看到电影院那边已经可以买票了，但安排的场次有点少啊】 　　【应该是定档太突然，院线场次也没安排好，这开局就吃亏了……】 　　【你们真觉得是江漱阳吃亏吗……我咋觉得是暑期档其他电影吃大亏呢？】 　　【楼上，英雄所见略同，等着看吧，只要精神病人首映票房大爆，别的电影都得给他让路，电影院为了赚钱肯定会调整场次，到时候挤压的都是同期大冤种们的生存空间，啧啧啧】 　　【我靠，你们还有闲心聊这个，没去抢电影票吗？老子头一次看个电影还要抢票的，tmd我家十几公里五家电影院全满座了！！！我就住在一小县城啊？！哪来的这么多活人跟我抢票，不会是江漱阳那些富婆粉包场吧？？】 　　【楼上，同情你，你好天真，来帖子里聊天的肯定都是抢完票了的呀，我家这边也是小县城，一样都满座了，要怪就怪电影院场次安排少了吧，连凌晨场都满座了，真的离谱（叹气）（叹气）】 　　【你大爷的，为什么，姐真的不是粉丝，姐就是单纯对那个预告片感兴趣，觉得这电影有看头，国内都多少年没出这么带劲的动作片了，咱帖子里有没有包场的富婆粉丝啊，坐标杭城，如果不是凌晨场，姐愿意加钱买！】 　　【动作片？精神病人不是动作片吧？我看宣传说是反转推理啊，但江漱阳发在某音里的打戏片段是真他**的帅！】 　　【何必呢，不看首映场不就得了，过几天再看总有票的啊】 　　【……至于这么捧着他吗？你们没看演员表吗……那表里除了江漱阳和孟岱之外还有哪个认识的名字，网上一查，哦吼，全员新人（狗头） 　　而且这片子还是江漱阳纯新人的时候拍的，他拍的时候连无名者都没上映，想也知道这不会是什么有质量的本子，好本子是新人能拿到的吗？】 　　【但导演是汪石啊，汪石不是才拍了《遗失的真相》吗？我觉得可以冲】 　　【救命，《遗失的真相》是tmd网剧，你把网剧导演和电影导演放一块是侮辱谁呢，搞不搞笑】 　　【网剧咋了，这年头还有人看不起网剧，有种你特喵的别上网啊？！】 　　…… 　　楼主：【别吵了，都别吵了，要吵出去吵……这里不是微博！！！】 　　楼主：【算了，累了，封帖了，已经设置不可回复，电影播出效果两天后就知道了，散会！（挥手）（挥手）】 　　* 　　电影官博发布的《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预告片的确非常吸引人。 　　或许是为了充分吊起观众胃口的同时又保留影片的反转和悬念，导演团队没有选择常规的上帝视角或主角李半青的视角来剪辑预告片，而是另辟蹊径，从李半青的第三人格，也就是最具特色的“杀手”人格李雁白视角入手。 　　【电影《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凌晨的两声枪响，失落的千万珠宝，荒凉的环山公路，被剥夺举证资格的目击证人。 　　什么是完美犯罪？真相是否重要？ 　　8月7日，与我们一同见证“爽文大男主”的逆天改命！ 　　[视频.mp4] 　　转发30.5w；评论9.8w；点赞55.9w 　　点开视频，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夜色下杂草丛生的树林。 　　镜头摇晃颠倒，时不时以眨眼的形式闪烁一下，这显然是逃亡者视角，背景音里的脚步声杂乱无章，主人公急促无序的喘息声在耳边一起一伏。 　　——这是一场大难临头的追逐战。 　　在身后的持械歹徒越来越接近时，突然，画面猛地抖动几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骤响的撞击声混杂着年轻人微弱的一声低吟。 　　“操***这臭小子挺能跑啊。” 　　“别废话，早点解决，别在这开枪。” 　　“知道知道，嘿，咱那些宝贝还在车里等着呢。” 　　两个歹徒堂而皇之的交谈声逐渐靠近，从那毫不收敛的笑声和粗话能够看出，他们并不把倒在地上的瘦弱青年放在眼里。 　　镜头在俩人身上一晃而过，足够观众看出这两人五大三粗、穷凶极恶的强壮模样，而自始至终，镜头都没有给到被追击的主角。 　　这让观众不得不怀疑，或许这并非他们以为的“主角视角”，而是电影的被害人视角？ 　　毕竟一个跑步大喘气、摔倒了还爬不起来的“弱鸡”青年似乎没可能从这两个持枪壮汉手里活下来。 　　此时弹幕飘过。 　　【别死了啊，喘得怪好听的，就这么挂了好可惜】 　　【导演很会拍啊，有内味儿了】 　　【前！方！高！能！】 　　下一刻，镜头前忽然亮起一块泛着幽幽蓝光的透明屏幕，上面宛如电脑打字般地匀速加载出一行行文字，数据在其中灵活跳跃。 　　同时，背景音里那些歹徒猖狂轻蔑的谈话声和压抑的喘息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冷静无波的人工智能女音。 　　——“杀手职业系统加载中，地点定位中，目标分析中，宿主李雁白，请确认您的身份。” 　　弹幕满屏的“？？？”从上方滑过，但这些都不会影响视频内主角的行动。 　　随后响起的声音年轻而冷漠，陡然一听便叫人如坠冰窖，和方才观众印象里理应弱不禁风的受害者形象天差地别。 　　“确认。” 　　他道：“系统，锁定目标，发布任务。” 　　——“收到。” 　　——“目标已锁定，人数：2，距离：<10m，目标携带武器：格洛克手.枪*2，砍骨刀*1，水果刀*1，目标身份：不入流的逃犯。” 　　——“任务要求：（1）杀死目标（2）清理现场。” 　　——“综合判定任务难度评级：B级。” 　　在AI播报的这短短十秒，镜头里的画面以一种无声无息的鬼魅般的速度贴着地面和树干倒转上移，让人能立刻联想到黑夜中捕猎的猫科动物。 　　一阵穿行后，画面定格于一根生长在高处的树枝上，郁郁葱葱的树叶随着风沙沙作响，枝梢悬着一轮冷白的明月。 　　而此时，接近的两名歹徒也拨开树丛走到树下。 　　“人呢？！！” 　　“草**？！他***不就摔在这里吗？老子刚刚看着他摔的……” 　　“肯定没跑远，没听到动静，就在这附近！” 　　轻轻晃动的镜头无声地在两名壮年男子的脖颈间摇摆。 　　3， 　　2， 　　1…… 　　画面渐黑，模糊的阴影中，一阵凌厉的刀光刹那间劈开整个视野！ 　　随后镜头180°转弯，一双冷冷的、漆黑的、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睛，横跨整个屏幕。 　　他眼睛轻眯了一下，见血的暴虐与残忍微不可察地泄露出来。 　　嗤。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奖励：价值千万的珠宝。” 　　…… 　　“这里是普华市早间新闻报道，今日凌晨一点整，天宇购物中心一楼的银桦国际珠宝商行遭遇抢劫，两名巡逻的安保人员被歹徒持枪击中，在送往医院治疗的途中不幸身亡。” 　　“据监控显示，犯人共计两人，均以口罩和棒球帽遮挡面部……逃亡过程中驾驶一辆黑色箱型面包车……” 　　“……涉案金额高达八千万，两名逃犯均违法携带枪支弹药，行为极其恶劣，如有相关线索，请立即联络当地公安局，务必不要轻举妄动。” 　　“叩叩叩。” 　　“咔哒。” 　　“请问你们是……” 　　“李半青同学，你好，我们是普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警察，现了解到在今天凌晨一点到六点的时间段，你都在慈清山独自露营，对吗？” 　　“……是。” 　　“是这样的，你极有可能被卷入一起恶性案件，为了确保你的人身安全，麻烦你和我们去一趟公安局接受调查。” 　　模糊的镜头最终定格于在门边长身玉立的青年，画面逐渐清晰。 　　他穿着白色衬衣，戴着无框眼镜，表情冷静平淡，即使听到警察的话也只是轻微地拧了下眉头。 　　青年抬头直视警方，也直视镜头。 　　他的眼睛生得很是漂亮，情绪平和，眸中一派干净清冷，其目光冷静锐利，从上到下审视得理所当然。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都叫上门的小警察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我是警察还是他是警察啊……” 　　他点了点头，淡淡道：“好。” 　　画面渐浓，一行张扬鲜红的艺术字龙飞凤舞般浮现在黑幕之上。 　　——《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8月7日，不见不散！ 第68章 　　8月7日，天高气爽，宜结伴出行。 　　江漱阳站在镜子前，嘴里哼着歌，抬着胳膊不急不慢地在后脑勺扎了个小辫子。 　　为了更贴近精神病人电影里李半青的形象，他这两天在家自己把头发全染黑了。 　　也因为太长时间宅在家没出门，他头发已经长到肩膀处，他不是细软塌发质，如果不用皮筋扎起来，就会炸得像动画片里的狮子王。 　　扎完头发，他想了想，还是在满墙的各色没开封的护肤品里挑了一支防晒霜。 　　这些都是小姨时不时给他寄过来的，耳提面命地叮嘱他作为艺人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脸，干这行当的年轻人不管天赋再厉害，都得靠脸吃饭。 　　“这玩意应该不是智商税吧。” 　　他一边拆包装一边浏览着盒子上蚂蚁大小的文字，嘀咕：“算了，随便涂吧。”反正他怎么都晒不黑。 　　防晒霜是梨花香的，牛奶白的乳液在皮肤上抹匀，令他这张脸更加白腻，在灯下还泛着光。 　　江漱阳半眯着眼朝镜子左右瞅了好几眼，没看出什么差别。 　　他取下挂在衣架上的鸭舌帽，熟练地往脑袋上一扣，然后又拆封了一只新的口罩，一边朝玄关走，一边戴在下巴的位置。 　　刚换好鞋子，门铃就响了一声。 　　江漱阳本能地看了眼时间——10：00AM。 　　他们约好的正是上午十点整，这卡点卡得……怪准的。 　　他没等下一声门铃再响起，直接打开门，笑着望向等候在门外的男人：“好巧，刚好我换完鞋。” 　　左宥垂眸望着他，声音低沉：“东西都带齐了吧，没落下什么？” 　　江漱阳抬手朝他晃了晃：“带了，手机嘛，只要带手机就行，我网上买的票，到时候咱们直接去电影院取。” 　　左宥嗯了一声，扶着门，看着青年迈步出来，然后轻轻把门关上。 　　他们并肩朝电梯走去。 　　江漱阳：“元宝一只猫在家？你喂粮了吧。” 　　左宥：“喂了，我起得早，水换了一遍，放了点冻干和德罐，你还没吃早饭？” 　　江漱阳：“对啊，前两天不是忙着宣传电影嘛，某音新发布的那个什么变装视频还是叫你帮忙拍的，我们工作室的人都在公司忙得歇不下脚，搞得我都紧张了，昨晚就有点没睡着。” 　　他耸耸肩，帽檐下一张白净的俊脸微微仰着，朝向左宥无奈地蹙眉：“熬到差不多凌晨四五点才合眼吧……然后今早就睡过头了。” 　　说着，他顿了顿，蓦地笑起来：“不过，我猜你给我准备了，对吧。” 　　左宥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只有呼吸轻了许多，声音也像卡在喉咙里，慢吞吞地挤出来：“……嗯。” 　　他左手提着个纸袋，里面是雨伞和保温杯，还有用油纸包着的两个鲜肉包。 　　江漱阳笑眯眯地接过：“谢啦。” 　　两人站在电梯里，合上的电梯门倒映出两道赏心悦目的高挑身影。 　　高个子的一身黑衣黑裤，稍矮一点的则穿了件印有彩色字母的白T恤，上衣背后有状似颜料泼洒的印花，看上去五颜六色的，很是灿烂。 　　这俩人皆戴着顶鸭舌帽，似乎还是同品牌同款式的，一顶黑色一顶蓝色，没准是品牌促销团购打折。 　　“叮——” 　　电梯抵达一楼。 　　江漱阳边走边吃，三两口解决一个包子，然后便握着保温杯懒洋洋喝着里头装的红枣豆浆。 　　这杯子还是上回他去左宥家蹭饭打游戏落下的，没想到他宥哥这么细心，还专门用这个杯子给他带了早餐。 　　快走到马路边时，江漱阳眯了眯眼，很快注意到不远处正朝这边行驶过来的出租车。 　　他抬手便抓住左宥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拽着男人朝路边赶过去。 　　“——师傅，去世纪城中心吗？” 　　江漱阳拦下车，注意到出租车副驾驶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后者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他没太在意，只听到司机师傅回答：“去去去，巧的嘞，你们和这姑娘一个地儿下。” 　　“谢谢师傅！” 　　江漱阳拉开后座车门，自然地松开抓着左宥的另一只手，转头笑了笑：“快上来，不用等车了。” 　　左宥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然后慢慢放下：“……嗯。” 　　从小区出来前，两人便都是戴着口罩的。 　　左宥是习以为常了，以他的国民度，走在路上不戴口罩就等着被路人跟着拍吧。 　　而江漱阳也差不多，都有过好几次被围观要合照的经历了，反应再慢也该知道现在他这张脸的辨识度有多高。 　　更何况他头发还染回来了，更好认了。 　　因为车上还有其他人，他俩也没多聊什么。 　　江漱阳低头翻看各个群聊里层出不穷的消息，左宥望着窗户玻璃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副驾驶坐着的女孩戴着椭圆框眼镜，如果艾文在这里或许能认出来，这姑娘正是先前在《无名者的罪恶》第一场线下路演中大喊“江漱阳老公好帅”的狂热粉丝。 　　因为江漱阳在《无名者的罪恶》播出后将近四个月消失得太过彻底，微博也不怎么更新，且那段时间《挚爱的我们》封闭拍摄，线上关于他的行程信息或路透更是少得离谱。 　　所以年初时电影播出吸收的大量粉丝渐渐丢失了一部分。 　　季蓝英没有严格要求江漱阳积极发微博营业，更没让江漱阳空降超话或粉丝群去近距离宠粉。 　　原因很简单。 　　一是她想让江漱阳走纯演技派+电影咖的路线，这样就需要保持演员的神秘感与距离感，没有作品播出时太过频繁地冒头显然不利于她安排的路线，而且江漱阳这种热搜体质，季蓝英很难不怀疑这小子冷不丁地给她整个大的。 　　二是江漱阳容易吸引狂热的过激粉丝，这也是季蓝英没能完全料到的，她猜到自家艺人这脸这身材这声音这性格，从头到脚哪哪都讨人喜欢，毕竟是从小被人表白到大的。 　　但哪能想到这样的江漱阳进了娱乐圈后魅力更加放大了数倍，网上那些疯狂粉丝抱团在一块儿发布的各种言论简直不堪入目，跟养蛊似的一窝窝地繁殖。 　　至今没有私生粉追车上门完全是因为公司保密措施做得好、全能助理非常给力、且江漱阳是个不爱出门的阿宅。 　　工作室的人有翻阅过江漱阳的微博和某音的后台私信，离谱得令人发指！但他们能怎么样，只能挨个删除加举报，幸亏老板不爱看这些社交媒体的消息，也没刷视频的习惯，不然他们都怕脏了年轻老板纯洁的心灵。 　　如此种种还是建立在江漱阳不涉足粉圈的前提下，不敢想象，若是他再宠粉一些，情况会严峻到什么地步！ 　　为此，季蓝英还特别叮嘱了江漱阳不要随便接陌生人的来电，看到就挂断，如果锲而不舍联系他的就直接拉黑。 　　反正公司已经收到无数次过激粉丝充满“爱意”的礼物了，先前江漱阳录的旅游vlog到现在还没发出去，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江漱阳热度太高，工作室想等热度过去一些再发，刚好也避免分走电影的流量。 　　至于江漱阳本人清不清楚这些细节——那当然是不清楚的。 　　他对粉丝的印象还停留在《挚爱的我们》拍摄期间，专门跑来关心他给他送礼物的三个可爱小粉丝那儿，他哪能想到网络上他的粉丝们有多能舞。 　　当然，疯狂粉丝也分很多种类，大部分都是只会口嗨，在线上对着正主美色阴暗爬行的小可爱。 　　譬如出租车前座的这一位小卢姑娘，她就是爱好激情口嗨的狂热唯粉。 　　只不过她现在不深入粉圈了，只solo追星，这事说来话长，一切要从一次不愉快的粉丝群经历说起。 　　《无名者的罪恶》路演之前，小卢还是江漱阳粉圈活跃度超高的积极大粉。 　　某天，她加入了某个五百多人的企鹅群聊，这个群聊里的人都是江漱阳的粉丝，每个群成员都相当活跃，说话也都很好听，很多人比她还会口嗨，她超喜欢这里的！ 　　只是偶尔，她也会觉得，群里的朋友们说话怪认真的。 　　群主老是把“江江这样老喜欢在外面勾引人的小＊＊就是要被摁在床上草死的”、“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我要舔烂你的漂亮眼睛”、“好白的脖子好白的腰，肚皮也薄薄的，嘿嘿”等等这一系列言论挂在嘴边，并且还常常附带一张电影或花絮里截的细节图。 　　那时的小卢姑娘还是正统的女友粉，坚决不搞泥塑，她眼里的江漱阳A气爆棚，帅裂苍穹！她不是很能理解群主的xp，但她尊重。 　　本来她也不把群主这些话放在心上，但某次她开玩笑似地反驳说“江江肚皮哪里薄啦，明明都是腹肌，有劲得很嘞”，然后她就被禁言一周了。 　　小卢：……靠！玩笑都开不得，火这么大！ 　　追星女都是暴脾气，但禁言自己的是同担，勉强也算是她先ky的……行吧，她忍！ 　　《无名者的罪恶》路演之后，她兴冲冲地把自己拍的现场视频分享到群聊里，准备接受群成员们对江江霸气背头黑卫衣的顶礼膜拜，结果—— 　　群主：草，江漱阳你这个小**又他妈在外面勾引人！！还敢梳背头，把脸露给这么多人看？！等你回来就草死你（发怒）（发怒）（发怒） 　　管理员a：老婆就是要被绑着关在小黑屋的，这么漂亮的脸蛋在老公不在的时候也是必须拿头套捂着的，瞧这细胳膊细腿，真软，是扛肩上还是盘腰上呢？好纠结啊 　　管理员b：咱们群里居然有人抢到路演票了？！草***，为啥我没抢到，我要是抢到了保准冲上去抱着老婆就跑，要是能亲一口让我在局子里关一个月都行！ 　　小卢不可置信，她反复又看了好几遍视频，完全搞不懂这群人是怎么对着这一八五背头大帅哥叫出“老婆”这俩字的。 　　还细胳膊细腿，就算江漱阳没练出健美先生那样的肌肉，但很明显也是有健身的好吧？！ 　　行，还是那句话，不理解但尊重， 　　不过，这次视频是她拍的，她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很正常吧。 　　于是她激情抒发了一通对背头帅哥男友力和daddy霸总感的赞美彩虹屁，刚发出去没过两分钟，她就被踢出群了。 　　……这群人有病啊？！ 　　等等，难道她误入了泥塑粉的群聊？但不对啊！她以前也见过和她一样喊老公的群友啊！ 　　幸亏她加了管理员的企鹅号，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什么？你们群聊里那些“性别男”的符号不是像她那样为了防骚扰，而是真的性别男？？ 　　啥？你们都是同性恋？ 　　？？？你们不是口嗨，是认真的？还策划了接近江漱阳的行动？ 　　靠，就算她自认疯狂女友粉，都心知肚明那些老公男友啥的言论只限于线上口嗨和个人想象，怎么还有人真这么以为啊？！ 　　瞧你们也不是年纪小的小孩哥啊，咋能这么天真？ 　　不会吧不会吧，还冲上去抱着江漱阳亲，人家一拳就把你打进地里哦。 　　至于接近江漱阳的计划——这都不是狂热粉的范畴了，已经是私生粉了吧！ 　　顺便问一句，你有一米八吗有练肌肉吗就叫人家老婆？ 　　小卢真情实感地把这些想法告诉管理员，然后她又被拉黑了。 　　……啧，行嘛。 　　她微笑着动动手指，禁言我踢我出群还拉黑我，那我举报一下不过分吧。 　　举报理由……就填非法聚众淫.乱吧！ 　　从这以后，因为有混迹这类群聊的经验，小卢每次看到网上那些口嗨言论都习惯性地想分辨一下对方是玩梗还是认真的。 　　观察着观察着，经验丰富的追星少女小卢逐渐发现，江漱阳的粉圈相较于圈内其他明星……似乎格外的……淫.荡。 　　当然，这些从表面看是看不出来的，要深入粉圈内部去围观同担们的发言，简直是大黄丫头和男同们的聚集地！ 　　甚至私生粉也出奇的多！都快追上REstar那样的养成系男团了！ 　　要知道REstar那边私生粉的猖狂肆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万业娱乐不做人，有意养蛊。 　　他们公司内部有不少人觉得私生粉舍得花钱又好利用，每次一有什么负面舆论就可以拉着臭名昭著的私生粉出来溜一圈转移粉丝注意力，实乃卖惨背锅一大利器。 　　但长空娱乐显然不是这样，无论是公司还是工作室对待江漱阳的态度粉丝们都有目共睹。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 　　小卢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自己偶像魅力太大。 　　等《无名者的罪恶》下架，失去江漱阳动态的四个月里，粉圈渐渐干净了很多，小卢那一颗被江漱阳撩得小鹿乱撞的少女心也慢慢冷静下来。 　　虽然，一部《挚爱的我们》就把她那股上头劲儿又勾引回来了。 　　但，刷多了论坛里关于江漱阳实绩的科普帖和讨论帖，又跟微博里那些冷嘲热讽的小鲜肉对家粉丝大战八百回合后，小卢已经没心思关注同担们的大放厥词了，她也逐渐由纯正女友粉变成事业粉+女友粉的杂交品种。 　　她家江江这么牛逼，脸和实力一个不缺，不搞事业怎么行！ 　　呵，肤浅的人才会只关注江江的外表，真正的粉丝已经进化到下一个level了！ 　　《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首映的这一天，小卢富婆的钞票没能花出去，没搞到包场的机会，只好遗憾地带着抢到的这一张票坐上前往世纪城电影院的出租车。 　　期间她一直在刷新着网上的观影动态，暂时没看到有人看完电影出来，估计她订到的这张票应该就是最早的一场。 　　出租车中途停在一处小区门口时，她本也没太在意，但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师傅，去世纪城中心吗？” 　　女生本能地转头看过去，反应快得像是看到老鼠的猫。 　　下一秒，她就睁大了眼睛。 　　没听错，也没看错，这声音，这双眼睛，绝对是江江啊！！ 　　小卢紧张激动到浑身僵硬，坐在副驾驶座上头也不敢偏，眼神也不敢乱晃，别说搭话了，她都怕自己乱动会冒犯了后座的人。 　　等出租车又行驶了十分钟，她才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从坐着发呆到假装刷微博。 　　呜呜呜呜呜呜——她太没出息了，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先前参加的那场线下路演也没给她这种感觉啊…… 　　天知道她先前胆大包天的那声“江漱阳老公”是怎么喊出来的，求求上天把她在那时候的勇气挪过来一半吧！！ 　　刚刚江漱阳甚至没有看她，她只是单方面仰头瞧见男生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睫毛长长的，乌黑的，含着轻松明快的笑意，亮晶晶的，像星星一般。 　　眼看着世纪城就要到了，小卢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机，对着后视镜—— 　　“咔擦。” 　　快门声一响。 　　她陡然僵住。 　　糟糕，没关声音。 　　果然，后视镜里，那个低着头看手机的青年闻声抬头。 　　他注意到女生举起的手机镜头，隐约挑了挑眉，因为戴着鸭舌帽，看得不甚清楚。 　　小卢本能反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私生粉！” 　　她声音不算大，但在紧闭窗户开着空调的车内显得相当响亮，且字正腔圆。 　　她说完后，场面寂静了两秒，司机师傅疑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她的手机，好像在想这小姑娘是不是看手机看上头了。 　　小卢觉得自己要哭了。 　　太，太丢脸了，还是在江江面前丢的脸…… 　　“到了哈，世纪城中心，在这里下车没问题吧？” 　　司机朝窗外看了看：“嚯，才十点多，世纪城就这么多人了，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江漱阳笑道：“行，谢谢师傅。”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出租车很快扬长而去，他们下车的位置恰好在马路边的常青树树荫下，头顶的太阳明亮到刺眼，所幸他俩出门都戴了帽子。 　　闷热的八月不见一丝凉风，空气干燥得呼吸都有些发烫。 　　左宥出声道：“入口在那边。” 　　江漱阳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啊……看到了，还挺近。” 　　他余光注意到从前座下来的女孩始终低着脑袋，站在树荫底下，表情沮丧，整个人看上去都黯淡了不少，头顶像是飘着乌云似的。 　　他想到刚才车上发生的小插曲。 　　其实江漱阳并没有看到女孩拍照，他以为那快门声是对方在自拍，不过联系之后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这女生应该是认出他们了。 　　至于是认出他，还是认出左宥，江漱阳也搞不清楚。 　　应该是左宥吧……毕竟左宥比他火啊。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在那陌生女孩小心翼翼地朝他看过来时，还是抬手挥了两下，笑了笑：“拜拜。” 　　女孩愣在原地，表情还是呆呆的，但手已经本能举起来。 　　两秒后，她反应过来，眼睛陡然亮了，手用力挥了起来：“拜拜！” 　　她吞了吞唾沫，鼓起勇气，道：“江江！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你，你要努力哦！” 　　让那些小瞧你的人都看看，你能攀到多高的山峰，令多少人望尘莫及！ 　　不远处和朋友站在一起的年轻男生愣了愣，眼睛眨巴了一下。 　　他垂在后颈的小辫子微微翘起，压在蓝色帽子下有种凌乱风流的帅气。 　　他笑着点头，声音穿过口罩，清朗有力：“好。” 第69章 　　…… 　　“今天电影院人很多啊。” 　　江漱阳站在取票机前，不太熟练地按照机器上的指示操作着。 　　左宥站在他旁边，他们身后还排着一长串的队伍。 　　他眸色平静，声音低沉，看上去一本正经地：“嗯，都是来看你的电影。” 　　江漱阳笑出声，取出电影票，转头看他：“夸张了啊。” 　　“应该还有两三分钟就能进场了，咱们卡点卡得准。”他环顾一周，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看到等候区里坐满的位置，“……也没必要找地儿坐了，就站那边等吧。” 　　从走进世纪城广场开始，他们便都自觉压低了帽檐。 　　虽说帽子口罩都戴齐全了，但依靠一双眼睛分辨偶像是粉丝们的基础操作。 　　换做平常上街，江漱阳不会这么注意，但今天毕竟是去看他主演的电影首映场，想也知道，这个点会出现在电影院的起码半数人都应该认得他这张脸。 　　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人多的地方就不可避免有些吵闹，江漱阳和左宥站在靠墙的地方等着广播通知检票，他俩低声聊着天，没太关注周围偶尔瞧过来的视线。 　　八月正值暑假，年轻学生们都有空出来玩。 　　且世纪城位于江城最繁华的几个地区中，这儿来来往往的男生女生一个个打扮得都挺时尚，高个子的帅哥美女并不算罕见。 　　按理说，江漱阳和左宥今天穿得都很简单低调，即使两人身形优越，也不会太惹眼。 　　事实也是如此，即使偶尔有人注意到他们，不知为何也会下意识移开目光，像是生怕惊扰了他俩似的，和往常那些光明正大看帅哥的视线很不一样。 　　“请，上午10：40场次《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观众到入口处检票……” 　　广播通知在大厅内响起，江漱阳朝电影票上标注的B入口走去，左宥跟在他身边。 　　B口前已经排了八九个人的队伍，江漱阳走到队尾时，刚好有几个高中生女孩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女孩们正互相说笑，因为高度差，她们一时没注意到同一时刻停在队尾排队的江漱阳。 　　“B口是这里没错吧。” 　　江漱阳也没在意，探头往检票口位置的标识看了两眼，然后便抬腿后退，准备让出位置。 　　他后退时不小心撞到左宥的肩膀，脚步一顿。 　　而左宥恰好低头去看电影票上的信息，脸颊几乎擦着青年的耳尖，一丝淡淡的梨花香扑面而来，即使戴着口罩也能闻到。 　　那股若有若无的甜味让他保持这个动作愣了两秒，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不好意思！” 　　停在队尾边的几个女孩好巧不巧就看到这一幕，顿时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你们先排！” 　　然后惊弓之鸟般地连连后退，最前面的短发姑娘脚步还踉跄了一下，险些倒到同伴的怀里去。 　　从她们的视角看过去，就是一个皮肤特别白的高个子帅哥靠在另一个更高更壮些的小麦色皮肤帅哥怀里，俩人脸都要贴一块儿去了，肤色差体型差直接拉满！ 　　虽然两个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帽檐低得连眼睛都看不到，但恰恰是这些遮挡元素才更能给路人想象的空间。 　　关键是，这俩帅哥的手都好好看！下颚线也特清晰！脖颈修长肩膀开阔，一眼瞧过去便有帅哥底子，而且那个白皮肤帅哥还扎着小辫子呢！ 　　所以——这是一对吧？ 　　她们本能地做出这种判断，实在是这两位小哥站在一块儿的气氛太过和谐，又和普通朋友有点微妙的区别，硬要说是什么区别，她们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令旁人下意识避让，看也只敢偷偷摸摸看的感觉吧？ 　　于是在江漱阳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几个小女孩就从他们视线下面噌噌噌地溜到俩人身后排着了。 　　“……？” 　　他困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女孩子们都故作忙碌地低着脑袋，像一群啄米的珍珠鸟，挤挤挨挨地凑在一团。 　　刚巧队伍又往前进了两人，江漱阳转过头，后脑勺的小啾啾也跟着摇摆了两下。 　　他看向左宥：“要轮到我们了，宥哥你直接把票给我吧，咱俩一块儿检了……你…脸怎么红了？” 　　江漱阳关心道：“很热吗？放映厅里空调效果应该更好一些。” 　　左宥闷闷地咳了两声，压着眉头，抬手扯了扯口罩，一副呼吸不畅的样子：“没事，有点闷……” 　　他垂着眼，没和江漱阳对视，伸手从后者手里接过电影票，道：“我来吧。” 　　随后便迈步走到前面，把票递给工作人员。 　　江漱阳眨了眨眼，看向左宥的背影。 　　男人肩宽腿长，比例极优，简单的黑色T恤更衬得他肩颈和手臂的肌肉丰满漂亮，并非过于强壮的厚实肌肉，但就是显得他身形格外挺拔。 　　而这样气势沉沉的一身黑，却偏提着个有印花的纸袋，瞧着颇有喜感的样子。 　　江漱阳眼睛慢慢弯起来，眼尾微微上翘，和平时的笑容似乎没什么不同。 　　非要说有什么差别，或许是狗狗笑和狐狸笑的区别吧。 　　这转瞬即逝的笑容隐没在帽檐的阴影与口罩下，等左宥回头看过来时，便只见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不偏不倚地同他对视。 　　年轻俊朗的邻居先生迈步上前，抬手搭在他肩头，动作自然又亲昵，像是对待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一般。 　　青年稍稍用力，推着他前进，甚至还把身子倚靠在他手臂旁边，微微歪头瞧着他，漂亮的眸子里氤氲着明朗的笑意，声音轻快：“还愣着做什么，进去啊。” 　　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他一下，手指落下来时顺势握住他肩头，捏了捏。 　　“……嗯。” 　　左宥嘴巴抿得很紧，他觉得自己半边身子好似都麻掉了。 　　夏天的衣服如此单薄，完全挡不住肩膀和手臂位置温热的触感。 　　他甚至能够自发地依据肩头传来的力度，在脑海中描摹出青年那双细直修长的手，指头还带有健康的血色，正施施然落在他锁骨末端。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猛烈的心跳声如战前擂鼓，左宥不知道靠在他身边的江漱阳能否感觉到，应当，应当是感觉不到的……吧。 　　他的病是不是变严重了。 　　左宥思绪沉沉，眉眼压得更低，胸膛里那颗心脏反而跳动得愈发刺激。 　　他僵直着身子往前走。 　　多亏放映厅的灯光不太明亮，他又戴着口罩，所以他的表情变化应该不明显，应该…… 　　在外人眼里，他最多就是眉头皱得紧紧的，有点儿凶，很有距离感，令人不敢搭话。 　　左宥几乎是凭借身体本能跟上江漱阳的步伐，亦步亦趋地顺着后者的安排找到位置坐下，弯腰拉下座椅时还手抖了一下。 　　乍一看上去没什么不对，最多就是显得整个人沉闷老实，笨手笨脚。 　　“电影开始了。” 　　左宥回过神，听到江漱阳低低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提醒似的。 　　……不是仿佛。 　　他眼神又开始发虚了，声音反倒越发沉稳，状似冷静地应道：“……嗯。” 　　江漱阳慢悠悠坐正身子，低头看向手机上最新弹出来的消息。 　　【汪石】：人在电影院，即将开场 　　【汪石】：[照片.jpg] 　　【汪石】：开始了开始了，这熟悉的开场bgm，这动听的警笛声，这悦耳的枪声！！ 　　【汪石】：紧张，刺激，小江你还有两分钟就要出场了！！ 　　【汪石】：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老子拍的！！看多少遍都这么帅！！！ 　　【jiangsss】：汪导，专心看电影，别分心 　　【jiangsss】：[小狗托腮.jpg] 　　* 　　8月7日，《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上映第一天，相关热搜词条数量高达二十余。 　　热搜前五几乎被#江漱阳首次主演电影#、#江漱阳三重人格#、#江漱阳这个杀手不太冷#、#狗仔爆料《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是长空娱乐A评级剧本#、#原创编剧的时代来了#、#汪石十年磨刀换一朝成名#、#《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 爽！#、#江漱阳孟岱#等等这类似的词条来回轮流包揽。 　　就连暑期档热播的大流量古偶剧和万业娱乐热度正高的男团选秀综艺第四季也没在这部异军突起的“全员新人”电影手下占到便宜，花钱买的热搜全被一个个赶超，死死压在底下。 　　这一大盛况引来无数圈内圈外人旁观，江漱阳当日微博涨粉两百万，孟岱涨粉百万，连作为导演的汪石都涨了五六十万的粉丝！ 　　至于剧组里其他那些纯正的新人，更是铆足劲儿去接住这泼天的富贵，一个个在微博某音某书等平台上营业得分外积极，有些甚至连直播都热火朝天地开起来了。 　　——呜呜呜呜呜谢谢汪导谢谢孟哥，最谢谢的就是我们江少！！！ 　　——妈妈呀，我只是演了个小警察，这粉丝涨得我心慌慌啊！ 　　——你们是江少粉丝吗？我跟你们说，江少他本人比电影里更帅，帅得你在他面前都不好意思吱声的那种！！而且他性格贼好啦，演戏也特别卷，就那个打戏，连咱剧组武指老师都被江少卷得发慌哈哈哈。 　　——嗯？为什么叫江少……就是这么叫了呗，人家那么帅，气质那么好，跟世家里出来的大少爷似的，咱们剧组同事都爱这么叫，你们看花絮就知道了，咱汪导还藏着可多花絮了。 　　——江少和孟哥关系好不好……那肯定好啊！剧组里关系最好的就是他们和汪导三个人，忘年交啊！ 　　——哦哦，我懂了，你们是嗑cp的吧，对啊，你们没猜错，电影里孟哥演的蒋伯威那个黑老大就是喜欢上了李半青，这也不用猜吧，电影都拍那么明显了，只是没表白而已……恋爱脑？蒋伯威啊，蒋伯威咋可能是恋爱脑！咳，好吧，你们想怎么嗑就怎么嗑，都对，都对。 　　——后续还会不会集体直播营业……应该不会吧，暂时没接到通知呢，这次电影定档都特别突然，汪导都没反应过来，所以咱们第一天的院线场次排得不多，我们都可担心了。 　　——哇我怎么感觉我直播间里都是江少的粉丝啊，弹幕全在问江少的事儿，江少粉丝这么多小富婆吗，别送礼物了，我开直播不是为了赚礼物钱，是要配合咱电影宣传的……江少？江少应该不会直播吧，你们可以去问问他。 　　除此之外，最热闹的还得是团体愈发壮大的狂热粉丝们。 　　电影上映前唱衰的声音此时都偃旗息鼓了，只有少许不甘心的黑粉还在说这是剧组营销太用力，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热搜词条以及其他社交平台上的相关讨论量并非钱能买来的。 　　观众对于一部电影的看法各有千秋，大多数人觉得《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看得很爽很痛快，但也有人认为这又是一部没内涵的爆米花电影。 　　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电影时长就那么多，镜头有限，能够描述清楚的剧情也有限，汪石打从一开始就是要拍一部形似大男主爽文的电影，主打一个拳拳到肉的痛快！ 　　至于内涵？还是交给文艺片去升华吧，他这人俗气得很，拍商业电影就是冲着票房来的。 　　网上沸沸扬扬的议论只是彰显电影热度的一个方面，最能让人心里踏实的还得是实打实的数据。 　　于是，8月7日一过，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等待官方公布的票房数字。 　　万业娱乐的《挚爱的我们》前期宣传那么使劲，主演团队里还有两大流量，虽然上映前同样面临全网嘲讽，但其首日票房依然成功突破了八千万！ 　　这个数字足以说明男女主演两位流量爱豆的粉丝号召力，而《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不仅面临着主演团队流量不高的问题，还处于空降定档导致的前期宣传不广、以及影院排片不多的困境。 　　理智地说，首日票房超越《挚爱的我们》是不可能的。 　　但——《挚爱的我们》就要下架了啊！ 　　如果精神病人的首日票房不错，网上观众反响又如此热烈，影院又不会有钱不赚，调整排片是必然的结果。 　　就冲这架势，甭管首日票房如何，这电影从第二天开始，票房就该青云直上、一往无前！ 　　8月8日，《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首日票房数据结果公布，单日票房突破七千万。 　　8月9日，《挚爱的我们》下架，各大影院纷纷调整排片。 　　当天傍晚，《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电影官方发布总票房突破五亿的海报。 　　上映不到三天票房破五亿，由此再上热搜！ 　　…… 　　8月15日，《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电影总票房突破20亿，上映仅七天已成功赶超《挚爱的我们》总票房。 　　当晚，在粉丝热烈庆祝和狂欢期间，一个名为#江漱阳长空太子爷#的热搜词条空降榜一。 　　不到半小时，写有“爆”字的黑红方框标志便坠在了词条尾巴上。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形如#江漱阳内定男主角#、#江漱阳皇族#、#江漱阳顶级资源咖#等等带大名的黑热搜冲上热榜。 　　似乎，风雨欲来。 第70章 　　翌日，长空娱乐。 　　江漱阳坐在季蓝英办公桌对面，翘着二郎腿，整个上半身都陷进沙发椅的靠背里，像软骨头似地坐得歪歪斜斜，大腿上放着厚实有弹性的抱枕，手里则是在懒洋洋地滑动手机屏幕。 　　这模样瞧着实在悠闲，仿佛对网上乌烟瘴气的议论声一无所知。 　　季蓝英一边滑动鼠标，检查着工作室发来的数据表，一边道：“你倒是不着急。” 　　她口吻淡淡，也没看江漱阳，像是闲聊般的。 　　江漱阳左手支着脑袋：“嗯……？还好吧。” 　　他垂眸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浏览些什么：“也不算大事，而且不是有小姨你在吗？” 　　季蓝英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算大事？” 　　“确实不算大事啊，长空…太子爷，这称呼除了有点中二之外也还好吧，都21世纪了，还太子爷……唉。” 　　江漱阳笑了笑：“而且这些什么关系户啊资源咖啊，我觉得真正的路人网友也不会在意吧，说到底，只要我把戏拍好了，演技到位了，观众看得开心了，谁会管我是不是关系户啊。” 　　“至于皇族——这不是指选秀节目里的关系户吗？选秀投票和我演戏试镜的差别可太大了，投票那是花的观众和粉丝的钱，那数据造假的皇族不就是在骗人家钱吗？”他耸耸肩，“我演戏试镜拿角色又没花别人钱。” 　　娱乐圈竞争如此激烈，今天你抢我的，明天我抢你的，抢来抢去就是常态，抢到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还有背后的资本博弈，而抢不过认栽就得了，有时间埋怨这埋怨那的不如多上几节课。 　　再说这圈里的关系户还少吗，现在身边没有个沾亲带故的娱乐圈内行人，谁敢轻易入圈啊。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在这种环境下谈公平简直是天方夜谭。 　　江漱阳没那么清高，都进娱乐圈了还放着现成的人脉关系不用，那都不是小白花了，纯纯傻子，没苦硬吃。 　　再说他也没利用小姨的背景人脉去作威作福，他从接第一部戏以来自认勤奋认真不摆烂，演技也绝对在及格线以上，作品上映后网友们的好评也不是假的——关系户怎么了，他没害谁也没对不起谁，非要让他幻想出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被他夺走角色而郁郁寡欢的受害者才好吗？ 　　哎，他还以为这种“全网黑”是有多了不起，这样站不住脚的黑点也就短期糊弄一下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他才不觉得路人会因为某部电影的主演是所谓的“关系户”而抵制观看，导演更不会因为试镜的演员是传闻中的“关系户”而淘汰他。 　　所以，这种黑料对他本人到底有什么影响呢？ 　　“很简单，通过买热搜营销号水军，向大众营造出一种‘全网黑’的假象，一边倒的谩骂很容易导致洗脑跟风的后果，让路人认为你干了什么欺师灭祖不人道的大事，从而毁坏你的路人缘。” 　　“路人缘有什么用呢？支持票房这一类的作用先不提，因为你也知道，这一块影响还不是那么大。影响大的是路人对你的信任度，如果这次让他们给你成功定罪，那么下次再造谣说你通过你的背景关系人脉等等这些东西，去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坏事，就更加顺理成章又令人信服了。” 　　季蓝英神色平静：“再者，在大众印象里，关系户是大多数场景下的强势方，强势方是不会被欺负的，甚至强势方往往是施暴者，由此延伸的仇富心理也是一样，等发酵到那时才是路人缘的全面崩盘。” 　　江漱阳欲言又止：“……” 　　江漱阳：“小姨，你别吓我，哪有这么严重……” 　　季蓝英盯着他看了数秒：“看来你是真不着急。” 　　“这还能有假不着急啊……”江漱阳挠挠头发，“行吧，那…小姨你打算怎么解决，工作室那边怎么处理，需要我出面回应吗？” 　　他歪着脑袋，垂在后颈的小啾啾也跟着耷拉下来，只是发尾还胡乱翘着。 　　季蓝英收回目光，电脑屏幕的蓝光照在她脸上，瞳孔中隐约倒映着飞速刷新上滑的聊天页面。 　　她语速一如既往地快，却不显得急促，语气依旧是冷静的：“不用，你老实装死就行，昨晚的热搜空降后热度飞得太快，我当时猜测那黑热搜背后的人还有后招，所以让工作室那边先别回应，果然——” 　　“热搜买得很着急，水军和营销号们也很着急，急着把你摁死在关系户上，急着把你的票房成绩绑死在资源好上，最有意思的是……” 　　她看着电脑，也不知道是瞧见了什么，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这些指责你依靠人脉背景抢资源、揣测你一个小镇做题家哪来这么多好剧本的人，都只是靠一张嘴去推论去猜测，无凭无据。我从昨晚等到现在，就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结果，真有意思。” 　　季蓝英朝对面坐着的青年招招手：“过来看。” 　　江漱阳放下二郎腿，在地上一滑，带轮子的沙发椅便轻飘飘地溜到季蓝英身边。 　　他好奇地探着脑袋：“什么啊？”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微博热搜词条内的营销号发文截图。 　　【娱妹侃八卦Vvv】：#江漱阳抢资源# 家人们，我好像挖到真的了！！我是顺着时间线去挖的，越挖越觉得有问题！纯属猜测哈，仅供讨论（狗头叼玫瑰） 　　首先，我们都知道，《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和去年大爆剧《遗失的真相》的导演是同一个人，这位导演的人生经历也颇为坎坷，精神病人刚上映就有人扒了，还上了热搜，不知道家人们有没有了解。 　　简单来说，就是这位导演w大学还没毕业就有一部自编自导的微电影作品，且这部作品在当时还拿了不少奖项，我去看了这部电影，w是真的很有灵气，才华横溢的那一类导演，光是看那些特写镜头和转场都很有艺术性。 　　这样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却在毕业后被一家狗公司坑了，签了十多年的卖命合同，硬生生拍了将近十年的烂剧，直到去年那部大爆剧才让他翻身。 　　据业内人士爆料，w正是靠着这部大爆剧的成绩去和长空娱乐谈条件，让长空娱乐替他“赎身”，至于交换条件——我们不得而知，但想也知道，肯定和这部《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有关。 　　毕竟这电影是长空独家投资，又是A级剧本，还全员新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导演怎么行？要是随随便便找个脑子有坑的导演，只怕A级都能给它拍成F级。 　　然后，再结合精神病人剧组演员直播爆料的公司内部试镜时间，大家有没有发现，有一位演员，在试镜期间的档期是空着的，而这位演员也是出了名的圈内劳模，一部戏接着一部戏拍的那种！ 　　好巧不巧，这位演员还是和导演w有过非常愉快的合作经历，最后作品也帮助两人更上一层楼的那位，齐齐步入事业的新高峰！这位演员我们姑且叫他z。 　　这位z是真的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五六年才熬出头，从他以前接到的烂剧本也足够看出，z绝对不是关系户，甚至在圈内毫无背景人脉。 　　我知道看到这里的大家肯定觉得我这些猜测太癫了，这点东西怎么能得出某j姓艺人抢人角色的结论呢？但还没完，以上还只是两个巧合。 　　