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有偷偷学习   作者:连朔   文案:   季屿重生了,   在即将拿到博士毕业证的前一夜,   卷生卷死十几年,   一朝回到解放前。   看着教室黑板右下角那个距高考还有270天,   季屿眼前一黑,   随便吧,摆烂了。   爱谁谁,这个习他不学了!   于是,高三一班的同学忽然发现他们的学霸变了,   上课不听、下课打游戏,叛逆得飞起。   这成绩得退步到什么程度?!   不敢想不敢想!   然而一次考试、两次考试、三次考试……   季屿是第一、又是第一、还是第一。   欣慰的老师:偷学了,一看就是私底下偷学了。   被欺骗了感情的同学们:学婊!妥妥的学婊!   季屿: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   岑景淮暗恋隔壁学霸很久了,   奈何学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压根不想认识他。   一天前的岑景淮——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好饭不怕晚,良缘不嫌迟。”   成熟!理智!   听说季屿开始浪的岑景淮——   百米冲刺,自荐枕席。   “既然他不学习了,为什么不能跟我谈恋爱?”   “学习只是短暂迷惑了他,而我,才是那个能陪他一生的人。”   季屿:“?”   没心没肺咸鱼学霸受X显眼包恋爱脑攻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爽文 校园   搜索关键词:主角:季屿,岑景淮 ┃ 配角: ┃ 其它:季屿;岑景淮   一句话简介:攻是恋爱脑   立意:专注一件事,做到极致就能成功,暗恋也一样 第1章   “季屿啊,老师知道你上进。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能光顾着学习,也要注意健康啊。”   一道语重心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   季屿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秉承着这么多年的行事作风,习惯性地接了一句:“宁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同学!”   “……”   屋子里霎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季屿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了两张震惊的老脸。   穿白大褂的校医缓缓合上大张的嘴巴,抖着手将听诊器放进兜里:“老胡啊,你这个学生我治不了,要不你还是带他去三院精神科看看吧。”   被称为老胡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他默了默,教学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么抓马的事。   别的班主任都是生怕学生不学习,他倒好,生怕学生学得累死。   没理会一旁三观崩裂的校医,胡老师拖了把椅子坐到季屿床边,倒了杯水递给他,斟酌着道:“季屿啊,你现在成绩已经够好了,高中两年从没失过年级第一。老师敢打包票,最后这一年,只要你一直保持这个水平,清华北大肯定随便选。”   “咱就稍微放松一下,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行不行?像今天这样晕倒在教室里多危险啊。”   什么晕倒在教室?   季屿茫然地抬起头,只觉得自己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他不是正在酒店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么?印象里似乎喝了很多酒,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难不成是醉糊涂产生了幻觉?   是了,不然怎么会见到校医。   季屿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低声喃喃:“看来等下不能开车了,得叫个代驾……”   剩下的话在胡老师和校医惊恐的眼神里慢慢消了音。   怎么回事?   季屿眨了眨眼睛,他也没说什么啊,为什么这俩人都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老胡我说真的,”校医咽了口唾沫,怜悯道,“你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吧,这孩子脑子都不清醒了。”   胡老师一开始还觉得校医在扯淡,他的学生就是要强了点、爱学习了点、拼命了点,开解开解就行了,去什么三院。   然而听到刚刚季屿的话,胡老师却不敢这么想了。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还不严重吗?!   去医院,必须去医院!   可恶的贼老天。   胡老师痛心疾首地锤了捶胸口,要搞搞他,别搞他的心尖尖。   他们高三一班的门面啊,他的清北苗子啊,怎么就忽然出了问题!   “走吧。”胡老师拍了拍季屿的肩膀,语气沉痛,“老师领你去三院。”   季屿头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三院是有名的精神病院,他好好一个人去那里干什么?真是酒喝多了什么都能梦到。   季屿失笑,站起来正想说点什么,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正扎着一根输液针,因为起身的动作,针头被拽地移了位,有鲜红的血正顺着输液管往上流。   季屿怔住了。   梦会这么清晰有逻辑吗?而且梦里怎么会有痛觉?   校医小跑着过来,一边拔针一边抱怨道:“哎呀别瞎动,你这小伙子长得斯斯文文的,怎么那么虎呢……”   校医还说了什么季屿已经听不到了。   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脸。   校医室的窗半开着,几个班正在操场上体育课,喧嚣打闹声顺着风飘进来。再低头,身上原本的浅色外套已经变成了蓝白相间的短袖校服,左胸前还印着四个大字:容城二中。   季屿瞳孔骤缩,脑子里陡然冒出一个近乎荒诞的猜测。   “老师。”他声音颤抖。   胡老师忙应声:“哎!老师在呢,你想要什么跟老师说。”   季屿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今天几号?”   作为班主任,胡老师对各种时间了如指掌,闻言想也不想道:“九月二十号,星期三。”   九月!   季屿大脑嗡的一声,瞬间跌坐在了床上。   他明明记得这会儿是一月,马上就要过年了,他出门的时候还在纠结要不要穿羽绒服。   季屿闭了闭眼,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自己重生了,在提交了论文、即将拿到博士毕业证前夕,重生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三上半学期。   “季屿!季屿你怎么了?别吓老师啊。”   胡老师瞅着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魂儿都要吓飞了,赶紧把校医拖了过来:“你快看看我学生怎么了,是不是又晕了?”   “没啊。”校医把季屿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疑惑地回头道,“这不睁着眼睛么,还挺大,不信你自己看。”   “那是怎么了?”   ……   班主任声音焦急,季屿却没工夫理会了。   他紧紧抿着唇,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直接口吐芬芳。   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书,一心扑在学业上。别人睡觉他学习、别人打游戏他学习、别人休假他还学习,连个恋爱都没敢谈。   眼看就要享受人生、海阔凭人浪了,老天却一脚把他踹回了过去,这搁谁谁能淡定?!   他妈的!他妈的!   季屿胸膛起伏,差点没把床板抠出个洞来。   重生不是为了弥补遗憾吗?为什么会落到他这个没有任何遗憾的人头上啊!   “季屿?季屿!”   胡老师见他呼吸急促,怎么喊都不应,急得冷汗都要下来了。生怕自己这得意门生真出了问题,已经掏手机准备打120了,季屿说话了。   他深深地呼吸:“老师,我没事。”   “真的吗?”胡老师不信。   “真的。”季屿将手背上按针孔的棉球恶狠狠扔到垃圾桶里,表情中透着一股平静的疯狂,“就是学习太累了需要缓缓。”   胡老师:“……”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他小心翼翼提议:“不然还是去看看吧,三院很近的,不耽误什么。”   “不用。”季屿拒绝,“我就是在教室里憋狠了,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这会儿胡老师哪里敢放他走?万一他一个想不开走了极端,他就要在家长和全校师生面前以死谢罪了。   “那老师陪你去。”   “真不用。”乱糟糟的心情被班主任的殷殷关心抚平了些许,季屿弯弯唇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我保证不会乱走。”   “嗐,我不是担心这个……”胡老师摆摆手,还想再说几句。但看到季屿那张发白的脸,又心软了。   孩子平时学习那么刻苦,就提这么点要求怎么了?   况且季屿向来是有分寸的人,肯定不会做傻事。   想到这里,胡老师一狠心,答应了:“出去可以,但我们先说好。晚自习之前一定要回来,也不能出校门。”   季屿点头:“好。”又再三保证,这才在他和校医担忧的注视下走出了校医室。   秋老虎还在发力,天气和盛夏一样热。季屿烦躁地扯着领口扇了扇,垮着个批脸绕到了自行车棚后面。   这里紧挨着围墙,还有天然的遮挡物。监控一般拍不到,是翻墙逃课的最佳地点。   这会儿不是下课也不是饭点,附近安安静静的,连最爱在学校里溜达巡逻的教导主任都不在。季屿一屁股坐到地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   他的博士毕业证、他的大厂offer、还有他的一百五十万人才补贴啊!   没了,全没了。   不,还是有的。   季屿狠抓了两把头发,目光呆滞。   他还有重生后的再一次高考……   这是人干事?!   让他卷生卷死一辈子什么没得到就算了,还要他把从前的路再走一遍,周扒皮都没这么狠的!   鲁迅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季屿冷笑,既然努力没用,那就摆烂吧。   没错儿,摆烂。   学习的苦尝一辈子就够了,这辈子谁也别想让他努力!重来的人生,他要随心所欲、痛痛快快地活!   至于高考,爱谁谁,他不在乎了。   谁知道哪天又会莫名其妙地穿到哪里。   想通了,季屿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拍拍裤子站起来,面色深沉地盯了面前的围墙几秒钟,而后瞄准上面的一处凹陷,抓住开始吭哧吭哧往上爬。   学什么学,逃课去网吧high!   季屿想得很好,奈何自身技术跟不上那颗浪起来的心。   学校围墙虽然不高,但也不矮。对于季屿这个运动细胞不发达、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   怎么回事?   季屿气喘吁吁地趴在墙上,明明看别人翻墙很简单的,为什么轮到自己了会这么难?   难不成今天要逃课未半而中道崩殂?   不!   季屿绷紧身上的肌肉,用尽全身力气攀住了墙头。   都说开门红,新生活第一弹,他说什么都要成功。   凭借着心中那股信念,季屿硬生生克服了技术上的不足,一口气蛄蛹上了墙。他舒了口气,正摩拳擦掌准备找个合适的落脚点跳下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该不会有老师在外面守株待兔吧?   季屿悚然,下意识垂眸看过去。   映入眼帘的却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高大的菠萝蜜树下,正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人。有的捂着腿小声哀嚎、有的瑟缩着往后退、还有的满脸鼻血,宛若大型惨案现场。   而他们对面,则站着一个男生。   他穿着黑色T恤,肩膀上松松垮垮搭着件校服。个子很高,腿长得过分。单手插兜睨着前方,散漫中透着桀骜,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打到我不敢来学校?”男生俯下-身,揪住其中一人的领口,硬生生将他的上半身拽了起来。   从季屿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浓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配合着利落深刻的轮廓,有一种近乎锋利的帅气。   “就凭你?”男生嗤笑一声,嘲讽道,“菜逼。”   被他提溜起来的是个黄毛,这会儿脸颊肿得老高,校服上黑一块灰一块的。连眼睛都不敢抬,梗着脖子小声逼逼:“不真正比划两下怎么知道谁是儿子谁是爹……”   “哦,”男生笑了,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脸,“那现在谁是爹?”   黄毛嗫嚅着没吭声。   “说话,”男生用力将他掼到地上,抬脚踩着他的胸口,“怎么哑巴了,刚刚不是挺能……”   话说倒一半,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倏地抬头看了过来,恰好跟季屿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了个正着。   那双眼睛漆黑锐利,看人的时候带着刀锋,仿佛丛林中的顶级掠食者。   季屿心脏重重一跳,正想着这人这么盯着他做什么,该不会以为他和下面那些人是一伙的,想要把他薅下来一起打了吧。   就见刚刚还嚣张到不可一世男生忽然表情一变,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起了黄毛。将肩膀上的校服外套拿下来,温柔地披在了他身上。   “没事吧兄弟,好好的怎么还能被车撞着?坚强点,我这就送你们去医院。不客气,助人为乐心灵美,无私奉献为社会。”   黄毛:“?”   季屿:“?” 第2章   季屿一脸懵逼。   黄毛一脸懵逼。   狼狈在地上爬行的小弟们一脸懵逼。   风吹过,几张懵逼脸齐刷刷转向男生,上面全是迷醉的问号。   男生坦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不但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还犹有余力地给黄毛拍了拍身上的灰:“看我做什么?别感谢,也不用感动。大家都是同学,犯不着这么客气。”   黄毛:“?”   谁他妈要感谢你了?!   黄毛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下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了,勃然大怒:“岑景淮,你是不是神经病……”   剩下的话在对上岑景淮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陡然消了音。   他怎么忘了,这可是尊煞神。   “还不走?”岑景淮挑眉,握住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在黄毛龇牙咧嘴的神情下,意有所指道,“你这伤耽搁时间长了不好吧?万一不小心又加重了呢?”   他故意咬重了最后一句的读音,听得黄毛一个哆嗦,被按在地上爆锤的场景瞬间浮上心头。也不敢细琢磨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左右手各拽住一个小弟,撒丫子就开溜。   季屿眨个眼的工夫,几人影儿都消失不见了。   季屿:“……”   不是,是他重生的打开方式错误,还是他跟高中生已经有深深的代沟了?刚刚那真不是干架而是车祸?   他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只是不等他捋清楚,耳边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季屿回过神,就见那个一打几的凶残男生,好像叫什么岑景淮的,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住脚,你不要过来啊!   季屿戒备地动了动身体,正想着要不跳回去算了。课什么时候都能逃,打却是一点都不能挨的,审时度势不寒碜,岑景淮开了口。   “同学,需要帮忙吗?”   嗯?季屿的动作停住了。   他疑惑地低下头,帮什么忙?   岑景淮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墙。隐去唇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里前阵子被加高过,有点不好跳。”   原来是这样,季屿恍然大悟。   他就说,自己长手长脚的怎么爬着那么费劲,感情是墙的原因。多亏这人的提醒,事情过去得太久他都记不起来了。   “不用。”   得知真相的季屿瞬间自信心爆棚,抬手一挥:“我自己能行。”   上都上来了,还能被下去难倒?   看他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天赋!   “真不用?”岑景淮挑眉,仗着季屿不了解开始危言耸听,“这下面小石头特别多,跳下去站不稳很危险的。”   季屿不怕苦不怕累,独独怕疼,闻言立马犹豫了:“真的?”   “真的,”岑景淮个老狗逼坏得很,煞有介事地吓唬人,“之前有个同学就摔过,听说医生光是给他挑膝盖里的碎石子就用了一小时,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季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岑景淮见状,以拳抵唇咳了一声,暗搓搓夹带私货:“不用不好意思,我这人就爱帮忙,一天天不做点好事晚上觉都睡不着。”   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给的。只要他装得好,就永远不会翻车!   季屿咽了口唾沫,终于没有再坚持了:“那、那你等下扶我一把。”   岑景淮心说扶你算什么,抱你都行。面上却装出一副可靠的样子:“交给我。”   相比上来时的一腔孤勇,下去时季屿小心了很多。他低下头,目光在墙面上搜寻良久,方才选定一个合适的凹陷处,踩上去开始往下爬。   岑景淮伸开双手护着他,指尖偶尔碰到他的校服料子,美得几乎要冒泡,恨不得当场给老天爷上三炷香。   他们这算是亲密接触了吧?   算吧算吧。   谁家第一次见面进展这么快啊,一看就有更进一步的潜力!   岑景淮的目光落在季屿圆圆的后脑勺上,唇角一点点挑了起来:“别急,慢慢下。”   季屿的精神本来正高度紧张着,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就想要回头应一声。谁知这一分心,脚下立马踩了个空,整个人一歪,直直地朝岑景淮怀里跌了过来。   还有这种好事?!   岑景淮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老天怜悯他单身十九年,终于要主动给他牵红线了吗?   岑景淮眼睛发亮。   他张开双臂,正准备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稳稳地将季屿接到怀里。然后两人再相视一笑、从此生生世世锁死什么的,小腹忽然一痛。   岑景淮低头,就见季屿慌乱挣扎间,一脚重重踹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惯性太大,还蹬了几下。   岑景淮:“……”   去他妈的偶像剧。   岑景淮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强大的冲击和踢力下,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他来不及多想,只揽住季屿的腰,将他紧紧护在胸前,这才结结实实地摔下去给他当了肉垫。   两人抱在一起,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吓得树上的麻雀一家三口扑棱棱逃走了,飞出去老远都没敢回头看一眼。   季屿尴尬地趴在岑景淮身上,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今天怕不是水逆吧。   可惜逃避是没用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爬起来,忍着脸热道歉:“对不起,我刚刚脚滑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岑景淮没说话也没动,躺在地上宛若死了一般。   季屿顿时有点慌,伸手推了推他:“岑景淮,你没事吧?”   说完,想起自己刚刚好像踢到他了,忙要掀起他的衣服查看。   手刚碰到T恤下摆,就被按住了。   “没事。”岑景淮闭上眼睛,平静地微笑。   妈的妈的妈的。   在季屿面前丢人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的,还不如死了。   明明是天选开局英雄救美,下一步可能就要交换联系方式当朋友、实现毕生夙愿了,偏偏中途变成了这,季屿会不会以为他是个没用的男人?   “真的没事?”   季屿总觉得他的情绪不大对。   “没事。”岑景淮睁开眼,心里懊恼得要死,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他单手撑地,姿态潇洒地跳起来,有意无意炫了一把自己超稳的核心:“我腰好着呢。”   不是,他问他的腰了吗?   季屿疑惑。   半晌,才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哦。”   岑景淮倚在菠萝蜜树上,抬手揪住一点树叶拿在手里把玩,状似无意道:“我说的没错吧。”   “啊?”季屿觉得这一跤可能把自己摔掉线了,不然怎么总get不到岑景淮的意思。   迎上他茫然的目光,岑景淮良心一点也不痛地忽悠道:“刚刚就踩到了一颗小石子,这才没站稳。对不住,害你摔倒了。”   这人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吧,季屿咂舌。   若是他们的位置调换,他不说护住他不受一点伤,恐怕要两人一起进医院。   季屿摇摇头,真心实意道:“哪里对不住了,要不是你我今天恐怕就惨了。”   所以打架什么的肯定是他的错觉,岑景淮真的是个好人。   说不定是他刚重生,磁场还是扭曲的,所以看到的场景才跟正常人不一样。   没错儿,就是这样!   季屿左右看看,找了个树荫处站定,一边拍身上的草屑,一边跟岑景淮说话:“这个点儿你怎么在外面,也逃课了?”   “也?”岑景淮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季屿,那模样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你逃课了?”   “嗯。”季屿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话出口的一瞬间,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竟诡异地产生了一股自豪感:“今天第一次,所以业务不怎么熟练,多逃几次就好了。”   还多逃几次就好了?!   要不是身上被踹的地方还在疼,岑景淮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季屿,他们的理科年级第一、出了名的卷王、传说中上厕所都嫌浪费时间的人,竟然逃课了!不但如此,他甚至以后还想继续逃。   这世界癫了。   难得的,岑景淮这个老不要脸失去了表情管理。   “你……”他顿了一下,才难以置信道,“都高三上学期了,你不学习了?”   学习?想起自己上辈子没来得及享受的人生,季屿就心绞痛。他抬眸看着岑景淮,斩钉截铁道:“不学。”   别说高三上学期,就是下学期他也不学。   他的口气笃定而认真,让岑景淮想当是开玩笑都不行。   岑景淮缓缓直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他看着季屿的眼睛,又问了一遍:“真不学了?”   季屿毫不犹豫道:“不学。”   岑景淮再次问道:“确定吗?”   季屿点头:“确定。”   岑景淮最后一次确认:“不会后悔?”   季屿:“绝对不会!”   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岑景淮目光灼灼地盯着季屿,整个人瞬间支棱了起来。   正经人谁搞暗恋啊,要不是怕耽误季屿学习,他至于单相思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行动吗?既然他现在不学习了,那跟他谈个恋爱不过分吧。   季屿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他也没在意。低头理了理有些褶皱的校服,问道:“你是叫岑景淮吧,哪个班的啊?”   毕竟帮了自己这么多次,不能连人家的基本情况都不知道。   “是,”岑景淮含笑看着他,一字一字重复道,“岑景淮。”   “嗯。”季屿点头,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岑景淮清了清嗓。   季屿竖起耳朵继续等着。   岑景淮:“高三二班,身高192,单身,没谈过恋爱,住501寝室,坐教室最后一排左边数第二个位置,家在浅水湾A区106。”   季屿:“?” 第3章   十年前的自我介绍是这样的吗?   季屿难得的有些怀疑人生。   不过他很快说服了自己。也是,这会儿还没那么多套路,人们都很淳朴。眼前的岑景淮不就是,看着很凶残,实际上是个爱做善事的好人。   想到这里,他学着岑景淮刚刚的样子道:“季屿,高三一班。”   顿了顿,才磕巴着继续道:“身、身高180,单身,没谈过恋爱,住408寝室。坐教室第一排靠南第一个位置,家在幸福里小区2栋3单元1201。”   说完,季屿大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很正常的自我介绍,顶多详细了点,却莫名有种第一次相亲的羞耻感。   同样单身,同样没谈过恋爱,座位还一南一北……   岑景淮转着手里的手机,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么有缘分不是绝配是什么?他自己都有点嗑了。   岑景淮解锁手机,点开微信图标调出二维码,十分自然地伸到季屿面前:“加个好友。”   “行。”季屿暗道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举起手机扫了一下,提交了申请。   那边一秒钟通过。   他放下手机,正想说再见,熟悉的手机再次递到了面前:“加个好友。”   季屿:“?”   季屿疑惑:“刚不是加过了么?”   “没,”岑景淮一本正经道,“刚刚是微信,这个是企鹅。”   季屿:“……”   加那么多干什么?季屿不理解。有一种联系方式不就行了?但问出来好像不想加人家的样子,只好默默闭上了嘴。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加了岑景淮的微信企鹅小红书微博……   饶是这样岑景淮还有些意犹未尽,低头问季屿:“这就完了?没有邮箱什么的么?一起加了。”   这人是不是有强迫症或者收集癖啊。   季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没了。”   怕他又搞出什么骚操作耽误自己去网吧,赶紧道:“那我走了,回头见。”   岑景淮本来想说你去哪我跟你一起,但再一想今天做得已经足够了,再多可能就会把人吓跑了,只得遗憾地挥了挥手:“回见。”   反正他们俩班级挨着,这么近跟住双床房有什么区别?四舍五入就是处在同一个房间内,想见面还不简单。   岑景淮好心情地吹了声口哨,跳起来薅了一把菠萝蜜叶子,意气风发地翻墙回了学校。   季屿则和他相反,径直朝校门外走去。   毕业这么多年,再加上当年也没在意这些,他早忘了哪里有网吧。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往前,正好重新熟悉一下校外的环境。   没逛多久,他就看见了网吧闪亮的招牌,离学校不过几百米。   季屿的第一反应是这么近该不会有老师去抓吧?察觉后立马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既然已经决定破摔子破摔了,那还怕什么,撸起袖子往前冲就完事!   想到这里,他迈开大步一把推开了网吧的门:“老板,上网。”   季屿想象中的他去网吧——沉浸体验激情游戏,从此烦恼全消,再不想学习。   实际上的他去网吧——鼓捣又鼓捣,换了好几种游戏,就是不感兴趣,硬着头皮都玩不下去。   再低头看看时间,感觉挺漫长的,实际上也不过才过去了半小时而已。   “哎。”季屿用额头撞了撞键盘,下意识就想要读篇论文解解闷。他重生前提交给导师的论文只检查了五遍,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季屿抬手狠狠掐了把大腿。   贱不贱呐,离了学习不能活是怎么的!   继续玩游戏,必须玩!   季屿握住鼠标,实在不想玩那些大型网游,干脆点开了黄金矿工。别说,这游戏虽然是单机,但可玩性还挺高。   季屿玩着玩着就不自觉上头了,直到电脑提示他时长用完,需要续费,方才清醒过来。   续费是不可能续费的,已经六点多了,他得回学校了。不然老胡找不到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季屿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在全校出名。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走出网吧,随便在路边找了家小馆子要了份叉烧饭,吃完后便回了学校。   高三一班是重点班,墙上随便掉下一块皮都能砸中一个985候选人。   晚自习还没开始,班级里就静悄悄的,抬眼一看全是低着的脑袋。根本不用老师监督,所有人都自发拿出了书本。   有的在背诵、有的在写卷子、还有的在预习,学习氛围非常浓厚。季屿的回来就像是往大河里投了枚小石子,压根没引起什么波澜。   唯独同桌兼好友宁乐彬见到他后大喜过望,拉了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关心道:“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晕倒?”   说完抱怨道:“你上哪儿了?我去校医室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自己身体不好还乱跑,你可真是。”   季屿神色微妙地瞄了一眼他头顶,没说话。   原来这个时候宁乐彬是有头发的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宁乐彬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脑袋,“我头上有东西?”   季屿仍旧没说话。   直到宁乐彬被他看的快要炸毛了,方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宁啊,切记以后要多吃黑芝麻少熬夜。”   什么跟什么。   宁乐彬年少不知头发珍贵,压根没把季屿的话听进去。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脸色红润,整个人也挺有精气神的,知道肯定没什么大事,就没再多问。   转而将一本练习册推到季屿桌面上:“给,我叔他们学校不外传的密卷,我特意给你带了一份。怎么样,够意思吧。”   宁乐彬叔叔在一所全国闻名的高中教数学,经常会给他寄学习资料。都是他们学校老师自己出的,外面根本买不到。   宁乐彬得意地扬起下巴,等着季屿的彩虹屁。   多少年的朋友了,他还不了解季屿?见到新卷子肯定乐疯,说不定还会承包他接下来一个月的早饭,美滋滋!   然而他失算了,季屿不但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一脸平静地把试卷推了回来:“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就不要了。”   “你小子。”宁乐彬揶揄地撞了撞他肩膀,“还跟我客气呢,拿去用,哥不差这一本!”   “真不用。”季屿把桌子上的书架拆掉,拉开书包拉链。看都不看,一股脑地将里面的练习册塞了进去。   “我以后都不需要了。”   一开始宁乐彬没领会他的意思,只当是他把这些练习册都做完了。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大书包,惊得当场爆了句粗口:“卧槽!你牲口啊!这才几天就全写完了。”   “什么写完,”季屿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看,旋即扔下一个大雷,“我是说我不学习了,打算拿去卖废品。”   宁乐彬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大张着嘴巴,整个人都傻了。   周围坐着的同学也傻了。   夭寿啊,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们班第一、卷王之王、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八瓣用的季屿,竟然说不学习了?!   是世界末日了还是他们耳朵坏了!   当下一个个也顾不上学习了,跟向日葵找太阳似的,齐刷刷把脸转了过来。   宁乐彬恍恍惚惚地看着他,甚至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嘴里不停喃喃:“奇怪,没发烧啊,那怎么开始说胡话了?难不成是被僵尸吃掉了脑子?”   “不。”季屿拿开他的手,将沉甸甸的书包塞到座位底下,一脸深沉,“我只是领悟了生命的真谛。”   宁乐彬忙追问:“什么真谛?”   周围同学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季屿:“大好时光如果不用来摆烂和打游戏将毫无意义。”   宁乐彬:“???”   周围的同学:“???”   宁乐彬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季屿已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七点多了。”   宁乐彬瞬间期待:“嗯,是该上晚自习了,所以你要刷题么?”   季屿看了他一眼,然后捞起身后的抱枕放在桌子上,枕上去倒头就睡,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宁乐彬:“……”   周围的同学:“……”   季屿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其他人造成了多大冲击,刚刚重生,他脑子里两辈子的记忆融合在一起,乱糟糟的,特别费精神,因此趴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连班主任胡老师进来了都没发现。   这要是换个人,胡老师不说罚站,高低得骂几句。都什么时候了?离高考可就剩三百多天了,怎么睡得着的?!   但这可真是季屿啊!   最最自律自觉的季屿。   要不是实在撑不住了,他怎么会故意在自习课上睡觉?   睡!使劲睡!谁也不许打扰。   胡老师悄悄给他调整了一下抱枕的方向,让他枕得更舒服些,背着手满意地走了,全程轻手轻脚,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正期待老师来管管的宁乐彬:“……”   暗暗用眼角偷瞄的同学们:“……”   不是季屿疯了就是老胡疯了,要么就是两个人一起疯了,没有其他答案!   这事儿实在太离奇,以至于这天晚自习,一班学生破天荒没有认真学习,而是纷纷在小群里私聊。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不学肯定是一时的,说不定今晚回去后季屿就恢复了,不信观察看看。   季屿不知道同学们的猜测,在胡老师的贴心帮助下。他翻了个身,就着其他同学下笔的刷刷声,睡得更香了。   另一边,高三二班。   岑景淮去宿舍洗了个澡,跟同学借了点香水喷了喷,又把头发仔细打理了一番,方才来到教室上晚自习。   他本就长得好,这么一捯饬更是帅气逼人。再加上个高腿长,身上因为十几年的游泳生涯而练成了一层薄薄的漂亮肌肉,跟其他灰扑扑的男高中生仿佛处在两个世界。   “靠!”王明礼推了推身边正闷头打游戏的詹浩宇,“你看淮哥,他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跟个公孔雀似的。”   詹浩宇在游戏结束的间隙抬眸瞥了一眼,言简意赅精准总结:“骚包。”   王明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岑景淮经过的时候,故意用手在脸颊边扇了扇,矫揉造作道:“噫,这是谁啊,怎么一股骚味。”   岑景淮垂眸看着他,随后挑眉一笑:“狗鼻子这么灵呢,我上个厕所就闻见饭味了。”   王明礼呆了一瞬,反应过来立马拍案而起:“岑景淮你大爷的!说吃屎呢?!”   “点你名了?”岑景淮嗤了一声,一指头将他压了下去,随便在桌子上抓了两本书就往前排走,“怎么还对号入座呢,挺有自知之明。”   王明礼:“……”   他早晚要用水泥封住这老狗逼的嘴!   王明礼还想说点什么,见他没回座位而是又走了。也顾不上跟他斗嘴了,拉着詹浩宇就跟了上去:“你是不是想甩开我俩自己去网吧?我告诉你没门!”   岑景淮懒得理他,走到第一排将趴着睡觉的沈休提溜起来:“起来,换个座。”   沈休原本坐最后一排,因为上课总睡觉,被忍无可忍的班主任调到了讲桌底下。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还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揉着眼睛道:“淮哥?怎么了?放学了?”   岑景淮没说话,直接推开他自己坐了上去。呼吸着前排的空气,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他们班前面就是一班,这里是离季屿最近的地方。   王明礼詹浩宇和沈休都被他搞蒙了,不知道他这一通操作是为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最后还是王明礼先开了口:“淮哥,你这是……要学习了?”   “学什么习,”岑景淮紧跟季屿的步伐,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盯着前面的墙,“你看我是学习的料么。”   倒也是,王明礼点头。   随即纳罕道:“那你坐第一排干什么,想念老刘的唾沫星子了?”   “滚边儿去。”岑景淮一把推开他,瞥了几个只知道打游戏不知道谈恋爱的生瓜蛋子几眼,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独属于成熟男人的优越感,“你……”   他看了王明礼片刻,随后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最烦说话说半截的人!   王明礼忍着气追问:“你倒是说完啊,不说完怎么知道我不懂。”   岑景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直到将所有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这才大发慈悲地继续道:“你们看到的我是搬到前排的一小步,实际上……”   王明礼詹浩宇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   沈休怕他搞幺蛾子,甚至主动给他起了头:“实际上呢?”   岑景淮:“实际上是我拉近距离、感受质变,通往幸福婚后生活的一大步。”   王明礼詹浩宇沈休:“……” 第4章   王明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人话别拽词,听不懂。”   “嗯,”岑景淮点头,懒洋洋地伸出两条大长腿,鞋面干净得几乎能反光,“毕竟你牡丹十八年,追人从没成功过,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   王明礼:“?”   王明礼恼羞成怒,抬手就要去拽岑景淮:“你说谁没成功过,我明明……”   “老王,冷静。”沈休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走了,“你挑衅他干什么?能打得过还是怎么。”   王明礼生气王明礼不甘:“打不过怎么了?!我不争馒头争口气!”   “行,”沈休摊开双手,“那你去争,看他会不会手下留情。”   王明礼一噎,没话说了。   詹浩宇没跟着他俩闹,而是放下手机仔仔细细将岑景淮打量了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谈恋爱了?”   岑景淮就爱跟人说这个,闻言笑了:“哪儿看出来的,这么明显吗?”   他单箭头一年了也没被发现,如今才跟季屿接触了一次就被看出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是双箭头啊!   毕竟双箭头粗,目标明显。   王明礼和沈休本来还想反驳,岑景淮从省队退回来后,不管上学放假基本都跟他们在一起,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闻言,差点惊掉了下巴。   “你、你、你!”王明礼围着他转了一圈,仿佛在看什么珍惜生物似的,“你真谈恋爱了?对象是谁?我认识吗?”   沈休目光灼灼盯着他,等着一个答案。   就连向来不八卦的詹浩宇也竖起了耳朵。   “关你屁事。”岑景淮拿出一本书,翻了翻摆在面前,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份子钱提前准备好就行,其他别多管,不是你能触及的领域。”   王明礼冷笑一声,一阵见血道:“别不是人还没追上,嘚瑟不起来吧。”   不然以他这个尿性,早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你嫉妒的样子真丑陋,”岑景淮啧了一声,将他推到一边,“起开,别我耽误我们相处。”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你们?哪来的们?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眨也不眨地盯着黑板。   “啊这,”王明礼喃喃,“他终于疯了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搞运动的人都容易焦虑……”   沈休双眼呆滞,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可、可能吧。”   唯独詹浩宇皱了皱眉:“别提那些事,都过去了。”顿了顿,又道,“应该就是有情况了,等下放学再问问。”   “也行。”   可惜岑景淮压根没给他们再问的机会,放学铃一响,他就跟匹脱了缰的野马似的,飞快冲出了教室。   等王明礼他们追出去的时候,连影儿都不见了。   王明礼三人:“……”   妈的这狗逼兄弟扔了算了。   岑景淮还不知道自己的友情已经岌岌可危了,这会儿他正站在三楼和四楼的楼梯交界处等季屿。   容城二中教学楼一共五层,高三一班到十二班在四楼,十三班到二十四班在五楼。而每个楼层南北两边都有楼梯,一般学生下楼都会就近选择。   王明礼他们之所以没找到岑景淮,是因为他们走另一边楼梯,去楼下的教师厕所上厕所了。   岑景淮猜得没错,约莫等了五分钟,在大部分学生离开后,季屿终于背着书包走了下来。   那书包里也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表面被高高撑起,压在他单薄的肩膀上。看得岑景淮心惊胆战的,生怕下一秒他就被压垮了。   当下也顾不得凹造型了,一个箭步窜过去,直接伸手将书包接了过去。感受着书包带上被沾染的体温,激动得心脏狂跳,面上却装得一派淡然:“好巧,又遇到了。”   季屿只觉得肩膀一空,紧接着整个人都轻松了。他抬起头,正看到了岑景淮那张帅脸。   “好巧。”季屿开心地跟他打了声招呼,揉了揉被压痛的肩头,不好意思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这个太重了。”   “没事,不沉,”岑景淮躲开他的手,随意把书包往上掂了掂。那差点把季屿压弯腰的重量,在他手里却是轻飘飘的,“小意思。”   这就是一米八跟一米九的区别么?   季屿羡慕地看着他,忍不住感叹:“你力气真大。”   “嗯。”岑景淮唇角不受控制地挑起,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骚了一句,“要不要试试?”   “什么?”季屿没听明白。   岑景淮:“我掂得起书包也掂得起你,要不要试试?”   顿了顿,觉得自己这话不对,没能充分展现自己的能力,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把你和书包一起掂起来也行。”   季屿:“……谢谢,不用了。”   他并不想被当成显眼包围观。   “好吧,”岑景淮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顿了顿,不死心地补充了一句,“那你要是想要了来宿舍找我。”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季屿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怎么了?”岑景淮仿佛没察觉到自己那句话的深意,故作疑惑地看着季屿,“踩着石头了?”   “没。”季屿抹了把脸,暗骂自己可真是个肮脏的大人。整天人心黄黄的,什么都能想到那方面,人家岑景淮根本没那意思。   “走吧。”   岑景淮没动。   季屿回头疑惑地看着他:“走啊。”   岑景淮:“那你来不来?”   季屿:“……”   两个男生在操场上僵持真的很奇怪,眼看周围同学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季屿到底还是没岑景淮那么厚的脸皮,妥协了。   “来、来吧。”   上方,岑景淮心满意足地笑了。   二中里就有回收旧书的,店一直开到寝室关门,五毛钱一斤。价格虽然便宜,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两人经过厕所,正要继续往前走,季屿的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了?”岑景淮回头问他。   季屿说:“我想上个厕所。”   岑景淮呛了一下,耳根子红了,幸好天黑看不清。他偏过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微有些哑:“你去,我在外面等你。”   “好。”季屿没察觉出什么,撸起袖子走了进去。   今晚的叉烧饭有点咸,导致他喝了不少水,一直想上厕所。   季屿放了水,正在提裤子,肩膀忽然被重重撞了一下。   季屿一个趔趄,差点滑倒。   他有些生气地转过头,不等说话,旁边坑位就响起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呦,这不是我们的年级第一吗,不赶紧回寝室学习在这里干什么?”   季屿皱眉:“你谁?”   毕业十年,他能把全班同学的姓名都记住已经不错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哪里想的起来。   “你!”赵承宗气极,以为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基本上天天见面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别给我装。”赵承宗举起拳头威胁地挥了挥,“我警告你,离冯筱筱远点,不然我管你是不是好学生,照打不误!”   提起冯筱筱,季屿终于有印象了。   因为这姑娘跟他告白过好几次,只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而眼前这人,季屿细细打量着他,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了名字——   赵承宗,冯筱筱的头号舔狗。因为冯筱筱喜欢他一直明里暗里的找他麻烦,后来季屿烦不胜烦,都想去找老师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停了。   这人看起来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季屿才不怕他:“你打一个试试?”   他不信他敢在学校里动手。   哪怕厕所里的灯光有些暗,赵承宗也能看到季屿眼里的轻蔑。顿时觉得尊严受到了挑战,涨红着脸恼羞成怒道:“个书呆子还嘚瑟起来了,你以为我不敢?”   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   这三个字仿佛魔咒一样灌入季屿的耳朵,瞬间又将他拉入了奋斗半生、归来仍是一场空的漩涡。   他死死盯着赵承宗,表情立马凶了起来:“你叫我什么?”   赵承宗一愣,裤子也不提就哈哈大笑:“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怎么了,你……”   一句话没说完,不等季屿发作,后脑勺上忽然重重挨了一下子,差点一头拱到小便池里。   “谁他妈的——”赵承宗捂着后脑勺,回过头正想口吐芬芳,冷不丁看到岑景淮那张脸,登时吓得打了个嗝,剩下的话全吞回去了。   “岑、岑景淮……”   这个煞神怎么在这?看起来好像还跟季屿认识的样子。   “滚。”岑景淮本想再给他一脚,但想到季屿还在,硬生生忍住了。   不行,不能动手,社会主义好青年的人设不能崩。   岑景淮凉凉地瞥了已经吓成鹌鹑的赵承宗一眼,今天这笔账他记下了,这个逼给他等着。   “走了。”   警告完赵承宗,岑景淮将书包换到左手上,右手揽住季屿的肩膀,轻声道:“再不去卖书的地方要关门了。”   季屿甩开他的手,恶狠狠瞪着赵承宗,袖子都撸起来了,一副想扑上去咬一口的架势。   岑景淮莞尔。   打人这种事他来就好,季屿这样的乖小孩就别沾手了。   他伸手拍了拍季屿后背,制止了他的动作:“好了,快走吧。”   他不走!   季屿倔劲儿上来了,抬起眸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岑景淮道:“他太短小了咱不跟他呆一起,别传染了。”   季屿:“……啊?”   季屿:“啊!!!”   季屿看看赵承宗的脸,又不受控制地往下瞄了一眼。   虽然裤子已经提上了,没看到什么,但……嗯,该说不说,赵承宗的鼻梁是挺塌的。   季屿拼命压抑着上扬的唇角,怜悯地扫了他一眼。不用岑景淮再劝,就主动拉了拉他衣袖:“咱们出去吧。”   跟他计较什么呢,一个可怜男人的无能狂怒罢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厕所里,只留下风中凌乱的赵承宗。   不是,谁他妈短小了?!   看仔细了吗就造谣?!   给他回来说清楚啊!!! 第5章   不知道赵承宗的心声是不是被听到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过头,就见本应该离开的季屿和岑景淮又折了回来。   正名的机会来了!   赵承宗眼睛一亮,正琢磨着这时候要怎么脱裤子才不显得突兀,冷不丁对上岑景淮的死亡射线,立马哆哆嗦嗦地退缩了。   无他,那眼神太可怕了。   好像要是他敢动作就会直接把他撕了似的。   煞神实在是不敢招惹,赵承宗把澄清的希望放在了季屿身上。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季屿,想说点什么碍于岑景淮在场又不太敢,憋得脸都红了。   季屿只当没看见,他才不要为敌人解围,还是骂他书呆子的敌人!他拧开水龙头,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仔仔细细洗了手,方才舒了口气。   都怪赵承宗,他刚刚都忘了洗手。   夏末秋初,天气还是很热的。厕所里再怎么干净,味道也不好闻。季屿动作麻利地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抬步往外走去。   路过赵承宗的时候,学着他之前的样子,重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才不是那种挨了欺负默默忍受的,有仇必须当场就报了。岑景淮站在门口,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顿时痒痒的。他简直想不通,季屿怎么能那么讨喜,连报复人的方式都可爱得不行。   岑景淮受不了了,他想做点什么。   于是,等季屿走到门口,就发现自己的手被牵住了。   季屿:“?”   这人忽然抽什么风?   季屿挣了两下,却发现岑景淮握得很紧,压根挣不开:“你干什么?”   “别动。”岑景淮低声道。   然后顶着192的身高和满身的肌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说八道:“我害怕。”   “啊?”季屿满头问号。   这一路灯火通明的,周围也全是人,害的哪门子的怕?   岑景淮:“第一次打人有点不适应。”   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实际上这么脆弱的吗?   季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打人又不是杀人,况且他也只是用书包抡了赵承宗一下,不至于这样吧。   但也许岑景淮这种社会主义好青年和普通人不一样?   算了,牵就牵吧,季屿很快把心里那点疑惑抛到了脑后。反正又不会少块肉,顶多有点热,但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内,随便他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手拉手去了小卖铺。   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   岑景淮脸皮厚得一批,字典里就没有不好意思这四个字。别说晚自习后在操场上牵手,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在升旗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牵,完全小意思。   而季屿则是在除学习以外的事情上都超级迟钝,压根没注意到。   于是,原本还对两人关系有点猜测的学生,立马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诶,不会不会,这么坦然当然是兄弟情了!   什么太黏糊了不像兄弟?呸!都能睡一张床怎么就不能牵手了?   肮脏!龌龊!   岑景淮不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不然高低得过去一人一个大逼斗。年纪轻轻的思想那么纯洁能有什么出息,都给他浮想联翩起来!   可惜他没有读心的能力,这会儿也只能站在小卖铺里,看着季屿用一书包书换了十二块钱,又用这钱买了两根雪糕。   “给。”季屿递了一根给他,“谢谢你帮我拎书包。”   “跟我客气什么。”岑景淮接过来咬了一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自动把雪糕纸折好放进了兜里。   等他回过神来,就见季屿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扔掉吗?那里有垃圾桶。”   岑景淮:“……”   糟糕,暴露了。   但岑景淮是谁,睁着眼睛说瞎话第一名。他瞥了旁边那个被扔的乱七八糟的垃圾桶一眼,淡定道:“嗯,不扔,那里没做垃圾分类,我下不去手。”   这么有公德心的吗?   季屿瞬间肃然起敬,看他的目光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崇拜。   岑景淮坦然地受了,甚至借此又继续牵了一路季屿的手。   开玩笑,不抓住机会的是傻子。只要季屿本人不拒绝,什么也阻挡不了他!   季屿的寝室在四楼,岑景淮的则在五楼。   四楼楼梯口,岑景淮把书包递给季屿,状似随意道:“明早你几点起来,一起去吃饭?”   原本季屿是最早起来的那批,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吃完早饭,就赶到教室看书,务必要做到不浪费每一分一秒。   现在嘛——   他斩钉截铁道:“寝室关门之前。”   早起什么早起,这个周扒皮的世界配不上他的努力!   “巧了不是。”岑景淮笑了,“我也那个点起,那我们说好了,明早我来找你?”   季屿想了想,点头:“行。”   之前他都是跟宁乐彬一起行动的,但宁乐彬和上辈子的他是一种人,不可能墨迹到那个时候,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   季屿把书包挂到肩膀上,对岑景淮挥挥手,开门进了寝室。   刚一直牵着没觉得,这会儿松开才发现自己已经热出了满手心汗。   季屿本想去洗一下,但瞄了一眼洗手间,见门是关的,知道应该是室友在里面洗澡。只好慢吞吞坐到椅子上,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   可不能再牵了,季屿心想,就算牵也得等天冷的时候。   他把湿巾扔到垃圾桶里,百无聊赖地干坐了一会儿,差点就控制不住拿笔做道题解解闷了,宁乐彬的出现拯救了他。   “你真把那些练习册卖了?”宁乐彬看着床头那个扁扁的书包,差点没握住他的肩膀摇几下,看能不能把他脑子里的水摇出来,“你是不是疯了?!”   他之前以为季屿只是说说,没想到他竟然来真的。   宁乐彬悚然,难道不学习也是真的?!   门口瞬间探进来几个脑袋。   季屿拍了他一下:“小点声。”而后喝了口水,施施然靠着椅背,“这怎么叫卖,我只是移情别恋了。”   宁乐彬:“嗯?”   季屿:“从喜欢书本变成了喜欢钱,把它们换成另一种我更喜欢的方式存在我身边而已。”   宁乐彬白了他一眼:“少贫!”   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季屿旁边,摆出一副谈心的架势:“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不学习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知不知道?你不想考个好大学吗?”   季屿心说考上好大学有什么用?他还考上好大学的博士了呢。   结果呢,归来仍旧是高中生。   但他也知道宁乐彬是为他好。   室友开门走了出来,季屿拿了几样洗漱用品站起来,拍了拍宁乐彬肩膀:“我自己有分寸,你就别操心了。”   说完,走进洗手间关上了门。   宁乐彬:“……”   有个屁的分寸!在高三不学习就是最大的罪恶!   希望季屿能尽快恢复正常吧。宁乐彬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祈祷。   然而祈祷并没有用。   当天晚上熄灯后,在宁乐彬和班里其他同学的密切关注下,本应该打着手电继续在被窝里学习的季屿,直接把被子往上一拉,倒头就睡,没有一点儿继续奋战的迹象。   宁乐彬:“……”   室友们:“……”   好的,确定他说的不学习是真的了。   这一天晚上,一班的学霸们头一次熬夜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季屿——   那个卷王之王!他!不卷了!不但不卷了,还咸鱼了!   不少人都纷纷窃喜,学习这东西,不进则退。既然季屿不学了,那第一的宝座岂不是该轮到他们来坐了?!   都是学霸,谁怕谁啊!   忽然燃起了斗志有没有!   季屿不知道同班同学正暗搓搓准备把他拉下马,他闭上眼睛,睡了读高中以来的第一个完整觉。   另一边,501寝室。   岑景淮洗完澡,把那张雪糕包装纸叠好,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这可是季屿第一次请他吃的雪糕,必须要好好放着!   他关上柜门,将擦头发的毛巾挂起来。而后撩起衣服下摆,看着小腹上那块被踹出来的淤青,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是普通的淤青吗?不,这是草莓印!   什么?草莓印是红色,而他这是青色的?   那不是没成熟的草莓么?   既然青色有了,成熟的还会远么!   岑景淮低下头,正准备从各个角度欣赏一下这块青涩的草莓印,寝室门忽然被推开。   王明礼詹浩宇沈休三人走了进来。   沈休眼尖,一眼瞄到那块淤青,登时怒了:“这谁打的?是不是黄毛那群人?!好啊,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多打一,亏他们做得出来!”   王明礼虽然日常跟岑景淮斗嘴,但关键时刻也是向着兄弟的,当即就抄起了家伙:“给他脸了,以为我们提不动刀了是怎么!走,找他去!”   唯有詹浩宇没动。   他看着岑景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淮哥不至于连黄毛那群人都搞不定吧。   正想劝沈休和王明礼先冷静一点,就见岑景淮刷得一下放下了衣摆,脸上的表情十分难以置信:“你……你们看到我小腹了?”   沈休一愣,而后点点头:“看到了啊。”   他衣服全撩起来肯定看到了啊,他们又不瞎。   王明礼和詹浩宇也道:“看到了。”   王明礼心疼地瞅着岑景淮,原来他淮哥背地里付出了那么多吗?不但自己扛住了黄毛那群人的压力,还因为怕他们担心一个人躲着偷偷舔舐伤口。   能有这么个兄弟,这辈子值了!   王明礼感动地抽了下鼻子,正要表达一下对他淮哥的滔滔崇敬之情,就见岑景淮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写吧。”   王明礼擦了擦眼睛,率先接过笔。   写!他淮哥让他写什么他都写!   他抬眸,期待地看着岑景淮。   岑景淮一手一个,把詹浩宇和沈休拽到他旁边:“就写我不是故意露出小腹敏感位置给你们看的,是你们进门前没敲门,才导致了这一恶劣的突发事故,我是一个无辜的清白人。”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岑景淮无视几人的满头问号,抬腿轻轻踢了王明礼一脚,催促道:“笔在你手里你先来,我二中第一男德标兵的称号不能毁在你们手里,否则怎么跟自己交代?怎么跟以往恪守规矩的岁月交代?怎么跟未来的男朋友交代?”   “赶紧写,别墨迹。”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第6章   王明礼沈休和詹浩宇是想反抗的,奈何岑景淮武力值太高。别说他们三个,就是再来三个都不在话下。   王明礼一边写一边抽自己巴掌,恨不得打死刚刚的自己。   心疼谁不好,去心疼老狗逼!   现在好了,这就是福报。   王明礼将写好的证明砰的一声拍到桌子上,拉着沈休和詹浩宇气鼓鼓出了501寝室。   再来串门他就是狗!   岑景淮才不在乎他怎么想。   俗话说得好,老婆比天大,兄弟随时坑,现在他唯一的任务就是——   岑景淮点开相机,撩起衣摆对着小腹刷刷拍了几张。欣赏好了一会儿那个青色的草莓印,方才点开微信,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可惜了。   岑景淮叹了口气,这地方不好给人看,不然高低得在下面把好友都艾特上。   没能让所有人的见证自己伟大爱情开端的淮哥遗憾、很遗憾。   遗憾的淮哥想给自己点个赞。   然而折腾了半天方才发现,私密的朋友圈不能点赞也不能评论。   “这怎么还搞歧视。”岑景淮骂骂咧咧扔了手机,恨不得当场给微信的开发团队打个电话,让他们把这个功能添上。   找了一圈没找到联系方式,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睡了。   许是第二天早上能季屿一起吃饭太兴奋了,这一晚上他睡睡醒醒,好容易才熬到天亮。用最快速度洗漱收拾完,就急匆匆地往楼下奔。   季屿和他截然相反,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香甜。   上辈子,他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要熬夜。   论文没写完、文献等着翻译、导师布置的各种任务要完成……总之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卷王怎么可能早睡,不然被别的同学超越了怎么办?   但现在嘛。   季屿伸了个懒腰,衣衫不整地去卫生间里刷牙洗脸。室友们早走了,寝室里只剩下他一个,随便怎么造作都行。   季屿吐出一口牙膏沫,隐约记得宁乐彬之前好像叫他了来着,只不过那会儿他睡得正香没理会。   算了,不重要。   他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走出卫生间,又收拾好床铺,便拿起手机准备去吃早餐。   刚走到门口,眼角余光忽然瞄到其中一个室友的床铺上有褶皱。   他们学校宿舍内务评比最重要的就是,寝室整洁度和床铺的平整度。   季屿脚步顿了顿,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反身回去帮忙整理了一下。   虽然他不学习了,也不想争第一了。   但其他地方的第一还是要争一争的,不然抓心挠肺的难受。   季屿直起腰,顺手又把其他室友的床铺弄了弄,方才满意地推开了门。   刚跨出去,就见岑景淮正倚在门口的墙上玩手机。   他个子高,脸上丝毫不见早上的水肿,哪怕只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什么不做,都好像将灰扑扑的走廊映衬得亮堂了起来。   季屿却没心情欣赏他的美色,那么大只突然出现在眼前真是吓死人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   岑景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没说话。   季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觉捏了下衣角:“怎么了吗?”   想起刚刚在小窗口看到的那一幕,岑景淮笑了:“你是有强迫症吗?”   看不得床单上有褶皱、默默帮忙整理什么的,真是可爱死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季屿锁上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倒不是。”   “嗯?”   “就是那什么,”季屿走到他旁边跟他一起下楼,碰到宿管阿姨还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这才转头对岑景淮道,“咱学校不是有内务评比么,我想拿第一。”   岑景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个对你有特殊意义?”   季屿说:“没有。”   想了想,到底还是说了实话:“我就是干什么都想拿第一,不然心里就不舒服。”   岑景淮懂了。   他之前看过一个女明星的采访,说她在监狱里摘棉花都要争第一,季屿可能就是那种人。   岑景淮忽然灵机一动:“那谈恋爱呢?”   季屿:“嗯?”   岑景淮揶揄地看着他,暗搓搓鼓动:“别的同学高一就早恋了,你都高三了怎么还单身,这不是落后了么。”   季屿一呆。   对啊,他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岑景淮要是不说,他可能十年后都不见得会意识到这一点。然而岑景淮这么一提,季屿立马就觉得难受了。   岑景淮瞅着他明显不对劲的表情,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么会见缝插针,他找不到老婆谁能找到?!   岑景淮单手插兜,看似随意,实际上耳朵已经竖了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什么样的?   季屿想了想,什么都没想出来。   从小到大,他就没喜欢过人,上辈子青春懵懂时没有,这辈子心理年龄都二十多了,感觉更不会有了。   “不知道。”   不知道好啊。   岑景淮眼睛亮了。   这说明季屿目前没喜欢的人,那他的机会不就来了!   岑景淮琢磨了一下,开始疯狂给季屿暗示:“我觉得吧,找对象不能找同一种人。”   季屿疑惑:“为什么?”   同一种人不才有共同话题?   岑景淮:“要找互补的才合得来,比如你成绩好,就不能找成绩好的,不然是找对手还是找对象。”   好像有点道理。   季屿点头:“还有呢?”   “性别也不能卡得太死,比如说那种个子很高、力气很大,能背着你爬墙的就很好。”   季屿愣住了。   不过很快想到现在同性恋都能领证结婚了,好像也不是不行。   恰好这时候,一个长得十分高壮的男生叼着包子从他身边跑过。那步伐、那脚踏在地上的震感,一看就很有力量,感觉背五个他都不成问题。   岑景淮建议的就是这种人吗?   季屿若有所思地看着男生的背影,点了点头:“我懂了。”   岑景淮并不知道季屿的思维跟他压根不在一条线上,他掀开食堂门帘让季屿先进去,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瞧瞧,这是什么?这就是策略!   积少成多、温水煮青蛙,就不信季屿不入套!   那些不会谈恋爱的都应该来跟他学学。   “你吃什么?”季屿的声音打断了岑景淮在心里的自吹。   岑景淮咳了一声,想了想说:“包子配豆浆吧。”   “那你去四号窗口。”季屿给他指了下方向,说,“我喝粥,去二号。”   岑景淮点了点:“行。”   这会儿已经快要上早自习了,食堂里的人并不多,窗口前排队的只有小猫三两只,季屿和岑景淮很快打好了饭。   岑景淮指了指风扇下的位置:“去哪里吧。”   虽然是早上,但食堂里仍旧热得一批。一丝自然风都没有,跟个大蒸笼似的。   季屿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好。”   他决定赶紧把饭吃完赶紧离开,不然自己这个习惯了空调的人还真有点受不了。   三叶风扇在头上嗡嗡转动,带起了一股风。   虽然不凉快,但多少缓解了一些难受。   季屿夹了一筷子咸菜送进嘴里,狠狠松了口气。   要说重生后有什么不适应的,第一个就是生活条件。可惜还有两百多天才高考,只能熬着了。   季屿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侧过头正想跟岑景淮说点什么,忽然发现在巨大的风力作用下,他的校服T恤被吹得完全贴在了身上,隐隐露出了腹肌的轮廓。   季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岑景淮竟然有腹肌吗?!   季屿忍不住抬起头,细细打量着岑景淮。   他记得岑景淮说过,他身高190多。这么高的个子,若是太胖就会显得很熊壮。而若是太瘦,则会像麻杆一样干巴巴的。   岑景淮不一样,他不胖不瘦,身材是恰到好处的匀称。   之前季屿只觉得他身材好,胳膊上的肌肉也很流畅,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连腹肌都有。   没有男人能抵挡住腹肌的诱惑!学霸也不能!   季屿想起自己扁扁的小肚子,狠狠地羡慕了。   一只大手忽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季屿抬眸,就见岑景淮正饶有兴致看着他:“盯着我做什么?”   他笑了:“就着下饭?”   猝然被抓包的季屿有些不好意思,他摇摇头,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和羡慕,开口问道:“你腹肌是怎么练出来的啊?”   不知道他能不能也跟着学学。   岑景淮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登时明白了。   他放下筷子,挑眉看着季屿:“你喜欢?”   当然了,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腹肌啊。   季屿点头:“喜欢。”   岑景淮唇角噙笑,悠悠道:“真喜欢?”   季屿又说:“嗯!”   “那……”岑景淮握住他的手,在季屿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直接伸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手掌下是温热的皮肤和隐隐带着轮廓的腹肌,季屿吞咽了一下,手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一阵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季屿抬眸,就听见岑景淮懒懒道:“既然喜欢光看着怎么行,起码要动手摸一摸。” 第7章   季屿:“!!!”   季屿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差点从椅子上弹射而起。他飞快收回手,心虚地朝四周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方才松了口气。   转回去怒瞪着岑景淮:“你干什么?”   周围那么多人呢,万一被看到,还以为他们在搞什么食堂门。   岑景淮慢条斯理地咬了口包子,似乎很不解他的怒气从哪里来:“怎么了,不是你说你喜欢?”   “那……”季屿压低声音,“那我也没说现在要摸啊。”   “哦,我懂了。”岑景淮点头,“你的意思是想偷偷摸。”他若有所思,“原来你喜欢这种play。”   “不是!”季屿简直快抓狂了,恨不得直接摇着他的脑袋把自己的想法灌进去,“什么时候也不能摸!”   “你情我愿有什么不能的,小小年纪怎么脸皮那么薄,”岑景淮薅了一把他头上翘起的呆毛,温柔鼓励,“喜欢就大大方方表现出来,我不笑话你。”   季屿:“……”   季屿:气.jpg。   这是笑话不笑话的事吗?!这人怎么就不懂他的意思呢。   季屿举起勺子对着岑景淮凶狠地比划了两下:“岑景淮,你是不是想死?”   “没有。”岑景淮立马正襟危坐,瞅着季屿气鼓鼓的小脸。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又浪了一句,“占完便宜就想灭口,渣男啊。”   季屿:“……”   季屿咬牙:“岑、景、淮!”   岑景淮憋不住笑了。   他握住季屿的手腕,将他手里的勺子重新放回粥碗里:“好了,吃饭吧。”   到底是谁不想好好吃饭啊!   季屿狠吞了一大口粥,恨不得把岑景淮也就着饭嚼了。   偏偏食堂的风扇也在跟他作对,吹谁不好,跟和岑景淮有亲戚关系似的,专门吹他。这一顿饭的工夫,那T恤就粘在他小腹上没下来过。   让季屿想不注意都难。   救命啊,这不是故意勾-引人么。   季屿头一次觉得吃饭时间这么难熬,将最后一块咸菜塞进嘴里。他放下筷子,端着餐盘马不停蹄地往外走,那模样,跟后面有狗在撵似的。   他动作太快,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岑景淮也大松了口气。   特么的保持一个造型、让风一直能吹到小腹也太难了,差点就没撑住。   还好他顽强地坚持到了最后。   今天也是成功淮哥的一天!   两人各怀心思地出了食堂,朝教室走去。   路上,岑景淮有心再逗逗季屿。多好的机会啊,问问他自己腹肌手感怎么样、下次想什么时候摸、是想让他穿着衣服还是脱了衣服……有的是发挥空间。   然而瞅着季屿生胖气的后脑勺,他摸了摸鼻子,到底没敢。   万一把人逗炸毛,彻底不理他就坏了,还是克制一点吧。   可惜了。   岑景淮遗憾地叹息一声,赶在季屿进教室之前提溜住了他的后衣领。   “干嘛。”季屿没好气地转过身,伸手想要拍开他的手。却被岑景淮眼疾手快地截住,跟他轻轻击了个掌。   “回见。”   还挺有仪式感。   季屿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本不想理他。但对上他含笑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到底小声回了一句:“回见。”   季屿今天是最晚到的,放眼全班,只有他的座位是空的。   同学们已经开始沉浸式学习了,他还在慢吞吞地擦桌子,丝毫不见高三的紧迫感。   “可算是来了,”宁乐彬抓住他的胳膊,像抓着根救命稻草,“我还以为你睡晕过去了,早上那么喊都不醒。”   季屿拉开椅子坐下去:“有事?”   “嗯。”宁乐彬拿着一本摊开的练习册凑过来,“有一道数学题不会,问了班长和课代表,他们也不会,就等着你了。”   季屿一顿,心说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上辈子他虽然考到了博士,但所学内容跟高中完全不同。这么多年过去了,高中知识他早还给老师了。   别说给宁乐彬讲题,不让宁乐彬给他讲就不错了。   季屿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想说自己不会,让他去找老师。目光不经意瞄到那道题,登时顿住了。   什么鬼,他竟然会做!   难道看错了?!   季屿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拿起练习册,把那道题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终于恍恍惚惚地确定,他真的会。   不但如此,还能想出至少三种解法。   巧合吧。   季屿缓缓吐出一口气。   毕竟再怎么忘,他本身底子也算厚的。会一道题不算什么,不能大惊小怪。   然而季屿把那本练习册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继续翻了一页,发现他会、还是会、确定一定肯定全都会。   这是怎么回事?   季屿惊呆了,难道是重生的补偿吗?   让他对所有学过的知识都记忆犹新,永远不会忘?   宁乐彬见他看到题后就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不会做被打击到了。也是,班里谁不知道季屿最要强。   别说做题,连内务都要争第一。   宁乐彬咳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他。