z以前一直是网剧和电视剧演员，除了刚出道拍过的那一部小成本电影之外，从没机会涉足电影圈，但去年z在接受Boliex杂志采访时有提到过，他近期考虑进入电影圈，希望能遇到好的电影剧本。 　　啧啧，巧不巧，你说这时间线巧不巧！ 　　我专门去挖了z参加Boliex杂志采访是什么时候——就是去年的十月份左右，刚好和《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试镜会时间重合，又刚好，w和z去年才合作了大爆剧。 　　站在w的立场，自己重回电影圈肯定是希望有个靠谱的演员当男主的，所以前不久才和自己合作过大爆剧的z无疑是最优选择。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新人拿到A级剧本和顶级大导的男主角很不合理，但一个和导演有过成功合作、且入圈六年的成熟演员拿到这个男主角，是不是就很理所当然了？ 　　在去年十月份的采访中说想进入电影圈的z一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接到电影剧本，有没有可能不是他接不到，而是他本以为应该属于他的电影剧本被人截胡了？ 　　以下补充相关采访图和行程时间表~ 　　[图片.jpg]*9 　　转发1.1w；评论10.3w；点赞7.1w 　　江漱阳看了好一会，表情有些困惑，迟疑道：“他……这是说的，汪导和宥…左宥？” 　　“嗯，就差把人名直接说出来了。” 　　季蓝英：“这人选还挑得挺好的，左宥也是咱们公司的，而且还是咱们这的‘长空一哥’，在圈内混了六年，对上你这个‘长空太子爷’还会被抢走角色，的确能坐实你这太子爷的身份。” 　　江漱阳：“……” 　　江漱阳委婉道：“能不能别这么叫了，真的好土。” 　　在网上发一发还好，现实中叫出来真的很尴尬哎。 　　季蓝英只当没听见，神色淡定：“所以我说他们这一招很有意思，这是截图，你看不到评论区，当然，也建议你别去看，毕竟你生气了还不能下场和他们吵，憋着只会让自己更生气。” 　　“总结来说，他们这一步棋的效果暂时是有了，你家粉丝和左宥的粉丝已经掐起来了。” 　　江漱阳皱了皱眉：“就这么简单？粉丝也没那么傻吧……” 　　“耐不住有人假装粉丝去吵架，都追星了，哪来那么多理智粉。”季蓝英说，“更何况网络环境不好，本就容易产生极端情绪。” 　　她握着鼠标，眼睛盯着屏幕：“这条微博才发出来不到半小时，现在已经上热搜了。这种空穴来风的推测是很难澄清，如果你们两家粉丝还真的撕起来结仇了……” 　　江漱阳：“我已经想象到搞这一出的人笑得多开心了。” 　　“所以也让你长长见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季蓝英看着他，道：“利用互联网毁掉一个人的成本太低了。” 　　“……” 　　江漱阳：“小姨，我今年二十二岁了，我懂！” 　　怎么感觉今天他被叫来公司是来上课的呢？还是案例分析课，小姨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他一顿吧！ 　　他最近有做什么得罪小姨的事情吗……应该没有吧，不就是放假放久了点嘛…… 　　他眨眨眼睛，真诚地回望季蓝英：“所以啊，小姨你打算怎么办呢？教教我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神通广大的手段。” 　　女人挑了挑眉，从容颔首。 　　“很简单。” 　　她搭在鼠标上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指甲碰撞着塑料外壳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另一只手稍稍抬起，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步，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艺人。” 　　她微微一笑：“之后，就顺理成章了。” 　　《无名者的罪恶》是谁代表长空娱乐决定的投资？ 　　《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又是谁提出的项目？从A级剧本到专门为此请来的导演汪石，再到在公司内举行的仅针对新人且不开放男一号角色的试镜会——如此种种，都是谁做下的决策？ 　　《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从“全员新人+原创剧本+网剧导演+空降定档”的轻视，到“A级剧本+顶级大导+大热暑期档”的捧杀，可谓是历经风雨，见识到多少人的变脸戏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部票房突飞猛进、令某些人一夜之间篡改说辞的电影，从一开始，就是她为了江漱阳组的局。 　　有句话叫“先有主角再有电影”，恰是如此。 　　她季蓝英什么时候沦落到去摘别人桃子的地步了？她想捧什么人，向来都是自己搭台子唱戏。 　　至于所谓的“长空太子爷”江漱阳，只是一个大三暑假出门逛街，意外被她相中，哄着签约长空娱乐，误打误撞进入娱乐圈，毫无背景但小有天赋的普通新人，不是吗？ 　　毕竟圈内人都知道，季蓝英手里攥着的资源，稍微从指头缝里漏出一点，都足够把一头猪给捧上天。 　　但她五年不亲自带艺人，是她不想吗？ 　　是他们不配而已。 第71章 　　季蓝英带领工作室的反击极其迅猛，快刀斩乱麻般地将筹备好的公关策略一步步实施到位。 　　最佳舆情公关时间是48小时以内，当她摸清楚敌方的底牌后，自然不会再冷处理，放任这一盆接一盆的脏水发酵。 　　考虑到江漱阳粉丝的疯狂和战斗力，工作室甚至不需要买多少水军，只稍稍带一下节奏，这群可爱的小粉丝们就会自发地把矛头对准造谣者们，将过去这一天里遭受的委屈和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而被造谣欺骗的路人也会对江漱阳这位苦主心生愧疚，虽然这点愧疚微弱得不值一提，但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他们对江漱阳本人的整体印象。 　　在未来可能存在的又一次舆论危机中，这群被欺骗过的网友，或许会对江漱阳多一些信任，愿意冷静下来等待事件结果，或客观中立地替其发声。 　　这次黑热搜的爆发在《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上映一周之后，无论是季蓝英还是江漱阳，都不觉得这来势汹汹的抹黑与打压是某一个人或某一方势力能弄出来的场面。 　　大概是电影票房成绩太好，躲在幕后虎视眈眈的众人都坐不住了，毕竟娱乐圈盘子就这么大，蹿红的每一个“新人”都注定要分走“老人”的蛋糕，而每一个“老人”也都是在各种或真或假的黑料下挣扎出来的。 　　在这群人眼中，对新人的造谣式打压本就理所当然，就像一盘菜刚端上桌总有人会伸筷子搅乱试试味道。 　　只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季蓝英可不是什么宽容善良的人，既然敢伸手碰她的人，就要承担应有的后果。 　　这次事故目前最大的遗留影响就是江漱阳和左宥双方粉圈的争吵。 　　粉圈问题向来难得掰扯清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毕竟人心都是偏的，很难站在对方立场冷静思考。 　　起初“江漱阳抢走左宥角色”的事是在网友们几乎已经给“江漱阳关系户”盖章定论的时候被爆出来的，巧的是左宥入圈这么些年的确经历过几次被抢角色被打压的事，粉丝们对此都很敏感。 　　何况江漱阳作为长空娱乐新签的演员，出道一年就有如此亮眼的成绩，如果左宥有意向进入电影圈，那么他们俩是绝对会形成竞争关系的，而且还是劲敌！——这是左宥粉丝的想法。 　　所以，无论抢角色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粉丝抵制的态度得摆出来，理智的大粉会号召粉丝们“先别骂，等子弹飞一会”，但不受大粉控制的散粉在不怀好意的水军或披皮黑的带领下已经开始屠对方广场了。 　　这不屠不知道，一屠吓一跳。 　　江漱阳粉丝是什么属性，在今天以前没人了解，但今天以后，别人不懂，左宥粉丝肯定得懂。 　　这群人他妈的就是属疯批的啊！！太特么疯了！！！ 　　明明自家正主黑料当头，他们还骂得不管不顾，而且他们骂人不管带不带脏字，一定都得戳心眼子的骂。 　　也不知道这群人在这么短时间内做了多少功课，左宥粉丝吵着吵着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群疯子怎么比他们还了解左宥的黑料，骂个人还引经据典的，论翻旧账这事谁比得过你们啊？！ 　　要让左宥的粉丝们来评价这次撕逼，估计会神色复杂又嫌弃地沉默半晌，然后道：“……晦气。” 　　季蓝英本没打算关注这点粉丝间的小打小闹，当“她是江漱阳经纪人”这件事公布出去后，“江漱阳抢角色”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粉丝们爱吵就吵吧，她也不觉得江漱阳和左宥未来的事业会有什么交集。 　　虽然……她的确有听说卫将明那边在接触电影圈的人脉，但以左宥的咖位就算演电影肯定也得争取男一号，而江漱阳自《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大爆后就更得稳住男一号了。 　　如今圈内对于番位的重视已然畸形，这不是一两个人能改变的局面，即使某天江漱阳真的想自由选择演哪个角色，也得等他彻底坐稳一线电影男演员的位置再说。 　　否则，季蓝英可不希望自己亲手捧上去的艺人成为别有用心之人拉踩的垫脚石。 　　她相信，卫将明也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所以…… 　　“这俩人合作一部电影？”季蓝英内心淡淡，“怎么可能。” 　　“叩叩！” 　　“请进。” 　　“季老师！出大事了！” 　　推门进来的员工语气急促，脸色复杂中带着些许兴奋。 　　季蓝英抬眸：“有什么事是微信上说不清楚的吗？” 　　员工关上门，摆摆手：“害，这不一样，这事对我们没啥不好的影响，就是很……神奇，你知道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拿着亮着屏幕的手机，兴冲冲地举到季蓝英面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快看这个——左宥刚刚突然发微博了！” 　　季蓝英思绪转得很快，一听这话，她还没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便下意识想：“左宥发微博？是回应抢角色这件事了？” 　　这是做什么，何必呢。 　　她心里冷静，现在出来回应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随后她定睛一看，向来淡定从容的脸上晃过一丝错愕。 　　她下意识抬手从员工手里拿过手机，盯着屏幕，眯了眯眼，确定不是自己熬夜工作两眼昏花了。 　　【左宥】：[照片.jpg] 　　转发1.2w；评论3.4w；点赞4.2w 　　是的，左宥只发了一张照片，什么文案都没带。 　　但就是这张照片，却足以令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左江两方粉丝全体震惊，也足以令圈内和这俩人相熟的同行们睁大眼睛。 　　这是一张自拍图，上面没有时间标识，但背景里餐桌上熟悉的家常菜摆盘已然昭示出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地点。 　　即使是不了解左宥在过年时因为专程飞回江城、在公司公寓里独自一人吃年夜饭而上热搜这件事的人，也可以翻阅左宥的微博，往前不久就能看到在大年初一当天晚上，左宥曾发布过这一桌家常菜的照片，以及他自己坐在餐桌边的一张照片。 　　当时这条微博一经发出，“独自一人过新年”的调侃和猜测便自然消散了，更多人关注的是左宥的颜值以及给左宥拍照的人是谁。 　　而此时这张自拍发出来，当初的疑问迎刃而解，但粉丝们心中的问号反而愈发滋长。 　　这自拍是一张双人合照，在前面举着手机拍照的人是左宥，而坐在餐桌另一边脸颊比心望向镜头的黑发青年——无疑是江漱阳本人。 　　照片的整体氛围格外和谐。 　　江漱阳笑容灿烂，眼神明亮，两颊的酒窝甜得不可思议，一身墨绿色毛衣衬得他肤白如细雪，毛绒绒的质感让他整个人气质柔软又温暖。 　　而前面的左宥居然也笑了！是的，没有看错！他真的笑了！ 　　不是凶巴巴地扯扯嘴角的那种冷笑，也不是皮笑肉不笑的面瘫式社交礼仪，而是从眼神到嘴角加上整个面部肌肉都非常温和地笑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透着暖融融的笑意，淡淡的，像融化的稀释后的糖浆。 　　这条微博才发出去十分钟，底下评论区的粉丝们就已经懵得团团转了。 　　【鲜奶米豆腐zuo】：？你？？？ 　　[世上如此美男子等人共1034条回复>] 　　点赞1.2w 　　【小狼不吃肉】：哥们，你认真的？？你早发啊！！新年那会咋不一块发了呢？！ 　　[左右徘徊等人共564条回复>] 　　点赞8876 　　【江上朝阳】：哇哦，所以你俩是好朋友？行吧，那我暂时就不骂你了（微笑） 　　[江中君子等人共657条回复>] 　　点赞5341 　　江漱阳的粉丝们对这张照片没多少想法，最多就是觉得这是左宥单方面的示弱，知道他家粉丝污蔑人还乱咬人，出来管理局面了。 　　至于这张自拍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量——无非就是江江和左宥是过年一起吃饭的朋友罢了，江江的朋友还少吗？咱们江江拍一部戏就结交一群好朋友，这有啥稀罕的。 　　能跟他们江江做朋友，是左宥的福气！哼！ 　　但左宥的粉丝才是真的炸了。 　　草！自家正主还得是自家了解啊！他们那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在圈内人缘差得人尽皆知的左哥呢？！ 　　粉丝们谁不知道左宥入圈六年，唯一的朋友就是经纪人卫将明，社交圈窄得令人发指，前些年他们还常常自嘲粉上了一个自闭小孩，现在的话……早就佛了。 　　没朋友就没朋友呗，好好搞事业，有粉丝就够了呀！ 　　所以，他们请问呢？哥哥，你搞这一出是做什么呢？ 　　大半年前交的朋友藏到现在才发照片，还偏偏是两家交战期间发——这跟前线战火正旺，而远在都城的君王先竖起白旗投降有什么区别？！白旗上他**的还印的是交战两方君主的昔日亲密合照！ 　　某粉丝群内。 　　【姐妹们，你们看懂左哥这操作了吗？怎么这么迷呢？】 　　【看不懂+1……我不信他是真的和那谁关系好，只能说季蓝英真尼玛nb】 　　【其实吧，我觉得先别管他们关系好不好了，那谁家的粉丝跟疯狗一样乱咬，咱们哥哥都出来回应了，他怎么还好意思继续装死啊！】 　　【呵呵，问就是在忙事业呗，只有左哥这种八百年没交到新朋友的自闭小孩才会急冲冲赶上去澄清】 　　【我都怀疑那个拉左哥下水的猜测帖子是不是那谁在自导自演……明明昨天被黑的人还只有江某自己，今天就莫名其妙把左哥牵扯出来了，这里面没鬼我吃键盘！】 　　她们讨论的语气越来越偏激，话题也越来越阴谋论，眼看着大家情绪激化得太厉害，群里一个粉圈里小有名气的站姐忽然发了条消息。 　　——【宝宝们先冷静一下，我本来不太想说的，但我觉得，左哥可能是真的和jsy关系很好，大家先不要太激动，不要被某些对家利用了，因为目前为止，左哥和jsy暂时是没有利益牵扯的，而且jsy的经纪人是季蓝英，他家粉丝又那么疯，我们和他们撕起来真的没必要。】 　　——【圈里已经有很多人眼红左哥了，这两年越来越多的黑通稿足够说明这一点，所以我们不要再树敌了，更何况，如果他俩真是朋友，我们吵起来左哥肯定会伤心的。】 　　——【这次只是一个证据全靠推理的误会，左哥都这么快出来澄清了，以左哥那种性格能做到这一步，可想而知他俩关系有多好了！】 　　这位站姐平时在群里只发美图以及夸夸，很少参与这些讨论，此时她突然开口说这么多劝和的话，群里一时陷入沉默。 　　站姐没有理会这样的沉默，而是继续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jpg] 　　——【这是去年暑假我去探班左哥《遗失的真相》剧组的时候意外拍到的，照片里和汪石站在一起的就是jsy，之后我还看到他和左哥聊天了】 　　照片里，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站在广场中央，笑容和煦，背景是有些老旧的小区楼房，看过《遗失的真相》的观众能很快认出来这是案件二的取景地点。 　　站姐还想继续发些什么，却瞧见自己发出去的下一条消息后紧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踢出群了。 　　而没过半分钟，群主就私聊她。 　　【姐妹，刚刚那张照片麻烦你别发出去，网上已经有人在乱嗑cp了，谢谢哈】 　　站姐叹了口气，回复了个“好”。 　　下一秒，她后知后觉——她不会是被当成cp粉踢出群的吧？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那张照片拍得太好，让同担们怀疑她的粉籍了？ 　　……唉，这可太冤了。 　　* 　　“左宥？！你是不是疯了！！！” 　　卫将明对着视频电话上蹿下跳：“你你你——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本来他还在兴致勃勃地吃瓜，啧啧感叹着江漱阳命好、季蓝英也命好，这两人凑一块简直是核武器，幸亏人家不拍电视剧，不然他还真没多少信心帮左宥稳住长空一哥的地位。 　　结果，前一秒吃人家瓜，下一秒自家瓜田炸了。 　　卫将明就纳闷了。 　　他怎么不知道左宥和江漱阳关系这么好了？ 　　他俩原来是认识的吗？！ 　　等等……卫将明眼睛一眯，忽然回想起去年十二月底，左宥准备进组，他们一行人去横店订酒店时偶遇的一个穿白羽绒服的年轻人。 　　当时左宥并没有向他们介绍那年轻人的名字，只道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这一点从他俩交流的熟稔与左宥态度的温和就可见一斑。 　　而卫将明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左宥当时的态度和说法，就是那年轻人的脸——那长得是真好看，简直令人见之忘俗，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时想起大半年前的一面之缘了。 　　但再好看也不至于让左宥这时候突然发个合照来证明两人关系很好啊？！ 　　怎么，这年头不仅情侣要官宣，连交个朋友都得官宣一下？ 　　视频电话上，左宥那边的景象是一片雪白，这画面卫将明很熟悉——左宥家的天花板嘛。 　　每次打视频那家伙都是这样，从来不露脸，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放，镜头朝着天花板。 　　“有什么问题吗？” 　　左宥道。 　　卫将明：“靠！这问题就大了去了！粉丝之间的事你管什么管啊！现在的粉圈吵来吵去都是常态好吗？！你插进去管，人家都觉得你多管闲事，疯起来连正主都骂你不知道？？” 　　“而且，”他按捺住性子，耐心道，“这件事和咱们就没关系，是有人要黑江漱阳，咱就是无辜受害被人拿去当靶子的。再说人家江漱阳那边都已经澄清了，粉丝们再继续吵也吵不了多大，小打小闹嘛，以前粉丝吵起来也不见你多关注啊？” 　　左宥沉默了片刻：“……想发就发了。” 　　他没坐在手机附近，声音像是远远传来一般，低沉而模糊：“没必要因为毫无根据的造谣而吵架。” 　　卫将明：“……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关系好了，这回就算了，下次别这样了啊。” 　　啧，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左宥是这么讲道理的人。 　　卫将明有很多个微博小号企鹅小号，私下里也混入了不少粉丝群聊。 　　关注粉圈动态这种事本不需要他这个经纪人亲自来做，这是工作室的职责，他混进粉丝群纯粹是他爱吃瓜罢了。 　　譬如说此时，他一边和左宥视频通话，一边就在翻阅粉丝群里疯狂弹出的新消息。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我天，左宥，你家小粉丝想象力太丰富了，她们居然觉得你和江漱阳关系不一般，怀疑你俩在谈恋爱？！怎么可能！季蓝英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艺人刚闯出点名气就自找死路！” 　　“而且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谈？这还是你出道六年以来第一次有人怀疑你性取向！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他信誓旦旦：“我还不了解你！你怎么可能喜欢男的嘛！” 　　左宥：“……” 　　左宥：“嗯。”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告一下，要准备完结了，选秀综艺是最后一个剧情，一些正文没交代清楚的坑会在番外里填上~ 第72章 　　《青春领航计划》是万业娱乐联合企鹅视频推出的国内首档大型男团女团选秀综艺，单数季为女团选秀，双数季为男团选秀，面向全国15岁到25岁的优秀唱跳候选人们。 　　第一季的百人团经历四次公演和最终直播演出有十二人成团出道，其中最火的c位兼队长舒向伊至今还是当红流量小花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第二季的男团选秀虽然最出圈的是作为舞蹈导师的仇岭，但这个今年即将到期解散的限定团在圈内爱豆界的热度还是很不错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虽无法和REstar相提并论，但作为二线男团还是很不错的。 　　第三季女团选秀热度稍有下滑，最出圈的一期还得是作为师姐的舒向伊来到师妹们的训练室当助演嘉宾。 　　这个限定女团出道后或许是因为成员热度不达标，万业没有拨给她们多少资源，甚至连演唱会都没开过几场，成员们几乎都脱离团体活动有了各自的事业。 　　今年七月份开始播出的第四季无疑是这几季中未开播前声势最浩大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一季的导师团请来了顶流爱豆，贺嘉忱。 　　官宣当日便霸榜热搜，播出第一期热度破万，之后节节攀升。 　　有趣的是，每一期节目里最火的话题定然是和贺嘉忱相关的。至于学员？不好意思，这点萤火之光暂时还不够和前辈相比较。 　　要问这群学员们心里有没有埋怨的意思，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不满，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一季《青春领航计划》的热度全靠贺嘉忱一个人带飞。 　　与其去埋怨人家顶流爱豆一人压全场，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抓紧机会出头，怎么蹭上这泼天的富贵，怎么和顶流前辈关系弄好一点。 　　如果……如果能有机会和前辈炒一个“导师X学员”的cp，那才是天降馅饼！ 　　当然，这类cp在b站已经有很多剪辑了，可谓是“铁打的导师，流水的学员”，学员粉丝们嘴上说着“尊敬前辈，各自独美”，背地里不知道多馋这份热度，想方设法也要让自家孩子黏上去。 　　而选秀综艺的受众大多数都多少有些慕强心理，节目里和贺嘉忱拉郎配cp最火的几个都是目前实力和人气综合排行前几的，其中还有一个学员在节目最初采访问题“你最想加入哪位导师的团队”时就向贺嘉忱表白——当然，不是爱情方面的表白，而是粉丝对偶像的表白。 　　这些cp乱炖的事，贺嘉忱也是知道的。 　　都是千年狐狸玩什么聊斋，对于男团爱豆来说，麦麸可是必修课，这方面的猫腻贺嘉忱可太懂了！ 　　毕竟他出道十年来都受尽组cp的苦，自身流量高外加团队不给力的后果就是不断被cp另一方吸血。 　　纵使贺家唯粉们“独美大旗”挥舞得再张扬，也耐不住某些人装瞎，没办法，性格好又广交友的顶流爱豆确实是香饽饽。 　　再说回节目本身，第四季相比前三季有一个大改革，前三季的公演舞台都是录播，只有最终成团夜才选择直播模式。 　　但第四季或许是想搞“真实无假唱”的噱头，四场公演+最终成团夜都会以直播形式在企鹅视频独家播出。 　　所以，节目本身也得边录边播跟紧直播的节奏。 　　按照十六期节目的安排，到8月28日，即周三晚上就是第二次公演舞台的直播，而8月21日播出的上下两集，据简短得相当于没有的预告透露——会有八位助演嘉宾加入八个学员小队，一同在二公舞台献上精彩表演。 　　这天是8月17日，贺嘉忱坐上离开训练基地的车，同行的还有摄像师和导演组工作人员。 　　虽说导演组成员早已提前知道他们要去接谁，但按照台本，该有的节目效果还是得整。 　　“贺老师，你这么高兴是急着去见谁啊。” 　　负责贺嘉忱的Follow PD同样坐在后座，她胸前的工作牌上写了名字，是姓骆。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笑眼弯弯地调侃：“我听导演说你今天不到七点就起床准备了，连发型都做好了。” 　　贺嘉忱抬手摸摸鼻尖，眼神飘了飘：“嗯？有吗？” 　　“有！监控都开着呢！后期老师肯定会放证据的，不要狡辩哦。” 　　“哈哈，好像是这样。” 　　他笑起来，身子靠着车门，一双大长腿挤在后座，稍微伸展开就占据了两个人的位置。 　　他对着镜头眨眨眼，暗示道：“是去接朋友，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可能有屏幕前小部分的观众有在我这儿见过他一次。” 　　小骆拖长声音：“哎——谁不知道贺老师的朋友圈相当于大半个娱乐圈啊，这范围也太广了，怎么猜得出嘛。” 　　贺嘉忱：“那再提示一下，他曾经和我在同一场游戏直播中出现过。” 　　小骆事先针对贺嘉忱做的功课很充足，但那场游戏直播实在小众，只在粉圈内传播开来。 　　她反应了好一会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是……那场狼人杀直播？” 　　贺嘉忱竖起大拇指：“哇！这你都知道！” 　　小骆苦恼：“贺老师，你别玩我了，那场直播你还是半路被挖出来马甲的呢，我也只是听说过……还有更具体的线索吗？” 　　“更具体的，那就太好猜了。” 　　贺嘉忱想了想：“因为他最近很火！特别特别火，本来吧，我邀请他来，是想帮他宣传电影之类的，结果按照现在的情况，估计是咱们节目蹭他的热度了。” 　　他说话始终带着轻松的笑意，视线也习惯盯着对方的眼睛，被这双浅栗色的桃花眼盯久了，谁不得晕乎一阵。 　　所幸小骆跟着他录了一个多月的节目，已经免疫了，还能同样轻松地跟着调侃：“哦？你都说火了，那就是真的火吧，电影的话……嘶，我感觉确实很好猜啊，最近很火的电影，好像…是那个吧？” 　　此时，坐在副驾驶的摄像师恰到好处地冒出一句：“贺老师，小骆老师，已经到酒店了。” 　　《青春领航计划》的导师和学员都是住在训练基地的宿舍，而导演组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则是住在离训练基地最近的酒店，今天来录节目的几位助演嘉宾同样在这。 　　这一季节目和前三季一样，总共四位导师，分别是声乐、舞蹈、RAP以及创作导师，八位助演嘉宾中有四位是前三季的师兄师姐，另外四位则是导师邀请的唱跳圈外的好友。 　　每位嘉宾都有各自的出场方式，江漱阳这边就是由贺嘉忱坐车到酒店来接。 　　小骆闻言，拿出手机：“啊，是差不多要到约定时间了，贺老师你和你朋友怎么约的呀？” 　　“他说他已经到楼下了，就在酒店停车场入口等我们。” 　　贺嘉忱按下车窗，朝外看去，不出五秒，他眼睛霎时亮起来，笑容陡然灿烂了不少：“——我看到了！” 　　盛夏上午的阳光从车窗洒进来，大半都落在他脸上，他回头冲着车内人笑道：“他就在前面那棵树下，旁边还有个路灯，你们看见没，就是穿黑色T恤的那个！” 　　小骆：“……我好像看到了，戴着口罩的那个高个子帅哥是吧，很难不看到。” 　　贺嘉忱点头：“确实，戴着口罩都帅是吧，等会你看，他取了口罩更帅！” 　　他又转头看向窗外，摄像机只能拍到他的侧脸，只见他半眯着眼，很是细致地眺望着越来越近的入口方向，嘴里念叨着：“他头发就是自己随便扎的吧，你们节目组都没给他配个化妆师吗？算了，他不化妆也好看。” 　　小骆在一边感叹：“果然是好朋友，这就已经开始偏心上了。” 　　车稳稳停在停车场入口边，站在路灯旁的黑发青年朝他们看来，摄像机很敏锐地转过去，将车窗外的青年和趴在车窗上的贺嘉忱都囊括在一个画面里，而阳光透过头顶的绿树徐徐从俩人中间穿过。 　　贺嘉忱兴奋地伸手：“江江！好久不见！” 　　他右手从车窗里伸出来，脑袋也从车窗里探出来，左手还趴在车门边缘，看上去像一只伸着爪子的大金毛，尾巴还雀跃地飞快摇晃。 　　扎着小辫子的黑发青年低头，眉眼俊朗而锋利，眼睛格外有神。 　　他抬手握上贺嘉忱的爪子，摇了两下，声音带笑：“好久不见。” 　　“！我都忘了开门了！你快上来，就坐这！” 　　贺嘉忱打开门，缩着腿往中间挪了挪，拍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来来来！” 　　江漱阳弯腰钻进车内，笑着和车里人打了声招呼，他同样得缩着腿才能坐得下。 　　“嘭。” 　　车门关上。 　　江漱阳扯下口罩，另一只手按在车窗控制键上，转头道：“我关上窗咯？” 　　贺嘉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点头：“嗯嗯。” 　　江漱阳关上窗，坐姿放松下来，眯起眼：“哎……还是车里凉快。” 　　贺嘉忱：“你等多久了，这么热，你还穿着短裤嘞。” 　　“这算什么短裤，都到膝盖了。”江漱阳瞥了眼贺嘉忱的打扮，“嗯，和你这种牛仔裤确实比不得，今天38°哎，你穿这么厚的裤子？” 　　他目光上移，挑眉道：“哇哦，还穿长袖卫衣，腰上还绑一件衬衫，你是活在夏天吗？” 　　贺嘉忱故作深沉：“这是造型，美式高街穿搭，你就说帅不帅吧。” 　　江漱阳：“帅！” 　　这两张脸在镜头里同框实在太养眼，摄影师专注地举着摄像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俩一碰面，贺嘉忱的嘴就停不下来，一个劲地挑起话题，从南聊到北，另一边的小骆都插不上话了。 　　小骆瞅着这场面，心想：“整挺好啊，不用我来带气氛。而且……贺老师和这位江漱阳老师关系是真的好啊！” 　　她还以为这位朋友也是公司安排的呢，她当时还奇怪说江漱阳又不是万业的艺人，万业搞这一出总不能是为了宣传《挚爱的我们》吧，有点黑色幽默了。 　　不过现在看来，以这俩人的熟稔程度，八成是贺嘉忱自己和节目组商量着邀请江漱阳的。 　　她目光又忍不住在那一身黑的年轻人脸上晃了一圈。 　　妈呀，帅得人心里发慌，这还是素颜，我滴个天神呐。 　　她待在各类帅哥云集的训练基地一个多月，早就把眼光养刁了，看帅哥都看腻了，可现在冷不丁瞧见江漱阳，还得心跳噗通噗通乱一拍，以示对待真帅哥的礼貌。 　　她一边看帅哥，一边想着待会的流程安排，想着想着，忽然思绪一顿。 　　呃……江漱阳好像还不知道他分配到的小队选择的是那首歌吧…… 　　小骆眼睛微妙地眯了眯。 　　那首歌，可有点东西在的，她听说江漱阳在的那支小队和造型师商量的服装可是真空西装啊。 　　《Beast》——其MV实乃大脱特脱的午夜场，身上就没几块布料，无疑是男色的极致表达。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推新的预收，《第二人生模拟器》，感兴趣的宝点进专栏收藏一下吧（啵唧） 　　文案： 　　相貌普通、成绩中等、运动水平一般的你与室友关系平常，有几个还算聊得来的朋友，各科老师对你的印象仅仅是“有点脸熟”，就连在读年级也是介于中间不上不下的高二年级。 　　总而言之，你是个不起眼的小透明。 　　机缘巧合之下，在假期的某天，你打开电脑下载了一款名叫《第二人生模拟器》的游戏—— 　　从此，你的人生展开翻天覆地的变化。 　　＊＊＊ 　　你有一个因车祸而变成植物人的竹马，你们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曾互相发誓这辈子不离不弃。 　　为了支付昂贵的医疗费，你很需要钱，于是你通过《第二人生模拟器》创建了第一个身份卡。 　　——魅力值点满的[主播·■■■] 　　你只是想利用直播赚一笔快钱，但你没想到，魅力值超出人类极限的后果是…… 　　你创造了一只魔魅的怪物。 　　作为普通人，你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危险。 　　以人类灵魂为食的异种繁衍肆虐，对抗异种的官方人员疲于奔命，妄图利用异种的投机者四处作乱…… 　　而运气一般般的你，在放学路上被异种袭击，千钧一发之际，你创造了第二个身份卡。 　　——力量值满点的[猎人·■■■] 　　此后，危机重重的世界朝你拉开序幕，但你并不畏惧。 　　你享受紧张刺激的快感，你追求被万众瞩目的荣耀，你向往权势地位金钱名利…… 　　但偏偏，你又像普通人一样有不高不低的道德感，常年因怕麻烦而摆烂躺平，所以能通过《第二人生模拟器》去经历那些曾经可望不可即的人生……实在是，太、棒、了、啊。 　　＊正文第三人称 　　＊狂犬疯批不要脸切片攻×万人迷体质演技帝马甲受 第73章 　　《青春领航计划》训练基地某练舞室。 　　一群穿着薄荷绿卫衣的年轻男生围成圈坐在一起，他们额头上还冒着汗珠，发梢有些湿，脖子上挂着毛巾，显然是刚刚训练结束。 　　“哎，你们知道咱小队分到的助演嘉宾是哪位前辈吗？” 　　一个天然卷的男生忽然开口，他压着声音，神秘兮兮的。 　　他旁边戴墨绿色发带的男生握着矿泉水瓶，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知道？” 　　天然卷：“我咋可能知道？！咱封闭式训练都没手机的！导演组瞒那么狠，昨天曲向洋他们队围着导播姐姐试探了好半天，啥也没问出来，只说里边有咱们的前辈——我才出道多久，大半个娱乐圈都是我前辈，这咋猜哦。” 　　发带男生扭开瓶盖，一口喝了半瓶水，然后道：“哦。” 　　天然卷目光幽怨：“……项辙，你好冷漠。” 　　他说完，又兴冲冲地看向其他几人：“哎哎——你们都不好奇的吗？都这么闷干什么，咱现在休息时间，猜猜呗。” 　　八人中唯一的长发男生撩了撩眼皮，他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长相丝毫不娘，反而还挺俊朗，但眉眼间总有几分媚感。 　　难怪从第一期节目开始，观众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花魁”。 　　他懒洋洋道：“从哪猜啊，咱们什么线索都没有，就之前那个抽签决定了哪位前辈分到咱们队，当时抽到的是什么来着？” 　　上次基地团建活动开始前，主持人和工作人员们拿着八个抽签盒上台，从1号到8号依次排列。 　　由每个小队的队长通过猜拳决定选择抽签盒的先后顺序，而他们的队长，也就是这位戴着发带的男生项辙，手气是出了名的非。 　　果然，项辙是最后一个挑选的，剩下的号码是3号。 　　主持人介绍说，每个抽签盒里有二十个关键词，描述的是该编号对应的助演嘉宾的特点。 　　每个小队通过团建活动的游戏可以竞争上前抽签的资格，只有胜者才有抽签的权利。 　　项辙虽然手气不好，但他们这一队玩游戏在所有队伍里绝对是T0级别的水准。 　　既有大高个肌肉男负责体力游戏，又有高学历高智商在读高三生负责脑力桌游。 　　最后他们可以抽取五个关键词，依次是—— 　　【帅】、【185男大】、【红发绝了】、【演技超绝】、【潜力新人】 　　花岚晃了晃脑袋，眉头轻蹙。 　　刚刚为了练舞，他用皮筋绑了个高马尾，现在停下来才感觉到头皮有点疼，于是他干脆扯下皮筋，散开长发。 　　他慢吞吞地报出那五个关键词，然后道：“帅，这个词就没什么用，哥几个都帅嘛，对吧。” 　　天然卷笑起来：“嘿嘿，我也觉得，咱们小队平均颜值是最高的！” 　　坐在花岚旁边气质偏成熟的男生嘴角抽了抽：“这话你是真敢说啊……” 　　花岚笑：“卓帆有什么不敢说的，他来这儿第一天不就说自己的rap全场无敌，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吗？” 　　卓帆一头天然卷都要炸了：“哥，大哥！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儿了吗！丢人！” 　　他强行转移话题：“别聊这个，下一个关键词是啥来着，185男大——说明肯定还在读大学，或者今年刚毕业，那就……差不多22岁以下！” 　　“22岁以下……范围还是太大了。” 　　邵思远抵着下巴，语气沉着：“其实最能缩小范围的应该是演技超绝——是暗示这位前辈是演员吧。” 　　卓帆嘀咕：“也不一定啊，说不准是说他戏精呢。” 　　花岚语气凉凉地吐槽：“那你说的185男大也可能是指男大氛围感呢。” 　　邵思远无视他俩的斗嘴，继续道：“潜力新人也挺好锁定的，入圈时间应该不长，就……一两年？两三年？也都算新人吧。” 　　花岚眯了眯眼：“我觉得还是红发比较明显，染过红发的演员？单独拎出来当关键词肯定是这个红发造型特别出圈……你们有人选吗？” 　　八个人表情都认真起来，越分析越感觉关键词描述得还挺详细的，但想了又想，脑袋仍然迷迷糊糊。 　　项辙皱着眉头，低声道：“我可能想到一个……” 　　卓帆眨眨眼：“想到你就说啊，谁啊？” 　　项辙：“……我感觉应该不是，他符合条件，但他应该不会来参加吧。” 　　花岚手里团着毛巾，慢悠悠擦着汗，随口补充道：“八位助演嘉宾里有四位是咱们的师兄师姐，我觉得这个意思应该是指前三季出道的学员，还有四位……我听说哈，没有确定的，只是听说，好像是四位导师的朋友。” 　　他看向项辙：“你觉得你想到的那个人符合这俩条件吗？” 　　“？” 　　卓帆愣了愣，小声嘀咕：“你知道的还挺多。” 　　项辙闻言，不作停顿地摇头：“那就不是他。”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穿一身藏服、戴着玉石抹额和孔雀羽项链火遍某音的红发青年。 　　彼时他闲来无事随意刷着视频，看到游客们拍的那些照片，没多思考便把其中一张背影设为手机屏保——原因仅仅是足够好看，也足够有感染力，光是看着便有种生机勃勃的潇洒昂扬，令人心情都变好几分。 　　但要让他说出那个青年的名字……他都说不上来，好像是姓江？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认得那张脸，应该不是圈内人？ 　　江漱阳的红发造型是在《挚爱的我们》上映期间才真正广为人知，而凑巧的是，《挚爱的我们》7月中旬上映，那时候这些学员已经进了训练基地，手机被没收，处于断网状态。 　　所以这关键词出得真的很贼，完全在他们知道的信息以外。 　　邵思远的眼神徘徊在“185男大”、“演技超绝”和“潜力新人”三个词上。 　　其实他第一反应也想到了一个人，是他年初和妹妹一块儿去电影院看的《无名者的罪恶》里的骆延。 　　他妹妹在那部电影后便成了饰演骆延的那位演员的忠实粉丝，天天在他耳边叨叨着那位名叫“江漱阳”的年轻演员的信息，只盼着他有一天能帮她追星成功。 　　邵思远清楚地记得，江漱阳今年大四刚毕业，《无名者的罪恶》是他第一部作品，且他的演技确实很绝，这一下便满足了大半的条件。 　　但……江漱阳应该是没有染过红发的。 　　所以，排除吧。 　　他们在这儿讨论不出结果，便作罢，继续训练到中午的饭点，直到导演组来催促他们去食堂，这群内卷到极致的勤奋小伙才停歇下来。 　　去食堂的路上，他们遇到了隔壁练舞室的8号小队，这编号是依据抽签盒来的，8号小队的队长就是全场手气最好的那个，第一个选就选了8这个吉利的数字。 　　队长曲向洋愉快地和他们打招呼，眉毛都扬起来了：“哟，项辙，卓帆，你们好啊！” 　　第一次公演舞台组队时，曲向洋和卓帆是同队队友的，而他和项辙则是一个公司的艺人。 　　不过曲向洋这人有社交牛逼症，他和大多数学员关系都不错，此时他朝自己的队友们挥挥手，然后就无缝衔接地插进项辙小队里。 　　男生笑呵呵地搭着项辙的肩膀：“你们见到自己队的嘉宾前辈没？或者有猜到是谁吗？” 　　项辙瞥了他一眼：“没有。” 　　一边的卓帆探头好奇道：“瞧你这样儿，你见到了？” 　　曲向洋仰了仰下巴：“那是！我们组是Judy师姐！她老早就在训练室里等我们了，刚刚还配合我们练了一会儿队形和舞蹈动作呢！” 　　Judy是《青春领航计划》第一季成团出道的shiningstory女团的舞担，也是舒向伊的队友。 　　这位师姐有拉丁裔血统，小麦色皮肤加上马甲线大长腿的外形让她的舞蹈观赏性极强，一看就是大舞担的料。 　　卓帆顿时睁大眼睛，羡慕得表情都皱巴巴了：“呜哇——你这家伙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拽了拽项辙，嘀咕：“走走走，队长，咱不和欧皇交朋友。” 　　项辙：“……” 　　花岚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 　　这次二公舞台总共四首歌，每首歌都有两个小队来表演，最后两队竞争现场观众的投票数。 　　不巧的是，他们队的竞争对手就是曲向洋小队，同样是表演曲目《Baest》。 　　《Beast》的MV比这首歌还要出圈，负责拍摄MV的导演是专程来还人情的国际名导，每个镜头都拍得和大制作电影一般，当初MV刚发布时可有不少网友误以为这是什么外国电影的精华剪辑。 　　《Beast》MV以一场雷阵雨导致的空难为开端，飞机在迫降途中穿越黑洞，意外降落到另一个时空的兽人丛林部落，而整架飞机只有女主一人活到了最后。 　　整个故事就是围绕女主在兽人部落的挣扎求生展开，MV的结局是女主驯服几位最强的兽人勇士，成为部落里唯一的“女王”。 　　而小麦色皮肤的Judy无疑非常适合扮演这个女主！ 　　曲向洋这小子运气是真他爷爷的好啊！ 　　花岚心里叹了口气。 　　这次公演后就要淘汰一半的人，72进36，算下来，他们这一队也很有可能失去半数队友。 　　不过……倒也还有转机。 　　他们小队的舞台为了创新和美感，没有依照原本MV的兽人部落背景去设计，而是以歌曲本身的风格为基础，结合西装暴徒这一类元素设计的造型和舞台。 　　…… 其实也不是很暴徒，起码不是枪林弹雨的那种西装暴徒，或许是爆衣那一类的“暴徒”？ 　　毕竟原歌曲就是一首小黄歌嘛，在剪辑软件里都是热门的午夜场bgm素材。 　　花岚想起造型老师给他们看的真空西装的服饰样品，心情有些微妙。 　　没想到第二次直播舞台就要出卖色相了，也不知道梨园里的师兄师姐们看了节目后会是什么表情，话说他们队的舞台应该是全场最擦边的吧…… 　　咳，怎么说呢，反正他还挺期待的。 　　以花岚个人对舞台的想象，他还是希望助演嘉宾是女生的，当然那“185男大”的抽签出来后，就不抱幻想了。 　　男人也可以，和他们一块儿穿真空西装呗，希望那人身材好点吧，反正他们小队人均六块腹肌。 　　他们到食堂后，按照桌子上的编号坐到各自小队的位置。 　　主持人站在食堂中央，笑眯眯地等到所有人入座，才开始说话。 　　“各位《青春领航计划》的学员们，大家中午好啊！” 　　“上午的训练大家都辛苦了吧，今天为了庆祝几位助演嘉宾的到来，我们导演组特意给大家安排了素食清汤火锅，每个小队都有两个锅哦~在热热闹闹聚餐的同时，也帮助大家保持身材，避免体重上升。” 　　学员们刚发现热气腾腾的火锅时那兴奋期待的心情顿时一沉。 　　“啊——前辈们都来了，居然还不让咱们吃肉吗？！哪有吃火锅不吃肉的！” 　　“清汤？导演你们认真的吗！清汤是对火锅的侮辱！！！” 　　“可以自己弄调料吧，我看到有调料区了！” 　　“嘉宾前辈没有都来吧，好几个队的人都还没见到呢！” 　　主持人依旧笑眯眯：“是的，还有几位嘉宾老师因为行程原因要稍晚一些到，但今天中午咱们四位导师也都会在现场和大家共进午餐哦。” 　　这下大伙儿都精神起来了，彼此传递着小眼神。 　　导师们也来？那贺老师打算坐在哪里吃呢？ 　　主持人话音刚落，四位导师便从食堂另一个入口走进来，自然而然地找到空位坐下，恰好是在那四个助演嘉宾尚未抵达的小队长桌边。 　　贺嘉忱当然是坐在3号桌这边，毕竟他邀请来的那位朋友已经被分配到3号小队了。 　　他还穿着那套卫衣牛仔裤的美式高街套装，迈步走来的姿态帅得又酷又张扬，脸上的笑容更是阳光灿烂。 　　他从过道里经过，都有不少学员故作夸张地“喔——”着起哄。 　　“贺老师好帅！” 　　“贺老师好会穿啊，这一套有被安利到。” 　　“贺老师要坐哪儿啊……” 　　3号小队的成员们望着贺嘉忱施施然坐下的身影，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嗯嗯嗯？他们队什么时候有这种运气了！！ 　　而且贺嘉忱居然刚好就坐在项辙旁边，他对面的位置倒是空着，不过现在也没人敢光明正大坐过去。 　　卓帆率先举手，眼睛亮晶晶的：“贺老师好！贺老师欢迎你！” 　　贺嘉忱笑道：“打个招呼不用举手啦，你们好啊。” 　　不远处的8号桌，曲向洋正望着这边，眼睛瞪得比3号小队的成员们还大。 　　他幽怨地转过脑袋，低头用筷子戳着饭碗，心想：“我怎么不欧了，贺老师没有坐在我这边……so sad。” 　　他最崇拜的偶像就是贺嘉忱老师啊……他当初决定进入娱乐圈也是为了追星，这次报名《青春领航计划》有一半原因都是为了近距离追星。 　　怎么，怎么就让项辙捡到了呢！呜呜呜qaq 第74章 　　在食堂内七十二名学员眼中，导演组为了欢迎助演嘉宾的到来，还真像模像样地布置了一场火锅派对。 　　学员们落座时，各小队的长桌上都只有两锅沸腾的清炖鸡汤，没有菜也没有调料，甚至连碗筷都没有。 　　瞧见这一幕，机灵点的学员立刻明白导演组“不怀好意”。 　　果然，开餐前还要做些小游戏来竞争这顿饭需要的食材等物品，若是运气不好从头输到尾，就只能八个人一起苦巴巴地喝没滋没味的鸡汤了。 　　最重要的是，八个小队中有四队的助演嘉宾都在现场和他们坐在一块儿，这要是输了，还得连累来助力他们演出的前辈，这丢的可不只是他们自己的脸啊！ 　　“那导师呢，导师也和我们算在一块吗？” 　　卓帆举手提问，他老早就注意到四位导师坐的位置恰好补足没有助演嘉宾的四支小队的空缺，或许接下来的游戏需要九人一组？ 　　主持人摇头：“不是哦，四位导师以及你们的师兄师姐们都不参与游戏竞争，但他们的午饭吃什么都要靠你们来争取。” 　　闻言，各自穿插着坐在小队中的前辈们纷纷笑着给年轻学员们鼓劲。 　　而很懂综艺效果的个别学员也相当自来熟地应声。 　　卓帆：“主上！汝且等着吾等旗开得胜！” 　　曲向洋：“师姐啊，师弟脑子不太好，但体力一绝，要是有什么智商游戏还请多多海涵。” 　　