却见季屿从桌洞里掏出一个本子,拿起笔刷刷刷就是一通写。   这是在干什么?   难不成沮丧得连嘴都不想张了,在用文字跟自己对话?   妈耶,那自己岂不是成罪人了?!   宁乐彬正胡思乱想,一个写满了运算步骤的本子递到了他眼前。   季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指,对宁乐彬道:“给,我写得很详细,你应该能看懂。”   就是太久没写过那么多字了,累得慌。   宁乐彬一呆:“啊?”   反应过来后忙接过了本子:“好的好的。”   他低下头,当看到上面那一二三种算法时。哐当一声,差点给季屿跪了。   大佬,请收下他的膝盖。   怪不得季屿这几天那么反常,感情是什么都会学无可学了。这就是大佬的松弛感吗?宁乐彬捧着本子,哇的一声在心里哭了出来。   这是他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   不过——   宁乐彬抬眸往周围望了望,果不其然,很多同学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瞟。偶尔还会低头按手机,一看就是在说季屿的事。   宁乐彬笑了。   他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挺受打击的,但这些人更可怜。   恐怕还想着季屿不学习了,自己也有可能考第一吧,为他们默哀,希望他们到时候看到季屿的成绩还能笑得出来吧。   宁乐彬瞄了眼日历上的时间,平生头一次期待起了下周的考试。   季屿不知道好朋友的恶趣味,早自习和第一节课他都是睡过去的。   许是老胡跟其他老师打过招呼了,任课老师并没有对他上课睡觉的行为表示出什么不满。甚至路过他时,声音都放轻了。   在全班同学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季屿睡了个喷香的回笼觉。要不是中间要起来上厕所,他能连续睡一上午。   昨天还有些不习惯,一会儿不做题就难受,但现在他已经开始体会到不学习的快乐了!   人非草木,无需成材。   努力的人那么多,少他一个怎么了。   季屿瞄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偷偷摸出藏在桌洞里的手机,点开了开心消消乐。之前有三关他不是最高分,今天必须追上去。   没有人能越过他拿第一,没有人!   其中两关很简单,季屿轻轻松松超过了所有人,站到了排行榜第一的位置。但剩下的那一关就不行了,无论他怎么计算走位积分,离第一始终差一点。   季屿死磕了整整一天,把所有精力都消耗光了,仍旧是第二。   这可怎么办?季屿难受得抓心挠肝。   在网上找的兑换码已经全部用完,他无奈之下,只能向好友发送精力赠送请求。希望有好心人能及时看到,帮他一把。   与此同时,学校小树林里。岑景淮半蹲下-身,一把抓住了赵承宗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跟自己对视:“这是第一次。”   “淮、淮哥,”赵承宗的声音抖得不像话,显然怕到了极点,“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找季屿麻烦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岑景淮嗤了一声,“早着呢,你一共找过季屿几次?”   他眯起眼睛,手上微微用力,扯得赵承宗眼睛都变了形:“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赵承宗脸涨得通红,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颤巍巍道:“三、三次,真的就三次,我发誓。”   “行,”岑景淮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碰过他的那只手。而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承宗,“明天这个点,继续来这里找我。”   “让我打三次,这事儿就扯平了,要是再犯……”   岑景淮笑了:“你可以试试。”   赵承宗拼命摇头,显然已经彻底怕了。   别说再去找季屿麻烦,从此以后他见到季屿都得绕道走!   岑景淮懒得留下来看落水狗挣扎,去小卖铺买了瓶水,边喝边往朝教室走。   不知道季屿这会儿在干什么……   他照例点开几个软件,想看看季屿有没有新动态。   然而季屿属于八百年不发状态的那种人,岑景淮看了微信、企鹅、小红书、微博……全都空空如也。   早猜到了。   他叹了口气,最后点开了消消乐。那天他加季屿好友时,在他主屏幕上看到的,回去就跟着下了一个。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谁知就看到了邮箱里那个精力请求。   岑景淮瞬间支棱起来了。   这是求助吗?不!这是天降的刷好感机会啊!   他用最快速度点击了赠送,而后打开微信,给季屿发了条消息。   【年年有鱼】:精力不够了?   季屿那边秒回。   【季屿】:你怎么知道?   【年年有鱼】:看到你的申请了。   【年年有鱼】:现在够用了吗?   【年年有鱼】:不够消消乐号发我,我让朋友加你。   季屿有点不好意思,但实在抵不住精力的诱惑,将消消乐号发了过去。   岑景淮轻笑一声,把号码复制下来,发到了跟王明礼他们的四人小群里。   【年年有鱼】:别撩闲了,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年年有鱼】:把这个号码在班级群里发一下,让他们去加好友,给我朋友送一下精力。   王明礼詹浩宇和沈休正在讨论周末要去哪玩,看到这条群消息,齐刷刷沉默了。   王明礼瞠目结舌:“他、他是不是被盗号了?”   沈休的重点却在这:“消消乐?他居然玩消消乐!”   唯有詹浩宇众人独醉我独醒:“盗什么号,这口气一看就知道是本人。”   王明礼沈休:“……”   也是。   一般人模仿不出这骚里骚气的感觉。   王明礼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朋友能让他做到这一步,多问了一句。   【懂事明理】:你哪个朋友啊,我认识不?   【年年有鱼】:你打听他做什么?   【年年有鱼】:别想了,打听他也不乐意认识你。   【年年有鱼】:少说话多做事。   这是请人帮忙的态度?!   王明礼怒,恶狠狠戳着屏幕。   【懂事明理】:你又不是没在班级群里,你自己怎么不发?!   【年年有鱼】:大群里人太多。   王明礼哼了一声。   【懂事明理】:怎么,你还社恐?   岑景淮唇角噙笑,慢悠悠地靠在柱子上打字。   【年年有鱼】:倒不是。   【年年有鱼】:主要是我不能跟那么多男的女的说话。   【年年有鱼】:不然不好跟我未来对象交代。   【年年有鱼】:你们就不一样了。   【年年有鱼】:你们没有男德。   【年年有鱼】:当然,未来也不一定能找到对象。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第8章   岑景淮人缘好、号召力强,王明礼把消息发到群里,见是他的朋友需要帮忙,看到的人二话不说,立马去加好友了。   什么?不是所有人都有消消乐账号?   这还叫个事?脑筋怎么那么死板呢。现场注册一个不就得了,又不费什么劲儿。   难得淮哥有事,不上不是二班人!   必须把排面给他撑起来了!   以至于季屿不过一个刷新的工夫,他的好友申请就爆满了。   季屿目瞪口呆。   他以为岑景淮说的找朋友帮忙是找三四个,最多不过五六个,万万没想到直接乌泱泱来了一大群。   季屿手忙脚乱点了通过,又一键发送了精力请求。将那边赠送的精力全部接收后,低头给岑景淮发微信。   【季屿】:谢了。   【季屿】:好多人啊,你从哪找的?   岑景淮像是一直守在手机旁边似的,几乎是下一秒就回复了。   【年年有鱼】:跟我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   【年年有鱼】:没找,都是他们主动的。   【年年有鱼】:人缘太好没办法。   季屿:“……”   这个人真的好欠打啊。   【季屿】:你能不自恋么?   看着那个硕大的问号,岑景淮忍不住笑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季屿此时的表情,肯定是嫌弃外加无语的。   可惜了,没能亲眼看见。   岑景淮抬眸,怎么看教室前面那堵墙怎么不顺眼。   好好一个高三大集体,分什么一班二班。国家都鼓励早婚了,他们学校倒好,净搁这儿扯后腿。   这不是坏人姻缘么。   岑景淮身体后仰,翘着唇角靠在椅背上打字。   【年年有鱼】:什么叫自恋?   【年年有鱼】:我这是对自我有着清晰的认知。   季屿:“……”   好好好,你骚你说得对。   季屿懒得跟他斗嘴,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关掉了对话框。   有这个时间,他不如多玩几把游戏,争取早点把第一拿下。   岑景淮等了几分钟都没等到新消息,知道季屿应该是打游戏去了。无奈一笑,退出了微信。   谁能想到呢。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他和季屿之间的小三就从学习变成了游戏。   真是世事无常啊。   岑景淮唏嘘,抬眸环视一周,觉得没有季屿的教室实在不值得他睁眼。捞起身后的抱枕,趴下去睡觉了。   昨天太兴奋没怎么睡好,刚好这会儿补个眠。   也就没有看到,群里的话题从某句发言开始就歪楼了,而后彻底失控。   起因是有人觉得他们加的那个消消乐头像十分眼熟,然后一堆闲得蛋疼的人扒来扒去,直接扒到季屿头上。   这个结果一出,群里整整沉默了三分钟。   他们高三谁不知道季屿啊,蝉联年级第一整整两年,卷王之王。为了节省时间,连厕所都是跑着上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上课玩消消乐?还欲罢不能地到处求精力瓶!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散了散了,头像一样很正常。我用下次考试成绩发誓,绝对不可能是季屿。】   【没错,人家学习时间都不够,哪会有心思搞这个。】   【而且也没见他和淮哥来往啊,应该就是巧合。】   开始,群里都是这样一面倒的声音。但很快,就有人弱弱地出声了。   【那什么,你们知道的,我们寝室有个一班的学霸。他昨天回来说,季屿现在不学习了,下课不学上课也不学。】   【啊??真的假的??】   【真的,据说季屿现在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   【卧槽!!他们班主任都不管的吗?!学神你怎么了学神!你醒醒啊,已经高三了,快高考了!】   【不管的,好像是之前季屿太拼累病了,老师就不让他再学了。】   【还有这种好事?我也想这样……】   【看看你的分数,再看看学神的分数,梦醒了吗?】   【所以到底是不是季屿?】   对啊,到底是不是季屿?二班人,包括王明礼三个在内,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学校里没有秘密。   谁在重点班还没点人脉了,很快就有人打听出来。之前群里说的确实没错,季屿现在是真不学习了,并且附赠图片若干。   有他睡觉的、打游戏的、神游太虚的……反正没一张在干正事。   所以岑景淮那个神秘的朋友,应该就是季屿没跑了。   啊这。   怎么说呢,就心情复杂。   这个结果太过匪夷所思,极大激发了人们的八卦欲,当天就被传到了学校贴吧里。   从前贴吧里提到季屿,都是千篇一律地说他如何如何努力、成绩如何如何好。这个帖子却仿佛清流中的一股泥石流,刚发出来就以压倒性的回复量窜到了首页,成为了本吧第一热帖。   于是,原本只在高三两个班之间小范围流传的事儿,只经过短短半天的发酵,就传遍了整个学校,连老师们都听了一耳朵。   所有人都知道了高三理科年级第一,那个叫季屿的,他,堕落了,不学习了!很快就要保不住现在的名次了!   吃过晚饭,季屿没直接回教室,而是和宁乐彬一起去了奶茶店买奶茶。   岑景淮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再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屿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看自己。   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转头小声跟宁乐彬咬耳朵:“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啊,”宁乐彬心大的一批,压根什么都没感觉出来。抬起头四下环顾了一圈,茫然,“没有啊,怎么了?”   季屿:“你没发现一直有人往我们这边看吗?”   宁乐彬:“……”   宁乐彬死鱼眼看着他:“你是不是在凡尔赛?”   这下轮到季屿迷茫了:“什么凡尔赛?”   “回去好好照照镜子吧,自己长什么样不知道?”宁乐彬瞅着他那副无知无觉的模样,没好气道,“需要我细数一下从高一到高三有多少人给你写过情书吗?”   是这样吗?   季屿摸摸鼻子,彻底被宁乐彬带偏了,也就错过了第一时间知道真相的机会。   季屿买了三杯奶茶,他和宁乐彬要的是两人都喜欢的椰果奶茶。给岑景淮的则是店员推荐的茉莉奶绿,据说这款卖得最好,比较不容易出错。   到了四楼,他让宁乐彬先回去,自己拎着奶茶去敲了敲二班的门:“同学你好,麻烦帮我喊一下岑景淮。”   彼时,岑景淮正抓着王明礼詹浩宇和沈休三人,给他们讲自己和季屿的故事。听到有人找,漫不经心地撩了撩眼皮:“谁啊,没点眼力……”   教室前门逐渐打开,完整地露出了季屿那张脸。   岑景淮咳了一声。   岑景淮憋不住乐了:“怎么知道我想出去透透风,可真贴心。”   旁边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的王明礼三人:“……”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可以这么不要脸的?   岑景淮站起来,正要往外走,胳膊就被拉住了。   詹浩宇压低声音:“他为什么要给你送奶茶?”   哦。   岑景淮微笑,差点忘了这狗东西是季屿粉丝来着。   “为什么?”岑景淮瞅着他那副酸里酸气的模样,笑了,“对一个人好要什么理由?”   说完,再不耽误,迈开大步直奔季屿而去。   詹浩宇:“……”   他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走廊里,岑景淮接过季屿手里的奶茶:“给我的?”   季屿点了点头:“嗯,谢谢你上午帮我弄精力瓶。”   “说了不用客气,”岑景淮剥开吸管喝了一口,懒洋洋地靠在大理石台面上,“这点小事算什么,还跟我见外上了。”   “没见外。”季屿怕他误会,忙解释道。   他就是觉得岑景淮对自己挺好的,不知道怎么回报,索性买杯奶茶意思意思这样子。   “哦,没见外,”岑景淮重复了一句,意有所指,“那就是单纯想买了。”   季屿还是经验太少,不知道老狗逼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生物,也没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闻言肯定道:“嗯。”   他这么乖,岑景淮都不忍心欺负他了……   才怪!   良心是什么,他表示压根没有那玩意。   岑景淮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揉揉季屿的头。然而想起教室里那六十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到底作罢了,打算退而求其次讨点口头便宜。   他晃晃手里的奶茶,问季屿:“这是什么味的?还挺好喝。”   “是吗?”季屿有些开心,任谁送的礼物被肯定都会开心。他指了指杯子上的标签,说,“茉莉奶绿,店员推荐的。”   店员推荐?   岑景淮心里一动:“你没喝过?”   “没,”季屿摇了摇头,“我一般喝椰果的。”   季屿喜欢椰果。   岑景淮不动声色地记下来,而后自然地把奶茶往他唇边送了送:“要不要尝尝?好喝下次可以买。”   他们俩用同一个吸管不太好吧。   大庭广众的,季屿有点不好意思,拒绝道:“不用了。”   “怎么,”岑景淮挑眉,“嫌弃我?”   “没有没有,”季屿摆手解释,“我就是……”他想了想,谨慎地找出一个形容词,“就是觉得这样有点太亲密了。”   “这怎么能叫亲密?”岑景淮诧异。   不然呢?季屿比他更诧异。   “真亲密……”岑景淮顿了顿,懒懒一笑,“我就直接让你尝我嘴里的了。” 第9章   季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岑景淮,不明白他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张坦然的脸,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就……真的不觉得害臊吗?   事实证明,岑景淮真不觉得,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害臊”这两个字。   岑景淮半倚在大理石窗台上,任凭季屿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逡巡。整理衣摆的间隙,甚至还能礼貌地问一句:“需要我换个姿势吗?”   季屿甘拜下风。   他没好气地把吸管塞进岑景淮嘴里:“喝你的吧,我回去了。”   “真贴心,”岑景淮不甘寂寞地又口花花了一句,抢在季屿离开之前拉住了他,“等下。”   季屿回头:“有事?”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宵夜?”怕他暂时接受不了逃寝,岑景淮咽下带着淡淡茉莉花香味的奶茶,补充道,“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宿舍顶楼。”   季屿的眼睛瞬间亮了:“要。”   上辈子,季屿是毕业后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秘密基地,据说很多人都经常上去吃吃喝喝。可惜那会儿他一心学习,从没参与过。   没想到重来一次,竟然还有弥补遗憾的机会。   “行,到时候我联系你。”岑景淮笑笑,又问,“能吃辣吗?喜欢哪种口味的小龙虾?蒜香麻辣还是五香?”   季屿想了想说:“五香的吧。”   他不喜欢大蒜味,也不太能吃辣,五香的刚刚好。   “多少钱?”季屿摸出手机,打算给岑景淮转一半过去,两个人的宵夜不能让他一个人出钱。   “看不起谁呢。”岑景淮嗤了一声。   有他在的地方用得着季屿A钱?   知道季屿是个倔的,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岑景淮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你买两杯茉莉奶绿吧。”   顿了顿,揶揄地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杯:“当然,买一杯然后跟我进行亲密行为也行。”   季屿:“???”   季屿:“……”   季屿脸皮子发烧,什么A钱不A钱的瞬间抛到了脑后。他瞪着岑景淮,低声呵斥:“你能不能正经点?”   万一被人听到了,还以为他俩今晚想干什么呢。   岑景淮惊讶:“这两个字不是你先提的?”   他啧了一声,把奶茶往窗台上一放:“行不行了年级第一,怎么还双标呢。”   季屿:“……”   季屿心累地摆摆手。   算了,随便他。   虽然他要强,喜欢争第一。但在骚这件事上,他心甘情愿输给岑景淮。   岑景淮瞅着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抓住他的手掌立起来,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那晚上见。”   季屿挥挥手:“晚上见。”   两人说话时就在走廊上,没避着人。   因此一班二班的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没胆子偷听。但看他们的模样,显然是熟稔的不能再熟稔了。   就离谱。   这两人在年级里算是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之前也没见他们来往过啊,怎么忽然之间就这么好了?   不过没关系,一切搞不清的事都可以归咎于爱情来得太突然!   一班同学看着面带兴奋的季屿,二班同学看着志得意满的岑景淮,齐齐得出了结论。   于是,等季屿回到座位,就迎来了一个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宁乐彬。   “老实交代,你和岑景淮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季屿推开他的大脸,收拾了一下桌面,“朋友呗。”   “少来!”宁乐彬不信,“朋友你给他送奶茶?”   季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还顺便给你买了一杯,那我们俩什么关系?”   宁乐彬:“……”   好、好像有道理啊。   “别瞎想了。”季屿打了个哈欠趴下去,“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题。”   瞬间暴击。   宁乐彬苦兮兮地拿起笔,正准备继续在题海里奋战,就听到季屿道:“哦对了,晚上你先回去吧,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宁乐彬停下笔:“你去哪?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季屿翻了个身,侧脸在抱枕上蹭了蹭,含糊道,“我跟岑景淮一起。”   宁乐彬:“???”   宁乐彬:“呵。”   说好的普通朋友呢,他信他个鬼!   季屿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是被晚自习铃声吵醒的。他一个激灵爬起来,摸出桌洞里的手机就往外冲。   得赶紧去奶茶店,不然等会儿人就多了。   果然,等他买完奶茶,后面已经乌泱泱排了一大波人。   还好还好,季屿心有余悸地擦了把头上的汗,点开微信准备给岑景淮发消息问问他在哪。   刚打了一个字,肩膀忽然一沉。   季屿回头。   “搞定了?”岑景淮从背后半揽住他,顺势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笑吟吟夸了一句,“可真快。”   搂搂抱抱多了,季屿已经对他这些小动作免疫了。压根没察觉到两人这会儿的姿势有多暧昧,只下意识回了一句:“男人不能说快。”   “哇哦,”岑景淮在他耳边吹了个流氓哨,轻笑,“季屿,你这是在对我说骚话吗?”   季屿一呆,恨不得抽死上一秒的自己,怎么就没克制住呢。   他尴尬:“不、不是。”   这就害臊了?果然还是见识得少了。   岑景淮在心里感叹,决定身体力行,好好锻炼锻炼他。年纪轻轻的脸皮这么薄怎么行。   “没事,”岑景淮一手揽着他,一手拎着小龙虾。像个人体挂件似的挂在季屿身上,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挪,“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我肯定任凭你为所欲为,不会喊破喉咙让人来救我。”   “去你的。”季屿没忍住笑了,曲起胳膊肘往后怼了一下。力道很轻,仅仅是岑景淮能感知到的程度,“走开,别贴着我,热。”   这要是仅有两人的空间,岑景淮打死都不会放手。   但现在刚好是放学,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知道季屿不喜欢被人围观,便没再纠缠,痛快放开了。   饭要一口口吃,鱼也一样!   因为怕出事故,学校天台一直是锁着的,但这难不倒岑景淮。   他用了巧劲直接将门锁打开,推开了轻飘飘的木门。   这是季屿第一次上顶楼。   他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满眼都是好奇。等他参观完了,岑景淮已经将小龙虾包装盒打开了。   浓郁的鲜香味霎时蔓延开来。   季屿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感觉会好吃。”   “必须的,”岑景淮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这家我吃了很多年的,待会儿你尝尝,喜欢下次带你去店里吃。”   季屿浑然没察觉到这又是一次约饭信号,无知无觉地应了:“好啊。”   店家东西给得很齐,一次性手套、筷子,甚至连垃圾盒都有。   季屿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戴上手套开始吃虾。   因为嫌浪费时间,他很少吃小龙虾这种费事的东西。因此剥壳技术十分生疏,岑景淮已经剥两个了,他一个还没吃进嘴里。   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季屿脸红了红,闹小脾气了:“笑屁啊。”   “我错了,”岑景淮将那两个完整的虾仁放到他掌心,痛快道歉,“给你赔罪。”   季屿本不想要,但再一想,这是道歉礼又不是白要的,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龙虾肉一入口,季屿眼睛就亮了。   岑景淮的品味没得说,这小龙虾确实好吃。肉质紧实、味道鲜美,不用沾汤就非常入味了。   季屿细细咀嚼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刚刚不是嘲笑你的意思。”岑景淮忽然开了口。   嗯?   季屿转头,那是什么?   “是……”岑景淮又给季屿剥了只虾,微微一笑,“觉得你很可爱。”   季屿一呛,登时咳了个惊天动地。   这脸皮未免也太薄了。   岑景淮无奈将奶茶递到他唇边:“赶紧喝一口。”   季屿瞪他一眼,接过猛灌一通方才好了一点。   只是却留下了后遗症,说什么都不肯再要岑景淮剥的虾了。   行吧。   岑景淮拗不过他,干脆凑过去手把手地教:“不能硬剥,看到这里了没?对,就是第二关节。”   他拉着季屿的手指放上去,让他亲自感受位置:“在这里多按几下,会好剥很多,你自己试试。”   原来要这样。   季屿悟了。   他掐掉虾头,按照岑景淮说的在第二关节处压了几下。果然,原本坚硬的壳变软了很多,几下就剥开了。再抽掉尾巴,就是一枚完整漂亮的虾肉。   “真的哎。”季屿抬眸看着岑景淮,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嗯。”岑景淮点头,夸了他一句,“干得好。”   季屿嘿嘿一笑,把那枚虾肉递给他:“给。”   岑景淮一愣:“给我的?”   “嗯。”季屿点头,十分恩怨分明,“谢谢你教我。”   说完,继续低头剥虾了。   岑景淮从小到大,吃过许许多多好吃的。   他从没在意过,不过些填饱肚子的东西罢了。   然而今天这枚小小的龙虾肉,却第一次让他产生了珍惜的感觉。   夜色笼罩了整个天台,岑景淮身体后仰,靠在墙上静静看着季屿。   他正在认真剥虾,睫毛长长地垂着,嘴唇微微抿起。像在干一件什么神圣的事,认真又努力。   暖黄色的灯光铺洒下来,食物的香味萦绕在鼻端,而身边则坐着他喜欢的人。   岑景淮的眸光一寸寸柔和下来。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岑景淮。”   季屿忽然靠过来,小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嗯?”岑景淮应了一声,对上那双期期艾艾的眸子,心跳忽然加快了。   夜黑风高,气氛正好,寡男寡男。   正是最适合干点什么的时候,难道季屿……?   岑景淮的眸光扫过他微红的耳根子,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有些沙哑了:“怎么了?”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季屿说。   岑景淮说:“什么?”   “就是找对象的标准那里。”季屿有点不好意思地抠了下手指。   担心他忘了,提醒道:“性别不能卡的太死、也不能找学习特别好的、得找个力气大会翻墙的。”   “嗯。”岑景淮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拼命按捺住剧烈的心跳,紧张地等着他的下文。   季屿:“所以你们班坐最后一排,长得又高又壮的,皮肤还有点黑的男生,叫什么啊?”   岑景淮:“……哈?”   岑景淮的表情咔嚓一声,裂开了。 第10章   岑景淮的笑容逐渐消失。   岑景淮捏紧手中的奶茶杯,顶着头上隐隐的绿光,努力保持优雅从容。   “哦?我们班最后一排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季屿丝毫没察觉出什么异样,闻言老老实实道:“就咱俩说话那天,他刚好从我们旁边跑过。然后今天我去给你送奶茶,发现你俩是一个班的。”   岑景淮点头:“懂了。”   原来是杜……杜什么来着?脑瓜子嗡嗡的想不起来了,总之是他蓄意勾引!   不然什么时候经过不好,偏偏选在那个时候。   呵,岑景淮冷笑。   怪不得他去年十二月份听杜那个谁跟别人提起过季屿,说季屿很厉害,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什么。   瞧瞧,这不就对上了。   要真没点龌龊想法,谁家好男人会整天把另一个人挂在嘴边啊。   至于季屿,季屿能有什么错?他只是太单纯被外面野男人的套路骗了罢了。   无辜躺枪的杜同学:“???”   去你妈的恋爱脑!听到了吗?!去、你、妈!   季屿等了半晌都不见岑景淮回话,以为是自己说得太笼统他对不上号。费力回忆了一下,又补充道:“对了,他手上还戴着黑色的……”   话到一半,他忽然惊呼一声拨开岑景淮的手:“想什么呢,你奶茶撒了。”   岑景淮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用的力气太大,奶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了出来,淅淅沥沥撒了一裤子。   “没事,”岑景淮微笑,掏出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拭,“我经常这样,力气太大没办法。”   他故意咬重了“力气太大”这四个字的读音,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奈何季屿一点儿没get到,只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你也挺不容易的。”   岑景淮盯着季屿,试图从他那张无知无觉的脸上看出点儿别的来。   季屿一愣,弯唇对他笑了笑。   岑景淮继续盯着季屿。   季屿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想了想,把手里剥好的小龙虾递了过去:“给。”   岑景淮闭了闭眼,反手将小龙虾塞进他嘴里,叹息:“确实不容易。”   撩了半天结果人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上哪说理去!   不过这都不是事。   木头可以慢慢开窍,他那个荒谬的念头却是要尽早打消的。   想起杜那谁,岑景淮就忍不住磨牙。他到底哪里比自己好?!凭什么能让季屿注意到!   岑景淮深深地呼吸,努力让成熟冷静打败汹涌的嫉妒心:“你刚刚说的那个人不行。”   他要是不提,季屿都快忘了这茬。   说到底他也不是喜欢那个人,纯粹是对岑景淮的提议有些跃跃欲试,顺口问了一句而已。   “为什么?”季屿好奇。   岑景淮垂眸,胡说八道:“他有对象了,而且跟他对象关系可好了。天天腻在一起,放假都不舍得回家。”   “哦。”季屿点点头,继续剥虾了。   就这?   岑景淮诧异:“你不伤心?”   “我为什么要伤心?”季屿比他更诧异。   岑景淮:“你不是……不是对他?”   “没有啊,”季屿喝了口奶茶,莫名其妙,“喜欢哪有那么简单,因为之前是你给的建议,我才问的。”   他小声嘟囔:“不然我怎么会注意到他。”   因为是你!   是你!   你!   岑景淮脑子里的烟花轰的一下炸开了,什么沮丧酸气瞬间不见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季屿,重复道:“因为我?”   季屿毫不犹豫道:“是啊,咱俩是朋友嘛,你说的我肯定相信。”   虽然这人经常不正经还口花花,但他一点也不讨厌。   相反,重生的这几天,他觉得最好的事就是认识了岑景淮。   季屿举起奶茶杯在他的杯子上碰了碰,一笑:“干杯,庆祝我们认识……”   一句话没说完,眼前骤然一花,紧接着就被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岑景淮?”季屿茫然地张着两只手,好好说着话呢,忽然这是怎么了?   “别动。”岑景淮将脑袋埋进他颈窝,汲取着他清爽的气息。整个人一扫之前的颓丧,重新变得振奋起来。   季屿迟钝是真迟钝,但甜起来也确实让人无法招架。   这么真诚又毫无防备的样子谁能顶得住!就问谁顶得住?!   不行啊淮哥。   岑景淮在心里叹息,情绪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怎么办呢,这辈子就栽在这个人手里了。   “你没事吧?”季屿见他久久不放手,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两个人有十几里厘米的身高差,再加上岑景淮之前是练游泳的,还是水平最顶尖的那一波,肌肉水平和力量完全是季屿无法比的。   这么一抱,就将他衬托得非常小只。   整个儿的陷进岑景淮怀里,只在肩膀上露出一个头,看起来可爱又好笑。   “没事,”岑景淮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急,压抑住狂跳的心脏,恢复了老狗逼本性,“我就是太高兴了。”   “哎?”季屿不解,“高兴什么?”   “年级第一乐意跟我做朋友,能不高兴么。”   季屿心疼地看着他,原来岑景淮心理那么自卑吗?他大方地张开双手,主动回抱住了岑景淮,豪气地给自己挖了个深坑:“抱吧,随便抱。”   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岑景淮一听,立马抱得更紧了。   开玩笑,这次是季屿主动的!   当天晚上,两人一直在天台呆到了半夜。虽然没像岑景淮期待的那样,花前月下互诉真心什么的,关系却比之前更好了。   翌日一早结伴去教室,季屿还送了他几本笔记。   “这是我之前记的,对你应该会有帮助。”季屿拍了拍岑景淮的肩膀,“好好学习,成绩会提上来的。”   虽然他摆烂了,但还是希望好朋友能好好学的。   岑景淮:“……”   岑景淮嘴角抽了抽,僵硬地接过了那几个厚厚的本子。   季屿见他表情不对,疑惑:“你不喜欢吗?”   “喜欢,”岑景淮面无表情,像捧着一堆炸-弹,“我他妈喜欢得都说不出话了。”   “那就好。”自觉做了好事的季屿拉上书包,冲他挥挥手,率先走进了教室。   岑景淮木着脸捧着一大堆笔记走进二班,从前门到座位短短几步,就成功把自己变成了屋子里最靓的仔!   “卧槽!”王明礼目瞪口呆,“淮哥,你手里的是什么?笔记本?你要开始学习了?”   “真假?”沈休不信老狗逼有这个自觉,站起来想要仔细看看,却被岑景淮一个眼刀子吓退了。   “搞什么啊。”沈休嘟嘟囔囔,又不是宝贝,护那么紧干嘛,看都不让看。   连向来淡定的詹浩宇都绷不住了,放下笔问岑景淮:“你真要学习了?”   岑景淮没理他们,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将几本笔记放进桌洞,越过自己的座位继续往后走,最后停在了杜子建桌边。   可喜可贺,经过一晚上的咬牙切齿和辗转反侧,岑景淮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杜子建。   他的一生之敌!   “起来一下。”岑景淮屈指在桌面上叩了叩,淡声道。   杜子建哪敢不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岑景淮没骂人也没打人,但他就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度不友好的气息。   杜子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怂得压根不敢他对视:“淮、淮哥,找我有事吗?”   岑景淮蹙眉:“站直了,抬头。”   杜子建下意识照做。   岑景淮随便点了个人:“王明礼你过来,看看我俩谁高。”   王明礼:“???”   这是在抽什么风?   但还是仔细看了看:“你高,你比杜子建高半个手指头。”   他就说杜子建没他高!   憋了一晚上的气总算顺了不少,岑景淮哼笑一声。丢下一脸懵逼的杜子建,施施然回了自己座位。   二班同学:“???”   这是在干什么?男生该死的胜负欲吗?不懂不懂。   岑景淮也没打算让他们懂,他和季屿的事两个人知道就行了,让他们多人知道干什么。尤其是那个杜子建……   想到这里,岑景淮忍不住转过头,再次盯住了他。   虽然昨晚季屿解释清楚了,可他还是不爽。这个人凭什么让季屿印象那么深?自己都没这待遇!   杜子建:“……”   杜子建:救命啊!   杜子建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淮哥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看着他啊?他哪里惹到他了他道歉还不行吗?!   求求放过孩子吧。   泪.jpg。   岑景淮丝毫没有自己吓到人的觉悟,不但如此,他甚至还想凑过去仔细研究演技杜子建的面相,看看他究竟哪里有过人之处。   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任课老师救了杜子建。   “岑景淮!好好的你闹什么妖呢,给我去走廊上站着!”   出去就出去,岑景淮吊儿郎当地站起来,径直往外走。反正后门上有小窗口,他一样可以看杜子建。   杜子建:“???”   大哥我给你跪了还不行吗?!   事实上不用他跪,一出门岑景淮就改了主意。多好的机会啊,为什么要浪费在杜子建身上,有这个时间他当然是去看季屿了!   岑景淮单手插兜,慢悠悠地晃到了一班的前门处。   彼时,季屿刚睡了一觉,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整理头发。昨晚不仅岑景淮没睡好,他也一样。无他,第一次逃寝太兴奋了,余韵无穷,回味着回味着就失眠了,只好白天补。   季屿扒了扒头发,正想喝口水,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下意识抬起眸,然后就在小窗口看到了岑景淮那张脸。   季屿:“!!!”   季屿震惊,比划着做了个口型——你怎么在这里?   岑景淮指指他,又笑了笑,意思是来看你。   他有什么好看的?季屿急了,早上不是还想好好学习么,站走廊里怎么学?   他张了张嘴,正想让岑景淮赶紧回去,能听一点是一点,头顶陡然传来一声厉喝:“季屿!”   季屿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啊!”   “啊什么啊?”物理老师板着一张脸,粗声粗气道,“我叫你好几次了知不知道?”   物理老师是个古板的老学究,对季屿这段时间的学习状态早就不满意了。一天天的,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课外书,哪里像个高三生。   偏偏他们班主任是个心肠软的,非说季屿之前太紧绷了,现在这样放松挺好,让他们不用多管。   物理老师只好忍着。   可是今天,物理老师实在忍不了了!   好个屁!   再这样下去好好一个清北苗子就废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季屿:“说说吧,你刚刚在干什么?”   第一次被老师在课堂上点名批评,季屿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就……走了一下神。”   走神?   呵,他信他个鬼!   物理老师冷笑,当他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呢。   物理老师把书往讲桌上一拍,决定好好给季屿个教训,这孩子不管是不行了。   “以为我在讲课就不知道是吧,”物理老师气冲冲走下讲台,直奔前门而去,“我倒要看看外面有什么东西勾得你神魂颠倒,连课都不听了!”   说完,猛地拉开门。   岑景淮那张帅逼脸霎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物理老师沉默了。   一班人也沉默了。   沉默是今早的一班。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唯有岑景淮丝毫没受到影响,他自然地抬起手打了声招呼:“老师好,我是岑景淮,隔壁二班的。”   顿了顿,贴心地补充道:“那个勾得季屿神魂颠倒的东西。”   物理老师:“???”   一班同学:“???”   一班同学:“!!!”   班级里陡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吹口哨的、拍桌子的,动静大得几乎能掀翻天花板。   季屿深深低下头,耳根子一点一点红了个透。 第11章   一班物理老师执教三十年,拿过无数次省级市级荣誉。每次上公开课都有一群后辈蹲在教室后面学习,从没怯场过。   然而今天,他看着眼前这个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仿佛不知道脸皮为何物的学生,忽然感觉自己的社恐犯了。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打开这扇该死的木门!   季屿上课不听那叫摸鱼吗?不,那是放松!   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呢!   物理老师回头瞪了一眼起哄笑闹的学生,拖延了下时间,感觉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方才虎着脸转向岑景淮:“你是二班的,不在二班门口,来我们班干什么?”   “这不是快考试了么,”岑景淮丝毫没被他的冷脸吓到,对答如流,“来重点班蹭点学霸气息,争取考得好一点。”   物理老师:“……”   虽然这小子态度挺好,也有问必答,但他心里怎么就那么气呢!   教室里,不知道哪个笑点低的没憋住,一下笑了出来。紧接着就跟漏气似的,接二连三地传来噗嗤噗嗤声,物理老师闭了闭眼,心下给这群小崽子记了一笔。   物理老师忒看不上那些平日里不好好学习,到了考前就开始搞歪门邪道的人。睨了岑景淮一眼,嘲讽道:“哦,那要不要让你进来蹭啊。”   物理老师还是见过的世面太少,如果今天是二班班主任刘玉成站在这里。他就是气死、从窗口跳下去,也绝对不会给岑景淮提供任何发挥空间。   因为这玩意是真敢顺杆子往上爬啊。   奈何物理老师没经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在岑景淮听到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了。   岑景淮眼睛一亮,还有这种好事?   这是物理老师吗?不,这分明是他和季屿的媒人!   “谢谢老师。”   物理老师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谢什么,眼前就掠过一道高挑的影子。然后他就看到,本来应该站在教室外的人已经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   物理老师:“???”   不是,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岑景淮才不管物理老师怎么想,他有老婆了他当然不着急,没老婆的就只能抓紧一切机会。至于脸,脸是什么?根本没有的。   偏偏就是这么巧,今天季屿的后座请假了。   看看,看看,上天都在帮他。   岑景淮勾唇,施施然走过去坐了下来。   季屿:“……”   季屿简直要疯,也顾不得其他人明里暗里的注视了,压低声音:“你怎么进来了?”   岑景淮一脸坦然:“老师让的。”   老师那是让他进来吗?那分明是嘲讽!他不信他听不出来,这个人就是故意的!   季屿轻轻磨牙:“岑景淮,你给我等着。”   看他下课怎么收拾他!   季屿现在根本不敢想这事儿会传到什么程度,就物理老师那句暧昧的话,再加上岑景淮的回答,明天贴吧说他俩在一起了他都不意外。   这狗东西!   爱当显眼包是吧,季屿咔嚓咔嚓捏着笔,冷笑,等下课他让他当个够!   物理老师心累地回到讲台,摆摆手示意季屿坐下,转回身继续板书了。   麻了,真的麻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上完这节课离开,不然都快对大高个长得好的男学生有心理阴影了,老人家实在遭不住啊。   后半节课,一班的气氛十分诡异。   季屿和岑景淮的位置仿佛成了焦点,时时刻刻都有视线扫过来。   季屿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就躺平了。随便吧摆烂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管他怎么做都改不了,那还怕个der!   某种程度上说,季屿和岑景淮的内核还有一点点相似的。   一节课结束,物理老师破天荒没有拖堂。   几乎是铃响的下一秒就宣布下课,夹着书本急匆匆走了,跟后面有狗在撵一样。   眼看着老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季屿一把抓住岑景淮的胳膊就往外拖:“你给我过来!”   岑景淮任凭他拽着,甚至为了将就他的身高,步子还迈得小了点:“过来就过来,怎么还动手动脚呢。”   季屿回头:“闭嘴!”   岑景淮轻笑,抬手在唇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见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有胆子大的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淮哥这就走了?不多呆一会儿?”   “这我说了不算,”岑景淮吊儿郎当地抬起下巴,点点季屿,“问季屿啊,我家教很严的。”   问话的人一愣,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后,顿时拍桌子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淮哥牛逼!”   其他人也跟着笑。   一时间,教室里笑声口哨声不断,空气里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季屿:“……”   这一刻,他深深理解了那句话——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用。   不,还是有的。   季屿看着手边这个糟心玩意,反手捂住他的嘴,砰地一声关上教室门,将他拖到了楼梯拐角的无人处。   一站定,不等他发作,岑景淮先开了口。   “我错了。”他低头痛快认错,十分能屈能伸,“不该嘴上没把门什么都说。”   季屿丝毫不为所动,谁还不知道谁啊:“然后下次还敢是吧。”   岑景淮笑了:“真了解我。”   “你……”季屿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抬腿给了他一脚,“你就不能低调点吗?”   教学楼走廊虽然每天都有人清理,但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哪怕是早上也没有特别干净。岑景淮低头,就见自己的校服裤子上多了一个浅浅的鞋印子。   挺好,季屿留下的,他不打算擦了。   回去还可以炫耀一波。   季屿等了半天,见他不但一点动静没有,甚至还在走神,登时怒了:“岑景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的,”岑景淮拉住他的手,赶紧顺毛,“其实这事儿也不怪我,都是阴差阳错。”   季屿冷眼看着他。   岑景淮开始缺德地疯狂甩锅:“你想想是谁先挑的头?又是谁让我进教室的?都是你们物理老师。我是学生,哪能不听老师的话。别班老师也是老师,也得尊重。”   季屿:“……”   别说,这话还挺有道理——个屁!   季屿定定看着他那张欠揍的脸,忽然笑了:“你还挺尊师重道。”   季屿终于又发现了他的一个优点吗?岑景淮一秒钟支棱起来:“必须的。”   季屿:“那我送了你那么多笔记,算不算你的老师?”   岑景淮愣了一下,随后一点点笑开了:“当然算。”   他看着季屿,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季老师。”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很正常的称呼,到了他嘴里却莫名带上了点儿暧昧缱绻的味道。   仿佛情人间的低喃。   季屿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有些被蛊到了,他暗骂一声男狐狸精,忙收敛心神,冲岑景淮招了招手:“你过来。”   岑景淮配合地往前走了一步。   季屿说:“再过来一点。”   岑景淮挑眉,再过去两人可就要贴到一起了。不过他可不会提醒季屿,他家庭地位低他只会听话。   岑景淮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样?”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岑景淮几乎能看到季屿脸上的细小绒毛,可爱又诱人。   岑景淮喉结滚了滚,呼吸都有些重了。   狗东西倒是长得人模人样的。   季屿的目光忍不住在岑景淮脸上多停留了几秒,而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扯了过来:“尊师重道?不敢不听老师话?”   “嗯。”   岑景淮应了一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虽然知道概率很低,但他让他靠那么近还能干什么?不就是小情侣之间的那点事儿?   难不成季屿忽然开窍了?   都说男人的成熟就在一瞬间,也不是不可能。   岑景淮看着季屿的眼睛,一整个期待起来。   季屿笑了。   季屿拍拍他的脸:“去吧小淮,现在季老师命令你,回去把语文笔记罗列的内容背两篇。”   岑景淮:“……”   岑景淮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岑景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背语文课文?”   就知道他不会老实照做。   季屿冷笑:“怎么,现在又不尊师重道了?那你刚刚是在故意耍我?”   岑景淮:“……”   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挤出一个笑:“哪能啊,你说什么是什么,我回去就背。”   看着他僵硬的表情,季屿瞬间浑身舒爽。   让他骚!这下看他还骚不骚得起来!   还是得用知识的力量制裁他!   季屿扬起下巴,得意地看了岑景淮一眼,转身就走。   太厉害了季屿,今天中午必须给自己加鸡腿!   岑景淮见他昂首挺胸,跟只打了胜仗的小公鸡似的,郁闷着郁闷着就笑了。   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怎么就有人这么可爱!!   岑景淮手心痒痒的,克制又克制,到底没克制住,握住季屿的手腕猛地往回一用力,直接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   季屿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扑腾了两下没挣脱开,气得伸手在他腰上狠拧了一下:“岑景淮,你是不是找揍啊?”   “那你来揍。”岑景淮本来就没想怎么样,刚刚纯粹是情不自禁。   顺势放开他,微微撩起了衣服下摆。   看着腰上那块红通通的痕迹,他挑了挑眉:“谢谢我先说了。”   季屿:“???”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岑景淮:“你谢我?谢我什么?”   难不成他下手太重,直接把人给掐傻了?   不能啊,他掐的又不是脑子。   正胡思乱想,就听见岑景淮道:“谢谢季老师给我种的草莓印,希望季老师往后再接再厉、坚持不懈,保持良好的种植习惯。定期维护、查漏补缺,努力营造和谐师生关系一片天。”   季屿:“……” 第12章   “哈哈哈哈哈!”食堂里,宁乐彬乐不可支地把手机举到季屿面前,非让他看一眼不可,“贴吧里都在说你是渣男,拖着淮哥搞地下情不肯公开。最后逼得他忍无可忍,只能亲自下场稳定cp。哈哈哈哈哈是真的吗?”   季屿面无表情啃了口鸡腿,懒得理他。   宁乐彬:“你说话啊季屿,我知道你在听。”   季屿死鱼眼看他,反问:“是不是真的你不知道?”   他和宁乐彬是室友,又是同班同桌。除了放长假,基本时时刻刻呆在一块儿,打个喷嚏都瞒不过对方,更何况是谈恋爱这样的大事了。   “也是。”宁乐彬叹了口气,语气里竟带上了点遗憾的味道。   半点东西没挖出来,他有些不甘心,继续盘问:“那你和他现在是咋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季屿喝了口汤,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是莫名其妙,“普通朋友而已,他性格就那样。”   骚里骚气的不能当真。   是吗?   宁乐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岑景淮那个表现真的不像是对普通朋友啊,大概是自己不了解他的缘故?   也是,谁早恋搞这么轰轰烈烈,不擎等着被请家长么。   宁乐彬摇摇头,唾弃了一把自己肮脏的内心。选择相信朋友不再深究,转而继续逛学校贴吧。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凑到季屿面前:“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个,快看!”   “呦,那是谁啊?”王明礼端着餐盘从队伍中走出来,一眼就瞄到了前方的季屿。   不是他眼尖,而是在灰扑扑的高中生中,季屿太显眼了。   皮肤白、脸好看、体态又好,哪怕坐着也不弯腰驼背,俨然人群中最靓的仔。   他用胳膊肘捅捅岑景淮,暧昧一笑:“缘分啊淮哥,快,别说兄弟有好事不想着你。”   沈休和詹浩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笑了,一边往那边走一边回头道:“赶紧的淮哥,再不去人就跑了。”   几人一直很好奇岑景淮喜欢的人是谁。   不夸张地说,在消消乐那事儿之前,他们连教学楼底下的那只三花猫都猜过了,就是没想到季屿头上。   无他,这位可是学霸中的学霸。老师口中那句“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人家的梦想是远方的清华北大,可不是眼前的小情小爱。   然而谁能想到呢。   岑景淮不暗恋则以,一暗恋就搞了个大的。   王明礼回头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算了,看在老狗逼注定情路坎坷的份上,自己就大发慈悲助他一臂之力吧。   岑景淮烦死这群逼了,天天的正事不干净想着闹妖。上了一天课饿都饿死了,谁还有心情陪他们发癫。   “爱去你们去,是谁关我屁……”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到前方,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岑景淮:“……”   艹,这事儿闹的。   岑景淮憋不住笑了,脚下立马拐了个弯,直直地跟了上去。   王明礼三人眼角余光见到这一幕,齐齐冷笑一声:“呵,男人。”   王明礼是最先发现季屿的人,也是他最先走了过去。   大概是骨子里对学霸的崇敬,王明礼总觉得这一桌都充斥着知识的光辉。他挺了挺腰,让自己看起来更端正些,正要在季屿身边坐下,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咳。   王明礼抬头。   岑景淮意有所指地咳了一声,对他使了个眼色。   王明礼一呆。   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后,顿时无语了。   他本来不想理的,谁身上还没几根反骨了。然而想到老狗逼的铁拳,王明礼只得后退一步,骂骂咧咧地让出了位置。   岑景淮没一点儿抢人座位的自觉,坐下后自然地跟季屿打了声招呼:“怎么来这么早?”   二中有三个食堂,季屿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岑景淮。往旁边让了让给他腾出点地方,说道:“早吃完早省事。”   早在岑景淮坐下的那一刻,宁乐彬就在心里尖叫开了。   现场版现场版!   谁懂啊家人们,这可是吃瓜第一线!vip中的vip!   岑景淮:“?”   季屿这个朋友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挑了挑眉,主动开口:“你好,岑景淮。”   宁乐彬瞬间坐正:“大佬……啊呸!”他急急改口,“你好,我是宁乐彬。”   岑景淮早知道他。   别说他这么大个人,就是季屿身边多了一只母蚊子他都知道。岑景淮点了点头,还要再说什么,桌下的胳膊忽然被碰了碰。   他侧头看过去,就见詹浩宇正期待地看着他。   岑景淮:“……”   忘了还有这三个大灯泡了。   岑景淮拿起勺子,没理会詹浩宇那点粉丝见偶像的小心思,随意给季屿介绍道:“这几个是我朋友,胖子叫王明礼,个子高的是沈休,死人脸的是詹浩宇。”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妈的好想撕了这个老狗逼的嘴!   偏偏他说的都是真的,压根没法反驳。   就很气!   这可真是简单粗暴,不过却非常好记。季屿忍住笑:“你们好,我是季屿,这是我朋友宁乐彬。”   “学霸你好,久仰久仰。”   几人都是高中生,性格也没有特别内向的,再加上都有心,不一会儿就熟络起来了。   宁乐彬挖了勺辣椒酱浇到菜里,搅拌了两下,这才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看得沈休一阵龇牙咧嘴:“你这么重口的吗?”   “没。”宁乐彬斯哈斯哈喝了口汤,苦着脸道,“这不是为了提神么,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听到走廊里咚咚响,出去一看又什么都没有,搞得我一宿没睡好。”   “你也听见了?”提起这个事,王明礼瞬间支棱起来了,他一把拽过詹浩宇,“听到没?真的有动静,我说了你还不信。”   詹浩宇蹙眉:“我确实没听见。”   沈休挠了挠头,刚想再问问季屿和岑景淮,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鬼?”   “什么?”王明礼一个哆嗦,勺子差点落了地。   季屿也咽了下口水,无意识地往岑景淮身边靠了靠。   本来想让沈休闭嘴的岑景淮:还有这种好事?   说!使劲说!   提起这个话题,沈休一下子兴奋了。他搓搓手,凑到桌子中间:“你们知道咱们学校原来是乱葬岗吧?听说建校初有人还在操场过看到过骷髅头,肯定是有鬼在作祟。”   王明礼最怕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闻言一身肥肉都颤抖了:“不、不会吧。”他瑟瑟发发抖地抱住胖胖的自己,“这么多人的阳气都镇不住吗?”   “万一是特别凶的厉鬼呢。”沈休反问。   王明礼:“!!!”   王明礼简直要死了,偏偏宁乐彬也跟着认真道:“有可能,反正我不信那声音是人故意弄出来的。昨晚我出去看了好几次,什么都没有。”   王明礼:“……”   更害怕了怎么办。   “我们去问问!”沈休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问谁?”詹浩宇夹了一筷子炸蘑菇,摇头,“班主任不会说的,任课老师也够呛。”   “说你是书呆子你还不乐意。”沈休睨了他一眼,“问什么老师,我们可以请笔仙啊!”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转向岑景淮:“淮哥,你和季屿来不来?”   岑景淮本来对这种骗人的游戏没什么兴趣的,但要是季屿害怕就不一样了。   夜黑风高,环境惊悚,那不得发生点什么?   “来啊。”岑景淮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没有直接问季屿,而是用上了一点说话的艺术,“害怕吗?”   季屿:“……”   其实是有点怕的,但这么多人看着,他能认怂吗?   绝对不能。   季屿淡定地吃了一口米饭,又往岑景淮那边靠了靠,说:“不怕,来。”   他装得特别像那么回事,别说沈休,就连跟他最熟的宁乐彬都没看出什么来。唯有岑景淮将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笑了。   “好!不愧是学霸!”沈休给季屿竖了个大拇指,又问剩下几人,“你们呢?”   宁乐彬虽然在学习上是个拼命三郎,但骨子里还是有点爱凑热闹的因子的,闻言立马点了点头:“我也来,不过我不能呆太晚,不然第二天上课没精神。”   沈休瞬间肃然起敬,这就是重点班的学生吗?恐怖如斯。   “行,保证在一点前搞定,请笔仙本来也不能超过这个时候。”说着,他伸手揽住王明礼和詹浩宇,“你俩我就不问了,肯定要来的,是吧。”   詹浩宇点了点头。   王明礼……   王明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实在不想不合群,一咬牙也答应了。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说好了。   当天晚上上完晚自习,季屿和宁乐彬一出教室,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岑景淮几人。   “可算出来了,快快快,我们去天台。”沈休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手里还拎着个大袋子。   季屿生怕是什么狗血鸡毛的,忍不住问岑景淮:“他拿的是什么?”   岑景淮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避开一个冒冒失失往前冲的同学,回道:“白蜡烛,请笔仙时要用的。”   季屿小声嘟囔:“搞得还挺正式。”   “当然,”岑景淮表面正经,心里却憋着坏,“不请就算了,既然请了肯定要请到。”   请、请到?   季屿脚步顿了顿,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岑景淮见状,轻笑一声:“你要是害怕到时候可以挨着我。”   “谁害怕了。”季屿嘴硬不肯承认,拍了拍自己晚上特意问文科班同学借的政治书,“我带了护身符我一点不怕。”   “哦——”岑景淮故意拖长了音,强调,“特意带了护身符。”   季屿:“……”   这个人真讨厌!   季屿不想理他了,迈开大步追上宁乐彬,跟他一起走。   岑景淮也没去追,而是慢悠悠跟在他后面,唇角始终是翘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刚开学没憋太狠的缘故,寝室天台这几天都没人,正好方便了季屿他们。   沈休掏出打火机点燃蜡烛,又将提前准备好的写着问题的纸拿出来。往地上一坐,拿着笔开始选跟他握着手的人。   王明礼?不行,这人已经吓瘫了。   岑景淮?更不行,不想碰老狗逼的手。   沈休的目光落到季屿身上,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季屿,咱俩来吧。”   让老狗逼平常嘴毒又缺德。   今天醋不死他!   季屿没想到沈休会喊他,心肝颤了一下,到底还是答应了:“好。”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得克服困难,不能扫大家的兴。   沈休见状,立马嘚瑟起来了。   他得意地看了岑景淮一眼,故意将右手举得高高的:“来,你先抓着我的手。”   季屿点头,刚想伸手,一个人忽然走过来,挡在了他前面。   季屿疑惑:“岑景淮?”   “等下。”岑景淮回头对他说了一句,转过去用脚尖踢了踢沈休,“起开。”   “我不!”好不容易能让岑景淮吃一次瘪,沈休才不肯罢休。屁股跟焊在地上似的,就是不动弹,“我要跟季屿一起。”   岑景淮秉承着仅存的那么一点兄弟情谊,最后问了一句:“你真不起来?”   沈休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不!”   那就没办法了。   不怪他,岑景淮闭了闭眼,是他自找的。   岑景淮微笑:“哦,那你是不想请笔仙了?”   “谁不想了,”沈休下意识反驳了一句,说完方才明白他的话,“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请不到笔仙了?”   岑景淮:“鬼看脸。”   沈休:“?”   沈休不服:“谁跟你说鬼都看脸的?别瞎编。”   岑景淮继续微笑:“有些时候不看,有些时候还是要看的。”   沈休今天还就跟他杠上了:“比如?”   岑景淮:“比如你长得像钟馗,能镇它的时候。”   沈休:“???”   沈休:“!!!”   好说不听非要跟他犟是吧,还治不了他了。   岑景淮哼笑一声,握住季屿的手,深藏功与名。 第13章   天台上的灯不知道被哪个手快的关了,光源只有头顶的星月和季屿他们带来的蜡烛,白惨惨地映照着地上写满了字的纸。   季屿和岑景淮十指相扣,中间夹着一支笔,手臂悬浮于空中,静静等待着。   晚风吹过,烛火微微摇曳。合着远处的尖锐虫鸣,气氛莫名就紧张了起来。   王明礼咽了口唾沫,死死抓着詹浩宇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谁、谁先来?”   “瞧你那个兔子胆,”沈休忒看不上他这怂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来!”   因为太害怕,王明礼这会儿脑子已经不灵光了,当然他本身就不太灵光。闻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长得像钟馗你当然不怕。”   沈休:“……”   沈休那颗好不容易粘合上的心,啪叽一下又碎了。   他缓缓转过头,一字一顿:“王、明、礼!”   王明礼讪讪一笑:“那什么……不好意思哈,不小心说漏嘴了。”   沈休:“?”   还不如不解释。   沈休闭了闭眼,怒而暴起:“王明礼我艹你大爷!”   两人菜鸡互啄,瞬间战成了一团,很快将天台上的恐怖氛围冲了个一干二净。   季屿在一旁乐滋滋地看戏,就差捧把瓜子嗑了。   他没想到朋友间还有这种相处方式,虽然打打闹闹骂骂咧咧,但莫名就能看出来感情很好。   见沈休一脚踹在王明礼屁股上,不但没把人踹倒,反而差点被肥肉回弹的力量反震到。季屿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几个人怎么那么有意思啊。   “自个偷偷乐什么呢,”手背忽然被点了一下,季屿回神,就见岑景淮正揶揄地看着他,“怎么,多牵了一会儿手好开心?”   季屿瞬间面无表情:“滚!”   岑景淮挑了挑眉:“年级第一还说脏话?”   季屿一个眼刀子扫过去:“怎么,你不服?”   “哪儿啊,”岑景淮就喜欢他这种小脾气小倔强,扣着他的手轻笑,“国粹必须发扬光大。”   季屿呛了一下。   这人可真是。   有点气人但又不那么气人。   季屿懒得跟他计较,反正有些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见王明礼和沈休那边一时消停不了,詹浩宇和宁乐彬又都过去劝架了。实在等得无聊,便抬眸问岑景淮:“你想问什么?”   岑景淮本来没想参与这种幼稚的把戏,神神鬼鬼那一套他小学就不信了。之所以答应纯粹是为了能正大光明牵季屿的手,但现在嘛——   迎上季屿期待的眼神,他想了想,饶有兴致道:“问问季老师有多喜欢我。”   季屿:“?”   季屿冷漠脸:“季老师可以亲自告诉你。”   “不好吧,”岑景淮故作为难,“情书没有玫瑰没有,这个环境也不太适合表白。”   季屿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清醒了没有?”   岑景淮闷笑,眼见季屿要恼了,咳了一声,顺便切换成正经脸:“好了,不逗你了。我没什么可问的,不然你来?”   他来就他来。   季屿真是怕了岑景淮那张嘴,想了想,含糊道:“问问我那个论文能不能通过吧。”   他指的是上辈子他提交上去的那篇博士毕业论文。   也不知道导师觉得怎么样,连个反馈都没有就重生了,哎。昨晚做梦都还在惦记。   岑景淮哑然,行吧,果然是学霸,这个时候都不忘了学习。   学了这么多年马克思,季屿其实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环境原因。问题一问出来,忽然感觉参与感爆棚,连带着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悬在半空的笔尖,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一秒钟过去了、五秒钟过去了、半分钟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季屿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他抬起头,刚想说是骗人的,笔尖根本不会动,就听见岑景淮道:“来了来了。”   季屿一惊,忙低下头。   果然,原本直直矗立在那儿的笔尖正轻微抖动着,好像真有什么外力作用一样。   季屿咽了口唾沫,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颤着声音问岑景淮:“你……是不是你手在动?”   “没有啊。”岑景淮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悄悄放松手上的力道。   季屿这会儿正在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心跳很快,手也不自觉跟着颤抖。原本有岑景淮紧握着还行,他这么一放松,笔尖被带动着,登时动得更厉害了。   岑景淮若无其事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季屿自己看:“我根本没动。”   季屿下意识跟着看过去,果然什么都没发现。   难不成真有鬼?   季屿瞬间汗毛倒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闭上眼,试图缓解一下心中的恐惧。   奈何当眼睛看不见时,感官就变得更敏锐了。   后脖颈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攀在上面缓缓吹气。影视剧中青面獠牙的鬼怪形象轮番出现在脑海,季屿有些受不了了。   正想把笔丢了,耳边就传来沈休的声音。   “好啊,你俩竟背着我们偷玩!”   “就是就是,”宁乐彬跟着起哄,“不够意思。”   “来来来,我先报名的让我问一个!”   四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可真是及时雨。   季屿大松了口气,人多点好啊,人多阳气足。   他定了定神,想要说点什么,忽然一阵妖风刮过。只听噗的一声,四只蜡烛齐齐熄灭,天台霎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季屿:“!!!”   怎么回事?!   蜡烛为什么忽然灭了?!   岑景淮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实在是王明礼的块头太大,跑过来带起的风也就大了点。   他第一时间转向季屿,想看看他有没有被吓到。   “用、用单色光照……”   岑景淮:“?”   “用单色光照射某种金属表面,”季屿死死闭着眼,语速飞快,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有没有光电子逸出取决于入射光的什么?”   “制作腐乳、果醋和泡菜的过程中,发酵体系内的有机物总量及种类的通常变化是?”   “基态硫原子核外电子的空间运动状态有几种?其核外电子运动最高能级的电子云轮廓图的形状是什么样?”   季屿知识储备量丰富,物理化学生物题一个接着一个,丝毫不带停地轮着来。   闯祸的王明礼傻了,紧随其后的沈休傻了。   连学霸二人组宁乐彬和詹浩宇,也被这知识的光辉震傻了。   “这就是年级第一吗?竟恐怖如斯。”王明礼看着季屿,瞬间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是、是吧。”沈休呆呆地附和。   “不对啊,”宁乐彬忽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他、他问这些问题笔仙还敢来吗?”   詹浩宇这个终极脑残粉不允许任何人挑他偶像的毛病,哪怕是偶像的好朋友也不行!   他肃着脸,一通看似认真,实则瞎几把分析:“学校里的鬼跟外面的鬼不一样,受了这么多年文气熏陶,肯定就喜欢这些。”   宁乐彬王明礼沈休:好像有点道理啊。   岑景淮:“……”   行吧,他们开心就好。   岑景淮懒得理这几个傻子,他忍笑挪到季屿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下他:“还好吗?”   “光合作用和呼吸细胞的关系……”   季屿还在继续给笔仙出题,连两人夹着的笔掉了都没发现。闻言声音一顿,梗着脖子不肯认输:“挺好的啊,我这不是在请笔仙。”   身体却诚实地往岑景淮这边靠了靠。   “我说呢,”岑景淮不动声色地揽住他的腰,点头,“就感觉刚刚那阵风不对劲,原来是你的功劳。”   季屿:“???”   季屿:“!!!”   救命,你不要再说了啊!   季屿心肝儿都发颤了,忍不住又往岑景淮那边靠了靠。   他没注意,随着他两次挪动,两人已经完全贴在了一起,姿态十分亲密。若是不了解的人看到,还以为他们是什么热恋期的小情侣。   岑景淮将一切尽收眼底,不受控制地翘起了唇。   他收紧手臂,把季屿又往怀里带了带。   岑景淮个子高火力旺,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总算让季屿感受到了几分安心。   他感激地看了岑景淮一眼,这人平时骚是骚了点,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靠谱。   正想着,蜡烛忽然被点燃,火光霎时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不好意思啊。”王明礼放下打火机,“我刚刚跑太快,把蜡烛弄灭了,我们继续吧。季屿你刚刚问的笔仙回答了吗?”   季屿:“???”   岑景淮不是说是他招来的吗?   季屿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岑景淮唇角一弯,将头埋在他颈窝里,闷声狂笑。   “不然呢,你还真相信有鬼啊。”   季屿:“……” 第14章   “我错了。”走廊里,岑景淮挡在季屿面前,一边往后退着走一边道歉,“不该胡说八道,吓着你了。”   季屿理都没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真生气了?岑景淮哑然。   虽然但是……他确实不是故意的。   谁叫当时气氛到位了,季屿的反应又太过可爱,不做点什么简直辜负了天使时地利人和。   “我真错了。”岑景淮咳了一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鬼才赔罪方法,“为了弥补我的无心之失,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晚上都去陪你睡。”   季屿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人在说什么胡话?!   岑景淮却觉得自己的提议妙极了,大义凛然道:“自己惹出来的乱子解决,放心吧,我保证对你负责到底,不会让你害怕的。”   季屿:“……”   季屿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开他:“负责个屁!”   “终于肯理我了?”岑景淮趁机抓住他的手,轻笑,“可真不容易。”   季屿这才察觉到岑景淮是在逗他玩。   有心继续摆冷脸,但想也知道这人不会被吓退。这会儿又还没到睡觉的点儿,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见到他们俩在拉扯,明天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来。   只得甩开岑景淮的手,没好气道:“让让,我要回宿舍了。”   “别生气了。”岑景淮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放在他掌心,“这次是我做过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不然……”   季屿下意识接了一句:“不然怎样?”   岑景淮:“不然你罚我回家跪搓衣板?”   季屿:“……”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季屿不想跟他说话了,快走几步一把拉开了宿舍门。刚准备进去,手腕就被拉住了。   季屿蹙眉:“还有事?”   岑景淮“嗯”了一声,随即举起手,对着他的掌心轻轻拍了一下:“明天见。”   季屿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这是你的分别必做动作吗?”   岑景淮一愣:“什么?”   季屿:“击掌,然后说下次见。”   季屿不提,岑景淮自己压根没注意到。   如今他这么一说,岑景淮方才发现还真是这样,不过也只有对季屿。他没当回事,顺嘴浪了一波:“嗯,这不是想一直跟你见面么。”   这人可真是。   季屿给了他一个眼刀子,懒得再听他那些骚言骚语,跨进宿舍反手关上了门。   室友们都回来了,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做题。   季屿感慨了一下自己宿舍这浓厚的学习氛围,在心里为他们加了一波油,洗漱完麻溜地躺进了被窝里。   加入是不可能加入的,打死都不可能加入的。   不知道是不是玩笔仙被吓到了的缘故,当天晚上季屿破天荒做了一个噩梦。具体什么内容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他特别恐惧、特别害怕。   那种心悸的感觉比以为见鬼了还要强烈万倍,他挣扎着想要逃跑。却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似的,怎么也动弹不得。   最后的最后,一只沾血的手安抚似的、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季屿,季屿?”