主持人不急不慢地等场内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暂缓后，开口：“既然游戏规则已经介绍完了，那先给各位看一看咱们的丰富奖品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场内灯光大变，极富节奏感的音乐奏响。 　　白色的灯光集结成束，排列成一个大写的T字形，犹如走T台般的，一个个穿着黑白侍者制服的身高腿长的帅哥美女踩着节拍从两边鱼贯而入。 　　他们脸上都戴着遮住半边脸的假面，胸口别着001~100的号码牌，手里用同样款式的餐盘端着各色食材。 　　学员们的位置都陷入昏暗，只听到场内到处在嗞哇乱叫。 　　“哦呼！欧导牛批！下了大手笔啊，男模女模都请来了！” 　　“妈耶，这是走秀现场吗，好专业的样子。” 　　“等等，欧导这么抠，肯定不会莫名其妙搞这一出，有猫腻！” 　　“那个号码牌是不是有用，待会是不是要回答几号对应什么食材？” 　　卓帆小声地和坐在他右手边边的项辙议论，他嘴巴停不下来，也不管项辙怎么回答，只一个劲儿地说：“生菜是012，空心菜是014，海白菜是016，我的妈呀，这都不是按顺序排的，交叉组合，左边进门的是男模是单数，右边进门的女模是双数……” 　　他看得眼睛一眨不眨：“哎，项辙，你看啊，有几个感觉长得很不错的模特哎，这些模特面具下是不是也藏着什么线索。” 　　左边的贺嘉忱听得很清楚，他眼睛同样盯得仔细，像是在模特中寻找着什么。 　　作为导师，关于节目组的流程安排，他知道的自然比这群断网的学员多得多。 　　江漱阳和他一起回了训练基地后，便被节目组叫去换造型，贺嘉忱跟在江漱阳身后听了一耳朵，才知道节目组对于四位导师好友的安排和另外四位前几季出道的师兄师姐有所不同。 　　师兄师姐们会提前等候在对应小队的练舞室，且练舞室的投影仪会在小队成员进门后自动开始播放这位助演嘉宾的个人vlog。 　　vlog中有该前辈的个人采访，有他or她的人生履历、作为“过来人”的经验以及想对师弟们说的话。 　　同时，也有展示这位嘉宾舞台作品的精华片段，毕竟前三季出道的爱豆都和万业娱乐有短期的团体经纪约，让他们来自家节目打个歌刷个脸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另外四位导师好友，就没这种待遇了。 　　据贺嘉忱所知，包括江漱阳在内的这四位嘉宾此时就隐藏在现场，他本以为江漱阳定然会被导演安排在那群“走T台”的模特中，所以他才观察得那样仔细。 　　但一连串看下来，他都没找到疑似江漱阳的身影，倒是声乐导师和RAP导师的两位好友被他看出来了。 　　一位是藏在男模队伍里、以强劲有力的打戏而出名的男演员郑琛。 　　一位是女模队伍里、被网友评为“00后新生代四小花”之一的赵扶月。 　　他们和其他模特们穿着一样的服装、戴着一样的面具、还走着一样的步伐，除非是非常熟悉他们的人，譬如邀请他们来的两位导师，否则真的很难从穿行而过的队伍中把他们认出来。 　　但贺嘉忱是谁，内娱知名“交际花”兼“百科全书”，记住面部特征和相应人名对他来说只是身为十年养成系男团队长的基本功。 　　所以……江江被安排到哪儿去了？ 　　等到模特们走完后，各自端着餐盘交叉离场，灯光大亮。 　　主持人：“OK——接下来，第一道考题，请所有学员注意，请尽可能多的默写出刚才走过的模特们胸前编号极其对应的食材，每队拥有一张答题纸，队内学员可相互讨论，五分钟后上交答案，每答对一道记1分，答错扣一分。” 　　“现在发放答题纸和笔，计时——开始！” 　　卓帆飞快抬手拍拍项辙手臂：“队长，你快拿纸，纸，纸在那里！” 　　长桌边，一个扛着摄像机的高挑年轻人默默伸手，把纸和笔递过来。 　　卓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一瞬，注意到这人戴着口罩，鸭舌帽的款式也是节目组摄像大哥们平日最爱戴的，只是……一样的帽子怎么能戴出这么不一样的效果？ 　　而且，他怎么觉得这位摄像小哥有点面生呢？ 　　台上的倒计时还在继续，他没来得及思考太多，注意力便转移到答题纸上。 　　小队里所有人的脑袋都凑到项辙这儿，也就没人瞧见贺嘉忱望向某位摄影小哥的眼神。 　　他俩悄无声息地四目相对。 　　贺嘉忱眨眨眼：摄影师？ 　　江漱阳眼神动了动：嗯。 　　喔……还是导演组会玩。 　　贺嘉忱在心里感慨。 　　江漱阳扛着摄像机，后退几步，混入摄像大哥的团队里。 　　他心想：“奈斯，一次了！” 　　贺嘉忱不知道是，在这一环节开始前，四位导师好友曾在后台碰过面，和导演组一块接收到自己的任务。 　　是的，他们也有隐藏任务——即在被分配到的小队成员未察觉的情况下，和不同成员完成总计四次互动。 　　而他们现在混入食堂的隐藏身份（男模、女模、摄像师等）也是在后台以抽签的方式选择的。 　　每种隐藏身份都有各自的难点。 　　譬如端奖品的模特，他们进场和学员接触的机会只有小队游戏胜利挑选奖品时可以端菜进场。 　　如果胜利的是他们对应的助演小队，那小队选择的菜品将有他们端过去。 　　游戏环节很多，奖品也很多，所以实际上他们和学员接触的机会并不少，但难点在于“不能暴露”。 　　而江漱阳的摄影师身份难点就在于“和学员互动”了。 　　毕竟他是个生面孔，虽然扛着摄像机，却不是3号小队里任何一人的跟拍摄影师，贸然上前互动实在异常。 　　他默默观察着3号小队的八位学员，在脑海里回忆这些少年的资料。 　　队长项辙是节目里人气排行前三的热门选手，有五年的海外练习生经历，突出特长是舞蹈，舞龄有近二十年，擅长的舞种多样，在节目里展示过的就有Urban、Popping、Locking、breaking。 　　天然卷的男生叫卓帆，是节目里唯一一个卷毛，也是有出圈片段的搞笑役，突出特长是rap，节目外兼任rap博主，有过几首传播度不错的原创rap曲。 　　另外，由于他卷毛+年纪小+娃娃脸的特质，以及跳脱开朗如哈士奇的性格，他是所有学员中拥有的“妈妈粉”占比最高的。 　　长发男生叫花岚，观众又叫他花魁——这不仅是因为他有一双多情狐狸眼，还因为他从小学京剧，在戏班子里长大，曾经因为登台唱戏的某一片段在网上小火了一把。 　　他参加选秀节目的消息传到网上，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来宣传传统文化的，但他在节目第一期初舞台上的自我介绍就表示——“能宣传当然更好，但主要原因是他叛逆”。 　　身材高大强壮、气质成熟的男生叫邵思远，这位的存在感不强，性格包容，看上去没什么棱角，但他综合实力很平均，基本没有短板，初舞台评级阶段就是九位A级学员之一。 　　…… 　　等江漱阳在脑海中回忆完这八位学员的信息，又串了一遍3号小队的对手8号小队的信息，然后又过了一遍四位导师以及另外七位助演嘉宾的信息，才慢吞吞地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 　　而此时第一轮游戏已经结束了。 　　在游戏方面无人能敌的3号小队与运气极好靠着模糊记忆蒙对不少的8号小队打成平手，两队各能选择两道菜。 　　模特给3号桌上菜时，又是卓帆主动站起来去接。 　　他们队选了杏鲍菇和白豆腐，都是挺有重量的菜，因为一队有八个正处生长期的大男孩，所以导演组在准备菜品时，有意上调了每份食材的分量。 　　这就导致，卓帆一个人贸贸然伸手去接，手腕不慎一抖，下一秒，盛着白豆腐的碟子朝着另一边倾倒下去。 　　“——小心！” 　　坐在最边上的邵思远条件反射地抬手，本该接住冰凉的白瓷餐碟底部，却意外覆盖上一只横插进来的手。 　　他本能地抬头看过去，首先注意到的是餐碟边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腕骨关节处微微凸起，而他手心的触感更是细腻如玉。 　　这手真好看……不对，居然有人比他手速还快！他可是他们队玩德国心脏病必定的前三名！ 　　“我靠……sorry啊！” 　　卓帆连连道歉，另一只手把杏鲍菇放下，然后两手端起豆腐。 　　“谢了邵哥，谢谢……哥们。”他目光和江漱阳对视一瞬，莫名有些紧张地抖了抖眼皮，卷毛都仿佛炸了一下。 　　江漱阳笑了笑：“没事。” 　　而邵思远的目光不自觉被青年收回的手牵着走。 　　……咳，这手是真好看啊。 　　退后几步的江漱阳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Yep！两次了！ 　　这还是意外之喜，他本来也是注意到那豆腐要翻盘，下意识抬手去接的，结果刚巧邵思远也伸了手，于是第二次互动任务完成！不错不错。 　　但随着一个个游戏继续，江漱阳也逐渐察觉到，这支小队里卓帆总是最积极的一个，几乎所有对外的交接工作都是他主动在做。 　　3号小队获胜的次数着实不少，屡屡有模特端菜上来，江漱阳也时刻关注着有没有能让他混进去帮忙的机会。 　　然而，机会是有，但和他有互动的一直是卓帆。 　　这就有点令人发愁了。 　　所以…… 　　他要怎么再和两位不同的学员达成互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卓帆：这哥们感觉有点好看啊（看一眼）（再看一眼）……哎？他老是帮我，不会是喜欢我吧，嘿嘿（莫名娇羞） 第75章 　　为这个问题发愁的可不只是江漱阳一人。 　　《青春领航计划》的总导演欧林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在小马扎上，眼睛望着食堂内的情况，偏头和身边的助理低声道：“那四位嘉宾老师的任务做得怎么样了？” 　　“……好像不怎么样。” 　　助理轻咳几声：“咳，欧林姐，咱们二公分组分出来的这八支学员小队在玩游戏方面的实力差距太大了，项辙他们那队太能玩了，现在游戏进行了三轮，几乎不是他们队赢，就是曲向洋那队赢，其他六队只能零零散散捡个漏。” 　　“你看，只有他们两队的桌上菜都摆满了，其他队顶多上了两道菜，而刚巧，项辙和曲向洋这两队的助演嘉宾都不是模特里那两位老师。” 　　她手里拿着笔记本，上面工整地记了一些关键信息：“我刚刚问了郑琛和赵扶月那边的Follow PD，郑老师完成了两次互动，扶月老师还只做了一次。” 　　欧林：“摄影师那边呢？” 　　助理：“那边啊……情况更难点，成田性格比较内敛害羞吧，毕竟她年纪也小，才15岁呢，她就一直扛着摄像机站在摄影大哥旁边，没敢靠近那些男生，中途倒是有过尝试，但她分配的5号小队都没赢过，端菜都轮不到她帮忙。” 　　欧林纳闷了：“最开始不是有个递纸笔的动作吗？她没利用上？” 　　“呃……是有男生伸手来接，但她放他们桌上了。” 　　助理无奈：“这个没法算一次互动吧。” 　　欧林：“……行，也没事，也是节目效果，还有一位呢？江漱阳怎么样？他不就在项辙他们队那边，应该好做吧。” 　　助理：“……” 　　助理：“咳咳，欧林姐，你忘了，项辙他们队有个特活泼的，就是你之前还说过的那小卷毛。他太积极了，所有的递东西啊端菜啊什么的都是他第一个站起来帮忙，刚好他们那队也没人和他争，所以小江老师基本都和他互动去了，到现在也只完成了两次呢。” 　　欧林揉揉额头，有点想笑：“行吧，这也是节目效果，台上游戏差不多都快结束了，那些没赢到多少菜的学员倒是不着急哈。” 　　“他们有什么可着急的，咱这训练基地的学员关系都还可以，上次一公组队都交到不少朋友了，这会队伍打乱重组，基本每个人都有在其他队里的朋友，姐你给他们分配的每份菜的量又够多，估计待会都凑一块儿吃去了。” 　　助理看了眼3号小队的方向：“再说了，你看项辙他们那桌，哪是八个人能吃完的啊。” 　　她们在这边讨论的时候，台上主持人已经将流程推到最后一个环节了。 　　“现在，所有的餐前小游戏都已经结束，我看到还有很多小队的食材不太够吃啊。” 　　主持人笑着调侃：“倒是个别小队的菜都要放不下咯，哟，卓帆你伸筷子做什么呢，有这么饿吗？” 　　卓帆头顶的卷毛随着他的动作弹了弹：“嘿嘿，没有啦哥，我就试试这汤底的味儿。” 　　主持人：“行了啊，弟弟们再忍忍，就最后一个环节了，所有食材不够还想再努把力的学员们可要听仔细了！” 　　“先前我有说过，咱们有四位助演嘉宾老师因为行程原因暂时没有和小队成员们汇合，其实不是行程原因，而是我们节目组的安排。” 　　他刚说到这里，底下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哇哦”“喔”惊呼声，原本玩游戏玩得饥肠辘辘只想干饭的年轻男生们陡然挺直背，目光炯炯地盯着主持人。 　　另外四位助演嘉宾？是谁？！ 　　每个学员都对这个消息报以高度关注，毕竟这四位还没暴露身份的嘉宾要么是自己小队的得力帮手，要么就是竞争对手的助力buff。 　　主持人面对这七十二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一点不慌，有条不紊道：“可以告诉大家的是——这四位嘉宾老师早已抵达现场！哎——大家不要乱看，还没开始哦，先听清楚规则和提示。” 　　“接下来，各位学员将有十分钟的时间在食堂内进行搜寻1、3、5、7号小队的四位助演嘉宾，如果自己小队的嘉宾老师率先被2、4、6、8这四支小队找到，那么自己这一队的食材将被该队分走一半。而如果1、3、5、7号小队的成员们找错了嘉宾老师，则自己的食材会被节目组撤走一半。” 　　“？？？” 　　“大哥，咱们压根就没啥食材了咋办啊！” 　　“别啊，外边不是还有那么多食材吗，怎么光让我们抢其他队的，多来点呗。” 　　主持人笑着抬手：“安静啊安静，食材的规则是游戏开始前制定的，咱们节目组也没想到这游戏结果这么的悬殊啊，所以咱们临时改动一下，这样好不好——” 　　“1、3、5、7号小队里，凡是找对了嘉宾老师的，可以获得五份菜品，没找对或者找错了就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好吗？2、4、6、8号小队凡是找到嘉宾老师，就可以获得三份菜品，如果猜对这位老师属于哪一队，那就厉害了哈，因为你们没有线索嘛，那就额外再奖励三份！” 　　“啊……这个规则不是给我们队长量身打造的吗？” 　　“曲队，就靠你了！你一定要欧下去啊！” 　　曲向洋捂脸：“也，也不要太迷信啊你们，我尽力吧。” 　　3号小队这边，卓帆望着他们这儿满桌的菜，沉思：“嗯……咱们还有必要继续赢下去吗？” 　　花岚挑眉：“当然要，前边游戏输就输了，这找嘉宾怎么能输，找不到自己队的前辈那多丢人。” 　　卓帆挠头：“也是哈，不过，隐藏在场内……怎么想都和那群端着菜还戴面具的模特有关吧，我估计嘉宾八成就在那里面。” 　　邵思远看向食堂入口，提醒道：“你们看，模特们都进来了。” 　　重重叠叠的脚步声响起，众人抬眼望去，便瞧见那两列穿着黑色侍者制服的长腿模特们再度进场。 　　但进入食堂后，他们却没再列队，也没向刚开始那样走T台般地离开，而是自行散开，乱序排布在食堂任何位置，除了胸口的号码牌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明显区分这么多模特的方法。 　　且，他们并不是站在一个位置不动。 　　模特们端着餐盘，犹如真正的侍者般在大厅内缓步巡逻，这么多位同样装束打扮的黑衣模特同时走动，看得人眼睛都花了，这和满屏幕的数据乱码有什么区别。 　　卓帆此时的表情神似黑人问号脸，还差点没憋住粗口：“靠……啊呸，这怎么办啊！我脸盲啊朋友们！” 　　花岚也皱了眉：“这些人里……也没有红头发……” 　　邵思远：“其他队都已经开始行动了，刚刚主持人说可以和他们对话，但不能强行摘掉他们的面具。其实我们按照001~100的号码顺序去挨个问就行了，他们的面具都只遮了上半张脸，就看我们能不能通过声音和下半张脸认出嘉宾。” 　　队里了其他四人也先后提议。 　　“呃，这也太难了，认不出来就算了，要是认错了还得罪人啊，我感觉我大概率认不出来……” 　　“先别管那么多，我们也赶紧开始？” 　　“计时早就开始了，别磨蹭了兄弟们！” 　　“队长，你在看什么呢，说句话啊。” 　　项辙收回视线。 　　他刚刚是在看贺嘉忱那边，他总觉得贺老师像是在关注什么人，目光总是朝食堂后排看，而且……贺老师今天心情是不是很好？ 　　但食堂后排能有什么，都是一群摄影大哥。 　　项辙没想明白，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转头看向队友们，冷静道：“可以，先分工，我们一共八个人，每个人负责一段编号区间，从卓帆那边开始，逆时针转，每个人负责12个号码，转到我这里结束，我负责剩下的084~100.” 　　“需要注意的是，场内模特并没有一百个，只是编号在001~100之间，所以，如果有没找到的编号，不用纠结，直接跳过去找下一个。” 　　他停了停，问：“明白了吗？” 　　另外七人面面相觑，连与项辙关系最熟的卓帆都睁大了眼睛。 　　卓帆抬手在项辙眼前挥了挥：“项哥，辙哥？队长？你没被夺舍吧，你居然一次性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项辙沉默：“……” 　　项辙不想理他：“开始吧。” 　　花岚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邵思远也招呼着其他人，起身指了指长桌左边的方向：“那我就从那边开始，大家都加把劲，别让咱们队的前辈等久了！” 　　学员们纷纷离座和模特们搭话，还坐在长桌这边的就只剩下导师们和四位提前与学员汇合的师兄师姐。 　　他们自然不会就这样坐在原位干看着，而是各自找了认识的艺人朋友聊天，即使是不太熟的也会试着搭话。 　　比如贺嘉忱坐在最后排的3号桌，那四位前三季成团出道的助演嘉宾们便结伴过来和他打招呼。 　　虽说这四人都不算万业娱乐的嫡系爱豆，但毕竟现在背着万业的团体合约，姑且也能说是贺嘉忱的师弟师妹。 　　不过……圈内人都知道，贺嘉忱和万业的合约今年十二月就到期了——这位目前稳坐顶流地位的大明星究竟会不会和万业续约呢？ 　　他们不知道，他们也不敢问。 　　“嘉忱哥好，我是shinystory的成员Judy，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小麦色皮肤的拉丁裔混血美人笑容灿烂：“我一直很喜欢听你的歌，还有REstar的歌我也有听的。” 　　说着，她轻轻哼了几句贺嘉忱几年前个人专辑里的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首《高街十一号》，旋律很特别，里面金属敲击音的采样融合得特别妙！不过嘉忱哥你都快……六年没出个人单曲了吧？好可惜啊。” 　　贺嘉忱的笑容同样灿烂，一双桃花眼笑盈盈的，瞧着就很好相处的模样：“那得多谢你的支持啊，shinystory的演唱会我先前也有关注，如果不是今年行程比较忙，我还打算买票去看呢。” 　　Judy高兴地拍了下手：“啊！真的吗？你早说嘛，我要是知道嘉忱哥你对演唱会感兴趣，我肯定记着多送你几张前排的票。” 　　一旁染着银白挑染的男生也抓住时机插话：“演唱会吗？我们团刚好第四季度也要开巡演了，如果贺哥有空的话，也欢迎来啊！” 　　他嘿嘿笑着道：“要是我们团其他人知道您能来，肯定都乐疯了。” 　　贺嘉忱挑眉：“有那么夸张吗？” 　　“那当然！” 　　男生语气夸张：“贺哥您是不知道idol界有多少人都把您当作毕生追随的目标呢！” 　　贺嘉忱一个人应对这些追捧和赞美的话语已然习惯自如，他脸上的笑容总是恰到好处，不会太夸张，也不会太平淡，亲和力满分。 　　真正崇拜他的人会觉得能和偶像这样平等如朋友般交流实在美好。 　　而只是以崇拜和赞扬为借口接近他的人与这样的贺嘉忱聊上片刻，也会觉得这位顶流爱豆的性格的确很不错。 　　只是来搭话的人都没注意到贺嘉忱始终和他们保持距离的肢体语言，也从来看不透这位年轻顶流笑容下真实的内心想法。 　　他总是顺着对话者的想法和意图去聊天，从不反驳也从不表现出抗拒，所以他出道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和谁发生过冲突争执。 　　他从16岁出道以来就锻炼出这张足以应对各种社交场合的面具，久而久之，这张面具已然和他融为一体。 　　若要问他对这样千篇一律的社交对话感到倦怠吗？ 　　那肯定多少还是会有点，毕竟圈里戴面具的人太多了，明明大家都知道彼此嘴里没几句坦荡的真话，却又都对这样的聊天乐此不疲。 　　16岁的贺嘉忱没有反抗这些规则的能力，26岁的贺嘉忱已经习惯顺从这些规则去生活。 　　所以即使偶尔会有倦怠，但他强大的心理素质也会很快将这点负面情绪吞噬，让他能始终保持那开朗乐观的模样。 　　应付着应付着，他目光忍不住朝不远处的人群里飘去。 　　某个伪装成摄影师的年轻人正吭哧吭哧地扛着摄像机满食堂地走，后脑勺的小辫子一甩一甩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任务要做。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了些，坐在他对面位置的Judy等人注意到他的笑容，不约而同地心想—— 　　嘉忱哥/贺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了吗？ 　　* 　　另一边，忙忙碌碌的3号小队已经询问完所有模特，而台上的倒计时只剩最后五分钟。 　　他们回到3号桌边汇合讨论。 　　邵思远率先道：“我这边可以确定没有，我平时都会追剧，大多数演员前辈我应该能认出来。” 　　花岚笑了笑，环视四周，然后朝队友们招招手，示意大家凑过来。 　　他眨眨眼：“我找到了……” 　　队友们纷纷睁大眼睛，眼看就要高兴地庆祝出声，就听他慢悠悠道完后半句：“……但不是我们队的。” 　　卓帆：“……哥们，你说话再慢点吧。” 　　花岚云淡风轻地一挑眉：“但也不是没有用，我们可以指认她是哪一队的嘛。” 　　“主持人不是说了只有2、4、6、8那四个队可以指认吗？” 　　卓帆朝周围看了一圈，嘀咕：“虽然我感觉他们也没啥进展。” 　　花岚：“这不难，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如果等会没人能指认出那位前辈，那就我们来说，说不定看在我们答对了的份上，节目组会有额外奖励呢？还有那么多菜没端上来呢，多浪费啊。” 　　邵思远想了想，道：“你找到的是哪位艺人老师？我们也没其他几队的线索，很难猜对吧。” 　　“起码能先排除我们自己，有1/3的概率呢。” 　　年轻男生眯着一双狐狸眼笑：“再让队长随便猜一个，咱们就排除这个，那就有1/2的概率猜对了.” 　　“哦，对了，我找到的是赵扶月老师，肯定不符合咱们‘185男大’这个线索了，所以排斥咯。” 　　卓帆默默点赞：“可以啊，你还是有一套嘛……那啥，我先前说过的吧，我有点脸盲，我确实是没找到我认识的，但我不能我负责的这一部分没有哈。” 　　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呃……我平常也不咋看电视剧，也不追星，真不认识几个人。” 　　花岚赞同道：“我理解，rapper嘛，正常正常。我跟你一样，不过我刚好不脸盲，颜值高的人我见到都不会忘。” 　　卓帆：“……总感觉你在内涵我。” 　　他们讨论了一番没讨论出个结果，而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分钟。 　　此时，主持人走到台上，清了清嗓子。 　　“——各位学员们找得怎么样啦？” 　　台下稀稀拉拉地响起一片回应。 　　“不怎么样——” 　　“好难啊哥，再给点线索呗。” 　　“人太多了，根本就问不完啊！” 　　无论找没找到的都只说没找到，也有个别虚张声势的来搞人心态。 　　主持人：“好吧好吧，那就再给你们一个线索，看最后三分钟你们能不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藏在现场的四位嘉宾老师是咱们《青春领航计划》的四位导师邀请来的朋友，大家可以尝试和导师们聊天对话，能不能问到就靠你们自己咯。” 　　“导师朋友”这个信息其实有不少学员都知道。 　　因为这是《青春领航计划》上周播出的第七期节目里预告过的，虽然学员都是断网状态，但总有学员有一些小手段可以偷偷上个网，看两眼节目的播出情况。 　　比如花岚就是知道的。 　　“就这……这有啥用。” 　　早已从花岚这边听说这个消息的卓帆小声吐槽。 　　旁边的邵思远拍了拍他肩膀，用眼神朝坐在他们这桌另一端的贺嘉忱示意：“少说两句，这当然有用。” 　　他语气沉稳，听着就给人胸有成竹的踏实感：“还记得刚开始四位导师进食堂的位置选择吗？老师们都分别坐在没有助演嘉宾的四支小队，我猜，我们队的这位嘉宾前辈，大概率就是贺老师的朋友。” 　　贺嘉忱的朋友？？？ 　　卓帆本能地想转头朝某位顶流老师看去，在转脖子的那一刻又勉强克制住，只有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项辙转运了？不对……咱们队转运了？贺嘉忱的朋友居然分到咱这儿了？！” 　　草，想也知道等这个消息公布出来，其他队会多羡慕他们。 　　他一个在参加节目前压根不熟悉娱乐圈的网红rapper都知道，这节目里有多少人想抱贺嘉忱的大腿！ 　　哈↘哈（￣︶￣）↗ 第76章 　　江漱阳混在摄像大哥的团队里，悄悄放下肩头扛着的摄像机。 　　他抬手揉了揉肩膀，口罩挡住了他龇牙咧嘴的表情。 　　从他混进食堂到现在都过了差不多五十多分钟，节目组给他们准备的摄像机也不是道具，而是实打实的摄像大哥们同款机器。 　　扛个十来二十分钟还好，但扛一个小时就有点受不住了——对于江漱阳这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体力废物来说是这样的。 　　他心里叹气：“果然还是得继续坚持健身锻炼，一放假就松懈了啊。” 　　连着两个月阴间作息赶稿果然伤身体，江漱阳按了按肩颈位置的肌肉，疑心自己是不是该去趟医院买点膏药了。 　　没办法，当代年轻人的身体素质大多数都这么脆皮。 　　况且江漱阳皮肤还容易受伤，他都不用撩开衣服去看，已然猜到自己两边肩膀肯定都红成一片了。 　　他敬佩地看来一圈周围的摄像大哥们，凑上去搭话：“大哥，你们这样扛机器要扛多久啊，累不累哦。” 　　大哥一转头就对上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单看这眉眼，真是俊得没话说。 　　“咳。” 　　大哥清了清嗓子，闷声道：“欧导不喊休息就一直拍，习惯了就不累。” 　　另一个摄像大哥眼神围着江漱阳上下打量了一圈：“瞧你这身板也不想没力气的啊，你这手臂……也还是有点肌肉吧。” 　　江漱阳一边捶打着肩膀一边笑：“我这点东西中看不中用，肯定比不上你们天天扛这么久机器练出来的肌肉啊。” 　　他其实也纳闷，明明在健身房里做的力量训练也不少了，可力气就是练不上来，体能也一样。 　　或许这是天生的？就像有人从小体育课就能跑第一，而有人永远坠在队伍尾巴后面喘得像条狗——没错，这说的就是江漱阳。 　　摄像大哥说话直白：“那你这可不行，那边那个小妹妹都一直扛着机子没放下，人家好像才十五岁，你——今年应该有二十岁了？” 　　瞧着这双干干净净的眼睛，清澈懵懂的学生味儿藏都藏不住，不像圈内大多数人或麻木或野心勃勃的眼神，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江漱阳：“……”原来他有这么废吗？ 　　仔细想想，初高中的体育课跑步，他的确总是混在女生队伍里跑，跑着跑着就被女孩儿们挨个超过了。 　　江漱阳眼神沉痛地点点头：“哥，我已经大学毕业了。” 　　摄影大哥眼神顿时复杂：“……那你这身板，得练了啊。” 　　最开始和他说话的那大哥注意到3号桌那边的情况，提醒道：“哎，你们那队都围着贺嘉忱说话嘞，你是不是要躲一下？” 　　江漱阳：“反正只有一分钟了，要是他们真能找到这里来，也算他们有本事。” 　　而且，贺嘉忱大概率不会出卖他。 　　他看向3号桌，一眼便瞧见贺嘉忱那公式化的招牌笑容，看那嘚吧嘚吧的嘴说个不停，周围的学员们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也没留意到时间的流逝。 　　就……有点好笑。 　　大哥偏着脑袋，盯着这男生的眉眼瞧，瞧着瞧着还看出几分熟悉来了。 　　干他们摄影这一行的，对别人的长相或多或少都挺敏锐，而且摄影师吧，总有点颜控属性在的。 　　他一看这双眼睛就觉得这男生肯定极其上镜，至于这点熟悉感，也是莫名其妙感觉到的，偏偏还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在哪儿见过。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这男生叫啥名呢，这么好看的眼睛，应该挺红的吧…… 　　“各位各位，可以回到位置上了，时间到了哦。” 　　主持人扬声喊道。 　　学员们唉声叹气，稀稀拉拉地回到座位上。 　　“好难啊，你们组找到了吗？” 　　“没有！哪能找到啊！那么多人，时间又这么短！” 　　“啊，那边好像有人找到了，那个是……是郑琛吧？！” 　　“郑琛？武打戏特别帅的那个郑琛吗？” 　　找到郑琛的学员笑容满面，对着摄像头谦虚道：“其实找人真的不简单，但要怪就怪琛哥的肌肉练得太好，在那么多瘦瘦高高的模特哥哥里太显眼了。” 　　而郑琛还郁闷地戴着面具站在模特队伍里，他到现在还搞不懂自己怎么会那么快就被揪出来，节目组布置的那啥啥任务他都没来得及做啊！ 　　江漱阳扛着摄像机躲在摄像大哥们身后，眼看着一个个学员小组轮流上台指认某某模特对应某某小组的助演嘉宾，一直到最后一组上台，都没人把他猜出来。 　　而他将要加入的三号小组放弃寻找自己队的嘉宾，转而另辟蹊径地找出了五号小组的助演嘉宾赵扶月。 　　相貌大气明艳的女演员摘下面具，落落大方地走到主持人身边面朝七十二位学员，自我介绍道：“各位《青春领航计划》的练习生弟弟们中午好啊，我是演员赵扶月，未来的一周时间里，请各位多多关照啦。” 　　“啊啊啊啊啊是《揽镜照佳人》的古国公主殿下吗？殿下看这里，我是你粉丝啊！” 　　“小声点，别那么夸张——嗷嗷嗷嗷扶月公主坐过来了！！” 　　“扶月老师真人比电视剧里还漂亮哎……” 　　在一片掌声和熙熙攘攘的起哄声中，赵扶月笑着落座到五号小组的空位，调侃：“没想到找出我的不是咱们自己小组的成员，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三号小组——那位叫花岚的小同学吧？” 　　花岚礼貌地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了，赵老师。” 　　五号小组的学员面红耳赤，纷纷不好意思地起身朝前辈打招呼：“扶月老师好，对不起啊，我们没找到……” 　　赵扶月摆摆手：“没事儿，都坐都坐，不用这么客气，晚点排练什么的我还需要你们教呢。” 　　主持人笑着环视一周：“所以还有两位助演嘉宾，大家都真的都没找出来吗？” 　　台下稀稀拉拉地一片“没——有——”。 　　身边坐着助演前辈的学员幸灾乐祸地看戏，而缺少嘉宾的两个小组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那事不宜迟，我们也不耽误时间，免得大家都吃不上火锅。”主持人望向食堂最后排空地的摄影团队，举起手挥了挥，喊道，“嘿——那边的两位朋友，别拍啦——休息休息，来和咱们一起吃火锅吧！” 　　邵思远惊讶地转头看过去，他第一眼就锁定了那个帮他们小组端了白豆腐的年轻人。 　　对方还戴着鸭舌帽，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正望着主持人的方向。 　　他看着那人抬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柔软的黑发，后脑勺还用黑色皮筋扎了个小辫子，更衬得青年脖颈修长白皙。 　　江漱阳勾着口罩上沿扯到下巴的位置，面对整个食堂的近百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丝毫不怯场，笑容大方爽朗，眉眼间满是明亮张扬的锐意。 　　他朝三号小组的座位看过去，对上少年们震惊好奇困惑的眼神，相当自来熟地朝他们眨了眨眼睛：“嗨——你们好啊。” 　　邵思远：“……你，你好。” 　　我天我天我天我天——oh my god这是江漱阳吧！！！演骆延的那个江漱阳啊！！！ 　　他恍恍惚惚地盯着那黑发青年熟悉的面孔，对方只是摘下口罩，那套摄影师的制服陡然变得高级许多，价格翻了百倍似的，穿在青年身上，再配上那张脸，简直像大牌高定秀场上的压轴走秀。 　　……居然真的是江漱阳，这算不算是追星成功？ 　　“——我靠！” 　　卓帆终究是没憋住这口脏话，直勾勾瞪着江漱阳：“居然是你？！” 　　他激动地站起身，抓狂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哥们！你耍我啊！难怪你老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还以为你是导演安排的什么npc！结果，结果……你好坏啊！” 　　江漱阳笑着走出摄影团队，随手把帽子搁在三号小组的空位上，解释道：“这可不能怪我，是节目安排给我的任务。” 　　他的位置就在贺嘉忱旁边，后者正仰着脑袋，眼也不眨地望着他，一边抬手新奇地摸摸青年身上的摄影师制服，极其自然地插话道：“江江，你这衣服是和摄影大哥们的一模一样？” 　　“对啊。” 　　江漱阳被他摸来摸去的手弄得腰有点痒，低头扣住贺嘉忱的手腕：“别乱摸，你好奇的话也去弄一套来穿嘛，反正没你身上这套热。” 　　贺嘉忱嘟嘟囔囔：“我这套哪里热了，这是潮流，fashion！” 　　“行。”江漱阳懒洋洋地回应，“你开心就好。” 　　或许是他俩距离比较近，江漱阳说话时不自觉降低了音量，在别人眼中就像是这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窃窃私语地说着小话，且贺嘉忱还维持着抬头的姿势，从下往上的角度盯着新来的助演嘉宾的脸，浅栗色的桃花眼在餐厅天花板吊灯的亮光下显得有些……含情脉脉。 　　坐在俩人对面，直面这一幕的卓帆内心的第一反应就是——果然麦麸这种事还得前辈来啊！ 　　主持人拍拍手：“哈喽？两位助演嘉宾？要不先面对镜头来一个自我介绍？别光顾着和朋友聊天嘛。” 　　“咳，不好意思。” 　　成田笑容乖巧地歪头看向镜头，抬手在脸边小幅度地摆了两下：“大家好，我是演员成田，很高兴能参加《青春领航计划》的录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们七号小组哦~” 　　江漱阳也对着镜头慢悠悠地举手，笑道：“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演员江漱阳，拜托大家多多支持我们三号小队啦。” 　　江漱阳……？ 　　这是……谁啊…… 　　学员们齐齐懵圈。 　　虽说这位穿着摄影师制服的助演嘉宾有一张足以艳压全场学员的脸，但对于这群在训练营闭关录制节目了一个多月的少年人来说，这张脸……属实有点陌生。 　　无论是一个多月前热映的《挚爱的我们》，还是这段时间爆红的《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都刚好卡在少年们入营后才上映，而江漱阳本人的长相与气质又和《无名者的罪恶》中骆延差别太大，除非是长时间关注他的铁粉，否则很难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认出他来。 　　这就导致，此时他与同样伪装成摄影师的童星出道的成田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关注和讨论，其他暗戳戳瞥向三号小组这边的学员们则心思各异。 　　“项辙他们组分到的助演嘉宾是谁啊，有什么作品吗？虽然长得帅，但认不出来脸，该不会是万业娱乐要贺嘉忱捧的新人吧？” 　　“感觉有点眼熟，名字叫江漱阳？是在某音里刷到过吗……” 　　“还以为贺嘉忱会邀请什么大佬朋友呢，原来又是帮万业带新人……啧。” 　　“长成这样……该不会也要进军爱豆行业吧？真的是演员吗？这么年轻，估计又是花瓶演员那一类的吧……” 　　这些想法都被学员们压在心底，没有人说出口，表面上的掌声和吆喝声一点不少，但他们神色的微妙变化以及始终围绕成田展开的讨论都足以体现出这些揣测的小心思，更瞒不过场外的导演组。 　　“这是在做什么呢，都没人想蹭一蹭小江老师的热度吗？小江老师现在那么火。” 　　助理困惑地望着镜头屏幕，嘀咕：“之前不都挺会做节目效果的嘛……” 　　这话刚说出口，她突然想起节目录制的开始时间，蓦地睁大眼睛，一脸呆滞。 　　完了……这群断网的小崽子可能还真不知道江漱阳现在有多火！ 　　她内心沉痛：“臭弟弟们，以貌取人是会错过宝藏的啊，你们绝对会后悔的！！！” 第77章 　　…… 　　8月21日，正午十二点，《青春领航计划》新一期正式在视频网站上线。 　　全念初，江城某在校大学生，和室友约好提前返校的她早早准备好外卖，坐在寝室书桌前准时点开《青春领航计划》的更新。 　　她们寝室四个人里有两个追星族，虽然她俩喜欢的明星不一样，但一个是男团偶像，一个是演员，大多时候没什么利益牵扯，粉丝吵架撕逼也撞不到一块儿去，所以有着共同爱好的她们逐渐成为寝室里关系最亲近的好友。 　　“啊啊啊啊激动死我了！！” 　　魏茗搬着椅子挤到全念初身边，另一只手上还端着炸鸡外卖，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着：“江江，我的江江，我来了，嘿嘿嘿~” 　　“喂喂，你控制点啊，吵到我眼睛了啦！” 　　全念初是贺嘉忱的十年老粉，面对自担参加的综艺虽仍旧怀有期待，但早就能用一颗平常心看待了。 　　毕竟她们贺哥物料多又宠粉，微博自拍九宫格和b站日常vlog更新得不要太勤快，等贺哥跟万业的十年合同到期后，想必个人专辑也会很快赶上日程……到那时候才是最该激动的时候呢！ 　　魏茗就不一样了，这姑娘爬墙爬得那叫一个利索，基本上是追一个剧就爱上一个演员。 　　偏偏她还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富婆大粉，在迷上某某演员的“蜜月期”可舍得氪金了，管人家代言的是奢牌还是国民品牌，一买就是一打，要么送给身边朋友，要么在微博抽奖送粉丝，堪称21世纪散财童子。 　　如果不是她移情别恋的速度太快，肯定会有人怀疑她是某家工作室养的脂粉。 　　魏茗深呼吸，猛猛吸了一口珍珠奶茶，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很难控制啊呜呜——这可是咱们江江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还是这种喜欢恶剪吸血的选秀综艺，我都听你在寝室吐槽一个多月了，我担心嘛！” 　　她摇头晃脑地往全念初身上蹭，嘴里嘟嘟囔囔：“江江才入圈一年呢，刚毕业的大学生哪能和圈里那么多妖魔鬼怪斗，一点心眼子都没有，怎么办啊……” 　　全念初无语地推开好友蹭过来的脑袋：“你真是够了，江漱阳比你还大一岁，都混过好几个电影剧组了，肯定比你这个还没进过社会的在校大学生心眼多，你就少操点心吧姐姐。” 　　她们贺哥可是养成系偶像巅峰代表，她这个十年老粉都没变妈粉，怎么魏茗反倒对着江漱阳那种级别的帅哥生出一颗妈粉的心。 　　全念初还记得自己上个月陪魏茗去看的那两部电影，无论是《挚爱的我们》还是《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都令人深感过瘾。 　　前者是顶级浓颜带来的视觉洗礼，后者是跌宕起伏的剧情和爽点叫人头皮发麻。 　　要不是她对自担爱得矢志不渝，或许她也会忍不住小小爬一会儿墙。 　　毕竟江漱阳那张统治大众审美的帅哥脸真的很难忽视。 　　《青春领航计划》的片头主题曲已经响起，七十二位练习生面带笑容，随着欢快热血的音乐鼓点舞动肢体。 　　站在中央C位的是一个染着浅栗色头发的少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岁上下，长相清俊，脸上笑容的感染力极强。 　　“哎，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表情管理很牛掰的练习生吧？” 　　魏茗咬着奶茶吸管，含糊道：“叫什么来着……是曲向——曲项向天歌？” 　　全念初：“……曲向洋啦！你不知道看看人家胸口贴的名牌吗！” 　　“哦哦。”魏茗眨眨眼睛，手指又往旁边一滑，“那这个呢，曲向洋旁边这个，跳舞跳得还不错，只有他跳这个主题曲不像是广播体操。” 　　“这是项辙。” 　　全念初挑眉：“看不出来啊，你眼光还不错，这位哥的舞蹈水平是所有练习生里最强的，已经达到专业舞者的级别了。” 　　魏茗拖着嗓音噢了一声，笑眯眯道：“和你们贺哥相比嘞？” 　　“……啧，挑事是吧。” 　　全念初瞪她一眼，理直气壮：“要论舞蹈观赏性，肯定是我贺哥更强，你以为顶级爱豆是跟你开玩笑的？” 　　她顿了顿，嘀嘀咕咕地补充：“非要说舞蹈水平的话……贺哥又不像项辙一样学了将近二十年的舞，就贺哥那忙得昏头的死亡行程，能每个月抽点时间出来上舞蹈课就不错了。” 　　魏茗拍拍手，连连点头：“确实确实，我颜控，你家贺哥长得更帅，跳舞当然更好看！” 　　全念初：“……哼。” 　　她们聊天的时候，弹幕大军也齐刷刷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屏幕，半数是各家练习生粉丝应援求支持的口号，还有半数则被贺嘉忱与江漱阳的粉丝各自瓜分。 　　【江江的综艺首秀！！嗷呜我来了！】 　　【听说预告里有小江跳舞，好奇】 　　【终于可以看到江江的舞台妆了吗（星星眼），猛猛截图啊姐妹们！】 　　【预告说助演嘉宾是四位导师的朋友，贺哥的朋友是谁啊】 　　【呵呵，八成又是帮万业带新人呗，这还用说】 　　【你贺哥是内娱交际花，人脉那么广，不愁请不来救场的朋友】 　　【哪组练习生这么好运，蹭上江漱阳了（抠鼻）（抠鼻），泼天的富贵啊】 　　【好像是项辙那组，难怪项辙的投票暴增，这周的第一大概率不是曲向洋了】 　　【呵呵，小曲是不是第一用不着你们操心，项辙除了跳舞还擅长啥，搞男团的都知道，舞担不可能站C的（微笑）】 　　【出道位里只有小曲一个人是全能ACE吧，C位肯定是他的啊，项皇就别争了哈】 　　【要吵去论坛吵，在弹幕嚷嚷啥，别影响路人观感：）】 　　魏茗一脸吃瓜表情地浏览着弹幕，啧啧感叹：“这群练习生粉丝还挺热闹的，这里面最红的就是这俩吵得最凶的吧？” 　　她努力回忆了一遍七十二个练习生的脸，剔除那些一般般的路人脸：“唔……好像最帅的也是曲向洋和项辙？还有一个在某音还挺火的那个，唱戏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全念初回答：“花岚？” 　　“噢噢噢对！就是他！” 　　魏茗连连点头：“我记得是个长发帅哥吧，我在某音刷到过，他也挺帅的，嗯……目前这群练习生里我感觉就他们三个长得不错，其他……一般吧。” 　　全念初对这类选秀综艺的经验比魏茗丰富，也是资深追男团的超话大粉，她客观道：“单论长相，的确是这三个最好看，但对于男团偶像来说，个人魅力比长相更重要。” 　　此时主题曲片段已经播完，紧接着是上期回顾，她抬手点了点屏幕上笑容懒散的少年：“比如这个男生，他的个人特色和辨识度就很足，而且台上台下反差感很强，唱rap的时候酷毙了，但在平时就是个搞笑男，还是所有练习生里年纪最小的，现在还在读高中。” 　　魏茗不太懂rap，也没看过这男生的舞台。 　　她观察了十几秒，若有所思：“啊……我明白了，rap本来对男生的魅力加成就很强，rapper长得再丑也会有很多迷弟迷妹，更何况这个卷毛长得也不丑，还挺有少年感的吧，折腾一下造型应该会挺帅。” 　　全念初默默强调：“rapper的魅力加成主要看实力，水平low的只会更丑。” 　　“行行行，反正我听不懂。”魏茗敷衍地摆摆手，“这个卷毛叫卓帆是吧，我记住了，你是不是挺支持他的？” 　　全念初呵呵两声：“怎么会，一切男团爱豆在我担面前都是炮灰，我只是客观分析，要是带个人情绪——” 　　她昂了昂下巴：“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魏茗：“……噗。” 　　全念初：“笑什么笑，我说的是实话！” 　　魏茗：“嗯……好吧好吧，那你平时都给谁投票。” 　　全念初：“看心情咯，谁对我担好我就给谁投。” 　　她哼了哼，阴暗地碎碎念：“那些主动贴上来跟我担炒作吸血麦麸的全都别想红，我祝他们糊穿地心！” 　　她俩边聊边看，节目已经播放完三位导师各自去不同的地方接自己好友的片段，而这三位导师好友兼助演嘉宾的身份也早在加更预告中透露了。 　　赵扶月，郑琛，成田——三位人气还不错的演员。 　　其中赵扶月虽被网友评为“四小花”之一，但她位置还不稳，作品还不够硬，目前还处于流量小花的阶段。 　　不过这姑娘年纪尚轻，也是表演学院科班出身，未来路还长着呢，并不急于一时。 　　而郑琛之前还只是不温不火、口碑不错的武打戏演员，但自年初《无名者的罪恶》上映后，在电影中饰演女主前夫一角的他终于蹿红，微博粉丝数噌噌上涨，某音视频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发，营业得简直不要太积极。 　　电影花絮里他和江漱阳在校门口和学校后山拍打戏的片段也一度出圈，采访中他也向记者透露了自己私下经常和江漱阳打游戏的事，不少路人都知道他和江漱阳关系很好。 　　至于成田，童星出道，多次与电影大咖合作，演技好成绩硬。 　　唯一令人诟病的就是近两年她背后的公司总给她接古偶剧，但对于一个幼时出道，一直饰演小孩和学生这类角色的演员，演古偶无疑是转型上的一大考验。 　　起码目前播出了两部剧都没能让观众满意，路人觉得无法接受小孩和男明星谈恋爱，粉丝觉得妹妹明明是电影咖，干嘛去拍那些掉份儿的古装偶像剧。 　　但网上吵得再翻天覆地，成田的那两部古偶剧的成绩居然还蛮不错。 　　毕竟妹妹演技摆在那里，剧组班底在圈内也有名有姓，虽然男主人气一般，但他老老实实当妹妹的挂件就够了，成田的粉丝对搭档演员都挺包容，并不会仗势欺人。 　　这三位演员在微博转发《青春领航计划》的宣传博文时，三家事业粉都觉得自家正主是脑子抽了。 　　赵家粉：姐姐！你是演员啊！科班演员啊！你又没学过舞蹈唱歌，你你你那唱歌水平，你去当花瓶吗？！啊？ 　　郑家粉：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武打戏演员，你去上旅游综艺都比这啥选秀综艺好多了，接什么综艺啊！去接戏啊！三十多岁正是奋斗的年纪啊！ 　　成家粉：妹妹啊……你在干嘛啊……我懂了，又是公司逼你的是吧，接古偶就算了，居然还掺和进这种恶剪炒作出了名的选秀综艺里……请问你是真想奔着流量花路线一去不复返了吗？ 　　微博粉丝们吵翻天，现在节目播出后的弹幕倒还算干净。 　　或许是全念初和魏茗俩人看得早，吵架的弹幕还在赶来的路上，也或许是三家粉丝内部叮嘱过不要瞎吵吵，总之弹幕基本是夸美貌夸身材推荐演员作品。 　　镜头一转，一辆行驶在路上的黑色保姆车出现在屏幕上。 　　同时右下角标注——[原创导师贺嘉忱&他的神秘朋友]。 　　