宁乐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屿!”   季屿睁开眼睛,猛地弹了起来。   宁乐彬被吓得后退一步,脑袋差点撞到上面的床板上:“你怎么了,做噩梦了?”顿了顿,诧异道,“你哭了?”   哭?   季屿刚醒来脑子还有些迟钝,过了几秒才伸手抹了把脸。掌心湿湿的,虽然不多,但确实是哭了。   季屿呆滞。   原来自己潜意识里这么脆弱的吗?   宁乐彬原本是想去吃早餐的,见有热闹可看也不走了,倚在床框上笑话他:“你是小孩子吗?做个噩梦还会哭,昨晚在天台上被吓到了?”   季屿:“……”   吓到确实是吓到了,但他死也不会承认的!   “没。”季屿不想过多谈这个话题,简短地吐出一个字,掀开被子下床,拿了牙膏牙刷就要去卫生间洗漱。   宁乐彬却不放过他。   他真的好奇死了,到底是什么梦能让季屿这么失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说说呗,反正宿舍就咱俩,有什么话不能说?”   季屿走进洗手间,一边挤牙膏一边道:“忘了。”   不是敷衍,他是真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宁乐彬有点遗憾,不过也没继续追问,做梦想不起来很正常,还是噩梦。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干脆等季屿收拾完跟他一起去教室。   他们出来的有点晚,进教学楼的时候已经快要上早自习了。季屿无所谓,但宁乐彬着急,拉着他在走廊里就是一通跑,好容易才赶在打铃前迈进了教室。   两人闹出的动静有点大,路过办公室时恰好被二班班主任刘玉成看到了。   刘玉成原本要去班里巡逻的,镇一镇那些无法无天的小崽子。见到这一幕脚下立马拐了个弯,来到了一班班主任胡老师面前:“老胡啊,刚刚过去的不是你们班的第一名吗?”   成绩出色到一定程度,是会让所有老师都认识的。   胡老师跟刘老师一直是塑料兄弟,闻言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怎么?”   “没怎么。”刘老师笑眯眯地喝了口茶,在他身边坐下,“我怎么听说他最近不学习了?哎呀呀你也别焦心,小孩子嘛,总会有点小叛逆小情绪,劝劝就好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全市联考他能不能还考第一了。”   胡老师心尖一颤,这也是他一直担忧的问题。   这段时间不少任课老师都跟他反应过季屿的事,说他上课不认真,不是睡觉就是看课外书,心思根本没在学习上。   胡老师虽然相信自己的心尖尖,但也难免忐忑。   不过这会在刘老师面前表现出来吗?绝对不会!   他呵呵一笑,同样喝了口茶:“无所谓,反正不管第一第二还是第三,都是妥妥的重点大学。对了,我怎么听说你们班那个叫岑景淮的,总是来我们班找季屿。你说季屿这孩子,长得好学习好,就是受欢迎哈。”   刘老师:“……”   糟糕,怎么忘了家里还有个扯后腿的。   刘老师痛失一局,瞄了一眼尾巴都快要翘上天的胡老师,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先让他嘚瑟两天,等联考过后看他怎么笑话他!全市那么多高中,竞争那么激烈,他不信季屿一直不学习还能保住第一的位置!   刘老师将杯子放桌子上一放,背着手离开办公室去了班级。   往常巡查早自习,他总要在年级前几名那里站一站。然而今天,他一反常态地没在前排停留,而是直奔岑景淮而去。   岑景淮正单手支着下巴打盹,听到脚步声,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见是班主任,微微挑起眉:“您找我有事?”   刘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那模样仿佛在看自家不值钱的儿子,非要上赶着去做死对头家的上门女婿。   “以后少去一班,别打扰人家季屿学习。”   岑景淮一顿,诧异地打量了他几眼,忽然笑了。   刘老师被他笑得心里毛毛的,不知道这糟心玩意忽然是怎么了,虎着脸粗声粗气道:“你笑什么?”   岑景淮:“您这个样子,特别像是棒打鸳鸯的老封建。”   刘老师:“???”   刘老师:“……”   说了句话而已,怎么就老封建了。不对,哪来的鸳鸯?!   刘老师瞪了他一眼:“少贫!跟你说正事呢,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岑景淮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刘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又在教室里溜达了一圈,这才回了办公室。   该说不说,岑景淮这个学生虽然看起来挺桀骜不驯的,但实际上还是很听老师话的。   很听老师话的岑景淮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立马拿起手机给季屿发了条消息,值钱不过一秒钟。   【年年有鱼】:中午一起吃饭?   彼时,季屿刚好在看手机,想了想回复。   【季屿】:我去一食堂。   【年年有鱼】:巧了不是,我正好也想去一食堂。   【年年有鱼】: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学我在你们班门口等你。   后门的小窗上忽然多了个脑袋,是胡老师过来了。   季屿支起胳膊,借着这点遮挡回了个“好”字,赶紧放下了手机。   二中有三个食堂,季屿最喜欢去一食堂,不但便宜而且还味道好。其他学生也跟他一样,因此一食堂的人总是特别多。   上午第四节课过半,季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裤子和鞋带,确定没什么不妥后,摩拳擦掌地准备等下第一个冲出教室。   奈何天公不作美,临近下课,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差点盖过了放学铃声。   “我去,这怎么吃饭?”   一班同学扒着窗户哀嚎不止。   “有人带伞了吗?借来用一用。”   “没有啊,早上太阳那么大谁会带伞啊。”   …………   “这怎么搞?”宁乐彬也愁得不行,问季屿,“你还去吃饭不?”   “不了。”季屿摇头,一场秋雨一场寒,没有伞这么一路淋到食堂还不得感冒。比起发烧受凉,他宁愿饿一顿。   “那我也不吃了。”宁乐彬揉了揉肚子,破天荒骂了句脏话,“艹,饿死了,就等着这一顿续命呢。”   谁不是呢。   季屿叹气,他还打算去抢一食堂的糖醋小排。现在好了,别说糖醋小排,连米饭都吃不上。   班级门忽然被敲了几下,季屿和宁乐彬循声望过去。就见一个外班男生红着脸,将手里的伞塞进了他们班学习委员赵媛媛手里:“赵媛媛,给,我的伞给你用!”   “我也想有人来给我送伞。”宁乐彬羡慕坏了,抓着季屿的胳膊摇啊摇,“谁这个时候给我一把伞,我立马以身相许!”   季屿:“?”   倒也不必如此。   “醒醒,别做梦了,”季屿拍开他的手,将一瓶水递到他面前,“喝点水压压饿吧。”   宁乐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口。   季屿摸出手机,点开岑景淮的头像,给他发了条消息。   【季屿】:雨太大我不去吃饭了,你自己去吧。   刚点了发送,班级门忽然又被敲响了。   季屿下意识抬起头。   岑景淮拎着把伞站在那里,见他看过来,冲他抬了抬下巴:“出来。”   窗外是连绵不绝的大雨,本该明亮的走廊昏昏暗暗。顶灯的光洒下,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让他平添了几分温柔。   季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肩膀一沉,一只大手揽住了他,把他往身边带了带。   然后季屿听见他说:“走了,去吃饭,有我在还能让你饿着。” 第15章   大雨滂沱,地面的凹陷处很快积了一层浅浅的水渍。偌大的操场上,原本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这会儿人却少得可怜。   “想什么呢,”岑景淮眼疾手快地拉住季屿,帮他躲开了前面的水坑,“看路。”   “知道了。”季屿揉揉脸,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在心里暗骂了句没出息。   不就送个伞,朋友之间很正常的行为,他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啊!都怪宁乐彬那个大嘴巴,说什么以身相许的,才会让他多想了……   等等,宁乐彬?!   季屿刷的一下抬起头,悚然:“宁乐彬还没出来!”   岑景淮心说要的就是他不出来,不然他们还怎么过二人世界,面上却异常淡定:“一把伞带不了三个人,等下给他打包。”   也是。   季屿点头,打开微信顶着雨艰难地给宁乐彬发了条消息。刚准备放下手机,忽然又想到:“那王明礼沈休和詹浩宇呢?”   想要吃一顿没有电灯泡碍眼的饭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岑景淮深深地呼吸,微笑:“他们点外卖。”   “啊,”季屿担心,“这个天点外卖……那得什么时候才能送来,要不要给他们也打包?”   岑景淮:“……”   没完没了了是吧,他这么大个人杵在面前,他却只想着外面的野男人。   岑景淮手下用力,把季屿往狠狠往怀里一带,咬牙:“别管了,他们不爱吃食堂!”   下大雨了还这么挑吗,这个时候难道不该以填饱肚子为先?   季屿表示不是很懂他们三。   不过既然岑景淮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就不多管了。   季屿擦了擦屏幕上的雨水,把手机揣回去:“行吧。”   两人都是大长腿,很快便到了食堂。不出所料,大堂里空空如也,只零星站着几个人。   季屿随便挑了个窗口,一边探头往里面望,一边问岑景淮:“你吃什么?”   吃了快一年的食堂饭,岑景淮闭眼都知道有什么,闻言想也不想道:“小炒肉、野山椒炒牛肉、再加上一份炒空心菜吧。”   季屿咂舌:“你好重口。”   三个菜全是辣的。   “嗯。”岑景淮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我就喜欢带劲儿的。”   季屿:“?”   季屿没听明白,也懒得深究,总觉得这是个危险话题。假装无事发生地转向打饭阿姨:“阿姨,我要糖醋排骨、双椒鸡翅和地三鲜。要两份,一份装餐盘,一份打包。”   这么不求甚解的吗?   岑景淮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还想趁机浪一波呢。   季屿不知道自己冥冥之中逃过一劫,端着餐盘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好,正要接过岑景淮手里的雨伞,一抬头,登时愣住了。   刚刚光顾着打饭没注意,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岑景淮半边身体都湿透了,连头发丝上都沾着水珠。   怎么会这样?   季屿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   除了走动间裤脚不小心溅上去几滴水,他浑身上下干干爽爽,一点儿也没被淋到。   季屿神色有些复杂,所以岑景淮这是将伞面都倾斜到自己这边,才会湿得这么厉害吗?   这个人可真是。   季屿心口暖暖的,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头顶蓦地传来一声轻笑。   “看够了吗?”岑景淮支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手边的蛋花汤,“不够等下找个地方让你慢慢看,以咱俩的关系……”   他顿了顿,暧昧一笑:“你想怎么看、想看哪儿看都行。”   季屿:“……”   季屿咔嚓一声,差点掰断了手里的勺子。   感动个屁!对老狗逼就不应该有这种情绪!   巧合,肯定是巧合!   季屿冷笑,夹了块鸡翅放进嘴里,盯着岑景淮将骨头嚼得咯吱咯吱响。那副凶狠的模样,仿佛嚼得不是鸡而是岑景淮的肉。   脾气还挺大,岑景淮莞尔。   将伞大部分打给季屿确实是他做的,但他无意用这种事来邀功。   他想对季屿好就是单纯的想对他好,发自内心不求回报。而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季屿感动,从而达到某种目的。   那样太没品,也太功利。   不过嘛,岑景淮狡黠一笑。   既然做了好事,总要额外收点利息的,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岑景淮勾唇,在桌底地下用脚尖碰了碰季屿:“等下陪我回一趟寝室。”   “干什么?”季屿瞬间警惕。   “这点时间能干什么,”岑景淮嗤了一声,指指身上的湿衣服,“换衣服啊。”   原来是这样,季屿松了口气。   这事儿就算岑景淮不提,他也是要说的:“行。”   为了方便管理,二中是不允许学生中午回寝室的。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岑景淮和季屿站在寝室楼门口,瞅着宿管老师进里屋接水的工夫,猫着腰偷偷溜了进去,一口气爬到了五楼。   季屿头一次做这种事,感觉新鲜又刺激。他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见老师没跟上来,方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好了,开门吧。”   岑景淮没动。   “快点啊。”季屿轻轻推了他一把,“赶紧换完赶紧走,不然被老师发现就完蛋了。”   岑景淮还是没动。   这下季屿终于看出不对了:“你……”   “怎么办呢,”岑景淮含笑倚在门口,一摊手,“我忘带宿舍钥匙了。”   季屿:“……”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才想起来啊!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季屿着急:“那怎么办,不然打电话给王明礼……”   话说到一半想起外面还在下大雨,只得停了下来。正琢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就听见岑景淮懒懒道:“怕什么,穿你的不就得了。”   季屿一愣:“穿我的?”   “嗯,”岑景淮一脸轻松,抬起下巴点了点他裤兜的位置,“你不是带钥匙了?刚走路的时候我听见了。”   带是带了……季屿为难。   他们俩身高差了十多厘米,衣服尺码应该也不一样,岑景淮能穿上他的衣服么。   见他犹犹豫豫,仿佛下一秒就会拒绝的模样,岑景淮眯了眯眼。   就为了这点醋才包了这顿饺子,他怎么可能会让他跑了。   “不方便?”   岑景淮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以退为进:“那算了,反正我身体好。就算感冒发高烧,在床上躺几天、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季屿:“……”   倒也不必如此!他又没说不借。   季屿拿他没办法,只得转身下楼:“走吧。”   幸好他前天把另一套校服洗了,不然还真没东西给他穿。   和岑景淮自己单独一个屋不一样,季屿宿舍住了四个人。好在这会儿不是回寝的点,他推开门将岑景淮带进来,指了指自己床铺:“那是我的床,你可以过去坐。”   说完,打开柜子开始找衣服。   校服是平日里经常穿的,就叠放在最上面,季屿把衣服裤子一起拿出来:“你先试试,要是穿不上再想办法。不过校服都大一号,应该不会小太……”   季屿回过头,看着那个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你……”季屿迅速撇开眼,几乎要抓狂,“你怎么就这么脱了?!”   “不然呢?”岑景淮诧异,“我还要在你的眼盯眼瞅下脱?”   他说着说着,忽然来了兴趣:“好像也不是不行,来来来,我穿上重新开始。”   季屿简直快受不了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了,把校服往他身上一扔:“谁要看你脱衣服了,赶紧穿上。”   穿是肯定要穿的,但不是现在穿。   岑景淮的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耳根子上,笑了:“不想看你脸红什么?”   季屿:“……”   他脸红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都怪这狗东西身材太好。   季屿急中生智:“我那是在替你害臊!”   岑景淮点头:“替我害臊。”   季屿大声:“对!”   “连这点小事都为我考虑到了……”岑景淮上下打量他一番,赞叹,“真贴心。”   季屿:“……”   ……这世上是不是就没有他不能骚的话题?   岑景淮看着他羞愤欲死的小模样,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季屿气极:“你!”   “好了,不逗你了。”眼见着人要恼了,岑景淮以拳抵唇咳了一声,及时换了话题,“有毛巾吗?我擦一下。”   季屿本不想理他,但再一想他是怎么淋湿的,又心软了。从柜子里找了条毛巾丢过去:“刚洗过的,很干净。”   垂眸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他湿了一圈的内裤,登时顿住了。   “我……”季屿犹豫片刻,虽然感觉有点尴尬,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没有没穿过的内裤。”   “嗯?”岑景淮愣了愣,随即了然,不甚在意道,“没事,有我也穿不上。”   季屿:“???”   这人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变相说他小?!   是男人就不会不在乎这个事!   季屿冷笑着转过身,他倒要看看他有多大,居然敢嘲笑他。   季屿的目光下移——   卧槽!   季屿破天荒爆了句粗口,脑子里迅速划过一排感叹号。   这是人该有的尺寸?!   不可能不应该!   这玩意上辈子是驴吧?!   “怎么样,”岑景淮将毛巾挂到栏杆上,拿起校服T恤,“是穿不上吧。”   “能啊,”季屿迅速收敛起脸上的震惊,故作不屑,“这么小有什么穿不上的。”   岑景淮:“?”   岑景淮穿衣服的手一顿。   季屿自觉赢了一局,登时神清气爽,假模假样地道歉:“不好意思啊,伤到你自尊了。”   看着眼前这个在作死边缘不断蹦跶的人,岑景淮笑了。   这可怪不了他,他本来规规矩矩的,是他先挑衅的。   “哦,我小。”   岑景淮点头,勾住季屿的腿往床上一带:“那看看你的。” 第16章   宿舍的床很小,岑景淮又太高,整个的压下来,几乎完全将季屿笼罩在了身下。   尤其这会儿他全身上下只穿一条内裤,视觉冲击更是强烈。   季屿暗骂这狗玩意磨磨唧唧,穿个衣服半天穿不上,红着耳根子去推他:“你干什么?赶紧起来。”   “起来什么,”岑景淮压根没把他那点力气看在眼里,轻而易举地攥住他的手扣在床上,似笑非笑道,“季老师还没让我见识一下呢。”   季屿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到底为什么非要嘴贱那一句啊!现在好了,彻底招惹了这个狗东西。   “没有……”季屿不自在地偏过头,含糊道,“是我看错了。”   为了赶紧把人弄开,他甚至开始自黑:“我、我近视三百度,眼睛不好使。”   这个争不了的第一他不争了还不行么,反正现在宿舍就他们俩,趁机认输不丢人。   “哦,没看清。”岑景淮归纳总结。   他今天真的好善解人意!季屿感动点头:“是。”   “那简单,”岑景淮笑了,略略起身给他腾出些许空间,“你凑近点再看一遍。”   季屿:“……”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谁要凑近了看啊!   想到那个画面,季屿顿时羞愤欲死,一把拍开他:“滚!”   岑景淮看着他红着脸躲躲闪闪的模样,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马将人搂进怀里好好揉搓一顿,可惜还不到时候。   岑景淮深深吸了口气,克制住身体里的那股躁动。   他原本借口没带钥匙只是想穿穿季屿的衣服,谁想到会有这种意外之喜。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不趁机一次性调戏个够本怎么行。   “怎么还骂人,”岑景淮挑眉,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了似的,恍然,“也是,是我没考虑周全。”   季屿:“?”   虽然但是,他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人压根不是会主动反思的类型。   果然——   岑景淮:“谁想看谁动手,不麻烦你了。”他作势将手放在季屿腰上,拨弄了一下校服松紧带的位置,“我自己来就好。”   什么自己来?怎么就自己来了?!   季屿瞬间头皮发麻,生怕下一秒他就会直接扒了自己裤子。使劲按住他的手,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你别乱来!不然等下老师过来了!”   “怕什么,”岑景淮特别光棍,根本不在意,“你别叫不就得了。”   这什么虎狼之词!   季屿抓狂:“岑景淮!”   岑景淮:“怎么了?”   季屿闭了闭眼,感受着他缓慢在自己腰间移动的视线,终于没再坚持,服软了:“我错了。”   “哦,”岑景淮眼中含笑,不紧不慢地继续逼问,“错哪儿了?”   季屿:“……”   这要他怎么说?难不成还要夸一夸他那里?!   季屿脸颊发红,嘴唇张了又张,到底没开得了口。   “看来是在糊弄我,”岑景淮个狗东西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逮着人可劲儿地欺负,“不行,我受不了这委屈,必须得看……”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屿打断。   他紧紧攥着裤子,生怕岑景淮一言不合就开扒,认命道:“我不该说你小!”   偏偏岑景淮仍不满意,手指若有似无地往下移了移,拿着架子逐字逐句挑刺:“小?”   季屿:“……”   妈的,好想给他几脚啊!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季屿深深地运气,压下心里的羞耻。一咬牙,豁出去了:“你不小,一点也不小行了吧!!”   岑景淮见他脑袋都快要冒烟了,整个人红的跟个番茄似的。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闷声狂笑。   “行,怎么不行。”   离开寝室的时候,季屿脚步都沉重了几分。   他将打包的饭菜放到宁乐彬桌子上,木着脸跟个游魂一样坐了下去。   宁乐彬吓了一跳,连肉都顾不上炫了:“你怎么了?”   不是,外面下的是酸雨吗?不然季屿怎么一下子沧桑了那么多?   “没事。”季屿心累地摆摆手,摸出手机点开了游戏。他要打几把消消乐放空一下脑袋,不然总想着什么大大小小的,太不宜身心健康了。   “哦。”看出他不想说,宁乐彬识趣地没有追问,低下头继续吃饭。   季屿很快打出了一个四星关卡,正等着看排名,班长姚磊过来了:“季屿,咱们这周五开班会,你帮忙买一下瓜子和橘子吧。”   季屿一愣,方才想起他高中一直是班里的生活委员。   本来胡老师是想让他当班长的,但他嫌班长事儿多,耽误学习,就拒绝了。胡老师无奈,只好给他挑了个生活委员。   “行。”季屿点头答应了,“晚上雨停我就去。”   “不急。”姚磊可不敢催他们班主任的心尖尖,递给他一张出门条,“你有空了再说,反正还有两天。”   季屿说:“好。”   心里却打定了要今晚去,顺便散散心。   “钱我转给你了。”姚磊晃了晃手机,叮嘱道,“多退少补,记得要小票,不然不好报账。”   他不提季屿还真忘了这个事,冲姚磊比了个“放心”的手势:“OK。”   下午,雨不但没有变小,反而越下越大。   季屿都以为今天买不成了,到了第三节课,雨却忽然停了。   “哇,”宁乐彬扒着窗台兴奋地直嚷嚷,“晚上可以出去了,季屿你想吃什么?”   季屿不是很有兴致:“不知道,随便吧。”   反正吃来吃去都是那些东西。   “那我们吃小炒肉吧,”宁乐彬吸溜了一下口水,眯着眼睛回味,“湘鼎阁的小炒肉最好吃了。 ”   经过半天的心理建设,季屿都快忘了寝室那件事了,一个“小”字瞬间又将他拉进了不美好回忆的漩涡。   季屿:“……”   季屿闭了闭眼,咬牙切齿:“不吃!我不吃任何名字带大小的菜!”   宁乐彬:“?”   这什么怪癖?不过谁让出门条在他手里呢。   宁乐彬能怎么办,只能顺着他这样子:“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下节是英语课,宁乐彬将手伸进桌洞里,正想把英语书找出来,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沈休。   在问他晚上去哪里吃饭。   宁乐彬动了动手指回复。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今晚不在学校。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和季屿出去买班会要用的橘子和瓜子,顺便吃饭。   “淮哥,宁乐彬说他们要出去吃。”一班教室里,沈休举起手机给岑景淮看。   “知道了,”岑景淮赖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我们晚上也出去。”   “这么拐弯抹角的,”王明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幸灾乐祸,“该不会是季屿不理你了吧。”   岑景淮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哈哈哈哈哈。”王明礼一见他这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绝对是被自己说中了,当下叉腰大笑,“活该,让你嘚瑟,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少造谣,”岑景淮嗤了一声,把笔抢回来,“我俩好着呢。”   “好你怎么不敢直接问,”王明礼怜悯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情场失意人,“别嘴硬了淮哥,在兄弟面前承认不丢人。”   “你懂什么,”岑景淮直起身,决定给他传授一点成熟男人的经验,“这是我们感情好的表现。”   王明礼:“???”   王明礼满头问号:“他不理你……你俩感情好?”   “当然,”岑景淮十分笃定,“人总是爱对亲近的人发脾气,他为什么理会别人,只不理我?这还不够说明我对他的特殊性吗?”   王明礼:“……”   一旁偷听的沈休和詹浩宇:“……”   这就是恋爱脑吗?   果然名不虚传!   三人恍恍惚惚的,直到走出校门,看到前面的季屿和宁乐彬方才回过神来。   “淮哥……”沈休转过头,想要问问岑景淮他们是直接上前打招呼还是怎么的。话没说出口,就见岑景淮用下巴点了点宁乐彬,给他使了个眼色。   沈休先是呆了一瞬,而后硬生生凭借着多年的兄弟情谊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休在心里暗骂老狗逼,身体却诚实地上前一步,连哄带骗地将宁乐彬拽走了。   宁乐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懵了:“啊,怎么了?去哪?我还要跟季屿去吃饭呢。”   这没眼色的。   王明礼叹息:“不,是你跟我们,淮哥跟季屿。”   宁乐彬脑子一时之间没转过弯,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啊。”   王明礼:“……”   王明礼微笑地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话,赶紧走。”   宁乐彬:“?”   宁乐彬听话:“哦。”   他们跑得太快,等季屿反应过来想去追的时候,几人连影儿都不见了。   路边顿时只剩下他和岑景淮两个人。   季屿:“……”   忽然好尴尬是怎么回事?!   季屿试图找个话题打破这样的氛围,奈何越着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岑景淮还是个坏心眼的,只看着他不说话,搞得他越发不自在。   “你是要去吃饭吧,”季屿想了半晌,终于想出了一个逃脱的借口,迫不及待道,“那赶紧去吧,等会人就多了。我不吃饭,我要去买东西。”   岑景淮静静看着他表演:“没,我也不吃饭。”   季屿:“……”   就知道这人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还好他有后招!   “那正好,你去帮我买橘子,我去买瓜子。咱们兵分两路,什么也不耽误。”   说完,季屿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这下看他还有什么借口赖着不走!   对上那双隐含期待的眼睛,岑景淮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去买橘子……”   他偏过头,在季屿耳边吹了声流氓哨:“季屿,你这是在暗暗叫我爸爸吗?”   季屿:“???”   季屿:“!!!” 第17章   浪过劲儿的后果就是,岑景淮不但被剥夺了走在季屿身边的权利,彻底沦落成了只能跟在后面当苦力的牛马,还要时不时接受一下他的眼神警告。   岑景淮冤枉岑景淮委屈。   不就打趣了一句,他又没强迫他叫自己爸爸,怎么就生气了。   这波属实有点亏。   不知脑补了什么场景,岑景淮咳了一声,耳根子微微红了。   听到后面的动静,季屿刷的一下扭过头。见他规规矩矩地离自己两米开外,没有试图走上来,这才满意了,顺便还不忘再甩个眼刀子:“老实点。”   “知道了。”岑景淮吊儿郎当地应了一声,放慢了不由自主加快的脚步,“我敢不听你的么。”   这还差不多。   季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没再搭理他。   这狗东西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必须要好好治一治!   两人先买了橘子和瓜子,去吃饭的时候刚好错过了放学那段的高峰期,因此没花多长时间。等他们回到学校,离晚自习还有好一会儿。   二班的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一班就不一样了,几乎全员满座。   “给我吧。”教室外,季屿冲岑景淮伸出手。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谢了。”   不管怎么样这人确实帮忙了,要是靠他这个体力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拎回来。   “跟我客气什么。”岑景淮不在意一笑,并没有把东西给季屿,而是直接进了一班,熟得像是在回自己家,“用不着你沾手,我给你送过去。”   季屿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开始跟同学们打招呼了。   季屿:“……”   不是,他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社恐吗?   事实证明,岑景淮不但不社恐,他甚至能一对六十,跟完全叫不上名字的同学聊得热火朝天,季屿在一旁连话都插不上。   季屿:“……”   嗯,怎么不算社恐呢,社交恐怖分子。   眼看着岑景淮丝滑地融入了他们班中,甚至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地打听他以前的事了,季屿终于忍无可忍,将他拉了出去:“行了,回你自己的班去。”   “这么无情的吗?”岑景淮啧了一声,因为刚出了力,指责得十分理所当然,“用完就扔,渣男。”   认识这么久,季屿早已对这种话免疫了,闻言一笑:“不然呢?牛马还想要什么待遇。”   岑景淮挑眉:“牛马?”   季屿得意地瞥了他一眼,自觉占了上风:“是啊,要是你喜欢拎包小弟的话,我也不介意换个称呼。”   这给他嘚瑟的。   岑景淮哼笑,还是调戏的少了,没吃到教训。   他抬眸看看四周,见这会儿走廊里没什么人,附近就站了他俩,放心了。   “那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当牛马。”   季屿:“?”   怎么回事,这人忽然转性了?他竟有点不习惯。   岑景淮侧头凑到他耳边,低低一笑:“所以你什么时候来骑?”   季屿:“???”   季屿:“!!!”   是他错了!这狗东西压根就不会改!   季屿不想再看到这张欠揍的脸了,一把将他推进二班,重重关上了门。正想回自己班,就见门上小窗户里,岑景淮对他招了招手。   季屿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转了回来,隔着门对他做了个干嘛的口型。   万一他真有事呢?还是听一听吧。   岑景淮忍笑,掏出手机鼓捣了几秒,对着小窗口举了起来。   季屿定睛看过去。   季屿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就不该心软!   二班教室里,岑景淮关掉那张随便找的骑马图,闷声狂笑。季屿真的太好玩儿了,这不得拐回家以后天天欺负?   他意犹未尽地回到座位,正准备好好回味回味,手机忽然嗡嗡震了好几下。   谁啊,这么没眼色。   岑景淮漫不经心地点开微信。   岑景淮的手顿住了。   【孙教练】:景淮,最近怎么样?   【孙教练】:膝盖还疼吗?   岑景淮抿了一下唇,无意识通过头像点进了孙教练的朋友圈。   亚运会刚刚过去,他朋友圈里全是游泳队的消息。有庆贺自由泳接力赛夺冠的、有给队员们加油打气的、也有统计奖牌的……   岑景淮看不下去了,他啪的一下按灭手机,闭上了眼。   孙教练的信息再次发了过来。   【孙教练】:景淮?上课了?   【孙教练】:我记得这个点应该吃晚饭了啊。   岑景淮重新解锁屏幕,动了动手指。   【年年有鱼】:刚打游戏呢。   【年年有鱼】:都多长时间了,早没感觉了。   那边应该是一直守着手机,很快回复。   【孙教练】:我就说你小子没干什么好事。   【孙教练】:打什么游戏打游戏,好好学习!你是国家一级运动员,高考多考几分上清华北大不是问题。   【年年有鱼】:教练,我们半年没见了吧。   【孙教练】:嗯,怎么了?想我了?那我下次有空了去看你。   【年年有鱼】:不是。   【年年有鱼】:你怎么变得更啰嗦了,更年期到了?   【孙教练】:……   孙教练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岑景淮按下接听键,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含着笑的:“主动找我,又主动打电话……咱俩到底谁想谁?”   “滚蛋。”孙教练笑骂了一句,听着自家徒弟的声音,觉得他这会儿心情应该不错,便开口道,“没时间撩闲,我是想跟你说个事。”   岑景淮垂下眸:“您说。”   孙教练斟酌了一下措辞,声音里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小心:“那什么,都这么长时间了,那家人还是没出现。上面的意思是算了,反正找到了也没什么用。”   一句话说完,岑景淮还没反应,他自己先绷不住了:“什么玩意!”   孙教练破口大骂:“你为了救他们家孩子直接断送了职业生涯,要不然今年也该参加亚运会了。他们倒好,看你伤得厉害怕赔钱连个面都不肯露!这特么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您这暴脾气,”岑景淮笑了下,他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无所谓道,“找什么人,我不早说不用找了。”   孙教练难受得不行:“我就是不甘心,哪怕他们什么不带,只过来跟你说句谢谢也行啊。”   “没必要,”岑景淮起身走出教室,声音淡淡,“人是我自己决定救的,后果我也自己承担。”   “哎。”孙教练叹了口气,岑景淮八岁就跟着他练习游泳了。   他知道他的辛苦、高兴他的声名鹊起、憧憬过他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场景、也幻想过他退役以后的生活,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终止于一场见义勇为。   算了,孙教练硬生生吞下哽在喉咙口的那股郁气,换了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事到如今,最难受的就是岑景淮,他还是不要继续往他的伤口处撒盐了。   岑景淮倚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笑:“挺好的,您放心。”   孙教练是个话痨,平常带徒弟又忙得不得了,根本没时间联系岑景淮。好不容易亚运会开完了,他也闲了下来,可不得抓着他好好聊一聊。   等终于挂了电话,已经晚自习过半了。   岑景淮放下微微发烫的手机,没有直接回座位,而是走到王明礼旁边,敲了敲他的桌子:“有烟吗?”   王明礼一愣,随即从桌洞里摸出烟和打火机递给他:“有。”   岑景淮接过来,说:“谢了。”拿着出了教室。   看着他走远,王明礼方才转向沈休:“他怎么了?跟季屿还没和好?怎么连烟都抽起来了。”   沈休懵懵地摇头:“我不知道啊。”   “算了,多余跟你说。”王明礼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这个二百五一眼,对詹浩宇道,“不然你微信问问季屿?”   詹浩宇放下手里的笔,点头:“行。”   另一边,一班教室,季屿结束一局没滋没味的游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具体少了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直到不小心瞄到微信界面,他这才想起今晚岑景淮没出现。   这人一天天的消息不断,尤其晚自习快回宿舍的时候,更是百分百会来找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季屿下意识点进两人的对话框,最新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下午。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立马被他否定了,在学校里能出什么事,肯定他是想多了。谁规定朋友必须准点联系了?说不定今晚岑景淮就是不想聊天呢。   正自我说服,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季屿立马点开。   然而出乎意料的,来人不是岑景淮,而是詹浩宇。   【浩宇】:季屿,淮哥去找你了吗?   【季屿】:没有,怎么了?   詹浩宇不是王明礼,没那么高的情商。王明礼之所以让他来问,也是想着他和季屿都是好学生,比较容易聊起来。   奈何詹浩宇就是个直肠子,压根不会拐弯,看到季屿的回复就直愣愣地说了出来。   【浩宇】:没什么,就是他心情不大好。   【浩宇】:王明礼以为你俩吵架了,就让我来问问你。   心情不好?   季屿蹙眉,不应该啊。   快上晚自习那会儿还好好的,难道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季屿】:他现在在哪?   【浩宇】:没去找你,那应该就是去小花园了吧。   小花园在教学楼后面,是由一个个形状各异的花坛组成的。因为里面种的花枝太矮,什么都遮挡不了,谈对象的逃课的干坏事的都不乐意过去。   久而久之,便没什么人了。   季屿盯着手机屏幕出了会神,而后推开凳子,在宁乐彬惊讶的呼喊中跑出了教室。   彼时,岑景淮正在小花园里抽烟。他从前是运动员,是绝对不允许碰这些东西的。退役后虽然没了约束,但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只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支,没什么瘾头。   因为刚下过一场暴雨,地上到处都是水。岑景淮挑了个稍微干爽点的地方坐下,无意识摩挲了几下右膝盖。   已经一年多了,伤口早已不疼了。除了表面上多了几条伤疤,其他跟正常人无异。然而就是这几条不起眼的伤疤,彻底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   过去十年训练和比赛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最后定格在他离开省队时拎着的那个黑色行李箱上。   岑景淮垂眸,狠吸了两口烟。   身旁忽然一挤,紧接着怀里被塞了一个小盒子。   岑景淮愕然抬眸。   “给你,”季屿在他身边坐下,表情因为鲜少安慰人而略有些不自然,却难掩关切,“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很多。” 第18章   季屿上辈子虽然活了二十多年,但却一直待在学校里,从没有出过社会。又因为一心扑在学业上,其他万事不理,根本没几个朋友。   说好听点是专注研究心思单纯,说不好听就是书呆子。   知道岑景淮心情不好后,他第一时间就想过来安慰他。奈何专业实在不对口,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只能选了最笨的方法。   季屿把芝士蛋糕往岑景淮手里推了推,认真道:“吃吧,这个好吃的。没有特别甜,也不噎嗓子,我们班的人经常买。”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也是。”   暴雨刚过,天还是阴沉沉的,头顶一颗星星也没有。昏暗的夜色下,一切都显得沉闷而压抑,唯有季屿那双眼睛是生动明亮的,带着能将人从黑暗中拉出来的光芒。   岑景淮静静看着他,看他因为着急而微蹙的眉、看他略重的呼吸、也看他脸上的担忧,似乎要将这一刻深深烙印在心底。   真的很神奇。   就像是上天的恩赐,每一次,在他失意消沉的时候。这个人都会出现,然后给他重回光明的力量。   见他只看着自己不动手,季屿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喜欢吗?不喜欢也没事,我……”   话没说完,就被岑景淮扣住了手。   “喜欢的。”   修长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跟他十指相扣。   季屿抬眸,正对上了岑景淮含笑的眼:“你给的我都喜欢。”   这人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啊?季屿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   而且……他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这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是,他是跟岑景淮牵过手,还牵过不短时间。但牵手是牵手,十指相扣是十指相扣,两者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怎么了?”岑景淮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用另一只手揭开芝士蛋糕的盖子,边撕叉子的包装边问。   “没。”见他一脸坦然,季屿暗骂自己思想肮脏。   纯洁的高中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心情不好粘人一点罢了!   他咳了一声,飞快找了个借口:“我就是觉得一只手吃东西不太方便。”   “不方便……”岑景淮细细咀嚼着三个字,忽然笑了。   季屿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岑景淮轻松叉下一块蛋糕递到他唇边,语气很是意味深长,“我左右手都特别灵活。”   季屿:“?”   灵不灵活的都这么大了,还能去打电竞是怎么。   小孩子就是爱炫耀!   季屿没有追问,坚决不给他提供发挥空间,侧头往旁边躲了躲:“我不吃,你吃吧。”这是专门买给岑景淮的,他就不掺和了。   “尝一口,”岑景淮并没有放下手,而是笑着道,“大晚上的让你跑一趟就算了,再闷头自己吃,未免也太没良心了。”   季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难得啊,这狗东西居然会说人话了。   大概是今晚比较脆弱的缘故?   季屿没有多想,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他再坚持反而会给他造成负担。低头一口将那块芝士蛋糕叼进了嘴里。   别说,这蛋糕做得是真不错。用料扎实芝士味足,季屿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变成高中生了就这点好,随便吃不怕胖。   岑景淮原本是不爱吃甜食的,如非必要从来不买。这会儿见他吃得开心,不知怎么就馋了,低头也给自己挖了一块。   季屿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见状翘了翘脚,笑眯眯问:“好吃吧?”   岑景淮没说话。   不是吧,嘴这么刁的吗?季屿不敢置信。   这可是自己的宝藏蛋糕,已经安利过无数人了,无一差评,难不成今天要折戟在他这里了?   正东想西想,就见岑景淮举着叉子晃了晃,而后若有所思道:“刚刚这个叉子你用了。”   季屿:“?”   季屿一头雾水:“是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岑景淮:“我也用了。”   季屿仍旧懵逼:“所以呢?”   岑景淮轻笑:“所以我们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而后在季屿一脸呆滞的表情中,慢条斯理又挖了块蛋糕,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好吃。”   季屿:“……”   什么脆弱什么做人都见鬼去吧!一日狗东西终身狗东西,他就不该心疼他!   岑景淮一边吃蛋糕,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他。见他神色不断变换,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登时闷笑不止。   不知不觉就干完了一个小蛋糕。   许是吃甜食真有用,也许是有季屿陪在身边,岑景淮心情真的好了起来。   退役就退役,人生又不是只有游泳一条路,他从来都想得开。只是从前还有些不甘,努力了那么多年,最后却没能给自己一个像样的交代。   现在不一样了。   岑景淮站起来,目光落在生闷气的季屿身上,瞬间就温柔了下来。   如果他不受伤,那天在公交车上就不会遇到季屿,也就不会被他维护被他吸引,从而来到二中。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想要得到最好的东西,总要先失去点什么。   他欣然接受也甘之如饴。   岑景淮吁出一口气,终于释怀。   他拿出手机给孙教练最新夸奖徒弟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将蛋糕包装盒扔进垃圾桶,招呼季屿:“走了,回去了。”   刚下过雨,外面的空气太湿,呆久了对身体不好。   他不说他也要回去了。   季屿轻哼一声,反正这狗东西活蹦乱跳的,不像是需要人管的样子。   季屿脚下用力,正要站起来,却在察觉到什么时猛地僵住了。   岑景淮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有动作,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没事。”季屿试图粉饰太平,“你先回去,我想再呆一会儿。”   “行。”岑景淮点头,作势要坐下去,“那我陪你。”   季屿急了:“不用……”   岑景淮含笑打断他的话:“到底怎么了?”   中午在食堂他就发现了,季屿不喜欢潮湿的环境。这会儿空气湿得都能拧出水了,他还不回去,只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季屿本来还想再坚持一下的,然而对上岑景淮那双了然的双眸。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妥协了:“我……”   他咬牙:“我没注意坐水里了,裤子湿了。”   刚刚他太过担忧,找到岑景淮后一个激动就直接坐了下去,谁能想到上面会有水啊!   岑景淮:“噗。”   季屿的死亡射线立马扫了过来:“你笑我?”   岑景淮咳了一声,秒变严肃脸:“没。”   憋回去了就能当没笑过吗?别以为他没听见!   季屿忿忿地站起来:“岑景淮,你……”   话没说完,腰间忽然一紧,季屿怔怔垂眸。   前面,岑景淮脱下校服外套,俯身系在了他腰上。   “好了,”他直起身,在季屿头上揉了一把,“这样就看不到了。”   这天之后,季屿和岑景淮的关系显而易见的变好了。原本他们俩之间多是岑景淮主动,季屿只是被动回应。   但现在季屿偶尔也会主动跟岑景淮聊聊天,甚至约他一起吃饭。   中午,一食堂里,季屿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放进嘴里,边吃边问岑景淮:“马上考试了,我给你的那些笔记你看了吗?”   岑景淮:“……”   这么快乐的二人时光能不能别提这些扫兴的玩意?想谈一场没有第三者的恋爱怎么就那么难。   季屿皱眉:“没看?”   马上是国庆节,他们高三只放一天半假,回来就直接考试。若是一点准备没有,岂不是要抓瞎?   岑景淮本来想说点好听的来安他的心,目光落到他略带担忧的脸上,心里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岑景淮叹了口气,那张张扬肆意的帅脸上破天荒有了点愁苦的味道:“看了,就是很多看不懂。”   “那你来问我啊!”季屿急了,放着他这么大一个学霸不用是不是傻?   岑景淮假惺惺:“可以吗?”   季屿毫不犹豫:“当然可以啊!”   季屿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岑景淮太差了,瞧把他吓的,问个题都不敢。要不然以后再温柔点……?   正琢磨着,就听见岑景淮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次月假去我家。”   季屿:“???”   季屿瞬间满头问号。   不是,他们不是在说问题的事吗?怎么就扯到去他家上了?   岑景淮肚子里全是坏水,面上却装得特别像那么回事:“不会的地方太多了,在学校里问不完。”   就算这样也不行。   季屿拒绝:“那你到时候早点来学校,我也提前回来。”   岑景淮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季屿被他看得毛毛的:“……怎、怎么了?”   岑景淮摆烂地一摊手:“时间太短学不会。”   季屿:“……”   行吧,他不该用自己的学习速度来要求他。   但——   “不然这样,以后你每节课下课都来找我,我们一点点学。我又不认识你爸妈,贸然去你家不大好。”   岑景淮懒洋洋地伸着两条大长腿,满不在意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早晚的事。”   季屿:“?”   季屿面无表情,勺子隐隐有砸过来的趋势:“你说谁是丑媳妇?”   岑景淮笑了,反问:“不是你怕什么?”   季屿:“……”   好像有点道理,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见他掉进了逻辑陷阱,岑景淮得逞一笑,趁热打铁:“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去我家。放心,我爸妈不在家。”   岑景淮:“你帮我辅导作业,我帮你暖被窝。我们强强结合,都有光明的未来。”   季屿:“……” 第19章   季屿懒得理他。   他性子算是慢热,放月假去同学家什么的,想都没想过。   而且退一万步讲,现在天气那么热,怎么就需要暖被窝了?要是冬天还差不多。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季屿立马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了脑海。好险,差点被岑景淮带偏了。   他挖掉餐盘里最后一勺米饭,正要明确拒绝,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季屿朋友不多。宁乐彬白天沉迷学习无心玩手机,能联系他的无非就是岑景淮。但现在岑景淮坐在他旁边,那会是谁?   季屿拿起手机。   【爸】:小屿啊,最近怎么样?   季屿沉默了一下。   他跟家里关系很淡,重生前已经很久没和他爸见过面了。基本就是节日问候一下,再转个账什么的,连过年都鲜少回去。   重生后也没什么缓和关系的想法,顺其自然就好。   不知道他爸这会儿找他是做什么,上辈子好像没这一出?不过时间过去得太久,具体他也记不清了。   季屿打字。   【季屿】:挺好的。   【爸】:那就好,爸爸跟你商量个事。   【爸】:你刘姨爸妈国庆过来看峰峰,家里实在住不下,你看看你能不能在学校待几天?   【爸】:正好你现在高三,也能多点时间学习。   【爸】:要是不行也没事,爸再想办法。   末了,又发了个两百块的红包过来。   季屿垂眸,将这短短几行字又看了一遍。   刘姨是他爸在他妈去世后另娶的老婆,带着个跟季屿一样大的女儿。不过成绩不好,没考上二中,现在在一所私立高中读书。   前几年,刘姨又给他爸生了个儿子,起名季峰,小名叫峰峰。   季屿抿了下唇,简短地发了一个字过去。   【季屿】:好。   许是就等着这个字,那边很快回复了。   【爸】:爸爸就知道你懂事,红包收了吧,拿去买点好吃的。   【爸】:[照片][照片][照片][照片]看你弟弟,可不可爱?   【爸】:带出去人家都夸长得好看,抢着抱,稀罕得不行哈哈哈哈。   季屿指尖一顿,收了红包。   【季屿】:可爱。   发完直接按灭屏幕,放下了手机。   正出神,桌子底下的脚尖被碰了碰。季屿抬眸,就对上了岑景淮懒洋洋的目光:“那说好了啊季老师,我这次考试能不能进步、以后能不能重燃对学习的热情,可就看你的了。”   哐当一口天降大锅,瞬间把季屿那点小忧伤小惆怅砸了个无影无踪。   季屿看着这个堂而皇之碰瓷的人,难以置信:“看我的?”   “不然呢,”岑景淮端着餐盘站起来,挑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次鼓励终身受用。”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季屿,直接拔高了主题:“所以这是一次普通考试吗?不,这是关乎我后半辈前程的里程碑,你就看着办吧。”   季屿哭笑不得。   还后半辈子前程,这人怎么那么能扯啊。   岑景淮将餐盘放到回收处,揽住他的肩膀往食堂外走:“来吧,我爸妈真不在。他们住市区,浅水湾离公司太远了,来回不方便。家里除了定点上门打扫的阿姨,只有我一个人。”   季屿犹豫了一下,问道:“真的?”   听出他的话里的意动,岑景淮眼睛一亮,再接再厉:“骗你做什么,真的不能再真。不然到时候你要是生气了,跪搓衣板的还不是我。”   季屿:“……”   说的像是他跪过似的!   季屿又想了想,终于答应了:“好。”   之前放月假不回家,别人问起来还可以用学习当借口。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学习了,再不回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反正岑景淮家里爸妈不在,就他自己,他去了应该不会尴尬。   可算是答应了。   岑景淮莞尔,为了能跟他多呆一会儿他容易么。   不过问题来了,岑景淮沉思。   他现在住的房子有两个房间,现在打掉一个还来得及么。   季屿不知道他脑子里正转着骚主意,眼见着自己班到了,举起手赶在岑景淮动作之前,跟他击了个掌:“那我走了,回见。”   岑景淮一怔,看看自己的手,随即笑了:“回见。”   季屿走进教室,刚想看看宁乐彬在不在。一抬眸,登时被吓了一跳。   无他,座位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低头奋笔疾书的人。   难不成自己回来晚了,现在已经开始午休了?   季屿下意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没错啊,离打铃还早着呢。   那这是怎么了?   以往他们班的人也努力,但却没拼到这个地步。现在这劲头,说明天就高考了他都信。   季屿满头雾水地回到座位,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逮到一个宁乐彬停笔的工夫,凑过去问道:“你觉不觉得最近咱们班的人努力得有点可怕啊?”   宁乐彬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季屿:“?”   季屿:“你那是什么眼神?”   宁乐彬看着这个挑起内卷却不自知的人,呵了一声,揉了揉因为过度思考而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还不是因为你。”   季屿满头问号,是真的不懂:“关我什么事?”   宁乐彬瞅瞅四周,见大家都在埋头苦学,根本没人注意他们,拉着他压低身体小声道:“你不是不学习了么?”   季屿点头:“是啊。”   所以呢?   宁乐彬:“他们觉得终于有能够超越你的机会了,正铆足了劲准备在月考的时候发力,一举把你从第一的宝座上拉下去。”   他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神秘小群:“喏,群里还在打赌,赌谁能成功。有押班长的、有押学委的、还有押数学课代表的。”   说到这里他开始骂骂咧咧:“怎么没人押我,我不就是数学差了点么?等我数学分数提上去,也能冲一冲第一。”   季屿:“……”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同学的高中生活过得这么精彩吗?   季屿能说什么?只能给他们加油了。   随便吧,他捞起身后的抱枕,直接躺了下去。反正这个第一他是不要了,谁爱要谁要。   季屿不知道,不止他们班,就连贴吧上都在赌。   学习已经够枯燥了,再不在空闲之余找点乐子岂不是要憋死。   二中不是普通高中,而是容城、乃至整个省的重点。   尖子生众多,且彼此之间差距不是很大。稍一不注意就会落后,更何况季屿这样明晃晃的摆烂。   【姚磊吧,上次姚磊跟季屿之间只差了七分,我觉得他最有可能。】   【有什么可能有可能,那次是他超长发挥了。论综合实力还得是我女神金悦,赌十块钱这次全市第一是金悦。】   【你们怎么那么自信?万一是别的学校的人呢?】   【?哪来的二五仔!叉出去!】   【没人押季屿吗?虽然他现在不学习了,但底子还是厚的吧。】   【回楼上,没人,底子再厚也禁不住这么造,坐等年级第一旁落。】   “你才旁落……”詹浩宇这个脑残粉看不下去了,骂骂咧咧以不实信息发起了举报。   正想跟岑景淮说一声,一抬眸,却发现他已经快走出教室了。   詹浩宇:“?”   以往月假也没见他这么激动,今天这是怎么了?   詹浩宇喊了一声:“淮哥。”   岑景淮刷的一下回过头:“你怎么知道季屿要去我家住?”   詹浩宇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不是,谁问他了啊。   “差点忘了。”岑景淮拉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包糖,给詹浩宇几人挨个发了一遍。   王明礼一脸懵逼地看着手里那红通通的糖块,差点没被闪瞎了眼:“……这什么?”   他上次见到这么土的玩意,还是在他爸妈的结婚照上。   “这都看不出来,”岑景淮啧了一声,剥了一块扔进嘴里,“喜糖啊。”   他施施然倚在讲桌上,看着这几个单身的呆头鹅,心里充满了成熟男人的优越感:“今天是季屿第一次去我家纪念日,给你们发点喜糖沾沾喜气,别说兄弟有好事不想着你们。”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又不是结婚,发个屁喜糖啊!   怎么嘚瑟不死他呢!   “算了,不跟你们多说,”岑景淮故作烦恼地叹息,“等久了季屿要生气了,别看他在你们面前好说话,那是不熟。跟我脾气大着呢,得哄着。”   说完,看也不看几人,扬长而去。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绝交吧,这糟心玩意是真的不能要了。   岑景淮炫耀了一波,总算舒服了。单手拎着书包,堂而皇之地站到了一班门口。   彼时,季屿刚收拾完东西。   耳边充斥着不同的手机铃声,都是同学父母打来的电话。   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想吃什么、要不要来接,他一个人揣着静悄悄的手机坐在那里,仿佛是个永远融入不进去的异类。   季屿垂下头,拿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刚一跨出去,肩膀就被揽住了。   “哇哦,我来的正是时候,”岑景淮吹了声口哨,十分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书包,“走了,回家。”   走廊的窗大开着,风从外面灌进来,吹起他的校服头发,让他看起来比平常多了一分张扬和肆意。   季屿眸光动了动,没说话。   “怎么了,饿了?”岑景淮轻笑,问他,“想吃什么?我们吃了再回去。”顿了顿,又道,“算了,还是回去点外卖吧。”   季屿疑惑:“嗯?”   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吗?   岑景淮:“万一你想多跟我单独相处一会儿又不好意思说呢。”   季屿:“?”   季屿笑了:“去你的!”   “可算是不皱眉了。”岑景淮莞尔,把书包挂到自行车车把上,拍了拍后座,“上来,我带你。”   原来他是在逗自己。   季屿依言坐上去,心里有点暖。   这人可真是,有时候骚里骚气的,有时候又非常细心。   “坐稳了没?”岑景淮跨上车,回头问了一句。   季屿说:“稳了。”   “那出发。”岑景淮一脚撑地,一脚踩住了脚蹬。   季屿唇角翘了翘:“出发。”   话音落下,自行车如离弦的箭一般窜进了阳光里,将一地彻底阴霾甩在了后面。 第20章   已经进入十月份,但天气依旧炎热。   季屿不太有胃口,随便吃了点凉面便跟着岑景淮去了他家。   没进门之前,他以为岑景淮自己住的地方会是个拥挤的小房子。不是很多家长这么干么,在学校周围租个单间或者小两室,方便陪读和孩子读书。   然而推开门,看着眼前这至少两百平的大平层,季屿沉默了。   他再次跟岑景淮确认:“这里真的就你自己住?”   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骗你做什么,”岑景淮拉开冰箱门,在里面扫了一圈,拿出两瓶椰子水。见季屿呆乎乎地站在那儿,心里觉得好玩,“不信你去检查,保证没金屋藏娇。”   顿了顿,用冰凉的椰子水瓶贴了贴他红扑扑的脸蛋,笑了:“哦,不对,现在有娇了。”   季屿被冻得一个激灵,偏头躲过那双作恶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再胡说八道揍你!”   他长了双圆溜溜的杏眼,瞪大的时候不但不显凶,反而越发可爱。像某种小动物,恨不得让人立马抱进怀里顺顺毛摸摸耳朵。   岑景淮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那你来揍,”他拧开一瓶椰子水递到季屿唇边,意味深长道,“喜欢沙发还是床?我都可以,保证躺平不反抗任你蹂躏。”   季屿:“……”   什么叫蹂躏?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搞得像是他要对他干什么一样!   季屿见不得他那个骚里骚气的样子,夺过椰子水喝了两口。脑子一转,想出了个好主意。   他板起脸,摆出一副严厉老师的架势:“别整天嘻嘻哈哈,没时间跟你撩闲。赶紧的,把书本拿出来写作业。”   说完,得意地看了岑景淮一眼。小样,还治不了他了?   可算让他拿捏到把柄了是吧。   岑景淮不动声色一笑,顺从拉开书包拉链,将几本笔记和老师新发下来的卷子一起拿了出来:“行啊。”   他会这么听话?季屿狐疑,总觉得后面有个大坑在等着自己。   但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猫腻来,只好跟着岑景淮去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更像电竞房。   书架上空空如也,一本书没有,倒是有许多游戏周边。书桌上放着两台超大的电脑,还配了机械键盘和电竞鼠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学生。   岑景淮将键盘往后推了推,腾出放书本的地方。翻出几道不会的题,抬了抬下巴示意季屿:“开始吧。”   那几道题上面都做了重点标记,很像是那么回事。   也是,季屿暗道自己想多了。毕竟是高三第一次考试,哪怕岑景淮再混也是重视的。   他稍微放下心,探头过去将题目读了一遍,很快有了思路。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拿起笔正要给岑景淮讲解,就被他打断了:“你就这么教?”   “不然呢?”季屿诧异。   难不成还要搞点仪式感?分数不高要求倒挺高。   季屿无语:“你给我认真学习,别闹妖。”   “谁闹妖了。”这话岑景淮可不承认。   他握住季屿的手,懒洋洋往后一靠:“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声。”   “嗯?”   岑景淮:“我基础差,一般的方法可能听不懂。”   原来是自己误会他了。   季屿暗道抱歉,忙安慰道:“没事,我慢慢讲。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总会弄明白的。”   这话诚挚又认真,换做一般人可能就不好意思继续欺负人了。   但岑景淮是谁,老狗逼压根没有良心。   “要是还不懂怎么办,”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趁机将季屿的手握在掌心,“不然季老师还是手把手教我吧。”   季屿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现在就是在手把手地教他啊。   要知道,他给宁乐彬他们讲题都是把大概步骤写出来就完事,这么详细还是第一次。   正要解释两句,目光触及到他那只不老实的手,登时明白了。   可恶!   这狗东西又在调戏他!   “岑、景、淮!”季屿咬牙,竖起笔头狠狠往他手背上一敲:“你还想不想学了?”   岑景淮闷笑,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子:“学,怎么不学。”   开玩笑归开玩笑,真正进入状态后,岑景淮的态度立马端正了起来。   季屿惊喜地发现,他的理解能力是真不错。不管多难的题,只要自己细细讲、讲透了,他基本都能明白,根本不用再说第二遍。   所以这人以往上学的时候都在干嘛?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天赋!   季屿看岑景淮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本想慢慢来的,但既然他能接受,那自己就不用收着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下午,他从数学讲到物理,又从物理讲到化学。若不是时间不允许,恨不得将其他科目也一起讲了。   “先到这里吧。”季屿意犹未尽地放下笔,看着那新增的满满几页笔记,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总算结束了。   岑景淮闭了闭眼,长舒了口气。就是季屿了,换个别的什么人过来,他早撂挑子不干了。   “你把刚刚讲过的内容巩固一下,不会了放着等我回来,”季屿站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这还真是老师当上瘾了。   岑景淮失笑:“行,去吧。”   岑景淮家里有两个卫生间,一个是主卧的主卫,另一个是客卫。季屿没去主卫,而是出门左转,自觉去了客卫。   书房里,岑景淮并没有因为季屿不在就偷懒。   他是不爱学习,甚至一看书本就头疼,但他不能辜负了季屿的心意。   岑景淮喝了口水,正要继续,耳边忽然传来嗡的一声震动,他下意识看过去。   季屿的手机屏幕上,连续显示了几条微信消息。   【爸】:小屿啊,学校放假了吗?   【爸】:那什么,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   【爸】:你刘姨爸妈决定以后就留下来照顾峰峰,得先住你房间。   【爸】:你以后放假回家提前打个招呼,不然不方便。   岑景淮没想偷看,他再喜欢季屿也不至于做这种事。实在是两人都调的震动。手机响的时候他还是以为是自己的,等想要收回视线已经来不及了。   “艹!”岑景淮这暴脾气,当场就压不住火了。   尽管不知道季屿的家庭情况,但根据这几句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   岑景淮噌的一下站起来,若是季屿那个傻逼爸在,他保不齐要当场给他两拳。   这特么的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把季屿房间占了就算了,还让他回家提前打招呼。拿季屿当什么?客人吗?   怪不得。   岑景淮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怪不得季屿那个性格会那么轻易地答应跟他回家,他之前只以为是自己的缠磨起了作用,实际上却是他压根没地方可以去。   老畜生。   岑景淮在心里骂了一句,冷笑。   不回就不回,多两个人就住不下去的破家跟季屿稀罕似的,自己这儿那么大不够他住么。   季屿不知道岑景淮脑子转得那么快,仅凭几条消息就猜到了自己家里那些破事。他重新坐回椅子,拿起手机正要刷刷新闻,就看到了他爸发过来的微信。   这事儿上辈子也有过,但没这么早。   开始只是继母的父母偶尔过来,渐渐就演变成了长住。他的房间也不再是他的房间,高考后的那段时间,他甚至只能在客厅打地铺。   用他爸的话来说就是:“男人家家的又不怕凉,睡个地板怎么了。”   已经经历过的事情,虽然再来一遍仍不免有些低落,但却早已释怀了。   季屿打字回复——   【季屿】:好。   没再等他爸的消息,转而问岑景淮:“还有不会的吗?”   岑景淮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放下手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这是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变得这么淡定。   季屿见他半天不吭声,只盯着自己,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怎么了?”   “没事,”岑景淮敛眸,没在脸上表现出分毫,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暂时没有不会的,我继续往下写。”   说完,低下了头刷刷动起了笔。   怎么回事?   季屿眨了眨眼,总觉得自己从厕所回来后,岑景淮好像更认真,也更……温柔了?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吗?   不止能使人进步,还能让人退骚。   季屿在心里大呼神奇,辅导着他将数学卷和物理卷写完,起来伸了个懒腰:“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再写吧。”   一次性灌输太多他理解不了也是白搭。   “行。”岑景淮撂下笔,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我点个外卖,你想吃什么?”   季屿拎起书包,说:“小龙虾吧。”   虽然这会儿已经不是吃小龙虾的季节了,但好不容易放个假,他就想吃点在学校里不方便吃的。   真好养活。   岑景淮莞尔,点开附近一家自己常吃的店,边加购边道:“还是五香的对吧?”   季屿点了点头:“嗯。”   心里因为他记住了自己的口味而有点小雀跃。   自从他妈妈去世,再也没人关心他喜欢什么了。   “搞定,”岑景淮扔了手机,抬起头想要问问季屿玩不玩游戏。辛苦一下午了,不得犒劳犒劳自己?见他拎着书包,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登时眯起了眼睛,“你要走?”   “没,”季屿拍了拍书包,解释道,“我去把换洗衣服放到卧室。”   这还差不多。   岑景淮哼笑,起身在前面给他带路。   好不容易才把人拐回家,还能让他跑了?   走着走着,季屿发现不对了。以为他是进主卧习惯了,忙拉住他:“错了,客房过去了。”   “没错,”岑景淮拉着他进门,打开主卧的灯,“你今晚跟我一起睡。”   “跟你一起睡?”季屿目瞪口呆,“不了吧,我睡客房就好。”   “没有客房。”岑景淮抱胸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是我爸妈的房间,你想睡他们的床?”   季屿:“……”   啊这,那确实不合适。但跟岑景淮一起睡……   他犹豫:“不然我去沙发……”   话没说完,眼前忽然一黑。季屿抬眸,就见岑景淮一步跨到了他面前。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季屿几乎能感受到岑景淮的呼吸,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干什么?”   岑景淮抬步跟上去:“怎么,怕我欺负你?”   他个子高,脸长得又好,这么不紧不慢逼近的时候越发显得压迫感很强。季屿忍不住又退了一步,直到肩膀抵到墙面上,方才停下来,尴尬道:“没、没有。”   “那你睡什么沙发?”岑景淮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腿,戏谑道,“季老师不给我个解释吗?要是说不出来……”   他挑唇一笑:“我可就真欺负了。” 第21章   “别闹了。”季屿推了推他,有些不适应他靠这么近,还是用这种绝对强势的姿势。他偏头避开岑景淮的目光,含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岑景淮用膝盖分开他的两条腿,不依不饶,“嫌弃我?不乐意跟我睡?”   季屿急急道:“不是。”   “哦。”岑景淮眼中的笑意加深。他单手撑在墙上,低头主动去碰触季屿的目光,点头,“明白了,季老师想跟我一起睡。”   季屿:“???”   这什么虎狼之词!   季屿的耳根子刷的一下红了,伸手就要去捂他的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这怎么能叫瞎说,”岑景淮顺势扣住他的手按在墙上,低笑,“乐意就是想,难不成季老师是在唬我?”   季屿:“……”   这要他怎么说?!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偏偏岑景淮个不要脸的不肯轻易罢休,步步紧逼:“怎么不说话?”他自上而下,缓慢地打量着季屿,意味深长,“还是你想让我用点别的手段?”   季屿头皮一麻,明明穿着衣服,却好像被他用目光看了个透似的。生怕他骚起来不管不顾,忙道:“我就是……”   他斟酌了一下,选了个自以为没有发挥空间的词:“就是不习惯。”   但季屿低估了岑景淮,只要他愿意,哪里都是他的舞台。   “这简单啊,”岑景淮闷笑,“以后多睡几次就习惯了。”   季屿:“……”   “怎么,”岑景淮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脸庞压低,“你不同意?”   虽然确实不同意,但这会儿季屿哪敢应。只能将话憋回肚子里,违心吐出了一个字:“没。”   “那就这么定了。”岑景淮拉着他的手走进衣帽间,指了指靠里面的位置,“以后这里就是你放衣服的位置,旁边是我的。”   “啊!”季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在说睡不睡的事吗?怎么忽然就跳到衣柜上了?   他疑惑:“给我?”   “嗯。”岑景淮心说他容易么,绕了一大圈总算拐到这上面了。接过季屿的书包,将他带的那套换洗衣服挂了上去,“不是要多睡睡?不放点衣服过来怎么行。”   饶是已经听了很多次,但被他一口一个睡的,季屿仍旧免不了有些脸热。他想说这是岑景淮家,分他一半衣帽间算怎么回事。   可不知怎么的,目光触及那些空荡荡待填满的柜子,一直飘乎乎的心忽然往下落了落。   季屿抿了下唇,又往里面看了一眼,“哦”了一声。   门铃忽然响起,应该是他们点的小龙虾到了。岑景淮伸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走了,去吃饭。”   季屿说:“好。”   乖乖跟他去了门口。   “我去,”岑景淮接过外卖小哥手中的包装袋,差点没拿稳,“里面放了什么,怎么那么沉?”   季屿捞起上面钉着的小票:“是不是送错了?好像没有,地址收件人都是对的……那打开看看。”   岑景淮依言照做。   等解开外面的塑料袋,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笑了:“应该是我经常点的缘故,店家送了四罐啤酒。”   季屿惊喜:“这么好?”   岑景淮诧异:“你爱喝?”不太像是他的风格啊。   “没,”季屿将店家送的一次性手套拢到一起放到旁边,不好意思一笑,“免费的东西嘛,什么都是香的。”   原来如此。   岑景淮莞尔,看不出来他还挺勤俭持家的。   正好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没个数,这不妥妥天生一对。   以后他们家就让季屿管钱!   岑景淮将小龙虾摆到餐桌上,一一打开盖子。本想把那四罐啤酒丢冰箱里,等保洁阿姨来了让她直接带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动。   他拉开一罐啤酒的拉环,问季屿:“你能喝酒么?”   季屿戴手套的动作顿了顿,过了片刻才道:“不能,我酒量不太好。”   要不是同学会上的那场酒,他不至于重生。   不过说起这个,季屿努力回忆,他当初是喝的什么酒来着?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要不要练练?”岑景淮把开好的啤酒推到他面前,谆谆诱道,“反正家里就咱俩,喝多了也不怕。”   好像有点道理啊,季屿意动。而且……他垂眸看着那罐啤酒,俗话说有始有终,自己喝多了会不会再穿回去啊。   季屿拿起啤酒,心跳忽然快了:“好。”   这么好说服?还以为要多花费些工夫呢。   岑景淮挑眉,抬起手跟他碰了下杯,拿了只虾开始剥。   相比上次在学校吃的小龙虾,这家的口味确实要好一些,不过也更辣。季屿吃了几只就开始斯哈斯哈,不一会儿就将一罐啤酒喝了个精光。   看得岑景淮都有些愣住了:“太辣了?要不算了,我再点点别的。”   “不用。”季屿扔掉手里的虾壳,又开了一罐啤酒,猛灌了一口才道,“我能受得了。”   “别硬撑。”岑景淮蹙眉,心里当即给这家餐厅打了个大大的叉。照顾不到所有人的口味还开什么店,以后再也不去了。   饭店:“?”   “没有。”季屿伸手拿了只虾,笑道,“刚刚是吃配菜的时候不小心吃到辣椒了,没事,我自己有数。”   “那就好。”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特别好,很快一大盆小龙虾就被吃了个干净。岑景淮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频道给季屿看,自己则去了餐厅收拾。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四罐啤酒他就喝了一罐,其余三罐全进了季屿肚子。   “还挺能喝。”岑景淮哼笑一声,将这些残骸打包到一起扔进垃圾桶。又将桌子上的油渍擦干净,洗了手换上套没味的衣服去了客厅。   彼时季屿正歪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觉得浑身上下轻飘飘的,连思维都是断断续续的。明明很清醒,却控制不了自己。   身旁的沙发忽然往下陷了陷,季屿滞了滞,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岑景淮回来了。   岑景淮见他呆乎乎的,登时笑了:“醉了?”   “谁醉了,”季屿喝酒不上脸,虽然脑子有些迷糊,但表面上一点看不出来。他努力睁大眼睛,本能地反驳,“这点酒算什么。”   这个时候还不忘要强,不愧是季屿。   岑景淮失笑,哄道:“行行行,你最能喝行了吧。”   “最”这个字一下就给季屿听舒服了,他拍拍岑景淮的肩膀:“算你有眼光。”   岑景淮不跟醉鬼计较,随便他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头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不疼。”季屿摇头,而后舔了下嘴,感觉确实有点渴了,低头迷迷瞪瞪地去茶几上摸水。   结果眼前晃悠悠的,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季屿急了,正想要站起来,目光不小心瞄到岑景淮的右腿,霎时顿住了。   “喝吧。”岑景淮没注意他的眼神,拧开盖子将水瓶递到季屿唇边。怕他醉了不知道轻重,特意叮嘱了一句,“慢点,小口小口来。”   说完,季屿没怎么样,他自己先嘚瑟上了。   瞧瞧他多会照顾人,这不妥妥标准男友!也不知道季屿满不满意,满意了能不能给他点黄色看看……   正胡思乱想,膝盖忽然被小心翼翼碰了下。   岑景淮垂眸。   “这怎么弄的啊?”季屿看着他腿上那几条长长的伤疤,蹙眉问道。   经过两次手术,岑景淮的腿早好了。可以剧烈运动,阴天下雨也不疼了。然而今天,不知怎么的,被季屿这么不错眼地盯着,膝盖又开始密密麻麻地痒了起来。   “意外。”岑景淮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捞起抱枕,将那几条伤疤盖住了。见他仍旧没挪眼,开玩笑道,“怎么,吓住了?确实挺难看……”   岑景淮身体一僵,声音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低下头。   季屿抽开抱枕扔到一边,将手放在了他膝盖上,懊恼:“什么时候的事?可惜我不知道。”   他张开手指,沿着那几条伤疤一寸寸向下抚摸。力道很轻,像是在安慰那时候的岑景淮:“这么严重……疼不疼啊?”   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落在他清隽好看的脸上。那双眼睛明亮而坦荡,里面是毫不遮掩的关切。   岑景淮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肯定很疼,”季屿自顾自接了下去,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好受一些。想了想,遵循着本能,趴下去对着岑景淮的膝盖吹了吹,“这样就好……”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钳住胳膊猛地拉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岑景淮将他抵在沙发背上,眸光紧紧攫住他的脸,眼底幽深似燃了一团火。   “我……”酒精上头,季屿眼前花得厉害,几乎无法聚焦。闻言傻乎乎道,“我给你吹吹。”   岑景淮呼吸一窒,嗓音瞬间沙哑:“心疼我?”   季屿这会儿脑子已然不清醒了,只大概听懂了个“心疼”,迟钝地点了点头:“嗯。”   他们关系那么好,心疼不是应该的么。   岑景淮闭了闭眼,忽然笑了。   他伸手按住季屿的后脑,抓住他的头发微微用力,强迫他抬起头来:“那你再多心疼我点。”   不等季屿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一低头,直接吻了上来。 第22章   第二天一大早, 季屿就醒了。   太阳穴隐隐有些胀痛,那是醉酒的后遗症。他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想要掀开被子坐起来。却发现身上沉得很, 仿佛被一只巨大的八爪鱼缠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什么情况?   季屿刷的一下睁开眼, 这才察觉到自己正以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窝在岑景淮怀里,他的一条胳膊还搭在他腰间。   季屿:“!!!”   季屿惊得差点喊出声。   怎么回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俩为什么会睡成这样?   这不科学不应当!   奈何他一喝醉就断片, 记忆只到吃完小龙虾。别说具体细节, 连自己怎么进卧室的都想不起来。   算了,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季屿小心翼翼拿开岑景淮的手,怎么变成这样的不重要, 先摆脱这连体婴一样的状态才重要。不然他都不敢想岑景淮醒来后的场景, 忒尴尬了。   季屿轻轻吐了口气, 仔细感受了一下, 准备找个不容易吵醒他的姿势慢慢往外挪。谁知不感受不要紧, 一感受顿时僵住了。   无他,男生早上特有的现象正嚣张地抵在他大腿上, 特别有存在感。   那天在宿舍看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季屿霎时小脸通黄。再顾不得什么吵醒不吵醒的了, 一把推开岑景淮坐起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 岑景淮就是睡得再沉也感觉到了。   “怎么了?”他费力地睁开一只眼,哑着声音问道。   不得不说, 长得好就是占便宜。   哪怕早上刚醒也丝毫不见丑态, 反而因为困倦平添了几分慵懒, 让他看起来越发能蛊惑人心。   季屿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身体登时一僵,立马就要远离这个男狐狸精。谁知刚有动作,就被抱住了。   岑景淮贴在他身上蹭了蹭,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起那么早做什么,再陪我睡会儿。”   昨天,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亲下去。   因为摸不准季屿的反应,担心他会反感或不愿意。   但季屿没有。   没有闪躲没有抗拒,甚至鼓励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岑景淮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挑起,那时候的季屿真的好乖。让做什么做什么,甚至主动仰起脖颈配合他的动作……   岑景淮的喉结滚了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大清早的禁不起撩拨,几乎瞬间就有了反应。   他咳了一声,将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赶出去,努力压下那股冲动。   才刚开始谈恋爱,不能让季屿觉得他是个轻浮的人。   何况日子还长,不急于一时,不然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   不过嘛。   岑景淮将季屿重新压回床上,埋首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大便宜不行,小便宜还是可以占一占的。   季屿:“?”   季屿莫名其妙地推开他。   这人怎么忽然这么黏糊?吃错药了还是脑子没清醒?   季屿懒得陪他发疯,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睡衣。见没什么地方不妥,便下床刷牙洗脸了。   岑景淮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   好歹恋爱第一天,这么冷漠的吗。   难不成这就是学霸的矜持?   不过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长腿是做什么的,不就是为了跟着男朋友?   岑景淮腰部用力,轻轻松松从床上跃起来,跟在季屿后面进了卫生间。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小情侣早上一起在镜子前刷牙,相视一笑再顺便交换个薄荷味儿的吻什么的……   噫,好甜。   手机嗡的震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幻想。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   岑景淮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   岑景淮笑了。   他抬眸瞄了季屿一眼,可以啊,想不到他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实际上还挺会玩情趣。   让他看看究竟是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得发微信。   该不会是表白什么的吧,大早上的玩得这么野吗?   岑景淮期待地点开微信。   岑景淮的笑容逐渐消失。   【季屿】:转账100.00   与此同时,季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嘴里含着牙膏而有些含糊:“昨天的小龙虾钱。”   “至于么,”岑景淮硬生生被气笑了,“咱俩这关系……你吃我一顿饭怎么了?”   季屿坚持:“一码是一码。”   他和宁乐彬的关系也好,但出去玩和吃饭从来都是AA,谁也不占谁便宜。   好朋友之间不能涉及金钱,不然容易变味儿。   “一码是一码……”岑景淮嗤了一声,点头,“行,那我以后给你送花送礼物,你是不是还要折现一半给我?”   季屿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吐掉嘴里的泡沫,奇怪地看向岑景淮:“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花?”   哪有什么为什么,谁家好男朋友不送。   岑景淮刚要说话,触及到季屿坦坦荡荡不掺杂任何羞赧情绪的双眼,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昨晚……”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屿打断。   “不好意思啊,”他将牙刷插-进杯子里放好,抱歉道,“我昨晚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喝太多不记得了。”   仿若当头一棒劈在脑袋上。   岑景淮缓慢地、机械地扭过头,一字一句:“你说什么?”   “我不记得了,”季屿听话地重复了一遍,而后羞赧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天生的吧。”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岑景淮闭了闭眼,从没觉得熟悉的文字如此冰冷过。   “怎么了?”季屿不明白所以。   不会吧,难道自己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他有些忐忑地拉了拉岑景淮衣角:“岑景淮?”   岑景淮顺势攥住他的手,深深地运气:“呵。”   呵什么呵,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季屿急了,刚想要继续追问,就见他拿出了手机。   季屿疑惑:“你这是……?”   “没什么,”岑景淮点开音乐软件,心如死灰,“忽然想听首歌而已。”   “哦。”季屿总觉得他的表情怪怪的,不等仔细琢磨,一阵旋律就在耳边响起——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呆呆地站在镜子前。”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好想告诉你,告诉你我没有忘记。”   ……   大早上的有必要搞这么忧伤么?   季屿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愣是被他萧瑟的身影震得没敢开口。静静陪他听完了这首歌,想着下一首就好了。谁知一曲终了,不等他松了口气,岑景淮就将播放模式设定成了单曲循环。   那句“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再次灌入耳朵。   啊这。   季屿默默看向岑景淮,就那么喜欢吗?   “怎么,”察觉到他的视线,岑景淮头也不抬,连音调都没有起伏,“你也想告诉我你没有忘记?”   说这句话的岑景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想要发疯创死所有人的气息。季屿缩了缩肩膀,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认怂了:“没、没有。”   “呵。”   自己昨晚的行为伤他那么深吗?   季屿懊悔不迭,觉得辣喝水不就行了,喝啤酒做什么?现在好了,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了。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看岑景淮这表现,显然十分严重。   季屿痛定思痛,决定好好道个歉:“对不起,昨天我……”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岑景淮缓缓吐出一口气,微笑。   忘了是吧,不记得了是吧。没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先把这条只有七秒钟记忆的鱼套住再说。   岑景淮重新振作,恢复了骚气的本我:“就是你醉了后非钻我怀里对我动手动脚,幸好我自珍自爱、奋力反抗,没向恶势力妥协,才堪堪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都涉及到清白了还不算什么!   不对!季屿终于反应过来,反驳道:“不可能!”   自己的性格自己了解,就算再醉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岑景淮哼笑,“那天在食堂你就觊觎我的腹肌。”   季屿:“……”   虽然但是,确实有这么回事来着。   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可不应该啊。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岑景淮抬手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你说吧,这事儿要怎么办?我好好一男德班代表,不能就这么白白被你占了便宜。”   季屿:“……”   季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有看出任何说谎的迹象。他抿了抿唇,平生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被人找上门来,颇有些手足无措。   踟蹰半晌才道:“真的?”   “骗你做什么,”岑景淮挑眉,思忖片刻,兴致勃勃提议道,“不然你再喝点?这次我保证给你录下来。”   季屿:“!!!”   那还是不用了!   他以后、不!这辈子都不会再随便喝酒了!   见他一脸惊悚,就差把“拒绝”两个字写脸上了,岑景淮忍笑。没有继续纠缠,而是道:“说起来,你上次是不是跟我打听我们班那个谁来着?”   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季屿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晚在天台上发生的事,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心里实在感动于他的贴心。   骚是骚了点,但对朋友确实没话说。瞧瞧,怕他尴尬,还特意换了个话题。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就听见岑景淮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要想办法解决。你不是想谈恋爱么?”   他扔了手机靠过来,气息滚烫:“我比他高、比他力气大、还比他学习差,你觉得我怎么样?”   那天后来是怎么过的,季屿完全记不清了。   总之就是混乱,非常混乱。   虽然知道以岑景淮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在开玩笑,但他就是没法保持平常心。   好在假期只有短短的一天半,翌日,季屿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学校。   本以为脱离了那个环境,自己就能恢复了。然而那句“你觉得我怎么样”却像是魔咒一样,一直在他脑海里循环,搅得他心神不宁。   “季屿,季屿?”宁乐彬推了推他,“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不答应。”   “嗯?”季屿回过神来,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打气精神,“怎么了?”   宁乐彬无语:“还怎么了,快考试了,去考场啊。”   “哦。”季屿恍然,站起来背上书包,“走吧。”   许是为了紧一紧高三学生的皮,让他们有点紧迫感。二中没有设置任何过度时间,国庆假回来就直接考试。   去考场的一路上,季屿已经听见不止一次哀嚎声了。   宁乐彬一边捡乐子,一边还不忘问他:“这次你有把握没?”   季屿一愣:“什么把握?”   “考第一的把握啊。”宁乐彬凑到他耳边,“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么?现在大家都对你的位置虎视眈眈,准备把你拉下马呢。”   “不用拉,”季屿走进第一考场,看也不看,直接把书包放到第一个位置上,无所谓道,“我自动退位让贤。”   “不是吧,”宁乐彬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揶揄道,“这么没信心的吗?”   “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季屿把文具一一摆在桌面上,讲事实摆道理,“我都多长时间不学习了,成绩下降不是肯定的事么。”   虽然但是——   宁乐彬:“可我问的题你都会啊。”   “凑巧而已。”季屿平静道。   他不是在框宁乐彬,而是真的那么想。   虽然重生后他并没有忘记高中知识,但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最开始的状态再好,不努力维持也会下滑的。   这样么?   宁乐彬有些怀疑,但见到季屿一副笃定的模样又不确定了。   毕竟具体怎样只有季屿自己知道。   行吧。   眼看着监考老师抱着卷子过来了,宁乐彬没再多说什么。对季屿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回了自己座位。   考试铃很快响起,试卷从前到后一张张发了下来。   季屿按照上面的提示,写上自己的名字班级和考号,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试卷。正想着能写多少是多少,目光落到那一道道题上,登时顿住了。   怎么回事?!   季屿在心里疯狂呐喊。   这道他会、那道他也会!   他!全!部!都!会!   就连那个抽象得要死的作文,他也灵感如泉涌,一口气八百字不成问题!   怎会如此!   季屿软软地靠在椅背上,彻底傻了。   月考一共进行了两天。   第一天是语文和数学,第二天则考了理综和英语。   考完后则是独属于高三生的、难得的放松时间,论坛都因此活跃了不少,和季屿有关的帖子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季屿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考试期间的表现通通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赌十块钱,这次的第一不会是季屿。】   【不能吧,他都蝉联两年第一了。现在虽然摆烂了,但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底子那么厚感觉应该禁得起造。】   【不,我就是第一考场的。语文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季屿都傻眼了,一看就是题不会做。】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而且他四场考试场场提前交卷,说不定都没写完。】   【想想也挺唏嘘的,那么大个学霸就这么堕落了,听说他现在跟岑景淮混在一起。体育生,啧。】   【楼上少阴阳怪气,岑景淮怎么了,人家国家一级运动员好吗?最差最差也能上个211,不比你强?】   【跑题了跑题了,现在说的不是季屿么?】   【反正我是不看好季屿,不信等成绩出来再看。】   不止论坛,连一班内部也在悄悄讨论。   从前,在季屿恨不得把上厕所的时间都省下来学习的时候,他们压根不敢妄想第一。当然,想了也是白想,只能暗暗为第二名较劲儿这样子。   但现在不同了,季屿他!不学习了!   那还犹豫什么,兄弟们,冲鸭!   班长姚磊和学习委员金悦是其中最激动的,向来四平八稳的两人,头一次在考完试后对起了答案。   “怎么样,”姚磊推了推眼镜,问金悦,“你总分估了多少?”   金悦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最后得出一个数字:“718,但语文我有点把握不准。”   “我715。”姚磊放下手中的笔,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次的题有点难,差不多就是这个分了,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金悦赞同:“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她瞄了一眼季屿的方向,凑到姚磊耳边,“感觉季屿应该没考好,你瞅瞅,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呢。”   姚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季屿呆呆的,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那就别在他面前提这次考试,”姚磊从小到大一直是班长,习惯了照顾人,下意识就开始为季屿考虑,“省得他心情不好。”   “用得着你提醒。”金悦横了他一眼,骄傲地扬起下巴,“我们女生的心可比你们男生细多了。”   “是是是,是我多嘴了。”   “哎,”金悦叹了口气,不解地嘀咕,“你说他好好的,怎么就忽然不学习了?我想劝他几句,又怕他觉得我多管闲事……”   “没事,”姚磊安慰她,“如果他这次成绩下滑太多,我会跟老师反映的。”   “嗯。”金悦拿着草稿本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座位。刚走了两步,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   姚磊问:“怎么了?”   金悦:“咱们拉的那个没有季屿的群,你不是群主么。等会儿在群里说下,让其他人也别在他面前乱讲。”   姚磊点头:“知道了。”   谁教的学生像谁,胡老师也是这么想的。   考完试后,他本来想过来问问季屿考得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拿下全市第一。但见他表情不对,犹豫再犹豫,到底没敢问。   万一一句话不对,戳到他痛点了,又给孩子弄晕了怎么办?   还是等考试成绩出来后再说吧。   哎,保持了整整两年的第一啊,就要这么水灵灵地飞走了。   胡老师心疼地捂住胸口,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心脏病就要犯了。   季屿还不知道他这几天的表现,让老师和同学都误会了。他借了几本宁乐彬的练习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越看就越是震惊。   因为他脑子里的知识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模糊,反而清晰得跟昨天才学的似的。   啊这。   季屿呆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乐彬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忍不住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摆烂的是他,考完试emo的也是他。   “没事的。”宁乐彬拍了拍季屿的肩膀,安慰,“小小一次失利不算什么,又不是高考。往后好好学,我相信你下次一定会重回巅峰!”   季屿:“?”   这一番中二的发言硬是把他拉回了神。   季屿拿掉宁乐彬的手:“其实……”   “嗯?”   季屿:“其实我考得挺好的。”   比上辈子同期的任何一次都要好。   宁乐彬心疼地看着他,他兄弟已经被打击得开始强行挽尊了吗?算了,成绩还没出来,就让他装一会儿吧。   宁乐彬点头:“是是是,你考得最好了。”   季屿:“……”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他的敷衍!   但看到宁乐彬眼里的怜悯,季屿就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算了,反正成绩马上就出来了,到时候分数见真章。   季屿打了个哈欠,抹了抹眼角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把练习册还给宁乐彬,趴下去补觉了。   这一幕恰好被一个路过一班的同学看到了,于是当天下午,季屿因为没考好在教室里悄悄掉眼泪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看来是真没考好,不然不会这么伤心,估计成绩下滑得挺厉害。】   【应该是,认识的一班人说季屿性格挺稳的。】   【可以开始押注了朋友们,我赌季屿这次年级前二十。】   【前二十不至于哭成这样吧,怎么着也得前五十。】   【辱季屿了,前五十什么鬼,他闭眼也不至于考出这个成绩。】   【那谁知道,不都哭了么。】   【也是,感觉前二十到前五十之间差不多了。】   …………   在论坛上纷纷猜测的同时,高三办公室里,二班班主任刘老师放下手机,兴奋地一拍桌子:“出来了!成绩出来了!”   闻言,老师们不管是改作业的、玩手机的、还是写教案的,通通围了过来:“怎么样,第一是哪个学校的?”   因为这次是全市统考,所以卷子并不在本校。而是分别从各个高中抽调了一批老师,集中到一起统一批改。   高三三班的班主任就在其中。   刘老师和他关系最好,得到的消息也就最早。   “不知道,老吴说他还没看到名字,就知道考了739。”刘老师举起手机示意他们看,赞叹道,“739啊,算是历史最高分了吧。”   几个班主任羡慕地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可不,放高考妥妥省状元没跑了。”   “赶紧催催老吴,让他去看看是谁。”   一个老师琢磨片刻,道:“我觉得应该是一中的杨旭。”   “这谁?”另一个老师疑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别以为尖子生就只在本校出名,实际上,只要成绩好到一定程度,基本全市所有同届的老师都会知道。   “一中刚从隔壁高考大省挖过来的金疙瘩,”最开始出声的老师道,“听说成绩特别好,上次考试比他们学校第二名足足高了十分。”   “那确实有可能啊,这个分差可不是那么容易拉开的。”   “你们怎么专门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正讨论着,四班班主任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说不定是咱们学校的季屿呢。”   说完,意有所指地瞄了胡老师一眼:“你说是吧,老胡。”   他跟胡老师有些不对付,奈何胡老师手握季屿这张王牌,基本能睥睨整个高三。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可不得好好出言讽刺讽刺。   “不可能,”胡老师还没说话,一个老师就开口反驳道,“季屿这段时间的学习状态不行,我看论坛上有学生说,考完试他还哭了,肯定不会是他。”   “哎,你说说这孩子,好好的闹什么妖。”另一个老师也叹息着道,“现在好了吧,白白把第一让给了别的学校。”   季屿就是胡老师的心尖尖,他自己说可以,别人谁说都不行。   偏偏四班班主任还在那添油加醋:“哎呀老胡,你也别上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季屿就是从前走得太顺了,偶尔受点挫折挺好的。”   “我有什么可上火的。”胡老师憋得都快要肝疼了,表面上却还是要佯装淡定。拿起菊花茶喝了一口,边往外走边道,“不就是个第一,让他们抢去呗,我们季屿都拿腻了,根本不稀罕。”   他的重点在拿腻了,然而落在其他老师耳中就是——   “看吧,连老胡这个最了解季屿的都说这次的第一不是他,那就肯定不是了。”   胡老师:“……”   胡老师:气.jpg。   算了,胡老师暗暗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跟这群人一般见识,还是去班级走两圈,督促督促季屿学习吧。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刚准备跨出去,就听见刘老师激动道:“打听到了打听到了!”   老师们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赶紧点开看看是谁!”   胡老师也悄悄停下了脚步。   “别急,”刘老师点开对话框里的截图,看着上面不断旋转的圈圈,无奈道,“咱们办公室的网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等着吧,不过我看好像是两个字。”   “我说怎么样,是杨旭吧。”   “是了,那应该是他。”   一个老师一拍掌:“我有朋友在一中,我这就去联系一下他,看他能不能帮忙问问杨旭的学习方法,说不……”   他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高清的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浮现出了一行黑体小字——   NO.1:季屿,总分739,容城二中高三一班。 第23章   季屿?   他们二中的季屿?!   老师们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   “老刘,我好像瞎了。”五班班主任颤巍巍地扶住书桌, 摸索着坐了下去,“你帮我看看第一是谁来着?”   刘老师一手木愣愣地举着手机, 一手求助地抓住了旁边的六班班主任:“老庞啊,我是教数学的,你是不是教语文?”   六班班主任声音都结巴了, 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是、是啊。”   刘老师:“那一个禾加一个子念什么, 一个山加一个与又念什么?我语文不好你别骗我。”   六班班主任:“念、念季屿啊。”   说完, 他不确定地看向九班班主任——北师大研究生,在场学历最高的人, 头一次对自己的文化水平产生了怀疑:“是吧, 小冯。”   “啊, ”九班班主任呆滞望天, 半晌才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怎么不是呢。”   所以……   几个老师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所以这次的全市第一真是他们学校的季屿?摆烂不学习的季屿?!   卧槽!   这学生这么强的吗?!   办公室里霎时针落可闻, 安静的几乎能听到老师们接连的吞咽声。   因为太过不敢置信,他们刚刚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因此声音很轻。再加上这会儿是下课时间, 走廊里吵吵嚷嚷的,门口的胡老师几乎什么也没听到。   他等了又等, 只见到同事们头碰头地聚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 却愣是没一个人跟他讲全市第一是谁。   好啊。   胡老师冷笑。   这些人现在是合起伙来排挤他一个是吧!   不就一个名字?没人告诉他自己瞅去!   他倒要看看是哪位金贵的主儿, 能让他们这么藏着掖着!   胡老师把水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迈开腿大步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 围在桌边的老师们齐刷刷转过头,跟朝向太阳的向日葵似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胡老师:“?”   他们是不是在用眼神压制他?   胡老师睁大眼睛,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来啊谁怕谁。   胡老师是那种很正的长相,浓眉大眼四方脸,年轻时也算国风帅哥一枚。现在虽然胖了,但板起脸来的时候却自有一股威严,一看就特别有气势。   怪不得啊。   几位老师瞬间了然,怪不得他不急着看成绩。瞧瞧这成竹在胸的模样,分明是对季屿的水平很有信心!   刚刚还说什么不想要第一,噫,这凡尔赛的。   缓了这么长时间,刘老师已经稍稍平静了下来。他看着胡老师,啧啧出声:“老胡啊,你可真不厚道。硬生生看我们猜了那么长时间,愣是不给一点提示。”   “可不,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们还紧张什么啊,等着就是了。”   胡老师满头雾水。   不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跟这些人产生代沟了吗?他们在说什么?   胡老师下意识看向四班班主任,想从死对头脸上窥出些许端倪来。   结果眼神刚一对上,四班班主任脸就黑着脸低下头急匆匆地走了,就跟怕了他似的。   胡老师:“?”   打什么哑谜呢?   胡老师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眉头一皱,正想要开口问个明白,就听见刘老师道:“恭喜了,这次的第一又是你们班季屿的了。”   有什么可恭喜的,不就是个第一……   等等,他说什么?!   胡老师虎躯一震,季屿是第一?   不对啊,他狐疑。   季屿都那么摆烂了还能拿第一?   该不会是这些人合起伙来框他的吧?很有可能啊。   不行,胡老师一把抢过刘老师手中的手机。他谁也不信,他要自己看!   下一秒,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老天爷,还真是第一!   739!那可是739啊!   是谁说季屿不行了、比不过外校学生的?现在怎么样,不敢吱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止胡老师兴奋,二中的领导也很兴奋。全市第一,还是碾压式的第一。这是学生吗?不,这分明是能保佑他们升职加薪的金娃娃啊!   赶紧的,把红榜贴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二中就是这么牛!   于是,在高层们的眼盯眼瞅下,这次的红榜贴出来得格外快。老师们还没完全消化季屿拿了全市第一的事儿,学生们已经看到成绩了。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不知道谁在走廊里嚎了一嗓子:“成绩出来了!”   那一瞬间,毫不夸张地说,整个一班学生的眼睛都亮了。还等什么,赶紧冲过去看榜啊!第一花落谁家就在此时了!   宁乐彬下意识就想跟上去,脚都离地了,想起没考好的季屿,又硬生生停住了。   算了,榜什么时候都能看,朋友的心情才最重要。   季屿已经站起来给他让位置了,没想到他又不出去了,疑惑道:“怎么了?”   “不去了不去了,”宁乐彬摆摆手,“没什么可看的,下次吧,下次咱俩好好发挥再去。”   啊这。   季屿试探着提议:“要不你还是去吧,我觉得我考得还行。”   宁乐彬瞬间感动得涕泪横流。   什么是兄弟?这才是兄弟!   为了满足他第一时间看榜的愿望,甚至不惜往自己心上扎刀子。宁乐彬揽住季屿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吸吸鼻子。   这辈子能有这么个兄弟,死也值了!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教室门砰地一声被推开,第一批看榜的学生回来了。   宁乐彬赶紧冲他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照顾着点季屿,千万不要在他面前讨论成绩。   这看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他早知道季屿这次考得不错,这会儿成绩出来了跟他们嘚瑟呢。   一班人顿时勃然大怒。   好小子,他们不敢鄙视季屿,还不敢鄙视他这个二五仔吗?   于是宁乐彬就发现,每个人经过他身边时,都会狠狠瞪他一眼。   宁乐彬:“???”   宁乐彬也勃然大怒了。   季屿没考到第一怎么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他兄弟!   宁乐彬砰地一声拍案而起,正想要说点什么,就见班长姚磊直直地走了过来。   “季屿,恭喜你啊。”姚磊神色复杂,怎么也没想到都这样了季屿还能考第一。   这简直不科学!   大家是一个班的,谁学习状态怎么样一目了然。   从前季屿是很拼,但这一个月说他摆烂都是轻的。上课睡觉、下课打游戏、还时不时逃个自习,连书都卖了,结果呢,他考出了史上最高分。   姚磊觉得自己不该叫姚磊,应该叫眼泪。   这是人吗?这还怎么超越?既生屿何生磊啊!绝望!   妈的!   姚磊闭了闭眼,心态已经完全崩了,表面上还保持着班长的稳重:“739,比第二名高了二十分。”   “嘎?”正在积蓄怒气硬生生地被吓出了鸭子叫。   他缓缓地、僵硬地扭过头:“你、你说什么?”   等宁乐彬完全接受这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节课。他呆滞地坐在座位上,祥林嫂似的不停喃喃:“我真傻,真的。”   怎么能相信学神说的话。   他死鱼眼看着季屿:“你说的不想要第一,就是把第二甩出二十分吗?”   啊这,季屿语塞。   该怎么说的,没考试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强啊。   他小心翼翼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回答他的,是宁乐彬荡气回肠的一声呵。   与此同时,学校贴吧也炸了。   二中是重点高中,贴吧虽然有人气,但都集中在考试和放假期间。一般正常上学的时候不会太活跃。   然而今天不一样,首页几乎被“季屿”这个名字屠版了。   连不怎么知道他的高一高二学生也听说了,高三有个叫季屿的学长特别厉害。   【卧槽卧槽!这世界玄幻了还是我看了个假榜?】   【我也有句卧槽想讲,他妈的怎会如此!739啊!他是人吗?!】   【不,楼上你忘了前提条件,是他摆烂了一个月的739……】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都不说了,一句牛逼就完事。】   【不对啊,他都不学习,怎么能考那么高的分?不吹不黑,认真讨论。】   【孩子你也太天真了,真相信学霸嘴里的不学习啊,肯定是晚上偷偷学了!】   【卧槽!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就说!】   【怪不得,原来是偷偷学习了。】   【偷学了+1】   【偷学能学到这个份上也超厉害了吧,悄悄讲,上次我偷学了一个月,期末不但少考了二十分,还近视了一百度。】   【……楼上你怎么演我?泪。】   【所以季屿就很牛逼啊!】   【好期待下次考试,我想知道他就这么继续摆烂还能不能考第一。】   【期待+1。】   季屿要是知道自己被贴上了学婊的标签,肯定会大喊冤枉,毕竟他是真摆烂了。   也不对……   他低头舔了口手上的冰淇淋。   自己是偷学了,不过是偷偷在上辈子学了。   季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正准备跟宁乐彬说点什么,一抬头就发现他已经离自己三米开外了。   季屿:“?”   自从成绩出来后这人就变得怪怪的。   季屿:“你怎么走那么快?”   “不然呢?”宁乐彬反问,“走你旁边跟着你一起接受注目礼吗?”   啊这。   季屿无话可说。   这几天确实很多人偷偷看他来着。   两人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   宁乐彬忽然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季屿,你发誓,你用你的消消乐第一发誓,你晚上真没躲被窝里偷偷学。”   季屿:“???”   季屿黑人问号脸:“咱俩一个宿舍的,我学没学你不知道吗?”   确实是这样。   但就是这样才让人不敢相信啊!   宁乐彬一脸苦逼。   最绝望的不是努力了也追不上,而是明明他都停下来等你了,你还是追不上,且知道自己永远都追不上了。   宁乐彬转头看着季屿,忽然道:“你说……”   季屿侧耳聆听:“嗯?”   宁乐彬:“我也跟你一样摆烂,下次能不能考到739?不,我要求很低,考719就好了。”   季屿:“……”   季屿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你好好学习吧。”   “啊!”宁乐彬不甘地大吼一声。   凭什么啊?!这究竟是凭什么啊!   “那不是季屿和宁乐彬么?”沈休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这声喊。   王明礼回头看了看:“是他俩。”他叹息,“季屿是真牛逼,739啊,我开卷都考不到那么高。”   “我也……”沈休脸上满是对强者的崇拜,“我能考到一半,我爸妈今年过年都得去庙里抢头香……诶淮哥,你上哪儿?”   王明礼一把拉住他,没让他傻头傻脑地跟上去:“他去找季屿你干嘛。”   沈休:“哦。”   有些奇怪地问詹浩宇:“老詹,你不是不赞同淮哥打扰季屿学习么?”   这人是季屿的事业粉。   考试成绩出来之前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去贴吧怼人怼的指尖都快要起茧子了,季屿本人都没他那么在意的。   詹浩宇神色平淡:“你觉得季屿会被打扰吗?”   沈休:“……”   虽然但是,好像确实不会啊。   毕竟这一个月的不务正业都没耽误他考第一。   岑景淮不知道自己被脑残粉从黑名单中移除了,他长腿一迈,施施然地挡在了季屿前面:“这是谁啊,怎么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几天考试忙得不行,加上两人的考场又分散在不同的教学楼,离得很远。季屿觉得自己已经把那天发生的事儿忘了。   然而再次见到这个人,对上他含笑的眼,又仿佛回到了那天。他离很近,问他说:“你看我怎么样?”   季屿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唇:“你怎么在这?”   岑景淮丝毫不觉得害臊,大喇喇道:“找你啊。”他揶揄地瞥了季屿一眼,“不然某些人还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   某些人季屿:“……”   “别瞎说。”他左右看看,见不少人都偷偷往这边瞥,不想站走廊中间被围观。跟宁乐彬说了一声,便拉着岑景淮去了拐角处。   刚刚走过去,不等站稳,就被反握住了手。   季屿吓了一跳,赶紧甩开:“你干什么?”   岑景淮挑眉:“你带我来这种没人的地方,不就是想做坏事么?”他轻笑,十分的善解人意,“怕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先给你起个头。”   季屿:“你能不能纯洁点?”   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怎么就成想做坏事了,这个人可真是。   岑景淮闲不住似的,伸腿碰了碰他脚尖:“小孩子才纯洁,大人都人心黄黄。”   季屿:“……”   见他满脸满脸无语,岑景淮笑了,终于开始说正事:“恭喜了季老师,又是第一。”   这些天季屿已经听了太多恭喜,有老师的有同学的,甚至有陌生人的。按理说早习惯了,但不知道怎么的,这熟悉的两个字从岑景淮嘴里说出来,竟让他觉得有些羞赧。   “也没什么。”   真不经夸,岑景淮莞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见快上课了便长话短说:“有个比赛你看看你感不感兴趣。”   季屿诧异地接过手机:“比赛?什么比赛?”   岑景淮说:“高中生知识竞赛。”   那天知道了季屿的家庭情况后,他就在想怎么才能帮到他。   他那个渣爹心眼子都偏到咯吱窝里去了,谁知道会不会抠抠搜搜的不给季屿生活费。   季屿性格又要强,到时候肯定不会张口说,只会偷偷苛待自己。   岑景淮想想就觉得要炸了。   他当然可以直接给钱,他也不缺钱。但钱再多,季屿不要有什么用。   岑景淮琢磨半天,觉得还是比赛赚奖金这条路比较适合他。忙忙碌碌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季屿仔细看完屏幕上的内容,顿时心动了。倒不是比赛规模多么宏大,而是光市第一的奖金就有十万!   十万啊!   完全够负担他高中加大学的学费了!   岑景淮还真是把他的性格摸得透透的,虽然重生到了高三,但季屿已经习惯了自己赚钱自己用,还真不大想跟他爸张嘴。   别看他爸上次红包发的积极,实际上每次给生活费都要啰啰嗦嗦一大堆。   什么自己赚钱不容易,家里大半的钱都让他用了。让他记恩,以后出息了帮扶家里帮扶弟弟……反正每次都是这一套,他都快会背了。   “你转发给我,我回去研究一下。”季屿眼睛亮亮的,里面是真切的欢喜,“谢谢你啊,岑景淮。”   “跟我说什么谢。”   岑景淮被他看的心里痒痒的,四下看看,见周围没人,正想流氓几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季屿?太好了,可算找到你了。”   岑景淮心里的警报瞬间拉到了满级。   杜子建!   他怎么会来找季屿?   这俩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妈的烦死,这些野男人都特么属蟑螂的吧,驱也驱不尽。   岑景淮嗤笑,被季屿夸一句高壮就嘚瑟起来了是吧。现在敢主动来接触他,那下一步岂不是就要登堂入室了?   岑景淮转过身,冷漠地盯着杜子建:“你来干什么?”   他眼中的敌意浓烈且毫不掩饰,杜子建被吓得一个哆嗦,瞬间忘了到了嘴边的话:“有、有点事。”   “找别人去,”岑景淮扣住季屿的手握在掌心,“他在跟我说话,没时间。”   “啊。”杜子建傻呆呆地吐出一个字,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最后只能抱住壮壮的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那、那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是还贼心不死呢。   没关系,他最擅长消灭野男人了。   岑景淮眯了眯眼。   “什么时候?”   他扬眉,勾住季屿的小手指懒懒一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候。”   杜子建:“……”   季屿:“……” 第24章   杜子建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为什么非要嘴贱那一下,上去跟自家班主任打招呼。   如果他不打招呼,就不会碰到和班主任一起说话的一班班主任;如果碰不到一班班主任, 就不会被安排来叫季屿;如果不被安排来叫季屿,就不会被淮哥盯上……   等等, 他只是帮忙带个话而已,淮哥为什么要看他不顺眼啊?   杜子建忽然发现了华点。   他眨眨眼,视线在季屿和岑景淮脸上转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倏地瞪大了眼睛。   卧槽!   卧槽卧槽!   发现大瓜了啊, 家人们!   季屿:“?”   这位同学精神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亢奋起来了?   季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并没有多问, 毕竟大家不熟。   他警告地瞪了一眼旁边蠢蠢欲动还想搞事的岑景淮, 上前一步问道:“那个,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起来也是好笑。   虽然他私下里打听过这个人, 但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啊!”杜子建脑子还有些乱,闻言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岑景淮凉凉地瞥了一眼, 方才回过神来,“那什么, 你们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 他找你有事。”   原来是这样。   季屿点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   他就说自己跟岑景淮这个同班同学没交集, 刚才见他支支吾吾的, 还以为是来借笔记的。可惜就算是他也没有了, 早给岑景淮了。   总算是把老师交代的任务完成了,杜子建大松了口气, 连个招呼都没敢打就一溜烟跑走了,跟后面有狗撵似的。   看得季屿一愣一愣的,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方才转向岑景淮:“那我先去办公室了。”   “等等。”岑景淮扯住他的后衣领。   季屿回头:“怎么了?”   “那天的事,”岑景淮把玩着手中的钥匙扣,状似漫不经心,“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那天什么事?   季屿一句话正要脱口而出,触及到他那双含笑的双眸,登时明白了。是那天在他家,他问自己要是谈恋爱觉得他怎么样。   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季屿疯狂在心里呐喊,耳根子不自觉红了。   怎么又提了?肯定是这个人闲着没事又想狗一狗了。   季屿吸了口气,尽量忽略自己陡然加快了那么一点点的心跳,佯装平静:“你不行。”   岑景淮手上的动作一顿。   话出口的瞬间季屿就后悔了,“不行”可是个危险话题,自己怎么就没换个词呢!   季屿抓狂,迈开脚步就想逃。   但走了两步,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这次,岑景淮居然没接话。   怎么回事,季屿诧异地回过头,这人转性了?   他们这会儿正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因为旁边就是窗户,光线很足。秋日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岑景淮身上。   光线模糊了他的脸,让季屿有些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敛着眸,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不笑的时候有点冷。   不知道为什么,季屿总觉得他现在好像有点不高兴。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季屿疑惑,下意识叫了一声:“岑景淮?”   “嗯?”   顿了两秒后,岑景淮抬起头来,仍旧是他熟悉的调调:“怎么不走了,是要跟我吻别?”   他挑挑眉,啧了一声:“想不到啊季老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存了这种心思。说吧,是不是觊觎我好久了。”   季屿:“……”   季屿转头就走,再担心他他就是傻子!   季屿很快走远了,岑景淮垂下眸,一个人静静倚着窗台,半晌才离开。   季屿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朝他招手的胡老师。   “来来来,有个事要跟你说要一下。”胡老师脸上带笑,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过来坐。   见状,季屿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事了。   “是这样的,”胡老师递过来一张打印好的文件,“这个高中生知识竞赛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参加,不用急着答复我,先把文件看完。”   季屿扫了两眼就知道这跟岑景淮说的是同一个比赛。   “不用看了,老师,我参加。”他放下那张纸,眼里忍不住浮出了些许笑意,“我……我朋友有发过给我。”   胡老师先是诧异,随后就笑了:“那你这个朋友还挺不错啊。”   季屿抿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行,既然你决定了,那老师就以学校单位给你报名了。”   季屿说:“好。”   顿了顿,又问:“咱们学校就我自己参加吗?”   上辈子根本没这一出,别说参加,连活动他都没听过。   “嗯,就你自己,”胡老师扫了一眼周围的其他班主任,故意提高了音量,“其他人要高考不合适,你不一样,老师相信你肯定能兼顾。”   其他班主任:“……”   收收吧,身上的嘚瑟味儿都快溢出来了!   不就是个全市第一,他们又不是没有。   好的,他们确实没有,谁让老胡命好摊上金疙瘩了呢。   不过季屿确实厉害,既然他睡觉打游戏都能拿全市第一,那出去参加比赛顺便再回来拿个全市第一不过分吧?   季屿不知道老师们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听了胡老师的话,他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就上辈子自己一心扑在学习上的那股架势,胡老师压根不可能喊自己参加什么比赛。就算喊了,他也不会同意。   原来生活并不是重复无趣的。   一个微小的变化,就可能影响往后的人生轨迹。   季屿心头豁然开朗,自重生后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些不甘和郁气瞬间一扫而空。   “好了,回去准备吧,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的,”胡老师拍拍他肩膀,嘱咐道,“别有压力,按照你平常的学习习惯来就行。”   “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季屿跟胡老师道了谢,又从他那里捧了一摞据说是可以拓展眼界的书,方才回了教室。   “哇哦。”宁乐彬围着他左看右看,跟参观什么奇景似的,“你终于要重新开始学习了吗?”   “你觉得我会么。”季屿将书放到书面上,长长出了口气,“这是比赛要用的。”   “比赛?”宁乐彬一愣,忙追问道,“什么比赛?”   季屿随手抽了一本书,边翻边道:“高中生知识竞赛。”   “哦,这个啊。”宁乐彬立马没兴趣了。   季屿诧异:“你知道?”   宁乐彬抽了抽嘴角,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咱们班恐怕就你不知道吧?这比赛很出名的好吗?”   季屿更诧异了:“那你们怎么都不参加?”   宁乐彬:“???”   宁乐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确定他是认真发问,而不是在凡尔赛后,翻了个白眼:“我没有钱是我不想有钱吗?这比赛很难的,你以为就考书本上的那些知识?不是的,各个方面都有涉猎,我去参加纯纯送菜,还不如专心学习,考个好大学。”   顿了顿,想到什么,宁乐彬又说:“他们这个比赛是分级的,市级、省级、全国层层递增这样,你可以去网上查查。”   “我知道了。”季屿如有所思地点点头,摸出了兜里的手机。   宁乐彬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果然,季屿的真爱永远是学习。这不,觉得高考不够他发挥,已经准备开辟新赛道了。   殊不知,季屿心里想的却是:市级比赛第一的奖金都有十万,那全国比赛得多少啊!不行,忍不住了,得赶紧看看。   这一天,季屿没上课没再睡觉打游戏,而是开始翻看胡老师给他的书。   只是令他诧异的是,里面的东西他上辈子基本全看过。   二中是那种很传统的重点高中,不会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也没有漂亮的图书馆和体育活动区,一切都是为了学习。   因此考上大学,看到那足足六层的图书馆后,季屿就像是耗子掉进了米缸里。除了吃饭上课睡觉,其余时间基本全泡在里面。   不局限专业领域,书一本本借,也一本本看。到最后究竟看了多少,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胡老师给他的这几本参考书好像没用啊。   季屿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他们学校之前没人参加,所以老师们也不怎么关注,买错了。   他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往届的比赛题目。打算了解一下,自己重新买。   然而越是看,季屿的表情就越是古怪。   和月考时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出现。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震惊——   这题他会、那题他也会。   他!全!部!都!会!   季屿:“……”   啊这啊这。   感谢上辈子的自己,节省了买书的钱……?   正沉思着,脑袋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季屿抬起头:“谁?干嘛……岑景淮?你怎么在这。”   岑景淮拉着他起身:“来献殷勤啊。”   季屿:“?”   这人在说什么鬼话。   岑景淮左右看看,见一班人走得差不多了,就算少有的几个注意力也不在他们这边。笑了,附在季屿耳边低低道:“这不是被你拒绝了不甘心么,想积极进取、查漏补缺,争取早日把你骗进被窝么。”   什么被窝不被窝的!骚不死他!   季屿的脸不争气热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埋头冲出了教室。   岑景淮轻笑,加快脚步施施然跟了上去。   放弃?不存在的。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量变产生质变,哲学都支持他们俩在一起,这不妥妥天定缘分?继续追就完事了。 第25章   这会儿正是放学时间, 操场上乌泱泱的全是人。岑景淮不紧不慢地追上季屿,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肩膀,似笑非笑道:“故意走这么快?”   季屿拍开他的手, 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哦——”岑景淮尾音微微拉长,“故意的。”   季屿心里忽然就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只是不等他阻止,岑景淮就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懂了。”   对上季屿莫名的目光,他忍笑点头:“想让我追你早说啊, 搞这么隐晦。啧, 要不是我聪明还听不出来。”   “岑景淮!”感受着四下里投过来的目光, 和旁边女生隐隐有些兴奋的眼神。季屿闭了闭眼,咬牙压低声音, “谁要你追了?!”   这人一天天的就不能正经点吗?心好累。   “不用追?”岑景淮故作诧异,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而后笑了, “那你是直接答应了?好好好, 那我们以后就是……”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季屿毫不留情地捂住了嘴。   “你再多说一句, ”季屿眸光凶狠,语带威胁, “今晚回去就多背十页笔记。”   季屿本以为这样能拿捏住他, 开玩笑,对付学渣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什么?那必然是知识的力量!   这是古往今来多少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然而闻言, 岑景淮不仅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诸如害怕慌张等情绪, 反而一下子来了兴趣:“哦, 那你要来我们宿舍监督我吗?也不是不可以。”   季屿:“……”   季屿瞬间离他两米远:“滚蛋!”   “噗。”岑景淮被他的表都逗笑了,顺手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 “开玩笑的,这不是走路太无聊了调节一下气氛么。”   季屿:“……”   季屿冷漠脸:“大可不必。”   岑景淮拉开寝室楼大门,无视他的冷脸,邀请道:“明天下午去市区?陪我换个手机。”   二中高三除了月末的一天半,周日还有半天假期。因为时间太短,干什么都来不及,一般学生都会选择在寝室躺平。   放松一下身心,顺便再去外面的馆子里点几个平常吃不到的菜,就算是放假了。   “不去,”季屿拒绝,“我们班到时候要开班会。”   “糊弄谁呢,”岑景淮嗤了一声,“昨天不是已经开过了,连续开两次?”   季屿刷地一下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岑景淮挑眉:“你什么事我不知道。”   “去吧,”他跟着季屿拐了个弯,来到408寝室门口,“不然晚上我就得一个人回来了。”   季屿掏出钥匙开锁,头也不抬:“怎么,你还怕黑?”   “怕是不怕的,”岑景淮懒洋洋地倚着墙,看着他动作,唇角含笑,“不过——”   季屿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原因不方便说,再开口时声音都小心了不少:“不过什么?”   岑景淮:“不过像我这么英俊帅气的男高中生,大晚上一个人走在街上是很容易遇到危险的。”   季屿:“……”   季屿冲他翻了个白眼:“那就喊王明礼他们跟你一起。”   岑景淮随口胡诌:“他们都有约,要对象不要兄弟。”他上前一步,用脚卡住门缝不让他关上,小小地卖了个惨,“去吧,我不想一个人行动。”   季屿原本拒绝的话登时卡在了喉咙口。   岑景淮这人虽然嘴巴骚了点,但对他确实不错。反正自己没什么事,陪他走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季屿终于点头答应了:“行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岑景淮抬手在他手掌上拍了一下,“我到时候来找你。”   送走岑景淮,季屿趁宿舍没人先去洗了个澡,便坐在床上玩手机了。他最近发现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那就是看电影。   季屿随手点开一部颇受好评的悬疑片,戴上耳机调好了音量。   如果二中有热搜榜,那季屿现在一定是顶流,还是一天上好几回热搜的那种顶流。   胡老师找他说话的时候又没背着人,因此很快,他要参加高中生知识大赛的事儿就传开了。以至于这天晚上,室友们一直在偷偷关注他。   高中生知识大赛谁不知道啊,不但奖金丰厚,进入全国决赛还能走特招通道提前被好大学录取。但同样的,要求也高。   光课本上知识学得好可不行,想要出成绩必须方方面面都有涉猎。   所以普通学霸也只能干看着眼馋,根本不敢把精力过多的精力投入到这上面,去赌一个概率很低的可能。   他们本以为季屿就算再怎么不学习,多少也会准备一下,结果——   室友们望着躺在床上、随着电影情节变化脸上时不时露出点小情绪的季屿,齐刷刷麻了。   不是,真就彻底摆烂了吗?那比赛的时候怎么办,单单去走个过场,然后重在参与?   这事儿实在太离奇,其中一个室友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直接分享到贴吧上去了。   刚好晚上睡前是贴吧流量最大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被顶成了首页热帖。   【真假,月考不学就算了,竞赛他也不学?这有信心?】   【有信心个屁,我看是飘了。他不会以为月考可以吃老本,竞赛也能吧。】   【到时候市内一轮游可就好笑了。】   【?楼上才好笑,说季屿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己的分数,我要是能考739我也摆烂。】   【跟739没关系好吗?这是态度问题。要是他竞赛能闯到全国决赛,随便他怎么摆烂,关键他不能啊。】   【还没比赛呢,你就知道不能了?你会算命,还是能看到未来?】   【服了,理性讨论好吗?咱们这是学校贴吧,不是粉圈,有些人别太无脑。】   【无所谓,看到时候他们主子灰溜溜回来,脸疼的是谁。】   季屿看完电影就心满意足地睡了,并不知道贴吧上因为他已经吵翻了。当然,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经历了一辈子,他早已学会无视他人的目光了。   翌日是周日。   上午第四节课上完,王明礼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边往外走边招呼岑景淮:“走啊,淮哥,去网吧。陈诚那个孙子还敢约我决战竞技场。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今天必须要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   岑景淮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一班的方向,坐在位置上没动。   “赶紧的,”沈休没看到他的小动作,走过来敲了敲桌面,调侃道,“怎么,还得我们三请四请啊。”   “五请六请也不去,”岑景淮头也不抬,散漫道,“差人喊老詹。”   “老詹有正事,”王明礼又退了回来,作势要去拽岑景淮胳膊,“你不知道,他最近可认真了。说什么这次考试分数和季屿差太多,要回去学习。”   王明礼摇头啧啧:“搞不懂他们学霸。”   “这不巧了,”岑景淮轻而易举地躲开他的手,勾唇道,“我也有正事。”   “你?”王明礼不信,“你能有什么正事?”   岑景淮以拳抵唇咳了声,正想给他讲讲自己和季屿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约定,教室门就被敲响了。   “不好意思啊,”季屿握着手机站在门口,看向岑景淮,“我们班主任拖堂了,你等久了吧。”   “看到没,”岑景淮扔掉手中的笔,冲王明礼一扬眉,“我的正事来了。”   “以后少约我去这去那,”他拎着书包站起来,“马上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老跟你们混在一起不太合适。”   王明礼实在看不惯他那个嘚瑟样,冷笑一声:“哦,你说的这个马上是多少年后的将来?”   妈的,见过贷款买房超前消费的,没见过贷款谈恋爱超前进入爱河的。   季屿知道他这么离谱吗?   “关你屁事,”岑景淮瞥了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自己找不到对象就想白嫖别人的爱情故事听,美得你。”   王明礼:“???”   谁特么的想听了?!   要不是顾忌季屿在门口,他今天非得跟这个老狗逼打一场不可!   他们几个的说话声虽然并没有刻意压低,但因为这会儿刚好是放学,走廊里吵吵嚷嚷的,季屿并没有听清。   见王明礼表情狰狞,忍不住问了一句:“王明礼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大男人家家的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岑景淮嗤了一声,“不用管。”   一不小心听到了全部的王明礼和沈休:“???”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没事。   季屿点点头,没有多问。转过身正要下楼,一阵风忽然从窗口吹了进来。   许是因为学校小花园正在施工的缘故,这风里裹挟着浓浓的灰尘。季屿的鼻子非常敏感,忍不住偏过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岑景淮一秒钟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去市区不着急,我先带你去校医室看看。”   王明礼:“???”   沈休:“???”   #大男人家家的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我先带你去校医室看看#   妈的,双标恋爱脑都给他死!! 第26章   这会儿正是放学的点儿, 哪怕季屿和岑景淮晚了几分钟下楼,校门口仍旧是人山人海的。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挤出去,季屿领口都歪了。   “这特么的, ”岑景淮帮他把衣服往上拉了拉,骂骂咧咧, “一个个不走堵这儿免费领鸡蛋呢。”   季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开心?”岑景淮挑了挑眉,顺手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   季屿探头往马路尽头望了望,随口道:“谁放假不开心啊。”   岑景淮不满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哼笑一声, 不走寻常路:“我啊。”   季屿才不相信他的鬼话:“那你笑什么?”   别以为他没看见, 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岑景淮伸手拉住季屿的手腕,丝毫不知道矜持为何物:“这不是有你陪着高兴的么。”他啧了一声, “季老师, 你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季屿:“……”   “闭嘴, ”季屿反手给了他一下子, 头也不抬, “再说骚话揍你。”   “揍呗,随便揍。”岑景淮不但不害怕, 反而还直接顺着杆子爬了上来,“打是亲骂是爱, 我明白你的心思。”   季屿:“……”   他明白个屁!   季屿是真的搞不懂, 岑景淮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骚话。   别人家是喝奶长大的,他是看十万个骚话长大的吧。   季屿无语, 实在不想再开口给他提供发挥空间, 干脆往旁边挪了挪, 离他远了一点。   岑景淮是那么轻易能甩掉的人?   季屿动,他也跟着动。以至于季屿挪了半天, 归来两人还是挨着。   季屿:“……”   麻了,他现在能直接撂挑子不干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眼看着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岑景淮见好就收。以拳抵唇咳了一声,瞬间切换到了正经模式:“饿不饿?饿的话我们先吃了再走,不饿就去市区吃。”   人还没拐上车呢,不能太放肆。   都怪季屿太好玩儿,害他差点忘形。   话题转换的太突然,季屿一时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后想也不想道:“去市区吃吧,学校周围的馆子都吃腻了。”   别人只吃三年就行,他倒好,眼瞅着第四年了。   “好,”岑景淮抬手叫了辆出租,“那我们现在走。”   正准备去公交站牌下等公交的季屿:“……”   行吧,他有钱他说了算。   二中虽然在郊区,但不是特别偏。饶是路上有点堵车,不到二十分钟也到了市区。   岑景淮关上车门,带着季屿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这里有家私房菜馆糖醋排骨做得不错,你等下尝尝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再来。”   季屿的第一反应是:私房菜啊,那应该挺贵的,不是自己现在能消费得起的。但——   他记住了他的喜好哎。   季屿抿了抿唇,到底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算了,钱花了可以再赚,好朋友的心意难得。   这会儿已经过了吃饭高峰期,餐厅里的人不多。季屿和岑景淮刚坐下不久,他们点的餐就上来了。   餐具精致、摆盘漂亮,是典型的江浙菜风格。   岑景淮将糖醋小排和东坡肉推到季屿面前,正要说点什么,手机忽然嗡嗡震了几下。   岑景淮本不想看的。   开玩笑,他和季屿不在一个班,好不容易捞到点独处时间,看他的脸尚且不够,哪还有时间看别的。   奈何这遭瘟的手机像跟他杠上了似的,一个劲的震,仿佛他不看就不罢休。   岑景淮闭了闭眼,到底还是点开了。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没眼色。   岑景淮的腹诽戛然而止——   【太后】:呦,终于跟人家认识了啊。   【太后】:啧啧啧,这么殷勤,你这样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舔狗?   【太后】:小季屿长得真好看,赶紧的,让我去打个招呼,近距离接触接触小帅哥。   岑景淮:“???”   岑景淮:“……”   怎么就舔狗了,他跟季屿明明是两情相悦好吗?   未来的两情相悦也算两情相悦!   不过他妈也在这?   岑景淮转过头,就见他妈庄女士正坐在后面,笑眯眯地冲他挥手。   岑景淮:“……”   悔不该当初年轻气盛,中二病上身,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和季屿伟大爱情的阻碍,毅然而然跟家里出了柜。   结果他爸妈压根不在乎他喜欢的是男是女,反而深深记住了季屿这个人。   用他妈的话来说,就是:“有人要你就不错了,我还挑什么挑。”   他爸唯他妈马首是瞻,跟着附和:“你妈说的对。”   岑景淮吸了口气,低头打字。   【年年有鱼】:您能别跟着添乱么?   【年年有鱼】:他不想见你[微笑]   【太后】:懂了,人还没追到手。   【太后】:微信名改了多少年了,有鱼了么?   【太后】:丢人呐。   岑景淮:“……”   岑景淮咔嚓一声,差点掰断了手里的筷子。   季屿:“?”   这人好端端是怎么了?   季屿刚刚就觉得岑景淮的表情有点不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跟身后的女人对上了眼。   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留着黑色的长卷发,长相非常漂亮。但这不是关键,主要是她的气场,什么不做,只简简单单往那儿一坐就显得非常大佬。   察觉到他的目光,女人冲他弯了弯唇。   这一笑瞬间融化了她身上的气势,让她看起来温柔了许多。   季屿愣了愣,下意识也跟着笑了。   然后他就看到女人眼睛一亮,下一秒直接拎着包走了过来。   季屿:“?”   季屿立马转向岑景淮,怎么回事,是他认识的人?   岑景淮扶额,到底还是没能阻止的了他妈。   只得不情不愿给季屿介绍:“我妈,庄女士。”又装模作样对着他妈道,“季屿,我……我同学。”   岑母眼神都没往他那边瞟一下,直接坐到季屿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季屿是吧,我知道你。回回都考第一,真厉害。”   季屿没想到会碰到岑景淮家长,他没什么跟长辈相处的经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现,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道:“阿姨好,也、也没有次次第一,初一下学期第三场月考是第二。”   话音落下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说的是什么啊?!   谦虚一下的事儿,扯那么多做什么?   庄阿姨会不会觉得他情商很低啊?   这孩子怎么那么好玩。   岑母拼命在脑海里回想着自家逆子的糟心时刻,才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她下意识就想要逗季屿几句,对上岑景淮凉凉的眸子,只得咽下到了嘴边的话,重新端庄起来:“那也很厉害了,还喜欢吃什么?