节目预告里有江漱阳出现的片段，但并没有透露他是导师朋友还是节目组邀请的嘉宾，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察觉到他和贺嘉忱的关系。 　　【加贝！加贝！加贝！加贝！】 　　【终于到贺哥了！！贺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要风度不要温度啊，穿这么厚不热吗】 　　【贺贺：帅就够了，帅哥从不怕热（骄傲）】 　　“你们贺嘉忱确实帅啊。” 　　魏茗望着特写镜头里笑意盈盈的浅瞳桃花眼，感慨：“他是混血吗，瞳色这么浅，而且鼻梁好高。” 　　全念初摇头：“贺哥纯纯江城本地人，爸妈都帅，到他这里基因变异，帅得更离谱了。” 　　此时节目里的follow PD已经开始向贺嘉忱打探“神秘朋友”的身份，而当贺嘉忱笑眯眯地提示对方曾和他在一场狼人杀直播中一起出现过时，全念初瞬间懵了。 　　“……狼人杀直播？” 　　她喃喃：“那场直播里除了游戏主播就是素人，贺哥总不可能请游戏主播来当助演嘉宾吧……”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自言自语：“好像是有一个素人和贺哥关系还不错，叫什么来着……” 　　【狼人杀直播里的朋友？是那个‘江’吗，好像那群人里只有他是事先认识贺哥的】 　　【前面的姐妹记性好好】 　　【我也想起来了，当时贺哥一直江江江江地叫，肯定很熟】 　　【我看成了贺哥一直汪汪汪汪地叫……】 　　【小狗就是要汪汪叫！（叉腰）】 　　【靠，江江？我突然有点微妙的预感】 　　【朋友们，八个助演嘉宾里除了某人还有谁名字里带江字啊啊啊】 　　【但那场狼人杀直播出来的时候，某人一部电影都没上映呢！娱乐圈查无此人的状态啊！别跟我说他俩认识得那么早？！】 　　【所以某人是贺哥早就认识的圈外好友？】 　　【你们能不能说人话，某人某人的……搞谍战呢】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江除了是说江漱阳之外还能是谁啊！】 　　电脑前的全念初和魏茗双双呆住，两脸懵逼地看着满屏弹幕刷得飞起。 　　她俩是卡着节目更新的时间进来看的，前面弹幕都是陆陆续续的，总体看来并不算多。 　　但从这一刻开始，弹幕数量猛然暴增，呈井喷式霸占半边屏幕。 　　魏茗结结巴巴：“不，不会吧……” 　　我担和我朋友担是早就认识的好朋友？ 　　全念初刚想说什么，就听节目里的贺嘉忱给出第二个提示。 　　年轻男人笑容阳光爽朗：“他最近很火，特别特别火哦。” 　　他丝毫不避讳地大大方方道：“本来吧，我邀请他来，是想帮他宣传电影的，结果按照现在的情况……估计是咱们节目蹭他的热度了。” 　　【！！！】 　　【最近很火的……电影……】 　　【很好，江漱阳，就是你了！】 第78章 　　“……” 　　全念初神色复杂，良久才喃喃：“今天论坛里要热闹了……” 　　她虽然是贺嘉忱死忠粉兼坚持十年从不爬墙的铁血事业粉，但作为混内娱的追星少女，日常对圈内热搜和八卦自是了解透彻。 　　明星爆红要求“天时地利人和”，哪怕江漱阳才出道一年，他的流量和影视成绩也足以支撑他步入当红演员的行列。 　　对于这个今年才大学毕业且背靠季蓝英的年轻人来说，他与金字塔顶层的演员之间的距离，仅仅在于时间的沉淀。 　　客观而言，全念初很看好江漱阳未来的发展。 　　但倘若带有个人情绪来评判江漱阳的发展，她会有些心理不平衡——因为江漱阳这一路上走得太顺了，个人条件绝佳且表演天赋出色，偏偏还有人乐意捧，好剧本好班底好角色说拿就拿了……当初贺嘉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朋友？ 　　她心想：“以江漱阳现在的背景和热度，没必要扒着贺哥吸血炒作，电影演员和男歌手之间更不存在直接的利益牵扯，而且他们还认识得那么早……” 　　于是她心底因为“贺嘉忱朋友”而提起的警惕心缓缓放下，坐在旁边的魏茗完全没关注到好友内心微妙的情绪，眼也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 　　【……妈呀，这俩人好像有点好磕】 　　【+1+1！！颜值好配，而且相处好自然，你们城里人都这么交朋友的吗】 　　【前排提示：贺家禁cp！！！】 　　【你们贺粉真是……（扶额苦笑）】 　　【按我多年嗑cp的经验来判断，这俩磁场真的很合，自然不做作的挚友cp可太罕见了，如果后续节目里他俩还有互动，八成又是一对热门cp的崛起】 　　魏茗一边看弹幕一边嗑颜值，脸上逐渐露出诡异的笑容，还时不时嘿嘿地笑出声。 　　她本能抬手拍了拍全念初，想分享自己嗑cp的快乐，余光瞥见好友严肃的表情，顿时把话吞进肚子里。 　　完咯，全姐不高兴了，该不会直接抛下节目去微博控评吧…… 　　魏茗咽了咽唾沫，心道：“这完全是姐能干出来的事啊！” 　　所幸全念初还没那么坐不住，她瞥了眼魏茗，哼声道：“怎么这样看我，我又不讨厌江漱阳。” 　　魏茗嘀咕：“你不是不喜欢有人和贺嘉忱组cp吗……” 　　全念初：“哎，我那是因为贺哥被人背刺吸血太多次了好吗，都要犯ptsd了！” 　　她看着节目里气氛和谐的两人：“而且是不是故意蹭热度我还看不出来吗？江漱阳又不是万业的人，他上这节目估计还真是贺哥邀请的，你爱嗑就嗑嘛，我无所谓。” 　　魏茗摸摸后脑勺：“好吧……” 　　《青春领航计划》的主角毕竟是众多练习生少年们，之后半个多小时的镜头均分给了八个练习生小组。 　　几乎每组练习生都大汗淋漓地待在各自的练舞室里，纷纷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下次公演舞台的舞蹈，按照墙上钟表的时间推算，他们都跳了一上午了。 　　镜头里，少年们素面朝天，立体端正的五官在节目不设磨皮滤镜的拍摄下颇具青春朝气，弹幕满是各家粉丝的舔颜评论以及cp粉们的显微镜嗑糖。 　　很快，休息的时间到了。 　　八个小组中有四组抽取到的助演嘉宾是节目组邀请的爱豆前辈，这四位前辈卡在休息时间里去往他们各自的小组和练习生们打招呼。 　　而另外四组则还在猜测着属于他们的助演嘉宾究竟是哪位前辈。 　　魏茗看到项辙小组的成员给出的几项提示信息：“185男大，红发绝了，演技超绝……这不就是在说江江吗！原来江江真的分到项辙这一组了啊。” 　　【嘿嘿嘿嘿期待项辙他们看到江漱阳时的反应~】 　　【呃，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他们练习生入营的时候，江漱阳那两部电影是不是都还没上映啊？】 　　【……woc！前面的姐妹你真相了！！】 　　魏茗注意到这些弹幕，抬手怼了怼全念初：“姐，这些练习生在镜头外也不能上网吗？真的假的……” 　　“看情况吧，总有人会偷偷犯规，说不定还有公司会故意给他们的艺人透露场外投票信息呢。” 　　全念初慢悠悠地吃着炸鸡，补充道：“不过，大概率是不会有人闲得拿手机去了解最近上映了什么电影的，他们就算犯规也是为了看选秀节目相关的话题……唔，这么看来，他们可能真的不认识江漱阳。” 　　说不定还会把人家当成蹭热度的小新人？ 　　——谁能想到某个新人能在一个暑假内爆红出圈，而且还是靠作品和硬实力红起来的呢。 　　魏茗眯了眯眼，有点微妙的幸灾乐祸：“哎呀，那之后他们知道真相了会不会后悔死啊。” 　　全念初噗哧一乐：“有可能哦，江漱阳和贺哥可不一样，助演嘉宾是真的要和练习生们同吃同住一周排练节目的，而且这还是江漱阳的综艺首秀，我记得他还没什么火出圈的cp吧？” 　　“cp……也就和精神病人里面那个大叔的cp比较火吧，但没什么人嗑他们真人，都是嗑角色。” 　　魏茗理所当然道：“江江从来不接除了宣传电影之外的直播，也还没上过综艺，真人cp炒不起来啊，除了……我记得之前《挚爱的我们》直播的时候，他和仇岭的cp小小火了一把。” 　　“仇岭……”全念初骤然听到贺嘉忱队友的名字，嘴角撇了撇，“这么说还挺巧，REstar里他和两个人合作过了。” 　　“其实是三个……”魏茗眼神飘了飘，“你没看上周播出的那档有代楚妮和严野的旅游综艺吗？江江在里面短暂地出镜了十分钟，就是他去西藏毕业旅行那次偶遇的。” 　　“不过他明显和严野不熟啦，反而江江和代楚妮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全念初再消息灵通，也不可能深入了解这些粉丝限定的信息，旅游综艺的十分钟客串？她是闲疯了才会去关注有严野在的综艺。 　　哦，黑料除外。 　　不过她很了解魏茗，瞧这副眼神躲闪的心虚模样，这家伙八成是又嗑了不少邪门cp。 　　毕竟她俩追星的风格堪称南辕北辙，全念初抵制一切和正主相关的cp，但魏茗却致力于拉所有看得顺眼的帅哥给她正主组cp。 　　当然，所谓“看得顺眼”的标准不是一般的高，依照全念初的推断，能被魏茗挑剔的目光瞄准的翻来覆去不过是那些人。 　　她记得一个多星期前这妮子还在嗑江漱阳和左宥的cp，把微博上那些照片同人文时间线深挖都盘包浆了，至于现在…… 　　全念初怀疑地盯着魏茗，冷不丁道：“你不会在嗑什么all向cp吧。” 　　魏茗：“？！！” 　　魏茗大惊失色：“你怎么看出来的？” 　　全念初呵呵两声：“你太明显了，我不信你在看今天的选秀节目前没yy过导师×嘉宾×学员的cp大乱炖，你最近天天坐在电脑前该不会是在剪cp视频吧？” 　　魏茗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哪有那么厉害，最多花钱请剪刀手老师们剪啦。” 　　她不敢再和全念初对视，生怕被这姐犀利地察觉到自己准备搞贺嘉忱×江漱阳的cp——没办法啊，这对颜值这么高，匹配程度一点都不比左江低好吗！ 　　而且她们左江从来没在综艺或影视剧里同框过，贺江可是前有狼人杀甜蜜双排，后有邀请挚友综艺首秀，这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的双向奔赴吗！ 　　当然，左江有“大年初一的二人世界”和“主动发微博澄清对方谣言”，这两个糖点放在整个内娱都是数一数二的牛逼。 　　没关系，魏茗信誓旦旦地心道，她胃口好，杂食党什么都能嗑，无所畏惧！ 　　此时节目已经进展到火锅派对的游戏结果公布环节了。 　　观众从一开始就清楚四位隐藏的助演嘉宾分配到的任务，节目组也有意给了这四位嘉宾各自试图执行任务的特写。 　　毫无疑问，江漱阳屡次“乐于助人”地帮助三号小队拿纸笔端盘子的镜头均位列其中。 　　包括卓帆和邵思远频频落到他身上的眼神也被放大搬到屏幕上，后期老师贴心地附上大头特效，旁边还有问号和感叹号的图标。 　　【看出来了吧！绝对看出来了吧！谁家摄像大哥长这么眉清目秀】 　　【我咋感觉这眼神不像在怀疑江，倒像是觉得人家好看就下意识多看两眼……】 　　【没人夸江漱阳的手吗，没人夸我就先舔了prprprpr】 　　【我记得邵思远是手控来着，他以前采访里被问最关注别人哪个身体部位的时候就回答的手】 　　【说真的，江漱阳戴上口罩之后眼睛漂亮得更明显了，眉弓骨太优越了！！！整容都整不出这效果，还有这眼窝，难得有这种一眼国人、不会被怀疑成混血的深邃眼窝啊！！瞧这乌溜溜的眼珠子，怎么能有人长这么端正！！！】 　　【他声音也很好听，之前他和虞姐合拍《罗曼蒂克主义》的某音视频时特别明显，随便哼哼两句都像给人下蛊】 　　【偏偏这人演技还好，上帝到底给他关了那一扇门啊？！！】 　　全念初看着满屏彩虹屁的弹幕，发自内心地感慨：“江漱阳是真的红了啊……” 　　在他的衬托下，其他七个助演嘉宾存在感太低了，甚至那些练习生粉丝都比不过，这就是传说中的红人体质吗？ 　　魏茗还有点紧张兮兮的：“弹幕刷这么多会不会招黑啊，你不是说这节目的粉丝都很凶吗？” 　　全念初唔了一声：“……问题不大，要是江漱阳那两部电影没上映就惨了，但现在嘛，谁红谁有理咯，练习生粉丝都很精的好不好，江漱阳现在就是个行走的血包，我猜不少事业粉都盼着自家崽能和江漱阳搞好关系呢。”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清楚，嗯，自然是因为上一个大血包就是贺嘉忱啊。 　　一直到江漱阳的身份公布，特写镜头定在他肩颈以上，明明只是随意摘口罩的动作，后期也没配任何bgm，可偏偏看上去就有种异常吸引人的魅力。 　　怎么能有人摘个口罩都这么帅呢？！ 　　魏茗眼睛都看直了，一时不知道该看夸疯了的弹幕还是看青年的脸或手。 　　她情绪一激动就会忍不住抬手去扒拉身边人，此时已经习惯性地攀附在全念初身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眼睁睁看着贺嘉忱对走近的江漱阳上下其手，摸腰摸得不要太自然！ 　　好吧也没那么夸张，其实只是试探了一下衣服面料，但…但这种正主亲自发糖的场面谁能忍啊！ 　　【…………完了，我有罪】 　　【已经预料到这个片段出现在某站各类深夜剪辑中的画面了……】 　　【我怎么不记得贺嘉忱会这么主动地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前几期节目他指导学员跳舞的时候都超正经疏离的，还是我记错了……？】 　　【前面的别怀疑自己，贺嘉忱就是那种脸上笑眯眯心里淡淡的外热内冷的人，看起来和谁关系都好，其实性子挺冷的】 　　【靠，某些人披好你的皮，别乱造谣揣测别人，我贺哥是阳光小狗，什么冷不冷的，为了嗑cp瞎几把扯是吧？！】 　　【只有我觉得江漱阳也很宠吗，虽然他不让贺嘉忱乱摸，但他是握住贺嘉忱的手腕挪开的哎！低头说话的时候也没立刻松手！】 　　【你们cp粉真是……（扶额苦笑）】 　　魏茗嘴里吐出噫噫呜呜的意味不明的古怪声音，右手捏着全念初肩膀使劲摇晃，喃喃：“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何德何能让两个大帅哥为我麦麸……” 　　全念初眼神逐渐麻木。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好像也看出点不对劲的苗头了……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大概是贺哥的社交牛逼症又犯了，特殊对待什么的都是外人的臆想！ 　　【嗑cp的都停停，之前的弹幕好像猜对了，这些练习生真的不认识江漱阳哎……除了3组组员，都没人主动和他打招呼】 　　【我靠，确实啊，其他三个嘉宾都好多人捧场，到江江这里都快冷场了？！！！】 　　【这才是正常的吧，在不认识江漱阳的前提下，这帅哥的出现对这群练习生来说就是抢风头又蹭热度的不知名新人，这谁能有好脸色】 　　【说不定是因为他们和江漱阳同框效果太惨烈了，心里怀疑这人是来抢饭碗的呢（笑哭）】 　　【还好三号小队里有项辙和花岚可以撑一撑门面hhh】 　　【嗯……已经开始期待正式公演那天的场面了，听说江家粉丝在疯狂抢公演票呢】 　　【所以，项辙他们那组运气是真他爹的好啊！】 第79章 　　《青春领航计划》最新一集分为上下两期，播出后反响异常热烈，当天下午就连上好几个高位热搜，完美达到节目组预期的出圈效应。 　　热搜top1词条不出所料是#江漱阳贺嘉忱#两个并列在一起的全名，暑期流量爆炸的电影明星与长红十年的顶流爱豆碰撞在一起迸发的能量超出所有人的预期。 　　季蓝英以为江漱阳只是简简单单去客串个综艺，她倒是提前做好了这小子会闹出什么大事的心理准备。 　　毕竟她亲爱的侄子即使是放假出去旅游也能被路人送上某音热榜，还莫名其妙地混入大IP旅游综艺又火上热搜。 　　而相较其他节目，选秀综艺的节目性质更能吃到颜值红利。 　　想当初季蓝英打电话邀请江漱阳进圈，原本规划的就是一条爱豆出道的路线，这在季蓝英看来是短时间内让素人颜值变现的最快路径。 　　可谁能想到这小孩不仅长得好，表演天赋还很出色，所以季蓝英才毫不犹豫撤销了那些选秀成团或solo出道的计划。 　　这么算下来，如果江漱阳在表演上天赋平平，或许季蓝英会安排他在公司内做一年练习生，然后参加今年的《青春领航计划》。 　　那张脸在舞台上必然会是最吸睛的，季蓝英完全可以想象到舞台妆造和舞美在江漱阳身上放大数倍的魅力效果，所以江漱阳主动和她提起这节目邀约的事时，她本就没想要拒绝。 　　但…… 　　这并不意味着她能未卜先知地料到在舞台开始前，江漱阳会率先因为cp而登上热一，cp对象还是贺嘉忱！ 　　季蓝英内心很复杂。 　　和贺嘉忱组cp对现在的江漱阳而言不能说是毫无助力，但好处的确微乎其微，因为比起那点曝光，这位顶流爱豆背后的麻烦可大得多。 　　她一点都不想因为一对莫名其妙的cp而被万业娱乐这个牛皮糖粘上，据她所知，贺嘉忱已经开始和万业掰扯合约到期的事情了，现在正是万业娱乐试图榨干贺嘉忱作用的时候，江漱阳电影播得好好的，何必为了这点流量徒添麻烦？ 　　而且贺嘉忱的粉丝也很不好惹…… 　　想到这里，季蓝英微微停顿，唔，这就不用考虑了，她一点都不担心江漱阳粉丝的战斗力。 　　只要别闹得太过分，粉圈的事就交给粉丝们自己内部解决吧。 　　比起这边季蓝英还算淡定的情绪，REstar男团别墅里的林齐粤已经憋闷得在客厅里来回转了好几个圈，根本停不下来。 　　不用赶通告的几个成员都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要么低头玩手机，要么干巴巴地看着她转圈。 　　平时总懒散又不着调的严野难得老老实实地一言不发，一只手划动手机屏幕，垂眸浏览着微博热搜的内容。 　　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条黑色发绳，他前额留长的碎发遮住了眉眼，神色不明，看上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仇岭倒还是那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模样，似乎并不关注网上的议论。 　　然而让林齐粤心烦意乱的某位当事人却不在别墅。 　　啧，那家伙说不定还在选秀训练营里和“他的挚友”快乐贴贴呢，怎么可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江漱阳江漱阳江漱阳——为什么偏偏是江漱阳！ 　　林齐粤闭了闭眼，深呼吸，心道：“这难道是命中注定的孽缘吗，季蓝英一回归就要跳到我眼前来，想想她新带的这年轻艺人都干了些什么——” 　　先是和仇岭出演同一部电影，凭借男二号的角色将饰演男一号的仇岭碾压得毫无存在感！ 　　紧接着又出现在严野常驻的旅游综艺里，仅出镜不到十分钟，上的热搜比其他常驻嘉宾加起来还多！ 　　再看看这个选秀综艺——整个节目就贺嘉忱一个超规模的顶流大血包，谁都想抱着吸一口，节目播出一个多月都没人能做到，而这个江漱阳一来，都还没干什么呢，贺嘉忱就自个儿颠颠地贴过去…… 　　林齐粤很想面对面质问贺嘉忱一句：“你那灵活的社交能力呢？你不是最擅长和人笑眯眯地撇清干系吗？你不是最反感自己的名字和别人粘在一起上热搜吗？” 　　哦，搞了半天，你是不喜欢别人主动黏上来，就爱自己过去舔是吧。 　　瞅瞅你那不值钱的样，观众看不出来，老娘和你朝夕相处了十年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吗？！ 　　林齐粤记忆力多好啊，整合微博上扒出来的狼人杀时间线，又结合江漱阳的大学地址，她一下就联想到一年前贺嘉忱被狗仔堵在江财附近的那件事，以及去年杨骁闹绯闻时贺嘉忱口口声声的“挚友”言论。 　　她真是信了那家伙的邪！什么挚友不挚友的，你们在节目外随便怎么交朋友，但在镜头前这么贴来贴去合适吗？！ 　　她怎么记得贺嘉忱过去在公司安排下和队友组的那些cp撒糖里，都没见他有这么主动过？ 　　或许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林齐粤太清楚这位年纪轻轻的顶流阳光开朗的面具下有一颗怎样疏离通透的内心了。 　　贺嘉忱只是善于社交，也因为懂事得早和在团内年龄偏大，所以擅长照顾人，才显得和谁关系都很亲近。但实际上，要让这家伙主动黏着谁不放——真的很难很难。 　　这热搜刚挂上榜一，公司里立刻就有人联系林齐粤，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怎么能安排贺嘉忱和外人组cp，这不是白白让外人占了便宜吗？ 　　而且这个外人还是前段时间在《挚爱的我们》电影播出期间狠狠坑了一把万业娱乐的江漱阳，这小子可是一个人把他们公司专门用来捧舒向伊的电影流量全吃透了，区区配角居然也敢抢他们主角的光环，岂有此理！ 　　林齐粤又冤又憋屈，但她一点没表现出来，熟练地把公司那边的人敷衍过去后也没打电话给贺嘉忱。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算了，随便他吧，反正这事说白了对贺嘉忱自己也没什么负面影响，他高兴就行。 　　林齐粤只是因为季蓝英的存在而对江漱阳也多了几分关注，这年轻人事业越是蒸蒸日上，她心情便越是微妙。 　　“果然……不愧是季蓝英”和“可恶，绝对不能输给她”的两种念头在林齐粤心里反复横跳，但归根结底，这也只是她与季蓝英两个人的事，和贺嘉忱严野仇岭等等这些她手底下的艺人都没半点关系。 　　既然贺嘉忱是真心想和江漱阳交朋友，那就交吧，季蓝英的艺人，无论如何，业务能力和人品都不会差，这点还是可以放心的。 　　至于万业娱乐那边……纯粹是贺嘉忱解约的日子越来越近，急了而已。 　　外面闹得再怎么沸沸扬扬，也都影响不到此时身处训练营、正为节目排练烦恼的江漱阳。 　　唱歌，没问题，舞台走位，没问题，表情管理，没问题。 　　唔，那么问题在哪里呢？ 　　“等等，你这个手腕不能这么软，我喊1234的4的时候要定住，有一个震感的猛地定一下。” 　　项辙皱着眉，走上前握住江漱阳手腕抬到一个高度，道：“我带你做一遍，1，2，3——4！” 　　“……呃。” 　　江漱阳手抖了一下，大脑早就理解项辙的意思，可偏偏四肢不听使唤，要么软要么僵，总之就跳不到位。 　　他苦着脸：“我再试一遍吧……实在不行，你们把我安排在边上，让灯光师不要把光打在我身上，我尽量不影响你们的整体效果。” 　　一旁的邵思远连忙安慰道：“没关系，别想那么多，你之前都没学过跳舞，舞感这种东西又不是一下子能get到的，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所有舞蹈动作和走位结合音乐记清楚已经很不错了。” 　　蹲在地上用毛巾擦汗的卓帆也跟着笑嘻嘻地仰头：“对啊对啊，江江你担心这么多做什么，到时候你往台上一站，你这张脸就是大杀器！” 　　项辙沉默地盯着江漱阳，半晌，他垂眸道：“不行。” 　　“……”邵思远一愣，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摄像头，低声道，“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行不行的，你不能拿你的标准去要求漱阳啊！” 　　江漱阳倒是没觉得怎么样，笑着摆摆手：“我也觉得不行，咱们这个表演节目的编舞，整齐度非常重要吧，你们这种舞是叫——刀群舞？没错吧，以我现在的表现，对你们整体效果影响太大啦。” 　　刀群舞的意思是形容爱豆们的舞蹈动作干净利落且整齐划一，如同一柄柄刀锋划过，带起飒飒破风之声。 　　项辙小队的编舞老师针对《Beast》的改编重点就落在这刀群舞的效果上。 　　想想看，一群身着真空西装的高个子腹肌帅哥在舞台上大开大合又踩着鼓点地快节奏舞动，V字形西装领口在剧烈动作下不断扯开又合上，若隐若现的男色比脱光了还要勾人。 　　肆意野性的表情管理与肢体语言辅以性感直白的英文副歌，恰恰能表达“披上西装的野兽依旧是野兽”的核心概念。 　　野兽的凶狠和欲望不会因为人类社会的规则而改变，他们渴望你，他们想要靠近你，于是他们依照丛林社会里雄性通过展示美与力量来吸引雌性的本能，想方设法地勾引你。 　　若不是顾忌着队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卓帆，编舞老师们甚至想改编得更野更狂放一点儿，势必要让台下观众捂着脸颊一阵一阵地嗷嗷尖叫才好。 　　江漱阳跟着三号小队的队员们训练这么多天，如果说这几个练习生是凶狠的狼、矫健的豹子、优雅的狐狸等等这类野兽…… 　　那他大概只能被归类为笨拙的熊吧：（ 　　唉，他也不是节奏感不好，他之前学的那套《罗曼蒂克主义》的手指舞就挺不错的。 　　但手指是手指，四肢是四肢——在此之前，江漱阳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完完全全的舞蹈白痴啊！ 　　项辙听到江漱阳坦然的承认，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更面无表情了，连坐在地上的卓帆都忍不住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卓帆努力用眼神暗示：“大哥！好歹在录节目啊！虽然人家是没啥名气的新人，但装也得装成对待前辈的模样啊！” 　　而且江江人很好啊，性格又好相处，该训练的时候从不划水，最重要的是长得那么好看。 　　就算卓帆一开始也因对方陌生的面孔感到些许不满，但来都来了，还是他们自己抽签抽到的，人家态度也无可挑剔，他心里早就认可这位助演嘉宾了。 　　项辙抿唇：“……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走位的编排不行。” 　　他语气平平淡淡：“如果只有我们九个，按照原来刀群舞的编舞没什么很大问题，但加上你之后，不能再按这个走，你没有舞蹈基础，很难在短时间里练出效果。” 　　江漱阳眨眨眼：“所以？是有什么可以修改的地方吗？” 　　“我明白项辙的意思了。” 　　花岚靠着墙，声音带笑：“如果跳不出预期的效果，那索性就不跳好啦。” 　　邵思远：“……” 　　卓帆：“……啊？？” 　　披散着长发的年轻男生笑吟吟地盯着江漱阳，对上后者略带好奇的明亮眼睛，他没能在这位演员“前辈”眼中捕捉到任何负面情绪。 　　于是他笑意更深，从容解释道：“《Beast》的原MV里那么多剧情，我们也可以结合歌词和氛围添加一些剧情，舞蹈交给我们，漱阳你的话——只需要做好造型，将脸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就足够了。” 第80章 　　8月28日，公演舞台直播当天。 　　七十二名练习生们分别坐上两辆大巴车提前几个小时前往舞台现场，一路上巴士内热闹非凡，少年们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各自紧张激动的心情，还有不少人趴在窗边盯着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 　　在训练营封闭式断网训练近两个月，除了公演之外几乎没有外出的机会，这使得他们此时期待雀跃的情绪已经压过内心的紧张。 　　八位助演嘉宾以及四名导师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发，领头的那辆大巴车内是一组到四组的成员，三号小队的九个人就坐在车内后排位置。 　　在按照封闭断网等规则运营的训练基地内，关于练习生们的各色消息都传播得很快，这其中自然包括众人私底下对导师和助演嘉宾的看法和讨论。 　　所以，过去一个多星期里，项辙小队遇到的难题对于其他练习生并不算是秘密。 　　——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新人”江漱阳因为舞蹈能力的欠缺而导致项辙小队整个节目编排大幅改动。 　　传闻最终是夸张到了这个地步，对此或庆幸或同情的练习生们并不会去关注更多的细节。 　　比如江漱阳运气不太好，分到了舞蹈编排尤其多且难的项辙小队——要知道一个小队的节目风格和队长或主C擅长的领域有很大关联，举例来说，总共八个小组，只有项辙这一组是舞担当队长，也只有这一组节目的编排最重视舞蹈。 　　又比如江漱阳舞蹈其实没差到上不了台面的程度，只是相较于他的声音、乐感以及外形，舞蹈能力的缺陷便显得过于突出。 　　其他练习生单知道江漱阳舞蹈不行，却不知道这位助演嘉宾有一副多么令人惊艳沉迷的好嗓子。 　　往日他在电影中念台词便足够抓耳，当他在练习室配合队内成员们开口唱出第一句时，丝毫不夸张地说——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哥们，你有这声音条件当什么演员啊？！这不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做歌手的料吗！ 　　好巧不巧，项辙小队里没有一个真正合格的主唱，最会唱的人无疑是京剧出身的花岚，但戏曲和流行乐的唱法差异可不是一般的大。 　　花岚唱任何歌曲都有他自己独特的风格，有些歌能够被他唱得异常好听，但有些歌本身就和他擅长的风格相悖而行。 　　比如这首几乎全程低音的《Beast》，原唱就是个以低音烟嗓闻名的男歌手，花岚那婉转高昂的戏腔男高音和这首歌可太不适配了，得亏还有个会rap的卓帆撑场面。 　　要不然他们队怎么会主动和编舞老师商量着提高舞蹈难度，试图用拆西墙补东墙的方式转移观众对他们歌声的注意力呢？ 　　虽然节目组为了直播效果，不至于逼迫这群边唱边跳的练习生全开麦，但半开麦的垫音是真的只放一点啊！ 　　这可不是那种要求爱豆扯着喉咙吼才能冲破的超强垫音，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只帮练习生们“垫”一下，但凡有人闭嘴划水或者躲高音，绝对分分钟暴露在直播间内无数观众耳朵里。 　　然而都不用等到节目结束，黑热搜就已经堂堂正正挂上去了。 　　项辙小队的成员们至今还记得上次公演直播时，某位还没被淘汰的练习生被主持人念黑热搜贴脸开大，热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您是在唱KTV还是玩抽象”、“总共三段高音躲了两段破音一段是有什么心事吗”、“好漫长的三分钟”等等评论。 　　事实上，就这些话还是主持人挑着没那么难听的说出来的。 　　很丢人，真的很丢人。 　　唯一庆幸的是，丢人的不只有一个人。 　　所以不难想象，当三号小组的成员们听到江漱阳唱歌时，他们内心有多激动。 　　真真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要不是担心没词的人不开口得太明显，成员们恨不得把自己负责的part都扔给江漱阳！ 　　这就导致《Beast》最后的歌词分工有一半都在江漱阳这里，而每一次排练，这名职业为演员的年轻人从不令人失望。 　　技巧可以学，天赋却不能买，而天生的极品音色更是流氓——所以为什么会有人说话和唱歌是两副嗓音呢？ 　　三组成员内心：呵，管他呢，抽到江漱阳进组绝对是他们赚了，曲向洋他们那组可没有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流氓音色。 　　他们已经可以预见表演时那开口跪的震撼场面了XD 　　当然，这些事是组内机密，又称杀手锏，不足为外人道也。 　　低调，低调~ 　　大巴车上，卓帆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前面是四组的成员，对方和他关系还不错，在上节目前就互相认识。 　　“哎，卓帆。” 　　那人捂着收音麦，转身和卓帆搭话：“你们队的节目排练得怎么样了？你别敷衍我啊，我可听说你们今天凌晨都还怕泡在练舞室，瞅你那黑眼圈浓的……” 　　他问这话时有意压低了音量，但巴士空间并不大，后排位置的练习生们多多少少都听见了，此时不约而同地减弱了聊天的声音，仿佛无形中竖起了数对耳朵。 　　卓帆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我都快累趴了！” 　　他嘟嘟囔囔：“项辙这个王八蛋，那舞蹈走位简直在飞，真把我当满地乱爬的野兽了……” 　　那人：“唉，我不是在问这个，是那个啊，你们组那位前辈——你们相处得咋样？” 　　卓帆对周围人吃瓜的小心思再清楚不过，也猜到某些人幸灾乐祸的想法。 　　他一脸无辜地挑眉，装傻道：“什么啊，相处挺好的咯，江江性格很好，你们没和他相处过就不清楚吧，他这一个多星期几乎一直在训练营陪我们练习呢。” 　　其他助演嘉宾最多每天抽两个小时过来一趟，毕竟助演助演——最能帮助练习生们的就是他们自带的流量和人气，嘉宾们自己的表现反倒没那么重要，爱豆嘉宾发挥出自己的水平，演员嘉宾不出错，这就足够了。 　　哪像江漱阳，真把自己代入到练习生的角色里，跟随三号小组的成员们沉浸式排练，导演都得感叹一句这年轻人还挺老实负责。 　　其他练习生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有点憋屈。 　　不少人暗暗腹诽：“切，有人气的明星前辈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咱们在基地里耗着啊。那个江漱阳八成是接不到别的工作，索性就待在训练营蹭热度吧，说不定还是为了营销吃苦耐劳的敬业人设呢！” 　　这边练习生们还在路上，另一边，举办公演的舞台场馆内，导师嘉宾们已经提前去化妆间做妆造了。 　　往日在训练营内，八位嘉宾与练习生们一起排练的时间经常是错开的，排练场地更是撞不到一块儿，所以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此时难得在化妆间相聚，便都兴致勃勃地聊起天来。 　　“我的妈呀……” 　　赵扶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睁睁看着化妆师在她头发上鼓捣来鼓捣去，发自内心地感慨：“这舞台妆——真浓啊。”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还有这汉服，一层叠一层的，好专业哦，跟拍戏也差不多了。” 　　她在的五号小组表演的曲目是古风歌《玉兔》，跟五组PK同一首歌的则是成田所在的一组。 　　赵扶月的扮相显而易见是广寒宫仙子嫦娥，而成田则穿得更活泼可爱，假发也盘成兔耳形状，显然是捣药的玉兔。 　　“我觉得姐你就适合这种色彩鲜明的浓妆，特别大气。” 　　坐在她旁边的成田一本正经道：“等你们组表演的时候，我肯定会忍不住一直盯着你看。” 　　赵扶月失笑：“谢谢妹妹，但也没那么夸张啦，我还是更喜欢Judy的那套妆造，好sexy哦。” 　　“Judy姐的是豹纹皮草裙哎，抹胸加短裙，超级辣！” 　　外表文静的成田在性格好的姐姐面前像个小话痨，和平常彩排时只会嗯嗯啊啊点头的小鹌鹑反差实在强烈。 　　她眨巴眨巴眼睛：“我记得Judy姐是和漱阳哥PK，他们跳的都是《Beast》吧，但他俩的妆造差异好大哦，我听说漱阳哥他们组都是穿西装的。” 　　赵扶月摸摸下巴：“嗯……确实，一个原始社会，一个现代西装，不像咱俩，一眼就能看出来表演的是一首歌。” 　　“哟——两位仙子妹妹，这是快做完造型了？” 　　郑琛大大咧咧的粗犷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身重金属摇滚打扮的男人双手插兜地走进化妆间，笑呵呵地和房间里的两人招手：“妹妹们下午好啊。” 　　他这人虽然脾气暴，但性格还挺自来熟的，从不怕冷场，自顾自地叭叭着就走了过来：“还有三小时直播就要开始了，你们紧张不？” 　　赵扶月笑道：“紧张啊，肯定紧张，直播舞台谁不紧张。” 　　她话音刚落，余光便瞥见郑琛身后跟着的年轻人，眼神一愣，脱口而出：“漱阳你这造型——” 　　“帅飞了对吧！” 　　郑琛抬手揽在江漱阳肩膀上拍了拍：“刚刚这小子从化妆间走出来，一路上不知道赚了多少回头率，长成这样简直是在耍流氓啊！” 　　成田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视线穿过忙碌的工作人员们，因为个子娇小，总看不清楚郑琛身边那年轻男生的脸，只能听到对方带笑的声音。 　　“别捧杀啊琛哥，咱俩彼此彼此，你这套衣服走的复古潮流？” 　　郑琛拍拍皮夹克上支棱的金属铆钉：“嗯哼，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是摇滚的浪漫啊。” 　　江漱阳：“唔……好吧，我确实不太懂，只能期待你待会的表现咯。” 　　郑琛：“艹，可别，我要是搞砸了就只代表我个人，可不敢给摇滚丢脸！” 　　赵扶月：“琛哥你不是老摇滚人了，别怂啊！” 　　江漱阳拱火：“对啊，琛哥，谁都能怂就你不能怂，昨晚是谁在群里说要当国内摇滚之光的？” 　　郑琛：“…………靠！！爷爷的你俩千万不能在节目里说啊！！老子会被你们害死的！” 　　成田眼睁睁看着化妆间里人越来越多，不知道有多少看热闹（帅哥）的工作人员，而她到现在都没瞅到江漱阳脖子以上的打扮。 　　偏偏她的化妆师正拿着刷子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她都不好意思站起来。 　　算了…… 　　她撇撇嘴，心里嘀咕：“等会有的是机会看。” 　　她抬眸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此时距离直播正式开始的倒计时，仅剩两小时五十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公演舞台直播！ 第81章 　　江漱阳做好妆造后在场馆内溜达了一圈。 　　《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由于热度与影院上座率持续高飞，票房也在前天正式突破四十亿，进入国内电影票房排行榜前十，于是片方立刻向上面申请了电影密钥延期。 　　手续流程通过得很快，今天上午电影延期的公告就在微博官宣了，这当然又值得一个高位热搜，连带着《青春领航计划》今晚的直播都蹭上了江漱阳的热度。 　　现如今娱乐圈内工作者能有几个人不认识江漱阳这张脸，他只是在电视台场馆随便走走，都不断有陌生人笑容满面地和他打招呼，还总能碰到自称他粉丝的人问他要签名或合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无论他们是真粉丝假粉丝，江漱阳都一一应了。 　　“哎？那群练习生好像到门口了。” 　　“这么快？我都没收到消息啊，那要赶紧去给他们做妆造了！” 　　江漱阳听到身边的工作人员们急匆匆的讨论，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场馆门口的方向，也没多想，直接迈步朝那边走去。 　　在训练营唱跳的一个多星期里，他仍旧只能叫得出三组成员的名字，其他六十多个练习生里也有个别眼熟些的，但都没说过话。 　　这纯粹是因为江漱阳一直泡在练舞室里，哪怕是去卫生间或者食堂也都有组内成员陪同，就算有不认识的练习生想搭话也找不着机会。 　　起初江漱阳还觉得这些少年人有点腻歪，后来融入这个小团体后便习惯了。 　　他心想，难怪那些男团女团的成员之间关系那么亲密，就这种同进同出的腻歪劲儿，能不亲密起来吗？ 　　幸亏他不是排斥集体生活的人，唯一有点不适应的是三组内有好几个年纪比他小的——江漱阳读书早，工作也早，他日常生活里接触到的人几乎全都比他年长。 　　他习惯和哥哥姐姐或老前辈们打交道，反倒缺乏与少年人交流的经验。 　　但小队里没人在乎这个，说白了江漱阳也才22岁，年纪最小的卓帆今年17岁，另外还有两个19岁的，剩下的人也都是二十岁出头。 　　卓帆一点不把自己当弟弟，一口一个江江叫得可熟练了，而江漱阳就是那种大大方方不怕尴尬的性格，他总能很快找到和不同人相处的平衡点，一周下来，他竟然和卓帆说话说得最多。 　　江漱阳快走到场馆门口时，远远瞧见一群背着光的黑乎乎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他眼睛有点近视，看得模模糊糊，直到走近了才分辨出三组的成员在哪个位置。 　　“江江——！！” 　　卓帆率先高举着手喊出声，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漱阳：“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他笑嘻嘻地快步从人群里走出来，染成浅栗色的卷毛一晃一晃的，相当自然地挡在江漱阳和其他练习生之间，嘴里叭叭个不停：“你都不知道我们坐车坐了多久，路上超级堵，还摇摇晃晃的，我平常不晕车都觉得胃里不舒服……” 　　江漱阳皱了皱眉：“那你吃药了吗，车上应该有医药箱之类的吧，还是现在再去买药？” 　　卓帆摆摆手，笑道：“没事啦，待会化妆的时候我坐着歇歇就好了，走走走，你陪我去化妆间吧！我都不认路。” 　　说着，他回头朝项辙等人招招手：“项辙，花岚，你们也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江漱阳隐约觉得有点不妥，抬头想和其他练习生也打声招呼，却被卓帆挽着手臂往里推：“哎呀，别磨蹭啦，等会直播都要开始了咱们还没带妆彩排——是这条路吧？” 　　青年点点头：“……嗯。” 　　“OK！那咱们赶紧吧，对了，你有看到咱们组其他人的表演服吗？也是你这样的西装？应该不一样吧，你这套好像不方便跳舞。” 　　卓帆顿了顿，眼神像是黏在了江漱阳身上，语气遗憾，“但真的好帅……感觉好贵的样子……” 　　项辙闷闷道：“这是意大利的奢侈品牌ILDO，专门做男士高端西装，他这一套是去年秀场上最热的限定款，还上过Boliex杂志封面。” 　　邵思远对此也颇有研究，还忍不住地盯着江漱阳左手的腕表看了好几眼：“ILDO今年的大秀还没开始吧，咱们节目出息了啊，居然还能和ILDO有合作，还是说只是用了人家的衣服？” 　　花岚耸耸肩：“这就不清楚咯，管那么多做什么，漱阳穿着帅就够了。” 　　经他们这一说，江漱阳倒是对身上的衣服有点印象了。 　　他记得前两天小姨还和他提起过这事，好像是ILDO分别联系了《青春领航计划》节目组和江漱阳工作室，主动派来专业员工量取江漱阳的身材尺码，然后很快寄来他们的春秋秀款西装，任由江漱阳工作室挑选，只希望他能在8月28日的直播舞台上穿这套西装上台。 　　不过ILDO也没想到有这么巧，刚好江漱阳要表演的《Beast》计划的妆造打扮就是西装，与ILDO的品牌路线不谋而合。 　　于是季蓝英干脆和ILDO谈起更深的合作，同时让江漱阳直接穿他们的西装跳《Beast》。 　　江漱阳内心：……还好不用跳舞，不然这么重一套西装，根本跳不起来。 　　其他练习生眼睁睁看着三组成员团团包围着江漱阳走远，他们安静了好一会，才小声地议论起来。 　　有人感叹：“那谁居然还主动出来接卓帆他们几个……” 　　有人酸溜溜地嘀咕：“人确实挺好的，就是没什么名气也不会跳舞，这助演嘉宾的用处也没多大嘛。” 　　还有人魂不守舍：“江漱阳也太帅了吧……跟他同框绝对会被碾压到死的……” 　　曲向洋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位“不出名”演员隐隐约约的背影，眉头蹙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套西装看上去可不像是平常那些普普通通的表演服，怎么感觉在Boliex杂志上看见过…… 　　而且，刚刚江漱阳一路朝他们走过来时，其实曲向洋才是最先注意到他的人。 　　真正不出名的演员，会有那么多工作人员主动和他打招呼吗？ 　　……而且，有那张脸在，江漱阳真的会是所谓的蹭热度的十八线吗？ 　　曲向洋深吸了口气，按捺下内心的不安，跟上大部队朝场馆内走去。 　　* 　　晚上八点，《青春领航计划》第二次公演直播正式开始！ 　　几秒内涌入直播间的观众数量呈指数型上涨，短短一分钟在线人数就已经破了十万，打卡弹幕占据整个屏幕，根本看不过来。 　　蹲守在直播间的不仅有各家粉丝，还有不少圈内明星。 　　比如左宥，他刚从剧组下班回酒店，连饭都来不及吃，匆匆点了个外卖就坐到投影仪前，毫不犹豫地关了弹幕，心不在焉地听着千篇一律的主持词。 　　他握着手机，想了想，还是打开相机对准投影的画面拍了张照片，然后点进微信发给江漱阳。 　　聊天界面里，左宥和江漱阳上次对话就在昨天，内容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聊最近的状况。 　　不过……和半年前相比，多少是有些不同了。 　　左宥盯着聊天界面，等了等，对面没有回复，或许是直播已经开始，江漱阳没再关注手机消息。 　　而直播间内，主持人开场介绍完节目赞助商，又用几段寒暄和台下观众交流着，很快便引出四位导师的开场，场上气氛总算热了起来。 　　与此同时，休息室内。 　　七十二名练习生和八位助演嘉宾分为八个小队各自坐在一起，座位呈阶梯状排列，队与队挨得很紧，乍一看过去，只能靠各组间风格各异的妆造区分小队。 　　他们面前有一台大屏幕电视，正同步播放着直播间内的画面，当然，弹幕肯定是没有的。 　　当四位导师上台时，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哇……贺老师人气好高啊……” 　　“那肯定啊，那可是贺嘉忱！” 　　“林老师他们人气也很高，我都看到有人举灯牌了。” 　　有人盯着屏幕上一扫而过的镜头，语气迟疑地小声道：“那是……江漱阳的灯牌吗？我好像看到有……” 　　他身边的人手肘猛地怼了一下他：“喂！别说这个，戴着麦呢！” 　　“噢噢！搞忘了。” 　　少年捂住别在领口的收音麦，还是有点困惑，用气声和同伴道：“你看到了吗？好像有挺多观众是江漱阳的粉丝……” 　　同伴瞥了他一眼：“你看错了吧，镜头扫那么快。” 　　少年：“……真，真的吗？” 　　这时，直播间的镜头短暂地给到休息室，在几位助演嘉宾脸上着重地停顿了两秒。 　　镜头落到三组坐的位置时，江漱阳正和身边的卓帆闲聊着，脸上还带有自然明快的笑。 　　他的妆并不浓，眼睑上方薄薄的金色闪粉在灯光下如鎏金般流淌，衬得一双漆黑的眼睛愈发明亮。 　　江漱阳余光瞥见电视屏幕上放大的自己，下意识抬眸对上摄像头，脸颊浅浅的凹陷还未散去，像是在对着直播间观众笑似的。 　　纵观江漱阳过去一年在三部电影里出演的角色，就没有一个脾气好又爱笑的，别说是路人观众了，就连粉丝都极少见到笑得这般甜蜜的江江。 　　【！！！！！！！】 　　【疯了疯了，江江你原来这！么！甜！我一直以为你是酷哥嗷嗷嗷嗷】 　　【姐妹们不要被江江的酒窝带歪了啊……江江就是酷盖啊，你们难道不记得路演宣传时的黑卫衣江江了吗！】 　　【？怎么就不能又酷又甜呢？我记得那些电影花絮里江江和谁关系都很好，特别好相处的】 　　【救了命了，你们江粉……至于吗？？？】 　　【比起笑容，你们不觉得江漱阳今天的发型更显眼吗？这是兽耳吗？！！】 　　【同道中人啊！我也一眼注意到了他的发型，这是仿照金刚狼做的造型吧！绝对是狼耳啊！！！】 　　只见直播间特写镜头里，青年的黑发被化妆师用发胶梳理固定得炸毛蓬松，前额是散落几缕碎发的大背头，头顶靠近两边的位置明显蓬起，乍一看简直像是顶着一对漆黑的兽耳。 　　黑发之下，薄薄的耳垂正固定着一颗猩红的宝石耳钉，与他西装内的暗红色衬衫色彩呼应，极衬肤色。 　　当镜头远移，江漱阳肩膀以下的打扮逐渐出现在画面里。 　　他坐姿颇为懒散不羁，因为坐在阶梯座位的最下一排，所以他屈起左腿，右腿便懒洋洋地伸长着，皮鞋尖一晃一晃的。 　　更惹人注目的是他拎着墨镜的手，细长雪白的手指随意地捏着墨镜腿，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镜腿边缘的金属logo，五指如同生着钩子，直勾得人挪不开眼。 　　可偏偏，这负责移动镜头的导播间太不懂观众，如此蛊惑人心的景色竟一闪而逝，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呢，画面便以替换成舞台上念着台词的主持人。 　　【！！！可恶！！导播扣钱！！】 　　【呜呜呜呜呜江哥，我错了，你绝对是被酒窝耽误的顶级风流拽哥，蛊死我了呜呜呜】 　　【我要和你们这群get不到酒窝魅力的人拼了……】 　　【酒窝明明最有反差萌了好吗！有些人看上去是高冷酷哥，其实笑起来甜得要命，啊啊啊简直在老娘xp上蹦迪啊啊啊】 　　【这套西装感觉有点眼熟，贵贵的，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呢】 　　【有没有可能是江江气质更贵？西装款式挺基础的啊，人衬衣服吧】 　　【管那么多做什么，帅就够了prprprpr】 第82章 　　ILDO官方反应比粉丝都快。 　　江漱阳穿着西装的模样一出现在直播镜头，ILDO官博立刻就转发了《青春领航计划》公布江漱阳参与8.28公演的官宣微博。 　　紧接着，相隔不过半分钟，又一次性发了江漱阳身着ILDO春秋秀款西服的九宫格硬照，配文是“期待与@江漱阳sss的下次合作（玫瑰）（玫瑰）（玫瑰）”。 　　底下评论满是问号。 　　【？？？你小子？】 　　【这是发生啥了，江漱阳成你家代言人了？】 　　【草，这哥们有点帅啊，这几套西装以前都没见过，新款吗？】 　　江漱阳的粉丝姗姗来迟。 　　【！！！今天是过年了吗……（呆滞）】 　　【朝廷的赈灾粮终于下来了（流泪）（流泪）好帅好帅又到了换电脑手机桌面的时候了吸溜吸溜】 　　【上面的姐妹先别急，我预感今晚江江的舞台会有惊喜，那造型不出个十来张神图怎么行！】 　　【等等，这个文案……江江终于要接代言了吗？工作室终于开始干活了？姐的钱终于有地方花了？】 　　微博上的讨论暂且没波及到公演现场，按照节目单的安排，三组和八组竞争表演的《Beast》是倒数第二个上台的节目。 　　于是直播开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江漱阳一直老老实实坐在休息室里看电视屏幕上其他小组的演出，时不时在直播镜头扫过来时学着其他练习生做一些活跃气氛的reaction。 　　他心里还在反复回忆着彩排时的种种细节，像是即将上考场还在翻错题集的好学生。 　　毋庸置疑，作为男团偶像在舞台上做唱跳表演对于江漱阳来说是人生第一次体验，而且还是面向全网观众的直播舞台。 　　虽然无论是路人观众还是粉丝都对江漱阳的表现没有太高要求，毕竟他本职是演员，此次参加选秀节目也只作为自带流量的助演嘉宾，没有人会用对待专业爱豆的眼光去评价他。 　　但江漱阳是什么性格？ 　　他大多时候佛系咸鱼且物欲极低，没什么特别喜欢或热爱的东西，过去也从不主动掺和那些校内的竞赛或活动——在外人眼中，这年轻人大概率是个没什么胜负欲、也从不做出格行为的乖乖仔。 　　但事实上，此人甚卷，堪称卷王在世。 　　无论是演一部电影，还是拍一部MV，又或是唱一首歌，对江漱阳来说，都是从零开始的新奇体验。 　　不做则已，一做就势必要竭尽全力。 　　他并不是要逼着自己做出一鸣惊人的结果，只不过他不想留给自己后悔的余地。 　　哪怕是那本书里的“江漱阳”，在被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和感情纠葛缠绕包围时，他也从没放弃发展事业，其劳模程度和现实中的江漱阳不相上下。 　　甚至江漱阳还常常觉得自愧不如，他拍完三部电影还会惦记毕业旅行——可书里的他呢？ 　　白天拍戏晚上滚床单，好不容易放个假还得和渣攻们上演修罗场大戏，坚韧不拔的小白花从不知疲倦，像一只精力满分的旋转陀螺，虽然感情经营得一塌糊涂，但人家演艺事业是真的步步高升啊！ 　　不管怎样，江漱阳输给谁都不能输给“自己”吧！ 　　过去的一个多星期里，这年轻人白天在训练营配合三组练习生们反复排练，晚上又坐车去长空娱乐公司，跟着专业的声乐老师和舞蹈老师上课，一直折腾到将近零点才走路回家。 　　兢兢业业得让季蓝英都不甘示弱地延长加班时间，生怕被自己侄子给比下去。 　　闲暇之余，江漱阳还会在b站上不断重刷那些千万播放量的经典爱豆舞台，其中贺嘉忱的舞台直拍占据了半壁江山，仇岭和严野的面孔也在这些视频中频频出现。 　　而在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镜头中，这几人分明都顶着江漱阳熟悉的脸，却一个个表现出陌生又光彩夺目的全新面貌。 　　啊……原来男团偶像台上台下真的有这么大反差吗？ 　　这让江漱阳一瞬间醍醐灌顶——WOW！他干脆把唱跳表演当成演戏就好了啊！ 　　反正他也不怎么需要动弹，那些大开大合的剧烈动作都没他的份儿，他只需要跟着音乐和歌词将自己代入到歌曲里，无论是表情还是肢体动作也都是演戏的一环嘛。 　　如此看来，他首先得根据《Beast》的舞台设计、舞步编排、妆造风格等细节设计出一个适合他的“角色”，然后再构想出关于这个角色的剧情。 　　当然他也要注意，唱跳偶像与演员最大的不同点是——同样是面对镜头表演，前者无时无刻不在展现魅力“诱惑”观众，后者则需要抛开所谓的魅力，全身心为角色服务。 　　江漱阳在学习直拍视频的过程中浏览到粉丝的评论，忽视那些五花八门的彩虹屁，他注意到一条高赞热评—— 　　【XX宝宝你就是媚粉的神呜呜呜，所有爱豆都应该向你学习，不会媚粉的爱豆不是好爱豆！老公爱你！】 　　媚…粉……？ 　　这是什么？ 　　江漱阳歪了歪头，若有所思。 　　* 　　“好的——五组和六组关于《玉兔》的表演都非常非常精彩对不对，感谢十八位练习生们为我们带来的完美演出，也感谢赵扶月老师和成田老师的倾情助演——” 　　主持人面对镜头笑出八颗牙齿：“那么，接下来要出场的会是谁呢？” 　　【项辙项辙项辙项辙】 　　【江江应该要出场了吧……都快两小时了】 　　【节目组别硬拖啊，该轮到《Beast》了，实在没必要把最受期待的舞台留到最后一个（无语）】 　　“相信大家已经迫不及待了，我站在台上都感觉到诸位的热情了。”主持人笑着举起手舞台后方示意，“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欢迎！项辙小队的舞曲——《Beast》！” 　　“——” 　　灯光骤暗，却丝毫不影响台下观众如轰雷般的尖叫声。 　　昏暗的场馆内，如同星海般亮起的灯牌异常显眼，当导播镜头切到观众席上，那成片的橘红色应援灯和写有“江漱阳”名字的横幅也接连亮起，再无法被忽视。 　　更有趣的是，演员粉丝并不像练习生粉丝们那样坐得集中，这就导致纷纷扬扬的橘红色如满天星般散落在整个场馆，间或穿插在其他五颜六色的彩灯中，将各家粉丝团团包围。 　　从高处往下看，如浩瀚银河般的震撼和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一幕被直观地展现在休息室的电视屏幕上，与之相伴的是男生女生们激动的叫喊。 　　“江江”、“江哥”、“江漱阳！！”等呼声并没能淹没在盛大的欢呼中，反而因为粉丝们几乎扯破喉咙的嘶吼而极其炸耳。 　　除了电影上映之外神出鬼没不见人影的江漱阳着实太令粉丝们稀罕，细数下来，有几个粉丝真正亲眼见过江漱阳本人呢？ 　　更遑论唱跳偶像版的江漱阳！ 　　此时的休息室里，无论是表演结束后还汗流浃背喘着气的练习生，又或是还在候场的曲向洋小队，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近半数人没控制住面部表情，满脸错愕地盯着电视屏幕，瞠目结舌：“这，这么多……的粉丝？” 　　要不是旁边有一整个摄像团队在进行拍摄，这群年轻人定然会忍不住内心懵逼的情绪，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那个他们深感陌生的江漱阳居然有这么高的线下人气？真的不是公司给他买的水军吗？不不不，没有哪家公司会有这么大手笔吧，太夸张了！ 　　而且，江漱阳不是演员吗？！谁家演员粉对正主的唱跳舞台这么热情啊！ 　　练习生们的惊异茫然不亚于骤然得知自己的普通同学竟是扮猪吃老虎的清北学神，这种落差感来的气势汹汹，叫人猝不及防。 　　直到《Beast》的前奏响起，台下观众的喊声随之变小了些，他们才缓缓回过神。 　　清幽的冷白光线与舞台两侧弥漫的干冰烟雾交缠在一起，急促紧张的鼓点咚咚响起，声量逐渐增大，伴随有采样的飞机从云丛中直坠而下的紧急提示音。 　　“轰——”的一声爆炸，音乐陡然安静。 　　两秒过去，“咚，咚，咚”的心跳声响起。 　　同时，舞台渐亮，犹如一轮明月升起，冰凉的月光洒落一地。 　　极富节奏感的架子鼓砰砰作响，喑哑慵懒的第一句歌词悠然唱响。 　　“我从九千米高空坠落，坠落，落在潮湿滚烫的热带雨林。” 　　“火与黑烟袅袅升起，惊鸟哀鸣。” 　　这歌声响起的那一刻，观众席刚刚安静下来的欢呼声顿时一起，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惊叹出声，肩背一颤，牙关都不自觉咬紧。 　　“呼——” 　　该怎么形容这歌声呢？ 　　像是外表毫无攻击性的一根香烟，点燃后亮起金色的火苗，闻起来那么香。 　　含着烟嘴轻吸一口，那股看似清淡的烟气不容抗拒地顺着喉管钻进鼻腔和肺部，浓烈火辣的烟味在顷刻间俘虏了你的全部知觉。 　　呛得你头皮发麻，让你浑身战栗，激起你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剧烈的咳嗽和眼角不断渗出的泪水汗水令你又惊又上瘾。 　　这种心跳加速的兴奋感实在太让人着迷。 　　蛊惑全场的歌声让观众险些忽略从舞台后方钻出来的少年们。 　　没错，是“钻”。 　　如同一群警惕的野兽用前爪拨开丛林，踩着鼓点一步步接近猎物。 　　九名西装革履的练习生排开队形，V字形领口的真空西装随着他们大框架的舞蹈动作一拉一扯，锁骨和胸肌都暴露在灯光下。 　　这画面的确赏心悦目，可观众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他们的目光不自觉地在每个练习生脸上逡巡，试图找出是谁在唱歌。 　　“……这是谁的声音？” 　　休息室里有人按捺不住了，满脸惊艳地出声问道。 　　回答他的是正原地热身的曲向洋。 　　“应该是江漱阳老师吧。” 　　他神色复杂，像是自言自语：“除了他……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只是没想到，那位演员前辈，不仅长得好看……还人气高，会唱歌。 　　也只有这种开口跪的顶级音色，才能在一秒内揪住所有听众的心脏，仿若童话故事里的海妖朝路过的渔民勾唇一笑，轻声呢喃几句，便毫不费力地让人类如痴如狂，心甘情愿跟随它朝深海游去。 　　舞台上，随着歌声交替，每个练习生都开口唱了两句。 　　然而有珠玉在前，这些原本差强人意的歌声便显得无聊乏味起来，所幸他们的舞蹈还是很吸引人的，场馆内也断断续续地响起粉丝们的欢呼尖叫。 　　某些举着橘红色应援灯的观众却盯着舞台面露迟疑。 　　【江江呢？应该不是我眼睛瞎了吧，这九个跳舞的人里没有江江啊！】 　　【开头那几句不会是江江唱的吧……没听过江江唱歌，感觉不是他的声音啊】 　　【绝对是江哥啊！你们是假粉丝吧！罗曼蒂克期间江哥发了某音视频的，他那时候就唱过！】 　　【先别管歌了，我要看江江本人啊啊啊，这歌都过去一半了，他人还没出现，搞什么啊！！！】 　　【江粉们冷静一下，助演嘉宾是这样的，毕竟是助演嘛，肯定不能抢学员们的风头啊】 　　【纯路人，实话实说，江漱阳这一开口，风头不在他身上都说不过去，这种声音条件，他当演员真的暴殄天物！！！】 　　【等等！我好像看见江江了！舞台中央靠后的位置是不是有把椅子啊！一把背对着正面观众席的椅子！】 　　【OMG！我也看见了，那椅子上坐着个人呢！绝对是小江！】 　　那令人魂不守舍的声音再度响起，却不像歌曲开头那般低沉沙哑，而是跟随旋律节奏变得更急促，听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昆虫振翅，飞鸟坠崖，鳄鱼怒吼，巨蟒低吟。” 　　“野兽翻山越岭，大雁迁徙。” 　　一束银亮的白光猝然打在舞台中央，通体漆黑的皮质沙发椅出现在镜头里，椅背上方探出的毛茸茸后脑勺让人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他踩在地上的皮鞋慢悠悠地一滑，沙发椅随之转动，缓缓地面向观众。 　　黑发青年肆意懒散的坐姿逐渐映入众人视线，那张俊逸逼人的脸上显出几分傲慢轻狂，嘴唇几乎贴紧话筒。 　　他盯着镜头，而歌声不断。 　　“黄金在丛林深处闪烁，闪烁，是猎豹的眼睛。” 　　“它说，我看见你了。” 第83章 　　深黑哑光皮面的沙发椅上，梳着蓬松背头的黑发青年翘着二郎腿，坐姿相当慵懒。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椭圆形的猫眼墨镜，镜片纯黑。 　　在《Beast》开场前，直播间总会时不时切到休息室里江漱阳的镜头，甭管节目组是为了流量还是偏爱帅哥，这么屡次三番下来，观众不难发现，江漱阳本人的确是爱笑的性格。 　　这位暑期爆红的年轻演员有着一张人见人爱的俊脸，笑起来甜蜜又讨人喜欢，感染力十足。 　　可现在坐在舞台中央的黑发青年却给人截然不同的冲击感，同样是笑，他却显得肆意张扬，甚至俊得有些邪气。 　　网上都说江漱阳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最受褒奖的也是出神入化的眼神戏。 　　然而此时他眼睛被完全遮住，观众只能看见他嘴角上挑，脸颊一侧的酒窝若隐若现，微凸的唇珠随着唱歌吐字扯动着，嘴唇几乎贴近话筒。 　　一颦一笑皆活色生香。 　　这些微表情被放大在镜头中央，莫名看得人脸红心跳，仿佛青年贴在他们耳边低吟似的。 　　【！！！啊啊啊他在勾！引！我！啊！】 　　【这张脸，这声音，江漱阳你是魅魔吧！！！】 　　令弹幕疯狂暴涨的当然不仅是这些细节，仔细瞧瞧这家伙穿的什么吧。 　　外面是挺阔的长款纯黑西服，衣襟大敞，露出内里光缎丝绸面料的墨绿色衬衫，暗红色领带刻意系得松散，歪歪扭扭地搭在胸前。 　　柔软的绸缎贴着皮肤，隐约勾勒出肌肉和腰线，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西装配衬衫，却叫人越看越觉得心浮气躁。 　　尤其是——这人空闲的那只手还在慢悠悠地勾着领带，指腹时不时拨动银色的金属领带夹，细长而骨感的手指白得晃眼。 　　他手上什么首饰戒指都没有，反倒漂亮得如同玉石瓷器，令人只想捧在手心，亲昵细致地抚摸把玩，恨不得一掷千金买下昂贵珠宝装点其上。 　　【他的手指好像在跳舞哎……】 　　【玩领带都在卡点prprpr，梦回罗曼蒂克】 　　【我要抗议！为什么其他人都是真空西装，江漱阳你穿这么严实！我知道你有胸肌腹肌的！遮遮掩掩算什么男人！】 　　【呵，男人，居然连锁骨都不露，玩禁欲这一套是吧，那你还笑得这么勾人，搞完人心里黄黄的】 　　【姐妹们不知道吗，魅魔腰腹上面有淫.纹的（嘘），怎么能随随便便露在外面，不藏严实点可是会被抹布的哦~】 　　【前面的你在口出什么狂言……这种话咱们请回论坛细说】 　　直播间里胡言乱语的弹幕暂且不论，舞台现场的气氛已经燃爆了，台下无论是谁家粉丝都在疯狂尖叫，坐在前排的观众脸都叫红了。 　　再看舞台旁边的四位导师。 　　舞蹈导师是一位女团前辈，此时她睁大眼睛，脸上浮现古怪的笑容，一只手还紧紧捂着嘴，像是生怕自己脱口而出什么奇怪的话。 　　声乐导师和rap导师则靠在一起嘀嘀咕咕，前者一个劲儿地重复“我的妈呀”“老天不公啊”，后者则满嘴感慨“牛逼”“确实帅啊”“我下次也要穿西装”。 　　只有贺嘉忱绷着表情，眼也不眨地直勾勾盯着舞台，但他不断旋转话筒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真的服气了，他怎么这么会——！” 　　休息室里，某个练习生捂着脸长叹道：“幸亏江老师不走男团爱豆这条路，要不然我饭碗都要被掀翻了！！” 　　他同队的朋友魂不守舍地盯着电视屏幕，喃喃：“太会了，太会钓了，果然这种魅力全看天赋啊，我学一辈子也学不来这个调调……” 　　还有人恋恋不舍地嘀咕：“江老师演过什么作品啊，真的不准备作为唱跳偶像出道吗？太浪费了……” 　　直播间观众听到这群练习生的讨论，顿时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刷过。 　　【我就说他们都不认识江漱阳吧，算算时间，这节目开拍的时候江漱阳那两部电影都没上映呢】 　　【但今年年初的无名者也很火啊，不至于没一个人认出来吧……】 　　【看过无名者的应该都知道，骆延和江漱阳本人有多大差别吧，除非是粉丝，否则真的很难认出来】 　　【这起码说明节目组是真的严格没收手机保证断网了hhh】 　　短短不到四分钟的表演很快结束，最后的ending pose时，江漱阳卡点摘下墨镜，牢牢锁定镜头，促狭地眨了下左眼，又引得前排观众呼声一阵。 　　其他九位练习生也都有各自模拟野兽的动作，激烈的舞蹈之后，每个人都克制不住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鬓角缓慢滑下。 　　现场轰轰烈烈的欢呼尖叫声朝他们涌来，观众的热情反馈让这九个少年人终于放松下来。 　　“好的，让我们掌声感谢项辙小队带来的精彩表现——” 　　主持人笑着走上舞台：“哎呀，他们是不是超级有魅力，我站在旁边都激动得手舞足蹈了，刚刚我还听到有观众朋友叫破音了对不对？” 　　他走到站成一排的队员们身边，抬手拍了拍最边上的邵思远的肩膀：“那现在就让我们帅气的少年们来一个个自我介绍一下吧，嗯——从项辙小队长开始可以吗？” 　　项辙点点头，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面对观众，低声道：“大家好，我是《Beast》野兽小分队的白狼队长，项辙。” 　　说着，他举起另一只手在头顶利落地比了一个狼耳的手势。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喊声。 　　“项辙啊啊啊！！” 　　“项辙！！！看这里！！！” 　　【……刚从热搜来的，没看过选秀，他们自我介绍都这么羞耻吗】 　　【那你还是见识少了，这手势设计得算帅的了】 　　【害，这种环节就是很尴尬，咱们看脸就行了】 　　【关键是这群人里也就项辙和花岚帅点吧……】 　　九人挨个自我介绍后，话筒被递到江漱阳手上。 　　主持人歪头笑着和江漱阳打招呼：“哈喽，漱阳，还记得我吗？之前咱们在电影宣传直播里合作过的哈。” 　　江漱阳配合地眨眨眼：“当然记得，哥，你真人比直播里帅好多。” 　　“噢！” 　　主持人顿时捂住胸口，开玩笑道：“漱阳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你知道刚刚椅子转过来的时候台下尖叫声有多夸张吗？” 　　江漱阳故作遗憾：“唔……我戴着耳麦，没听到呢。” 　　主持人默契地朝台下招手：“那观众朋友们再让漱阳感受一下你们的热情吧——” 　　【快快快！调低音量！！！】 　　【草，没来得及，老子耳朵炸了！】 　　【好像听到有男的在嚷嚷一些奇怪的话……】 　　【一点都不奇怪，去论坛看看就知道江江男粉有多疯狂了】 　　江漱阳抬手比出一个暂停的手势，笑着道：“可以了可以了，我感受到了，谢谢大家。” 　　青年稍稍鞠躬，配上这身西装，瞧着像是在行绅士礼一般：“现场的各位，以及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我是演员江漱阳，很荣幸能参加《青春领航计划》的第二次公演，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我们野兽小队的《Beast》。” 　　他朝镜头挑眉一笑，眉眼间满是势不可挡的锐气：“我相信你们会把票投给我们的，对吗？” 　　“对——！！！！” 　　“给你！！都给你！！！” 　　“命都给你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救命，是谁在叫命给你啊啊】 　　【可恶啊啊啊为什么我没抢到现场的票，我也想在现场给江江投票呃呃啊啊】 　　【谁要观众投票是这样硬要……真会啊，感觉玩我更玩狗一样（流泪）】 　　【简直是大型圈粉现场，我明明是来看项辙的啊啊啊啊啊】 　　这边直播还在继续，与此同时，论坛有一篇帖子悄悄冒出， 　　【主题：有人在看《Beast》的表演吗？#青春领航计划第三季# #《Beast》# #二公直播#】 　　楼主：【本人选秀节目群像粉，非练习生唯粉，实话实说，真的没有人觉得把江漱阳放在这种练习生竞争投票的比赛里不太好吗？对另一队真的很不公平……】 　　【终于有人敢说了！！！江漱阳暑假太火了，刚好在电影最爆的时候参加靠人气投票的选秀直播，完全是破坏平衡啊！】 　　【楼主小心私信，江粉很疯的……】 　　【？别甩锅江粉噢，江粉只想看江江，不想掺和你们秀粉的撕逼】 　　【呵呵，这次公演谁占了大便宜我不说，反正某人皇族实锤了，真的有人信江漱阳这个助演嘉宾是被三组抽签抽到的吗？】 　　【前面的披好你的皮！一天到晚就知道皇族皇族，谁家皇族黑热搜上个不停啊？？】 　　【呃，照你们这么说，人气高就是破坏平衡，那曲向洋出道早，参加节目前微博粉丝就破五百万了，每次公演现场一半都是他的粉丝，这算不算破坏平衡啊？】 　　【……无语，那五百万粉丝难道不是曲向洋自己挣来的吗？你家没有五百万是你主子不想吗？】 　　【那江漱阳助演也是项辙自己抽到的咯~这怪得了谁，怪你主子运气不好呀~】 　　【别吵了别吵了，有啥好吵的，要是江漱阳和项辙这一组表现得不好，台下气氛会这么热烈吗？这种现场投票对节目表现要求很高的好不好，一个失误就全部崩盘，而且演员粉没你们选秀粉会抢票，现场没那么多江粉，别脑补那么多了】 　　【确实哈，虽然橘色灯牌到处都是，但真要数个数，肯定比不上你们节目里那几个热门选手的哈】 　　【我说你们……是已经默认曲向洋会输了吗？？人家那组还没上台啊】 　　【……u1s1，很难不输】 　　【理性分析，Judy的舞台我看过，曲向洋的舞台我也看过，他俩就是他们队里综合实力最强的的两个，或许你们觉得江漱阳只是声音好听才显得唱歌牛逼，但我说实话，他舞台表现力才是最恐怖的，跟他的演技一样，纯纯天赋怪……直播结束后我开一个分析帖，欢迎各位来围观】 　　楼主：【？别引流哈，也别唱衰，谁红谁有理是吧，是不是忘了这是选秀！不是选演员！别在我帖子里踩练习生哈】 　　【哦哟，发言暴露了吧，还说是群像粉呢，前面内涵项辙时怎么不出来蹦跶，曲粉就曲粉，是你们主子很拿不出手吗，藏着掖着的（白眼）】 　　【嗯嗯嗯不踩不踩，另一队要开始表演了，等着看吧】 　　……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论坛体时间大法，然后就是完结章啦 第84章 　　【好了，没啥好吵的了，曲向洋表演结束了，中规中矩】 　　【嗯，没啥惊喜，Judy身材好，跳舞很辣，其他人一般，前辈不愧是前辈】 　　【曲向洋这也不像ACE啊，他不是说他偶像是贺嘉忱吗？这和他偶像可差太远了】 　　【别捆绑贺嘉忱了……我贺哥没惹……】 　　楼主：【票差这么大肯定有问题，难道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吗？正常情况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差距也不大啊，不就是项辙队的投票数是曲向洋队的四倍吗？要我说就应该全场都投给项辙他们队，曲向洋那改编的啥啊，知道的勉强能看出他们在还原《Beast》MV，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原始人在噢噢乱窜】 　　【噗，楼上的姐妹真会说，简直是我嘴替】 　　【呵呵，项辙那群人穿个真空西装卖肉擦边确实挺有手段的哈，可惜扭成那样也抢不过人助演嘉宾的风头，看看人家江漱阳穿得多正经，对比起来某些扭来扭去秀肌肉的像是夜店鸭鸭呢~】 　　【咦？我没记错的话，原始人们穿得也挺暴露的，几乎就围了个皮草挡屁股呢。项辙穿西装表现出性感肌肉，某些人露得更多却只能让人联想到没进化完全的大猩猩，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不懂呢】 　　【……是我太低俗了吗，原来姐妹们品味都这么高贵，帅哥露肉难道不好吗？？关键是他们不油腻啊！什么鸭啊大猩猩啊，这是你们真实想法吗？？？（我不饿，不恋丑，纯爱看，谢谢】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这样是打不起来的，要吵去练舞室吵！】 　　夸夸的帖出不了圈，吵架的帖倒是热度高涨，那么问题来了，论坛里这些秀粉互掐的帖子有江漱阳的粉丝看到吗？ 　　答案是，当然有。 　　即使它们并不带和江漱阳有关的tag，但互联网时代大数据的力量总是无所不能的，更何况这群立场敌对的练习生粉丝们掐起架来可毫不留情面，口不择言得分分钟能波及到仅仅作为助演嘉宾的江漱阳身上。 　　但前段时间见多了大风大浪的江粉们对此并不在意。 　　归根结底，无论是从咖位、背景还是职业发展，这群练习生与江漱阳都不存在什么利益牵扯，真是闲出屁来了才会掺和进那些节目粉的吵架，他们内部撕得都够精彩了。 　　再说了，江粉们现在可忙着呢，忙着录屏截图剪辑修图，忙着把江江的歌声和美貌传播到网络的每个角落，势必要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顶级大帅哥的魅力！ 　　为了搜集这场直播中江漱阳的神图和剪辑，圈内某知名富婆大粉专门在论坛开了个粉圈限定的彩虹屁帖，并发起一轮投票评选“最美神图&最具魅力剪辑”，最终获得票数排名前五的修图师或剪刀手将赢得富婆姐姐的红包大奖。 　　【标题：点击就看顶级大帅哥&内娱魅魔&电影新秀-江漱阳的盛世美颜~~~~ 　　#江漱阳# #神图# #投票#】 　　楼主：【废话不多说，美图发起来，按点赞数排名，冲冲冲呀姐妹们，奖金池高达8888元哦！】 　　【来咯！给富婆姐姐捧场！！】 　　【刚看完直播的我内心只有啊啊啊啊啊了，看不够，完全看不够，饿饿，饭饭（可怜）】 　　于是这篇帖子很快堆积起无数亮瞎路人眼睛的神图，也有不少营销号循声而来偷图就走。 　　此时此刻谁也没预料到，这篇帖子将在日后多年里无数次地被粉丝挖坟考古，也有越来越多的路人粉来打卡神图。 　　…… 　　一个月后。 　　楼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富婆姐姐怎么了，该不会又有傻吊黑粉瞎蹦跶吧（警惕）】 　　楼主：【不……只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谁能想象呢，我的偶像和偶像居然是同一个人啊啊啊啊啊】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的语文不好（挠头）】 　　【我居然看懂了，楼主的意思是说她喜欢的两个偶像其实是同一个人，举个例子，我最喜欢的画手太太和写手太太其实是一个人开的两个账号】 　　【soga……掉马是吧！】 　　楼主：【没错……算了，不多说了，让我一个人激动吧（捧心）】 　　【话说最近网上传的那个饼是真的假的啊，那些营销号都说得跟真的一样，江江的下一部电影真的是《侦探大师》？】 　　【不信谣不传谣，等工作室官宣】 　　【我觉得大概率是真……《侦探大师》原著就挺火的了，然后漫改直接大爆出圈，这种热度用来改编影视剧绰绰有余】 　　【但这种原著改编的影视剧一般都是大公司用来捧人的吧，我感觉江江的演技没必要整这一套】 　　【？楼上，建议看看《侦探大师》原著，原书剧情很悬疑黑暗的，主角超绝美强惨，和江江之前拍的悬疑片专业对口，咱们江江不是美强惨钉子户吗】 　　【没看原著，看了漫改，s老师yyds，林克色得我裤子飞飞】 　　【不瞒你说，我看《侦探大师》代入的真的是江江的脸，匹配度太高了！！！】 　　楼主：【代入是正确的，伟大的，不容置疑的，说不定作者写林克这个角色的原型灵感就来自于江江呢】 　　【？？？？姐你敢说我都不敢接】 　　【这就别了吧，楼主劝删，会被骂的】 　　【我记得阿瑞老师说过她是shuyyy的粉丝，上周还在杂志采访里说林克的角色灵感和shuyyy有关，楼主别乱想，咱不需要搞什么原型不原型的，相信江江的演技就ok了】 　　楼主：【……嗐，我就开个玩笑，等《侦探大师》上映了我抽一百个宝宝送电影票吧（飞吻）】 　　【！！富婆大气！】 　　【楼主威武——】 　　…… 　　一年后。 　　【嗷嗷嗷嗷一年前的帖子居然真的送我电影票了！！楼主我爱你！！！】 　　【？！都过去一年了居然还有人回帖！楼主还在吗？】 　　【我也收到楼主的电影票了，已经看完了，江漱阳永！远！的！神！】 　　【林克真的超级超级超级帅啊——！（呐喊）】 　　【等等，我们来盘一下江江的票房成绩，算上精神病人，我江哥已经有两部电影冲进国内票房前十了吧？】 　　【《我赌我会赢》才刚上映十天呢，这么早说别毒奶啊】 　　【才十天票房就破二十亿了，妥妥地破精神病人的纪录啊】 　　【主要是口碑爆炸，书粉漫粉都好评如潮，现在某音全是模仿林克玩扑克牌、赌场出千、叼雪茄吐烟圈的视频，现象级的爆火出圈】 　　【之前还有人说江江拍完精神病人就消失了，一年到头不见人影，前些天《我赌我会赢》刚官宣的时候还被嘲上热搜了……一群黑粉水军在微博发癫，哼，他们是忘了被江江打脸的感觉了吧！我就知道，江江果然是憋了个大招！】 　　【众所周知，江漱阳的黑粉都是抖M……】 　　【srds，我还是想说这电影名字不如不改……要不是江漱阳电影海报拍得帅，我肯定不会进去看的（捂脸）】 　　楼主：【妈呀，下班回来就看到99+的消息，一年前的帖子都被你们挖出来了，咋还来了这么多新粉，欢迎欢迎，别光聊天啊，多发发神图啊臭贝贝们】 　　【知道啦知道啦，感谢富婆姐姐的电影票，路演生图奉上！[照片.jpg]】 　　【电影预告精修图奉上[照片.jpg]】 　　【板绘江江QQ人奉上[图片.jpg]】 　　…… 　　又是一年过去。 　　【还有人在吗……？（探头）】 　　【……在？】 　　【居然真的有人！】 　　【现在还有粉丝挖坟啊，看来真是粉随正主，江江佛咱也佛】 　　【嘿嘿，这不是《我赌我会赢》第二部上映了，突然心血来潮想起这篇帖子了嘛】 　　【不得不说江江在圈内人缘真的好，新电影上映好多明星帮忙宣传，连退圈回俄罗斯继承家业的仇岭都专门发微博了！】 　　【对对对，贺嘉忱就不说了，正主认证的“挚友”嘛hhh，但我没想到……严野居然也发了……这都是我将近三年前嗑的北极圈cp，谁还记得严野常驻的那档旅游综艺才是江江真正意义上的综艺首秀啊】 　　【呵呵，那我当年还嗑过REstar的大三角和江江的all江cp呢，不都是咱们随便拉郎配嗑的么，江江的这些cp哪个能比得上左江真……】 　　【妈呀……左江真得可怕好吗，他们敢麦我都不敢嗑（流汗）（流汗）】 　　【左江那都不是麦了，这俩麦麸有任何收益吗？他俩还需要炒cp吗？真的纯粹是正主关系好】 　　【每年一起吃年夜饭的关系能不好么……】 　　【相信我，左粉比咱们更害怕，起码江江不会时不时在微博发两人合照：）】 　　【哦漏——左宥那哪是发合照啊，他是在发他和江漱阳的同居日常吧】 　　【别提左江我们还是朋友，我真的会破防，左宥他凭什么能当江江的邻居（大哭）（大哭）（大哭）】 　　【我就说我怎么会刷到这帖子……左宥七年老粉误入，别崩溃也别破防了姐妹们，我都认命了，去年我还恨不得给左宥寄湿十斤中药让他好好调理一下，今年……我隐约有种预感，所以我摆烂了，专注我担事业算了，不干涉演员私人感情生活（流泪）】 　　【妈妈我出息了，居然有天能和左粉心平气和地聊天……我以为咱们只能做死对头呢（捂脸）】 　　【呵呵呵呵（微笑），我哪敢啊宝贝，今天和你们掐架，明天就被正主背刺，要不是左宥长得帅演技好，我他爹的早脱粉了！！！！】 　　【脱粉是不能脱粉的，就算哪天江江和左宥官宣了我也不会脱粉的，但我会一辈子视奸你……左……宥……（阴暗爬行）（蠕动）（眼角流血）】 　　…… 　　一个月后，《我赌我会赢》第二部圆满收场，票房成绩虽没能打破第一部的大爆纪录，但依旧稳住了三十五亿的电影票房。 　　至此，江漱阳出道三年来出演电影总票房正式冲入一百五十亿大关，成为圈内最年轻的百亿票房电影演员。 　　然而就在江漱阳电影票房成绩冲上热搜时，一个刚刚注册的官方认证微博账号悄无声息地发布了第一条官宣博文。 　　【电影《孤山一夜》】：@江漱阳sss@左宥，期待合作（玫瑰）（玫瑰）（玫瑰） 　　转发0；评论0；点赞0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之后就是番外啦，会在番外揭露“书”的真相，其实前面都有埋一点点伏笔哒~ 第85章 　　《侦探大师》某书粉聊天群。 　　【林克踩我】：各位……看热搜了吗？ 　　【林克家养狂犬】：热搜？微博热搜吗？热搜咋了？ 　　【昆兰尼尔】：我看了……江漱阳黑粉真的好多，看不懂评论区在骂什么（疑惑） 　　【林克踩我】：不得不说，我也看不懂，现在的饭圈都这么魔幻了吗，骂得最多的居然不是我们书粉…… 　　【昆兰尼尔】：……呃，其实吧，我也没骂（挠头） 　　【林克的咯咯哒】：我浅骂了一句，也不算骂吧，我就是说江漱阳年纪大了点，原著林克才十六岁，江漱阳虽然脸挺嫩更多，但也不演不了十六岁吧 　　【s老师yyds】：我也觉得，年龄不太合适 　　【昆兰尼尔】：但抛开年龄，其他都挺可以的吧，起码让他演林克，等电影上映后我会去看 　　【林克踩我】：要在娱乐圈找一个十六岁的男演员演林克……真的找得出来吗？主要是十六岁这个年龄很尴尬啊，这个年纪大多数男明星都瘦巴巴的，一脸小孩样，脸也没完全长开。原著里关于林克的外貌描写可是“认真打扮起来竟英俊得正气逼人，像是橱窗里精雕细琢的骑士人偶，全然看不出平日那懒散狡猾的流氓模样”！你们能想到有哪个男演员符合吗？ 　　【林克的咯咯哒】：江漱阳的脸确实还算符合，可就算不说年龄，他气质也和林克天差地别啊…… 　　【s老师yyds】：+1+1，林克平时可不会正经打扮的，他前期一直到中期大部分剧情都是厮混在赌场贫民窟鸽子楼那些地方，对外形象也是甜言蜜语的小流氓，江漱阳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帅哥吧，他没林克那么有个性 　　【昆兰尼尔】：呃，咱们是讨论演员吧，只要演技好，这些都是可以演出来的，江漱阳演技很好啊 　　【s老师yyds】：……昆兰，你不会是江漱阳的粉丝吧？（怀疑）一直替他说话 　　【昆兰尼尔】：路人粉吧，看过他的电影，我对演技好的演员都挺有好感的 　　【林克家养狂犬】：艹艹艹，你们看热搜没？！阿瑞回应了！！！ 　　【林克的咯咯哒】：wtf……我去看看 　　【林克家养狂犬】：女神说她很满意江漱阳饰演林克……我心碎了，我的满意你的满意大家不一样（大哭）（大哭） 　　【昆兰尼尔】：看来我和阿瑞审美一致，无所谓，与其骂演员，不如骂一骂电影改名吧，什么傻吊名字，贱名好养活是吧 　　【林克的咯咯哒】：算了……女神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意见了，评论区里骂江漱阳的都不是咱书粉吧，骂得好脏，居然还有人骂林克？？？呵，老娘的刀该磨了（微笑） 　　…… 　　季蓝英刚挂断电话没多久，就又在微博看到关于自家艺人的词条飘上热搜尾巴——#江漱阳澳门赌场#。 　　……什么鬼词条，又是哪家买的黑热搜。 　　季蓝英按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点进去一看，发现词条内容居然是江漱阳在澳门某酒店的照片。 　　照片上，穿着红色连帽卫衣的青年头戴兜帽，偏长的细碎刘海被帽檐压低，阴影遮住眉眼，只露出挺翘的鼻梁和尖瘦的下巴。 　　大概是因为拍摄者离得较远，画面很模糊，但青年个子高挑，哪怕站姿懒散，在周围拥挤的人潮中也格外显眼。 　　季蓝英仔细一瞧，发现这家伙正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手里还拿着一只红色易拉罐，一看就是某品牌的汽水。 　　她心想，这张照片该不会就是刚才他们打电话时拍的吧，呵…这小子果然被认出来了。 　　不过这照片倒是拍得还行，也没拍到什么不合适的，就是热搜词条取得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漱阳去澳门赌场做什么了。 　　季蓝英翻了翻评论，发现大多数网友都在说江漱阳好帅，还有零星几条评论说这气质有点林克的味道了。 　　而当她退出词条内容，发现这个词条已经嗖嗖地升到热搜榜中间位置了，且热度还在持续高涨。 　　嗯……行吧，习惯了。 　　* 　　《侦探大师》的拍摄很顺利，虽然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有路透照片流出，但有赖于江漱阳托肖放和崔茂时帮忙介绍的保镖们，剧组整体的拍摄进程并没受影响。 　　电影拍摄到中途，导演和编剧阿瑞与代表长空娱乐的季蓝英开了几轮线上会议，最后定下了《侦探大师》第二部和第三部的拍摄。 　　且这两部续集并不只和江漱阳签约，长空娱乐财大气粗地签下剧组里所有演员，尽可能保证《侦探大师》三部曲都由原班人马饰演。 　　这个决策简直是胆大包天！ 　　寻常电影的续集都要等电影第一部的市场反馈，毕竟导演组不是神仙，不能百分百预料到观众的品味，扑一部还好，要是一连扑三部，那哭都不知道该找谁哭。 　　这消息在圈内传出，所有人都觉得季蓝英疯了。 　　之后又有捕风捉影的传闻透露，长空娱乐在这次合作中谈到相当高的利润分成，季蓝英完全是在赌这部电影上映后票房会大爆。 　　只要《侦探大师》上映后票房达到江漱阳过往三部电影的平均水平，那这笔生意就是稳准不赔的大买卖。 　　毕竟在电影火了之后再谈续集版权的合作可就占不到这么大便宜了。 　　而阿瑞急着想和江漱阳签下续集的拍摄则是因为她担心江漱阳未来越来越火，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现在的年轻演员都惦记着转型，万一过个一两年江漱阳就不乐意演林克这类型的角色该怎么办？ 　　在续集的合作商定后，导演组又挨个和演员们洽谈了拍摄时间，最后干脆拍板定下一个大胆的决定—— 　　“一次性拍完三部电影的镜头？” 　　江漱阳诧异地看向阿瑞，迟疑道：“你是……认真的？” 　　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红框眼镜，微笑道：“当然，我们统计过剧组演员在原定杀青时间后的行程安排，得出在杀青后最多两个月，组内所有演员都能空出时间参与续集的拍摄。” 　　她说话总是不急不慢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问过季总，你在《侦探大师》杀青后也没有其他通告，所以你甚至可以无缝衔接第二部的拍摄，到时候咱们先拍像你这样有空的演员的镜头，算下来拍完三部曲需要的时间差不多是……一年左右。” 　　“季总的意思是看你的个人想法，漱阳，你觉得呢？” 　　江漱阳沉默片刻，眉头不自觉蹙起，像是在思考这种方式的可行性。 　　如果真按阿瑞说的做，那么这一年他大概率都会待在剧组拍戏，对外曝光几乎为0，这对于一般的艺人来说堪称灾难性的打击。 　　娱乐圈更新迭代的速度很快，潜力新人一批批涌现，流量热点一遍遍刷新，一年时间足够大多数路人网友遗忘关于某位演员或褒或贬的记忆，也会大幅削弱粉丝的热情与积极性。 　　但这些主要是对流量明星的影响，真正的演员在作品上映以外的时间本就应该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所以江漱阳并不抗拒花费一年时间隔绝外界沉浸式拍戏。 　　尤其是他早早得知原书剧情，心里对《侦探大师》的爆火早有预料。 　　他梦到的原剧情里主角并没有一口气拍完三部曲，反而书里的“江漱阳”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狗血遭遇险些没能坚持《侦探大师》续集的拍摄。 　　侦探三部曲在原书中拖延了将近六年才全部拍摄完成，也是这六年里“江漱阳”逐渐摆脱与渣攻们的感情纠葛，一步步完成内心的蜕变。 　　他相信书里“江漱阳”的那些经历定然对后者在续集中的表演有不一般的助力。 　　他还记得那本书将林克与“江漱阳”的成长轨迹放在一起穿插着对比，书中将这两人比作平行但交缠的双子星，如同基因链条般并行高升。 　　林克内心的坚韧和世俗的圆滑帮助“江漱阳”更快地认清自己糟糕的情感处境，而“江漱阳”心境的涅槃也让他更完美地向大众演绎出林克的形象。 　　狡猾的、善良的、聪慧的、心狠手辣的林克。 　　迟钝的、天真的、固执的、外热内冷的“江漱阳”。 　　原剧情的结局是怎样的呢？ 　　“江漱阳”下定决心放弃一段感情，便可以快刀斩乱麻地暴力处理所有“渣攻”。 　　归根结底，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所依托的也只是“江漱阳”心软又念旧情的缺爱脑罢了。 　　而现实中，没有经历过那些复杂感情的江漱阳能够将《侦探大师》三部曲演绎到书里的高度吗？ 　　…… 　　… 　　可以的。 　　因为无论遭遇过什么，他们都是江漱阳。 　　都是那个“想要就必须得到”、“不怕白费功夫，只怕不努力会后悔”的江漱阳。 　　就像林克一样，隐姓埋名、卧薪尝胆数十年，哪怕是当一辈子的油嘴滑舌的混混流氓，哪怕永远回不到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奢靡日子，他也要追查清楚妹妹横死的真相。 　　他要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哪怕变成自己曾经最轻视不屑的人也可以。 　　阿瑞不会想到，短短半分钟，面前的青年脑海中晃过多少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只见对方眸光一定，乌黑的眼睛和她正正对视，眉梢一纵，勾唇露出个张扬又散漫的笑容，坐姿也像是没骨头似的，俨然一副混不正经的模样。 　　这样的江漱阳对阿瑞来说并不陌生，毕竟这段时间只要在片场，江漱阳几乎一直持续代入着林克的人设，手里也总是拿着扑克牌或小刀把玩，像是在练手速一般转手指耍杂技。 　　……不过，这张脸还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令人心神一荡。 　　而这双眼睛，在作为林克时更是蛊惑人心，多情又薄情，分明瞳孔通透明亮，却总给人一种漆黑深邃得望不见底的错觉。 　　而阿瑞最喜爱这类矛盾复杂、拥有奇异魅力的角色。 　　她听到青年悠然懒散的声音：“嗯，我无所谓，我会演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修改，记得重新瞅瞅哟 第86章 　　…… 　　一年后。 　　“嘿，阿驰，这里！” 　　何信站在咖啡店门前，朝对面街道四处张望的中年男人挥手，大喊道：“这边——来karwen咖啡这里！” 　　视线里，站在红色邮筒边的中年男人皱着眉朝他看来，下颚紧绷，即使戴着墨镜也不难看出他烦躁郁闷的情绪。 　　男人大步迈过马路，走到何信面前，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咒骂着什么，最后抱怨了一句：“……干嘛约在人这么多的地方。” 　　何信抬手拍拍男人的肩膀，解释：“平时这里人不多，但今天好像有什么活动……你看那边。” 　　他朝咖啡店门边立着的宣传海报示意道：“喏，好像是《侦探大师》漫画又和karwen咖啡联名了，刚好赶上今天周六，学生都放假，所以人才多起来。” 　　车驰凝眉瞥了眼，只看到那海报前挤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姑娘，随后便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他低声道：“进去说吧。” 　　何信推开玻璃门，清爽的空调冷气迎面扑来，他揽着车驰肩膀，兴冲冲道：“karwen最近新出了一款提拉米苏，我前段时间学校课多，忙着带学生都没空来试试，今天必须得尝尝，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甜品的吧。” 　　车驰语气恹恹：“嗯……还行。” 　　“啧，你怎么比出国前还自闭了，在国外待得不舒服？”何信摇头道，“之前就叫你别到处乱跑，你这性格——放在现在年轻人里就叫社恐，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国外待两年的。” 　　车驰跟着何信坐到角落的位置，默默拿起桌上的菜单竖在脸前，杜绝和周围其他顾客对视的一切可能。 　　他闷闷道：“取材，学习，和同行通过邮件交流……这些事又不用面对面做。” 　　何信：“……行，你厉害，那你这次回国是打算筹备新电影了？有什么想法没？” 　　“……” 　　车驰沉默几秒，慢慢道：“剧本大概想好了，心里有想法，目前缺演员。” 　　“嚯，这么快，什么类型的片子？” 　　何信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这次准备和哪个公司合作，还是长空？演员有人选没？要几个？” 　　他问题一股脑地往外抛，车驰也不觉得奇怪，慢吞吞地挨个回答：“爱情片，嗯，还是和长空，都没定下来，重点是两个主演，其他配角还好找。” 　　车驰是拍文艺片出身的，从业二十余年也前前后后地把国内外大奖拿了个遍，毫无疑问属于国际金字塔顶端的那批导演。 　　只是他拍的电影题材都比较小众，文艺片受众本就狭隘，他偏爱的叙事手法更是狭隘中的狭隘。 　　他喜欢拍一些尖刻刁钻的矛盾，酷爱极端偏激的角色，常常在作品中渲染极致悲惨哀伤的氛围，且善于将镜头下的主角投入孤立无援的绝境，然后不断挖掘角色愤懑、焦虑、绝望、麻木的负面情绪。 　　可想而知，他过去选择的题材有多沉重现实，往往能看得观众内心抑郁，这必然是不受大众欢迎的。 　　但他手底下却不知带出过多少个影帝影后，甭管观众买不买账，车驰的电影肯定是圈内演员们梦寐以求的理想。 　　何信闻言，眼神诧异：“——爱情片？你要拍爱情片？” 　　这小子什么时候拍过爱情片，哦，不对，也不是说他没拍过爱情，但他拍的爱情都是背叛、误会、悔恨乃至死亡——车驰就没正儿八经拍过一场结局圆满的爱情吧！ 　　早年网友还调侃车导一定是情侣去死去死团的终身贵族VIP，后来随着车驰拍的悲剧越来越多，网友们不得不承认，车导哪里是讨厌情侣啊，他分明就是平等地厌恶每一个人类。 　　车驰的脸藏在菜单后，只听得到他含糊的声音：“嗯……需要两个男演员。” 　　“两个——男演员？？” 　　何信顿时懂了：“你要拍同志片啊。” 　　“嗯。” 　　“同志片我倒是没啥研究，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演员，心里有备选没？” 　　