阿姨给你们加几道菜。”   “不用了,谢谢阿姨。”季屿拘谨地捏着筷子,“我们点的够吃了。”   “行,”看出他的不自在,岑母没再多留,站起来道,“那你们好好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改天来家里玩,阿姨亲自给你露一手。”   季屿也跟着站起来:“好,您慢走。”   岑母从没接触过季屿这种男孩子,文静懂事还有礼貌,和岑景淮完全是两个类型,极大满足了她对乖小孩的幻想。   她往前走了两步,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转身折了回来。   然后在季屿茫然的眼神中,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好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说完,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英姿飒爽地离开了餐厅。   只剩下季屿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摸着脸:“你妈妈她……”   “别管,她那是喜欢你呢,”岑景淮重新拉着他坐下,“吃饭吧,待会儿菜都凉了。”   “哦。”   遇到庄女士是个意外,岑景淮没怎么当回事。倒是季屿,觉得他妈妈漂亮又开明,对她很是好奇。   有心跟岑景淮多打听几句,但想想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合适。便没开口,低下头专心干饭了。   别说,这家餐厅开在巷子里还能宾客满堂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不止肉菜做得好,连看起来清清淡淡的素菜也鲜美异常。季屿放下筷子,满足地喝了口大麦茶,决定等他拿到知识竞赛的奖金后,一定要请岑景淮再来一次。   岑景淮吃饭速度快,早吃饱了,之所以没撂筷子完全是为了等季屿。见状,开口问道:“吃好了?”   “嗯。”季屿扫了眼桌面,见没落什么东西,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我们走吧。”   “行。”岑景淮拿起手机,带着他往外走。   路过收银台的时候,见他停都没停,季屿忍不住问道:“我们不买单吗?”   岑景淮挑眉:“怎么,以为我想逃单?”他抬手在季屿脑门上弹了一下,莞尔,“我妈买了。”   “没,”季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以为你忘了。”   顿了顿,又小声加了一句:“让阿姨破费了。”   “跟她客气什么,”岑景淮骚里骚气一笑,“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不叫阿姨了。”   “什么?”季屿没听明白。   “没什么。”岑景淮咳了一声,没有明说,把这一茬含糊过去了。   两人走出狭窄的巷子,季屿掏出手机,正想问问岑景淮准备去哪里买手机,他好导航。目光瞥到前方,脸刷的一下白了。   那是一场惨烈的车祸,黑色轿车的车头被撞得粉碎,有零星的血迹洒落在地上。   脑袋嗡嗡作响,有什么片段不断闪过,跟玩笔仙那天晚上他做的那个噩梦一模一样。   季屿再次看到了梦里那只沾血的手。   视线上移,从被安全带束缚住的上半身到凹陷下去的锁骨,再到满是鲜血的下巴,直到——   季屿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   不是别人,正是他旁边的岑景淮。 第27章   季屿扶着旁边的墙才能勉强站稳,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几乎要被心里那股痛苦又压抑的情绪淹没了。   怎么回事?   季屿震惊又疑惑。   他上辈子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但也算有点人生阅历。他不觉得自己心理会这么脆弱, 远远看一场车祸就受不了。   那脑子里忽然出现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这么逼真又清晰,仅仅只是噩梦吗?   就算是, 他又为什么会梦到岑景淮出车祸的场景?而且……   季屿闭了闭眼,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而且还那么惨烈。他甚至能看清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那么触目惊心又无法挽回。   尤其画面的最后, 岑景淮将手覆在他手上, 张了张嘴似乎想对他说点什么。梦里和现实的季屿都拼命想要去听,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的最后, 留给他的只有满目的鲜血和一句未完的话。   季屿喉结动了动, 眼圈倏地红了。   “季屿?季屿!”   肩膀忽然被按住, 季屿恍恍惚惚地回过神, 就看到了眼前岑景淮担忧的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活的, 会动会说话的岑景淮。   而不是车里那个了无生机的人。   季屿怔怔地看着他:“岑景淮?”   岑景淮说:“我在。”   汹涌的泪意在眼眶里翻滚,季屿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哭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刻好像被梦里的那个自己附身了。庆幸、喜悦、后怕,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 几乎要快把他淹没了。   岑景淮以为他是被车祸吓到了。   忍不住暗暗懊恼, 早知道不带他来这里了。   什么买手机,哪有他这个人重要。   “没事了没事了, ”岑景淮张开双臂抱住他, 将他的脸按在自己怀里, 确保不会有一丝余光泄露,安慰道, “我们马上就走,再不来了。”   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许是也被吓到了,咚咚咚的有点快,恰到好处地将季屿从那场突如其来的噩梦拉了出来。   那股强烈的情绪也随之一并消失。   他吸了吸鼻子,推开岑景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一幕就腿软了。”   季屿到底还是没对岑景淮说实话。   太不吉利了,而且就一个梦而已,没必要告诉他给他添堵。   “正常,”岑景淮难得的正经,护着他转过身往反方向走,“谁忽然碰到车祸都会害怕。”顿了顿,问他,“现在好点了吗,腿能不能使上力?不能我背你。”   “不用,”季屿胸口暖暖的,抿了抿唇道,“已经好多了。”   心里难免生出了点负罪感。   岑景淮对他这么好,他却梦到他车毁人忙。   “那就好。”岑景淮松了口气,然后伸手在季屿脑袋和耳朵上揪了几下。   “你干嘛?”   季屿的耳朵非常敏感。   被岑景淮这么一弄,整个人登时一个激灵,胳膊上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后退一步,使劲儿揉了揉耳垂,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驱散那种近乎过电的感觉。   岑景淮笑了,伸手将他重新拉到身边:“揪揪毛吓不着,揪揪耳朵吓不点。”   这是把他当小孩子了吗?   季屿有些不服气,唇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两人此时已经远离了车祸那条街,季屿脑子里的画面也像是潮水一般褪去了,快得像是幻觉,只留下满地湿痕。   “岑景淮。”他第一次主动抓住岑景淮的手,然后喊他的名字。   岑景淮反握住他的手:“嗯?”   季屿轻声问:“你会开车吗?”   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点儿轻微的颤抖。   岑景淮是会的。   为了方便训练,他满十八岁就去考了驾照,家里那一地库车开得贼溜。但感受到此时此刻季屿不安的情绪,他顿了顿,撒谎道:“不会。”   不会好啊。   季屿暗自庆幸,虽然只是一场梦,但也太可怕了。以至于现在他只要把岑景淮和车联想到一起,就会止不住的心惊。   “那……”季屿顿了顿,到底还是说了出来,“那你以后也别开了吧,反正现在打车什么的很方便,还不用自己动手。”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点荒谬。   哪有看了场车祸就要求朋友不开车的,岑景淮会不会觉得他没事找事?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季屿就听见他道:“好啊。”   季屿愕然。   就这么容易的答应了?   “不然呢,”岑景淮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他对车没什么执念,仅仅是当做代步工具来用。既然季屿不喜欢,那他就不开,多大点事。   而且……   岑景淮笑了,就算有执念他也不会开。   男德男诫第一条:无条件听对象的话。   他是优秀代表他记得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主街。   正是周日,马路上人来人往,热闹又喧嚣,恰到好处地冲散了季屿心里残存的最后一点害怕,让他颇有一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   季屿定了定神,正准备招呼岑景淮去买手机,脸颊忽然一热。   他抬眸,就见岑景淮捧着杯奶茶贴了贴他的脸:“喝点甜的缓一缓。”   这人什么时候去买的奶茶?动作好快。   季屿没跟他客气,低头喝了一口。   奶茶温度正好,香甜丝滑,一入胃里便让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他舒服地喟叹一声,终于彻底摆脱了那个噩梦留下的阴影。   “走吧,去买手机,你要去哪个店?”   岑景淮指了指马路对面那个巨大的商标:“那里。”   万恶的有钱人!   季屿暗暗吐槽了一句,陪着他一起进了专卖店。   正是放假的时候,店里人很多。有试新机的、有修电子设备的、还有专门蹭空调的,店员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幸好岑景淮有先见之明,提前在app上预约好了自提,等了几分钟就拿到了新手机。   他拒绝了店员递过来的礼品袋,取出旧手机里的电话卡,当场拆了包装。   “这也没坏啊,”季屿闲着无聊,拿起他放在柜台上的旧手机摆弄了两下。发现系统流畅,一点儿不卡顿,外壳和屏幕也没有明显的划痕,好奇道,“你好端端的换什么手机?”   岑景淮一边设置系统一边道:“原来的内存只有512g,容量太小了。”   季屿:“?”   512g?小?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季屿一言难尽地看着岑景淮:“你要那么大容量做什么?玩游戏?”   “玩什么游戏,我是那样的人么,”岑景淮在等待两台手机传输数据的间隙抬起头,为自己鸣不平,“我是为了拍照。”   1T的的内存能装多少照片。   季屿感叹,难不成他的梦想是当摄影师,准备从现在开始练习?   好像也不是不行,给国家地理杂志拍大片什么的,想想就很高大上。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季屿正要开口鼓励两句,就听见岑景淮道:“咱俩的相处那么甜,不拍下来留着以后慢慢看多可惜。”   说完,举起手机对着他就是咔嚓一下。   季屿:“……”   亏他以为他终于支棱起来了,结果呢!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骚气!   季屿瞬间面无表情,把他的奶茶往旁边一挪:“甜个屁,我看你是奶茶喝多了。”   岑景淮看看季屿手上那杯被自己喝了一半的奶茶,又看看他水润的唇,意味不明地一笑:“确实有点喝多了,剩下的你帮我解决?”   季屿开始还没想那么多,等触及他饱含深意的眼神,立马懂了。   季屿狠狠瞪了他一眼,红着耳朵转头就走。   “好好说着话你脸红什么,”岑景淮单手插兜,亦步亦趋地跟在季屿身后,跟个耍流氓的不良少年似的,“帮不帮倒是给个准话啊。”   季屿把奶茶塞回他手里,没好气道:“帮什么帮,自己喝!”   “浪费可耻,节约为荣,”岑景淮啧了一声,“不得了了,年级第一带头干坏事,二中要完。”   季屿:“……”   不就没跟他喝同一杯奶茶,二中怎么就要完了!   季屿对他胡扯的本事叹为观止,正准备说点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含羞的女声:“那个……你好。”   季屿和岑景淮一起回过头。   两个女生正站在他们身后,出声的是左边穿粉色外套的。   岑景淮蹙了蹙眉:“有事?”   粉色外套之前一直在关注岑景淮,没怎么注意季屿,这会儿冷不丁看到他的脸,顿时被晃了一下。   谁懂啊家人们!本来以为是一个帅逼,万万没想到是帅逼X2!   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   粉外套激动得脸都红了,酝酿好的搭讪也忘到了九霄云外。一会儿看看岑景淮,一会儿看看季屿,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还是她朋友暗暗拽了拽她的胳膊,这才唤回了她的神智。   只是这么一来她更纠结了。   原本她是准备跟岑景淮搭讪的,但这人帅是帅,脸却臭臭的,瞅着很不好惹的模样。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刚刚看他跟旁边的帅哥说话不是这样的啊。   粉外套攥了攥手机,既舍不下岑景淮这个最合眼缘的,又觉得季屿看起来脾气好,貌似成功率更高。   既然这样——   粉外套鼓起勇气:“可以加一下你们俩的微信吗?”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   吃那么多大米才长到十八岁,她好点色怎么了。   加微信?   季屿一愣,第一反应是这女生在跟他搭讪。然而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结论。哪有一下子搭讪两个的,肯定是他搞错了。   反正自己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加几个陌生人也没事。   季屿掏出手机,作势要打开微信:“可以。”   与此同时,岑景淮揽着他的肩膀,声音一并响起:“不了,我家这个醋劲大,不让我随便加人。”   说完,两人一起愣住了。   季屿:“?”   你家这个什么意思?拒绝也找个别的借口啊喂!会引起误会的!!   他有心解释一句,但又觉得在陌生人面前没什么必要。只能暗暗瞪了岑景淮一眼,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岑景淮:“?”   岑景淮这会儿已经完全没心情琢磨他的想法了,脑子里全被那句“可以”占据了。   “你……”岑景淮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屿,“你刚刚说什么?”   季屿不懂他反应为什么那么大,下意识重复了一句:“可以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   岑景淮心里瞬间打翻了醋缸,现在加微信,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谈恋爱了?   是他不够努力,让他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岑景淮冷笑一声,给他等着!   啊这啊这。   粉外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瞅瞅茫然的季屿,又瞅瞅冷着脸的岑景淮,谁能想到啊,这俩居然是一对。   怪不得高的那个对矮的那么温柔,对她们就面无表情。   噫,怎么办,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引起家庭矛盾了。   粉外套羞涩地捂脸:“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啊呸!”   她咳了一声,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骚话咽了回去,努力正经道:“那什么,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也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你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粉外套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眼季屿和岑景淮的脸,这才收回手机:“真的不好意思,祝你们幸福哈。”   说完,拉住朋友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走,快得季屿都没反应过来。   季屿:“?”   不是,这人来如风去如风的到底想干什么啊?   正琢磨着,耳边就传来岑景淮凉凉的声音:“怎么,舍不得?要不要帮你追回来啊。”   季屿无语:“谁舍不得了。”   他就是有点懵逼。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季屿才隐隐察觉到,那个女生好像确实是来搭讪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时搭讪他们俩……   而且她还把他和岑景淮当成一对了。   季屿将奶茶杯扔进垃圾桶,拉住岑景淮的胳膊示意他低下头,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以后别在外面瞎说,刚刚那个女生就会错意了。”   “会错意怎么了,”岑景淮呵了一声,酸里酸气道,“没加上微信你还挺遗憾?”   “这有什么遗憾的。”季屿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人阴阳怪气的。   他又没想跟那个女生有什么,事实上他连她的脸都没怎么看清,之所以答应也仅仅是出于礼貌罢了。   岑景淮握住他的手,冷冷:“你最好是。”   季屿还想就刚刚那个话题跟他说几句,刚酝酿好开头,就听见岑景淮道:“季老师,刚刚有点过分了吧。”   季屿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一愣,茫然地吐出了一个音节:“啊?”   过分?他做什么了吗?   岑景淮挑眉,从一个正常人想不到的角度给他罗织出了罪名:“我好心好意帮你拒绝来搭讪的女生,你却当场拆台,搞得我里外不是人,不过分?”   季屿心道怎么就是帮他了,他自己不也没想加么。   但想是这么想,却不能明晃晃地说出来。毕竟不管怎样,他都算间接受益人。只得诚恳道歉:“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她是来搭讪的。”   他要不这么老实,岑景淮指不定不会继续。但他越乖,岑景淮就越想欺负他。当下哼笑一声,得寸进尺:“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两人认识这么久,季屿从没见他讨伐过自己。   看来这事儿伤他挺深。   也是,任谁在陌生人面前被朋友驳了面子都会觉得尴尬不高兴。   季屿放轻声音,难得示弱:“那我请你喝奶茶吧。”   一杯奶茶就想把他糊弄过去?没门!   岑景淮在巷子口停下脚步,似笑非笑道:“敷衍,你刚刚还说我奶茶喝多了。”   好一记回旋镖。   季屿摸摸鼻子:“那你想怎样?”   似乎就等着这一句,岑景淮立马反问:“我想怎样就怎样?”   这可真是个危险话题。   季屿犹豫了几秒钟,没有立刻回答,然后就听到旁边的岑景淮——   “呵。”   季屿:“……”   季屿实在没办法,生怕这人一个不满意又搞出什么骚操作,一咬牙答应了:“行。”   大庭广众的,他再怎么也不会太过分吧。   免死金牌到手,岑景淮立马原形毕露。半倚在墙上,跟个流氓似的把季屿堵进了巷子里:“那你先叫声哥听听。”   季屿万万没想到他会提这种要求:“我叫你哥?”   “不然呢,”岑景淮挑眉,想到什么登时笑了,“你要想叫爸爸我也不介意。”   季屿:“……”   季屿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换一个。”   “不想叫?那算了,”岑景淮仰头四十五度角望天,叹息,“就当我一片真心错付,从此以后再不相信朋友、再不相信感情、再不……”   季屿实在听不下去了:“好了!”   再让他继续扯,感觉自己都快十恶不赦了。   岑景淮忍笑:“嗯?”   季屿捏了捏指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很寻常的称呼却有些难以启齿。   岑景淮也不催他,只含笑等着。   季屿咽了下口水,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小声叫了一句:“哥。”   “什么?”岑景淮侧了侧耳朵,装模作样道,“我没听清。”   季屿:“……”   季屿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狗头,但想起刚刚自己陷入梦魇时他的关切和安慰,又忍住了。略略提高了音量:“哥!哥!哥!你满意了吧。”   “满意,怎么不满意。”岑景忍笑,看着他满脸憋屈的小模样,意犹未尽道,“其实……我还有个要求。”   哥都叫了还怕什么!   季屿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一挥手:“说!”   岑景淮:“刚刚太尴尬了导致胸口有点闷,”他上前一步停到季屿面前,憋着坏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给我揉揉?”   揉个鬼啊!   “滚!”季屿抬腿给了他一脚,红着耳朵冲出了巷子。   岑景淮闷笑,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第28章   季屿和岑景淮从市区回来的时候, 已经快要上晚自习了。   季屿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狐狸玩偶——   是他们俩在电玩城玩物丧志了一下午后,仅有的成果。   “咱们家的独苗苗就交给你了。”走廊里,岑景淮捏了一下小狐狸的耳朵, 郑重交代,“你可得看好了, 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孩子。”   季屿:“?”   神经。   季屿懒得跟他撩闲,没得站在走廊里被人围观。将狐狸从他手中扯回来,转身就要进教室。刚迈开脚步, 裤兜处忽然被轻轻一勾。   季屿回头, 就见自己放在里面的寝室钥匙被岑景淮扯了出来。   他疑惑:“你干嘛?”   “被你发现了, ”岑景淮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轻笑, “这不是想偷了钥匙悄悄登堂入室么。”   “去你的, ”季屿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笑骂了一句, “你到底想干嘛?”   岑景淮从兜里掏出一对情侣锦鲤钥匙扣, 将红色的那个挂到了季屿的钥匙上,自己则留了蓝色的:“给孩子吃一颗定心丸, 让他知道两个爸爸是迫于现实原因不得不分隔两班,而不是感情不好。”   季屿:“???”   这就无痛当上爹了?   季屿:“滚蛋。”解开那个钥匙扣就要给他扔回去。   手指刚动了几下就被按住了。   岑景淮天生身体素质就好, 又因为受过专业的训练, 力气不知道比季屿不知道大了多少。轻而易举地抢回那串钥匙,重回放回了他裤兜。   “下周就是市级竞赛了, ”岑景淮揉了揉季屿的头发, 含笑道, “挂条锦鲤吸吸好运。”   直到回了教室,坐到座位上。   季屿还在看手里那个钥匙扣。   金红色的锦鲤做工精致, 弯着尾巴做出跳跃的姿态,可爱中又有一股奋发向上的冲劲儿。   这是岑景淮对他的祝福,也是他这辈子收到过的、唯一的祝福。   季屿轻轻摩挲着这条小小的锦鲤,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乐什么呢。”肩膀忽然一沉,他转过头,就见宁乐彬贱兮兮地凑了过来,“呦,哪来的钥匙扣,淮哥送的?”   季屿拍开他的手,受不了他这幅八卦的样子:“少打听,多看书。”   上辈子怎么没发现宁乐彬还有这一面呢。   “那就是了,”宁乐彬用书挡住脸,坏笑着道,“啧啧啧,小惊喜小礼物……人家谈恋爱的都没你俩会玩。”   “别胡说!”季屿将钥匙扣放回口袋,低声呵斥,“我俩就是朋友。”   “嗯,我懂。”宁乐彬点头,“你俩牵手、你俩互相送礼物、你俩放假还单独出去约会,但你俩只是普通朋友。”   季屿:“……”   季屿下意识就要反驳,这不是情侣做的事?跟他和岑景淮有什么关系。   然而话到嘴边,过往的一幕幕顿时浮现在脑海。   季屿惊讶地发现,宁乐彬还真没冤枉他,他跟岑景淮真的都做过。   怎么会这样?   季屿呆住了。   宁乐彬还在那叨叨:“讲真,就你俩这状态,哪天说你俩在一起了我都不奇怪。”   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在一起了……   这四个字宛如魔咒一般灌入耳朵,季屿倏地睁大眼睛,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土而出。   在此之前,尽管岑景淮经常说些骚里骚气的话,也会惹得他脸红耳热。但季屿从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关系特别好的那类朋友。   但现在……   他试想了一下那个可能,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不行。   季屿猛地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打算找点事做,省得自己瞎想。刚摸出手机,讲桌就被敲了敲。   班长姚磊站在讲台上,咳了一声:“那什么,大家不管干什么的都先停一下。”   姚磊人不错,班里谁有个什么事都会热心帮忙,因此在一班人心里还是很有威望的。闻言,大家纷纷停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来。   “怎么了班长?”   “要交班费了还是学校又搞什么活动了?”   “都不是。”姚磊看了眼时间,见快上晚自习了,便长话短说,“是上次胡老师说的那个从隔壁省弄来的密卷,要的同学明天晚上放学之前来我这里报名,价格就是说好五十八。”   若是放在别的班,听到买练习册,保准一大半人都不干。   但一班不一样,短短几分钟之内,几乎所有人都报名了。   当然,除了季屿。   五十八块钱啊,可以吃好几顿饭了。他才不买,没得浪费钱。   不过提到钱……   季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点开了和他爸的对话框。   最新一条消息还是月假前,他爸跟他说不要回家的事。   没记错,这个月他爸确实没给他转生活费。   季屿抿了抿唇,离竞赛虽然只剩下一周,但参赛、成绩出来、评奖、奖金下达这个过程还是需要不短时间的。   而目前他手里生活费显然不够支撑到那个时候。   想到这里,季屿手指动了动,给他爸发了条消息——   【季屿】:爸,我想买本资料。   【季屿】:手里的钱不够用了。   算上上辈子,他和他爸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季屿又不是会撒娇卖乖的人,因此口气十分生疏。   许是刚好在看手机,季父那边回信了。   【爸】:怎么又要钱?   【爸】:你们学校是不是乱收费啊?   【爸】:爸爸赚钱也不容易,还有你姐和你弟弟要养。你也懂点事,不要跟同学攀比。   【爸】:而且上学期期末你不是得了五千块奖学金吗?都花完了?   五千块奖学金?   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季屿都快忘记有这回事了。   他仔细回忆,终于从记忆的角落扒拉出了相关细节。   这笔钱确实有。   二中作为全市、乃至全省都有名的重点高中,政府拨款是毫不吝啬的,因此奖学金比一般高中要高出不少。   高二下学期期末,他考了全市第一,得了五千块奖学金。   本来说好这个钱让他自己保管的,结果没几天,他爸就说家里困难,有些周转不开,他弟买进口奶粉的钱也没了,让他把钱拿出来先垫一下,等他开了工资就还他。   那会儿他也傻,他爸说要他就给了。   结果就没有然后了。   季屿讽刺一笑。   他有时候是真想不通,人怎么会变得那么快。小时候他爸也是很疼他的,但他妈没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季屿垂眸打字。   【季屿】:奖学金之前不是转给你了么。   【季屿】:[转账截图]   过了几分钟,季父那边才有了回应。   【爸】:不好意思啊小屿,爸爸忘了。这一天天的,脑子都被工作塞满了。   【爸】:这就转给你。   【爸】:你说你这孩子,生活费没了怎么也不吱一声。   【爸】:转账800.00   合着还是他的错了。   季屿扯了扯唇,没再回消息,收了钱后退出聊天框,转而去研究往年知识竞赛的题目了。   省级和全国级的不提,市级的比赛他还是挺有把握的。就算拿不到最高的十万奖金,几万块也是可以的。   这些覆盖他接下来一年的生活费绰绰有余。   至于大学,大学有的是时间可以兼职。   开玩笑,他一个重生回来的人还能养活不了自己。   放学铃声响起,季屿没在教室多留,起身就准备出门。刚走了两步,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   伸手在桌洞里摸索了两下,把那只小狐狸玩偶掏了出来。   他并不喜欢这些小东西,之所以留着纯粹是为了纪念。然而现在……   季屿戳了戳小狐狸的脸蛋子,想起岑景淮那句“咱们家的独苗苗”,莫名就有点不自在。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和微博一样,随时随地发现新孩子。   季屿走出教室,正想拐弯下楼,后衣领就被提溜住了。   压根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谁:“岑景淮,你给我放开。”   “哇哦,”岑景淮依言松开,在他耳边吹了个流氓哨,“咱俩现在已经这么有默契了吗?”他挑眉,“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瞧他嘚瑟的,还拽上词了。   季屿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往楼下走。   看来督促他学习还是有用的,以后必须再接再厉。   岑景淮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他仔细打量了季屿一番,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明明傍晚的时候还是好好的,难不成晚自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不太像。   季屿就不是会跟同学起冲突的人。   想不通岑景淮也就不想了,直接问了出来:“你不高兴?”   季屿一愣,他自觉伪装得很好了,宁乐彬都没发现什么,谁知岑景淮竟然看了出来。   他本想说句没事糊弄过去,然而想起岑景淮对自己的那些好。踟蹰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嗯,跟我爸吵架了。”   感情还是他那个倒霉爹闹的。   岑景淮冷笑一声,这老畜生还是太闲了。   岑景淮磨牙,给他等着,今天不给他找点事做他就不姓岑!   “理他做什么,”岑景淮对季父意见很大,开口时难免有些冲,“别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季屿脚步顿了顿,好奇:“你怎么知道是他的错?”   “不然呢,”岑景淮诧异,“你能有什么错?”   错在投生成了老畜生的儿子么,且又聪明又优秀又好看么。   “噗嗤。”季屿被他这笃定的语气逗笑了,心里的郁闷登时散了大半。   可算是笑了。   岑景淮莞尔,微微加快脚步走到季屿前面,冲他张开了双臂:“来,我今天的洗衣皂是柚子味的,抱一下去去晦气。”   操场上还有那么多人呢。   季屿不好意思地退后一步:“不用了。”   “怎么不用,”岑景淮拉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他拽进了自己怀里,“跟我客气什么……闻到了么?”   他四肢修长、胸膛宽阔,像是一尊永远不会倒塌的避风港,几乎将季屿整个儿地罩住了。   四面八方都是清新的柚子味,季屿不由自主吸了口气,小声道:“闻、闻到了。”   “那就好,”岑景淮手臂收紧,把他又往怀里拢了拢,“抱紧点,多给你蹭点味儿过去,要是没了……”   他垂眸,在季屿耳边低低一笑:“随时来寝室找我续。” 第29章   许是柚子真能除晦气, 也许是岑景淮的怀抱太温暖,季屿心里那点酸涩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消失了。   没有的父母缘他不强求,反正身边又不是没人对他好。   季屿悄悄用眼角余光将身边的岑景淮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干脆去小超市里买了两个冰淇淋。   把苹果味的递到岑景淮面前, 眼睛亮亮的:“给。”   他记得那天去岑景淮家,看到冰箱里放了很多苹果,那他应该是爱吃的吧。   其实岑景淮对苹果没有偏好。   是他家太后非要坚持什么“一天一个果, 医生远离我”, 逼着他买的。但——   迎上季屿期待的眼神, 岑景淮伸手接过冰淇淋,疯狂夸夸:“怎么那么会买, 正好是我喜欢的口味。”   听他这么说, 季屿瞬间就开心了。   “是吧, ”他有点小骄傲地给岑景淮安利, “那你尝尝, 我觉得这个牌子的很好吃。”   “不急,”岑景淮没有立刻吃, 而是将冰淇淋递到他唇边,“没有草莓尖, 先用冰淇淋凑合一下。”   这会儿他们已经快要走出操场了, 路灯暖黄的光打在岑景淮身上,像是格外给他加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季屿本来想拒绝的, 大庭广众之下吃同一个冰淇淋什么的, 实在是太亲密了。   但触及到岑景淮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   季屿这一口很小, 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抿。   岑景淮看着冰淇淋上面那个小小的缺口,唇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他侧头瞄了季屿一眼:“就吃这么点?”   季屿这会儿正不自然呢,恨不得时光倒回半分钟之前,好让他撤回那个动作。闻言,下意识反驳了一句:“不然呢,我还暴风吸入?”   “那算了,”岑景淮低笑,就着那个缺口咬了一口,语带深意,“留着这个劲头吸点别的吧。”   吸点别的?   别的是什么?   季屿没听明白,但岑景淮却没给他解惑的打算。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又顺手撸了撸他们的狐狸儿子,施施然上楼去了。   “搞什么啊。”季屿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脚步哒哒地回了寝室,一点儿也没受他爸的影响。   楼上,岑景淮刚推开寝室门,兜里的手机就震了几下。   他以为是季屿发消息追问刚刚的事儿了,没想到一点开,就看到了他们家太后的头像。   【太后】:钥匙扣送出去了?   岑景淮:“……”   家长知道的太多就这点不好,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   【年年有鱼】:分享链接[惊!父母插手孩子的事,影响竟然这么严重!]   【太后】:?   【太后】:呵。   【太后】:该不会是人家没收,你恼羞成怒了吧。   这污蔑岑景淮能忍?那必然是不能的,当下飞快打字。   【年年有鱼】:怎么可能?   【年年有鱼】:[图片][图片]看到没,只剩下蓝色的了。   【太后】:有什么可嘚瑟的?   【太后】:当我不知道?这鱼是你老早就订制的。   【太后】:快一年才送出去你还挺得意?   岑景淮:“……”   这可真是亲妈。   岑景淮闭了闭眼,决定不跟她计较,直接换个话题。   【年年有鱼】:有个事需要您帮下忙。   【太后】:说。   【年年有鱼】:帮我查下季屿他爸。   岑景淮的消息刚发出去,岑母那边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岑景淮,你长本事了是吧?还私下里调查小屿爸爸,这是我教你的还是你爸教你的?”   岑母是个很开明的家长。   从小到大,不管岑景淮是想要学游泳也好、从省队退役也罢。她都没有插手,一切全凭他自己决定。   感情方面更是完全放养。   他喜欢男孩子就由着他喜欢,他想追季屿也支持。性向这玩意又改不过来,何必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况且季屿那么水灵一颗小白菜,与其便宜了别人家的猪,还不如让自家的上。   但岑母万万没想到,岑景淮小小年纪手段竟然这么脏。不好好追人,居然去调查人家爸爸。   “您想什么呢。”岑景淮无奈,他开了免提,一边在柜子翻找换洗衣服,一边简单将季父不许季屿回家,还时不时搞一下他心态的事儿说了。   末了,又道:“季屿快去竞赛了,我就是想让你给他爸找点事做。省得他一天天什么不干,光来骚扰季屿了。”   岑母和岑父白手起家,又用了十几年时间把公司做大做强,什么样的烂事儿没见过。但饶是这样,她还是被恶心到了:“行,我知道了。交给我,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他们家太后还是靠谱的,岑景淮应了一声,放心地挂了电话。   岑母是谁,那可是狠起来连岑父都打哆嗦的角色。也是季父倒霉,干什么不好,偏偏在互联网公司做事,跟岑家处在同一个圈子里。   那事情就简单了。   不出三天,季父说好的升职涨薪就吹了。不但如此,在他准备拿钱再贿赂贿赂之前那个给他暗箱操作的领导时,却发现家里的存款少了几十万。   再三逼问之下,刘红花,也就是季屿继母方才承认,这钱被她借给她前夫了。   这下好了,家庭大战彻底爆发。别说季屿,季父连上班都快顾不上了。   季屿不知道家里发生的变故,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就是觉得没有他爸的消息,连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就这样,高中生知识竞赛市级比赛很快到了。   举办地点就在离二中差不多半小时车程的嘉和私立高中。   胡老师本来没把这个比赛当回事,反正不影响高考,随便写一写就行,也不指望季屿拿名次。奈何比赛之前刮了场强台风,又是大风又是暴雨的。   直接把他的紧张感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胡老师直接推翻了之前开车送季屿去考场的计划,给他在嘉和附近定了一个酒店,让他提前一天过去,省得早上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季屿:“……”   行叭。   自己的班主任能怎么办?当然是顺着他了。   “季屿你现在是真火啊。”晚饭后,宁乐彬没有立马休息。而是一边站在座位上消食,一边看手机。   当瞄到贴吧里一水的季屿时,他终于没忍住,笑着感慨了一声。   “什么?”季屿正在收拾明天考试要用的东西,闻言随口问了一句。   宁乐彬点开一个帖子往下翻了翻,转述道:“他们在打赌你这次竞赛能不能拿到奖。”   “无聊。”   季屿是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有时间玩贴吧,高三了,都不学习吗?竟然还关心他拿不拿奖。换成上辈子……   算了不想了,上辈子太糟心。   他拎着书包站起来,抬眸看了眼黑板上的时间。见快上晚自习了,便跟宁乐彬打了声招呼:“我走了。”   “等下!”宁乐彬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一只手在桌洞里掏啊掏,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送给他。   季屿笑了,刚想说一场考试而已,用不着花钱买礼物。就见宁乐彬从书包里掏出十块钱往他手里一塞:“你明天中午回来是吧?帮我带个鸡蛋灌饼,加香肠加培根!”   季屿:“……”   季屿面无表情:“好。”   “谢了老铁。”宁乐彬冲他比了个心,美滋滋地趴下去睡觉了。   季屿无奈地走出教室,正准备把这十块钱放好,里面忽然掉出来一张小纸条。他捡起来一看,顿时笑了。   是宁乐彬的字迹,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加油”两个字,却足以把祝福传递给他了。   季屿莞尔,将钱和纸条一起小心收了起来,抬步下了楼。   岑景淮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他刚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赛,喘息声微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荷尔蒙。   竟让季屿有些不敢直视。   “你们班主任可真是,”岑景淮接过他手中的书包,吐槽,“计划一会儿一变,闷不吭声就把酒店定好了。”   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也是怕到时候天气不好。”季屿解释了一句,伸手拦住路边的出租车,坐到了后座上,“其实不用你送,我自己过去就行。”   “不行。”岑景淮挤到他旁边,浑身蒸腾的热气扑了季屿满脸,“我得过去看看。”   他咽了口口水,无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这有什么可看的。”   岑景淮心说可看的多了。   季屿长那么好看,万一被哪个不要脸的缠上了怎么办。面上却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看看房间里干不干净,有没什么摄像头什么的。”   也是。   季屿点了点头,现在有不少无良酒店。   他忍不住抬起头,冲岑景淮弯了弯眼睛:“你想得可真周到。”   “那是。”   两人不到半小时就到了酒店,在等待季屿办理入住手续的间隙,岑景淮眯着眼睛,把来来往往的住客打量了个遍,终于得出了结论。   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不符合季屿的审美观,简而言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岑景淮重新把心放回了肚子,走进房间,将里面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见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示意季屿可以睡了。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季屿脱掉外套,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催促道,“你赶紧回去,第一节晚自习是赶不上了,但第二节还是可以的。”   “怎么,”岑景淮倚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季老师这是要过河拆桥?”   “没。”季屿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就是想让你早点回去学习。”   岑景淮当然知道他的想法,但这不妨碍他欺负人。   “大老远的跑一趟没报酬就算了,连句好听的都没有。”他啧了一声,“我可真难。”   好听的……   季屿瞬间想起了放假那天的小巷子。   他耳根子红了红,不自在地撇开了眼。   “怎么了?”岑景淮将一切尽收眼底,忍笑,“不乐意?那算了,我这就回去。顶着风淋着雨,无所谓,反正被忽略的人不就是这样……”   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季屿打断:“好了。”   “嗯?”   季屿暗暗吸了口气,反正都叫过了,也不差这么一声。他捏了捏指尖,终于小声道:“哥,你回去吧。”顿了顿,不忘加上一点自己的私心,“回去、回去学习。”   岑景淮见他羞赧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知道他明天比赛也没再逗他,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   抬手揉了揉季屿的头发,轻声叮嘱:“那我走了,你考试加油,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忽然这么正经,季屿还有些不适应,正要点头,就听见岑景淮接着道:“当然,没事也要打。外面的歪瓜裂枣虽然猎奇,但家里的帅哥才是最终的港湾。”   季屿:“???”   季屿:“……”   季屿不想理他,正要直接关门,就被他抬手挡住了。   岑景淮也不说话,只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季屿:“……”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走,季屿能怎么办?只能红着耳根子,恶狠狠道:“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岑景淮闷笑,后退一步松开了手。   听着里面咔哒咔哒的反锁声,吹了声口哨,满意地离开了。 第30章   翌日仍旧是阴天。   台风还在过境, 狂风夹杂着暴雨,将外面的绿化树吹得东倒西歪。还好季屿的酒店就在嘉和私立高中旁边,走几步路就到了。   高中生知识竞赛和高考不同, 只考一天。早上九点开始,下午五点半结束, 不算中间的休息时间,一共需要五个半小时。   天气太恶劣,担心出现意外耽误考试。季屿七点不到就起来了, 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后便去了嘉和。   考场是不能提前进去的, 好在嘉和的领导懂得变通, 紧急给考生们协调出了几间空闲的教室,让他们免去了站在外面淋雨的命运。   季屿收起伞, 抖了抖上面的水, 正准备按照旁边的提示拐去休息室, 旁边就传来一道惊愕的女声:“季屿?你怎么在这?”   季屿脚步一顿, 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齐爽。”   齐爽就是季屿后妈带过来的那个女儿, 因为成绩不好没考上高中,最后花大价钱进了嘉和。   她留着一头长发, 发尾微微烫了卷,脸上化着淡妆, 校服裙子改短到了膝盖以上。被几个女生簇拥在中间, 颇有种大姐大的派头。   “来找我?”齐爽示意旁边的同学等一会儿,自己溜溜达达地走到季屿面前, 幸灾乐祸道, “怎么, 生活费不够了来跟我借?”   她抱胸哼了一声:“别想了,我是不会借你的。”   上辈子, 季屿跟他爸都没什么联系,更遑论这个生疏的继姐了。   他没说话,只指了指教学楼门口的立牌。示意自己是来考试的,跟她没关系,抬脚就要往里走。   “等等!”齐爽拽住他,黑着脸道,“我让你走了么?”   季屿看着自己胳膊上那只手,神色冷了冷。正想要说什么,就见齐爽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了诸如口红化妆镜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   然后捏着手指,艰难地从其中翻出两百块钱,一股脑塞到了他手里。   季屿愣住了,不解地看着齐爽:“你这是……?”   “看什么看,再看揍你!”齐爽挥了挥拳头,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姐今天心情好,破天荒做件好事不行啊。”   在此之前,季屿对齐爽的印象就是刺头、不服管、外加仇视家里所有人。上到他爸,下到没几岁的季峰,都得不到她一个好脸色。   但现在……   看着她虽然极力掩饰,却仍旧发红的耳根子,季屿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有钱,”他把钱递还给齐爽,声音温和,“今天真是来考试的。”   “得了吧,”齐爽嗤了一声,没伸手接,“就你那八百块够干什么。”   “真不用,”季屿笑笑解释道,“光吃饭还是够……”   “别我跟我撕撕巴巴,”齐爽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豪气道,“说给你就给你,我不差这一点。”   说完,转过身就要离开。   季屿没想到齐爽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两百块钱,心里微暖。   季屿的逻辑很简单,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方式更简单,那就是——   他叫住齐爽:“我送你几本笔记吧,你多翻翻,下次考试成绩肯定能提高。”   齐爽:“???”   齐爽:“!!!”   什么玩意?笔记?!   这怎么还带恩将仇报的!!   齐爽脚下一个踉跄,登时跑得更快了,只留给季屿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季屿:“……”   季屿下意识追了两步,没追到人,却不小心听到了她和同学的谈话——   “那谁啊?你怎么还给他钱?别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在外面养了小白脸吧。”   “滚犊子!那我弟!”   “什么?你弟?堂弟还是表弟!”   “亲弟!二中的,上次月考全市第一,厉害吧。”   “哇!”   …………   几人渐渐走远,声音也听不见了。季屿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小心翼翼地将那两百块钱折起来放好,抬步去了休息室。   二中。   胡老师上完一节课,刚夹着教案回到办公室,就被几个班主任叫过去了。   “诶老胡,你们班季屿这会儿考试了吧?”   胡老师看了眼时间,八点五十。他把教案放到办公桌上,喝了口茶润润嗓,道:“没,九点才开始,还有十分钟。”   “你也是心大,”二班班主任刘老师说他,“怎么着也是全国性的比赛,倒是去送送啊。让小季一个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胡老师还没说完,一直跟他不对付的四班班主任开了口。他吸溜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道:“怕不是知道得奖没希望,不想做白工。”   四班班主任斜楞一眼胡老师,哼笑一声,心里得意极了。   上次月考他丢了大人,这次总算是让他找到反击的机会了。   季屿再牛,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学霸而已。他就不信了,他天天埋头做题写卷子,还能抽出时间来了解课本以外的知识。   想到这里,四班班主任身体后仰,舒坦地靠在了椅子上。   啧啧啧,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胡老师确实没指望季屿拿奖,想也知道不可能。参赛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可是有钱有条件的家庭从小花大价钱培养出来的。   季屿呢?顶多学习成绩好一点。   但自己想是一回事,别人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得不得奖都无所谓,”胡老师佯装云淡风轻地翻开教案,明佛系暗嘚瑟,“反正就是让他去见见世面,回来继续考全市第一。”   四班班主任:“……”   四班班主任不屑地嗤了一声:“别嘴硬了胡老师,不想得奖浪费什么时间参加什么比赛?”   胡老师:“没事,全市第一不差那点时间。”   四班班主任:“……”   妈的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四班班主任被他气得肺疼,干脆端着咖啡杯去教室了。   全市第一不差那点时间是吧?他也不差!等成绩出来了看他怎么笑他!   胡老师不知道,前有岑景淮贷款恋爱,后有四班班主任贷款嘲讽。四班班主任走后,他没参与其他老师的话题,而是偷偷摸摸拿出手机给季屿发了条消息——   【二中胡老师】:别紧张也别上火,重在参与,考成什么样老师都为你骄傲[强][强]   【二中胡老师】:随便写写就行了,写完来老师家吃饺子!你师母包的酸菜猪肉饺子特别好吃。   季屿在考试,没看到他的消息。却跟他想的一样,随便写写就行了。   因为——   压根不用动脑,他还是全!都!会!   季屿笔尖不停,一个个答案仿佛很久之前就储存在他脑子里的一般,只需一个念头就会浮现在眼前。   或许上辈子卷的那些年也不是完全没用。   考完最后一门,他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   瞧瞧,回报这不就来了。   季屿将卷子递给监考老师,终于跟这莫名其妙的重生和解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甚至出了点太阳。   正是晚餐的时候,道路两边站满了卖东西的小贩。季屿打包了一碗热干面,又买了个石榴,方才回了酒店。   找石榴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卖桃子的。   其中一个长得特别搞笑,季屿想也没想就举起手机拍了下来,打算等下发给岑景淮看。   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已经习惯性地把岑景淮放在第一位了。   胡老师给季屿定了两天的房间,不住就太浪费了,因此他今晚没有回去。   季屿将书包挂到衣架上,掰开一次性筷子。刚想吃面,手就嗡嗡震了几下。   他点开一看,是岑景淮。   【年年有鱼】:考完了?   季屿唇边不自觉就带上了点儿笑意,他放下筷子。   【季屿】:嗯。   【年年有鱼】:那吃饭了没?   季屿把自己的热干面和石榴拍下来。   【季屿】:正在吃[图片][图片]   然后又将自己那个搞笑的桃子分享给他看。   【季屿】:[图片]路上遇到的桃子,长得好像屁股啊哈哈哈哈。   彼时,岑景淮刚吃完晚饭,看到季屿的回复,顿时笑了。   【年年有鱼】:是吗?我没看出来。   季屿:“?”   怎么能没看出来呢?明明那么像!   季屿急了。   分享过的都懂,对方get不到自己的意思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他飞快按着屏幕。   【季屿】:你再仔细看看,真的很像的!   岑景淮含笑打字。   【年年有鱼】:好,等你回来我仔细看看。   【季屿】:桃子我没买!   【年年有鱼】:谁想看桃子了?   那看什么?季屿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脸刷的一下红了。   【季屿】:滚!   【季屿】:看你自己的去!   哪怕没看见季屿此时的模样,岑景淮也能想象到他的红耳根了。   岑景淮心里痒痒的,意犹未尽地继续调戏人。   【年年有鱼】:自己的看不到。   季屿狠狠吞了一大口面。   【季屿】:那看王明礼他们的。   【年年有鱼】:不行,看外人就是性-骚-扰了。   季屿:“?”   【季屿】:我也是!   【年年有鱼】:你不是。   季屿撸起袖子,正想跟他好好理论一番他怎么就不是了,对话框里忽然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年年有鱼】:你是内人。   季屿啪的一声将手机扣到屏幕桌面上,心跳怦然加快。   这个人可真是!   季屿拍了拍滚烫的脸颊,赶紧吃了两口面,试图用芝麻酱的香气掩盖住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奈何根本没用。   季屿深吸了口气,正准备打开短视频软件转移一下注意力,忽然想起之前宁乐彬跟他说,贴吧里在打赌他能不能拿奖。   以他目前的学习状态,不用琢磨就知道肯定是赌不能的多。   不能好啊,他现在急需几句嘲讽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到这里,季屿点开了万年不逛一次的贴吧。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首页好几个和他有关的帖子,而且里面说的话都不大好听。季屿一条一条地看下来,不出五分钟心态就平和了。   嗯,这个办法好。记下来,以后有需要再用!   季屿关闭帖子,正准备退出贴吧,一条新帖引起了他的注意——   【卧槽!小树林里挖出宝藏了!】   【楼主:话不多说,直接上正题。   这几天不是台风么,小树林里的一棵树被吹倒了。我们班刚好负责清扫小树林那一片,班主任就喊了我们几个男生帮忙抬树。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清理树根的时候挖出了一个特别特别精美的礼物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钥匙扣[图片][图片]。   经大神鉴定,上面镶的钻是真的!!!   妈耶!穷逼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值钱的东西。已经上交给教导主任了,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到主人。   不过感觉很难,看礼物盒的状态,应该埋了很多年了。   只能说有钱人的生活我无法想象,这么贵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个贴几乎集齐了所有热门元素,一经发出,瞬间引发了大量回复。   但季屿之所以点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看到了里面的两张图。   那对钥匙扣,跟前阵子岑景淮送他的一模一样。   不会真的是真钻吧?   季屿手都颤抖了,放大图片想找出两枚钥匙扣不同的地方,试图证明自己这个是山寨版。   然而不放大不知道,这一放大他才发现,图片上的那个红色钥匙扣,右下角印着几个小小的字母——C&J。   蓝色的则是J&C。   刚好是两人名字的首字母。   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季屿怔怔地掏出自己的钥匙扣,下意识摸了摸左下角的位置。   指尖瞬间感觉到了一点起伏的纹路。   他定睛一看,赫然和帖子里的一样,刻着几个字——C&J。 第31章   这是怎么回事?   季屿蹙眉。   一样的钥匙扣常见, 但一样的刻字、还是他们俩名字首字母的刻字就不常见了。   季屿无意识地摩挲着鱼尾巴,试图想通这其中的逻辑,一时之间竟忘了探究钥匙扣上刻彼此名字的深层含义。   这个牌子就叫C&J?不对, 蓝色锦鲤上的分明是J&C。   季屿实在搞不明白,干脆点开购物软件上的识图搜索功能, 想要找一下同款看看。结果换了几个app,都没找到一模一样的。   怎么会这样?   季屿震惊。   这小锦鲤那么好看,按理说应该很好卖的啊。   难不成是从国外买的?   季屿若有所思, 以岑景淮的家境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 他连上梯子, 点开国外的搜索引擎,把小锦鲤的照片传上去继续搜索。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 仍旧没有搜到。   真是奇了怪了。   季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不停地往下翻。第一页没有、第三页没有、第六页还是没有。   季屿没了耐心, 正想着把网页关掉, 干脆去问岑景淮算了, 最下面的一抹红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心里一动,顺着链接点了进去。   那是一家大名鼎鼎的奢牌官网, 季屿略过高定服装彩妆和香水,直接锁定了私人订制这一栏。   和其他栏目里的广告图不同, 这里面展示的都是曾经卖出去的私人订制。   从项链戒指到胸针发卡, 再到吊坠皇冠,珠光宝气光华璀璨, 漂亮得几乎能晃花人眼。季屿的目光却并未在这些上面停留, 而是定格在了最后一张图片上——   一对精致的小锦鲤钥匙扣。   拍照片的应该是品牌的御用摄影师, 全方位地展现出了这对钥匙扣的做工和设计理念,还有……鱼尾巴上面的刻字。   怪不得自己怎么也搜不到。   原来是人家的定制产品。   所以……   季屿心肝儿都颤了, 低头看着手上这个金贵的玩意,恨不得当场给它上三炷香。   所以自己这些天是在身上挂了个金蛋?   不对!   他重新点进贴吧,仔仔细细把主楼内容又读了一遍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家定制产品是独一无二的,楼主既然在帖子里写,盒子已经在地下埋了不短时间。那就说明里面的钥匙扣才是正版,而岑景淮送他的应该是盗版。   盗版好啊。   季屿把钥匙扣套在手指上转了两圈,要真是正版。想想那个价格,他今晚觉都要睡不着了!   至于上面的刻字,他思忖片刻,感觉应该是巧合。   可能岑景淮偶然从哪里看到的,觉得上面的刻字跟他们有缘,这才仿制出了一对。   想通了,季屿只觉得豁然开朗。   终于有心思继续看帖子了。   他拿起旁边的红石榴,一边剥一边往下翻。   【什么?真钻??咱们学校还有这种有钱人?我校园百事通怎么不知道?】   【会不会是王集学长?我记得他女朋友挺多的,家境也不错。】   【肯定不是啊。王集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你见他为哪个伤心过?能把真钻都埋起来……明显是情场失意人,噫,原来有钱人也跟我有同样的烦恼,满足了。】   【哈哈哈哈哈楼上你要不要这样啊!】   【楼主呢!再多说一点!那个盒子有什么特征?拍个照片看看,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就找到主人了呢。】   楼主应该是一直在关注帖子的进展,很快就按照要求把照片传了上来。   【幸好老师只拿走了钥匙扣,把盒子留下了。喏,就在这,没什么特殊的[图片][图片][图片]】   【没什么特殊的?哈哈哈哈,我终于在现实中见到平平无奇杨过这个梗了!你们去搜,这盒子C家的,定价五位数!】   【???楼上真假的?你说二中人不骗二中人。】   【二中人不骗二中人,不信你自己去查啊。】   【去了,然后哭着回来了,这世上的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对了,楼主还在不在,这个盒子的夹层你打开过吗?】   【啊?还有夹层?】   【有的,我看官网介绍写的。】   楼主应该也不知道有夹层,直到帖子的回复又多了几页,他才姗姗回来,还带着一个惊天消息——   【卧槽卧槽卧槽!兄弟们,你们猜我在夹层里发现了什么?!一张保存得特别好的高考成绩条,话不多说,直接上图[图片]】   【卧槽?!总分多少?!我眼睛是花了还是瞎了?!】   【妈耶!!!740?!这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   【不对,咱们学校往届有考过这么高的吗?】   【明确告诉你,没有,要是有早宣传得人尽皆知了。】   【奇怪,那是谁的?】   屏幕外,季屿倏地瞪大眼睛,手里的石榴哐当一声落了地。   无他,图片里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高考成绩条!   会不会是看错了?   季屿心脏狂跳,指尖在手机上点了好几下,方才将图片保存到了相册里。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长按屏幕,放大了图片。   许是过去了太久,虽然有好好保存,成绩条仍旧变黄了。但上面印着的字却清晰可见,丝毫没有褪色——   语文:143,数学:150,理综:299,英语:148,总分:740。   跟他上辈子的高考成绩一模一样。   但真正让季屿确认这东西是他的却不是这些数字,而是——   他手指微颤,看向总分旁边的红色划痕。   那是胡老师不小心弄上去的,他去拿成绩条时,胡老师还为此特意跟他解释了一番。   怎么会这样?   季屿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未来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在?   还有这个成绩条……季屿闭了闭眼,仔细回忆。   上辈子,在去学校领成绩条之前,他已经查到了成绩,但虚拟的网络和有实体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出了老师办公室,他第一时间把成绩拍下来发给了他爸。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要分享喜悦而已。   然而他等到的不是夸奖,而是不耐烦地斥责。   “你弟弟都生病了,你还有心情在这炫耀!昨天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有那个时间不如来医院帮帮忙。这么大人了,丁点事不懂!”   当时的感觉实在太沮丧太难过,以至于两辈子了,季屿还能记起来挂了电话后,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撕掉名字,将成绩条扔进了垃圾桶里。   所以已经被丢掉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盒子里?   还是跟那对钥匙扣一起?   按理说上辈子的自己和岑景淮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脑子里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越想越乱。   季屿用力扒了扒头发,拿起笔尖正想要把这些问题写在纸上,从头捋一捋。   手机忽然嗡的震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是岑景淮。   【年年有鱼】:今晚回来吗?   【年年有鱼】:我来接你。   我来接你我来接你我来接你。   这一刻仿佛空间交错,时光倒流。   埋葬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风吹开,露出了一截尖尖的角。   季屿抱着头,在剧烈的疼痛中终于想了起来。   重生前的那次高中同学聚会,他并不是喝完酒一觉醒来就重生了,而是——   他倏地站起来,狂奔出了酒店,连前台小姐姐在后面喊他都没理。   是岑景淮。   那天晚上,岑景淮也跟着他们班的一个同学来了。因为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正好岑景淮跟他顺路,便让他搭了个顺风车。   季屿伸手拦了一辆出租,声音干涩:“师傅,去二中,麻烦开快点,谢谢。”   他那会儿跟岑景淮不熟,觉得劳烦人家一趟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便问岑景淮第二天有没有空,他想请他吃顿饭。   岑景淮是怎么回的来着?   岑景淮说:“好,那明天我来接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辆失控的面包车直接撞了上来。   季屿紧攥着手机,眼圈倏地红了。   原来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并不是噩梦,而是他们上辈子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第32章   岑景淮等了半天没等到季屿的回复, 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季屿从来不是晾着新消息不管的人。   那是怎么了?   考试没考好?不大可能。   刚刚还是开开心心的,甚至有心情跟他分享屁股桃子。   那是去洗澡了?   也不可能。   上次在他家的时候季屿无意间提过一嘴,说这么多年寝室住下来, 他已经习惯了睡前洗澡,其他时间洗总觉得别扭。   岑景淮从不纠结, 想不通就干脆不想,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结果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这下子,他是真的确定季屿那边出事了。   岑景淮脸色微变, 转身就要往外走。   刚抬起脚, 手机就震了两下, 他拿起来一看。   【季屿】:刚在等快车司机电话。   【季屿】:怎么了吗?   岑景淮啧了一声,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松懈下来。   【年年有鱼】:这不是看你不回复, 关心则乱了么。   【年年有鱼】:没事, 就想问问你今晚回不回来。   【年年有鱼】:现在不用问了。   季屿这会儿心情已经稍稍平复了下来, 但不知怎么的, 看到他的回复, 鼻子登时又酸涩起来。   他认识的岑景淮,肩宽腿长、胳膊有力, 单手能轻轻松松将他半抱起来。而不是像他重生前看到的那样,脸色苍白浑身鲜血, 想要张嘴说点什么都办不到。   季屿攥着手机, 指尖微微发颤。   他一直觉得岑景淮每次分别前必须要跟自己击掌,然后说下次见这个习惯很奇怪。   现在他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而是上辈子他没来得及对自己说的话。   季屿忍了又忍, 到底还是没忍住湿了睫毛。   大概是那场车祸太可怕, 所以大脑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具体细节他仍旧没有记起来。   比如为什么明明驾驶位上的是岑景淮, 活下来的却是坐在危险位置上的自己?   再比如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重生的?   但现在季屿已经顾不上那些了,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见到岑景淮。   季屿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解开屏幕锁。   【季屿】:这就回去了。   【季屿】:你在寝室等我。   寝室等他?   手机另一边的岑景淮诧异地挑了挑眉,无他,这实在不像季屿能说出来的话。   按照他的性格,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   这考试难不成还有开窍的作用?那他高低得给去主办方送面锦旗!   岑景淮唇角含笑,慢悠悠打字。   【年年有鱼】:怎么,想见我了?   他本没指望季屿会回答,然而没想到,下一秒屏幕一闪——   【季屿】:嗯。   季屿打开车窗,看着外面迅速倒退的夜景,任凭凉爽的晚风拂过略带湿意的脸颊。   经历过生死大事,那些从前觉得难为情的、不好开口的话,好像都变得没什么了。   他确实想见岑景淮。   想看他能跑能跳、生机满满的模样,也想看他……活着的模样。   岑景淮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向来稳如老狗的人头一次不淡定了。   他按灭屏幕再解锁,反复几次进入对话框。见那个“嗯”没有消失,仍旧还在,方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臆想,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岑景淮怔怔地靠在走廊的大理石窗台上。   有很多人从他面前经过,有很多声音飘入耳朵。   但他都看不到听不到了,眼里心里就只有屏幕上的那个字。   自己悉心守候、努力浇灌的这颗小铁树,如今终于要开花了吗?   岑景淮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唇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年年有鱼】:好。   发完以后收起手机,迈开大长腿三两步下了楼。   “淮哥?淮哥!”   王明礼几人正准备找他打游戏,结果刚出教室还没开口,就见他风一般刮了过去,怎么叫都不理。   “好啊,他逃课竟然不带我们,还是不是哥们了?”沈休个钢铁直男没察觉出半点异常,拽着王明礼嚷嚷着要追上去,“赶紧的老王,不能让他跑了。”   拽了半天没拽动,忍不住疑惑地回过头:“老王?”   “别叫我老王。”王明礼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脸上是看穿一切的平和麻木,“还有,你上赶着去当电灯泡是想挨揍吗?”   “啊,当电灯泡?”沈休不解,“季屿不是不在学校吗?”   难不成他淮哥移情别恋了?   不是吧,这么渣的吗?   而且放眼全校,还有哪个人能比得上季屿?   不等他继续瞎几把想,王明礼就开了口:“所以他去找了。”   沈休:“?”   沈休大为震惊:“你怎么知道?”   他们俩什么时候背着他私聊了?   “就他那公孔雀开屏的模样谁不知道。”王明礼嗤了一声,而后怜悯地摸了摸他的脑瓜子,“孩子,长点心吧。”   沈休:“……哦。”   季屿到二中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他运气不好,刚好碰上了晚高峰。明明不长的路却一堵再堵,迟迟到不了目的地。幸而越往郊区走,道路就越畅通。   出租车终于赶在他急得想跳车之前,稳稳停在了熟悉的校门口。   季屿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扫码付好钱,迫不及待拉开车门下了车,抬脚往学校里跑去。   正是晚自习的点儿,校园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晚风拂过树叶的飒飒声。是人间最常见也最动听的奏鸣曲。   门卫尽职尽责地拦住季屿,核实了他的信息后缓缓打开了大门。   淡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洒落,照亮了那条通往寝室的路。   季屿按捺住纷杂的思绪,深吸一口气,拐过弯正要往前走,却冷不防撞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这是谁啊,”头顶传来岑景淮熟悉的调笑声,“逮住了就是我的人了。”   岑景淮,真实存在的、活得好好的岑景淮。   季屿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撼。从想起上辈子那场车祸起就一直悬浮在空中的心,终于有了一丝丝安定。   他回抱住岑景淮,近乎贪婪地感受他的气息和心跳,压住喉咙里的哽咽:“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想见我?”   岑景淮扣住他的手,轻笑:“当然要第一时间让你见到了。” 第33章   岑景淮个子高、手臂修长, 几乎整个地将季屿拢在了怀里。   青春期男生火力旺,在这秋末初冬的夜晚,身体源源不断散发着热度, 轻而易举便驱走了季屿心头最后那一点惊惧。   还来得及。   季屿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清淡的柚子香,告诉自己不要慌。   这辈子和上辈子的走向完全不同。   他在高三就认识了岑景淮, 也参加了高中生知识竞赛。所以人生是可以改变的,只要避开十年后的那场车祸,岑景淮就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到老。   但知道是一回事, 亲眼目睹亲近的人去世就是另一回事了。   季屿抬起手, 无意识顺着岑景淮的大拇指一点点往上摸去。   从凸出的腕骨到线条流畅的小臂、再到结实的肩膀、最后停留在了能感受到脉搏的颈侧, 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他的存在。   季屿吸了吸鼻子,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感激这轻微的跳动。   他脑袋转了转, 正想要找个方便的姿势听听岑景淮的心跳声, 头顶蓦地传来一声轻笑。   “怪不得。”   岑景淮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 任由他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乱摸乱蹭:“怪不得提前让我到寝室等着。”   季屿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声音过耳没过心。半晌才迟钝地应了一声:“什么?”   岑景淮啧了一声, 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原来季老师是馋我身子了,早说啊。”   他伸手覆上季屿的手, 作势要带着他往自己衣服里伸:“我肯定配合,说吧, 等下是想我穿着衣服给你摸, 还是不穿衣服给你摸?”   顿了顿,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嗯, 不穿裤子也行。”   季屿:“???”   季屿:“……”   不用确认了, 这人确实活着, 还活得比谁都骚气不要脸。   季屿甩开他的手,什么伤感后怕全没了。   他瞪了岑景淮一眼:“你一直这样就不怕被套麻袋吗?”   话说出口, 他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岑景淮也会牵别人的手吗?或者跟别人开这种亲密的玩笑……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闪过,额头就被轻轻弹了一下。   “少冤枉人,什么叫一直这样。”岑景淮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裤兜里一揣,带他往寝室的方向走,嗤了一声,“除了你还有谁。”   为什么除了他?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好在季屿及时刹住了闸。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从小树林里挖出来的礼物盒。   会是岑景淮吗?捡回了他的成绩条,又将成绩条和那对钥匙扣放在了一起的人,会是岑景淮吗?   如果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屿只是迟钝,却不是傻。   