何信摸摸下巴：“看你要哪个年龄段的，反正你要拍新戏的消息传出去肯定不愁没演员，长空也舍得投钱，你就按你的想法和他们谈就行了。” 　　此时周围来来往往的顾客少了点，车驰便稍稍把菜单下移，隔着墨镜和何信对视，小声道：“有……看中了一个。” 　　何信：“哦？谁啊？” 　　车驰默默放下菜单，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然后把屏幕亮给何信看：“这个，上个月在家里看了这部电影的碟片，里面的主角还挺合适。” 　　他和何信关系很好，大学时期还上过何信的课，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并不影响他们成为很铁的朋友。 　　所以一些不会对外人透露的话，车驰也习惯说给何信听：“新剧本的主角人设我有结合这个演员的形象改动，他表现力很强，演商业片浪费了，但这部电影剧情还不错，就是导演水平有限。” 　　何信定睛一看，眼睛骤然睁大。 　　屏幕上赫然是两个月前上映的《我赌我会赢》的电影海报。 　　海报从中央割裂成两部分，共同组合成一张端正俊朗的年轻人的脸。 　　左边脸笑容狡黠，眉梢高高挑起，傲慢狂放无所畏惧的情绪表露得异常直白； 　　右边脸却面无表情，冷肃正经得仿若一具僵硬的石膏像，深黑瞳孔中的情绪晦涩冰凉，隔着屏幕对视都有种毛骨悚然的不安感。 　　半晌，何信才回过神，脑袋里消化着车驰话里表达的意思，嘴上喃喃：“你倒是会选……电影剧情当然很不错，这电影半个多月前才下架，票房破了五十亿，闯入国内电影票房榜前五……” 　　车驰皱眉：“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不关心这部电影怎么样，票房高不是应该的吗，大众就喜欢这种爽点直白的爆米花电影，这片子要是票房低才奇怪。” 　　他嘟嘟囔囔：“反正纯靠剧本和主演抬高质量，其他都是勉强擦着及格线的水平。” 　　何信揉了揉眉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哼……算了，不瞒你了，你说这事怎么能这么巧，这主角名字你知道吧，江漱阳，小江——他是我学生。” 　　他强调：“亲传学生，我一路带入演员圈的，还凑巧，他也是长空签约的演员。” 　　车驰愣了愣：“……这么巧。” 　　何信：“对啊，不过他这一年一直在剧组拍戏，不知道他那电影杀青没，档期空不空，我可以帮你打电话问问，要不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还有他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他注意到车驰抗拒的表情，笑着调侃：“别自闭啊，小江的经纪人你也认识，是季总，算是熟人吧。” 　　“……啊？” 　　车驰彻底懵了：“季蓝英？季蓝英又开始带艺人了？” 　　他不就出国了两年吗？怎么感觉错过一个世纪了？？ 　　何信一边点头一边从手机里翻出江漱阳的微信账号：“我把小江的微信转给你了，我跟他说一声，叫他给你通过。” 　　“放心，小江人很好相处，不是你讨厌的那种人，也不是你应付不了的人。”他想了想，“说不准你俩还挺聊得来，我记得小江和汪石那小子关系很好，他俩很有话聊。” 　　车驰犹豫片刻，慢慢点头：“好吧……我晚点跟他聊聊……” 　　“还有另一个演员。”车驰顿了顿，抬头看了眼何信，说话难得吞吞吐吐，“嗯……这个演员……目前还没具体人选……” 　　他眼神飘了飘：“但我有额外的要求……” 　　何信奇怪道：“直接说啊，和我还藏着掖着做什么，我又不会给你塞人。” 　　车驰不自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嗯……我希望这两位主演之间有真感情。” 　　他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等候何信的反应。 　　果然，下一秒，何信骤然猛拍桌面，“嘭！”的一声巨响吸引来周围顾客和吧台咖啡师的注意，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他们。 　　车驰默不作声地重新竖起菜单，听着对面何信抱歉地和周围人连连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情绪激动，打扰了。” 　　然后，何信深吸一口气，沉沉地注视着车驰，锐利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菜单，钉到车驰脑门里去。 　　“呵！”他语气凉飕飕的，“你倒是敢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拍真实的感情嘛，所以就想让两个主演谈恋爱谈给你看是吧。” 　　车驰：“……嗯。” 　　何信皮笑肉不笑：“哟，还真敢应啊，你都不知道小江性取向是男是女就把这些都提前想好了，要是我不提这事，你是不是打算先把小江签进剧组，然后利用剧本诱导他和另外一个主演谈恋爱？” 　　他咬牙切齿：“你他爹的这是在国外待久了，想法越来越、自、由、了是吧？！” 　　车驰默然，片刻才低声道：“我没打算骗他，签约前我都会和他说好。” 　　何信挑眉：“嗯，也是，如果能够拍你的电影，为此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演员会拒绝这种小条件——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车驰：“……” 　　“啧，我也没法替小江做决定。”何信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总之你自己去跟他说，我不会帮你说话！” 　　他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也算是你误打误撞猜对了……小江说不准还真喜欢男人，他和左宥倒是挺亲近的，不知道他乐不乐意再去和你电影的演员谈恋爱。” 　　现在娱乐圈的演员事业心都不是一般的强，只要能红有什么不敢做的。 　　如果谈个恋爱就能换来和顶级大导合作的机会，还是出演大导的男主角——这么划算的买卖难道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就算演员本身就有男/女朋友，为了接这种顶级资源而分手的也大有人在。 　　何信觉得江漱阳不是这种人，但车驰的电影也确实是个难以拒绝的好机会。 　　所以……无论小江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的。 　　左宥？ 　　躲在菜单后闷不吭声的车驰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眼神闪烁了几下，暗暗记在心里。 　　其实在车驰规划的剧本里，他想让江漱阳饰演的角色才是整个剧本的核心，所有的矛盾和骗局都是从这个角色开始，也由这个角色结束。 　　而另一个角色更具神秘感，或许到影片结局，车驰都不会正式揭晓这个角色的过往经历和真实身份，这些都将交由观众去猜去想象。 　　听何信话里的意思是……这个江漱阳有男朋友？ 　　车驰心想，要是这个什么左宥演技合格，短板别太明显，他也不是不能就这样定下来。 　　毕竟他想拍的两个人之前针锋相对的感情，只要感情够深够真实，其他都可以慢慢调整嘛。 　　不过，江漱阳长得那么帅，他男朋友应该不至于丑吧。 　　车驰纠结地摸了摸墨镜边框。 　　他拍戏虽然对颜值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但也不想让歪瓜裂枣来演他的主角啊…… 　　他对镜头美感要求很高的！ 　　唉，回头了解一下吧，希望能一切顺利。 第87章 　　江漱阳的确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起码他身边朋友都这么觉得。 　　圈里有几个演员能做到连续两年无间断进组，尤其是一整年待在一个同剧组昼夜颠倒地拍摄，除非生病都放不了几天假。 　　毕竟演员这一行可没有什么五险一金和法定节假日，剧组设备场地都是寸土寸金，放假就是在烧钱，作为主演也不可能经常请假。 　　于是……江漱阳真正意义上做到了连续工作一年仅休假不到一周，还是请的病假。 　　《侦探大师》的拍摄场地遍布全球，这一年来江漱阳都没机会回江城，自然也不可能再和左宥维持邻居间有来有往的良好关系。 　　要说江漱阳有没有从左宥对他过于关注的态度中察觉到那些微妙的情感，刚认识成为朋友时肯定是没有的，但久而久之，他再看不出来他就白画这么多年漫画了。 　　真正让江漱阳意识到左宥的感情是在左宥对他坦白性成瘾症的那天晚上。 　　在那一晚前，左宥对他的关心和在意都可以被江漱阳解读为“友好邻居”、“左哥人好”、“朋友嘛就是这样”，但那一晚后，江漱阳再无法自欺欺人。 　　大概是那对不负责的父母留给他的负面情绪，以及梦中那本书预知的“未来”——这两者让江漱阳不自觉逃避和抗拒着那可能存在的亲密关系。 　　或许过去那个别扭的少年一直存在他内心深处，多年前压抑、怀疑、内耗、自省的种种情绪伴随着他不愿回忆的青春期一同掩埋。 　　所以他总是不信任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他总觉得身边任何人都只会和他短暂相识又很快分离。 　　小学、初中、高中的朋友都停留在对应的阶段，大学的朋友或许也会随着各自工作领域的差异而渐渐淡了联系。 　　至于工作上，娱乐圈行业社交太广泛，认识的人太多太杂，反而难得深交。 　　友情尚且如此，亲情更是只能从小姨身上体会一二，而…… 　　爱情呢？ 　　江漱阳扪心自问，他有期待过爱情的存在吗？有像书里的他那样因为缺爱而格外向往爱吗？ 　　……他也不知道，或许有又或许没有。 　　江漱阳只能对被牢牢握在手中的东西托付信任，比如画画，比如演技，这些都是能被他掌控，为他带来利益，且绝不会辜负他的。 　　所以理论上来说，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是不应该相信爱情的，尤其是在梦见“自己”被爱情伤害虐待的未来后，他更应该躲着那些所谓的“渣攻”走才对。 　　那么……那天他为什么会答应小姨的邀约呢？又为什么会按照书里描述的时间跟随小姨前往长空娱乐，一如书中剧情那般于面试当天和左宥在公司偶遇呢？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验证他上天恩赐般的表演天赋，他大可以和小姨改天约时间，避开那场“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 　　说实在的，江漱阳对于书里描写的其他几位“渣攻”的确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包括最后天降救赎的“正攻”贺嘉忱。 　　如果不是贺嘉忱穷追猛打着贴上来，他们现在也不会是经常联系的朋友关系。 　　但左宥对江漱阳而言的确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他好奇能够让书里的“江漱阳”一见钟情且爱到难以割舍的渣攻1号是什么样的人，也或许是他们机缘巧合成了邻居，现实里的左宥性格还和故事里描写的很不一样，也很……对他胃口。 　　又或许这其中的原因简单又肤浅，毕竟左宥那张脸刚刚好就长在江漱阳审美上，对方的身材也是江漱阳最欣赏的那一款，即使是作为画画参考资料都绝对会被放在置顶加密文件夹里。 　　这种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现实，还凑巧地住在他隔壁，偏偏对方还老喜欢送上门来刷存在感—— 　　江漱阳又不是什么走无情道的剑修，也不是断了红尘的和尚，多看两眼怎么了？多说几句话怎么了？他又没打算做什么，更别说还不是他主动的！ 　　江漱阳啊江漱阳，你好好回想一下，那天晚上左宥向你坦白性.瘾的存在，还告诉你过去他纾解欲望大多是依靠shuyyy的作品时……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当男人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你，眸色深沉而含着不清不楚的欲念，却竭尽全力地按捺和隐藏那些见不得光的妄想，只克制地回答你的疑问，老老实实将自己的过去和隐私全部摊开来告诉你，毫无隐瞒。 　　你真的没有心动吗？ 　　又或者……比起心动，你更感到异样的满足。 　　你在那一刻深深意识到——你所生活的世界是一本拥有“设定”的书，造物主赋予左宥的设定是不同寻常的性.瘾，而你，则是设定里记载的唯一解药。 　　你有权力拥有一段完全由你掌控的爱情，这是多么难得且不可思议。 　　但江漱阳实在太谨慎了。 　　在那天之后，他做了什么？ 　　他假装什么也没察觉，按部就班地推进自己的事业版图，冷静理智地不主动迈出一步，静静等着左宥靠近。 　　此后又一年，江漱阳随剧组拍戏，与左宥的交集理应缩减。 　　但事实上，并没有，甚至还越来越频繁了。 　　无论是各自有工作不便见面时的线上聊天、语音通话、远程视频，还是左宥新剧杀青后专程过来探班，又在江漱阳请病假时连夜低调地赶来医院…… 　　他们在有限的空余时间里尽可能地搭起了一切联络的桥梁。 　　最开始，左宥还有意遮掩，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避免江漱阳察觉他的意图。 　　到后来，种种表现让他自己也觉得过于明显，且屡次三番地被青年有意无意撩拨得面红耳赤，傻子也该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一直到现在，这俩人的关系堪堪维持在心照不宣的程度，似乎就差谁先捅破窗户纸，便能轻轻松松迈入下一步。 　　江漱阳在等，左宥也在等。 　　前者不确定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一个机会，或许是一个意外。 　　后者则是在等江漱阳的答案。 　　而今天……这个机会大概已经呈到眼前了。 　　* 　　“文艺电影……《孤山一夜》？” 　　江漱阳捏着仅有两张纸的剧本，面带疑惑地看向坐在桌对面的中年男人：“车导，剧本……只有这些吗？” 　　车驰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得一点脸也不露，声音闷闷的：“嗯……完整的剧本在我脑子里，我会让你进入角色，你只要按我说的表演就行了。” 　　看样子是位掌控欲很强的导演啊…… 　　江漱阳面不改色：“拍戏按照您的习惯来就行，但我想，我应该有权利得知更多剧本内容吧，起码，您可以告诉我我饰演的角色是什么样的？” 　　车驰微微抬眼，似乎在隔着墨镜打量对面的黑发青年，片刻才低声解释：“当然可以……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个很复杂的角色，非要说的话……是个骗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时候骗钱，长大了骗命，贪财好色，无恶不作，死有余辜的怂包。” 　　江漱阳：“……这真是，主角？” 　　这种主角能过审吗？纯坏人？ 　　“……能吧。” 　　车驰含糊道：“要是过不了，就不在国内上映，送国外评奖也行，电影成本不高，钱都花在你们演员的片酬上，只要拿奖就肯定能回本。” 　　江漱阳倒也不那么在意票房的问题，都演文艺片了，还是车驰的文艺片，从一开始就没必要惦记票房，反正他还有《我赌我会赢》的二三部压着待上映呢，他不缺证明自己票房成绩的作品。 　　他眨眨眼，坦然道：“车导，你把你能说的都提前告诉我吧，我的确很想出演你的电影主角，但也不能啥也不知道就跟着你走嘛。” 　　“比如——这电影大概是什么题材？讲一个什么故事？不用您说得太详细，就当咱们聊聊天嘛，交流一下电影。” 　　车驰盯着他沉默几秒，然后道：“是爱情片，讲谈恋爱的，两个男人在山里谈恋爱。” 　　“……” 　　江漱阳愣了下，都不知道要先开口问哪个：“哦，哦……爱情片啊，两个……男人？” 　　他印象里车驰从没专门拍过一部讲爱情的电影，也无从参考车驰拍爱情片的审美习惯，不过不用多想，电影结局肯定是悲剧。 　　但来之前，他是万万没想到车驰想让他出演同志电影。 　　江漱阳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转而道：“故事呢？大概是讲什么，在山上谈恋爱……能再具体点吗？” 　　年轻人丝毫不因为车驰圈内地位和荣誉而战战兢兢或毕恭毕敬，眼神里也不带任何讨好谄媚的情绪，脸上笑容明朗大方，虽然追问得直白，却因为声音好听以及语气乖巧，完全不惹人厌。 　　更别说车驰本来就很难拒绝这张为镜头而生的脸：“……就是，一个暴雨夜，两个此前从未见过面的登山客被困在山里，机缘巧合找到一间护林工人居住过的废弃木屋……” 　　他慢吞吞地介绍剧情，像是挤牙膏似地一点点说：“木屋只有一张床，因为衣服被雨淋湿了，他们就脱了衣服坐在床边点燃火炉取暖……雨越下越大，吵得睡不着觉，两人就干脆聊起天。” 　　“之后的故事，就都在他们诉说的回忆里展开……” 　　车驰对上年轻人好奇而明亮的眼睛，总结道：“我想拍的，就是他们在谎言里滋生的复杂情感，他们的见面是巧合，暴雨中两人独处与相互扶持是契机，在真真假假的闲聊中发觉仇恨是转折。” 　　“最后自相残杀，爱恨与死亡都在荒山上被暴雨冲刷干净。” 第88章 　　…… 　　“车驰邀请你出演他新电影的男主角？” 　　季蓝英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表情顿时变得诧异又复杂：“他怎么盯上你的……那部电影啊……” 　　江漱阳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挑眉道：“嗯？小姨你听说过车导的新电影？” 　　“当然，他这部电影——就是《孤山一夜》，本来就准备和我们公司合作。”季蓝英也没打算瞒他，“我之前不是说等你《侦探大师》杀青之后就给你找文艺电影的本子，车驰的电影就是我计划里的首选。” 　　说到这里，她停顿两秒，盯着江漱阳的眼神难得有些纠结，只是季蓝英向来冷静惯了，如果不是江漱阳对她很熟悉，估计都没法从这张冷冰冰的面瘫脸上瞧出这一丝奇怪的情绪。 　　青年眨了眨眼，没问出声，而是用眼神表示疑惑。 　　江漱阳今年二十三岁，虽然才刚大学毕业一年，但也是个走入社会的成年男性，也早就拥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和独立生活的资本了。 　　可在季蓝英眼里，这个比她小十来岁的侄子是她一路看着长大的，她总下意识地把对方当作需要看管照顾的小辈，或许这也和江漱阳显嫩的长相有关。 　　总而言之，有这一层亲近的血缘关系在，季蓝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江漱阳仅仅当作她手底下的艺人看待。 　　所以在面对“车驰新电影男主角”这样天降馅饼般的大好资源时，她考虑的问题要复杂得多。 　　比如，这是一部同性恋主题的爱情电影。 　　又比如，车驰拍戏的尺度难以估量。 　　圈里谁不知道这位大导有多追求镜头的真实感，人家早年拍床.戏都是真枪实干，现在也不知道收敛没有，没准在国外待了两年后作风更肆无忌惮了呢？ 　　季蓝英的确想给江漱阳找一个含金量大的剧本男主，但她从没想过让自己侄子为艺术献身到这个地步——万一哪天被她姐姐姐夫瞧见了可怎么办……当然，她估计这对夫妻还不知道在哪里度蜜月，说不定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亲儿子签约经纪公司出道当了演员。 　　这些想法在她心里转了一圈，然后面不改色地反问：“你了解车导新电影的题材和剧本内容吗？” 　　江漱阳点头：“嗯，大概了解，怎么了？” 　　“所以你知道，他要拍两个男人谈恋爱……”季蓝英观察出青年淡定的神色，敏锐地意识到什么，随后若有所思地换了个话题，“那你知道车驰拍戏的尺度有多大吗？” 　　唔……小姨这是把他当成什么天真纯情大男孩了吗。 　　江漱阳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表情更淡然无辜了：“嗯，我知道啊。” 　　那尺度能大到哪里去？总归不会有他以前在画幕折腾的那些东西尺度大。 　　况且他坚持健身加控制饮食整整两年，浑身上下有哪里不敢露的，只要导演敢拍，他有什么好怕的。 　　哎，如果不是为了上镜好看，他何必要那么苛刻地磋磨自己，就他现在的身材，平时洗澡照镜子都能满意地欣赏半小时！ 　　季蓝英怀疑地审视着江漱阳，心里纳闷，这小子总不能听不懂我的意思吧，都二十三岁了也不应该啊？ 　　所以他是听懂了也觉得无所谓？那……心态还挺好的。 　　或许她不该继续把江漱阳当涉世未深的娱乐圈小新人看待，不知不觉的，这青年早就成为一名成熟的优秀演员了。 　　她稍微放心了些，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框：“既然你能接受，我当然支持你接这部电影，不管怎样，车驰的电影男主角一定对你的事业帮助很大。” 　　江漱阳笑着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刚好《侦探大师》杀青，车导说《孤山一夜》大概下个月开机，我还能放小半个月的假。” 　　季蓝英眉头抽了抽：“……挺好，你也是该休息了。”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道，“另一个男主演有人选了吗？既然下个月就要进组，主演阵容应该都确定下来了吧。” 　　季蓝英只是习惯性一问，即使江漱阳不了解，她在处理演员签约进组的事之前也会把这些信息都调查清楚。 　　前段时间，车驰刚回国就拿着剧本来长空娱乐找她，那时候她还没听说车驰有看中的演员，也或许是那自闭社恐憋着没告诉她。 　　嗯……话说车驰这家伙在国外待了两年是怎么一回国就盯上江漱阳的？ 　　换句话说，江漱阳到底是什么自动吸引优质资源的红人体质，《侦探大师》那么大的饼，他都能勾得阿瑞眼巴巴地把侦探三部曲的电影合作邀约主动送上门。 　　现在《侦探大师》三部曲前脚杀青，后脚就有位顶级大导带着新电影男主剧本忙不迭地贴上来，季蓝英感觉自己作为经纪人的用处都被剥离了大半，她那些四通八达的人脉网一点没派上用场。 　　外面都传她季蓝英被鬼迷了心窍，一个劲地往江漱阳身上砸资源，偏偏还砸一个爆一个，狠狠打了那些口口声声想要看笑话的人的脸。 　　同行嫉妒她有一个超级摇钱树，圈里其他演员羡慕江漱阳抱上一条金大腿，粉丝一边感谢她照顾江江，一边又骂她压榨艺人…… 　　谁能想到江漱阳根本不需要她多操心，只偶尔浇浇水松松土，这株小嫩苗就自顾自地吸收阳光成长为一棵挺拔的小白杨了呢。 　　“另一个主演……” 　　江漱阳眼神闪了闪，乖巧道：“车导好像有人选了，他正在和那边商谈。” 　　季蓝英没多想，直接问：“哦？是谁？你认识吗？” 　　毕竟是要搭对手戏的男演员，虽说现在娱乐圈男明星麦麸一个比一个放得开，但季蓝英可没听说过自家艺人有和谁麦麸的倾向，那些自己贴上来试图拱白菜的猪不算！ 　　江漱阳：“……我认识，你也认识，是我们公司的演员。” 　　“也是我们公司的？那还挺巧。” 　　季蓝英注意到青年微妙的眼神，心里一动：“你朋友？你们关系很熟？” 　　江漱阳本来也没想遮掩，他估计小姨到现在都不知道左宥是他的邻居。 　　他摸摸鼻尖：“嗯，是朋友，就是……左宥，你应该也很熟吧。” 　　季蓝英：“……” 　　季蓝英：“……你说谁？左宥？” 　　她没幻听吧，左宥？？ 　　她记得去年左宥的确开始朝电影圈发展，但出名的作品依旧是那几部电视剧，目前好像还只客串了一个青春电影里的男配。 　　这人怎么就一步登天地直接来演车驰的电影男主了？！卫将明现在这么厉害了，这种资源都能谈得到？ 　　季蓝英表面淡定，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一连串分析，全是她下意识冒出的想法。 　　至于左宥是不是和江漱阳一样吸引车驰主动送上门的——她完全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江漱阳好歹有几部出圈大爆的电影作品，而左宥的事业积累都在电视剧领域，远远没到能引起车驰兴趣的程度，算来算去，只能归功于卫将明有手段了。 　　不过，对手戏演员是左宥的话……倒也算般配。 　　她心里冷静地补充，仅从外形来看的话。 　　此时的季蓝英并没有联想到一年前江漱阳陷入全网黑风波时左宥突然冒出来发微博的举动，她对过去两年里江漱阳和左宥之间的来往也并不了解。 　　季蓝英和卫将明不一样，她不仅是江漱阳的经纪人，同时她还管理着整个长空娱乐，所以她没办法像卫将明一样几乎时时刻刻跟随在自己艺人身边，自然也无法对艺人的私生活了如指掌。 　　江漱阳肯定道：“嗯，是左宥，车导好像今天约了他们见面聊电影角色的事，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他本以为季蓝英还会追问些什么，但后者只是淡淡点头，下一句话就催他离开办公室，让他回去休息，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假期。 　　黑发青年眨眨眼，笑容又乖又甜：“好，那…小姨拜拜，早点下班，别太累了。” 　　女人头也不抬：“嗯，拜拜。” 　　而另一边，刚刚送走车驰的两人正坐在某公寓客厅沙发上面面相觑。 　　茶几上正放着仅有两页的电影剧本，封面赫然印着《孤山一夜》四个黑体字，剧本旁边的茶杯还升腾着浅浅雾气。 　　坐在中间沙发板着脸的男人看上去更年长些，鼻梁上架着方框眼镜，穿着正式的西装，通身气质和打扮都像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而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独自占据着旁边的单人沙发，他倒是穿得休闲，坐姿却相当端正，脸更是帅得一眼难忘，简单的长袖T恤愣是被他穿出礼服白衬衫的感觉。 　　可惜气场冷得不像话，俨然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块样。 　　“……哼。” 　　良久，卫将明眯起眼，冷笑一声：“是你主动招还是我一个个问？” 　　左宥沉默地移开目光，过了几秒才吐出一句：“你想知道什么。” 　　卫将明深吸一口气，语气堪称痛心疾首：“左宥啊左宥，我真没想到——你，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你他**怎么能为了资源去骗人家小年轻的感情呢？！”他压低了声音，一副说得艰难又不得不说的样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你不是有个暗恋了两年的漂亮姑娘吗？！裴郊还说你追那姑娘追得要死要活的，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到病就被人家治愈了不少，怎么，你又断情绝爱了？？” 　　卫将明越说越顺畅，声音也越来越大，满脸不可思议：“而且江漱阳不是你朋友吗？！你当时自己跟我说他是你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你看看你现在干了什么！刚刚车导的意思是——你俩在谈恋爱？！你喜欢男的？？？” 　　“我没理解错的话，车驰希望你演这个角色的大部分原因是……你现在是江漱阳男朋友，而他刚巧希望能找一对真情侣演这什么男男电影的两个主角？” 　　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等等，车驰是先看中了江漱阳，然后再关注到你吧。你和江漱阳是早就在一起了还是为了这电影才谈的……你老实交代，你们谈多久了，呵，瞒得可真他**好啊，连我都一点没看出来！” 　　左宥慢吞吞地把视线挪回来，毫不心虚地对上卫将明严厉的眼神，语气淡定又坦荡：“还没正式在一起。” 　　他瞥了眼桌上的剧本，想到几分钟前车驰偶然提及的江漱阳主动向他推荐演员的事，向来严肃冷淡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温吞的愉悦，嘴角都上扬了一点点，看得卫将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应该快了。” 　　他微微低头，含糊地补充道。 第89章 　　胡子男和口罩男，姓名略，年龄略，职业为娱乐圈内著名狗仔。 　　近两年前的大年初一，即左宥因《遗失的真相》热度高涨、名声大噪的那段时间，他们尾随左宥来到这栋属于长空娱乐的公寓小区门口，意图拍到让左宥千里迢迢专程赶回江城吃年夜饭的“神秘对象”。 　　这两人顶着瑟瑟寒风蹲守一整夜，最后什么也没拍着，只能自认倒霉地上传几张证明左宥一个人吃年夜饭的偷拍照片，勉强蹭了点热度。 　　而一年前，左宥在微博上突然发出自己和江漱阳年夜饭的合照，引起轩然大波。 　　当时还是圈内不知名十八线狗仔的胡子男和口罩男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新闻，他们顿时明白，当初他们在公寓楼下拍到的那辆越野车的主人、以及第二天早上穿着白色棉袄打着伞看不清脸的大学生就是江漱阳本人！ 　　所以——当时反复亮起的15楼的那盏灯，大概率就是江漱阳居住的地方。 　　由此可以得出的结论显而易见，江漱阳和左宥互为邻居，他们都住在长空娱乐员工公寓的15楼！ 　　这个消息一经爆出，cp粉原地高潮，直接将左江cp送上微博热搜第一。 　　【谁啊？是谁啊？是谁的cp亲亲热热吃年夜饭？是谁的cp闷不吭声当了一年邻居？是谁的cp直升热一讨论量破万啊？】 　　【哎嘿，原来是我家cp呀（可爱.jpg）】 　　【啊啊啊被你们男同害惨了啊！！！爱是克制，喜欢是放肆，而我只会嗑嗑嗑嗑嗑嗑啃啃啃啃啃啃——】 　　【我的产品幸福我就幸福，一想到他们是可以随时串门的亲亲邻居，一想到他们会在深夜无人时共同奔赴爱欲的温床，我就张牙舞爪！上蹿下跳！昂首挺胸！飞檐走壁！哈！哈！哈！哈！】 　　【以后再有对家粉跟咱吵，咱就按以下流程走—— 　　贺江cp：我家产品一起上综艺！一眼万年！快乐贴贴！甜蜜双排！ 　　美帝姐：哦，但我家产品阳台对阳台，就隔一面墙哎。 　　仇江cp：我家产品一起合作电影，一起直播宣传，电影花絮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美帝姐：嗯哼？是吗？但我家产品是门对门的邻居哎，四舍五入就是室友关系~左哥会大老远专门赶回来一起过二~人~世~界~吃年夜饭的室友关系哟~ 　　严江cp：我家产品是论坛票选的男同天菜！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的综艺cp！是一句话都不说、同框即doi的性张力爆表cp！ 　　美帝姐：？什么拉郎cp？别在垃圾桶里捡糖吃，谢谢（微笑）】 　　有趣的是，双方唯粉都默契地降低存在感，任由cp粉们快乐发疯。 　　左粉&江粉：哼，傻子都知道不打逆风局，江漱阳/左宥咖位还行，勉勉强强不算低配吧，随你们嗑，别闹到我担面前就行了（撇嘴） 　　这场狂欢之后，胡子男和口罩男在狗仔圈内地位大涨，各平台账号数据直接翻了十倍有余，江漱阳和左宥庞大的cp粉集体直接把他们送上神坛。 　　于是这两人瞬间悟了！ 　　靠！拍什么莫须有的绯闻，就该去拍人家cp粉想嗑的糖啊！ 　　两个中年男人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就等着把江漱阳和左宥的行程表弄到手，然后一顿拆解分析推测出这两人可能碰面的时机。 　　据他们所知，无论是江漱阳还是左宥都没在外地买房，这两位当红演员进组拍戏都是和剧组一起住酒店，分到哪里住哪里，没那么多功夫搞特殊。 　　而且他们拍戏时也很少请假，每天两点一线比上班族还规矩，所以无论如何，他们如果要回家，大概率只能回江城公寓。 　　不会吧不会吧，你俩关系这么好，连面都不见一下的？谁信啊。 　　胡子男和口罩男两人兵分两路，跟了大半个月，眼看着左宥新剧要杀青，江漱阳也从选秀综艺离开。 　　结果突闻噩耗——江漱阳签了《侦探大师》电影整整三部曲的拍摄，且剧组安排他一口气拍完，耗时预计一年整！ 　　两个狗仔：…………靠！ 　　天崩地裂，这要他们拍到左江私下会面的视频还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 　　“哥！哥！！” 　　口罩男嘭地一下推开门，急匆匆地跳到躺在沙发上的胡子男身边：“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左宥回江城了！！” 　　“……吵什么吵。” 　　胡子男嘴里还叼着烟，一脸无语：“左宥回来了又怎样，江漱阳不还在香港那边拍戏么，这俩就没撞到一起过，老子都没抱希望了……” 　　口罩男：“不不不——哥！江漱阳也回来了！！我关注了他航班的消息，他比左宥还早两天回来！他俩都回来了！！” 　　胡子男愣了愣：“……那他们也不一定见面啊。” 　　“现在不是见面不见面的问题了……”口罩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我前段时间带的学摄影的徒弟跟我说——他昨天拍到左宥回公寓的照片了，还发给我看了。” 　　“哥，你知道，左宥是和谁一起回的公寓吗？” 　　胡子男脸色也随着口罩男的陈述正经专注起来，他猜测道：“难道是江漱阳……？” 　　但不对啊，如果左宥和江漱阳一起回公寓，这照片早就被那徒弟卖出去了，现在狗仔圈里谁不认识这俩的脸，他俩私下同框的照片能卖出天价好吗！ 　　然而胡子男到现在也没听到这类似的消息，所以不可能是江漱阳。 　　不是江漱阳……还能让他老弟这么激动，那能是谁呢…… 　　果然，口罩男摇摇头：“不，不是他，但的确和他有关。” 　　“你听我说，哥，这绝对是个大大大大新闻！！比之前左宥和江漱阳是邻居的新闻还大得多得多！” 　　他坐到沙发边，压低声音：“而且，我敢打包票，现在这个消息还没外人知道，他们瞒得很严，估计还在商讨阶段，但签合同的事八成定下来了。” 　　胡子男不耐烦：“啧，别唧唧歪歪的，卖什么关子，直接说事！” 　　“好嘞哥！” 　　口罩男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跟左宥一起进公寓的人是车驰啊！就是那个前两年出国一直没再拍新电影的车驰！之前拍《欲望之妄》的车驰！” 　　“草，你不用补充这么多，我能不知道车驰吗？” 　　胡子男皱眉：“他怎么跟左宥走在一起，他们要合作了？左宥要接车驰的电影？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接触到的？” 　　口罩男嘿嘿地笑起来：“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啊！我前些天接到消息，车驰回国是带着新电影剧本的，他一回来就去长空娱乐找了季蓝英，现在圈里不少人都觉得车驰的新电影要和长空娱乐合作。” 　　胡子男：“所以，这怎么了？刚好左宥也是长空娱乐的艺人，还是最出名的那几个之一，那车驰大概率就是通过长空娱乐知道左宥的了……” 　　“不是啊！” 　　口罩男急了：“季蓝英啊！那是季蓝英啊！哥！你就没想起来吗！季蓝英是江漱阳的经纪人啊！” 　　胡子男挑眉，恍然大悟：“哦——你是觉得车驰回国去找季蓝英，是为了邀请江漱阳参演新电影，之后又找了左宥，所以这两人会在车驰新电影里合作，对吧？” 　　“但你有没有想过，季蓝英除了是江漱阳经纪人之外，更是长空娱乐的CEO，而且她还是车驰的旧友，十年前他们就认识了。”他叹了口气，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江漱阳的大部分事务都是他的工作室在处理，很少有事要过季蓝英的手，就更少有人会为了江漱阳去找季蓝英了。” 　　“这么说吧，车驰回国找季蓝英有50%的可能是新电影要和长空娱乐合作，40%的可能是和好久不见的朋友见一面叙叙旧，还有9%的可能是找她寻求演员人选的建议，最后1%的可能才是邀请江漱阳。” 　　胡子男总结道：“就算车驰真要和江漱阳合作，也大概率是他直接联系江漱阳谈话，因为车驰这人的作风就是这样，他邀请演员的时候总要和演员见一面的，你看他不就和左宥走到一起了？” 　　“而他刚回国的时候，江漱阳还在香港拍戏呢，人影都没一个，不可能和季蓝英一起待在长空娱乐！” 　　口罩男呆住了，好半晌才郁闷地说：“但是……哥，也有可能啊，江漱阳回江城总要有理由的吧，没准他就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和车驰见了一面呢？” 　　胡子男揉了揉眼睛：“唉，咱过去一年都猜错多少次了，每次都以为这俩人有什么交集，结果江漱阳忙得连过年都没回江城，年夜饭都没拍到，次次努力次次失望——” 　　他放下手，话锋一转：“所以，也不差白费这一次功夫。” 　　他起身坐直，整理了一下衣领：“行动吧，就按你猜想的那样来，先搞清楚车驰的新电影题材，你这几天让人分别跟紧江漱阳和左宥，看他们什么时候有外出的动静，尤其是私下行程。” 　　“还有，他俩都回江城，怎么着也会回公寓住，叫人随便拍点他俩进公寓小区的照片吧，拍不到同框就让网友自己想象！” 　　他这话说得不像是左江两人回小区，倒像是在说他们进酒店——哪门子狗仔会有事没事拍这种东西啊！闲到一定境界了吧！ 　　口罩男得到认可，瞬间燃了起来：“明白！哥！我现在就去办！我有预感，咱们这次一定能挖到一个大的！” 　　胡子男无奈：“你每次都有预感……” 　　* 　　作为罕见的线下偶遇过江漱阳的江粉，小卢姑娘很骄傲。 　　虽然她好巧不巧撞破的是她们江江和左宥一起出门看电影的场面，但那又如何？反正她才不会把左宥的存在说出去，哼，绝对不给cp粉嚣张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她见到了现实中江江的盛世美颜！ 　　啊啊啊真的又帅又温柔，把她迷得直接锤进坑底，即使过去一年里江漱阳都沉迷拍戏，完全没有新作品和活动出现，她也执着地每天在超话打卡，在论坛和黑粉激情对喷，在各大彩虹屁帖子下添砖加瓦…… 　　总而言之，小卢姑娘这一年过得很是充实。 　　这天，她照常登录论坛，她听说前几天《侦探大师》杀青，江漱阳回江城，当天江漱阳在机场的路透还上了热搜，无数沉寂的粉丝一窝蜂地冒出来在微博词条下团建，一个个被路透视频里推着行李箱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和粉丝聊天的江漱阳迷得嗷嗷乱叫。 　　可惜小卢那天还在公司加班，错过了热搜盛景。 　　好不容易熬过加班的这几天，她才抽出空来好好搜罗一通江漱阳机场路透的美图。 　　“呜呜呜这个好帅，这个也好看，妈呀……酒窝真的好可爱……我要疯了，这个必须做壁纸！这个背影做头像……唔，这张笑着挥手的就当微信朋友圈背景图吧！” 　　“……哎？” 　　她划动屏幕的手指忽然顿住，眼睛直勾勾地定在某个被推送到她首页的主题帖。 　　【主题：啊啊啊有人曝光江漱阳和左宥要合作一部爱情电影！！！是双！男！主！恋！爱！#江漱阳# #左宥# #左江#】 　　楼主：【如题！微博估计要开始沦陷了，有消息灵通的粉丝宝宝在吗？我要缺氧了啊啊啊！！江漱阳牛逼！左宥牛逼！】 　　小卢在首页只能看到这一段内容，她嘀咕着：“cp粉不知道圈地自萌吗？怎么还带正主大名的tag啊……难怪被推到我这里来了……” 　　但她只纠结了两秒，就毫不犹豫地点进去。 　　呵，让她看看是谁在造谣！ 　　她们江江前途无量，红得发紫，怎么可能这种时候跑去和同性演员下海！只有糊糊演员才需要用这种炒作博眼球的手段！ 　　这个帖主真是胆大包天，谁的谣都敢传啊，不知道长空娱乐的法务部出了名的效率高手段狠吗？ 　　5G的网速很快，快到小卢还没做好准备，就被楼主发的微博热搜截图和一系列模糊带水印的照片突脸。 　　#江漱阳左宥合作新电影# 　　#车驰新作主题是爱情# 　　#狗仔爆料左江合作双男主爱情电影# 　　#左江cp是什么# 　　#你们左江真是……# 　　小卢：？？？ 　　真出大事了？？！ 第90章 　　小卢匆匆浏览了一遍帖主发的截图，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 　　起因是昨天中午，一个微博粉丝量约20w的娱乐圈狗仔预告曝光自己挖到了足以霸榜热搜的大猛料。 　　【大胡和小胡】：预告猛料，明天中午12：00曝光（喇叭）（喇叭）（喇叭） 　　某对有大热cp组合的顶流三字男演员和顶流二字男演员或将与国际顶级大导合作双男主爱情电影！ 　　当时的评论区一片群嘲。 　　【减肥药咔咔暴瘦三十斤】：呵呵，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叫顶流了，娱乐圈哪来那么多顶流，还双顶流下海拍耽美，做啥梦呢，姐妹们散了吧，现在的狗仔连图都不要开口就是编（白眼）（白眼） 　　【我是秦始皇v我50谢谢】：国际顶级大导？？？你当顶级大导是大白菜啊，编也编点实际的东西啊？！现在国内有几个导演能被称作国际顶级大导，你能数出来五个我都算你牛逼…… 　　【嘿嘿哈嘿！】：甭管那些顶流大导的前缀了，都是狗仔夸张的形容词，信这个的人老了请找我卖你保健品，谢谢~ 　　【内娱全自动嗑糖机】：有cp的三字演员和二字演员……这也太多了吧，cp超话热度排行榜往下数多了去了，你再给点有用的信息呢？就这我都不敢随便猜，怕最后出来是我对家cp姐（流汗）（流汗） 　　在今天中午十二点【大胡和小胡】的最新微博发布前，全网没有一个人联想到江漱阳和左宥身上，毕竟这预告内容实在太荒谬，荒谬得让吃瓜网友都有点无语了。 　　整段预告拆分下来，稍微可能有点可信度的就是三字演员和二字演员要下海演耽改剧——是的，网友们连“电影”都不太相信。 　　现在耽改剧确实有热度，但从没有导演把这玩意正儿八经地搬上大银幕，谁也不知道这种题材的电影上映会不会血亏，稍微有点名气的正经演员都不乐意碰这类题材的影视剧。 　　众所周知，耽改剧只适合给新人演员做跳板，或者让过气演员翻红——当红演员踏进这趟浑水的性价比太低，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不值得也没必要。 　　谁能想到这是车驰的文艺片呢？ 　　顶级大导用来冲奖的文艺片和寻常耽改剧的含金量天差地别，管他题材是什么两个男人谈恋爱，就算是和塑料袋谈恋爱都不缺一线演员争抢。 　　网友们不知道车驰回国的消息也就罢了，圈内人还能不知道吗？只不过这会儿谁也没把这荒诞不经的狗仔爆料和车驰的新电影联系起来而已。 　　于是到了今天中午，两名被群嘲后仍忍耐着一声不吭的狗仔准时扔下重磅消息，犹如一枚鱼雷投入深海，骤然爆炸，惊起冲天巨浪！ 　　【大胡和小胡】：当当！十二点到了！准时揭秘！ 　　时间线和照片等证据见九宫图，另外还会再补发几条视频作证，相信广大热情网友急于吃瓜，我们哥俩也不磨蹭了，且听咱娓娓道来。 　　顶流三字演员江漱阳（划重点）与顶流二字演员左宥（划重点）之间的大热cp左江（划重点），大家应该都知道吧，不知道也没关系，相信评论区很快就有左江cp粉现身科普。 　　当然，我们哥俩的重点不在于他们的cp，车驰——这位顶级大导，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吧，没看过他的电影不要紧，小编也没看过，但车导拿的奖可多了，真要拿国内导演获得的大奖含金量和数量做一个排行榜，车驰绝对能稳进前三！保二争一！ 　　所以咱哥俩为什么要提到车导呢？读到这里，各位应该有预感了吧……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江漱阳和左宥将携手出演车驰回国后的首部双男主爱情文艺电影！目前两人都已经和车驰、长空娱乐签约，预计电影开机进组就在两个月内，具体日期不明。 　　以下是小编详细整理的时间线和推理依据，欢迎各位热心网友参与讨论~ 　　[图片.jpg]*9 　　转发1.2w；评论1.1w；点赞1.5w 　　小卢一张张翻看了帖主转载的【大胡和小胡】提供的证据，她本职工作是审计，所以对数字极为敏感，只略略扫过几眼就知道这几张时间线分析图并非空穴来风。 　　但，但——怎么可能呢？！！ 　　车驰——车驰的电影又怎样？江漱阳你怎么可以下海演这种题材啊！！ 　　小卢只觉得一股心火往头皮上涌，整个大脑皮层都要炸开似的，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她上个月还包场请公司部门同事看了《我赌我会赢》，愣是被电影里江漱阳饰演的林克迷得面红耳赤，全程都激动得直拍朋友的肩膀，而坐在她身边的同事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侦探大师》原著就是美强惨林克的复仇史，全篇处处是林克的高光片段，虽然配角们也被作者塑造得有血有肉，但要论人格魅力，所有人都是主角的陪衬。 　　这是毋庸置疑的大男主作品，而有原著作者阿瑞作为编剧坐镇的电影剧组团队更是把江漱阳的男主气场在镜头里展现得淋漓尽致，帅得人心如擂鼓，苏得人头皮发麻。 　　小卢爱惨了林克这个角色，以至于看完电影后还久久回不来神，之后又一个人来电影院重刷了数遍。 　　林克一出现，之前的骆延徐天齐李半青全都成了爱过的前任，她狠狠坠进林克的坑里，兴高采烈地去约林克的同人图，去看产粮太太们写的林克同人文，心里一边恨不得《我赌我会赢》的第二部和第三部明天就上映，一边又期待着江漱阳电影杀青后再接一个类似林克这样的美强惨角色。 　　所以——你怎么能转头就去演男男电影呢？！大男主不香吗？？？ 　　这简直是迎合cp粉背刺唯粉的恶劣行为！太可恶了！！！ 　　小卢气晕头了，手指颤抖着往帖子下浏览，盯着帖子里其他网友层层盖楼的评论，怎么划也划不到尽头。 　　【呵呵呵呵微博已经吵翻天了，两边粉丝都忙着替正主辟谣，只有cp粉狂喜的世界出现了呢（微笑）】 　　【？楼上，不止cp粉狂喜哦，作为路人也挺开心的呢，两个演技好的帅哥谈恋爱，就算是答辩我也高低要去尝尝咸淡！】 　　【……那是车驰的电影啊，怎么可能是答辩，现在追星的都有多年轻，你们不知道车驰的地位吗？能演他的电影还管啥男男女女的，冲就完事了】 　　【啧啧，男男就男男，还标什么双男主，江漱阳和左宥演男男，隔壁gay组比你们闹得还欢呢】 　　【草啊，被这事创得最狠的应该是直男粉丝吧！！你大爷的老子心态都要崩完了！】 　　【追男明星的直男也太少了吧……无人在意】 　　【你们粉丝就撕吧，谁有你们会撕啊，把这个大饼撕掉了看你们正主高不高兴，反正圈里其他同行肯定要把嘴笑歪】 　　【？不好意思，左粉不背锅哦，左哥想接什么戏都ok，支持左宥接戏自由】 　　【左哥老早就想尝试拍电影了，我们一直很期待的，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如果能接到车导的电影我们粉丝真的很惊喜，即使接不到我们也还在等左哥的待播剧，没那功夫去撕七扯八，左哥演啥我们都爱看（玫瑰）（玫瑰）】 　　【笑死，微博上吵翻了的左粉全被你们开除粉籍了是吧，你们可真牛】 　　【江江演什么我都会支持，江江演技那么好，啥题材不能演，无所谓和他搭戏的演员是谁，反正最后热度全在江江身上~nobody care~】 　　【……cp粉瑟瑟发抖】 　　【cp粉低调做人】 　　【cp粉姐妹们切记别提前开香槟！