没谈过恋爱不代表他不懂这代表的含义。   这一刻,重生后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部浮现在脑海。   岑景淮对他的维护、家里分他的一半衣帽间、平日里的肢体接触、还有时不时的嘴上调戏,季屿脚步一顿,猛地抬起了头。   是他想的那样吗?   季屿心脏砰砰狂跳,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可怎么会?他难以置信地捏着指尖,他们上辈子明明没有任何交集。   会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或许岑景淮的性格就是这样,自己又刚好跟他投缘,成了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才有这独一份的待遇。   季屿深深地呼吸,竭力保持冷静。   “怎么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长时间停留在自己脸上,岑景淮不动声色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帅一点,侧头问道。   “我……”季屿缓了片刻,试探着道,“我去搜了那对钥匙扣,网上没有卖的。”   “嗯。”岑景淮神色如常,轻描淡写道,“是订制的。”   “订制的?”   “嗯,”岑景淮指了指自己的脸,大言不惭,“我长成这样,用丑东西岂不是糟蹋了。”   季屿:“……”   很好,这很岑景淮。   不过——   他掏出放在兜里的小锦鲤,抿了抿唇,又问:“这个钥匙扣是只有一对吗?”   “一对”这个词取悦了岑景淮。   他翘起唇角,痛快地承认:“他们家订制产品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   季屿抬眸深深望着岑景淮,也就是说上辈子那个盒子确实是他埋的。   在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他没法问,问了也注定得不到答案。   但……季屿脑子里灵光一闪,既然上辈子的小锦鲤能在这辈子找到,那其他东西是不是也行?   现在的岑景淮不能回答的问题,过去他留下的东西却可以!   刹那间,季屿有了决定。 第34章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小树林附近, 路灯的光开始变得微弱,却无法掩盖小锦鲤本身的璀璨。   季屿用指尖摸了摸冰凉凉的鱼尾巴,而后将它递还给了岑景淮:“这个太贵了, 我不能要。”   何况他现在还没完全弄明白岑景淮的心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接受他的礼物。   季屿看着岑景淮, 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虽然他刚刚说是因为网上卖的那些钥匙扣太丑了,才去品牌定制的。但情侣钥匙扣、上面又有彼此的名字、再加上前世那个被埋在地下的礼物盒,季屿总觉得不太寻常。   直接问以他的性格实在做不来, 而且如果不是, 那就太尴尬了。   既然如此, 就从前世寻找答案吧。   人可以撒谎,物品却不会。   “贵?”岑景淮诧异, “谁跟你说的?”   这还用得着别人说?   季屿无语, 他虽然不了解奢侈品, 但也知道私人订制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   岑景淮多了解他啊,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捏了下他的脸,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瞎想什么呢,根本没花钱, 人家免费送的。”   季屿:“?”   季屿死鱼眼看着他:“你再编。”   “真的。”岑景淮揽住他的肩膀,坏心眼地将大半重量都挂在他身上, “我们家庄女士是那家的超级VIP, 卡里有很多积分。年底不用就清零了,我就换了对钥匙扣。”   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季屿仍旧怀疑:“钻石还能用积分换?”   连这个都知道, 看来回去做了不少功课。   岑景淮莞尔, 不动声色地继续忽悠人:“不是天然钻, 是人造钻。很便宜的,卖的就是一个设计。”   这倒是。   季屿点了点头, 他上辈子看过不少新闻,说大牌子的包和衣服质量还没高仿的好什么的。   “继续用吧,”岑景淮将钥匙扣塞回他兜里,随意道,“用坏了跟我说一声,我再去换。”   季屿:“……”   倒也不必如此豪横。   知道了这玩意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贵重后,季屿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重新把自己的钥匙挂了上去。   倒是岑景淮看着他的动作,注意到了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你就这一把钥匙?”   “不然呢,”季屿歪了歪头,没理解他的深层含义,“就一间寝室,要那么多钥匙做什么。”   岑景淮顿时在心里“艹”了一声。   季屿竟然连家里的钥匙都没有,可见他爸忽略他到了什么程度。   妈的。   岑景淮骂骂咧咧,也就那老畜生现在不在这儿,不然他高低要给他两拳让他醒醒脑。干的这叫人事儿么。   岑景淮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火,问季屿:“我家的密码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没什么。”岑景淮掏出两块糖,先剥了一块塞进他嘴里,自己才吃了另一块,“就是怕某些人忘了家,帮着复习一下。”   某些人季屿:“……”   季屿无奈:“放心,忘不了。”   总共就那么几个数字,他扫一眼就记住了。更别说那天临走之前,岑景淮又逼着他背了好几遍。季屿觉得自己银行卡密码记得都没那么牢。   “真听话。”岑景淮轻笑,伸手直接把他揉成了一头乱毛。   季屿拍开他的手,抬脚进了小树林。   “哇哦,”岑景淮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戏谑地吹了个流氓哨,“夜黑风高,无人的小树林……季老师是想对我做坏事吗?”   季屿回头甩了他一个眼刀子:“闭嘴。”   他只是觉得既然装着钥匙扣的礼盒埋在这里,那其他东西会不会也一样。   虽说经历过一场台风,又被其他班清理过,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   “闭是闭不上的,只能堵那样子,”岑景淮半倚在树上,目光缓缓扫过他的唇,意味深长道,“要来试试吗?”   被荼毒太多秒懂的季屿:“……”   其实这人就是单纯骚吧。   真正喜欢脸红害羞还来不及,哪会这么大咧咧的调戏。   季屿想不通,干脆不去想,一把揪住岑景淮的衣领将他薅了过来:“帮我找点东西。”   现成的苦力不用白不用,何况他这都是为了谁。   “嗯?”岑景淮纵容地倾过身。   “之前有人说在这里挖出了宝藏。”季屿指了指前方那个明显的树坑,努力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我们也来找找,万一还有呢。”   岑景淮:“?”   岑景淮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不是在说笑,而是认真的。终于没忍住,噗嗤了一声笑了出来。   “笑屁啊。”季屿恼羞成怒。   他也知道这么说很幼稚很傻缺,但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重生了,然后发现了他前世留下来的东西,想要探寻一下因果吧。   那岑景淮还不把他当成神经病?   季屿瞪他:“你找不找吧。”   对上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岑景淮立马举手投降:“找,怎么不找。”   岑景淮实在没想到季屿平日里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实际上还有点中二的潜质。   相信学校里会有宝藏什么的,实在是太可爱了。   岑景淮学着他的模样在树坑前蹲下来,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这不就来了。”   “别闹,”季屿甩了甩胳膊,想要挣开他的桎梏,“有正事呢。”   “谁闹了,”岑景淮哼笑一声,轻而易举地压住他的反抗,“忙都帮了,收点报酬怎么了。”   他眯了眯眼,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还是你想白嫖?”   这人到底会不会用词?   “谁白嫖了,”季屿瞪他一眼,“别乱讲。”   “那就好,”岑景淮眼里的笑意加深,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我就说季老师不是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   季屿:“……”   季屿咬牙,因为蹲着没法踹人,手又不得闲。只能靠过来狠狠撞了下他肩膀:“你给我收敛点!”   这是警告么?   不,这是天降馅饼。   岑景淮闷笑,顺势揽住了他的腰。   “你!”   季屿拼命蛄蛹着想要挣脱,奈何岑景淮下盘稳得很。不管他怎么挣扎,那两条手臂仍旧牢牢箍在他身上。   季屿:“?”   他还就不信了。   季屿倔劲儿上来了,暗暗加大了力道。   这是要跟自己比力气?   岑景淮挑眉,将重心又往下移了移。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拉拉扯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热恋期难舍难分的小情侣。   到了最后,季屿实在受不了了。正打算叫停,一道强光直直地打了过来。   紧接着,教导主任暴跳如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那边那两个学生!搂搂抱抱的干什么呢?!给我过来。”   季屿:“???”   季屿:“!!!” 第35章   季屿头皮一炸, 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用想就知道教导主任肯定误会了,可要怎么解释?   说他们虽然逃了晚自习、一起呆在无人的小树林、还搂搂抱抱拉拉扯扯,但他们只是单纯的好朋友?   别说教导主任, 连他自己都不信。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反了天了!”教导主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愤怒的咆哮, “晚自习不上跑这里来谈恋爱,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哪个班的!”   季屿:“……”   他是不想学习了,但这不代表他想丢人啊!   万一被抓到了让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去国旗下念检讨, 那场面……季屿光想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行,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电光火石间,他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 拽着岑景淮就往前冲。   管他三七二十一, 先逃了再说!   见他们还敢跑, 教导主任登时勃然大怒, 举着手电追了上来:“我告诉你们, 跑是没用的。我已经看到你们的脸了!站住,听到了没有?我让你们站住!”   “别怕, 他诈我们的。”季屿当了一辈子乖孩子,冷不丁遇到这种事都快紧张死了。心脏狂跳手脚僵硬, 却还不忘安慰岑景淮, “不然就直接叫名字了,他认识我。”   怕?岑景淮挑眉。   这倒是个新鲜词。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自己怕了。   事实上, 要不是季屿脸皮实在薄, 这会儿就不是教导主任抓他, 而是他去抓教导主任了。   遇到这么个慧眼识珠的人不容易,那必须得让他过来亲口说说他们俩到底哪里像一对, 是姿势动作还是口气?   都是教导主任了,文学素养什么的肯定不差,随便讲个五六千字没问题吧。   可惜了。   岑景淮按捺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反手握住季屿的手,带着他换了个方向:“别去操场,去晾衣场。”   现在是上课时间,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跑过去目标太明显了。晾衣场就不一样了,中间要经过商业街,随便拐一拐就能把人甩开。   季屿恍然大悟:“这种事还得是你啊。”   岑景淮挑眉:“故意埋汰我?”   季屿:“?”   季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歧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   小树林里很安静,因此他这声笑就格外明显。饶是教导主任离他们不近也听到了,登时气得咬牙切齿。   “笑笑笑,违反校规校纪早恋还有脸笑!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季屿和岑景淮对视一眼。   岑景淮说:“跑!”   两人一起发力,借着树木的遮掩,飞快出了小树林。   “哎你们——!”   教导主任的大嗓门还在继续,季屿却已经听不到了。   湿润的晚风从耳边刮过,月影晃动间,几片树叶打着旋儿飘下来,亲昵地贴贴他的脸颊,而后悄然落地。   季屿闭上眼,不去想什么被抓、也不去想满是谜题的上辈子,只跟随着岑景淮的步伐,尽情地往前冲。   将所有烦恼和教导主任一起甩到了身后。   两人个高腿长,又是体力最好的年纪,很快就绕过商业街,来到了晾衣场。   晾衣场上空空如也,只有各色衣服和床单挂在绳子上。飘飘荡荡地被风吹起,像是在跳一支轻快的圆舞曲。   季屿很久没有跑这么远了,那口气松懈下来后就撑不住了,扶着栏杆剧烈地喘息。   岑景淮莞尔,扳过他的脑袋让他靠着自己:“季老师,你这体力不大行啊。”   跑得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停下来季屿才发现自己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喉咙里像是燃了一团火,灼烧着难受。   他没反抗,顺势将大半重量都压在岑景淮身上,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好点了没?”岑景淮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等下去我宿舍,我帮你按按,不然明早起来小腿肯定酸疼。”   岑景淮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季屿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   晾衣场里没有灯,只靠着路边那一盏孤零零的路灯照明。黯淡的光线下,他眉眼含笑,神色中竟带上了点儿温柔的味道。   “这么看我做什么,”捕捉到他的视线,岑景淮扬了扬眉,“发现我的帅了?”   哪里来的自恋狂。   季屿条件反射就想要骂一句,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却笑了出来。   真好啊。   现在的岑景淮是鲜活的,会说话会调侃也会逗趣,而不是记忆里那满脸鲜血、了无生机的模样。   季屿垂眸掩住了眼里的热意,将脸往他肩膀里埋了埋。   岑景淮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并不妨碍他跟着开心。   他抬起手,就着这个姿势揉了揉季屿的脑袋,凑到他耳边:“你说,咱俩这算不算是被人捉了一回奸?”   季屿被“捉奸”这个词逗乐了。   刚刚升起的那丝感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起头忍笑:“算吧,起码在教导主任眼中算。”   “真特么新鲜,”岑景淮啧了一声,“他都五十了吧,跑得还挺快,实力派啊,怪不得一天天的那么多情侣被抓。”   季屿深以为然,无意识接了一句:“下次再不去小树林了。”   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这次刚结束就开始想下一次了,”岑景淮吹了声口哨,饶有兴致地转向季屿,“没看出来啊季老师,这么期待跟我约会呢。”   季屿:“?”   季屿面无表情:“你家约会是那样的啊。”   “不然呢,”岑景淮揽住他的肩膀,暗搓搓夹带私货,“我没约过我不知道,你教教我?”   “滚蛋。”季屿推开他的脑袋,“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了?照着电视剧学去。”   “哇哦。”   岑景淮闻言,顿时笑了。   季屿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句戳中了他的笑点。正想开口问问,就听见岑景淮道:“那我们这是双初恋啊。”   夜色静谧,一轮圆月挂在头顶,向人间撒下清幽的光辉。   季屿抬眸,恰好撞进他含笑的眼。   “初恋”两个字重重地落在心头。   那一刻,季屿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怦然加速的心跳声。 第36章   季屿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不得不说, 岑景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原本紧绷酸胀的腿被他这么简简单单一按,立马松快了,连走路都变得轻飘飘的。   季屿颇觉神奇地低头看了一眼, 犹豫片刻,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季屿】:你刚刚那个按摩手法是从哪里学的?   【季屿】:网上有教程么。   他盯着手机屏幕, 无意识地放慢脚步,等着那边的回复。   其实季屿不是真想学,他平常不怎么运动, 学了也没处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就很想跟岑景淮说说话。   彼时岑景淮正在卫生间里准备洗澡, 衣服都脱了一半,看到新消息顿时笑了。他没回复, 而是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放着我这么个大活人不用, 找什么教程。”   他偏头用肩膀夹着手机, 撕开新牙膏的包装, 低笑:“怎么, 下了床就生分了?”   刚刚季屿是躺在他床上的。   季屿:“……”   季屿心里本来就有鬼,被他这么一调戏, 耳根子霎时红了。这会儿刚下晚自习,走廊里来来往往的有很多人。   他心虚地左右看看, 确认没人听到自己的电话内容, 这才小声道:“别瞎说,我就问问。”   “问也没有。”岑景淮接了杯水, 将牙膏挤到牙刷上, “岑老师独家秘籍, 概不外传。”   季屿“哦”了一声,正想再说点什么, 就听见岑景淮又道:“不过你要是懂事一点、软和一点,主动来坐坐老师大腿什么的,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季屿这下子别说耳朵,整张脸都红了,他咬牙:“岑景淮!”   “咳,”岑景淮咳了一声,忍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这玩意是给别人按摩的。你学了也没用,以后有需要了就来找我。”   他拿起牙刷,懒懒一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手指特别灵活,保证让你舒服。”   舒服什么的,真的很有歧义啊!   季屿头顶冒烟。   从前岑景淮也会对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今晚他显然更加放飞自我,骚气都要突破天际了。季屿实在招架不住,匆匆找了个借口:“今天考试太累了,我要睡觉……”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僵在了原地。   岑景淮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   “我……”季屿闭了闭眼,抓狂,“我书包什么都忘在酒店了!”   想起上辈子那些事后,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立刻、马上见到岑景淮,哪还顾得上其他。结果就是人回来了,东西却落下了。   岑景淮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季屿懊恼地转过身,想要趁寝室没关门赶紧回去一趟。刚迈开腿,就被岑景淮叫住了。   “回去睡吧,”他点开手机免提,将脱下的衣服重新穿上,“这事儿我来处理。”   “不用。”季屿连忙拒绝。   大晚上的让岑景淮跑市区他实在不好意思,也……有点舍不得。   “我自己去就行。”   岑景淮走出卫生间,随手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推开了寝室门:“开什么玩笑。”他嗤笑一声,“有我在用得上你?而且……”   他举着手机,在宿管老师的死亡凝视中挑唇一笑:“毕竟你是因为太想见我才落了东西,我得负责。”   直到回到宿舍,坐在自己的床上,季屿耳根子还是红的。他使劲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一点用都没有。   岑景淮那张脸跟长在他脑子里了似的,时不时就出来晃一晃,搅得他什么都干不进去。   季屿吸了口气,正想趁室友们没回来先去洗个澡,寝室门就被推开了。宁乐彬边看手机边走了进来,蹙着眉心事重重的模样,连他在屋里都没注意到。   这是怎么了?   季屿怕冷不丁开口吓到他,故意弄出了点动静,直到宁乐彬看过来方才问道:“你怎么了?”   “啊!”宁乐彬惊了一下,看清是他后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你……”他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季屿:“?”   季屿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宁乐彬细细端详着他的面色,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把屏幕往他眼前一怼:“喏,你今晚跟淮哥抱在一起被拍到了,他们都说你是考砸了在求安慰。”   什么玩意?!   被拍?还是他和岑景淮抱在一起被拍?   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季屿霎时头皮发麻脚趾抠地,猛地夺过了宁乐彬的手机。   【深更半夜的举止那么亲密……他们俩不会在一起了吧。】   【楼上的恋爱脑醒醒吧,肯定不是啊。主楼的照片很清晰,季屿的表情明显不太对,不用想也知道是考砸了。】   【不会吧,一班的人之前不是说他不怎么在乎这个比赛,连书都没看么。】   【不在乎是一回事,考砸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哎,本来还指望学霸给咱们学校再添点传奇呢。】   【搞不懂,可能是学霸的脑回路跟我们不一样?明知道不行还去参赛,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自我认知不清晰吧,觉得自己平时考试不错,竞赛肯定也能拿到成绩。结果哭着回来了,笑死。】   【话说回来,季屿和岑景淮这两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不知道,反正突然有一天他们关系就好了。】   【不是,你们真觉得他们这么抱着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都是好朋友抱一个怎么了。】   【就是就是,我跟我朋友还亲过呢,小意思啦。】   …………   还好还好,季屿稍稍放下了心。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没考好上,没怎么在意他和岑景淮的事。   感谢主办方,感谢竞赛!   季屿将手机还给宁乐彬,如释重负般的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回事,”宁乐彬见他这副模样,登时瞪圆了眼睛,“你你你!你不会真没考好吧?”   如果是对别人,季屿肯定说成绩没下来还不知道。但对宁乐彬,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他摇摇头:“没,我觉得还行。”   “那稳了,”宁乐彬高兴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等成绩出来看他们还怎么逼逼。”   他拖了把椅子在季屿旁边坐下,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忽然不学习了,原来是什么都会不需要努力了。”   季屿:“?”   不!他是真摆烂了!   他试图解释:“其实我……”   结果刚开口就被宁乐彬打断了:“行了,不用说了,我都懂。”   季屿:“……”   你懂什么啊懂!   季屿还想再说点什么,宁乐彬已经开始低头打字,不理他了。   季屿无奈。   算了,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宁乐彬是个藏不住事的,在季屿这里得了第一手消息,便迫不及待去贴吧上分享了。   【别瞎说,季屿考得很好,他不看书是因为他都会!】   他不常玩贴吧,因此id十分眼生,在贴吧里的等级也不高,很快便被当成了小号。   【兄弟是不是一班的?上大号说话。】   【哈哈哈哈哈还都会,季屿本人都没你这么能吹。你说他学习牛逼我认,但课外知识也丰富到足够应付竞赛的程度,那就是笑话了。】   【楼上+1,本高三生已经快被卷子折磨疯了。脸都没时间洗,季屿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课内外兼顾。】   看着回帖里那一水儿的反驳,宁乐彬不但不生气,心里反而还生出了点儿先知者的优越感。   算了,不跟他们计较,他们不是季屿的朋友他们能知道什么?   等成绩出来看谁是小丑!   季屿不知道宁乐彬还为了他去贴吧跟人掰头了。   因为岑景淮的那一通按摩,这天晚上他睡了个好觉,翌日醒来只觉得浑身轻快,肌肉一点儿也没疼。   室友们都去教室自习了,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季屿踩着拖鞋下了床,拿着洗漱用品正想去卫生间洗漱,寝室门忽然被敲了敲。他揉揉眼睛抬起头,就对上了岑景淮那双含笑的眸。   季屿打开门让他进来,诧异道:“你今天怎么那么早?”   结伴去教室那么久,他早知道了。这人跟自己一样,都是不磨蹭到最后一分钟绝对不会起床。   岑景淮晃了晃手里的书包:“来给你送这个。”   刚刚季屿的注意力都在他脸上,这会儿定睛看过去才发现,他拎着的正是自己昨晚落在酒店的东西。   季屿接过来挂在床栏上,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不自觉轻了:“那也不用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刚起床,身上还穿着暖蓬蓬的睡衣。头顶一撮头发翘起来,羞赧的模样柔软又可爱。   看得岑景淮心里痒痒的:“这不是为了献殷勤么。”   他低笑,仗着寝室没外人在,伸手肆无忌惮地挑了挑季屿下巴:“加个印象分,多争取点好感度。” 第37章   两人吃了早饭从食堂出来。   岑景淮拎着书包, 慢悠悠地跟在季屿身后。看着他红扑扑的耳根,愉快地吹了声口哨。调戏小书呆子什么的,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季屿一僵, 登时走得更快了。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他摸出来一看。   【年年有鱼】:故意让我追你?   【年年有鱼】:哇哦, 玩还是季老师会玩。   季屿:“……”   刹那间,季屿的脚跟长在地上了似的,再也挪不动了。   一条胳膊从后面伸过来, 自然地环住了他。岑景淮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懒懒道:“哦不对, 我说错了。不用追,季老师会等我的。”   虽然是这样没错,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   季屿甩开他的手, 嫌弃:“你能不能正经点?”   操场上那么多人看着呢, 这人就真不觉得害臊吗!   事实证明, 岑景淮不但不害臊, 甚至还可以更不要脸一点:“我怎么不正经了?”他哼笑一声,伸手拽拽季屿的头发, “实话都不让说……看不出来你还挺霸道。”   岑景淮啧啧:“还是相处得太少,对彼此不够了解, 所以你今晚还来我宿舍吗?”   季屿拍开他乱摸的爪子:“不来。”   他又不需要再按摩拉伸, 去做什么。   岑景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来就不来。”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季屿正疑惑,就听见他又道:“那我去找你。”   季屿登时一个激灵:“不行!”   想起上次岑景淮去他们班时的场景,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那还是当着老师和那么多同学的面, 自己室友加上宁乐彬也只有三个, 万一他真骚起来……   季屿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再次重复道:“不行。”   “哦, ”岑景淮笑了,“那你来不来?”   季屿:“……”   可恶,又被拿捏住了。   季屿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他忍辱负重的模样莫名可爱,看得岑景淮心里直痒痒,趁着还没进教学楼可劲儿地欺负人:“具体时间呢?光这么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   季屿咬牙,一字一句:“岑景淮,你不要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岑景淮嗤了一声,摇头叹息,“是我的错,做得太少。”他握住季屿手腕,作势要将他拉过来,“来来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过分……”   季屿:“!!!”   季屿立马怂了:“放学就去!”   这么快就服软了?   岑景淮意犹未尽地捻捻手指,他还有一肚子的浪言浪语没说呢。可惜教室已经到了,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再继续就有些不合适了。   岑景淮只能咽下到了嘴边的骚话,将书包挂到季屿肩膀上:“早这么乖不就得了。”   想了想,实在不甘心,又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这才转过身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徒留季屿攥着书包带站在原地,恨不得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动脚,他不要面子的吗?!   早自习铃声适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屿走进班级,一改之前一来就趴桌子睡觉的行事作风,拿起笔开始出卷子。   都高三了还有心情搞七搞八,肯定是作业太少!   季屿冷笑一声,个狗东西给他等着。   岑景淮不知道季屿正准备用知识的力量来制裁他,他拉开椅子坐到座位上,想起分别前季屿瞪得溜圆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他脸皮怎么就那么薄,跟含羞草似的,轻轻一碰就缩起来。捏个脸而已就害臊成这样,那以后他们俩要是……   咳,岑景淮咳了一声,压下了脑子里那些不健康的黄色废料。   不行,不能再想了,大早上的太容易冲动了。   他灌了口凉水,正想玩一局游戏醒醒神,耳边就传来王明礼贱嗖嗖的声音:“呦,这是谁啊,终于抱够舍得回来了?”   岑景淮诧异:“你怎么知道?”   不是,现在的人都这么自觉了吗?他还没开口呢,就会主动找糖吃了。   “你应该问咱们年级谁还不知道。”王明礼一把提溜起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沈休,坐到岑景淮同桌的位置,“昨天有人把你俩拍下来发贴吧上了,现在那个帖子还在首页飘着。”   干得漂亮。   岑景淮在心里给楼主云点了个赞,现在这么懂事的同学不多了。   珍惜!感恩!   “说吧,你是不是趁人之危了?”王明礼啧啧出声,看向他的目光十分鄙视,“趁着季屿没考好,借安慰之名,行占便宜之事。噫,无耻!下流!”   岑景淮直接一个矿泉水瓶砸了过来,冷冷道:“少诅咒他。”   王明礼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捡起瓶子抱住胖胖的自己,弱声反驳:“我哪有,这不是贴吧上都这么说么。”   “贴吧还说你和沈休好了,”岑景淮冷笑,“怎么,你俩也搞上了?”   王明礼:“……”   王明礼瞬间弹出去两米远:“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喜欢妹子!大长腿妹子!”   岑景淮嗤了一声没说话。   “哎不是,”王明礼有心离这个护犊子的人远点,但实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重新坐了回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季屿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想了想:“是不是小树林那次?”   也是直到现在王明礼方才想起来,之前季屿跟他们是有过一点交集的。   那会儿岑景淮刚从省队退下来不久,因为一直在训练没怎么来学校,他和沈休还有詹浩宇便陪他一起熟悉环境。   逛到小树林,他正开玩笑说这里是情侣圣地,成全了不知道多少对,说不定在这里多走几圈就能招来桃花运,一个人影就踉跄着撞了过来,直接扑到了岑景淮身上。   王明礼当时怕死了,生怕他直接暴起打人。   毕竟回来后岑景淮的心情就一直不好,整天沉着脸,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爆炸。学校里的那些刺头都被他找理由揍了个遍。   但季屿不是那些人,那可是老师的心尖尖。   真要动他一根手指头,不说别人,一班班主任都能撕了他们。   王明礼都做好以身为肉盾、誓死护住季屿的准备了。万万没想到岑景淮不但没生气,甚至还伸手将他扶住了。   那叫一个温柔,就差没轻手轻脚地把人送班里了。   那会儿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他淮哥有分寸,知道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现在一回忆,这分明不同寻常啊!   王明礼戏谑地看着岑景淮:“说吧,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对人家见色起意了?”他摸着下巴,“我就说你这个老狗逼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叫见色起意,”岑景淮嫌弃地扫了他一眼,“语文不好就别拽词,怪不得你母胎solo,肤浅!”   王明礼:“???”   好好说着话怎么开始人身攻击了?   而且他自己不也是母胎solo,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看出他的想法,岑景淮挑了挑眉:“当然有资格,同样是千万富翁,一千万和九千九百九十九万能一样么。”   王明礼:“……”   妈的,这给他嘚瑟的。   知道这人嘴紧得很,再纠缠也问不出什么,王明礼拖着椅子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岑景淮身体后仰靠在墙上,因为王明礼的话又回忆起了小树林里的意外。   那确实他和季屿的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季屿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虽然只有“谢谢”两个字,但也足够他翻来覆去地回味良久了。   岑景淮转着手中的笔,失笑。   那时候他还去找保安要监控,想把这一段视频保存下来。奈何破学校不给力,小树林里压根没监控。   气得他差点直接喊他妈来砸钱。   幸好最后忍住了,没干那么傻逼的事。   岑景淮莞尔,点开季屿的微信头像,温柔地摸了摸上面的小鱼。   季屿花了一天时间,给岑景淮出了一套全科卷子。题目大多很简单,十分适合基础薄弱的人,只最后几道稍难一些,用来拔高的。   吃过晚饭,他便拿着卷子去了二班。   谁知道特别不巧,岑景淮今天没吃食堂,而是跟王明礼他们去外面吃了。   季屿只能托他们班同学把卷子放到他桌子上,自己一边往回走一边给他发消息。   【季屿】: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是正在看手机,岑景淮回得特别快。   【年年有鱼】:怎么,想我了?   【季屿】:……跟你说正事。   【季屿】:我出了几套卷子,你晚自习的时候做一下。   【季屿】:先做数学,不许问别人也不许去网上搜答案。   【年年有鱼】:……   【季屿】:?   【季屿】:什么意思,不想做?   【年年有鱼】:我哪儿敢啊。   【年年有鱼】:做,做到你满意为止。   季屿:“?”   虽然但是,这句话怎么怪怪的?   但他没深想,而是继续打字。   【季屿】:晚自习时间有限,你先挑会的做。   【季屿】:不会的圈出来,等下回宿舍吻我。   【季屿】:……   【季屿】:问。   岑景淮上楼的脚步一顿,他将上面那条消息看了又看,撑不住笑了。   “淮哥?”沈休回头叫他,“不走站那儿干什么呢。”   岑景淮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去。”便低下头继续打字了。   “哎?”沈休疑惑,“你去哪……”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詹浩宇面无表情地捂住嘴拖走了。   最开始被捂嘴沈休还会惊讶,现在却已经被捂出经验了。懂了,又是淮哥和季屿之间那点不能被别人掺和的事儿。   他放弃挣扎,安详地闭上眼,跟着詹浩宇和王明礼一起走了。   岑景淮没看他,打下最后一个字,点击了发送。   【年年有鱼】:回宿舍吻你?   【年年有鱼】:问。   【年年有鱼】:真的?   这有什么真不真的。   季屿没回班级,而是走到走廊最深处,拉开窗户靠在窗台上。   【季屿】:嗯。   这个字一发出去,他就看到岑景淮迅速撤回了上面那个“问”字。   季屿:“?”   季屿还没反应过他这是什么意思,脖子就从后面被搂住了。紧接着岑景淮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不到回宿舍了。”   他低笑,伸手扳过他的脸:“就现在吻吧。” 第38章   “岑景淮, 你疯了吗?!”   季屿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红了。   他皮肤白,因此这红就格外明显。仿佛雪山之巅的唯一一抹艳色, 明晃晃地诱人采撷。   岑景淮原本只是想逗逗他,这会儿眼眸却渐渐深了。   他喉结滚动, 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季屿唇上流连,连回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疯什么,不是你让我亲的?”   “我那是手滑!”季屿抓狂, “手滑懂吗?!”   “不懂, ”岑景淮故意耍无赖, 托着他的脸让他更靠近自己,“聊别的怎么没手滑, 偏偏这个手滑了, 可见还是平时想得多了。”   季屿:“……”   输入法害他!   感受着男生越发具有侵略性的气息, 季屿瞬间心跳加速头皮发麻。   怎么办, 这人不会来真的吧?   这可是在教学楼里!   “别闹了。”季屿抬手抵在他胸膛上, 不让他更进一步。担心他骚起来不管不顾,破天荒没有硬刚, 而是服软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行么, 万一被老师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呗, ”岑景淮屈起手指,沿着他的下颌线缓缓向下滑动, 不甚在意道, “又没跟他要份子钱。”   季屿:“……”   这是份子钱不份子钱的事吗!   季屿抓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 不让他再乱动,略略提高了声音:“岑景淮!”   岑景淮眯了眯眼睛:“嗯?”   不管什么时候, 要脸的总干不过不要脸的。   季屿刚刚提起的勇气瞬间落了回去,他抿抿唇,小声道:“放、放开吧,待会儿有人来了。”   “不放。”岑景淮心里全是被他撩拨起来的火气,这会儿燥得不行。肉吃不上,占点小便宜总行了吧。   他嗤了一声:“我凭本事抱到的人,你说放就放了?”   季屿:“……”   “那你想怎样?”   他想怎样?   岑景淮笑了。   他想把他双手捆住按到自己大腿上,再扣住他的下巴,让他一动不能动,只能乖乖张开嘴让自己亲。   能实现么。   岑景淮轻轻拽着季屿后脑的头发,强迫他跟自己对视,眼里尽是痞气:“你刚刚说回宿舍再说?”   季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他有点有危险。   他咽了咽口水,没敢反驳:“嗯。”   “那怎么说随我便?”   随便这个词就很有发挥空间,季屿迟疑了一下,没敢马上应承。   “那算了。”岑景淮作势要低下头,“我还是现在……”   “可以!”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季屿浑身的毛差点炸起来。他打断岑景淮的话,急急道,“你说了算。”   管他怎样,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得了准话,岑景淮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手。他顺势在季屿脑袋上揉了一把,似笑非笑道,“到时候不承认我可要算总账的。”   季屿:“……”   季屿硬着头皮“嗯”了一声,生怕他还要继续,忙生硬地换了话题:“那什么,快上晚自习了,你赶紧回教室做卷子吧,我也要回去了。”   岑景淮:“……”   卷子,又特么是卷子。   但他能怎么办?卷子再碍眼,也是季屿一笔一笔写出来的。他再混账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只能应下来。   “知道了。”   可算是结束了。   目送着岑景淮走进二班,季屿大大松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彼时宁乐彬刚做完一道阅读理解,正抬起头揉脖子,冷不丁看到季屿的大红脸,登时吓了一跳:“你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   季屿拉开椅子,含糊道:“有点吧。”   “你这身体……才降这么点温度就受不了了。”宁乐彬无奈地放下笔,在桌洞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包板蓝根,“给,冲着喝,虽然没什么用,但聊胜于无。”   季屿:“……”   其实并不需要。   但对上宁乐彬那双关切的目光,他默了默,到底还是收下了:“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宁乐彬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盯着他泡了板蓝根、又盯着他全部喝下去,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晚自习铃声适时响起。   宁乐彬翻开练习册继续做题,季屿则抱着抱枕趴在了桌子上。   之前岑景淮的骚话和调戏还可以强行解释说是朋友间的玩笑,但刚刚那一幕显然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关系再好也不会那么做,那……   季屿攥着抱枕一角,哪怕再不敢相信,他也不得不承认,岑景淮大概也许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他。   可怎么会?   他们之前明明没什么接触的,难不成有什么事是他记得自己不记得的?   季屿拼命回忆,然而关于岑景淮的记忆仍旧是一片空白。   他叹了口气,正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桌面忽然被敲了敲。紧接着,胡老师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季屿,起来。”   胡老师早对他的学习状态不满了,只不过之前有知识竞赛不好说。现在比赛结束了,应该也拿不到什么成绩,那就必须要专注高考了。   全市第一看着很风光,实际上却如履薄冰。   他这边懈怠了,后面却有无数人在拼命努力想要把他拉下马。此消彼长,再这么下去胡老师根本不敢想下次考试他的名次。   季屿放下抱枕,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   胡老师板清了清嗓子,第一次对自己的心尖尖板起了脸:“你跟我到办公室走一……”   最后那个“趟”字还没说出来,目光落到他红通通的脸上,浑身的气势顿时一泄:“你病了?”   季屿还没开口,旁边的宁乐彬先抢答了:“老师,季屿发烧了。”   原来是发烧了。   他就说季屿怎么会在自习课上睡觉。   “你这孩子,生病了怎么不说,”胡老师嗔怪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挺烫的……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这都是什么事啊!   季屿第一次觉得朋友太贴心不是好事。   他尴尬得脚趾都要抠地了,正想说不用,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有点热,那我去趟校医室。”   胡老师摆摆手:“去吧去吧。”   顿了顿,还是感觉不放心:“老师陪你一起吧。”   “不用,”季屿连忙拒绝,“就是受凉了,我拿点药就回来。”   胡老师仔细观察一下他的面色,见他眼睛有神,精神头也不错。知道没大碍,便没再坚持:“行,那你有事就给老师打电话。”   “好。”季屿谢过他的好意,穿上校服外套出了教学楼。   刚刚他忽然想到,假设岑景淮是喜欢他的,那小树林里的礼物盒应该就是他埋的。   为什么埋在小树林而不是别的地方,是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季屿点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站在那个已经被填平了的树坑前,仔仔细细将周围打量了一遍,连掉下来的树枝都没放过。   然而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事到如今,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季屿坐在小树林外的长凳上,回忆着岑景淮几个朋友的性格。   王明礼,性格活络情商高,看着就是个精明人。   詹浩宇,话少情绪稳定,轻易不开口,每次开口往往都会一语中的。且成绩好,脑子应该转得也快,十分不好忽悠的样子。   那就只有沈休了。   大大咧咧且粗神经,是最好的套话对象。   季屿点开微信,打开和沈休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上辈子,他和岑景淮没有任何接触,岑景淮依然对他有好感。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见过或者接触过自己了。   那这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岑景淮本人他不好去问,但却可以委婉问问他的朋友。他们几个关系好,除了放假总是同进同出的,总会知道点什么吧。   彼时,沈休正偷偷在桌子底下看言情小说。没错儿,虽然是钢铁直男,但他却有一颗向往爱情的心。   为此还跟不少女生成了朋友,当然,仅仅是纯粹的小说搭子,没有一点点发展友情之外感情的迹象。   沈休正看到高-潮处,男主即将告白跟女主在一起了。他激动得不要不要的,手指都不自觉攥紧了。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嗡的震了一下。   谁啊?这么没眼色。   沈休摸出手机,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屏幕,下一秒,眼睛登时瞪得溜圆。   消息来自:季屿。 第39章   沈休点开微信。   原本和季屿空白的聊天框里, 此时多出了一条消息。   【季屿】:岑景淮在做卷子吗?   沈休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他淮哥正蹙着眉,时不时转一下笔,显然心情烦躁到了极点。但饶是这样, 他也没有停下来玩手机,而是继续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能让体育生变奋进生, 让学渣努力差生从良。   这不比小说好嗑?!   手里的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突然就不香了。   沈休瞬间上头, 乐颠颠地给季屿回复。   【诺贝尔最帅奖】:在。   【诺贝尔最帅奖】:看着挺认真的。   【诺贝尔最帅奖】:学神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监督他?没问题, 包在我身上!   【诺贝尔最帅奖】:文字图片视频都可以, 我有的是时间。   他话又多又密,新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进来。季屿一句话卡在输入栏中, 愣是没找到机会发出去。   果然, 找沈休是最正确的选择。   都不需要套话, 他自己就突突突什么都说了。   季屿莞尔, 删掉原本打的字重新编辑。   【季屿】:谢谢。   【季屿】:不用监督, 他做完告诉我一声就行。   想了想,斟酌着措辞又发了一条。   【季屿】:他从前学习状态是怎样的?   一墙之隔的二班, 沈休脸上立马露出了姨母笑。   噢噢噢,主动了解。   这不就是爱情的开始!   沈休看向岑景淮, 没想到啊, 他淮哥母胎单身十九年,居然还挺有手段的。   耳边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皮痒了?再盯着我试试?”   沈休:“……”   又不是卫玠, 看一下会死啊!   沈休不忿地在心里逼逼, 却不敢跟岑景淮正面硬刚, 麻溜地转回去给季屿发信息了。   你不仁我不义,兄弟是干什么的?当然是用来出卖的!   【诺贝尔最帅奖】:他?他根本不学的。   【诺贝尔最帅奖】:仗着能降分录取就肆无忌惮啧啧啧。   【季屿】:降分录取?   【诺贝尔最帅奖】:对啊, 淮哥是国家一级运动员。   【诺贝尔最帅奖】:之前省队自由泳的,成绩非常不错,后来受伤退役了。   季屿愣住了。   原来岑景淮是游泳的么。   怪不得他个子那么高身材又那么好。   但受伤……   他抿了下唇,运动员能达到国家一级的水平,肯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和努力。结果还没来得及在赛场拼搏就退役了,他是得多遗憾。   季屿心脏忽然疼了一下。   【季屿】:他伤哪儿了?   【诺贝尔最帅奖】:膝盖,具体情况我没敢问。   季屿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们学校的夏季校服是T恤配长裤。岑景淮也没在他面前穿过短裤,因此他还真没见过他的膝盖。   以后有机会得看看,能断送职业生涯的伤应该挺重吧。   也不知道他平日里难不难受,刮风下雨天呢?   季屿将这桩事放在心里,继续跟沈休聊天。   【季屿】:什么时候的事?   【诺贝尔最帅奖】:你不知道?   【诺贝尔最帅奖】:你俩不是早认识了吗?不应该啊。   季屿:“?”   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问出来,沈休的消息就噼里啪啦进来了。   【诺贝尔最帅奖】:高一受的伤,高二退的省队。   【诺贝尔最帅奖】:就你在小树林撞了他那次,那会儿他刚回来学校不久。   【诺贝尔最帅奖】:心情特别差,逮谁创谁。我们都以为你会挨揍,结果他一点儿没生气。   【诺贝尔最帅奖】:不是,你俩之前真不认识?   季屿没回复,他呆呆地看着屏幕,自己和岑景淮在小树林撞到过?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季屿使劲敲了敲太阳穴,第一次觉得这破脑袋有些不争气。   那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他仔细将沈休的回复又看了两遍,很快抓住了重点。   小树林那次是高二,也就说在此之前,他们应该还见过。   那又是什么时候?   季屿给沈休发了一个表情包,结束了话题,深吸了口气。   没关系,不要急慢慢来。   他会弄清楚的,前世错过的一切他都会弄清楚。   岑景淮不知道自己被好兄弟卖了个底掉,他写了一晚上卷子累得不行,放学铃一响立马收拾好书包往外走,顺便摸出手机给季屿发了条消息。   【年年有鱼】:走了没?   季屿的笔记还是有用的,哪怕只是每天翻一翻背一背,他也比之前强了不少。最起码今天的数学卷,有一半的题他都会做。   会做题的淮哥觉得自己强得可怕,迫不及待拎着书包去了一班,嘚瑟炫耀的心藏都藏不住。   然而让他失望了。   门口的人来来往往,他甚至看到了一班班主任,就是没有季屿。   走了?   岑景淮眯了眯眼,他该不会以为跑得快就能逃过今晚的事吧?   想得美!   岑景淮哼笑一声,正想要再发一条,对话框忽然一闪。   【季屿】:我没上晚自习,你自己回来吧。   这倒是稀奇了。   岑景淮纳罕,季屿现在不学习归不学习,却是不怎么逃课的,今天是怎么了。   他打字。   【年年有鱼】:出去玩了?   季屿指尖顿了顿,想起傍晚走廊上他滚烫炙热的眼神,小小的耍了个心眼。   【季屿】:没,有点感冒,去校医室了。   感冒?之前不还好好的么。   岑景淮蹙眉,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难道在走廊上被风吹着了?   也是,季屿那个畜生爸放假都不让他回家,又怎么会好好养他。从小到大吃不好穿不暖,学习还拼命,体质能好才怪了。   岑景淮有些懊恼,自己当时不应该开窗的。他退出微信打开外卖软件,搜索了一下附近的药店,见都开着门,这才给季屿回复。   【年年有鱼】:严不严重?拿药了吗?要不要我出去买点?   季屿怕他担心,赶紧打字。   【季屿】:不严重,已经好了。   【年年有鱼】:真的?   这人是把他当成脆皮了么?   季屿心里有点暖,又有点说谎骗人的愧疚。   【季屿】:嗯,真的。   那就好,岑景淮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一路朝宿舍跑去。   刚上五楼,准备把书包放到寝室再去找季屿。省得他要带病给他讲题,就看到了自己门口那道清瘦的身影。   “病了怎么不在寝室休息?”   岑景淮快步走过去,摸了摸他脑门儿,又在自己额头上试了一下:“还好,没发烧。”   “已经好了,”季屿有点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开门吧。”   岑景淮打量他片刻,见他脸色正常也没鼻塞,这才放下心。一边开锁一边揶揄道:“怎么,迫不及待想继续傍晚的事了?”   季屿一呆,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后,一把推开他走进寝室:“别瞎说。”   “那你着什么急?”岑景淮反手关上门,慢条斯理地跟在他后面。趁着他转身的时候,突然伸手将他拉到了床上。   季屿毫无防备之下,被他压了正着。   抬眸想要呵斥一句,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耳根子登时红了:“我……”他佯装淡定,“我那不是想早点给你讲题。”   岑景淮“哦”了一声,轻笑:“这么关心我?”   “少自恋!”季屿往后缩了缩,试图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起来,你太重了。”   “没事,”岑景淮不甚在意道,“习惯就好了。”   季屿:“?”   他为什么要习惯这种事啊!   好在他聪明地没把这句话问出口,只推了推岑景淮:“起来吧,我胸口有点闷。”   他身体不舒服,岑景淮就算有再多骚劲儿都没法使了。   只能意犹未尽地直起身:“这次放过你,再有下次……”他轻佻地揉了揉季屿肉乎乎的耳垂,低笑一声,“你给我等着。”   季屿虽然不知道他让自己等着什么,但仍旧被他笑得脸红耳赤。   他麻溜直起身,借着说正事的工夫光明正大地转移话题:“不扯淡了……你不会做的题圈出来了吗?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病了就早点睡,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岑景淮屈指在他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拉着他走出门,“去拿换洗衣服,今晚来我宿舍睡。”   季屿:“???”   他自己宿舍睡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他这里?   季屿一口拒绝:“我不,给你讲完题我就回去了。”   “不什么不,”岑景淮才不听他的,“没个人看护你晚上又烧起来了怎么办,想变傻子?”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烧傻?   不对,季屿甩甩头,拉回被带偏的思绪,他压根就没病!   “我没……”   剩下的话被岑景淮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直接堵了回去。   “别逼我直接在走廊里把你抗走。”   季屿:“……”   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呢,季屿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岑景淮见状笑了,一把将他推进宿舍里:“去吧。”   说完,施施然等在了门外。 第40章   季屿:“……”   季屿硬生生被噎住了。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人, 这话他信都不会信。   走廊里那么多同学呢,有本事他抗一个试试,不要脸了吗?   偏偏说话的是岑景淮。   这狗东西压根就没有脸这东西!   季屿试图再挣扎一下, 他摆事实讲道理:“不会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那药挺好用的, 吃了就没事了,用不着特别看护。”   回答他的,是岑景淮一字一字清晰地倒数。   “十、九……三、二……”   季屿:“!!!”   还讲不讲武德了?一点缓冲时间不给就开始了!   而且中间的八七六五四呢, 被他吃了吗?   然而眼瞅着岑景淮步步逼近, 手都抬起来了。季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人已经飞快打开柜门,将今晚的换洗衣服抓在了手里。   “早这么听话不就完了。”岑景淮哼笑一声, 伸手抢过他的衣服, 施施然走了出去。   季屿:“……”   这把他能的。   算了。   去就去, 谁怕谁!都是大男人, 他还能把他怎么着了不成。   而且——   季屿从床底下把洗漱盆拉出来, 蹲在那儿微微有些出神。正好,他可以趁机看看岑景淮的膝盖到底伤成了什么样。   其实他是想直接问的。   但又怕贸然提起来让他难受, 只能暂时偷摸着来。   想到这里,季屿不再犹豫, 端起洗漱用品转身就走。   “呦, 这是去哪儿啊?”宁乐彬从床上探出一个头,调侃道, “男大不中留啊, 这就跟隔壁老岑跑了, 啧啧啧。”   他看向季屿,忽然突发奇想:“话说, 你俩这算不算是校内同居?”   宁乐彬越说越觉得是怎么回事,不由地肃然起敬:“牛啊兄弟,别人还在躲躲闪闪地搞地下情,你们俩已经盖一条被子睡同一张床了。”   季屿:“???”   季屿低喝:“别胡说,我就是去给他讲题。”   “哦——讲题,”宁乐彬拖长了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懂了,和那个夜光剧本一样,你们这是夜光练习册。”   季屿一巴掌排在他的床栏上,冷笑:“你这么浪是数学考到140了?”   高中两年多,数学从未上过140是他最大的痛点,季屿一戳一个准。   宁乐彬瞬间萎了。   他怨念地瞪了季屿几眼,再没了八卦的心思,咬着笔头继续琢磨着他的抛物线大题了。   还治不了他了?   季屿扬了扬下巴,拿着洗漱用品脚步轻快地出了寝室。   岑景淮是一个人住,他东西又不多,因此宿舍便显得很大。季屿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见岑景淮正倚着床栏注视着他,莫名有点不自在。   “那什么,”他胡乱卷起床上的睡衣,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那我去洗澡了?”   “不然呢,”岑景淮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季屿几眼,“你还想跟我一起?”   “也是,”他点头,“洗澡是个力气活,生病了确实不好操作。”   他拉开校服外套拉链,作势要脱衣服:“这还不简单,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乐于助人……”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按住了。   “怎么了?”岑景淮任由他动作,一点也没反抗。   “我不是那个意思,”季屿紧紧按着他的手,生怕他浪劲儿上来了真的脱衣服,忙解释道,“我就是、就是不确定你要不要先去,才多问了一嘴。”   岑景淮坏心眼地装听不懂:“说好了一起,我先去做什么,我不是那样的人。”   季屿:“……”   你确实不是,你只是单纯的骚!   季屿拿掉他的手,一口气给他把拉链拉到了顶,面无表情:“老实点,不然揍你。”   他故作严肃的模样莫名可爱,岑景淮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在季屿的死亡射线下,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行了不逗你了,去吧,卫生间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随便用。”   这还差不多。   季屿不跟他纠缠,省得他又搞出什么逆天的操作,拿起牙刷转身就走。   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岑景淮的声音:“季老师。”   又怎么了?   季屿脚步不停:“说。”   岑景淮:“你耳朵怎么红了,是寝室太热了吗?”   季屿:“……”   季屿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撞到卫生间的门上。   后面,岑景淮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闷声狂笑。   等两人都洗完澡,就寝铃已经响了。   机会难得,季屿本想趁着查寝老师没来,给他多讲几道题,奈何岑景淮死活不答应。被子一卷,直接把他按到了床上:“讲什么讲,病了就老实点。”   “那你那些题怎么办?”季屿扑腾着探出一个头来,犹不甘心。   这就是学霸的执着吗?   岑景淮服了他,无奈道:“你好好睡觉,我明天去问老师行了吧。”   季屿才不信:“你真会去问?”   “真的,”岑景淮那点儿不可说的旖旎心思,全被他的知识之火浇灭了。他面无表情地将季屿拉到怀里,“我保证明天一有时间就去问行了吧。”   季屿“哦”了一声,躺下了。   岑景淮正松了口气,就听见他又道:“我会监督你的。”   岑景淮:“……”   岑景淮:“……行。”   寝室的床很小,他们俩又都是一米八以上,长手长脚的非常占地方。好在现在是十一月份,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两人挤在一起暖烘烘的倒是挺舒服。   季屿正是沾枕头就睡的年纪,眼皮子没几分钟就开始打架了。   只不过他牢记着自己今晚的任务,死扛着不肯睡。   夜色深沉,宿舍楼里安安静静的,只偶尔能听到宿管老师在走廊里走动的声音。   又一轮查寝结束,季屿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感觉岑景淮的呼吸挺平稳的,便试探着喊了他一句:“岑景淮?”   没有回应,应该是睡着了。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又喊了一声:“岑景淮?”   还是没有回应。   这下子季屿放心了。   他抓起手机,起身慢慢挪到了床中央,轻手轻脚掀开了被子,露出了岑景淮那两条大长腿。   可惜了,他穿的是长裤,要是短裤哪里用得着搞这一出。   季屿屏住呼吸,一边竖着耳朵听岑景淮的动静,一边捏住他的裤腿慢慢往上推。   因为担心将人弄醒,他的动作很小心。   一点一点,偶尔还会停下来缓一缓。等到终于将裤腿卷到膝盖附近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紧绷身体和神经,季屿鼻尖已经微微沁出了汗。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季屿抬眸,见岑景淮睡得安安稳稳的,一点没有被吵到,轻轻吁了口气。   他趴下去,一手捏着岑景淮的裤子,一手拿起手机,正要打开手电筒仔细看看,手腕就被捏住了。   下一秒,岑景淮微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干什么?” 第41章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季屿瞬间身体僵硬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他在心里嘶声咆哮。   这人不是已经睡着了吗?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   季屿尴尬得恨不得当场化身成鸵鸟钻进被子里,不用冒头也不用面对,然而也只能想想。他闭紧嘴巴, 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试图制造出一切都是梦游的假象来蒙混过关。   二中对内务要求很严, 为了整齐好看,宿舍里的一切东西都不允许私自更换。老师时不时就会过来检查,因此501寝室的窗帘仍旧是学校统一配制的。   薄薄的一层, 根本不能完全遮住光线。   清浅的月色趁机溜进来, 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岑景淮坐起身, 手上微一用力,就将季屿拉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不说话, ”他垂眸看着季屿的发顶, 低笑, “季老师, 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呢?”   季屿:“……”   季屿死死闭着眼睛, 跟块无知无觉的石头似的,任凭他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打定主意不出声。   反正只要他不回应,他就是没听见。   这么倔的吗?   岑景淮挑眉, 没关系, 他最会治犟种了。   岑景淮叹息:“这是梦游了。”   季屿没想到他这么上道,若不是还在装睡没法出声, 肯定要跳起来给他点个赞。   没错儿!就是梦游!   看来岑景淮确实刚醒不久, 没听到自己喊他的那两声。   还好还好, 季屿松了口气,正想着这次能幸运地逃过一劫, 就听见他又道:“说起来,梦游要怎么弄来着,是不是得第一时间把人叫醒?”   季屿小拇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岑景淮唇角勾了勾,假装没有注意到。   他将手放到季屿衣领处,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上面的扣子:“直接叫?不行,万一吓着了就不好了。上手推?也不行,突然惊醒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微笑:“听说对付梦游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他的衣服脱光——”   季屿:“!!!”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但岑景淮可以。   季屿垂死梦中惊坐起,生怕他真把自己扒干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警惕地按住了他的手背。   按完他就后悔了,这不妥妥地不打自招。   果然,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岑景淮的闷笑声。   季屿的拳头顿时硬了:“岑景淮,你故意的是吧?”   “咱俩到底是谁故意,”岑景淮抓住他后脑的头发微微用力,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说吧,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脱我衣服干什么?”   季屿被这天降一口锅惊呆了:“我什么时候脱你衣服了?”   他充其量就卷了个裤腿而已!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岑景淮挑眉:“卷裤腿就不是脱了?你就说我露没露肉吧。”   季屿:“……”   季屿沉默了。   虽然但是……确实露了。   可就是一截小腿而已,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么保守!   “看不出来啊季老师,”岑景淮啧啧,修长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间,跟他十指相扣,“白天装的跟正经人似的,晚上却在偷偷觊觎我的身体。”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季屿抓狂:“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那是什么?”   季屿抿了抿唇,没回答。   要是能直说他早直说了,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这么坚持的吗?   岑景淮诧异,看来还得加一把火。他狡黠一笑,牵着季屿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来,不是想摸么,成全你。”   说着,微微曲起腿方便他动作。   虽然已经退役一年,但岑景淮身上的肌肉水平仍旧在线。甫一触到那紧绷的肌肉,哪怕隔着睡裤,季屿仍旧被烫了一下。   他连忙缩回手,后撤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岑景淮的膝盖。   掌心霎时传来一股凹凸不平的触感,季屿顿了顿,下意识顺着摸过去。   几条长长的疤痕交错在一起,盘旋在膝盖周围,不用看就知道当初伤得不轻。   屋子里顷刻间安静下来。   季屿轻轻抬起手掌。   原来这就是断送了岑景淮职业生涯的伤,放在普通人身上尚且算得上严重,更何况他这样追逐世界赛场的顶尖运动员。   怪不得沈休说他那会儿情绪不好。   换谁谁会好?   前一天还在为梦想拼搏努力,转瞬就跌落无边地狱。岑景淮没抑郁没想不开已经算是心胸开阔了。   自己怎么就没早点认识他呢?   季屿收回手,哪怕什么做不了,陪着他聊聊天散散心也算是一种安慰。   他喉结动了动,正想说点什么,手已经被握住再次放了回去。   “你就是为了看这个?”岑景淮恍然。   他就说嘛,季屿这样的小书呆子做不出半夜拱被窝这种事。   真是的,害他白高兴一场。   不过……   岑景淮眯了眯眼,他怎么会心血来潮要看他的膝盖?是谁跟他说了什么吗?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季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嗯”了一声,低声道:“你这伤是怎么受的?”   听出他口气不对,岑景淮倾身凑到他面前:“怎么了,心疼我?”   季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催促地推了推他。   岑景淮笑了,随即不甚在意道:“车祸。”   只不过不是常规的车祸。   岑景淮靠在床头,微微有些出神。   那天是四月里难得的晴天,他做完常规训练后跟教练请了个假,打算回家拿几套换洗衣服。   连续下了两个月的雨,一丝阳光都没有,衣服根本晒不干。饶是他衣柜再满,也有些吃不消了。   刚走出校门,还没来得及打车,就看到一辆失控的电动车歪歪扭扭地开了过来。而它前面,赫然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岑景淮自问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那一瞬间,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了上去。   最后,小男孩被毫发无损地救下来了,而他的膝盖则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   治疗加复健用了半年,恢复成普通人的状态没有问题,却再也无法承受高强度的训练,只能遗憾退役。   岑景淮哂笑。   事后,见结果无法挽回,教练便想要给他争取最大的好处。不说别的,起码要申请个见义勇为奖。   然而根本找不到被救者。   校门口的监控刚好坏了,车祸现场虽然有人看到是一个中年男人趁着混乱,偷偷摸摸将那小男孩带走了,具体长相却没记住。   警局那边尝试了很多办法,仍旧是徒劳。   于是事情就这么草草画上了句号。   他赔上了热爱且愿意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却连句感谢都没得到。   过去,岑景淮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但认识季屿、并且慢慢跟他拉近关系后,他终于释怀了。   如果不是那次救人产生的一系列后遗症,自己就没法遇到季屿。   岑景淮莞尔,将身上的人往怀里拢了拢。   他不是没得到感谢,如今这样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感谢了。 第42章   竟然是车祸吗?   季屿怔了一下, 他还以为是在比赛或者训练中受的伤。   可这样似乎更意难平了……   寝室里没开灯,光线十分昏暗。若不是两人贴得近,季屿几乎要看不清岑景淮的脸了。他心里酸酸涩涩的, 又问道:“那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听出他话中的担忧, 岑景淮笑了:“没有,电动车而已,能弄出多少伤。”他伸手在季屿脑袋上揉了两把, 莞尔, “小小年纪操那么多心呢。”   季屿没理会他的后半句, 用指尖描摹着那几道长长的疤痕,轻声问:“现在完全好了吗, 还疼不疼了?”   他这么明晃晃的关心实在太难得。   岑景淮忍了又忍, 到底没忍住浪了一句:“挺疼的, 不然你帮我吹吹?”   这要是放在平时, 还吹吹, 季屿不给他补一拳就不错了。   但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温柔,也或许是太心疼他的经历。季屿犹豫了一下, 竟然真的试探着想要俯下-身。   吹口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把他当成需要人哄的小孩子就行。   这么想着, 季屿淡然了不少,单手撑着床板就想要往下滑。   刚压低重心, 就被重新捞了回来。   季屿:“?”   季屿抬眸不解地望着岑景淮:“怎么了?”   还怎么了。   岑景淮深深地呼吸, 耳朵破天荒红了, 幸好隐在黑暗中没人看得见。   “你……”他惩罚般捏了下季屿的脸,磨牙, “你故意的是吧。”   啊?   季屿没听懂,呆呆道:“故意什么,不是你让我吹的?”   “让你吹就吹,是不是傻?”岑景淮又热又燥,直接掀开被子,任凭秋夜的凉风吹在身上,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理智告诉他这会儿应该离季屿远点,但情感上实在做不到。   只能强忍着满身火气使劲儿将人按在腿上:“别动……老实待着,再动真让你吹了。”   好端端骂他做什么?   季屿不乐意了,偏不想要按照他说的做。抬起头正要跟他理论几句,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霎时明白了所谓的“吹”是什么意思。   季屿的脸腾的红了:“岑景淮,”他咬牙,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你怎么那么污啊。”   “你不污怎么知道我污。”岑景淮哼笑一声,不敢再继续撩拨。不然万一场面失控,把人吓跑就不好了。   他能察觉到季屿对他是有好感的,却不知道这种朦朦胧胧的好感是否足以支撑稍稍亲密一些的行为。   算了,岑景淮将他塞进蓬松的被子里,下床狠灌了口凉水。   饭要一口一口吃,小书呆子也要一点一点啃,他有的是耐心。   可怜季屿,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尴尬得整个人都快蜷缩成一团了,恨不得永远不冒头。   好在岑景淮还算克制,喝完水后就规规矩矩地上了床,再没说什么。   季屿松了口气,本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觉,省得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然而好不容易开一次口,只问了个皮毛他实在不甘心。   沉吟片刻,又道:“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岑景淮没料到他居然还敢问,然而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前年4月。”   他不想提起那些破事让季屿跟着一起难受,故意挑着轻松的讲:“其实问题不大,我体质好,做完手术不久就能下床活动了,就是要拄拐。我妈你见过,看着挺时髦一人,其实特别迷信。”   季屿的注意力瞬间被他带偏了:“真的?”   “骗你做什么,”岑景淮嗤了一声,在被子底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他的手指,“她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个算命的,算出我五行缺金,特意给我订制了个金灿灿的拐棍。”   岑景淮扶额:“每次一出门,所有人都跟看猴似的看我,真特么的闹心。”   季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难掩羡慕道:“你妈妈也是关心你。”   想起他的家庭情况,岑景淮顿了顿,极快地转移了话题:“后来就是复健,没什么可说的。倒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公交车上骗了不少小孩。”   “骗小孩?”   “嗯,骗小学生给瘸子哥哥让座。”   这人可真是,季屿乐了。正想问问他骗了几个小学生,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好像抓到了什么。   公交车……让座……   季屿在心里喃喃,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然而这感觉来得实在太快,还没等他仔细琢磨就消失了。   “没多大事。”   岑景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季屿回过神来:“什么?”   “我说没多大事,”岑景淮以为他是困了,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稍稍盖住了一点儿他的下巴尖,“用不着一直惦记,真要惦记……”   他一笑:“就惦记我这个人吧。”   惦记他这个人,那不就是……   季屿往被子里一缩,摆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再不开口了。   岑景淮笑笑,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这个大号抱枕,闭上眼睛也跟着睡了。   季屿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毕竟寝室的床就那么大,又挤了他们两个大男人,按理说应该是不舒服的。   然而事实上,他睡得比在自己宿舍都香。第二天早上要不是岑景淮叫他,他恐怕连早自习都赶不上。   这大概就是单人寝室的好处?   季屿搞不清楚,干脆不去想,他纠结的是另一个点。   季屿坐在座位上,单手撑着下巴,拧眉沉思。   公交上有人让座是很普遍的行为,自己究竟为什么对此莫名在意?   “季屿,季屿?”宁乐彬接连叫了他两声都没反应,忍不住抬手推了推他。   “嗯?”季屿回过头,“怎么了?”   感情自己刚刚说的那一大串他一点儿没听进去,宁乐彬无奈,只得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准考证准备好了没有,马上到时间,可以查成绩了。”   季屿一愣:“查成绩?”   宁乐彬:“……”   宁乐彬诧异:“你该不会忘了今天出竞赛成绩吧?”   季屿一拍脑门,他要是不说,自己还真忘了。   “你这一天天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宁乐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西洋景一般,“这么重要的事儿都能忘。”   “哦不对——”他忽然拖长了音,冲季屿挤了挤眼睛,“是我错了,你也可能在想淮哥。”   季屿翻找准考证的手一顿:“不。”他面无表情地开口,三十七度的嘴吐出冰冷无情的话,“我在想你数学什么时候上140。”   猝不及防被插了一刀的宁乐彬:“……”   宁乐彬还想要说点什么,不经意瞄到黑板上的挂钟,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抓着季屿的手臂,将自己的手机塞到他手里:“快!趁着现在人不多赶紧查。我网页都给你打开了,你输入一下准考证号就行。”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说话声,因此周围一圈人都听到了。   霎时间,刷题的不刷了、聊天的不聊了、预习的也不预习了,纷纷竖起耳朵抻着脖子往这边看,恨不得直接把眼睛贴他手机屏幕上。   学霸怎么了,学霸也有好奇心的好吗?!   试问现在整个高三年组,包括老师在内,谁不好奇季屿的竞赛成绩啊!   也不知道谁先带的头,一个个纷纷离开座位走了过来。等宁乐彬发现的时候,他们旁边已经站满了人。   宁乐彬吓了一跳:“你们……”   “嘘!”班长姚磊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惊动了低头打字的季屿。   宁乐彬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姚磊这才放下了手。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他小声开口问道。   “等成绩啊,”金悦仗着身材纤细,硬生生从人群的缝隙中挤了过来,悄声道,“也不知道季屿考得怎么样,能不能得奖,要是……”   剩下的话没说完,衣服就被姚磊猛地拉了一下:“来了!”   金悦忙定睛看过去。   季屿的全幅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屏幕上,压根没发现身边多了一群人。   说不在意,但到了出结果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倒不是因为这是比赛,他两辈子加在一起。校内校外的比赛不知道参加了多少,不至于被这点小场面唬住。   纯粹是因为这关乎着他高三下半学期和整个大学生活的学费。   万一没拿奖,他就得另外想办法赚钱了。   季屿擦了擦手心的薄汗,深吸一口气。确定追考证号输入无误后,郑重点下了“查询”按钮。 第43章   与此同时, 高三组办公室也在讨论竞赛的事。   二班班主任刘老师一边批改早上刚收上来的数学卷子,一边对旁边的胡老师道:“对了老胡,你们班季屿那个竞赛成绩是不是今天出来?”   胡老师也一直在惦记这个, 短短半小时的工夫不知道抬头看了多少次时间。就像是买彩票,明知道不可能中大奖, 但总抱着点儿侥幸心理。   万一呢。   可他能表现出来吗?当然不能!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   胡老师手上的笔不停,看起来一副很忙的样子,不甚在意道:“啊, 是吗?你不提我都忘了。今天出成绩?几点啊?”   都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了, 谁不知道谁啊。   刘老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很想戳穿他这拙劣的伪装。但想想自家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到底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算了, 还指望季屿帮岑景淮提提成绩呢, 顺着他一回又何妨。   这么想着, 他按亮手机屏幕:“马上了, 还有两分钟, 你有他准考证号没?咱们一起查。”   “不用了吧。”胡老师头也不抬,努力维持人淡如菊的人设, “反正成绩在那里又不会跑,刚开始查的时候人肯定多, 咱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顿了顿, 不等刘老师接话,就继续道:“不过既然你想看, 我就查查吧。”   刘老师:“……”   刘老师无语地用眼角夹了他一眼, 到底是谁想看啊!就装吧!   其他老师闻言也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地道:“成绩这么快出来了?也不知道季屿能不能拿奖。”   “难,这年头的孩子可厉害了。”   “也是, 有钱人家可不像咱们,那是全方位培养。”   “之前网上的视频你们看了没?那小男孩五六岁就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我们家孩子五六岁的时候还在阿巴阿巴呢。”   连向来跟胡老师不对付的四班班主任,也破天荒主动开口道:“可不是,我们班有几个成绩不错的听说季屿参加了比赛后,也有些蠢蠢欲动。老胡你查完成绩赶紧截图给我,我得发给那些小崽子们看看,普通人就应该沉下心专注高考,别的路是走不通的。”   胡老师查找准考证照片的手登时一顿。   这老东西点谁呢,当他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   胡老师打开图片,装作低头看准考证的模样没有回话。实际上季屿的准考证号他早背得滚瓜烂熟了,连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念叨。   他老婆以为这是小三的电话号码,为此还跟他大吵了一架,差点挠花他的脸。   天知道他一个又穷又矮又胖的中年老男人哪来的小三!   胡老师用眼角余光偷瞄了瞄周围的同事,第一次觉得办公室里的人有点多。   他是想第一时间看到季屿的成绩,但不想跟这么多人一起看啊!   可来都来了,又不能把他们赶走。   胡老师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一边慢慢输入准考证号,一边暗暗祈祷。希望季屿能超长发挥,哪怕拿不到奖,多考几分给他撑撑门面也行啊。   高中生知识竞赛是政府牵头举办的,公布成绩自然也在政府网站。浏览量不多的时候还勉强能算得上丝滑,如今大批人涌进来,服务器登时受不住,卡顿了。   胡老师本来紧张得不行,已经想好看完成绩后该说什么挽尊了。连续操作好几次失败后,再强烈的情绪也消耗一空了。   这可不是他不给他们看,而是网站的锅。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进不去。我就说等等,你们非要查,现在好了吧。”   胡老师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不停旋转的小圈圈,从没觉得这玩意如此顺眼过。   感谢学校!感谢办公室的网络!   给他留足了喘息的空间,没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四班那个老东西嘲讽。   他嘿嘿一笑。   等着吧,等这些人走了他连自己的热点偷偷看!   看完马上去教室,他就不信他们还能追上来问。   其他老师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见状虽然遗憾,但也没强求,只是吐槽道:“你说说都这么多年了,咱们学校的校服都换了好几茬,政府的网站怎么还是做得那么烂。”   “谁说不是,也不知道从哪请的程序员。”   “白期待这么长时间了,得了,我去班级看看那些皮猴子有没有认真学习,有没有一起的?”   “加我一个。”   “……”   老师们陆陆续续走开了,唯独四班班主任看着胡老师那张大胖脸,站在原地丁点没挪步。   想就这么糊弄过去?没门!   他飞快掏出手机,点进公布成绩的网站,输入自己刚刚偷偷记下来的准考证号,重重点下了查询按钮。   他就不信了,查一百次还能一次都进不去。   到时候看这老东西还怎么逃避!   四班班主任对着胡老师的后脑勺哼了一声,正想要定睛去看屏幕上的查询结果。一阵如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忽然传入耳朵,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没丢了手机。   怎么回事,学校里来大人物了?   原本打算各自忙碌的老师们也纷纷停止了动作。   “什么声音?这帮崽子是要造反不成。”   “动静这么大,这是在教室里干什么呢,赶紧听听是哪个班。”   二中对高三唯一一个火箭班非常重视,因此高三组办公室就在一班的斜对角,离得非常近。   一个老师站在门口听了听,又听了听,确认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后,恍恍惚惚地转过头:“好像是一班……”   “啊?”另一个女老师不信,摆摆手道,“你听错了吧,是哪个班都不可能是一班。”她感叹,“你不知道,我每次去教室路过他们班门口,都能看到学生们在低头学习,真是羡慕死个人了。”   最开始去听的老师试图解释:“不是,真是一班……”   女老师:“?”   女老师感觉这群男的是真不行,教学评比一直落后就算了,现在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门口,探出头去:“你起来,我来听,肯定不……”   女老师的声音戛然而止。   热烈的爆发声再次响起,明明白白、清清晰晰地从一班的方向传过来,想要说是误会都不能。   女老师:“!!!”   女老师不敢置信转回来,正想要说点什么,身后又是“啊”的一声。   女老师:“???”   怎么回事,现在尖叫还能传染了?   她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四班班主任脸涨得通红,握着手机的手正不停哆嗦着。那模样不像是拿着手机,倒像在拿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地-雷。   “成成成成绩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呗,女老师不解。没拿奖不是早就料到的结果么,做什么要表现得这么夸张?   她看看四班班主任,又看看一旁板着脸的胡老师。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   自己这是遇到了办公室斗争啊!   噫,这肮脏的成人世界!   四班班主任哪里是惊讶,分明是见季屿考得不好故意埋汰胡老师呢。   其他老师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个瞅四班班主任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想不到啊,老许这人看着挺白的,实际上却是个黑心肝。   都是老同事了,至于做得这么绝么。   无端遭到全办公室鄙视的四班班主任:“???”   他憋着一口气,将手机随便塞到一个老师手里,粗声粗气道:“你自己看!”   看就看,那位老师毫不客气地接过手机。   就算再低,他也不会像老许……   “啊!!”他瞬间跳起来,整个人都癫狂了。   手机被按照顺序一个个传了下去,这股癫狂劲儿也出现了人传人现象。到最后,整个办公室的老师全疯了。   十几个人齐刷刷看向胡老师,目光炙热滚烫,几乎要把他烤熟了。   胡老师:“?”   这群人怎么回事,联合四班的老东西一起排挤自己吗?   呵!   胡老师冷笑,以为他会怕?不就是分数低了点,又不计入高考总分,他怕什么?别管季屿竞赛成绩怎么样,他全市第一的名头都不会变!   想到这里,胡老师越发有底气了。   不耐烦再玩什么猜来猜去的游戏,手一伸,直接把手机抢了过来。   用不着他们告诉,他自己长了眼睛自己会看!   胡老师低下头。   办公室里的光线很亮,他又恰好站在顶灯下方,一时之间有些瞧不真切。   胡老师蹙眉往旁边挪了挪,再次看过去。   不大的屏幕上,保护膜估计已经贴了不短时间了。有气泡也有裂纹,然而却不妨碍上面显示的内容——   姓名:季屿。   准考证号:1583346888。   学校:容城二中。   总分数:299(满分300)。   排名:1   胡老师:“???”   胡老师:“!!!”   不是,等等?多少名多少分来着?!   是他疯了还是瞎了?!   胡老师猛地喘了口气,脸几乎要贴到屏幕上了。   然而上面的内容一点儿没变,仍旧是明晃晃的299和1。   “怎么样,是不是惊呆了?”一旁,终于缓过来的刘老师拍拍他的肩膀,不可思议道,“299啊,这也太厉害了。”   回答他的,是胡老师嚣张的狂笑声。   299啊!   第一啊!   进省级竞赛了啊!   胡老师叉腰狂笑。   没错儿,他的学生就是这么厉害!   看以后谁还敢说参加竞赛没用。   打脸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班教室里,是同样不敢置信的惊叹声。   “卧槽!多少?!299?!这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我的天,神仙竟在我身边!”   “艹艹艹!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排名第一,那不就是一等奖,奖金多少来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挺多的。”   “你没记错,有十万呢!”   “啊啊啊啊!这不妥妥一夜暴富!不行,我要去蹭一蹭财气!”   “俗!都到这份儿上了蹭什么财气!当然要蹭文气啊!”   “一起蹭一起蹭!”   “牛逼啊兄弟!”宁乐彬快激动坏了,他揽住季屿肩膀,也顾不得什么自习不自习了,嘶声吼道,“299啊!你怎么考出来的?!”   事实上这个成绩也出乎了季屿的预料。   他知道自己考得不错,却不知道这不错是差一分满分。   这么大的喜讯,饶是他情绪再稳定,也忍不住和宁乐彬一起傻乐起来:“奖金到了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   作为好朋友,季屿家里那点破事宁乐彬虽然不完全了解,但多少知道一点。   如果从前季屿这么说,他肯定会拒绝。   但现在嘛。   宁乐彬唯一的想法就是——   还有这种好事?!那必须答应啊。   “我想吃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   季屿毫不犹豫:“可以!”   宁乐彬顿时高兴地“嗷”了一嗓子,撒开手去找其他同学炫耀了。   季屿看看他欢快如狗子的背影、又看看周围跟着一起激动的同学,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两辈子是彻底不一样了。   所以岑景淮一定会无病无灾、好好的活着。   刚想到岑景淮,手机就嗡的一声响了起来。   季屿解锁屏幕。   【年年有鱼】:恭喜排名第一。   【年年有鱼】:太厉害了。   季屿一怔。   【季屿】:你怎么知道?   季屿抬起头朝走廊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班动静好像大了一点。   他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刚想问岑景淮是不是被吵到了,聊天界面忽然一闪。紧接着,进来了两条新消息。   【年年有鱼】:自己查的。   【年年有鱼】:[截图].jpg   自己查?   季屿疑惑。   【季屿】:你知道我准考证号?   【年年有鱼】:知道啊。   【年年有鱼】:考前不是帮你收拾过文件袋?   【季屿】:然后就记住了?   【季屿】:那你记忆力挺好的。   季屿一颗爱才之心登时蠢蠢欲动起来。   这不妥妥学习上的潜力股!   不行,过去给他安排的任务还是太轻松了。再逼一逼,加上他的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说不定能考到top学校。   季屿心里一动。   不知怎么的,想到岑景淮跟自己上同一所大学,竟然止不住的雀跃起来。   他心虚地左右看看,见大家都在议论竞赛的事,没人关注自己。拍了拍有些发热的脸颊,刚准备跟岑景淮说一下今晚加作业,就看到了微信上的新回复。   【年年有鱼】:记忆力好?   【年年有鱼】:没有吧,特意背的。   如果说季屿是学习上的高个子,还是遥遥领先别人好几个脑袋的那种高个子。那他在感情这方面就是纯纯的矮子。   看到这两条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   【季屿】:背这个干嘛?   【季屿】:一个准考证号而已,你怎么那么上心。   难不成里面有他的幸运数字?   也是,他准考证上的8确实挺多的。   岑景淮家里是开公司的,听说做生意的人都迷信。虽然他还是学生,未来也不一定会接手家业。但耳濡目染之下,总会比别人多信几分。   干嘛?   一墙之隔的二班,岑景淮硬生生被气笑了。   不懂是吧。   行,那他可就直说了。   岑景淮哼笑一声,踩着课桌下面的横杠,懒洋洋靠着身后的墙打字。   如今他的心思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不想也不打算掩饰了。不然等这小书呆子开窍,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年年有鱼】:当然上心。   【年年有鱼】:你的事我什么时候不上心了?   电话那边,看着这两条近乎暧昧的消息。季屿将手机屏幕扣到桌面上,耳根子一点一点红了。 第44章   二中的学生总感觉今天学校的气氛好像怪怪的, 老师也是。该怎么形容呢,就是看起来挺平静的,但细琢磨一下就能品出那股兴奋的癫狂劲儿。   二中的学生:“?”   怎么回事, 丧尸病毒入侵校园了?   抱着这份疑惑点开贴吧,正想要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一抬眸, 就被教学楼上挂着的大红横幅闪瞎了眼——   【热烈祝贺我校季屿同学在本次高中生知识竞赛中以299分勇夺容城市第一名!】   二中的学生:“???”   二中的学生:“!!!”   是他们眼花了还是做梦了,季屿考了299分?还拿了市第一?!   卧槽!   这会儿刚好是晚饭时间,操场上人山人海的, 都是去吃饭和吃饭回来的学生。横幅又特别醒目, 因此基本上每个路过的人都看到了, 贴吧里登时沸腾了,首页全是跟这个有关的帖子。   【卧槽你们看横幅了没?!】   【妈耶, 震撼我全家。不是, 他究竟怎么做到的啊?!同样是人, 我前进个两名都吭哧吭哧, 他拿市第一跟玩儿似的, 我不服!】   【牛逼,真的膜拜大佬。从这件事中, 我悟出了一个道理:不能小看任何考第一的人。他考第一不是因为只能考第一,而是因为前面再没人给他超越了。】   【妈耶, 支付宝到账十万元!这不妥妥一夜暴富。】   【噫, 羡慕!】   【我不理解,季屿不是没怎么学吗?那怎么还能考这么好?是不是今年的题特别简单, 早知道我也去了……】   【+1, 不过感觉以后参加这个比赛的人应该会多出不少, 反正考个试也不费什么劲儿,万一得了奖就是实打实的好处了。】   【?楼上哪里来的自信![图片][图片][图片], 截图是其中的一科,你先看看题再问问自己配不配。】   帖子本来不少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   毕竟季屿之前的状态大家都看到了,那是一点儿没准备,然而点开截图后——   【妈耶!我题都读不懂!】   【我的十八岁和学神的十八岁_(:з」∠)_什么都不说了,这钱该他拿。】   【该他拿+1,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畜生都大……】   【上一秒:我上我也行!现在:我是谁我在哪这什么玩意。】   贴吧里讨论得热火朝天,作为事件发源地的一班却已经安静了下来。同学的成功固然让人开心,自己的高考却也无法忽略。   还是先学习吧,反正学神考的分数又不能给他们。   不过原本他们是想采访一下季屿的,问问他一夜进账十万是什么感觉。   十万块对工作了的人来说可能就是几个月工资,但对他们这些跟父母伸手要生活费的高中生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奈何还没挨着边儿,人就被班主任叫走了。   抢是不敢跟班主任抢的,胡老师没追究他们在自习课大喊大叫的行为已经烧高香了,只能低下头继续默默学习这样子。   “老师您找我?”办公室里,季屿透过开着的门,无意识往二班的方向瞄了一眼,这才将注意力转回胡老师身上。   胡老师这会儿兴奋地恨不得去外面放鞭炮,无他,学生太争气了啊!   有了这个奖,不说别的,至少十年内他不用为教学成绩发愁了。   但当班主任的,又不是任课老师,哪能这么不稳重。不然以后怎么管理这些小崽子们。胡老师清了清嗓,努力维持住脸上的表情,拍拍季屿肩膀:“考得不错,老师都没想到,真给咱们学校长脸。”   季屿自小到大都是学霸,从不缺老师的夸赞,但这么直白还是第一次。   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的。”   胡老师家里也有个儿子,比季屿大一些。成绩不咋地,惹是生非倒是一把好手。前几天还为了一个女生跟隔壁学院的人打了一架,辅导员是他曾经的学生,直接一状告到他这里了。   胡老师那叫一个臊啊。   如今看到腼腆的季屿,怜爱之心顿时大起,这不比家里那个逆子可人疼多了!他爸妈上辈子究竟在佛前上了多少柱香,今生才求得了这么个好儿子啊。   胡老师在心里感叹,声音越发和蔼了:“因为咱们学校没有得过竞赛奖的先例,所以老师现去问了一下。奖金的话有十万,是直接打到你的银行卡里的,大概三个工作日左右能到账,还挺快的。另外——”   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他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看了看,这才继续道:“咱们学校这边也有奖金,具体多少领导们还没研究出来,确定了我通知你,你等下把你的银行卡号发给我。”   季屿点了点头:“好。”   “然后就是接下来的省级比赛……”胡老师是不想给季屿太大压力的,在他看来,不得奖很正常,得奖才是意外之喜。   奈何来之前,教导主任千叮咛万嘱咐,非让他跟季屿好好说一下这比赛的重要性。要不是他极力反对,都要亲自过来了。   胡老师只得按照他要求的道:“也要好好准备,时间紧迫,不能懈怠。”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话有点重,又加了一句:“当然,老师不是一定要你拿奖。咱就认真准备,结果随心。”   季屿笑了,说:“我明白。”   两辈子了,他们班主任仍旧是那个一心为学生的好老师。   “那回去吧,”胡老师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了,“这段时间辛苦了,今晚提前回寝室休息休息吧。”   季屿正有此意,说了声“好”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一走出老师们的视线范围,他就掏出了手机。   上辈子,他得过很多奖,学校的、国家的,奖学金更是年年拿,都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知识竞赛,可他却很想跟岑景淮分享。   季屿抿了抿唇,压住唇角的笑意,打开了微信。   刚点到岑景淮的微信头像,手腕就被握住了。   他下意识抬起头,正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笑眼里。   脑海里想的人冷不丁出现在面前,季屿愣了愣,这才慢半拍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   这个点儿按理他应该在教室里上课的。   “这不是听到你的召唤了么。”   岑景淮低头,伸出大拇指贴在季屿点在手机屏幕的大拇指旁边,跟他一起将手指放在自己头像上,轻笑。   “所以自动送上门了。” 第45章   这会儿已经是深秋, 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到了二十度以下。湿冷的晚风从窗口呼呼地灌进来,瞬间便带走了走廊里的暖气。   为了方便老师们进出, 办公室的门一直大开着。   胡老师的座位又在门口,因此只短短几句话的工夫, 季屿就冻得手脚冰凉。   岑景淮却不一样,或许是天生体质好的缘故,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热源。修长的手指甫一碰到季屿, 便烫得他微微颤了一下。   季屿下意识想要缩回手, 却立马被察觉到的岑景淮反手握住。   “考了第一就不让牵了, ”岑景淮挑眉,上前一步将他逼到墙角, 啧啧着道, “季老师这是想抛弃糟糠之友, 另寻新欢?”   这都什么跟什么。   季屿对他胡说八道的本事叹为观止, 望了眼办公室的方向, 推了推他:“别瞎说,让开, 被老师看到不大好。”   “哪里不好,”岑景淮将他的手揣到自己衣兜里, 不以为然, “我这么想方设法地提高成绩,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季屿:“?”   季屿看看他鼓囊囊的衣服兜, 又看看走廊, 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提高成绩?”   难不成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这不是在逃课而是在用功学习?   “是啊,”岑景淮个脸皮厚的, 不但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道,“这不是快考试了,牵牵学神的手蹭点文气,争取下次多考几分。”   季屿:“……”   不愧是他!   季屿拿他没办法,胳膊用力想要把手抽回去:“回去蹭吧,别在这里。”   “在这里怎么了,”岑景淮浑不在意,将他握得更紧了,“咱俩光明正大的,又不是在偷-情,还怕人看?”   怎么就扯到偷-情上了!   季屿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又张都没找到合适的语言。最后只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对对他精神状态的震撼。   岑景淮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举起季屿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了贴,仔细感受了一番,吁出口气:“可算是捂热了。”   季屿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刚刚他是在帮自己暖手。   “特么的你们班主任也是,”岑景淮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免得那点儿好不容易聚拢的热气散了,不满道,“要谈话不能找个暖和的地儿?这要是感冒……你脸怎么红了?”   季屿:“……”   季屿暗骂自己不争气,佯装淡定道:“热的。”   “嗯,”岑景淮点头,屈起指节在他脸上擦了下,感受着那丝丝凉意,似笑非笑道,“热的。”   季屿:“……”   “我……”季屿咽了口口水,强行解释,“我外冷内热!”   岑景淮:“噗。”   季屿窘得恨不得从窗口跳下去,抬脚给了他一下子:“笑屁啊。”   岑景淮见他头顶都要冒烟了,知道再逗下去人就要恼了。轻咳一声压住脑子里那些不正经想法,忍笑拉着他下了楼:“你刚刚想找我?”   闻言,季屿脸上才消散热意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含糊道:“其实也没什么事。”   岑景淮侧眸:“嗯?”   “就我们班主任说,”季屿努力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才不至于让自己跟个讨糖吃的小学生似的,幼稚又不成熟,“不止比赛有奖金,学校也会给,但具体多少还没确定。”   岑景淮垂眸,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顿时莞尔:“这么厉害。”   他将手放到季屿头顶:“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赚钱,以后咱们家就靠你了。”   季屿被他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赧然,因此也就没注意到他夹带私货的那句“咱们家”,谦虚道:“没什么,这才是市级比赛,还有省级和全国级的呢。”   提到这个,季屿忽然想起之前胡老师跟他说的,知识竞赛对大学自主招生有助益。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对于高考,他有绝对的把握。只要不出太大意外,他想去的大学和专业都能随便去。   季屿在意的是——   他抬眸看着岑景淮:“对了,你们体育生高考是不是有降分?”   岑景淮没料到他话题转换得这么快,“嗯”了一声:“怎么了?”   “没怎么,”季屿随手揪了片树上的叶子,“就是有点好奇。”他顿了顿,佯装不经意道,“那你想去个大学?”   高三上半学期都快过去了,志愿也应该确定下来了吧。   岑景淮说:“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季屿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啊。”岑景淮似是没察觉到他的小情绪,反问道,“那你想去哪?”   季屿将手里的叶子扔进垃圾桶,学着他的样子没好气道:“我也不知道。”   “哦。”岑景淮没有追问,而是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轻笑,“那等你知道了告诉我,到时候我也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有点拗口,季屿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刚想问一句为什么,对上岑景淮那双含笑的眸子,瞬间明白了。   这人可真是……   季屿耳朵微微红了,幸好有夜色的遮掩看不见。   岑景淮将手放在他的发顶,似提醒也似亲昵:“嗯?”   季屿任凭他将自己揉成了一头乱毛,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只心跳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这会儿还不到放学时间,他们回宿舍的时候,走廊里一个学生都没有。岑景淮单手插兜,边上楼边对季屿道:“明天下午去我家?”   明天是周末,下午放半天假。   季屿这会儿心跳还没完全平复,本能地不想靠他太近,拒绝道:“不了,时间太短,懒得折腾。”   “哦——”岑景淮拖长尾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宿舍,“我明白了。”   季屿常常因为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而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比如这会儿。他将钥匙放到桌子上,喝了口水,莫名其妙:“你明白什么了?”   “短假懒,长假就不懒了,所以你寒假要住我家。”   季屿:“?”   这什么强盗逻辑。   只是不等他跟他好好辩驳辩驳,岑景淮就又开了口:“鲁迅曾经说过,勿以假少而不为。所以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放学在你们班门口等你。”   “当然,”他微笑,“你要是不想去,我进你们班再劝劝也行。”   说完,端起桌子上剩下的半杯水很自然地喝了一口,施施然走了出去。   季屿:“……”   威胁谁呢,当他吃这一套不成!   可恶,他还真吃。   翌日,季屿背着一堆给岑景淮准备的卷子,气势汹汹地跟着他出了学校。   不是让他去么,经过今天这一遭习题轰炸,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   刚刚放学,校门口乌泱泱的都是人。一辆满载着人的公交从眼前经过,季屿瞅准一个空隙挤到马路边,抬手正要叫车,手腕就被岑景淮握住了。   “怎么了?”季屿回头。   岑景淮说:“今天我们坐公交。”   坐公交?   季屿诧异,这人不是向来能打车就打车么,今个是怎么了?想体验一下高峰期被挤成沙丁鱼的感觉?   季屿不理解,但也随他去了。   反正相比打车,坐公交更符合他的消费观。   岑景淮家在浅水湾,需要坐二十九路公交。两人运气不错,只等了短短两分钟,一辆绿色的公交车就开了过来。   因为离学校很近,这条线路上的人并不算特别多。   车门打开,岑景淮拉着季屿走了上去,恰好瞄到前面有一个座位。   他推了推季屿:“过去坐。”   季屿摇头,想说他膝盖不好,公交车又不太平稳,还是他坐吧,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似乎……很久之前经历过一般。   季屿抓住旁边的扶手,倏地抬起头看向岑景淮。   “看我做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岑景淮挑眉,“怎么,要我牵着你过去?”   这活儿好啊,正愁找不到机会跟他亲近呢。   岑景淮抬起手,刚想去抓季屿,就听到了他略带疑惑的声音:“岑景淮,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公交上见过啊?” 第46章   岑景淮刷公交卡的手倏地僵在了半空。   “靓仔?靓仔!”公交司机叫了他两声, 见他都没有反应,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靓仔想什么呢, 上车啊。”   岑景淮这才回过神来,冲司机笑笑:“不好意思。”   转身将季屿拉了上来。   “这有什么。”司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见两人都站稳了,一踩油门发动了车子。   现在的小孩可真不容易。   司机回头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学习学得都精神恍惚了。   幸好自己结婚早生孩子也早, 女儿十年前就考上大学了, 现在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了, 不然也得遭这份罪。   这该死的内卷社会!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后门处,岑景淮将季屿按到座位上, 抓住旁边的扶手, 佯装不经意问道。   “没什么, ”季屿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 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压下那股莫名的熟悉感,道, “就是觉得咱俩是一个学校的,以前说不定在车上见过。”   原来是这样。   岑景淮扯了下唇, 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见季屿好奇地望过来, 表情顿时一收,恢复成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 挑眉:“似曾相识?”   季屿没听出他口气中的揶揄, 点头道:“对对对。”   没想到岑景淮语文成绩不怎么样, 理解力倒是不错。   “哦——”岑景淮抬手搭在他的椅背上,“说不定是前世的缘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他装模作样思考了几秒钟,而后笑了,“有缘相遇心相连,默契结伴到永远。”   前世的缘分么?   季屿抿了抿唇,心里蓦地酸涩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这感觉扩散,就听到了最后一句。   季屿:“……”   季屿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随时随地都能骚起来,而且完全不需要触发条件。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岑景淮一眼,刚想管管那张肆无忌惮的嘴,后面就传来一道理直气壮的男声:“小姑娘,你起来给我让个座。”   季屿回头。   一个干瘦的老头站在他们不远处,正爹味十足地教育一个穿着本校校服的女生:“现在的孩子啊,真是不懂事。自己坐着让老人站着,学校和家长都是怎么教的?连尊老爱幼都不懂,将来出社会能有什么出息!”   “赶紧的,没看我手上还拎着东西呢。这么没眼力见,当心以后嫁到别人家被婆婆打。”   女生应该是比较内向胆小的性格,被说得脸色涨红,连头都不敢抬,眼瞅着就要抱着书包站起来,季屿看不下去了。   不说同是二中学生,哪怕不是校友,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被欺负。   季屿吸了口气,正准备过去帮忙,肩膀就被按住了。   “用不着你。”   岑景淮将书包往他怀里一塞,嗤笑:“这事儿我擅长。”   说着,慢悠悠走到老头和女生之间,强势地隔开了两人。   老头好不容易捏到了个软柿子,已经翘起屁股算好坐下去的角度了,冷不防面前多了个碍事的,下意识就张嘴开骂:“没长眼睛啊,堵这……”   剩下的话在看到比他高了一个多头的岑景淮时,戛然而止。   “长了啊,”岑景淮吊儿郎当地插着兜,声音不紧不慢,却透着股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儿,“所以才看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老逼登。”   这下子,被气红脸的变成了老头。   “你!”老头颤巍巍地指着岑景淮,“你你你……”   “你什么你,”岑景淮才不惯着他,一巴掌拍开那只抖个不停的手,“想坐专座自己打车去,没钱打车就老实站着,少叽叽歪歪地搞幺蛾子。”   他冷笑:“你再逼逼一句,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扔下车。”   岑景淮长得好、个子高,混起来的样子特别像那么回事,一看就不好惹。老头瞬间怕了,可车里那么多人看着呢。他又不想那么快认怂,梗着脖子色厉内荏道:“你扔一个试试?我今年可七十六了!”   “巧了不是。”岑景淮撸起袖子,作势要迈步上前,“我今年还不到十六,公安局都拿我没办法。反正打不死就赔钱,我家有的是钱,就是不知道你抗不抗打了。”   老头:“……”   看着他小臂上绷紧的肌肉,老头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这要是真给他来一下子,那他这把老骨头不得当场散架?   老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要不然也不会专挑小姑娘下手了。见状哪里还敢硬刚,正好公交到了下一站,赶紧拎着塑料袋灰溜溜下车了。   “搞定,”岑景淮放下袖子,对上季屿的视线,顿时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就是吓唬吓唬他,我从小到大都没打过人。”   季屿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他挠了挠头,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魔怔了。   刚刚那一幕他也觉得有点眼熟。   大概是重生带来的记忆混乱?   季屿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干脆不理会了,跟在岑景淮后面下了车。   反正除了创伤后遗症,能忘掉的应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太纠结。   岑景淮家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空旷而整洁。季屿一边将带过来的东西往衣帽间里放,一边豪气道:“等会儿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虽然奖金还没到账,但他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十万富豪了!   这点小钱还是花得起的。   岑景淮倚在门框上见他小仓鼠搬家一样,一点点把自己的东西从宿舍倒腾过来,只觉得心也跟衣帽间一样被填满了。   “哇哦,”他吹了声口哨,“这么大方的吗?”   “那是!”季屿拿起一个衣架,抖开冬天的外套,翘起唇角,“什么都可以,随便点。赶紧的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里的得意都快要溢出来了,颇有一种少年人的神采飞扬。和平日里在其他人面前的稳重模样截然不同。   岑景淮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下次吧,下次再请,今天的饭我已经点好了。”   “你动作好快,”季屿盘腿坐到地上,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不再跟他客气了,“那等下你好好想想,想到了告诉我,我们可以留到晚上吃。”   岑景淮笑了,说:“好。”   季屿的东西不多,很快就全部整理完了,只剩下些袜子内裤什么的。他不好意思当着岑景淮的面收拾,正准备找个借口把他支出去,可视电话响了。   “应该是外卖送过来了。”岑景淮走出衣帽间,“我去看看。”   季屿巴不得他赶紧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瞅见岑景淮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立马掏出了压在行李包最下面的几条内裤,将它们叠好放进了柜子里。   将一切都弄好,季屿又在卫生间洗了个手,方才脚步轻快地去了餐厅:“你今天点什么了?我……”   季屿呆呆地看着前方,声音戛然而止。   餐桌上,除了一圈他爱吃的菜,还有一个造型精致的小蛋糕。   蛋糕整体呈米白色,以淡蓝色和橙色为点缀,边缘处坠着几条惟妙惟俏的小锦鲤,能明显看出是以鲤鱼跃龙门为主题的。   上面用黑色写着几个漂亮的艺术字——   勇夺第一,未来可期。   季屿愣住了,半晌才哑声道:“你、你怎么买了这个……”   “微信上的祝福太不正式了,”岑景淮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将小蛋糕推到他面前。微微一笑,难得的正经,“我想了想,还是想亲口对你说。”   他将手放到季屿头顶,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恭喜拿下比赛第一名,从此所愿皆如愿,所行皆坦途。” 第47章   从小到大, 季屿拿过无数次第一。   初中以前,妈妈还在,会夸他奖励他。后来妈妈不在了, 他爸娶了新老婆,有了心爱的小儿子。别说奖励, 平日里话都不会跟他多说一句。   而现在——   季屿低头看着面前的小蛋糕,嗅着甜甜的奶油香。恍惚间竟有种曾经失去的东西又重新回来了的错觉。   当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好成绩、习惯了他在各种各样的比赛中拔得头筹,渐渐开始把这些当成寻常。   算上上辈子, 十几年了。   他再一次得到了庆贺礼物。   季屿眸光颤动, 半晌后才克制着道:“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岑景淮使劲儿在他头上揉了两把, 看着他低垂着睫毛乖乖任自己动作,心里顿时又酸又软。   怎么就没早点遇到呢。   如果他们竹马竹马, 一起长大, 他就可以将小季屿带回家养了。不会让他在冷暴力的环境中长大, 也不会让他因为别人的一点儿好就感动不已,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然而往事不可追。   他能做的, 就是在往后余生的漫长岁月中,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   岑景淮轻轻吐出一口气, 拿起买蛋糕送的刀叉递给季屿:“切开尝尝?这家蛋糕不太甜,我觉得你会喜欢。”   切开啊。   季屿摸了摸蛋糕下面的防油纸, 有点舍不得。   可惜蛋糕不是钥匙扣, 没法长时间保存,再舍不得也得吃掉。   幸好还可以拍照留念。   季屿说:“好。”   接过塑料刀, 找了个适合拍照的角度, 正要去摸手机, 手就被岑景淮握住了。   “你这样切不到。”   “等等——”   那句“刀下留糕”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岑景淮已经调整好方向, 一刀切了下去。   季屿:“……”   季屿:“!!!”   季屿眼睁睁看着“勇夺第一”的“一”字被整个儿地切掉,心痛到无以复加:“你手怎么那么快?我还没拍下来呢。”   岑景淮一怔,而后停下准备继续切蛋糕的手,纵容道:“拍吧。”   “算了,”季屿泄气地靠在椅背上,蔫哒哒地摇了摇头,“一都没了拍出来也不好看。”   闻言,岑景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哪儿没了,”他挑眉,指了指自己,“不是这么大一个杵在这儿么。”   说着,捧起蛋糕,饶有兴致地凑到季屿面前:“来来来,一给你补上了,拍吧。”   季屿:“???”   季屿:“……”   季屿面无表情,一巴掌把他拍开:“滚蛋!”   这狗东西,就不能正经过五分钟!   “怎么还骂人,”岑景淮啧啧,“忒霸道了季老师,连实话都不让说。”   “呵,”季屿冷笑,挖了一大口蛋糕狠狠塞进嘴里,“你怎么知道你是一,你试过?”   “好问题,”岑景淮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竟然没反驳?   季屿诧异,正要说点什么,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岑景淮捏着他下巴,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为了证明我自己,你待会儿配合一下?”   配合什么?   季屿一抖,手里的小蛋糕差点落了地。   “你……”他咽了口口水,佯装淡定,“你别乱来啊。”   岑景淮没想着继续,不然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就不好了。奈何季屿耳根子红红的模样实在是太软太好欺负。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浪了一波:“我在自己家,又是跟你,怎么能叫乱来。”   岑景淮轻笑,故意使坏压低身体,看着季屿惊慌地往后躲,却碍于实在没有空间,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椅子上,困囿于自己的胸膛和椅背之间。   喉结滚了滚,原本的逗弄慢慢消失了,只剩下不自觉地靠近。   压在心底的渴望如烈火燎原般喷薄而出,岑景淮伸出大拇指,轻揉了下他沾了些微奶油的唇瓣,声音微哑:“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季屿甚至能感受到他略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拂过他颊边唇角,像是跟他隔空接了个暧昧的吻。   季屿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舌尖却冷不防碰到了岑景淮略微探进来的手指。   两人都愣住了,紧接着,岑景淮的眸中倏地燃起了一团火。   “这可怪不了我。”岑景淮喃喃,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就要吻下去。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季屿一个激灵,猛地回过了神。   岑景淮闭了闭眼,控制不住地骂了句脏话。看也没看手机屏幕,直接掐灭了来电。揽住季屿的腰把他带得离自己更近,正要继续,那个遭瘟的手机又响了。   “艹!”岑景淮脸色铁青,恨不得穿过网线直接把打电话的人暗鲨了。   这么会坏好事,特么的是计生办主任转世吗?!   “接电话吧。”一而再再二三,季屿就是再迷糊也清醒过来了。   啊啊啊!他刚刚到底在干什么啊!   季屿猛地站起来,离岑景淮远远的,猛灌了两口水醒神。   见他跟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自己眼前。   岑景淮在心里狂骂三声,没好气按下了接听和免提:“谁?干什么?”   电话那边,沈休被他这语气吓得一个哆嗦,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小心翼翼地道:“淮哥,你心情不好?”   “关你屁事,”岑景淮现在恼火得很,没耐心跟他扯闲篇,冷冷吐出了几个字,“有事说。”   这是怎么了,放学时不还好好的么?   沈休纳闷。   却也不敢细想,忙道:“没什么,就是我们在KTV开了间房,问你过不过来。”   岑景淮下意识就要拒绝,来什么来,好不容易过一次二人世界,他是疯了才会弄几个电灯泡在身边。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衣角就被拽了下。   岑景淮一愣。   “去啊。”季屿对他做了个口型,见他看过来又加了一句,“去散散心。”   不然就两人呆在家,万一又发生刚刚的事怎么办。   岑景淮:“……”   岑景淮不想答应的,但对上季屿期盼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臭着脸道:“地址发我。”   看来没有气太狠。   沈休松了口气,挂断电话将地址发到了他微信上。   通话结束,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季屿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恨不得当场消失。偏偏岑景淮个坏心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让他想缓缓都不行。   季屿捏了捏手指,好容易才稳住了面上的表情,借着打开的餐盒的动作让自己忙碌起来:“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岑景淮多了解他啊,打眼一瞧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是又缩回乌龟壳里了?   岑景淮哼笑一声,意有所指:“太热了,就要吃点凉的。”   季屿:“……”   安安静静让这事儿过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提!   岑景淮才不许他逃避,在桌子底下用脚碰了碰他的脚尖:“跟你说话呢,不理人?”   “没,”季屿抿了抿唇,给他夹了一筷子排骨,轻声道,“我们先吃饭行么。”   刚刚上头时没觉得有什么,亲就亲了。但现在清醒了想要继续,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了。   季屿的情绪向来内敛,鲜有软下来的时候。如今这么一撒娇,岑景淮哪里受得了。脑子没反应过来,手和嘴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他拿起筷子:“行。”   说完,愣了下,随后才笑了。   没想到季屿平常看起来呆乎乎的,戳死穴却一戳一个准。   啧。   岑景淮将排骨放进嘴里,这可真是彻底被拿捏住了。   算了,他长腿前伸,十分不道德地插到季屿双脚之间,勾着他的脚踝。   不过就是粑耳朵,他粑他自豪!   “怎么样,答应了没?”   KTV包厢里,王明礼目光灼灼地望着沈休,脸上满是急切。   詹浩宇虽然没说话,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当然,”沈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我出马还能搞不定?”   “好好好。”目的达到,王明礼也没计较他的臭屁。   他实在太好奇这两人进展到哪一步了,奈何老狗逼嘴紧得跟蚌壳似的,根本撬不开。   那就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王明礼瞅了眼茶几上的啤酒,嘿嘿一笑。   一整个期待住了。 第48章   王明礼他们本以为岑景淮和季屿很快就会来, 还提前商量好了对策。   “待会儿不要着急,先预热预热,再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老狗逼精明着呢, 被他看出来就不好了。”王明礼叮嘱沈休和詹浩宇,“然后我们三不要选真心话, 都选大冒险。”   沈休不解:“为什么啊?”   他还是觉得真心话更简单。   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詹浩宇也疑惑地望了过来。   “傻啊你们,”王明礼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两人一眼,觉得这个家只能靠自己了, “不这么干怎么以大冒险太多了为由, 让他俩选真心话。”   沈休恍然大悟, 拍着王明礼的肩膀:“还得是你啊,老王。”   詹浩宇也一脸学到了学到了的表情。   王明礼顿时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总之听我的就对了, 话说老沈, 淮哥说他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问题直接把沈休问懵了:“啊!”他茫然地吐出一个音节, 无辜道, “不知道啊。”   王明礼:“?”   王明礼:“他没说?”   沈休挠了挠头:“没, 他说他来,我一个激动就挂了电话。”   王明礼:“……”   早知道这样, 这个电话还不如他来打。   最后一分钟来也是来啊。   王明礼扶额,无奈道:“算了, 先唱歌吧, 边唱边等。”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都快三点了,说要来的人还影儿都不见。   王明礼于是又怂恿沈休:“你再打电话问问。”   这次沈休不干了:“我不, 万一到时候他反应过来了揍我怎么办?”   “不会, ”王明礼忽悠他, “咱又没干什么缺德事,顶多挖一下他的情感生活, 他平常不也挺喜欢提季屿的么。”   沈休平日里粗枝大叶的,连个眼色都看不懂,这会儿却异常敏锐:“他是喜欢,但那是他和季屿处得好的时候。万一他追人不顺,直接把气撒在我身上咋办?”   啊这啊这,王明礼没话讲了。   迁怒什么的,确实是岑景淮能干出来的事。   能怎么办?最后他只能拿起麦克风,默默点了一首《等待》。   岑景淮和季屿不知道包厢里发生的事。他俩都不是拖拉的人,只不过吃饭收拾餐桌耽搁了一点时间,等到KTV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彼时,沈休正握着麦克风拼命嘶吼。那把破锣嗓子灌进耳朵,差点把两人震一跟头。   “搁这儿狼嚎呢。”岑景淮皱眉拉着季屿在沙发上坐下,要不是包厢里没有耳塞,就直接堵耳朵了。   “可算是来了。”沈休抢过王明礼手上的麦克风扔给季屿,“来来来,季屿,咱俩唱一首。”   大屏幕里正放着的经典男女对唱情歌《因为爱情》。   “滚。”岑景淮夺走沈休的话筒,将他挤到了一边,“有你什么事。”   沈休看看臭着脸的岑景淮,又看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季屿,终于明白过来了。   自己这是抢了人家的位置。   个狗东西,这点事也要计较!   沈休忿忿不平地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识趣退了下去,将空间让给了他们。   季屿的嗓子不粗不细,是那种很清润的少年音,唱起歌来非常好听。岑景淮则要低沉得多,两人的声音合在一起莫名和谐。   一曲唱罢,沈休冲季屿竖了竖大拇指:“牛啊学霸。”   他还以为这些好学生整天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呢。   正想要起哄再来一首,旁边的王明礼就重重咳了一声。   沈休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   他转了转眼珠子,佯装若无其事地提议道:“光唱歌多没意思啊,咱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王明礼立马捧哏:“可以可以,我赞成!”   詹浩宇也跟着点了点头。   岑景淮多了解他们啊,一看几人这模样就知道有鬼。正准备套套话,就见季屿点了点头:“行啊。”   季屿放下麦克风喝了口水。   前面王明礼他们点的歌他都不怎么会唱,与其干坐着无聊,还不如玩几把游戏。而且他久闻真心话大冒险的鼎鼎大名,实在想亲自参与试试。   季屿都答应了,岑景淮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跟他一起啊。   他笑笑,说:“来。”   王明礼和沈休对视一眼,成了!   几人很快围绕着茶几坐成了一圈,王明礼拿着一瓶款泉水放在中间,往左右手各呵了一口气,做足了仪式感,这才道:“那我开始了啊。”   “等等。”岑景淮拦住他,微笑着看了沈休一眼,“我来。”   以为打断他好事就这么轻飘飘算了?做梦!   沈休:“……”   怎么回事?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他摸摸后脖颈,弄错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并没有弄错。   当岑景淮操控着矿泉水瓶第一次指向他的时候,沈休以为是巧合。麻利地按照要求,在走廊里大喊了三声“我是傻逼”。   第二次指向他的时候,沈休又以为是自己倒霉,再次乖乖接受惩罚学了一圈狗爬。   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还是他时,沈休就算再傻也意识不对了。   “你!”沈休转向岑景淮,满脸愤怒,“是不是你搞的鬼?”   “自己运气不好关我什么事,”岑景淮两条长腿交叠,施施然地靠着沙发,“是不是玩不起?”   沈休:“……”   沈休咬牙,往地上一坐:“再来!”   他就不信了,这次他全程紧盯着,他还能做手脚?   岑景淮用行动告诉他,只要手头功夫够硬,真的能。   众目睽睽之下,矿泉水瓶转了一圈,最后缓缓地、再一次地停在了他面前。   沈休:“!!!”   沈休差点把茶几掀了!这他妈要不是故意的他一头扎进厕所里当场吃屎!   “岑景淮!”沈休拍案而起。   岑景淮撩起眼皮:“怎么?”   对上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沈休顿时萎了,骂不过也打不过,他能怎么办?只能息事宁人那样子。   真惨啊。   王明礼在心里啧啧,也不知道老沈到底哪里得罪淮哥了,被这么整。   他拍了拍沈休的肩膀以示安慰,将矿泉水瓶挪到自己这边:“淮哥你歇一歇,下把我来转吧。”   沈休闻言,立马给了他个感激的眼神。   王明礼在茶几下面悄悄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一切看他。   岑景淮仗着身高优势,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顿时挑了挑眉。   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无所谓,有他在这总不会让季屿吃亏。   况且……   岑景淮借着衣服的遮挡勾了勾季屿的小手指,好不容易有个他感兴趣的游戏,总得让他好好体验一把。   手上传来熟悉的温热触感,季屿一怔,下意识看了对面的三人一眼。见他们没发现,顿时松了口气,立马就要挣开。   偏偏岑景淮个坏心眼的,仗着他动作不敢太大,紧勾着不放。   季屿压低声音,呵斥道:“放开。”   岑景淮不但没放开,反而得寸进尺地握住了他整只手:“不放。”   季屿气极:“岑景淮!”   岑景淮勾唇:“在。”   季屿闭了闭眼,还想说点什么,耳边就传来了王明礼意有所指的咳嗽声。   “有些人注意了啊。”王明礼敲了敲桌面,装模作样道,“大庭广众朗朗乾坤的,说什么悄悄话呢。”   季屿猛地呛了一下,耳根子瞬间红了。   岑景淮个脸皮厚却压根不当回事,只淡淡扫了王明礼一眼:“少管别人闲事,转你的瓶子去。”   王明礼冷笑。   先让他嘚瑟一会儿,等会儿看他不问他下一层皮!   王明礼憋了一口气,誓要给岑景淮点颜色看看。他手指用力,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瓶口停在了……他自己面前。   王明礼:“……”   岑景淮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并且十分缺德地邀请季屿跟他一起笑。   季屿看看一脸怀疑人生的王明礼,到底还是忍住了,没继续落井下石。   “去吧。”岑景淮开了罐可乐,抬起下巴点了点包厢中央,“把沈休当钢管,站那儿跳个钢管舞。”   还没从上一场的打击缓过来的沈休:“???”   “关我什么事?!”   让王明礼那个死胖子绕着他跳钢管舞,到底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惩罚王明礼啊!   岑景淮一句话就把他的气焰压下去了:“那不玩?”   沈休:“……”   不玩什么不玩,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   沈休深吸一口气,瞅了眼一脸菜色的王明礼,奇异地有了点安慰。   虽然自己当钢管是挺惨的,但王明礼这个要跳舞的显然更惨。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到这里,他倏地站起来,大步走到了中央。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旁边一甩,豁出去了:“来吧。”   压力瞬间给到了王明礼这边。   王明礼能怎么办?   只能迎男而上了。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将手搭在沈休肩上,摆出了一个经典的开场姿势。   王明礼不算太重,奈何他个子矮,看起来就格外胖。此时他翘着脚曲着膝盖,小腿肌肉绷紧宛若一根粗粗胖胖的白萝卜,视觉效果那是相当震撼。   看得季屿一个激灵,忍了又忍才没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   “艹。”岑景淮笑骂一声,“失算了。”   太特么辣眼睛了。   就连向来面瘫的詹浩宇都抽了抽嘴角,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王明礼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他们的表情后顿时什么包袱都没了。   秉承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他就着大屏幕里的伴奏,跳得那叫一个放得开,差点没把沈休转迷糊。   一曲跳完,王明礼优雅地鞠了个躬,昂首挺胸地走了过来。   詹浩宇冲他默默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那是。”王明礼喘了几口气,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谁,来来来继续!”   终于轮到他发挥了。   王明礼搓了搓手,一边转瓶子,一边在心里默念“岑景淮、岑景淮、岑景淮、季屿、季屿”。   然而老天并没有听到他祈祷,这一次,瓶口对准了詹浩宇。   别看詹浩宇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很多时候存在感都很弱,但王明礼还真不怎么敢招惹他。因为这人属毒蛇,蔫儿坏蔫儿坏的。   王明礼想了想:“这样,老詹你去坐一下老沈大腿。”   说完,才想起还有季屿和岑景淮,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可以吧?”   岑景淮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至于季屿……   季屿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刚刚的钢管舞已经让他大开了眼界,反正要他想,他就是十辈子都想不出这样的惩罚招数。   “可以。”   于是,詹浩宇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关了。   许是祈祷确实有用,当王明礼再一次转动矿泉水瓶时。瓶口终于在几人的期待中,缓缓对准了季屿。   被几双锃亮的眼睛注视着,季屿忽然紧张了起来,比参加比赛时还紧张。   他咽了口口水,抢先道:“我选真心话!”   如果选大冒险,坐个大腿什么的他还勉强能接受。要是让他跳钢管舞,他今天宁愿死这里!从窗口跳下去!   这简直正中沈休几人的下怀。   沈休一个激动,提前背好的问题脱口而出:“跟异性最亲密的瞬间是什么?”   说完,他陡然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应该问同性!   在王明礼和詹浩宇的死亡凝视中,赶紧改口道:“不是,我嘴瓢了,我是说同性!同性!”   这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岑景淮多聪明啊,一下就猜到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   他狡黠一笑,倒不是什么坏事。   季屿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忙道:“问了就是问了,不能改的。”   说完,直接说出了答案:“最紧密的瞬间就是帮对方讲题。”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这算什么亲密啊摔!   根本不想要这样的回答好吗?!   王明礼和詹浩宇怒瞪着沈休。   都怪他,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沈休缩了缩肩膀,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原本在网上搜的答案写的就是异性。   事已至此,王明礼也没办法,只能重开一局。   好在老天对他们还不错,这次总算轮到了岑景淮。   对岑景淮,几人就不像对季屿那么谨慎了。多少年的朋友了,什么话说不得。而且老狗逼脸皮厚得一批,说什么都不带害臊的。   王明礼上来就扔了个王炸:“初吻还在吗?”   说完,他简直想给自己点个赞。   瞧瞧这问的多好。   到底进展到哪一步,就看接下来的回答了。   在,说明人还没追上,不然以岑景淮的德行,不可能放着那么大一个季屿不亲。   不在,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在一起了呗。   这题他会。   旁边,季屿抿唇笑了。   肯定在啊,他们认识第一天岑景淮就说过他没谈过恋爱。   正想着,耳边就传来岑景淮懒洋洋的声音:“不在了。”   什么?!   季屿咔嚓一声,捏扁了手中的可乐罐子,猛地扭过了头。   怎么就不在了,他偷偷跟谁亲了?!! 第49章   “呦呦呦, ”王明礼吹了声口哨,意有所指地瞄了季屿一眼,贱嗖嗖道, “什么时候亲的,跟谁啊?”   “就是!”沈休也在一旁边敲茶几边跟着起哄, “在哪里,用的什么姿势?亲了多久?说说,仔细说说, 跟兄弟见什么外!”   连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詹浩宇, 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馋甜的出门左转, 有奶茶卖,”岑景淮嗤了一声, 懒洋洋地靠在季屿身上, “想白嫖糖吃, 美得你们。”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就知道老狗逼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没关系, 这不是还有另一个当事人么!   季屿人那么好, 肯定不会像岑景淮一样什么都藏着掖着。   几人齐刷刷转过头,正要开口问问, 就发现他的表情有些不对。   怎么了?   王明礼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不等细看, 手机就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 是他们几个背着岑景淮拉的小群。   群里,沈休信誓旦旦地发了两条消息。   【国家不保护废物】:害臊了。   【国家不保护废物】:绝对是害臊了。   【浩宇】:不像。   王明礼跟詹浩宇的感觉一样, 与其说季屿是害臊, 倒不如说是有点……生气?但不对啊, 刚刚也没人惹他,怎么会忽然生气?   这时, 沈休又发了几条。   【国家不保护废物】:那能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国家不保护废物】:不然不就一下被你们看出来了?   【国家不保护废物】:人家是学霸,脑袋瓜子聪明着呢。   王明礼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懂事明理】:可以啊老沈,终于开窍了。   【国家不保护废物】:那是,过去不懂是我不想懂。   【国家不保护废物】:我认真起来了自己都怕!   王明礼:“……”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王明礼懒得搭理这个二货,看看唇角含笑的岑景淮,又看看神色莫名的季屿。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挖不出什么东西来,干脆放弃,将希望寄托在了游戏上。   他就不信了,待会儿再轮到他们说真心话,他们还有借口逃脱?!   王明礼给自己点了个赞,迫不及待地招呼众人:“来来来,继续了。”   “继续继续!”   一片欢声笑语中,季屿抿唇坐在那里,心里酸得像是浸了青梅汁。   岑景淮到底跟谁亲了啊?   男生还是女生?   反正不是跟他,他再迷糊也不至于连跟人亲嘴都不知道。   季屿猛灌了口可乐,只觉得原本好喝的碳酸饮料里也掺杂了丝丝酸味,难以下咽。   这人可真没有男德,平日里骚里骚气的,表现得好像很喜欢他一样,却在私底下偷偷勾搭别人……   一想到岑景淮会跟其他人牵手、还开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玩笑,他的心情就止不住的低落起来。   是他猜错了么?   季屿垂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下一场轮到谁了都没注意到。   其实岑景淮根本不喜欢自己,他对谁都是那个样?   不然他怎么不去亲他,反而亲别人。   自己又不是不让他亲……   就像今天中午,要是他动作再快一点,不就亲上了么?   “怎么了?”岑景淮将他变换的神色看在眼里,明知故问。   季屿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跟他说话,又怕他看出什么。只能扭过头,强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淡淡道:“没什么。”   “我怎么觉得……”岑景淮不依不饶地扳过他的脸,“你有点生气了?”他轻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季屿,低声问,“为什么?”   又这样又这样!   随便动手动脚,这谁能不想多!   季屿赌气挣开他的手,嘴硬不承认:“我说没有就没有。”   “真的吗我不信,”岑景淮挑眉,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从我回答那个真心话……”   一句话还没说完,季屿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动静大的差点掀翻了茶几上的可乐:“我去个厕所。”   他丢下这么一句,拉开门落荒而逃。   “哎,季屿!”沈休见状,忙在后面喊了一句,“你往哪儿走?包厢里有厕所啊!”   季屿跟没听到似的,飞快出去了。   沈休:“?”   沈休疑惑:“他怎么了?”   跟后面有狗在撵似的。   “淮哥?”沈休看向岑景淮,“你俩吵架了?”   “你才吵架。”岑景淮怼了他一句,想要喝一口可乐,却发现自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喝光了。他把空罐子扔进垃圾桶,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季屿剩下的那罐。   王明礼见状,登时“噫”了一声,骂了句:“臭不要脸。”   骂完才想起来人家嘴都亲了,喝同一罐可乐怎么了。   王明礼:“……”   小丑竟是他自己!   季屿不知道他走后包厢里发生的事,他叫住一个服务员问了下卫生间的位置,直奔洗手池而去。   这会儿已经是初冬,自来水拍在脸上冰凉凉的,瞬间便唤醒了迟滞的思绪。   季屿吐出口气,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岑景淮到底跟谁亲了。   两人除了上课睡觉,基本都呆在一起,他完全没发现他跟谁走得近。   保护得那么好么。   季屿心里顿时又酸了。   他忿忿地抽出两张纸,胡乱擦了擦手。   一边慢吞吞往外走,一边琢磨。   真心话就一定要说真心话么?或许岑景淮是瞎掰的呢。   不对。   季屿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   岑景淮不是遮遮掩掩的性格,压根不会在这种事上瞎掰。   他说亲就是真亲了。   胸口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季屿扯了扯领口,茫然地站在走廊上。   所以……真是自己感觉错了?   岑景淮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   普信男竟然是他自己吗!   KTV的隔音效果很好,但还是会有一两丝声音飘出来。   不知道哪个包厢在唱《今天你要嫁给我》,活泼的旋律和起哄鼓掌声交织在一起,十分有感染力,连旁边站着的服务生脸上都情不自禁露出了笑。   季屿却莫名不想听。   他看看走廊尽头的包厢,又看看挽着手路过的一对情侣。掏出手机给岑景淮发了条消息,脚下一转,朝门外走去。   现在回去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岑景淮,还是先离开吧,他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包厢里,在王明礼的臭手气加成下,沈休和詹浩宇又各自完成了一次大冒险。   