消息还没确定，现在蹦跶容易被两边集火！咱们低调嗑糖！】 　　【没有人关心一下车驰的电影吗，你们是不是都不知道车驰的电影风格……他拍的人绝美，男人女人都是，在他的镜头下全美得惊人，我不理解你们粉丝有啥好抗议的，和这种级别的导演合作还挑三拣四，何必呢？】 　　【实话实说，江漱阳现在的票房成绩已经甩同龄演员八条街了，放在所有男影星里也是独一档的存在，实打实能扛票房的大男主，资方最爱的票房灵药。再加上季蓝英的支持，江漱阳什么顶级资源拿不到？】 　　【楼上，我支持你，我是江江事业粉，江江上升速度太快了，什么演员能无曝光一年后带着新电影回归直接碾压同期所有电影，冲进票房榜前五，至此江漱阳主演的电影在国内电影票房排行榜里前十占二，这谁能比？？？】 　　【看到这篇帖子的江粉真的可以理智一点，好好静下心想想，江江还有两部注定会爆的《我赌我会赢》续作待上映，他在商业片领域的票房成绩已经没必要担心，这时候他想转型尝试文艺片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与车驰导演合作就更能理解了！ 　　这个消息的重点压根不在于江江要和谁搭戏，而是江江接下来要朝着文艺片领域进军！且一来就与文艺片霸主车驰强强联合！ 　　而且车导对演员演技要求异常严苛，他手底下出来的演员几乎都是影帝影后，没有演员不想和他有合作机会的！ 　　所以姐妹们，甭管什么大男主题材了，咱们江江就是现实版大男主！我们作为粉丝支持他就够了，江江的努力和优秀值得我们的喜爱！】 　　小卢看到这里，阅读速度已经慢了不少。 　　她咬咬牙，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终于一点点冷静下来。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不高兴！ 　　她知道江漱阳和车驰合作文艺片是好事，但为什么要和左宥合作啊！为什么要是爱情电影啊！ 　　她不爱看文艺片，那些形形色色的镜头和故事抽象得不是一般人能读懂的，反正她读不懂。 　　事实上，小卢以前还真看过车驰的电影，但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在电影院开场不到半小时就直接看睡着了的片子。 　　最后电影结束，整个观影厅情绪寂静到落针可闻，只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响起，每个从影厅走出来的人皆神情凝重。 　　据看完全程的小卢朋友评价——痛！太痛了！这辈子不想再看第二遍！！ 　　那种哭也哭不出来，压在心里闷得难受，一细想就要把自己想抑郁了的悲伤太令人难受了，到底是什么人拍出这种电影来报复社会啊啊啊！！！ 　　后来小卢听说这部电影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她发自内心地吐槽—— 　　行行行，就她野猪吃不了细糠，这种电影谁爱看谁看，反正她要永久拉黑车驰！ 　　现在…… 　　好好好，江漱阳，你nb，你演这种片子—— 　　她能怎么样呢？！当然只能咬牙切齿地买票支持，全程靠江漱阳的帅气脸蛋和手里的爆米花熬过去……无所谓了，她要求不高，花几十块钱看两个小时新鲜的江漱阳已经知足了。 　　小卢麻木地退出帖子，没有点赞没有留评，恨不得戳瞎眼睛，当自己不知道这回事。 　　但……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她冷脸洗内裤，她就吃江漱阳这款颜，她就爱这种演技牛掰的酒窝帅哥！ 　　所以她心里骂骂咧咧，手上还是麻利地点进微博和粉丝群，借着上班摸鱼的时间跟上大粉的号召，控评反黑举报拉黑一条龙。 　　呜呜，没关系，江漱阳脸在江山在，只要他继续帅下去，继续维持着作为演员的职业素养，堂堂正正做人别违法犯罪……小卢觉得她可以一直粉下去。 　　她们死忠粉才不会被区区左宥打倒呢！ 第91章 　　网上的热议还在持续，而时隔一年重新回归邻居关系的江漱阳和左宥两人则是又坐到一块儿吃晚饭了。 　　演员在进组前需要为适配角色状态而提前进行身材管理，在《孤山一夜》剧本中，江漱阳饰演的角色许莱是一名经济诈骗犯，皮肤苍白且身形消瘦，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体重却不到一百三十斤，现在的男演员都爱好增肌，要在短时间内减重到这个程度可不简单。 　　巧的是，《我赌我会赢》第三部结局里，大仇得报、功成身退的林克就是一副病怏怏的相貌，刚刚杀青的江漱阳身材恰好匹配许莱的要求。 　　反倒是左宥饰演的魏呈乾对肌肉要求极高，左宥自己的身材已经足够漂亮有形，但车驰还希望他能再增肌一层，着重练厚胸肌和上臂肌肉，以达到穿件黑T恤都强壮凶猛、极具压迫感的效果。 　　这些身材方面的严格要求体现在他俩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现在的晚饭——西兰花玉米胡萝卜鸡胸肉，再配上几颗圣女果。 　　再高超的厨艺面对减脂轻食都甘拜下风，而江漱阳也早就习惯了，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蔬菜沙拉，一边兴致盎然地和餐桌对面的左宥讨论电影。 　　临近电影开机，他们都已经拿到更详细的剧本，也早就私下做了角色的人物小传。 　　对比之前的角色，“许莱”是江漱阳演的第一个纯恶人角色，这是个完全自私且毫无同理心的高智商罪犯，个人诈骗金额高达百万，专门盯准一线城市里家境优渥、有儿有女、幸福美满的中产家庭下手。 　　“感觉这个角色复杂是复杂，但站在客观角度上评价，就是纯坏，你看许莱过去也没经历什么不好的事，天生就是冷血自私的人，不知道车导会给他什么样的结局……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结局。” 　　江漱阳晃了晃叉子，戳在碟子边缘的圣女果上：“但你演的魏呈乾倒是个有血有肉的角色——亲手将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一个个杀死，最后带伤逃出警察的包围圈，很经典的复仇者啊。” 　　左宥想了想：“有血有肉……也不算吧，只能说是有勇有谋。” 　　“嗯？”江漱阳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哦，对，我忘了，我们拿到的剧本有点不一样。” 　　这是车驰拍戏的习惯，给不同角色的剧本有些微妙的差别，比如江漱阳手里的剧本关于许莱的内容更多，而相对应的，左宥的剧本就会缺失一部分许莱的剧情。 　　江漱阳按捺下好奇心，没有问左宥为什么这么说。 　　但左宥的回答也足够他联想很多了——既然不是有血有肉，难道说魏呈乾也和许莱一样冷血自私？或者是没有同理心？ 　　也对，这俩人能够相互吸引定然是有相似之处的…… 　　他正心不在焉地思索着，突然听到左宥的声音—— 　　“拍完这部电影之后，你有什么安排吗？” 　　江漱阳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安排？” 　　“……” 　　左宥顿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又迟疑着咽回去，低头默默叉了一颗西兰花塞进嘴里。 　　片刻，他才含糊地说：“车导……在最开始邀请你的时候，有说什么……关于主演的要求吗？” 　　嗯？ 　　江漱阳眯了眯眼。 　　关于主演的要求？什么意思，是说许莱还是魏呈乾，还是指这两人…… 　　他突然想起一个多星期以前和车驰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和左宥关系好吗？”。 　　当时江漱阳没有多想，还下意识反问道：“另一个主演是左宥？” 　　车驰挠挠头：“呃……有可能吧，看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啊？”江漱阳一脸懵，问他？ 　　真的假的，车导选演员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现在江漱阳回想起来，总算是听出那点不对劲的苗头，尤其是和面前左宥含糊的提问联系在一起…… 　　车导——该不会是想找一对现实情侣去出演许莱和魏呈乾吧？？？ 　　不不不，应该也不一定非要是现实情侣，可能只是关系很好……？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记得自己似乎是笑了一下，说——“很好啊，好得不能更好了。” 　　然后车驰若有所思又有些兴奋地点点头：“好好好，我明白了！” 　　江漱阳：“…………” 　　他都干了些什么，瞧左宥这模样，车驰八成是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了。 　　但……误会就误会吧。 　　江漱阳咽下嘴里的圣女果，酸涩微甜的滋味在唇齿中蔓延，他笑着回望左宥，酒窝深深嵌在脸颊一侧：“当然说了，你觉得我们不符合吗？” 　　不等左宥回答，他便眨眨眼，抬手在摊开的剧本目录页上点了点，瞳孔黑亮：“我感觉挺符合的，要不我们待会来试试吧——试试对一下剧本，就演……这段戏，怎么样？” 　　左宥像是被青年的目光烫到了，仓促地垂眸，视线落到后者手指的位置，定了两秒，仿佛在脑海中回忆那段目录标题指代的剧情。 　　随后，他握着餐叉的手紧了紧，连带着睫毛也抖了两下，声音低沉沙哑：“……好。” 　　* 　　《孤山一夜》剧本讲述的是经济诈骗犯许莱与连环杀人犯魏呈乾在各自登山时遭遇暴风雨天气，机缘巧合在寻找避雨点的路上相遇，谨慎的试探后，两人决定暂时同行。 　　剧本里写到，他们初次见面时你来我往的交流处处充斥着谎言。 　　许莱在暴雨天的山路中长途跋涉，浑身都被雨水浇透了，他刚想停下歇息，突然听见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他心里一紧，猛地侧头朝异响传来的方向看去。 　　阴沉灰暗的雨雾中，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高壮男人一步步从树后走出来。 　　他同样一身湿气，单薄的上衣布料黏着皮肤，勾勒出健壮有力的肌肉曲线。 　　男人眉眼含着煞气，许莱过去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一眼便判定这个男人绝对不好惹。 　　因为天气冷，许莱嘴唇被冻得发青，他打量男人的目光也迟缓起来，一顿一顿地在后者极有威慑力的身材上划过，心知肚明自己的弱鸡体质肯定打不过对方。 　　在孤立无援的荒郊野岭偶遇强壮凶狠的陌生人该怎么办？ 　　许莱的第一反应就是——示弱。 　　他参考他过去欺骗过的受害者，警惕小心地开展与陌生男人的第一场交锋。 　　许莱自称是被诈骗犯骗尽家财，欠下高利贷后无路可走，一时冲动跑到这座无人问津的孤山来登山，神色和言语中还隐隐透露出一丝崩溃绝望，恰到好处地表演出人陷入绝境后看不开想寻死的茫然痛苦。 　　他不是专业演员，却是专业的骗子，有赖于他这副好皮相，大多数人在初次见面都会下意识关注他、相信他、靠近他。 　　什么样的表情最惹人同情，什么样的语气最能勾起旁人情绪，他实在太懂了。 　　许莱捕捉到男人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琥珀色的瞳孔在雨雾中泛着幽深的冷光，像是某种潜伏捕食的野兽。 　　这种眼神……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男人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地面的声音：“我只是来爬山，不巧，遇到这鬼天气。” 　　男人顿了顿，低声道：“要一起走吗，这附近应该有护林人的驻扎地。” 　　——说谎！ 　　许莱心中一凛，面上却故作欣喜，语气庆幸：“好！当然可以，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许莱冷静地心想，这个人在说谎，他绝对不是专门来爬山的！ 　　“这里许莱通过魏呈乾两手空空的状态判断对方肯定不是来爬山的登山客，但又因为武力和体型都处于弱势，他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察觉，跟上对方的脚步。” 　　江漱阳坐在地毯上，同身边的左宥分析道：“我估计影片最开始以许莱的视角讲述爬山被困的故事时，也不会揭露许莱在说谎的事实，观众会真的以为许莱是走投无路想寻死的可怜人，我也要朝这个方向演。” 　　左宥点头：“魏呈乾也看出来许莱在说谎，因为许莱身上背的登山包，使用的手机、水壶、登山绳等等物件全是价格不菲的名牌新款，明显不符合许莱所说的经济状况。” 　　“但……”左宥停顿两秒，“他不在意——不在意许莱有没有说谎。” 　　江漱阳了然，忍不住笑道：“因为他比许莱更狠，他的身份更不能说，对吧？” 　　“……” 　　左宥抬眸看了江漱阳一眼，眼神有些微妙：“这，也不是主要原因。” 　　江漱阳：“……啊，我现在相信我们的剧本差别不小了，他还能有什么原因，总不可能是——” 　　他声音一滞，突然联想到后续剧情里干柴烈火的描写，眼睛顿时睁大。 　　江漱阳不可置信地和左宥对视，声音都忍不住压低了：“魏呈乾第一眼就看上许莱了？所以他们认识第一天晚上就滚上床了……车导就喜欢这种风格……魏呈乾居然是这种人设吗？” 　　难怪在他的剧本里，许莱多次因魏呈乾的靠近而纠结躲避，江漱阳还以为是许莱始终对魏呈乾心怀警惕，担心这个亡命之徒冷不丁抽出一把刀捅他一下。 　　现在看来，以许莱的细心程度，就算一开始没想清楚，之后也该察觉出来魏呈乾的意图…… 　　所以后续他们在护林人小屋里过夜时，江漱阳以为是许莱主动引诱魏呈乾，碰巧魏呈乾也对许莱有意，所以两个人才这么快滚到一起去。 　　但事实上，许莱提早意识到魏呈乾的想法，迫于形势压力也为了维持两人平等的关系，他不容许自己被强迫，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试图掌控两人相处的主动权。 　　江漱阳又翻了几遍手里的剧本，自言自语地嘀咕：“这也太隐晦了，到时候观众看得出来吗……” 　　“咳咳——” 　　左宥侧头咳嗽两声，耳根有点红。 　　哪里是剧本写得隐晦，分明是……太迟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筹备完结章，卡文了（痛苦），可能没法按时日更，不过最少也会保持隔日更的 　　《孤山一夜》电影上映，shuyyy在左宥面前掉马，关于江江梦中“书”的真相，等等这些都会放在番外里。 　　还有贺嘉忱、严野、仇岭、裴郊视角的故事，可能不会每个人都写，到时候看灵感和大纲怎么样。 第92章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寻找，许莱和魏呈乾终于在半山腰的某块平地上找到一座废弃的护林人小屋。 　　剧本里提到，这两人心里都清楚对方在说谎，但由于武力悬殊，导致许莱内心紧张，而魏呈乾则无所谓。 　　和自小家境优渥的许莱不同，魏呈乾是个家破人亡的疯子。 　　他父母因为破产跳楼自杀，患有抑郁症的妹妹跳桥自尽，他这次登山也是想从山顶跳下去结束自己荒唐无趣的一生。 　　登山前，魏呈乾已经手刃了所有仇人。 　　他是警方通缉的在逃杀人犯，却和许莱谎称自己是外出探险的登山爱好者。 　　其实魏呈乾原本懒得撒这种谎，也没打算对许莱做什么，毕竟他都要死了。 　　但……一个照面，短短几句交流，以及之后同行找路的相处…… 　　魏呈乾开始对许莱感兴趣了。 　　“你看，这段戏很精彩。” 　　江漱阳盘着腿，手臂搭在左宥肩膀上，另一只手指了指剧本，指尖用力地在纸页上留下一道划痕。 　　他念道：“许莱，慢慢地，一件件脱下湿透的衣服，看向魏呈乾。” 　　“魏哥，你冷吗？” 　　“魏呈乾眉眼下压，盯着许莱，默不作声。” 　　“许莱一步步走近魏呈乾，两人始终维持对视。” 　　青年笑着压低声音：“紧接着，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一来一往的动作很有感觉啊，我脑海中都有画面了——” 　　他侧头看向左宥，却不偏不倚地对上后者专注的眼神。 　　江漱阳眉梢微抬，心想，左宥该不会光顾着看他都没听他说话吧？ 　　啧，就算他帅也不能老盯着看啊，都看两年了，怎么还这样。 　　于是他眼神闪了闪，放下剧本，收回手。 　　江漱阳站起身，迈步朝沙发旁边走。 　　左宥愣了一秒，也下意识地站起来，刚想抬步跟上去，就见青年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左宥。 　　江漱阳弯眼一笑：“别动。” 　　左宥本能地顿住，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青年的动作，询问的声音噎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视线里的青年留着及肩的黑发，柔软顺滑的发质如流水，汇拢在后脑勺扎成一个小辫，扎不起来的碎发或垂在脸边，或别在耳后，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尖尖的下巴。 　　因过瘦而凸显出的下颚线在灯光下格外清晰，配上皎白的皮肤，浓艳的五官像是白纸上的油彩，鲜艳漂亮得惊心动魄。 　　此时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垂着眼，睫毛长长的，细直的手指捏住衬衫最上一颗纽扣，慢吞吞地一个一个往下解开。 　　黑衬衫里面是单薄的白背心，轻轻贴着皮肤，在夏天很是凉快。 　　江漱阳脱下衬衫，简单的白背心穿在他身上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裸露的手臂线条清晰利落，薄薄的肌肉看得人很想伸手摸一摸。 　　他随意地扯了扯领口，像是想调正，却动作粗鲁地扯得更歪。 　　左宥看到江漱阳皱了皱眉，那点烦闷、焦虑、恼火的小情绪在这张脸上显得尤为生动明亮。 　　像金色的火苗，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舍不得挪开，连呼吸都屏住了，也忘记要出声说些什么，仅仅是这样盯着，眉眼深沉，脸颊紧绷。 　　突然，江漱阳抬眼望向他，乌黑的瞳孔像两颗宝石珠子，亮得惊人。 　　他同左宥对视两秒。 　　随后一言不发地急步逼近男人身前，胸膛几乎撞在一起！ 　　“呼——呼——” 　　青年微微喘着气，像是刚做过剧烈运动突然放松下来，眼下也蔓延开浅浅的薄红，衬得他面皮细薄柔软，仿佛能透过皮肤看清底下跳动的血管。 　　“——” 　　他注意到男人脸颊绷得更紧，咬肌很明显地凸出线条，呼吸猛地沉重一下，又很快闷闷屏息。 　　像……一只乖乖闭着嘴，怕吐舌头流口水会惹主人生气的大狗狗。 　　但江漱阳看上去却无动于衷，抬手在左宥肩膀前一推。 　　嘭的一声，男人坐在了沙发上。 　　“……哥。” 　　江漱阳轻轻唤了一声，两只手扶在左宥脖子两边，手指懒洋洋地搭在男人后颈。 　　左宥眼睛一眨不眨，原本琥珀色的瞳孔此时看上去近乎铁锈的深红，倒映着客厅暖黄的光和青年居高临下的脸。 　　下一秒，只见江漱阳动作自然地抬起腿，毫不收力地跨坐在左宥大腿上，隔着夏天单薄的裤子面料，两人严严实实地贴在一起。 　　微妙的温差让彼此的冷与热相互侵染。 　　江漱阳弯了弯眼睛，眼尾上翘，声音低缓：“你冷吗？” 　　“簌——” 　　一阵摩擦声响起。 　　左宥抬手握在青年后腰，几乎一只手就将那截细瘦的腰肢完全覆盖了，白背心丝毫阻隔不了他手心的炙热。 　　江漱阳腰很敏感，他对冷热也很敏感。 　　在左宥贴上来的那一瞬间，他一激灵地挺直腰，整个上半身本能地向前倾，然而以他现在的姿势，再向前倾也是贴得离左宥更近，鼻尖险些撞上对方的额头。 　　“不对——” 　　江漱阳睁大眼睛，下意识出声制止。 　　按照剧本，左宥应该要先推开他，他再主动，然后左宥面色阴沉地盯着他脱掉最后一件上衣的动作，低声说“你别后悔”，才抬手勾着他腰拽过来…… 　　果然！左宥这家伙刚刚就是没听他说话，啧，剧本都不记得了。 　　江漱阳从角色中脱离出来，重新对上左宥的眼睛，原本调侃的话一下子堵在嘴里。 　　……怎，怎么这样盯着他。 　　话说这眼神还怪带劲的，好有张力，情绪好足，像漫画里隐忍执着的变态。 　　他突然有点走神。 　　浅色的瞳孔真的好漂亮啊……还会随着光线角度变颜色，现在这种红红的，跟吸血鬼似的，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江漱阳脑海中蓦地浮现一个想法。 　　……他不会想…我吧。 　　不对。 　　江漱阳放在左宥后颈的手指缩了缩，心里自言自语：“我也挺想睡他的。” 　　但他们还没正儿八经确定他俩的关系……表不表白倒是无所谓，江漱阳才不在意那些仪式化的东西。 　　他喜欢他，他也喜欢他——这样，好像就够了？ 　　于是江漱阳咽下拒绝的话，在左宥的注视下眨了眨眼，眼神里划过一丝狡黠，随后低下头，轻轻碰了碰男人的嘴唇。 　　然后——咬住。 　　江漱阳皱眉，睫毛轻轻扇动，带起轻飘飘的气流，从左宥眼前撩过，在眼球上留下麻痒的触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刺激地流泪一般。 　　嗯……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呃，舔一舔？ 　　奇怪，他以前画画好像都没了解过这种细节——谁会把舌头在嘴里乱甩的动态详细画出来啊喂！！！ 　　江漱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嘴里含着的下唇也松了松，像是退却似的。 　　然而下一秒。 　　“——唔？！” 　　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摁在青年后颈，克制着力度却又不容抗拒地往下压。 　　他们嘴巴贴得更紧，热乎乎的气息在唇齿间交换，像在吮吸甜腻的蜂蜜，软软的，湿漉漉的。 　　心跳越来越快，心跳声也越来越大，到最后根本分不清楚是谁的心跳那么吵。 　　左宥握在江漱阳的后腰的手不知不觉中已经穿过白背心，伸进衣服里，掌心贴着皮肤，指腹划过青年凹陷的脊骨，依依不舍地来回抚摸。 　　“……痒。” 　　江漱阳含糊地嘟囔一声，扶在左宥后颈的手指往上攀移，食指贴在男人耳后。 　　“……” 　　左宥稍稍偏头，亲了亲青年的酒窝，手上动作不停。 　　江漱阳没忍住扯了扯左宥的耳垂，腿紧紧夹着后者的腰，大腿内侧几乎贴紧左宥的腹肌，小腿又在男人身后交叠，以一种皮肤接触面积最大的方式亲密拥抱着。 　　不，这不应该叫拥抱，应该说是完全黏在了一起。 　　“呼……” 　　“咳咳……” 　　“……” 　　“——够了！” 　　江漱阳一只手捂住左宥嘴巴，另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裤子，深呼吸，说话都有些结巴：“今，今天就到这里。” 　　他眨眼的频率变得快了很多，眼神都不敢乱瞄，只定在左宥的脸上：“你……你那个病，可以自己解决吗？” 　　左宥：“…………” 　　左宥的脸比江漱阳还要红，只是他表情绷得紧紧的，呼吸粗重，眼睛都红了，江漱阳硬生生从他眼里看出些委屈来。 　　男人轻轻道：“你先主动……你又……” 　　江漱阳语塞：“我，我——” 　　左宥闷闷地把脑袋埋进江漱阳肩窝里：“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江漱阳：“——？！我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你你干什么？！” 　　左宥轻松地单手环着江漱阳的腰站起来，把清瘦的青年稳稳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扶在青年紧实的大腿上。 　　他声音再藏不住快活的笑意，低声道：“带你去洗澡。” 　　江漱阳骤然被抱高，略有些慌张地握紧左宥的肩膀：“我自己洗就行了，我腿也没断，你抱这么高干嘛——” 　　他努力擦除脑海中疯狂涌现的一万字小黄文，正色道：“左宥，你正经点，我们还没对完剧本！” 　　左宥乖乖停下，仍旧紧紧抱着江漱阳：“那等下洗完澡继续对？” 　　他一本正经地保持语气无波：“我都可以，随时配合。” 　　江漱阳：“…………=-=” 　　江漱阳眯了眯眼：“行，洗完澡——继、续、对。” 　　…… 　　… 　　＊ 　　“所以你晚饭的时候为什么问我电影杀青后的安排？” 　　“……就是好奇，想问问。” 　　江漱阳挑眉：“嗯哼？行，那你拍完《孤山一夜》后有什么打算？” 　　左宥摸了摸青年的头发，手指穿插在漆黑的发丝间：“我……可能想去旅游。” 　　江漱阳歪头。 　　左宥忍了忍，没忍住：“我想……和你一起去旅游。” 　　江漱阳无声地笑起来，黑暗里他们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他声音轻快，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啊，我们去旅游。” 　　只有我们。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左宥：我一直记得……一直记得……某人的毕业旅行……（语气幽幽） 　　江江：……（望天）（低头）（瞥一眼） 　　江江：行行行，以后不逗你了……嗯，尽量不逗你了。 　　左宥：[小猫垮脸.jpg] 　　江江：[小狗无辜.jpg] 　　—————— 　　终于正文完结了，后续还有番外，慢慢更，感谢所有所有读到这里的读者，感谢亲爱的你们陪我走到了这里！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完结一本原耽，也是第一次写这么长。 　　因为没写过长篇，自我感觉在写选秀剧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出现无力感，每天删删改改，码字的时间比之前几乎翻了倍。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必须要准备完结了，不完结会控不住大纲，会开始乱飞啊啊啊啊（抓狂） 　　所幸最后还是正常写完了，所有大纲里的剧情全部写出来了，我已经很满足了呜呜呜呜 　　下本继续努力！一本本进步！ 　　—————— 　　专栏里同类型的娱乐圈原耽预收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哟~（这本大概不会很快开，想等文笔更成熟些再写，下本也想换个题材） 　　话说这本还是以前追芒果的披荆斩棘有的灵感，想写些成熟男人的魅力…… 　　《影帝回归日》 　　文案： 　　商正澍今年32岁，职业演员，从业时长12年。 　　20岁那年，编导系的商正澍因为跑错教室，阴差阳错地在表演课上被老师看中，推荐去国内顶级大导的新片试镜男n号。 　　彼时正缺钱的商正澍咬牙应下，他几乎没有表演经验，仅靠半个月的时间疯狂补课和琢磨角色，最后硬生生用惊才绝艳的共情力和感染力打动导演，一举拿下男主角！ 　　于是，商正澍轰轰烈烈的演员之路就此展开。 　　这位被命运宠爱的天之骄子在短短两年内便踏上影帝之巅，先后拿下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和戛纳金棕榈奖，无数媒体争相报道，报纸刊物连登头条—— 　　【商正澍，21世纪初电影界最璀璨明亮的钻石，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就在他拿下金棕榈奖的同年，他从电影界退隐，此后十年作品寥寥，几乎消失在大众视野。 　　…… 　　十年后，商正澍重归娱乐圈，却出现在一档唱跳选秀综艺——《无与伦比的哥哥》中。 　　这是芒芒TV的长红大IP，与传统的男团选秀综艺不同的是，它面向圈内30-50岁的男性艺人前辈，主旨是用唱跳舞台的热血和集体生活的快乐，唤醒哥哥们内心年轻时奋斗的自己。 　　今年已经是这档综艺的第五季，圈内稍有名气的老艺人几乎在前四季里被节目组掏空了。 　　无奈之下，节目组开启特别企划——哥哥弟弟对战季，借此拓宽嘉宾年龄，让年轻人加入进来，一同给观众献上精彩舞台。 　　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位被誉为“电影史上最意难平的遗憾”、“早早凋零的玫瑰”、“流星般的天才”的影帝商正澍会出现在节目嘉宾名单中。 　　【？？？是重名吗？我在做梦吗？】 　　【商正澍？？？是我知道的那个商正澍？！】 　　【开什么玩笑！搁这消费退圈演员的热度？祝你节目糊穿地心哦呵呵哒：）】 　　———— 　　商正澍退圈那年，微博还没上线，国内还停留在纸媒时代。 　　商正澍再复出这年，互联网蓬勃发展，娱乐圈改头换面，网剧、网综、短视频、直播等新鲜事物已然霸占大半个内娱市场。 　　节目播出前，没人能料到，这个被时代抛弃的表演天才能够在流量为王的世界再走出一条通天大道！ 　　———— 　　亲爱的， 　　你是钻石，是玫瑰，是王冠。 　　你是蝴蝶，是飞鸟，是旷野。 　　你是美神。 第93章 番外一 　　01. 　　左宥，90后超一线电视剧男演员，凭借一张堪比建模的帅脸和科班出身、吊打同龄男演员的出色演技稳坐当代年轻演员顶流宝座。 　　当然，这里的“顶流”仅限演员圈，和富婆大粉扎堆、各类小卡签售吧唧溢价恐怖的爱豆圈不放在一起比较。 　　左宥在路人眼里的印象都是年纪轻轻便事业有成的敬业帅哥，抛开饭圈泛滥的粉黑大战不谈，这位颜值与业务能力俱佳的艺人的路人缘还是相当好的。 　　然而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大明星最近却有一个不小的烦恼——单身28年的他近半个月来总是频频梦见一个陌生的青年。 　　那青年长得异常俊朗漂亮，个子高挑，四肢修长，是帅哥云集的娱乐圈也难有人与之媲美的绝色。 　　他大多时候是黑发，也偶尔会染着火焰般的红发，更衬得那张脸白如珍珠，俊美得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 　　如果不是左宥每次从梦中醒来，都能清晰地回忆起青年的相貌，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能长得如此漂亮，如此……符合他挑剔的审美。 　　这个人是谁呢？他存在于现实吗？ 　　反复梦到这黑发青年将近一个月后，左宥终于在梦中得知了对方的名字—— 　　江、漱、阳。 　　一个清澈而明亮的名字，光是念出来便令人难忍心动。 　　梦里的江漱阳也是一名演员，而且是天赋极强，出道即爆红，此后一路扶摇直上，在娱乐圈无人能挡的超人气演员。 　　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只要出现在现实中，就必然会留下痕迹才对。 　　左宥非常确定，现实中的娱乐圈里没有江漱阳这号人物，无论是演员圈还是爱豆圈都没有。 　　他曾经托卫将明帮他在圈里调查过，未果。 　　之后他又拜托留校当老师的大学同学帮忙，在三大电影学院的学生里筛了一圈，连与江漱阳同名同姓的人都没有。 　　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02. 　　左宥在生活中是个很闷的人，这一点只要是他粉丝都会知道。 　　他除非是宣传作品，否则绝不参加综艺，而在剧组主演宣传的直播中，他也总是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在需要他接话或表演时默默探头。 　　而且他不仅性子闷，他回答记者问题时也很保守，对自己的隐私相当重视，稍微过界的问题都会被他含糊地避开。 　　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早年网络还没如今这样发达时，娱乐圈遍地活人，艺人们在微博或者采访中什么都敢说，记者提问的尺度也毫无下限。 　　比如，二十一岁的左宥还是个刚刚出道的新人，无论是粉丝还是记者都很关心这个年轻帅气的男演员感情生活怎么样，类似“理想型是什么样的”、“谈过恋爱吗”、“初恋是什么时候”这样的问题数不胜数。 　　久而久之，左宥被问得烦了，干脆在一次采访中直接承认。 　　“以前没谈过，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谈。” 　　他神色淡淡，无视摄像机后卫将明慌忙比划着暂停的手势，坦然道：“我有严重洁癖，一般人都没法忍受我这毛病。而且，我个人认为我有性冷淡，很难对人类产生任何方面的欲望，所以，我是真的对谈恋爱没兴趣。麻烦电视机前所有对我的感情生活好奇的观众别再好奇了，真的没有意义。” 　　21岁的左宥远没有七年后沉稳低调，多多少少沾点年轻人的锋芒毕露，这种话换成是28岁的他估计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这段采访视频在之后的七年不断被拿出来反复鞭尸，看过视频的人非但没像左宥请求的那样抑制住好奇心，反而更加好奇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粉丝：左哥演戏性张力那么强！眼神戏那么精彩！怎么可能是性冷淡！绝对是左哥嫌记者问来问去麻烦，随便编的借口！！ 　　路人：感觉左宥说得挺认真的……但不是都说鼻梁高手指长的男人性能力很强吗？左宥怎么看都不像性冷淡啊…… 　　黑粉：啧啧啧，越是把性冷淡挂在嘴边的人没准藏得越深，私底下谁知道玩多花呢（抠鼻） 　　直到左宥28岁这年，他依旧保持单身且零绯闻的优秀战绩。 　　无人知晓他自以为的性冷淡在近段时间的深夜里无数次被打破，他总是沉浸在黑发青年的笑容里，从梦见对方的第一眼，他就再难抵抗，只恨不能把梦变作现实。 　　夜深人静，左宥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呼吸急促。 　　他在梦中握着青年的手腕不肯放开也不敢用力，像捧着珍贵而易碎的白瓷。 　　青年笑吟吟地望着他，脸颊的酒窝盛着摇晃的光影，一双乌黑的眼睛亮得惊人，倒映着左宥恍惚失神的脸。 　　现实中独自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睛闭得更紧，梦呓般瓮动嘴唇。 　　“别走……” 　　“……带我走吧。” 　　03. 　　28岁的左宥又进新剧组了，这次的剧组是架空古代背景，他饰演的角色是一名年轻县令。 　　在片场拍戏中途休息的时候，左宥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热得把长袍撩起，宽大的衣袖也全卷到手肘往上的位置，手里举着小风扇呜呜地吹，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剧本。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虽然都被粉底遮盖住了，但整个人在戏外时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疲惫烦躁感，卫将明以为是他在代入新角色，入戏了才与平时这样不同。 　　可事实上……他只是单纯的心烦罢了。 　　忙碌的工作让他不得不压缩睡眠时间，这直接导致他和江漱阳见面的机会变少，偏偏现实中寻找江漱阳的行动毫无进展，这怎么不让人心烦意乱。 　　是的，左宥不相信江漱阳只是他梦里的人。 　　什么梦境会那样真实？而梦里的人又怎么可能如此鲜活？ 　　他宁可相信有人用什么玄学魔幻的方法将他和江漱阳投入一场梦境里，也不相信那些和江漱阳的故事全是他自作多情的想象。 　　左宥抬手揉了揉眉心，剧本都有些看不进脑子里了。 　　突然，他模模糊糊听到坐在五米外靠墙位置的一群剧组实习生略显激动的讨论，片场声音有点吵，那些话只是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听不太清楚。 　　“听说了吗……又出新章了……” 　　“米老师太肝了！！……不愧是死忠粉……” 　　“我平时都不看这种梦男文学的……” 　　“这哪里是梦男啊！米老师是女生！！” 　　“但主角是男的啊……而且听说剧情怪虐的……” 　　“确实，虐得肝疼……小江真的惨惨。” 　　“所以江漱阳最后和谁在一起了？米老师写结局了吗……” 　　左宥捕捉到关键词，骤然睁大眼睛，本能转头盯过去。 　　那群实习生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声音越来越大。 　　“什么结局？这不是np吗？肯定得大团圆吧！” 　　“啊？结局不是和贺嘉忱在一起吗？那个开放式结局不是真的结局？” 　　“靠，一群渣攻还想大团圆，小江没虐死他们就不错了，幸亏米老师擅长写火葬场，而且摆脱恋爱脑之后的小江真的好S！！！完全是让人想叫主人的程度啊……” 　　“你够了……你小子就没把那本书当娱乐圈同人文看吧……” 　　“对啊，我又不追星，我就当万人迷原耽小说看的咯，米老师都火出圈了你不知道吗？” 　　“……我也是当原创看的，有一说一，看了那本书之后，我在某音刷到左宥他们的视频都有点怒其不争了……这么帅一张脸怎么就是个渣攻呢？！” 　　“别别别，千万别上升正主，米老师特别强调过的，而且左宥本人性格还可以，咱们在这实习都快两周了，左宥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吗？” 　　“好啦好啦……我就开个玩笑嘛。谁还不知道米老师是贺嘉忱超话大粉，这本书里除了贺嘉忱之外的那几个攻的人设都是夸张魔改的啦，一个比一个渣。” 　　“我怀疑米老师xp是ntr，要不然她明明喜欢贺嘉忱，为什么要设定江漱阳对左宥一见钟情？” 　　“唔……这就不知道了，你去微博私信米老师问她呗，没准她看到了会回复你呢。” 　　女孩儿们聊天的话题总是变得很快，她们下一句话就转到别的事上去了，诸如“今天剧组的盒饭味道一般”、“今天会不会又要加班”、“夜班轮到谁了”之类的。 　　但左宥还是没听到他想了解的。 　　那些关于江漱阳的只言片语让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叫“娱乐圈同人文”？还有“原耽小说”、“米老师”…… 　　应该……不会吧…… 　　左宥深呼吸，努力在心里否决那个猜测，放下剧本站起身，朝那几个实习生走过去。 　　他个高腿长，靠近她们时投下一片阴影，面无表情的样子颇有压迫感，几个实习生顿时噤声，面面相觑几秒后，才有人小声问—— 　　“左哥……有什么事吗？” 　　左宥稍稍蹲下身子，和几人平视：“抱歉，打扰了，我想问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实习生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呃，就随便聊聊，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嘛，所以我们在确定谁腰留下来值晚班……” 　　左宥：“我不是说这个，就是……” 　　他顿了顿，还是直白地问出口：“江漱阳，你们刚刚提到这个名字了吗？” 　　“？？！” 　　实习生们瞬间僵硬，语气干巴巴的：“啊？什，什么啊……” 　　左宥听见了？什么时候听见的？ 　　靠，她们偷偷看带颜色的同人小说被正主发现了？！苍天啊，这可不是她们故意的！要知道在来这剧组实习前她们就看过那本小说了，米老师在饭圈的名气可不小。 　　左宥静静地盯着她们，琥珀色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剔透明净。 　　他语气认真而缓和，请求道：“可以告诉我，你们是在哪里知道江漱阳的吗？拜托了。” 　　“……” 　　其中一个女生从左宥的态度中隐约察觉出什么，也不再沉默，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咳咳，左哥，其实我们也不太了解，您回去可以自己搜索一下，就是一本在微博连载的娱乐圈背景的小说，名字叫……呃，《魅魔的修罗场》，作者是米老师，她头像是米老鼠，应该直接搜就能看到。”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江漱阳就是这本书的主角，是米老师的原创角色，不知道是不是哥你想找的那个江漱阳，洗漱的漱，阳光的阳。” 　　左宥沉默良久：“……好，我明白了，谢谢你们…多谢。” 　　04. 　　《魅魔的修罗场》全文不过三十万字，作者零零散散地发在微博，左宥当晚回酒店便熬夜看完了。 　　全程他内心都充斥着无处抒发的震惊迷惑和吐槽欲。 　　这个满脑子滚床单的色情狂是他？？ 　　哦……作者在评论区解释了她给文中左宥私设了性.瘾的设定……那性.瘾患者他也得先是个人啊？！江漱阳那么好，你怎么舍得啊！！ 　　左宥熬夜熬得眼睛都冒红血丝了，越看脸色越沉重，他恨不得钻进书里把那个“左宥”抠出来打一顿！ 　　再看看其他几个“渣攻”人神共愤的言行举止，左宥整个人都麻木了。 　　《魅魔的修罗场》的作者米老师其实是REstar的黑粉吧…… 　　左宥记得他以前和严野、仇岭以及贺嘉忱都有过短暂的合作，有时是拍杂志，有时是品牌代言人的线下宣传会，印象里这三位人气偶像的性格都还可以，这本书就差把他们全塑造成暴躁超雄了。 　　嗯，贺嘉忱除外，此人出场太少，拿的还是作者偏心给他的高光救赎剧本，明摆着的主角攻人设——但江漱阳不喜欢他。 　　左宥忍着头疼逐字逐句看完整本书，再结合梦里与江漱阳相处的了解，他可以肯定，这本书里的“江漱阳”只喜欢过“左宥”。 　　而梦里的江漱阳……和书里描写的主角挺不一样的，左宥是这么感觉的，他说不上来具体哪些地方不一样，他们的差别大到即使长得一模一样，站在一起左宥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非要形容的话……借用米老师微博评论区的话。 　　【虽然是魅魔的修罗场，但感觉江江比起魅魔更像没打抑制剂的omega……肉确实很香啦，就是感觉江江缺了点灵魂（？），当然，俺们也不能在肉文里要求这么多hhh】 　　但左宥梦里的江漱阳却不是这样。 　　他虽然每天晚上都被江漱阳撩拨得浑身燥热难耐，可事实上，他的梦一点尺度大的内容都没有。 　　大多时候左宥都只是作为旁观者去看那个光彩夺目的青年一点点走向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看着他逐渐被更多人注意到，收获越来越多的喜欢与偏爱。 　　他看着梦里的自己从江漱阳的邻居开始慢慢成为关系很亲近的朋友，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亲密，最后水到渠成地走到一起。 　　他们没有误会，没有伤害，没有欺骗，没有诀别。 　　所以，他的梦境绝不是这本书，或许，他是说或许……那是另一个存在的平行时空。 　　在那个时空，从不认为自己孤独、却亲缘淡薄友人稀少的左宥遇到了人见人爱的江漱阳。 　　他们走出了属于自己的happy ending。 第94章 番外二 　　什么是魅魔？ 　　即一种能够勾起人类欲望并以此为食物的神秘种族。 　　大多数读书人应该都听说过“魅魔”的存在，而像江漱阳这样真正画过魅魔题材的漫画作品的产粮大大，就更不可能不清楚魅魔的设定了。 　　此时此刻，江漱阳站在廉价宾馆的卫生间镜子前，茫然地与镜子里的黑发青年对视。 　　视线里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有着一张熟悉的俊逸面孔，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厚薄适度的嘴唇……这无疑是江漱阳自己的脸。 　　而不熟悉的是，这青年有一双黑中泛紫的眼睛，眨眼间充斥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性魅力。 　　他留着过肩的长发，头顶有一对质地光滑的纯黑犄角，像某些文学作品里小恶魔的角。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江漱阳抬手往后背一摸，一直往下摸到脊骨末端，一条柔韧纤长的尾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一边还不受控制地慌张晃动着，仿佛感受到主人惊异呆滞的心情似的。 　　这条尾巴表面有些粗糙，摸上去像是某种水陆两栖动物的表皮，冰凉而湿滑，明明没有沾任何液体，却让人总觉得指尖和掌心粘腻难耐。 　　“——” 　　江漱阳闭了闭眼，收回手，深呼吸，猛地掀开上衣，露出腹部皮肤。 　　他低着头，定定地盯着自己小腹上烙印着的紫黑色纹路，肚脐上方是一颗漆黑的桃心，以其为中心向两边蔓延开深紫的藤蔓，精致修长的枝叶一直延伸到胯骨，没入被遮挡的裤腰以下。 　　这片奇异又魔幻的纹路不像是后天的纹身，反倒像自然而然地从皮肤底下渗透出来的阵法，在不算明亮的卫生间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紫光，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魅魔！这绝对是魅魔！ 　　江漱阳难以自欺欺人。 　　这纹路任何人都可以认不出来，唯独他不能。 　　因为这正是他两年前的漫画作品《魅魔奴役人类的日日夜夜（H）》中，主人公甘叶腹部的魔法纹路，也是魅魔独有的标志。 　　但，但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总不可能他也和甘叶一样是只魅魔，不过是从小隐藏在人类社会里血统一直没能觉醒的魅魔吧！ 　　江漱阳面无表情，看上去很淡定，其实内心已经去了好一会了。 　　漫画家的想象力能够赋予他此时的处境无数个合理的解释，但说来说去，这个结果就他爹的很不合理啊喂！ 　　更不合理的是——他！穿！越！了！ 　　是的没错，继两年前梦见“未来”，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后，在两年后他功成名就的今天，他穿越了。 　　不仅穿越到一个没有“江漱阳”的世界，而且他手机账户的钱全部无法使用，银行卡也全部失效，唯一庆幸的是他一直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 　　为了避免大晚上露宿街头的糟糕处境，江漱阳抠抠搜搜地挑了一家看上去就很便宜的宾馆，向前台出示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的身份证（反正肉眼无法分辨真假），然后花九十块订了一间单人房。 　　期间他一直戴着兜帽遮掩头顶的小角，尾巴也被他绕在腰间，而眼睛……因为晚上光线不好，倒是看不太出来瞳色的异样，况且紫色瞳孔也可以解释为戴了美瞳，比起小角尾巴什么的问题不大。 　　他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呢？他还能穿回去吗？ 　　江漱阳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他能够回去，这只是时间问题。 　　也是这种预感让他不至于太慌乱，能安心地摸索陌生世界的变化，思考怎么快速适应新世界的生活。 　　首先，他需要确认一点。 　　这个世界究竟是仅仅没有“江漱阳”的存在，还是说他所有熟悉的人都同样不存在？ 　　确认的方法很简单，上网搜一下就行了，毕竟他的社交圈大部分都是公众人物。 　　江漱阳拿出手机，电量还剩60%，还不用急着找充电线。 　　他点进微博，都还没搜索，就看见热搜榜里挂着的熟悉名字。 　　#贺嘉忱客串vicc1团综# 　　#左宥路透绝了# 　　#严野深夜出入酒吧# 　　…… 　　vicc1？这不是他先前参加的那档男团选秀综艺最终成团的男团名字吗？ 　　江漱阳心想，看来他知道的那群娱乐圈艺人应该都还在。 　　左宥……也在，不过大概率，左宥现在并不认识他。 　　江漱阳没有点进热搜词条，而是点开搜索框，有些紧张地输入“季蓝英”三个字…… 　　——没有？！ 　　他又搜索“长空娱乐”，搜索“季长空”，搜索了数个耳熟能详的季姓大佬…… 　　全！部！都！没！有！ 　　江漱阳明白了——和“江漱阳”紧密相关的人都不存在，这里特指血缘关系。 　　至于这是为什么……江漱阳突然联想起他两年前梦到的那本书。 　　有没有可能……他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他曾认为他所生活的世界诞生于一本高维世界的小说中，而那本小说，实际上是一本……同人小说？ 　　书里的“江漱阳”，以及“季家”、“长空娱乐”等等这些都是作者原创的，所以当他穿越到真正的高维现实中，那些与他直接相关的。或者说作者为了创造“江漱阳”而补充的背景设定，理所应当都不存在。 　　江漱阳一声不吭地退出微博，又点进微信，尝试给左宥以及几个关系不错的艺人朋友发消息，红色感叹号明晃晃地出现在对话框旁边。 　　[提示：你还不是TA的好友] 　　他又尝试拨打了通讯录里保存的电话号码，全都是空号。 　　……哈哈这简直是断了他所有求援的途径啊，穿越大神您到底想干啥，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不到五百块能正常使用的现金，所以是要他用五百块在异世界白手起家吗？ 　　江漱阳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了一遍，在心里自我安慰：“说不定这也不是假的，明天去办张新的电话卡试试……再重新注册一个微信，起码先把线上支付开通了。” 　　然后……然后再想想，怎么赚钱？ 　　进娱乐圈当演员这个选项只在江漱阳脑海中一闪而逝，下一刻就被他pass了。 　　现在的他不仅没有小姨带路，也对新世界的娱乐公司完全不了解，没有人脉背景学历的情况下，光靠一张脸能走到哪一步？ 　　如果江漱阳能联系上那些他熟悉的导演编剧倒还好，但问题是他也联系不上，就算非要朝演员这条路折腾，兜里的五百块也支撑不起啊！ 　　江漱阳思绪一顿，陡然感受到腹部的饥饿，那并非单纯因为食物不足而产生的饥饿感，更多的是来自灵魂的渴望。 　　他更头疼了。 　　天……光琢磨赚钱的事，他都忘了现在“魅魔”这个身份会带来的限制了…… 　　魅魔以人类欲望为食，就意味着普通的食物将无法填饱江漱阳肚子，如果不能在一定时间内涉入足够的“欲望”，那么江漱阳会始终感受到无法抑制的饥饿。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饥饿感将越来越强烈，使人浑身颤抖痉挛，不停冒冷汗。 　　死不死不知道，但肯定生不如死。 　　江漱阳揉了揉肚子，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尚且还能忍耐，之后该怎么办……欲望，欲望……他当初画漫画时对欲望的设定是什么来着？ 　　甘叶是通过成年后的补魔仪式与人类结契，从而汲取欲望。但补魔仪式的前提是体液交换，而对于魅魔来说，体液交换等同于doi。 　　呵呵，江漱阳即使没有洁癖，也不可能允许自己莫名其妙走到这一步，他有男朋友的好吗？ 　　他男朋友脸帅身材一绝性格温顺，重点是他俩感情很好，性生活和谐——江漱阳想象不到，除了左宥还有谁能满足他那些源自二次元的糟糕性癖。 　　所以，他一点都不想成为小说里背叛男友私自出轨的渣男ok？ 　　欲望…欲望……让他想想，当初这类设定有没有空子可以钻。 　　寻常魅魔是十八岁成年即需要补魔仪式，而他现在的模样肯定不只十八岁了，他腹部的魔法纹路显然也不是甘叶最初那样一条光秃秃的藤蔓，而是枝繁叶茂的瑰丽阵法，复杂得堪比他设定里的顶级魅魔。 　　要不是江漱阳百分百确定自己私生活干净且洁身自好，以及这具身体绝对是他自己，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进一位身经百战的魅魔体内了。 　　……等等。 　　江漱阳忽然想到什么。 　　身体的确是他自己的身体，但有没有可能，魅魔的魔法纹路并不是从这一刻才发作的？ 　　或许这片魔法纹路之所以能生长得如此繁茂，正是因为它过去汲取的欲望能量足够充裕，而过去，也就是江漱阳穿越之前，有什么“欲望”能够把一条光秃秃的藤蔓蓄养到顶级魅魔的标准。 　　他明白了。 　　是他作为演员江漱阳时，数以千万计的人类对他产生的“欲望”。 　　这样的欲望可以简单到只是“想要江江多发照片”、“想要江江拍更多的电影”、“想要亲眼看看江江”。 　　也可以是在刷到江漱阳的混剪视频时在内心畅想“要是我能xxxx江江……”、“如果江江是我男朋友”、“江江好漂亮，想x”。 　　甚至是阴暗极端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江漱阳”、“其他人靠近江江都心怀不轨！”、“江江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哦”…… 　　这样缥缈的欲望定然没有传统的体液交换那样深厚强烈，但胜在量大管饱，硬生生在短短两年将江漱阳堆成了顶级魅魔。 　　当然，江漱阳觉得原世界的他肯定是个纯种人类，现在的魅魔身份多半是穿越导致的变化。 　　……也不知道魅魔状态下的他对其他人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比如不正常的吸引力之类的。 　　如果魅魔的身份还有这方面的影响，那江漱阳甚至都没法像正常人一样面试应聘找工作，送外卖有可能都不行。 　　啊啊啊啊不想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关键是要赶紧找到赚钱和填报肚子的方法啊！ 　　有没有一种方式能够像演员一样既能赚钱又能狂揽大量欲望，最重要的是花费时间必须要短？ 　　江漱阳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不能在晋江过审。 　　不行不行，换一个！ 　　模特？网红？主播？ 　　但他除了演戏就只会画画，况且他现在也没名气，完全是互联网查无此人的状态，真的能在五百块花光之前赚到钱吗…… 　　“叩叩——！叩叩——！” 　　忽然，门外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猫头][猫头]魅魔江江来啦——！ 第95章 番外三 　　“谁啊？” 　　江漱阳朝门的方向看去，扬声喊道。 　　“外卖！” 　　门外传来男人催促的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大。 　　外卖？送错了吧…… 　　江漱阳起身，朝门口走去，抬手按在门把手上，拉开一条5cm左右的门缝，低头看向门外穿着明黄色外卖服的年轻人。 　　他解释道：“我没点外卖，你再看看地址，应该送错了。” 　　“怎么可能，上面就写的403……” 　　外卖员下意识反驳，一边说一边抬头朝江漱阳看去，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光用“漂亮”来形容这双眼睛似乎太过肤浅。 　　宾馆走廊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这样惨白的光映着剥落的墙皮和陈旧的地毯总显得邋遢又不堪入目。 　　可当这一束束的白光落在这双眼睛里，却像是念着咒语的巫师往魔力药水里洒下一捧亮晶晶的粉末，轻轻地随着水波荡漾，每眨一下眼都仿佛在给来访者下蛊。 　　此时此刻，生锈得嘎吱响的房门、因年久失修而一闪一闪的顶灯、贴满小广告和凌乱涂鸦的灰蒙蒙的白墙都反衬得这对紫宝石般的眼睛更光彩夺目。 　　更别提——站在门后的青年远不止拥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 　　外卖员呆呆地望着江漱阳，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脸上憔悴又烦躁的情绪一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年轻人的羞怯紧张，仅一个呼吸间，他整张脸爆红，结结巴巴地“你”了好半天，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江漱阳微妙地挑了挑眉，垂在腰后的尾巴不自觉朝上翘了翘，头顶的角藏在卫衣兜帽里，这些非人的特征并未暴露到外人眼前，但……属于魅魔的吸引力仍旧在发挥作用。 　　他莫名有种预感，无论他此时说什么，门外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外卖员都会对他言听计从。 　　——普通人类在面对顶级魅魔时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江漱阳心情复杂地开口：“你看错楼层了，这里是303，403在楼上。” 　　外卖员傻傻呆呆地点点头：“哦……哦，哦！” 　　他慌慌张张地捋了捋衣角，眼神却舍不得移开：“我，我知道了，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江漱阳摇头：“没事，你去忙吧。”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关上门，将那道痴迷又恋恋不舍的目光隔绝在门外。 　　……完了啊。 　　青年崩溃地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柔软偏长的黑发在脑后铺散开，衬得他肤色愈发皎白。 　　这魅魔体质完全不讲道理啊！一个对视就能发挥作用……那他还出什么门啊……万一出门遇上个性格极端的，没准当天就登上社会新闻头条了！ 　　刚刚那外卖员小哥是个普通人吧，但在他的魅魔体质影响下，直接整个人气质都不对劲了，那眼神直勾勾的，再多盯一会就要变态了，这谁受得了啊！！ 　　人家穿越要么有金手指要么有系统，而他呢？ 　　手机里的钱没法用，银行卡失效，身上只有不到五百块现金，还附赠一个让人没法正常社交的魅魔体质！ 　　请问他这是正常穿越吗？该不会是从晋江市穿去了海棠市吧！这种设定一点都不合理啊！ 　　“待不下去了……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江漱阳碎碎念：“有没有系统，或者世界意识，穿越之神，快穿局管理员……谁都行，快告诉我要怎么才能穿越回去，这破体质谁爱要谁要！” 　　再这样发展下去，他迟早变成np强制爱文里的金丝雀！ 　　【……一个月】 　　冥冥之中，一道分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江漱阳顿时清醒：“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能回去？” 　　【嗯】 　　江漱阳眼睛一亮：“行，那还好……你是谁？是你让我莫名其妙穿越的？我原来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我不会失踪了吧！” 　　他语速飞快地问了一连串，那声音却不再回答。 　　“……行吧。” 　　江漱阳向来很容易满足，他自言自语：“能回去就行，一个月……还可以接受。”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用五百块活过一个月？ 　　呵呵呵怎么可能！光是住宿费就不止五百！！更别提这魅魔的破体质，饭都不吃饱早晚得饿死！！！ 　　刚刚外卖员提供的那点欲望值太微弱了，相当于没有。 　　如果不通过体液交换的方式来补魔，那就只能以量取胜——即，让足够多的人对他产生欲望，这样他才有可能吃饱。 　　江漱阳喃喃：“只有这个方法了……” 　　* 　　次日，江城某步行街。 　　江漱阳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得一分一毫的皮肤都没暴露在外面，全程低着头走在建筑物旁的阴影里。 　　他这次出门是来买衣服和道具的——没错，他还是打算采用最老套也最直接的方式，直！播！ 　　一是他有直播经验。 　　二是在无法出门社交的情况下，直播对他来说是来钱最快的。 　　三是他能够通过直播获取观众的欲望值，作为演员，他太懂如何在镜头前展现魅力了。 　　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他头顶的犄角和紫色的眼睛都很难遮掩，倒不如干脆露出来，让观众以为他戴了美瞳。 　　至于头顶的角…… 　　江漱阳走进一家饰品店，动作利落地挑选了几只兽耳发夹，很快结完账出来，从头到尾都没抬头和任何人对视。 　　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感觉不断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探究的，欣赏的，窥伺的，跃跃欲试的…… 　　或许对情绪的超强感知力也同样是魅魔的天赋，那些来源不明的目光犹如一根根细针扎在江漱阳背后，他只能加快脚步把它们甩开，绕在腰间的尾巴都不自觉缩紧，腹部的纹路微微发烫——这是正在吸收欲望的反馈。 　　但这点微不足道的欲望只能让他勉强垫垫肚子，空荡荡的饥饿感愈发强烈。 　　“新的电话卡已经办好了，直播设备就用手机，手机支架也买好了，兽耳发夹……衣服……” 　　江漱阳低头清点着购物袋，又在心里算了算所剩无几的钱，苦中作乐地心想：“要是今晚直播赚不到钱，明天就得睡马路了。” 　　没办法啊……这些钱都是必须花费的，流落街头总比硬生生饿死好吧…… 　　一个月！只要一个月就好！ 　　熬过这一个月，他就回原世界躺平！ 　　幸好在穿越前《孤山一夜》已经杀青，否则他假如直接从片场失踪一个月，耽误整个剧组的拍戏进度——那还得了，他会被导演和其他同事蛐蛐死去！ 　　买完所有东西后，江漱阳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 　　点到支付页面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微信里还没有钱，顿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嘀咕：“算了，走路回去吧。” 　　反正他也是走路来的嘛…… 　　刚收起手机时，他无意间抬头看向对面商场大楼的LED大屏幕。 　　一张熟悉的建模般的俊脸出现在屏幕中央，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矜贵又冷淡地微微颔首，朝屏幕外的观众轻挑眉梢。 　　“……过得很好嘛，左宥。” 　　江漱阳酸溜溜地小声嘟囔：“这什么牌子的眼镜广告，没听过。” 　　可惜此左宥非彼左宥，要不然他干脆找上门吃一个月软饭得了，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境地。 　　青年认命地低下脑袋，抬手压了压帽檐，按照手机导航快步朝宾馆走去。 　　* 　　用没粉丝没公司没流量的账号直播前期是很艰难的，正常来说，没有人可以一夜爆红，任何顶级大主播都有不为人知的小透明时期。 　　但，这也只是“正常来说”。 　　来自异世界的顶级神颜演员且兼具魅魔体质的江漱阳能用常理判断吗？ 　　显然是不能的，江漱阳自己也觉得不能。 　　就凭他刚刚出门购物的经历，他都可以断定，这魅魔体质在直播事业上绝不会让他失望！ 　　江漱阳都不想细数他出门脚步匆匆地采购路上收到多少男生女生的主动搭讪，其中当然以男生居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弯了以后就很吸引给子吧。 　　（事实上找他搭讪的男生也不全是gay……如果江漱阳知道有好几个直男把他误认为中性打扮的高个子美女，大概会更无语吧……） 　　江漱阳先换上新的电话卡，重新注册一个某音账号，取名……shuyyy吧，已经用习惯了。 　　随后他找宾馆前台的小姐姐借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房间里简陋的小桌子前，立稳手机支架，面对镜头调整角度。 　　“发夹……发夹……” 　　他碎碎念着从购物袋里拿出几个兽耳发夹，从中挑出一对灰白色的立耳：“这是狼还是狗……不管了，就这个吧。” 　　江漱阳面对镜头戴好发夹，然后又整理了一番身上新买的衬衫和领带。 　　他把纽扣系紧到最上一颗，领带也规规矩矩地绑紧，白色的耳机线随意地垂在胸口，同时把长发也束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 　　抛开长相，光看这些打扮再正经不过了。 　　可一旦算上这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那些符合社交礼仪的规矩便全都成了欲迎还拒的撩拨，像是在勾着人拽住他领带，扯开衣领，埋在他脖颈里狠狠作弄一番似的。 　　江漱阳倒不是为了这一层效果。 　　他满心惦记着吸引更多的欲望值，最好是一场直播直接把他喂饱，钱也赚够，之后躺平一个月坐等穿越回去。 　　所以目前的领带衣领低马尾都是为了后续的反差对比。 　　除此之外，江漱阳还在准备直播前临时练了十几首这个世界比较火的歌，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歌曲和他所在的世界大同小异，他会唱的不算少。 　　他知道自己的唱歌水平一般，和专业歌手没法比，但在直播领域光靠他的音色就足够脱颖而出。 　　“OK……” 　　江漱阳闭了闭眼，左手按下“开始直播”键，右手扶在耳机线的收音孔旁边。 　　[直播已开始，主播shuyyy正在进入直播间] 　　[当前直播间在线观众：0] 第96章 番外四 　　裴郊，27岁，某知名大学心理学博士，经常受邀参与各类情感观察类综艺，作为嘉宾在观察室输出专业角度的观点。 　　又由于他长相俊朗，气质斯文优雅，谈吐犀利也不失风趣，且至今为止仍是单身，久而久之竟积累了不少粉丝。 　　粉丝们都说裴老师不愧是21世纪造梗达人，这口才不去参加脱口秀节目着实可惜，而且就凭这张脸都能硬闯娱乐圈，唉，有些人明明可以靠脸出圈，却偏偏要靠才华。 　　曾经还有娱乐狗仔专门扒过裴郊过往的感情经历，顺着裴郊的求学历程一路往回扒，翻编大学表白墙和校友群，还追去人家学校采访了辅导员和大学老师，最后得出结论——这哥们还真是个母胎单身！ 　　此消息一出，裴郊的粉丝群体顿时沸腾。 　　哈？？？他们一直以为裴老师说自己牡丹是在口嗨，毕竟裴老师在犀利点评节目嘉宾时就总爱拿自己举例，裴老师的自黑水平顶一群黑粉，傻子才会信他给自个儿泼的那些脏水呢！ 　　况且，裴郊在节目上聊起男男女女的感情生活时那叫一个有理有据信手拈来，怎么看都不像没经验的人，看人一看一个准。 　　细数裴郊在情感类综艺上扮演的“预言家”角色—— 　　例如，在某大IP恋综里，他断定最终牵手的一对cp绝对没有未来，还直白地指出男方不爱女方，笑着自嘲“不被爱的感觉我实在太懂了”、“观众朋友们爱与不爱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很明显哦”。 　　然而当时观察室其他嘉宾都笑他想太多，嗑cp嗑得正上头的网友们也骂他舔狗看谁都是薄情负心汉。 　　然而节目结束后不到一个月，这对大火cp中的女方便在深夜情绪激动地发微博官宣分手，直言男方为了流量全都是做戏，之后更是放证据锤渣男出轨pc一条龙，把cp粉们通通创死。 　　cp粉疯狂敲键盘：呜呜呜呜裴老师我再也不许任何人忤逆你！！ 　　又例如，在某档明星夫妻蜜月旅行综艺里，一对全网羡慕祝福的高颜值夫妻在餐桌上互相给对方剥虾壳挑鱼刺，cp粉们在弹幕嗑得欢天喜地。 　　但镜头一转到观察室，就见裴郊脸色严肃且凝重的一言不发，静静等其他嘉宾都感叹完之后才默默叹息一句—— 　　“他们这样不累吗，表演痕迹有点明显，就比我差一点。” 　　当天裴郊就被男女双方的粉丝以及cp粉骂上热一。 　　只有部分经历过恋综事件的网友低调发言：感觉有点不对劲，不确定，再看看。 　　果然，时隔一年，当初那对甜得蜜里调油的小夫妻官宣离婚，同时有双方好友圈中的知情人士爆料两人经常吵架，对外又都很好面子，但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问题，可以说是朋友圈里公认的怨侣，能坚持一年才离婚真的了不起。 　　网友们：！！！裴老师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发生在裴郊身上的“神预言”事件并不罕见，大多数网友并不相信是裴郊的专业能力让他如此独具慧眼，而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裴老师看人那么准一定是经历得多了，感情史丰富才能一语中的。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那么复杂，光纸上谈兵怎么能拥有这种犀利又长远的眼光？ 　　对此，裴郊真的很无奈。 　　他的确喜欢在节目上拿自己口嗨，他举例说的那些所谓黑历史确实半真半假，但母胎单身这事完全没必要撒谎啊！ 　　这又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他也不是明星艺人，不需要维持那什么单身人设，何必编这种瞎话哄粉丝呢？ 　　其实裴郊最早在一档采访节目中隐晦地透露过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这事儿只要是他的老粉都会考古到。 　　不过，当“裴郊是gay”与“裴郊27岁还是牡丹”这两件事撞到一块，他整个人就愈发多了几分引人探究的神秘色彩。 　　一个长得帅学历高且事业有为的年轻男性，是怎么单到现在的？不是都说gay玩得花吗？ 　　这是大多数网友心里的疑问，只是从没有人跑到裴郊面前贴脸开大。 　　要真有人这么问裴郊，他大概会真诚地回答—— 　　不好意思，他卡颜。 　　目前gay圈最普遍的“熊受”、“娘受”、“白幼瘦”通通都不在他审美上，他躲都来不及！ 　　哪怕是放眼整个娱乐圈，裴郊都觉得没几个男的他能发自内心地夸一句帅哥。 　　就算有他觉得帅的男明星，但那种“帅”的评价也只是客观看法，而不是带有择偶倾向的评价。 　　比如他觉得左宥是圈内最帅，一方面是左宥确实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俩是大学时期就认识的朋友，帅哥和帅哥做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啧啧，左宥一直单身是因为他精神洁癖+性冷淡，但裴郊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些毛病，他就是纯卡颜，单到现在都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所以……所以…… 　　他只是大晚上闲得没事干随便刷刷某音直播，怎么可能猝不及防地就转角遇到爱了呢？！！ 　　裴郊盯着手机屏幕上戴着毛绒狼耳的黑发青年，眼睛一眨不眨，原本上下划得飞快的手指僵在屏幕上，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他连“点击进入直播间”都忘了按，眼睛里只能看到这陌生主播表情淡淡地望着镜头的模样。 　　主播似乎是在看手机屏幕上的歌词，又或者在看弹幕，漆黑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皮肤完全是素颜状态，却光滑明净得如同刚水洗过的珍珠。 　　这样近距离的怼脸镜头却漂亮得直击裴郊心脏，对方甚至一点磨皮美颜都没开，屏幕上能清晰地看见青年脸颊细微的小绒毛，配上闪光灯的打光，像镀了一层光晕似的。 　　直播间右上角显示的在线人数是514。 　　裴郊神色恍惚地点进去后，514变成515，同时弹幕区闪过一条【P.J来了】。 　　这是裴郊的小号，他经常用这个账号看直播，看的内容很杂，什么律师八卦案情、古玩专家在线鉴宝、恐怖游戏主播疯狂尖叫、甚至还有肛肠科医生激情爆料…… 　　他绝对是主播最喜欢的那类观众，完全不需要主播私下花费时间去维护，只要直播内容有意思，他就会毫不吝啬地爆金币。 　　P.J这个账号等级已经达到67级，说明他用这个号给直播间打赏累计超过550万人民币。 　　这种大哥在直播间堪称野生大熊猫，他顶着67级的标志进直播间时，弹幕顿时刷过几句【！！！】。 　　【woc野生的67级大哥即将被主播收入囊中嘿嘿嘿】 　　【主播看到了吗？又有金主爸爸来了，已经预感到之后的发展了呢】 　　【欢迎未来大哥~！】 　　往常裴郊是不在意这类弹幕的，且他常去的那些直播间无论是主播还是观众都认识他这账号了，只要他出现必是一番热烈欢迎的场面，他也依旧无视，几乎从不打字回应。 　　但这一次，看到屏幕上的漂亮青年垂眸浏览弹幕的模样，裴郊莫名有些紧张，原本瘫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都端正起来，表情比他上节目还正经。 　　“……金主？什么金主。” 　　名叫shuyyy的主播愣了愣，抬眸直视镜头，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哪怕背景里的宾馆房间再朴素黯淡，都被他这一眼衬得像是电影里藏着妖精的森林小屋。 　　明明是那样亮晶晶的干净眼神，在裴郊看来，却莫名溢出一缕紫色的明艳，裹着极致艳丽勾人的紫色，连愣怔后下意识弯眼的弧度都叫人心神动荡。 　　那张干干净净的苍白面皮上一点暧昧的绯红都没有，素得像是深冬的雪地，三庭五眼皆似铁画银钩，俊美得有股神性，单单一张脸便能给人不入世俗且疏于人情的冷感。 　　可偏偏他又爱笑，又把自己放在镜头前，给外人肆意观赏的机会，于是这种神性、这种冷感，就在他纵眉一笑时哗然散开。 　　取而代之的是旁观者沸腾的妄念与欲望。 　　怎么会有人长得像高不可攀的仙，却比天性浪荡的艳鬼还要勾人。 　　裴郊整个人都傻了。 　　他的确发自内心地喜欢青年的这张脸，可他又诡异地觉得，即使这狼耳青年长得再普通些，他依然会在第一眼就被吸引到。 　　起码他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当年等高考成绩之外，心跳就没这么快过，哪怕是做心理咨询时遇到极品客户都没这么激荡的情绪。 　　而且——这人怎么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啊！！ 　　shuyyy只疑惑了几秒钟就把67级金主大哥抛之脑后，自顾自地按照先前的弹幕搜索新的歌曲：“哦……要唱这首吗，好巧，这首我以前唱过好多遍……行，那我点开始。” 　　裴郊之前明明不喜欢自己被直播间主播和观众过分关注追捧的情况，他觉得那样是部分主播有意把他捧上高架，从而诱骗他送礼消费的一种手段。 　　但现在看到shuyyy转眼就不在意自己，且直播间其他观众也只在他进来时提醒一下，之后便齐刷刷地只关注主播的美貌去了…… 　　裴郊莫名有点不爽。 　　他动动手指，伴奏音乐刚刚响起，他便毫不犹豫地送出礼物。 　　【P.J送出一个嘉年华】 　　【P.J送出一个嘉年华】 　　【P.J送出一个嘉年华】 　　…… 　　华丽的特效重重叠叠地在直播间闪现，不到15秒，裴郊就送出去二十个嘉年华，折合人民币六万元。 　　【！！！金主爸爸大气！羡慕你们有钱人花钱就能得到主播的关注呜呜呜呜呜】 　　【不愧是大哥……嫉妒使我扭曲，可恶，等我发工资了我也要给主播打赏！！主播不要忘记我（流泪）（流泪）】 　　【新来的大哥你好，替主播感谢你的支持~】 　　屏幕里的青年微微挑眉，头顶的毛绒狼耳随着他歪头的动作软软地晃了晃。 　　他笑着道：“谢谢P.J的二十个嘉年华，欢迎点歌哦。” 　　然后，他就开始唱歌了，因为大额礼物而起哄的弹幕也被【好听好听好听！！！】、【awsl，海妖在线勾魂】、【主播这嗓子真的绝了呜呜呜呜呜这种渣设备都能唱这么好】等等评论全部淹没。 　　裴郊：…………？ 　　这就没了？！就一句话！ 　　他反复刷新自己和shuyyy的私信聊天框，空！空！如！也！ 　　不对啊，这不是一个直播新人吗？新到这个地步吗？都不会主动私聊感谢榜一大哥的吗？！！ 　　……等等。 　　裴郊定睛一看，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不然，他怎么会在一个首次开播、直播间观众不到六百人的新人主播这里，看到两个账号压在自己头顶呢！ 　　啧，他投二十个嘉年华原来还当不了榜一？难怪shuyyy这么淡定，理都不理他。 　　“该不会是直播工会的消费陷阱吧”这样的想法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就被他否决。 　　呵，怎么可能，shuyyy这种级别的相貌，哪个直播工会或者mcn公司会一点前期造势都没有，就放他这么无声无息地用一个新人号突然开播。 　　裴郊眼神一沉，目光又落在送礼物的界面。 　　遇事不决就爆金币，无论如何shuyyy现在是在做直播，既然选择当主播就肯定有金钱需求，拿钱开路绝对出不了错！ 　　只要他爆得够多，某音私信、互换联系方式、语言视频聊天、乃至线下见面早晚都能拥有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请广大单身男性务必警惕魅魔主播的消费陷阱[小丑][小丑] 第97章 番外五 　　江漱阳选在晚上九点开始直播，大多数人在这个时间点都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了，直播的流量也会好一些。 　　他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播间在线人数由个位数到两位数又稳在三位数，最后十分钟或许是得到某音直播的推流，点进直播间的用户数量暴涨了一波，最终在线人数峰值达到2000人。 　　这对于新人主播来说是个很可怕的数字，而且还是在一个小时之内实现的，且毫无前期宣传和人气基础，堪称不可能的奇迹。 　　新注册的账号能得到官方推荐的流量有限，江漱阳这样的成绩可以说是把每一个刷到他直播间的人都吸引进来，且都守在里面没离开。 　　这一晚过去，无数直播公会和mcn网红孵化公司私信联络他，那些求认识求交朋友求联系方式的私聊更是塞爆了聊天框，99+的小红点持续挂在右下角，江漱阳看都没看一眼。 　　在观众人数正式突破2000时，江漱阳突然瞥了眼时间，道：“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 　　【？？？？？】 　　【认真的？！才播几十分钟啊！】 　　【搞什么，我才刚来】 　　【别啊主播！！现在流量这么好，在线人数这么多，这时候退出真的亏大了！！！】 　　【P.J送出一个嘉年华】 　　——【再播半小时吧】 　　江漱阳笑了笑：“谢谢P.J的嘉年华，抱歉啊，第一次直播有点累了，咱们下次有空再继续吧，明天我把直播录屏剪辑一下，或者我试试能不能拍个变装视频发一发？大家到时候可以来看看。” 　　【P.J送出一个嘉年华】 　　——【好，累了就早点休息】 　　【格兰波特送出一个嘉年华】 　　——【期待主播新视频！！主播能说一下平时直播的大概时间吗？】 　　“时间啊……” 　　江漱阳其实没打算播多少次，这场直播赚的钱完全够他一个月花的了，如果不是受魅魔体质的影响，他必须保证欲望值的摄取，播这一次挣够钱他就会啥也不干地坐等一个月后穿回原世界。 　　他仗着镜头拍不到，偷偷伸手摸了摸肚子，掌心按压的皮肤微微绷紧，繁复的藤蔓纹路正隐隐发烫，一种惬意饱足的充实感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大脑。 　　七分饱，刚刚好，再播下去就要撑坏了。 　　江漱阳摸不准这次直播吸收的欲望能支撑多久，他只能凭直觉粗略估计——大概，两天左右？ 　　比起直播这样短时间内高效汲取欲望的方式，运营某音账号发布短视频作品则更能细水长流地收集欲望，江漱阳白天买的那些装饰道具可不仅仅是为了直播而已。 　　他没给观众画大饼，解释道：“应该不会播得很频繁，但如果要播的话我尽量都在这个时间点吧。” 　　【OKOK理解了】 　　【呜呜呜好短，太短了啦！！还想看漂亮狼狼】 　　【主播真的没开美颜吗？现实里真的有人能长成这样吗……】 　　【好离谱的长相，比明星还夸张，现在的美颜打光都这么高级了吗？】 　　【呵呵，这种死亡打光也叫高级？全靠主播这张脸撑住好不好】 　　弹幕又陷入江漱阳的长相之争，在将近一个小时的直播里得有二分之一的弹幕都在这类似的话题里打转，几乎每个点进直播间里的人都要或感叹或质疑地对青年的长相做出评价。 　　在颜值主播这个赛道，很难有一张脸完全没有任何美颜和医美痕迹，不仅360°无死角，且避开僵化艳俗的网红审美，光是出现在屏幕上都像拍电影，高级的美感扑面而来。 　　更难得的是，这个名叫shuyyy的新面孔帅哥不油也不装，面对金主大哥和富婆姐姐们疯狂爆金币争榜一的行为也异常淡定从容，没有过分惊喜和谄媚，也从不开口讨要礼物，颇有种宠辱不惊的矜贵气。 　　若不是他直播背景明显是在普通小宾馆，头顶的饰品和身上的衣服也明显不是什么名牌，观众大概都会以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出来体验直播的乐趣。 　　江漱阳没在意弹幕的吵吵闹闹，笑着抬手在耳边晃了晃，脸颊的酒窝格外惹眼。 　　他歪头的时候狼耳也随之撇下去，像背着飞机耳的小狼犬：“那今天就到这里咯，大家早点休息，我们下次再见。” 　　[主播离开，直播已经结束啦~] 　　陷入黑屏的直播间还残留着恋恋不舍的观众，弹幕刷新的速度丝毫不见减缓，吵闹和赞美声中时不时夹杂着些许阴暗痴汉的言论，垂涎欲滴的臆想和如饥似渴的贪婪都快溢出屏幕。 　　【主播你真的好漂亮……好想看你哭看你流血看你挣扎痛苦的样子……】 　　【主播住的环境很差哎，我能给你更多更好的资源，送你进娱乐圈都可以哦，看一下私信吧，我很喜欢你，我不会害你的】 　　【主播长得这么漂亮实在不应该住在这种地方啊，该不会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吧……长头发白皮肤细皮嫩肉的还擅长勾引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呢？想看看】 　　【主播真的不考虑去外网直播吗？某音尺度限制太大了，不适合主播，去外网才不会浪费主播这么漂亮优越的身体条件】 　　【天选抹布圣体……谁懂，尺度越大越能hold住的那种……这脸这身材这声音，活该被糟蹋得乱七八糟】 　　江漱阳在直播过程中就注意到这种情况，他也基本猜到这些弹幕出现的原因——大概率和他的魅魔体质脱不了关系。 　　魅魔，魅魔，为什么是魔而不是仙？ 　　这体质本就不是单纯地讨人喜欢那么简单，挑起他人心底的贪念淫.欲才是终极目标。 　　越是心性不定、品德败坏的人越容易被挑拨，也越有可能为了得到江漱阳而做出失控的行为。 　　江漱阳在直播前就预料到魅魔体质可能招致的后果，所以他原本就不打算直播多久，也不准备频繁直播。 　　只是他没想到，才隔着屏幕直播这么一点时间，就能有人被影响到如此地步。 　　……真是可怕。 　　他摇摇头，没再思考弹幕的问题，转而点进私信看了两眼。 　　忽略掉那些不堪入目的骚扰信息，他秉着公平友爱的原则挨个给他的金主爸爸们发送了感谢的回复。 　　【shuyyy】：谢谢支持（笑脸） 　　是不是言简意赅得有点冷淡了？ 　　嗯，这是江漱阳故意的。 　　先不提这些金主们在他回复前发的私信有多五花八门。 　　有人热情似火得叫人难以招架，有人居高临下地指指点点，还有人半命令半逼迫地追问他私下的联系方式……江漱阳倒没觉得这些话有什么问题，他们给钱了呀，爱咋说咋说呗。 　　而且也有好几个矜持礼貌的呢。 　　江漱阳用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表达感谢的主要原因是——他不缺钱了，也不需要再通过直播薅羊毛割韭菜，所以自然没必要像寻常主播那样兢兢业业地维护和金主们之间的关系。 　　再说了，冷淡一点才好劝退他们嘛，免得他们以后花更多冤枉钱打赏送礼，江漱阳就在这边待一个月，他物欲又不高，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所以大家之后都来白嫖他的直播就好啦！ 　　观众一分钱没花就欣赏了美人也收获了情绪价值，江漱阳也吃得饱饱地赚了欲望值，这才是真正的双赢啊！ 　　只是江漱阳没想到，当金主们看到他敷衍冷淡的回复后，内心蠢蠢欲动的征服欲更爆炸了。 　　这样俊朗漂亮的青年就该高高在上地等着众人疯狂追逐，趋之若鹜地伸手将他拽下神坛，只有有权有势的强者才有资格圈禁霸占这样的美人。 　　他们不觉得自己一定是那个“强者”，但任何人都不会放过一丝机会。 　　直播间的2000多名观众有意无意地达成默契，没有一个人将shuyyy的直播间分享给周围的亲朋好友。 　　他们像是骤然得到稀世珍宝的恶龙，恨不得将这亮闪闪的宝贝藏得严严实实，全世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发现才好。 　　而这些，江漱阳都不知晓。 　　他还停留在与他的榜一金主P.J的聊天页面里，后者在收到他的回复后连发了三条消息。 　　【P.J】：不用谢，你值得（比心） 　　【P.J】：累了吗，是不是准备睡了 　　【P.J】：晚安（月亮）（月亮） 　　这必然是个情商极高且善于社交的人，他从江漱阳冷淡的回复中看出青年不欲多聊的想法，便礼貌克制地没再纠缠，只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心和好感。 　　但江漱阳不是因为这些才关注他。 　　他在塑造《魅魔奴役人类的日日夜夜》的主角甘叶的人设时捏造过一种魅魔特有的天赋——即，魅魔能准确地识别出干净且优质的人类目标。 　　“干净且优质”的标准极高，顶级魅魔对此的要求就更高了，起码江漱阳完全没料到他第一次开直播就能遇到一个触发他天赋的目标对象。 　　江漱阳神色微妙地低头掀起衣摆，目光落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此时那一簇簇生长旺盛的藤蔓纹路正泛着惑人的紫光，仿佛会呼吸般地明灭不定。 　　只有他能感受到纹路的温度正直线上升，滚烫得像是蒸桑拿的热气，仿佛在催促他赶紧拿下目标，从对方身上吸取更高级美味的欲望。 　　“……啧。” 　　青年不爽地撇嘴，心里愈发反感这破体质的影响。 　　他自我安慰，没关系，再坚持一个月就好。 　　* 　　剪视频对江漱阳而言并不陌生，在原世界他运营画师shuyyy的某音账号时便全靠自己剪辑，虽说漫画剧情剪辑和颜值向变装剪辑有些差异，但基础操作是大差不差的。 　　就是……这回他的工具有点简陋。 　　之前好歹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现在只能纯靠手机。 　　直播结束后的第二天，江漱阳起床洗漱后刷了会儿某音，然后便盘腿靠坐在床头开始剪视频。 　　他昨晚直播全程都在同步录屏，手机都录得发烫了。 　　然而因为他没有直播录屏的经验，今天翻开视频才发现，他连直播的弹幕也同步录下来了，并且画质还是压缩后的，有点糊。 　　“弹幕……” 　　江漱阳浏览着弹幕区不断冒出来的虎狼之词，自言自语地嘀咕：“算了，剪进去就剪进去吧……还挺有节目效果的。” 　　作为一名专业的演员，江漱阳在空闲时间里拉片研究过无数部电影，国内外各种题材应有尽有。 　　当初他还在长空娱乐跟随何信教授上课时，为了完成教授布置的影评作业，他每看一部电影就会写一篇千字影评发布到网络平台，久而久之，他发布影评的账号积累的粉丝都足够支持他当一个小有名气的影评博主了。 　　研究电影给江漱阳带来的进步不仅仅体现在演技上，还体现在对镜头美学的感知，对镜头语言的理解和应用，对bgm的挑选配合等等方面。 　　江漱阳在直播时便有意创造适合剪辑的镜头。 　　比如他歪头轻笑，慢悠悠地扯领口，手指玩领带，突然抬眸直视镜头，凑近怼脸特写…… 　　直播间观众都以为这些撩人的小动作是主播无意识做出来的，因为江漱阳动作和表情都太过自然，也从不会刻意看镜头，眼神里完全没有“我好帅快看我”的那种装模作样的感觉，这谁看得出他是演的啊！ 　　他时不时凑近镜头垂眸的模样不知道引起多少观众捂嘴蹬腿嗷嗷叫，但他们都以为他只是为了看弹幕。 　　啧啧，谁看弹幕看这么频繁？反正江漱阳没这个习惯，他不过是在恃脸行凶罢了。 　　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整理直播素材和剪辑，最终剪出来一段一分钟出头的直播切片合集，检查无误后，便上传某音，按下发布。 　　直播剪辑完成，更考验拍摄和剪辑技术的变装视频又要开始了。 　　江漱阳从购物袋里翻出他新买的道具，兽耳买了几对，尾巴只买了一条，还包括项圈，纹身贴，血浆包……除此之外还有一盒舞台妆用的眼影，颜色浓重，上脸效果异常明显。 　　他原本打算在某音找几个热度正高的变装视频模仿着拍摄，结果发现那些视频对道具和背景要求都太高，光靠他昨天手里的几百块钱来完全照着人家1：1还原简直是异想天开。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因地制宜原创吧。 　　江漱阳握着手机在备忘录里构思剧本，虽然是15s变装短视频，但为了激发观众看到视频后的联想，完整的人设和剧本是很有必要的，这也是演员的一大优势。 　　嗯……就拍个狗血套路吧。 　　【受伤的兽人青年翻窗爬进你家，你放学推门进来便看见他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墙角，双眸紧闭，眉头锁紧，看上去极为不安。 　　但他长得实在好看，即使浑身鲜血的模样看上去危险又不好惹，你仍然忍不住靠近，弯腰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愣愣地盯着他昏迷的侧脸。 　　……】 　　“角度……这个角度应该可以……再试试。” 　　江漱阳搬着小板凳和手机支架挪来挪去，手机里不知道录了多少废弃素材。 　　一个人拍视频就是这么麻烦，但以他的魅魔体质，他哪敢找人帮忙拍视频啊！怕不是今天刚演一只受伤昏迷的狼人，明天就变成昏迷的受害者被人打包带走了。 　　而且他还是个无亲无故的外来者，失踪了都没人报警。 　　“ok……进门的镜头和靠近的特写差不多了，接下来是转场后的变装。” 　　江漱阳脱下被道具血浆染湿的上衣，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往后背贴纹身贴。 　　纹身是一棵肆意生长的生命树，树上悬挂着九个扭曲的太阳，其大小刚好够贴满他的背部。 　　扭着脖子贴纹身的姿势实在太艰难，江漱阳小心翼翼地试了又试，报废了四张纹身贴才终于把这玩意贴正。 　　他草草撸了两把头发，打开水龙头往头上冲了会水，把干涸的血浆大致清洗了一番，然后就这样顶着湿淋淋的长发爬上床。 　　手机就立在床尾，镜头将整张床囊括在内。 　　【你为兽人清洗了伤口，并蹑手蹑脚地把他黏着伤口的上衣扒下来，期间面红耳赤得没敢多看几眼，匆匆端着脏兮兮的血水跑出房间。 　　当你再回来，只见那昏迷不醒的兽人青年弯着背跪在床中央，双手死死捂着耳朵，浑身肌肉紧绷，微微颤抖，仿佛在咬牙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但你的目光却被他赤.裸的后背吸引了。 　　这兽人的皮肤实在苍白得过分，于是便衬得他背后漆黑的纹身愈发显眼。 　　悬挂着九个太阳的生命树以青年的脊骨为对称轴，繁茂的枝叶肆意向两边生长，远远看去，那盘根错节的树根像是扎进青年的脊柱，抵死缠绕着他的每一块骨头。 　　湿润的长发凌乱地垂落，犹如蝉翼般随着青年的挣扎而颤抖。 　　你莫名联想到被束缚在蛛网上的蝴蝶，如此脆弱，又如此美丽。 　　兽人的五感何其敏锐，你只是打开门，那忍耐痛苦的青年便猛地转身面朝你，像是炸毛的大型犬般保持着攻击准备，似乎只要你再靠近一步，兽人尖利的爪牙便会落在你的致命部位。 　　多么凶悍美丽的猛兽啊…… 　　你着迷地心想，表面却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靠近，并后退到门外，努力向青年传达着无害的气息。 　　你看到青年微微歪头，或许是辨认出你是他救命恩人的身份，身体也放松下来。 　　……真可爱，也真是好骗。 　　你微笑着，悄悄将放在门外的绳子和项圈藏得隐蔽了些。】 　　江漱阳在视频的配音和bgm上下了大功夫，他筛选了很多西幻宗教风格的歌曲，一定要恢弘又奇诡，让人一听就能联想到暴雨雷鸣的黑夜、山顶孤零零的古堡、身怀隐秘的公爵等等类似这样的奇幻元素。 　　为了表达剧情，江漱阳特意下载了一部西方电影，摘出部分音轨作为视频的配音。 　　台词是精挑细选的，电影演员的声线也华丽低沉，一口标准的伦敦腔听上去很有韵味。 　　江漱阳忙活了一整天才把视频完全剪好。 　　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配上文案，然后点击发布。 　　唔……上午发的直播剪辑好像有挺多评论的……算了，好困，睡一觉起来再看。 　　“Zzzzz……” 　　顶着狼耳的青年往被子里一埋，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