第三次即将开始的时候,沈休忽然道:“季屿怎么还不回来?掉厕所里了?”   话音落下,岑景淮刀子一般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沈休:“……”   沈休立马以手封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再不开口了。   岑景淮微微蹙了下眉。   沈休话糙理不糙,季屿确实去得有点久了,难不成是迷路了?   他站起来,正想去看看,手机忽然嗡地震了一声。   【季屿】:我有张卷子没做完,先回去了。   岑景淮“艹”了一声,玩笑开大了。   他赶紧打字。   【年年有鱼】:你在哪?   而后顾不得跟沈休他们招呼一声,抬脚就追了上去。   “淮哥?淮哥!”沈休叫了好几声都没让他停下来,疑惑地转过头,询问情感理论大师,“老王,他们两口子怎么了?”   这次大师也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道啊。”王明礼耸耸肩,最后勉强想了个符合逻辑的理由,“可能是季屿有急事吧。”   “哦。”   在几人猜测纷纷的时候,季屿已经踏上了回学校的公交。   冬日里黑得早,这会儿天空已经笼上了一层暗色。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怔怔看着外面的夜色,心中各种滋味糅杂在一起,复杂难言。   又一个站点到了,有乘客下来也有乘客上来。   季屿侧过肩膀,给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女孩子稍稍让了点地方。正准备转回来,就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立马站起来,招呼男人:“叔,你坐吧。”   男人一愣,随即憨憨一笑:“谢谢你啊。”   “不用。”季屿看着他坐好,顺手帮他扶了把拐杖。   男人感激得不行,再次道谢:“真的谢谢你了学生仔,你这校服……是二中的吧,真不愧是重点高中啊。”   季屿被夸得十分不好意思:“没什么的。”   “什么叫没什么,要不是你,我这腿今晚回去铁定得疼……”   腿疼……   季屿浑身一震,这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却仿佛是一道利剑,瞬间劈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   男人后面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季屿紧紧抓着扶手,算上上辈子,十几年了,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和岑景淮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是高二即将开学前的暑假,因为他字写得不错,胡老师打电话让他提前到学校帮忙弄一下黑板报。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整座城市都懒洋洋的。   季屿戴上耳机,一边靠在车窗上打盹,一边听英语听力。   经过一个靠近农贸市场的站点后,车上的人陡然多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转瞬间就盖过了耳机里的声音。   季屿调大音量,抬眸扫了一眼,见没有需要让座的老弱病残,便低下头继续听。   公交车晃晃荡荡地行驶在路上,将他原本的五分睡意催化成了八分。恰好他们学校是终点站,不用担心坐过站。   季屿打了个哈欠,就着耳机里的声音,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尖刻的指责声吵醒的。   “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公德心都没有,让个座能死啊!”   季屿蹙眉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老太太正指着坐在他斜前方的男生破口大骂。   男生个子很高,身形也并不单薄,本应是那种非常不好惹的类型。但他微微垂着头,额前的头发盖住了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灰暗和颓然的气息,看起来就有些可欺了。   许是不想跟老人计较,也许是天生性格原因。   在老太太对他激烈辱骂的时候,他并没有还嘴,这越发助长了老太太的嚣张气焰,甚至开始伸手扒拉他。   “赶紧起来,大小伙子跟老人抢座位还要不要脸?你爸妈都是怎么教的!”   季屿没什么表情地转了回来。   如果今天坐在那里的是个女生,他会去帮忙。可那是一个比他还结实的男生,既然他自己不吭声,那他也没必要插手。   尊重他人选择和命运。   这是他老早就明白的道理。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转过去的那一秒,季屿瞄到了男生放在座位里侧的东西——   一根很新的、看起来没怎么用过的拐杖。   老太太蛮不讲理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告诉你,你再不起来,我今天要是在车上磕了碰了就是你全责!”   季屿忍无可忍,霍地一下站起来,对着老太太举起了手机。   “你干什么?”老太太一脸凶相地转向他,抬手就要去打他的手机,“不许拍!”   季屿后退一步,情绪非常稳定:“刚刚的我也拍了。”   老太太一听,当即就要撒泼打滚:“好啊,你俩就是一伙的。欺负老太太了,都来看看啊,年轻人欺负老太太了。”   “你可以继续闹,我也可以把这几段视频发网上。”季屿丝毫不为所动,仿佛面前不是一个难缠的老太太,而是什么易解的题目。   他垂下眸,声音淡淡,“让网友们看看到底是谁欺负人。”   老太太登时被噎住了。   她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经常刷短视频什么的,知道现在的网络有多发达。一旦这事儿传到网上,搞不好不止她,他们全家,包括儿子女儿小孙子都可能会被网暴。   “不让就不让,还搞这些玩意。”老太太害怕了,强撑着面子唾了一声,拎着手里的包就想往后走。   脚步刚迈开,就被季屿叫住了:“道歉。”   老太太刚想说凭什么,就见他朝自己晃了晃手机。   招数不怕老,有用就行。   老太太铁青着脸,在原地吭哧半天,到底还是咬牙扔下一句:“对不住。”而后趁着公交到站,几步跨下了车。   季屿关掉没点开录制的相机,收起手机,随着人流一起往外面走。   恍惚间,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季屿回过头,就见刚刚他帮了的那个男生抓着拐杖,一边起身一边说了什么。但耳机里的声音太大,他并没有听清。   大概是道谢什么的吧。   季屿冲他笑笑,没多想,直接下了车。   那天他在班级里抄了黑板报;吃了顿胡老师请的肯德基;还收到了宁乐彬送的、他心心念念很久的练习册。   公交车上发生的事就像是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轻而易举便淹没在了岁月的长河中,从此没被想起过。   原来那个男生是岑景淮。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遇到过。   季屿怔怔地走下车,在公交车牌旁站定。   重生后,两人相处的细节不停在脑海闪过,季屿恍然。   怪不得这辈子的第一次见面他那么热络,怪不得他对自己那么好,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么……   他看着微信界面。   刚刚想事情没注意,岑景淮已经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   【年年有鱼】:你在哪?   【年年有鱼】:回学校了?定位发我,有事跟你讲。   【年年有鱼】:我在你们班门口[图片][图片]   【年年有鱼】:不理我了?   【年年有鱼】:小屿?   季屿深吸了口气,那么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季屿低下头,定定地注视着脚下。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小树林,而小树林里被岑景淮埋过一对钥匙扣。   第一次见面则是在公交车上,那么这下面会不会也有什么?   季屿心脏咚咚咚跳了起来,手心也抑制不住地沁出了汗。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紧张了起来。   顾不得外人的眼光,季屿飞快跑到学校小花园,拎起里面的小花锄,直接蹲到公交站牌下面就开挖。   好在这会儿是十年前,容城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的翻新。公交站牌仍旧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绿色牌子,而不是像大城市一样,有大屏幕有坐凳,面积非常大,实实在在是一个站点。   不然他就像是想挖,也不知道从哪里挖起。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回学校了。只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奇怪地看季屿几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季屿浑不在意,握着小铲子绕着站牌不停地往下挖。   然而他好像猜错了,十分过去了,坑已经很深了,却什么都没挖出来。   没有么。   季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失望也有释然。   他又一铲子挥下去,因为心不在焉,落下的方向有点偏了。正懊恼着,铲子尖却陡然一顿,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季屿浑身一震,忙点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强光之下,盒子的一角清晰地显现了出来,跟小树林里埋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不受控制开始颤抖的手,一点一点将盒子挖了出来。   十年过去,不出预料的,盒子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湿润的泥土,好在还没有完全塌陷。   季屿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抱着盒子去了小花园。将花铲放回原位,这才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慢慢地、无比珍惜地掀开了盒盖。   跟小树林那个盒子的光华璀璨不同,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很简单,只有一个胖墩墩的绿色小鱼玩偶。   看起来又萌又可爱。   只不过在地下放置的时间太长,身上的颜色已经有些斑驳,尾巴那里还秃了一块。   季屿轻轻抚摸着软乎乎的小鱼,鼻子酸酸的。   岑景淮埋这些东西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鱼的肚子,正想要把它拿到路灯下仔细看看。一道机械音忽然响了起来——   “毕业快乐,季屿。”   季屿愣住了。   小鱼居然还会发声的吗?   除了这个它还会不会说别的?   季屿正想要再戳一下,肩膀忽然被揽住了。紧接着一只大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他的脸扳了过来。   岑景淮含笑看着他:“回去做卷子?”   季屿微微偏过头没说话。   岑景淮又问:“为什么生气?”   季屿还是没说话。   “刚刚在包厢里我没撒谎,”岑景淮摸了摸他的脸,莞尔,“我初吻确实不在了。”   季屿呼吸一窒,半晌闷闷地“哦”了一声,扭头躲开他的手:“随便你,我要回教室了。”   说完,站起来就要离开。   刚迈开步子,手腕就被攥住了。   岑景淮手掌用力,重新将他拉了回来。   “傻子,”岑景淮捧起他的脸,含笑看着他,“除了你我还能谁接吻。”   什么?   怎么会是自己?   而且他这是什么意思……   季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下一秒,熟悉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   “我喜欢你。”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第50章   这声迟到十年的告白, 到底还是跨越了两辈子,传到了该听的人的耳朵里。   原来他没猜错。   岑景淮喜欢他,真的喜欢他。   怪不得。   季屿眸光颤动, 用手指细细描摹着他的脸部轮廓,眼圈倏地红了。   怪不得上辈子出车祸时, 明明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是他、最危险的是他,活下来却也是他。   是岑景淮,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   “你……”季屿吸了吸鼻子, 正沉浸在感动中不可自拔, 手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   他低下头, 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玩偶就已经被岑景淮生生用蛮力扯了过去。   “这什么玩意?”岑景淮咬牙, 那模样看起来恨不得把这条小鱼生吃了。   万万没想到,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 下一步就是水到渠成的告白。他连怎么说、在哪里停顿都想好了, 却被一条鱼抢了先。   这上哪说理去?!   岑景淮微笑:“这破玩意谁送的?”   季屿:“……”   啊这, 要不要说呢,就是你送的啊。   季屿目光奇异地看着他, 没吭声。   岑景淮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了正宫的体面, 没当场跟假想中的情敌开撕。只不过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子茶味儿。   “掉色的玩偶也送得出手, ”他嗤了一声,“随便在哪捡的吧?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像我, 要么不送, 要么就送精心订制的。”   季屿:“……”   啊这啊这, 还跟自己拉踩上了。   季屿无奈,将小鱼玩偶抢回来, 珍惜地摸了摸:“别瞎说,不是谁送的,这就是我自己的东西。”   岑景淮信他才有鬼。   毫不夸张地说,就他们的关系。季屿有几条内裤、都是什么色的他都一清二楚。如果这条鱼真是他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季屿对他撒谎了。   好得很。   岑景淮冷笑,自己就稍微离开那么一小会儿,家就被偷了。   “你不用瞒着。”岑景淮继续微笑,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甚至主动戳了下小鱼的尾巴。虽然表情很嫌弃就是了,“这种事我无所谓的,反正他们再怎么都比不上我。”   季屿猛点头,顺着毛捋:“是的是的。”   岑景淮:“他们能有我个子高?有我会翻墙?有我对你好?”他顿了顿,佯装不经意道,“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   季屿:“……”   说好的无所谓呢?   季屿实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又不想他多想。干脆釜底抽薪,直接换了话题。   他就近坐到花坛边缘,借着伸出来的花枝遮挡住自己的半边脸。酝酿片刻,方才忍着羞赧轻声问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岑景淮还在想着远方的不知名偷家贼,闻言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什么?”   季屿抿了抿唇:“你说只和我……”剩下的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含糊道,“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已经七点多了,昏暗的路灯下,季屿发红的耳根子并不十分清晰,却也能窥知一二。   岑景淮在他身边坐下,将那个碍眼的玩偶往旁边拨了拨,握住季屿的一只手把玩,懒懒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季屿将信将疑:“那我们也……”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也没那什么过啊。”   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   岑景淮闻言,笑了:“谁说没有?”   季屿:“???”   季屿:“!!!”   什么?!   竟然真的亲过吗?   他怎么不知道?!   季屿努力回想,但一点印象没有。要不是他确定自己脑袋好好的,甚至刚想起十多年前的事儿,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什么时候有的?”季屿顾不上害臊了,现在他只想把一切弄清楚。   岑景淮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季屿忍不住催促道:“说啊。”   岑景淮啧了一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季小屿,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吗?”   “哪里过分。”季屿拍开他的手,不赞同地嘟囔了一句。   “初吻都记不住还不算过分?”   闻言,季屿略略有些心虚。   他仔细打量着岑景淮的神色,见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不像是在乱讲,登时迷糊了。   难不成这是重生后遗症?   上天给了他一个重新跟岑景淮的机会,相应的,也会收回他们之间相处的重要片段?   眼见自己越想越偏,就差往科幻上脑补了。季屿忙摇摇头,打断了脑子里的思绪。   “那你怎样才会告诉我?”   这么上道?   岑景淮轻笑,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意有所指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季屿:“……”   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季屿想了想,主动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而后眼巴巴地望向岑景淮。   岑景淮便宜照占,嘴上却是不松口:“就这?”   这还不够吗?   季屿想了想,为了一个答案,豁出去了。   他左右看看,见四下里无人,伸手抱了抱岑景淮,在他耳畔小声道:“行了吗?”   季屿不知道,老狗逼之所以叫老狗逼,精髓就在那个“狗”字上。   岑景淮被季屿的主动弄得浑身飘飘然,看着他温顺的小模样,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更想欺负他了。   “我觉得不行。”   季屿:“……”   还有完没完了?!   季屿往后退了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生气了?   也是,刚表白第一天,以季屿慢热的性格,这进展确实有点快。   岑景淮反握住他的手,正想见好就收,衣摆处忽然传来一股小小的拉力。   他低下头。   季屿握着他的衣角晃了晃,然后叫了一声:“淮哥。”   顿了顿,又小声道:“哥。”   没人能抵挡季屿的撒娇公式,至少岑景淮不能。   他暗暗吸了口气,强忍把他抱进怀里揉揉的冲动,终于开了口:“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   季屿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有些不敢置信地重复道:“那时候?”   不对啊,那会儿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给岑景淮补习,根本没有条件、也没有想法和他亲密接触啊。   季屿将信将疑:“真的?”   难不成是他睡着后的事?   不对,季屿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   就岑景淮这个骚包的性格,只会把他摇醒了直接亲,压根不会干出偷亲这种事。   “骗你做什么。”想起当时的场景,岑景淮莞尔,没再逗他,“还记那家小龙虾店吗?”   季屿立马点头。   当然记得,那是他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小龙虾,虽然有点辣。   “他们当时送了四罐啤酒,你自己喝了三罐。”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季屿已然明白了。   接吻那事儿必然发生在他喝酒后。   季屿悚然:“我……我喝醉了?”   岑景淮笑了:“你说呢。”   妈耶。   季屿都不知道自己酒量那么差。   只是……   他有些可惜地抿了下唇,第一次接吻呢,他居然什么都不记得。   为什么会亲上、亲了多久、事后又说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一点记忆都没有。   季屿心里有点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真好,没有别人,也不存在会错意。从始至终,岑景淮说的一直是自己。   “以后少在外面喝酒。”岑景淮屈指敲了下季屿额头,哼笑一声,“不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季屿捂住被敲的地方,下意识道:“你又不是别人。”   话音落下,他自己先愣住了。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全心全意地信任岑景淮了吗?   所以才会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喝酒,而丝毫不担心之后的事。   这句话着着实实取悦了岑景淮,他挑起季屿的下巴,含笑看着他:“不是别人……那是什么人?”   季屿脸颊热了热,没回答。   “问你呢,”岑景淮流氓似的顶了顶他的膝盖,“怎么不说话。”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的时候没什么,一旦摊开到明面上说就有些羞耻了。   季屿别开眼不看他:“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岑景淮脸庞压低,呼吸轻轻撩过季屿的唇,“怎么,亲过就算了,连个名分都不想给?”   季屿心跳得厉害,下意识就要离他远一点,后腰却被紧紧按住,根本动弹不得:“那……”他垂下眼,“那又不是我主动的。”   “你不记得了怎么知道不是你主动的?”   岑景淮眼含揶揄:“说不定就是你酒劲上头,将我扑倒然后这样那样的呢。”   季屿立马反驳:“我才不会!”顿了顿,理直气壮地加了一句,“反正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是没做过!   看着他略有些得意的表情,岑景淮一笑:“没关系,我记得,可以随时带你复习。”   季屿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什么复……”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吻住了。   季屿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一道强大的电流顺着脊椎一直向下,电得他浑身酥-麻,手脚发软。   心脏咚咚咚的几乎要跳出胸腔,季屿重重喘了两声,下意识抓住了岑景淮的胳膊。   岑景淮低笑。   按住他的后脑,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唇角。而后含住他的唇瓣,细细地辗-转-厮-磨。   舒服,很舒服。   季屿心里咕噜咕噜冒着泡,几乎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   “季老师,”岑景淮贴着他的嘴唇,哑声道,“现在肯给名分了吗?”   季屿的大脑已经处于完全当机状态,过了半晌才理解他的意思,含糊应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岑景淮轻轻抓住他后脑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你不明说我怎么知道。”   季屿说:“给、给的。”   岑景淮笑了,将他额前的头发拨到一边,又问:“那我现在是什么人?”   季屿睫毛颤了颤,感受着他手心滚烫的热度,那三个字忽然就不觉得难以启齿了。   真好啊,他们没有错过,他也还好好活着。   季屿抬眸,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两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的人,轻轻地、毫不迟疑道:“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   “乖。”岑景淮喉结滚了滚,再不犹豫,低头深深吻住了他。 第51章   这一次, 岑景淮再无顾忌。   他强势按住季屿的腰,将他揉进自己怀里,肆无忌惮地亲吻。   季屿抓着他的胳膊, 被迫仰起修长的脖颈承受着。若不是后面有岑景淮的手支撑着,恐怕整个人都要滑到地上了。   一吻完毕, 季屿软得几乎要坐不住,靠在岑景淮身上剧烈地喘息。   哪有这么接吻的。   季屿迷迷糊糊地想,等下要跟他好好提一提, 像最开始那样温温柔柔的多好, 又舒服又温情。哪里像现在这样……   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恍惚间都有种自己会被他拆吃入腹的错觉。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季屿疑惑抬眸,就见岑景淮正揶揄地看着他:“季小屿。”   他指尖在他滚动的喉结上轻轻一划, 恶劣道:“你刚刚把什么咽下去了?”   季屿一怔, 随即刷的一下, 脸色爆红。   岑景淮见他红着脸, 恨不得一头扎进花园里再也不出来的模样。忍了又忍, 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屁啊。”季屿恼火地踩了他一脚, 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不就舌吻了一下,有什么可害臊的。   退一万步讲, 岑景淮难道就没咽吗!   餍足的男人十分好说话。   岑景淮动也不动的任他发泄, 扣住他的手叹息着道:“是我的错。”   季屿诧异地眨眨眼,他听到了什么?   狗东西竟然主动认错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他下意识往天上看了一眼, 然后才想起来现在是晚上。   岑景淮摸摸他滚烫的脸颊:“亲得太少了, 才会让你这么点小动作就害臊。放心, 以后肯定不会了。”   季屿:“……”   他就知道!   而且——   季屿不服气地反驳:“哪里少,不都三次了。”   演电视剧都没这么快的!   岑景淮说:“喝醉的那次不算。”   季屿:“?”   “为什么?”   “你都不记得了。”   好像很有道理, 但那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   季屿抿了抿唇,小小声:“那你告诉我不就得了。”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那天他们是怎么亲的、又亲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像今天的那么……激烈。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岑景淮挑眉:“想知道?”   季屿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这可怪不了他了。   岑景淮笑了,在季屿期待的眼神下,慢条斯理道:“那天你主动坐在我腿上,抱住我的脖子,非要亲我,然后……”   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季屿捂住了嘴。   “别说了。”   季屿脑袋都要冒烟了,他是想弄清楚大概情况,但不是具体细节。   况且……   他瞪了岑景淮一眼,虽然那天的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以他的性格,是绝对绝对不会主动去撩拨的,这人分明就是故意在耍他!   季屿深吸了口气,不想再跟他单独呆在一起了,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站起来看了眼时间,刚想说上晚自习了,他们还是先回去吧。不经意瞥到斜上方那个硕大的摄像头,登时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岑景淮见他呆呆仰着脸,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又想去亲他了,“看什么呢。”   “那里,”季屿抬手往上指了指,面色惊恐,“那里有摄像头。”   就这?   岑景淮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见他这样,季屿顿时急了:“我们刚刚肯定在摄像范围内,万一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呗,”岑景淮握住他的手,牵着他慢悠悠地往教学楼走,“怎么,你还想让我给你当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季屿:“……”   地下情人是什么鬼?!   季屿拍了一下他胳膊,刚想让他正经点。说正事儿呢,口嗨什么。就听见岑景淮道:“放心吧,那个摄像头是坏的。”   “真的?”季屿将信将疑。   还有这么巧的事?   “真的,”岑景淮轻笑,“骗你你亲我一下。”   季屿咬牙:“岑!景!淮!”   “好了不逗你了。”岑景淮捏捏他的脸。   岑景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想摸摸碰碰季屿。倒不是占他便宜,就是单纯想要跟他亲近。   “咱们学校大部分摄像头都不能用。”   有这种事?   季屿还是第一次听说:“你怎么知道?”   “猜的,”岑景淮抬手替他挡开旁边伸出来的树枝,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要是这玩意真那么好用,教导主任也不至于天天提着手电去操场上抓早恋了,守电脑前不就得了。”   季屿想想也是。   总算松了口气。   岑景淮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我那么见不得人?”   闻言,季屿稍稍心虚了一下。   现在同性恋虽然还是小众,但也可以领证了。他倒不是怕歧视什么的,只是从小到大当好学生习惯了,基本没做过出格的事。   冷不丁早恋了,心态还一时之间有些转变不过来。   再加上性格原因,他是真的没有考虑过公开两人的事。   可岑景淮不一样,他向来张扬不喜欢掩饰,自己这样对他好像确实有点不公平。   小鱼玩偶抓在掌心毛茸茸的,在这微凉的初冬夜里给他带来了一丝暖意。像是前世的岑景淮跨越时空轻轻抱了他一下。   季屿停下脚步,深深看着他。   两人此时刚好走到教学楼的拐角处,旁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荔枝树,可以完全遮挡住他们的身形。   “怎么了?”岑景淮朝四周扫了一眼,挑眉看向季屿,开玩笑道,“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坏……”   一句话还没说完,肩膀忽然轻轻搭上了只手。   岑景淮愣住了。   “岑景淮。”季屿叫他的名字,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红了,但眸光仍旧直视着他没有移开。   “嗯。”岑景淮应了一声,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声音轻轻的。   “刚刚忘记说了,”季屿鼓足勇气,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而后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羞涩且坚定地道,“我也喜欢你。”   两人回去的时候,第一节晚自习已经过半了。   在班级门口分开,岑景淮还有些依依不舍的。   忍不住就开始发散思维,埋怨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怎么就没好好学习呢,如果他也是学霸,就能跟季屿一个班了。   那在课桌底下牵个小手、趁同学不注意亲个小嘴什么的,岂不是特别方便。   可惜了。   岑景淮暗自叹息,又一次产生了想把一班和二班之间那堵墙砸掉的冲动。   “那我先进去了。”   刚刚才对岑景淮表白过,这会儿季屿脸颊还是红扑扑的。在走廊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爱。   岑景淮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到底还是顾忌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老师同学,没有动作。只朝他伸了伸手。   季屿先是一愣,随后也伸出了手。   “进去吧。”岑景淮勾了勾他的指尖,低声道,“放学见。”   季屿说:“放学见。”   转身走进了教室。   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朝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恰好看到岑景淮站在那里冲他笑。   季屿也跟着笑了,挥挥手,对他做了个“赶紧回去”的口型。   岑景淮点头表示知道,又看了他两眼,这才恋恋不舍地消失在了小窗口上。   季屿心里甜滋滋的,只觉得浑身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了。   原来谈恋爱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不,因为那个人是岑景淮,所以才会觉得快乐。   真想赶紧放学啊。   他捞起抱枕抱在怀里,忍不住又翘起了唇角。   “偷偷乐什么呢?”   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季屿抬起头,不满地看着宁乐彬:“干嘛?”   怕打扰其他同学学习,宁乐彬趴在他耳畔小声道:“老胡刚过来了,找你没找到。让我转告你,等你回来去办公室一趟。”   季屿忙直起身:“有说是什么事吗?”   宁乐彬摇头:“没有。”   季屿冲他比个了“OK”的手势,说:“我知道了。”将抱枕重新放回凳子上,起身离开了班级。   他猜应该是学校给他的竞赛奖金终于确定下来了,不知道会有多少。季屿期待地搓搓手,等钱到账就可以给岑景淮买礼物了。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但季屿仍旧礼貌地在门板上敲了两下,这才走了进去:“老师,您……”   剩下的话在看到桌子旁站着的那个人时,戛然而止。   他滞了滞,才迈开步子走过去:“爸,你怎么来了?”   季父正在听胡老师夸季屿,被吹捧得飘飘然,脸上满是笑容。   他这个大儿子虽然不怎么讨喜,成绩却没得说,不管在哪儿都特别给他长脸。   刚想谦虚几句,就听到了季屿这话,眉头顿时蹙了起来。什么叫怎么来了,难道没事他就不能来?   季父本想说教一番。   这年头光会念书没用,得能说会道,将来出社会了才混得开。但想到这不是在家,而是在办公室。只得咽下到了嘴边的呵斥,摆出一副和蔼的样子:“你几个月不回家,当然是来看看你了。”   这话说的像是季屿故意不回家似的,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在。闻言,顿时诧异地转了过来。   他们的年级第一这么叛逆吗?   这要是上辈子的季屿,保准听不出其中的深意。这辈子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一直呆在学校,但好歹多活了十年,不至于连这点小心机都瞧不出。   “谢谢爸,”季屿笑笑,装作不经意地道,“刘阿姨的爸妈走了吗,我的房间腾出来了?那我下个月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季父:“……”   季父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朝自己射了过来,顿时觉得脸皮火辣辣的,恨不得捂住季屿那张坏事的嘴。   胡老师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忙起身道:“我带你们去小会议室,那里安静,方便说话。”   说完,给季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却没再跟季父说什么。   实际上胡老师也挺生气的,他单知道季屿是重组家庭,却不知道他爸对他是这个态度。   什么玩意!哪有这么往亲儿子身上泼脏水的。   这就是看在季屿的面子上,不然他高低得唾两口。   季父接下来想说的话也不好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胡老师这个举动正中他下怀,赶紧拎包跟了上去。   “就是这里。”胡老师推开一间空教室的门,对季父道,“季屿爸,你有事好好跟季屿谈。他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又是竞赛又是出门帮我办事。今天还搞这么晚才回来,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季父敷衍道:“行,谢谢老师了。”   胡老师说:“不客气。”迈步往外走。   离开之前,不放心地悄声叮嘱季屿:“有事就喊我。”   总觉得他这个爸不怎么靠谱的样子,万一对季屿动手了怎么办。   季屿就说他爸怎么没因为他逃自习的事发火,原来是班主任帮他遮掩了。   季屿心下感动,点点头,同样悄声道:“好。”   胡老师刚走,季父就迫不及待开口道:“最近怎么样?”   季屿没有跟他寒暄的心思,说了句“挺好的”,就又问道:“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季父尴尬了一瞬。   他本来想跟季屿叙叙旧,先打一下温情牌,等父子间气氛好点了再提那件事的。奈何季屿直接跳过前面的步骤,直奔主题了。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反正这是亲儿子,还不是随便他想怎么样。   季父瞬间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他将包放到旁边的空桌子上,对季屿道:“家里确实出了点事。”   季父叹了口气,面上显出些许颓丧:“你刘姨瞒着我将家里的钱都借出去了,爸爸的工作也不顺利。我听说你比赛拿了十万奖金?”   他殷殷看着季屿,终于说出了跑这一趟的真实目的:“你小孩子家家的拿那么多钱也不安全,正好借给家里应应急。等爸这边凑手了就还你,你看怎么样?” 第52章   季屿没说话, 只定定看着他爸。   饶是季父脸皮再厚,被他这么眨也不眨注视着,也有些顶不住。   他皱了皱眉, 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几个月不见, 自己这个大儿子就变了。脸还是那张脸,性格也照样不讨喜,身上的气势却更足了。   不像是青涩的高中生, 反而像是跟他地位平等的成年人。   季父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有心摆出家长的架势, 但一想到这小子向来吃软不吃硬, 便硬生生咽下到了嘴边的呵斥,温和道:“爸爸不是在跟你要钱, 家里也不差你那十万块。不说别的, 你长这么大都花了不知道多少个十万了。”   季父在单位里虽然只是个小领导, 身上的官腔却很重:“就是想着你高三了, 应该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手里拿那么多钱反而不好。再加上家里最近也有点紧,正好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   季屿笑了, 他爸真是把他当孩子哄了。   自己得在哪儿了,全被他得了吧。   被至亲的人这么算计, 季屿并没有生气, 他所有的气都在上辈子生完了。如今只剩下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季屿甚至有闲心想,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岑景淮, 恐怕早把他爸怼得怀疑人生了吧。   可惜自己没有那份功力。   “你笑什么?”等半天没等到满意的回复, 反而见了个莫名其妙的笑, 季父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对劲。   换做往常他这么说,季屿早乖乖把奖金递过来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因为自己不让他回家生气了?   这孩子实在是有点不懂事。   要是有办法他也不会这么做, 那不是家里住不开么,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他?是他不想换大房子么,还不是因为要养三个孩子得处处算计着花钱。   季父蹙眉,刚想说什么,季屿就开了口。   “奖金我不会给你。”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在季父瞪着眼想说什么的时候,抬手打断了他,“你的老婆孩子你自己养。”   “我的钱只会给自己花。”   又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还有岑景淮。   季父气极:“你!你怎么那么自私?”   季屿说:“可能是随了根吧。”   “别再来找我了,”他平静地看着季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以后的学费生活费不用你管,反正你之前给的那点也不够,我自己解决。同样的,你家的那些事你也自己解决。”   季父不敢置信地看着季屿,见他不像是赌气的模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跟我断绝关系?”   “那倒没有,”季屿实话实说,“等你老了我会按时给你打赡养费的。”   他记得初中之前他对他的好。   但也记得他上辈子因为季峰无休止地向自己伸手要钱。   更记得他在妈妈去世不到三个月,就跟别人结婚组建了新家庭。   所以就这样了。   与其眷恋那点再得不到的亲情,不如断得干干净净。   他爸有了新老婆新儿子,他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小家,彼此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   季父愣住了。   一开始听见季屿说什么自己的老婆自己养,他只觉得儿子这是在跟自己闹脾气。然而现在,对上他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季父忽然明白了,季屿是认真的。   他确实没喜欢小儿子那么喜欢大儿子。   但季屿也是他的孩子,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从牙牙学语到青葱少年,是他的骄傲,也是他平凡人生中最值得炫耀的部分。   季父先是恐慌,他们可是父子,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明明季屿之前是很听话的。   恐慌之后就是无尽的羞恼。不就是跟他拿点钱过渡一下?他是他爸,季峰是他亲弟弟,又没花在外人身上,他这是什么态度!   以后老了还能指望得上他么!   “我看你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季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力道大得桌面都震了三震,“你这叫什么?这叫不孝!你同学和老师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果然,他爸还是他爸。   季屿将季父刚刚的神态尽收眼底,脸上是看透一切的了然。   那点短暂的温情永远比不过切实的利益,哄骗不成就威胁上了。   “那你呢?”季屿反问,“你单位的人知不知道你跟上高中的儿子要生活费?”   季父呼吸一窒,霎时哑然。   季父爱面子,季屿这一招直接掐住了他的死穴。   “别再来找我了,”季屿站起来,“我的钱要留着当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不管怎样都不会给出去的。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心思,不如想想怎么把借出去的钱要回来。”   季父急了:“你现在也用不上那么多啊。”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季屿握住门把手,“不然我真的要去你们单位问问,是不是发不出工资,让员工都养不起家了。”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季父有心追上去再跟他说说,然而一想到季屿冷冷淡淡的眼神又偃旗息鼓了。   算了,这孩子现在好赖话听不进去。他先让他缓缓,等放假了再说。   他就不信了,月假他可以不回家,寒假那么长他还能不回去?   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么想着,季父也不着急了,拎着包施施然走出了教室,连个招呼都没跟胡老师打。   正好胡老师也不想跟这么个糊涂蛋说话。   他仔细打量着季屿的面色,见他神态自若,浑身上下不见一点负面情绪,顿时松了口气。马上期中考试了,可不能因为他影响季屿的成绩:“老师这边没什么事了,回去自习吧。”   顿了顿,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告诉你,咱们学校的奖金数额商量出来了,八千块,应该马上会打到你卡里。”   八千啊。   季屿眼睛亮了:“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他们学校毕竟是公办的,经费有限,做不到像私立高中那么财大气粗。八千块已经不少了,省点能花很久呢。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卡里可是连八百块都没有。   季屿喜滋滋地回了教室,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悦,看得宁乐彬直接误会了。   “瞧把你美的,你爸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季父之前来给季屿开过家长会,因此宁乐彬是见过他的。刚刚不经意往走廊上瞥了一眼,一眼就认出来了。   季屿愣了一下。   这才注意到他爸嘴上说着关心他,实际上来看他连点水果都没带。   也是挺讽刺的。   季屿摇摇头,懒得再想那些破事,说:“没,是比赛奖金快发下来了。”   “哎?”宁乐彬诧异,难道自己认错人了?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只见过一面。   正想再问问,季屿就岔开了话题。   他随手翻开一本书挡在前面,小声问道:“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要是说这个,他可就不困了啊!   宁乐彬期待地搓搓手:“去学校旁边那个五星级酒店吧,我想吃自助。”   季屿说:“可以,那下周六?”   宁乐彬一拍掌:“好!”   放学铃恰好到处的响起,他收拾好书包,正想大声赞美金主爸爸的慷慨。一转眼直接傻了,不是,他那么大一个同桌呢?   教室外,被他惦记的同桌已经找男朋友去了。   “出来得这么快……”岑景淮握住他的手,挑眉道,“想我了?”   确实想了。   季屿耳根子红了红,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他现在总算知道老师为什么会反复强调不准早恋了,因为真的很影响学习。就像他现在这样,脑子除了岑景淮,其余什么都装不下。   岑景淮被他乖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立马把他抱在怀里亲一亲才好。   可操场上还有那么多人,他再不要脸也没有在别人面前直播的爱好。   岑景淮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冲动,将季屿的手又攥紧了些:“今晚来我宿舍?”   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季屿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道:“不了。”   “放心,”岑景淮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不欺负你。”   他嗤了一声,十分看不起寝室的环境:“就宿舍里那个破几把床能干什么,动两下就塌了吧,而且……”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脑袋冒烟的季屿捂住了嘴。   “岑景淮!”   岑景淮笑了,借着墙体的遮掩在他手心里亲了下:“开玩笑的。”   他含笑看着季屿:“来吧,不然我今晚就要睡不着了。”   理智告诉季屿不要答应,孤男寡男热血上头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许是岑景淮的笑太温柔,也许是他自己本就不坚定。季屿抿了下唇,到底还是轻声道:“好。” 第53章   回宿舍的后半程,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十分有默契似的,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钥匙在锁孔中飞快转动,咔嚓一声打开了紧闭的寝室门。   季屿先一步跨进去, 不等将书包挂到床栏上,腰间骤然一紧。下一秒, 视线一阵颠倒,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岑景淮压在了门板上。   灼热的吻急不可耐落地在唇上, 又深又重, 像是要把他吞下去。季屿深深地喘-息, 攀住他的肩膀随着他一起沉沦。   走廊上的喧嚣声不断,是跟在他们后面回来的学生。脚步声在耳边来来回回, 带来了另一种感官上的刺激。   季屿脸颊潮红, 无力地抓着岑景淮的胳膊, 既想他停下来又想让他继续。直到后腰一凉, 宽松的校服衣摆被掀起, 一只灼热的大掌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季屿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岑景淮似是也才反应过来。   恋恋不舍地在他唇上又亲了两口,这才哑声道:“抱歉, 有些情不自禁。”说是这么说的, 手却没挪开。   季屿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呼吸急促。半晌, 才含糊吐出了两个字:“没事。”   岑景淮看着他红透了的耳垂, 轻笑:“没生气?”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季屿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摸一下腰而已,又没怎么样。他们俩是情侣, 做这种事不是应该的么。   “哇哦。”看出他的想法,岑景淮吹了声口哨, “想不到啊季小屿,玩得还挺野。”   他覆在季屿后腰的那只手动了动,低声:“那到什么程度才会生气?这样,还是这样?”   在他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季屿身体一颤,慌忙按住了他的手。   “懂了,那里不行。”岑景淮低笑,坏心眼地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腿,“为什么?”   这要他怎么说?   季屿脸颊滚烫,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岑景淮看着他纠结羞赧的小模样,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将脸埋在他颈窝里,闷声狂笑。   季屿:“……”   季屿这才反应过来他并没有想怎么样,只是在逗自己玩。登时怒了,正要把他推开,就被揽住了。   “别动,”岑景淮深深吸了口他身上清淡的肥皂香,“让我抱会儿。”   真是奇怪,明明只是半节晚自习而已,却像是很久没见了一样,想他想到他不行。   岑景淮这样,季屿又何尝不是。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季屿先放开:“快熄灯了,先去洗澡吧,不然等下时间不够用了。”   岑景淮理智上知道他说得对,可就是舍不得放手。   好容易才克制住再去亲亲他的冲动,在他头上薅了一把:“去吧。”   “你先去。”季屿整理了一下被揉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我洗漱用品还没拿过来。”   岑景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打铃。”   季屿“嗯”了一声,不明白他说这个干什么。   岑景淮含笑看着他,邀请道:“时间不够用,不然咱俩一起?”   季屿:“……”   他就知道!   以这人的尿性,哪怕不真做什么也要口嗨两句。   季屿懒得理他,握住把手拉开门:“洗你的吧,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留下岑景淮一个人站在原地,良久才“啧”了一声:“不好忽悠了。”   当天晚上,两人躺在了一张小床上。   好在这会儿是冬天,挤一挤反而更暖和。   季屿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不知道是接吻消耗了太多热量还是怎么的,脑袋刚沾枕头不久就睡着了。   倒是岑景淮一直没睡。   若不是季屿这会儿就窝在他怀里,清浅的呼吸打在他耳畔,他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美梦。   季屿是他的男朋友,真的变成了他的男朋友。   岑景淮低头,就着微弱的光线看了季屿很久很久。直到他呓语一声,又往这边靠了靠,方才揽住他睡了过去。   宿舍的床只有一米二,他们俩个子又高,饶是睡前贴在一块儿,睡着后也难免因为身体舒展不开而换姿势。   岑景淮还好,当运动员那些年锻炼出来了,基本不怎么动。   季屿就不一样了,被子都蹬掉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鼻子就有些发堵。   “感冒了?”岑景淮听他说话声音不对,开口问道。   “没。”季屿喝完最后一口豆浆,一边端起餐盘往外走一边道,“应该就是刚起床的原因,没事。”   岑景淮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脸色,见没什么不对的,便放了心。   谁知他这心放得太早了。   早自习开始不久,季屿就觉得浑身发热,连鼻子里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他迷迷瞪瞪地爬起来,用胳膊肘捅了捅宁乐彬:“你体温计还在不?借我用用。”   “你发烧了?”宁乐彬吃了一惊,忙放下书本探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是有点烫。”   “是吧,”季屿自言自语,“我就说我没感觉错。”   “你……”宁乐彬摸出桌洞里的体温计递给他,嘴唇张张合合良久,方才吭吭哧哧地憋出一句,“你也悠着点。”   晚上不在自己寝室,反而跑去跟岑景淮一起睡,第二天早上就发烧。这干了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   宁乐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季屿,实在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恋爱脑的一面。   怎么就非得由着岑景淮,拒绝两个字是烫嘴还是怎么!   季屿没听出他的深层含义,以为他在说自己不回宿舍的事,“嗯”了一声,把体温计里的水银往下甩了甩,夹在了腋下。   宁乐彬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简直要愁死。   可他又没办法帮季屿换个清醒的脑子,蹙眉思索半天,总算想出了个主意。   既然他们俩在一起这个主观条件没法改,那就从客观条件上下手!   为什么发烧?   那肯定是技术不好。   技术不好怎么办?当然是学了!   想到这里,宁乐彬深吸一口气,做贼般地掏出手机。暂时抛却了直男的尊严,点进了某小视频网站。进入同性分类,开始一个个下载。   季屿不知道他同桌即将带给他一场多么大的震撼。   他们班有备用药箱,里面有许多常用药,都是班费买的,可以随便用。他翻出一盒感冒药,抠出几粒就着水服了下去。   许是药里面有安眠成分,不一会儿,季屿就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反正现在也不用拼命学习,他打了个哈欠,没有抵抗这股汹涌的睡意,重新趴回了桌子上。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宁乐彬在耳边说了什么。但脑袋昏昏沉沉的,实在清醒不过来。   季屿无意识应了两声,翻了个身放任自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一整天,季屿一直是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的,连饭都是宁乐彬帮忙打回来的,精力十分不济的样子。   好在他年轻,身体素质也不错。这场感冒虽然来势汹汹,倒也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等到晚上放学,他的烧已经完全退了。   就是鼻子还有点堵,嘴巴也总是发干。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   季屿无意识舔了下唇,没注意到身后宁乐彬欲言又止的神情。拎着装满卷子的书包,跟岑景淮一起回了宿舍。   “还难受么?”   寝室里,岑景淮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要不要去校医室让医生看一下?”   “不用,”季屿喝了口水,不甚在意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赶紧去洗澡,洗完了回来做卷子。”   岑景淮:“……”   想谈一场不掺杂学习的恋爱怎么就那么难!   岑景淮叹了口气,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任命地拿着换洗衣服去了卫生间。   外面,季屿将岑景淮今天记录的难点看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后,又整理了一遍今晚要讲的内容。见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知道他快洗完了,百无聊赖地拿出了手机。   因为生病,他今天一天都没怎么上网。   本来想上微博浏览下新闻,谁知一打开,就看到微信上有好几条新消息。   谁给他发的?   季屿诧异。   难不成是他爸又来纠缠了?   季屿蹙眉点进去,却发现竟然是宁乐彬,时间显示在下午。   季屿更疑惑了。   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非得发微信。   他打开两人的对话框,发现是几条视频和一条留言。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加油。   这都什么跟什么。   季屿没弄明白,干脆点开了第一个视频。然后就在猝不及防之下,遭受到了猛烈的视觉冲击——   两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正抱在一起,啃得难舍难分。   季屿当了两辈子书呆子,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瞬间傻眼,手机砰地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直到甜-腻的呻-吟从听筒里泄露出来,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视频关掉。   然而还没碰到手机,一只大手就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岑景淮将湿毛巾扔到一边,饶有兴致看向屏幕:“你在看什么?”   季屿:“!!!!”   怎么就那么寸,偏偏被他撞到了啊!!!   季屿尴尬地恨不得一头钻到地缝里,他脚趾在地上抠了又抠,终于积蓄起一点力气。正要把那个糟心的视频关掉,手机就被岑景淮拿了起来。   “这就是今晚要学的内容吗,”他惊叹,头一次这么积极,“老师,我马上学。”   季屿:“……” 第54章   学个鬼!   季屿羞愤欲死, 一把夺过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关上了视频。   然而画面和声音是没了,残留的影响却还在。   季屿头都不敢抬, 头一次开始封建迷信。在心里把自己认识的神都拜了个遍,暗暗祈祷这一页能快点翻过去。   偏偏岑景淮是个狗的, 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哪可能不借题发挥。   “你看完了?”他啧了一声,作势要再次点开视频,“我还没看清呢, 他们亲了后又干什么了来着?”   季屿忙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   岑景淮挑眉:“怎么, 你想亲自给我讲?倒也不是不行。”   季屿:“……”   季屿瞬间头皮发麻。   现在还是亲自讲, 万一待会儿要他亲自示范呢?   想到那个画面,季屿头顶都要冒烟了。   他闭了闭眼, 也不管会不会弄坏了, 直接抓起手机往旁边一扔。咚的一声, 手机落到床上, 陷入了柔软的枕头里, 彻底离开了视线之外。   季屿松了口气,社死感也消退了不少。   他磕磕巴巴地跟岑景淮解释:“那什么, 我说不是我想看的你信么?”   岑景淮笑了,他点头:“嗯, 视频在你手机里, 也是你点开的,但你不想看。”   季屿:“……”   季屿抓起冰凉的矿泉水瓶贴了贴滚烫的脸颊, 简直要冤枉死:“真不是我, 是宁乐彬, 他发我的,我压根不知道。”   闻言, 岑景淮的眼睛顿时眯了眯:“他给你发这种视频?”   “是啊。”季屿没听出其中的危险意味,一门心思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要不然我哪来的这玩意。”   现在净网活动那么厉害,他想看都不知道上哪找。   “他是gay?”岑景淮觉得这问题严重了,难不成还有隐藏的情敌藏在季屿身边?   是他大意了。   岑景淮冷笑,他就说季屿那么好,哪会有人不动心。瞧瞧,这不又抓住了一个。   “不是。”季屿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他喜欢女生。”   岑景淮一百个不信。   喜欢女生会看钙片?这直男妥妥是装的!   “他对你有意思吧。”岑景淮恍然大悟。   怪不得啊,他总见宁乐彬搭季屿肩膀。之前没多想,现在这么一看,哪个直男会对兄弟这么主动?   原来如此!   季屿:“?”   季屿后知后觉领会了他的意思,登时哭笑不得。   “不是,他真不喜欢男的。”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保密了,季屿将宁乐彬初中时的黑历史告诉了岑景淮,“他还给女生递过情书。”   “真的?”岑景淮将信将疑。   宁乐彬不是一心扑在学习上么,还会早恋?   季屿说:“初中时候的事儿了。”   “然后呢,那女生答应了?”   “没,”季屿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被拒绝了。”   岑景淮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确认宁乐彬不是gay就完了,对他的私事并不感兴趣。但季屿这表情,一看就知道有故事。   “为什么被拒绝?”   季屿本想敷衍过去,然而对上岑景淮颇具压迫感的眸子,到底还是说了实话:“那女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女生说她喜欢我。”   季屿的性格其实是偏内向的,但他长了张好脸。平日里不说话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冷淡有距离感,而不是不擅长社交。   然而此时此刻,他脸颊微红,圆圆的杏眼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显出几分羞赧来。和在外人面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岑景淮心口登时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软得不像话。   酸是有点酸的,但还不到吃这种陈年老醋的程度,何况这样的他只有自己能看到。   岑景淮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可惜了。”   “什么?”季屿没听明白。   “她喜欢你,”岑景淮笑了,表情少见地显出几分得意来,“但你只喜欢我。”   季屿睫毛颤了颤,没有反驳。   岑景淮心情大好,也不再深究宁乐彬的行为了。只要不是情敌怎么都好说,他又不是有病,管天管地还管季屿怎么跟朋友相处。   再黏糊的情侣也要有点私人空间,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去洗澡吧。”   总算把这人安抚住了。   季屿松了口气,拿洗漱用品的时候顺便悄悄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岑景淮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勾了勾唇角,没有戳破。   “卷子给你准备好了。”临走之前,季屿郑重交代,“不要摸鱼,好好做题,出来我要检查的。”   两人之间的地位瞬间掉了个个。   岑景淮看着那一串又一串数字和抛物线,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   季屿这才满意地去了卫生间。   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放好,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放水洗澡,而是摸出手机点开了微信,恶狠狠地打字——   【季屿】:滚出来!   【季屿】:你发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季屿】:[痛揍].jpg   许是在忙,宁乐彬过了几分钟才回复。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怎么样啊?嘿嘿嘿!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是我按照排行榜下载的,还可以吧。   季屿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季屿】:可以个屁!   【季屿】:你是不是疯了?大白天给我发这个!   他们俩到底是谁疯?   宁乐彬放下笔,决定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那不是你发烧了么。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要不然我至于去这种网站?   季屿:“?”   季屿觉得自己和宁乐彬好像不在一个频道内,不然他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季屿】:和发烧有什么关系?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你们俩技术太差的关系。   季屿:“……”   季屿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脸上刚刚消退的特意霎时卷土重来。他重重戳着屏幕。   【季屿】:你想什么呢!   【季屿】:怎么可能!   【季屿】:我是感冒!感冒了!   宁乐彬:“……”   宁乐彬不敢相信龌龊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他颤巍巍打字。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真的?   【季屿】:十二分真。   宁乐彬:“……”   宁乐彬心虚地咳了两声,本想道个歉。但再一琢磨,现在用不上以后肯定会用上,提前学学总没错。   【数学不上140不改名】:技多不压身啊兄弟。   季屿:“……”   他就多余跟他掰扯!   季屿深深吸了口气,按灭手机打开花洒专心洗澡。   因为跟宁乐彬聊天耽误了点时间,等他出来的时候,岑景淮已经把他出的那些题做完了。   季屿一边擦头发一边检查,只发现了一处错误,顿时高兴地弯起了眼睛:“不错不错,正确率提高了不少。”   说着,从书包里又抽出一张卷子拍在他面前:“来,继续。”   岑景淮:“?”   不是做一张就可以浪了吗?   “那是以前的你。”季屿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现在进步了,这个强度就不够了。”   这段时间岑景淮一直跟着季屿的步调往前走,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压根没空想什么进步不进步。如今冷不丁听他这么说,感觉还挺稀奇。   实在没想到有一天“成绩进步”这四个字会跟自己有关。   “真的。”   季屿用力点头:“真的。”   事实证明,学霸的判断力还是很准确的。   接下来的期中考试,岑景淮由原来的三百多分一跃上了四百,喜得他们班主任跟什么似的,差点没给季屿包个红包。   这可不是提几十分那么简单,而是关乎他职业生涯的大事!   学校理科能上清华北大的苗子都集中在一班,普通班想攀上这两所学校压根没可能。   但岑景淮不一样,他是体育生,还是拿过国家一级运动员的体育生!   只要高考分数超过五百,就有被录取的机会。   二班班主任简直恨不得按着岑景淮的头让他学习,好在岑景淮没让他失望。在季屿的鞭策下,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总分直接过了四百四。   看起来分数不多,但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过年了也不要懈怠,”放寒假之前,二班班主任特意把岑景淮叫出去谈话,“作业好好做,有空把之前学过的知识翻一翻。就剩一学期了,怎么也得努努力冲刺一把。”   岑景淮无奈。   这段时间他们班老师都快把他盯成筛子了,他毫不怀疑,要不是寒假宿舍不开放,他能搬到他们寝室亲自监督他。   岑景淮揉揉太阳穴:“知道了。”   虽然学习是很烦,但有季屿陪着,好像一切都不算事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二班班主任方才放他离开。   岑景淮没在教室里耽搁太久,拎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去了一班,握住季屿的手:“走了,回家。”   季屿任凭他牵着,弯弯眼睛:“好。”   与此同时,季家。   刘红花有些不确定地问季父:“老季,这都放寒假了,季屿该不会真不回来了吧?”   她倒不是担心继子,而是惦记着那些奖金。   十万块啊,能买多少东西。   “放心吧,”季父喝了口酒,不甚在意道,“他没地方去,不回来能上哪儿。”   到时候钱拿不拿出来可就由不得他了。   季父夹了块卤猪耳朵,自信一笑。   今天他非得好好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第55章   既然季父说得这么有把握, 刘红花便没有再问。   自从借钱给前夫被发现,她在家里的地位就一降再降,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好在她那个书呆子继子还算争气, 刘红花将做好的辅食端给小儿子,一勺勺喂给他, 微微松了口气。有了这白捡的十万块,就算她借出去的几十万拿不回来,损失也会小很多。   刘红花给季峰擦了擦嘴边的油渍, 瞄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季父, 嗫嚅半晌, 到底还是开了口:“老季,明天你得给我点钱。这都快小年了, 家里的年货还没置办。”   季父现在一听见花钱就烦躁, 上个月的工资除去家里的日常开销和小儿子的进口奶粉, 已经所剩无几, 哪里还有余钱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不耐烦地拿起遥控器, 把电视音量调大了些,头也不抬:“等季屿回来再说。”   刘红花想想也是, 季屿那孩子心软,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卖卖惨, 不信到时候他不掏钱。   两口子都笃定季屿会回家, 然而直到大年三十,小区里已经响起了鞭炮声, 仍旧不见季屿的踪影。   “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刘红花急得直搓手, 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试探着对季父道,“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大过年的哪能不回家,别是出什么事了。”   季父也急。   过年对小孩子来说是好吃的和好玩的,对大人来说却只有两个字“花钱”!哪怕不买太多东西,走亲戚的时候也要给小辈红包。   若不是强撑着面子,他早就联系季屿了。如今刘红花主动给他递了台阶,季父再顾不得装腔作势,忙摸出了手机:“那我就问问,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齐爽正坐在沙发另一头玩手机,将夫妻两人的对话听进耳里,顿时不屑地撇了撇嘴。给季屿发了两条消息。   【十八夏】:你做好准备。   【十八夏】:他们要给你打电话要钱。   放假了空闲时间也多了,季屿回复得很快。   【季屿】:放心,他们打不通。   齐爽正想问问为什么打不通,耳边就传来季父暴怒的声音:“他把我拉黑了!他居然把我拉黑了!”   活该!   齐爽顿时解气了,她那个脑子糊涂的妈和伪君子继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季屿能彻底跟他们脱离关系是一件好事。   齐爽从茶几上摸了两个橘子,不再看两个癫公癫婆表演,悄悄溜回了房间。   季屿退出和齐爽的聊天界面,点开了班级群。   平日里群里都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说话。这会儿许是快过年,大家身心都放松了的缘故,不过几分钟没看,聊天记录就攒到了99+。   【你们今晚要守岁吗?烦死了,本来想去外面通宵,结果我爸妈非逼着我守岁。】   【哇,你们家好传统。我们家没这个习俗,顶多一晚上不关灯。】   【不关灯?只有我家看完春晚再刷刷微博就睡吗?】   【我家也是,好奇你们这些习俗都是从哪里来的,老一辈说的吗?】   【羡慕你们这些年味儿浓的!】   【这算啥?我小时候还会跟我爸一起祭祖拜天地什么的,现在都没了,哎。】   【感觉好有意思的样子,可惜没机会见识了。】   【出去玩我想出去玩……怨念!】   【在家玩手机吧,一样的,只要有了网什么看不到!】   季屿唇角翘了翘,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开始在屏幕上打字。   【季屿】:我待会儿要去海岸广场看烟花。   【羡慕说腻了!】   【真好啊,我爸妈说人太多不让我去。】   【记得拍照片发群里!】   季屿刚想说好,脖子上忽然传来一股毛茸茸的触感。他抬起眸,岑景淮正拿着一条灰色围巾往他脖子上套。   见他看过来,动作不停:“有点冷,戴好围巾再出去。”   季屿伸手摸了摸,灰色的围巾柔软细腻,看着就很暖和:“你买的?”   岑景淮“嗯”了一声,打好结退后一步,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这才满意地将季屿推到镜子前,自得道:“怎么样,我眼光好吧。”   足有一人高的穿衣镜里,完整地映出了季屿的声音。   个高腿长,身材纤瘦。身着黑色长风衣,脖子上则套着灰色围巾,看起来帅气又暖和。   季屿弯了弯眼角,肯定地点了下头:“嗯。”   总算知道他的好了。   岑景淮哼笑一声,伸手握住他的手:“走了。”   容城的节日氛围还是很浓厚的,街道两边的绿化树已经早早挂上了红灯笼,店铺门口全是新年元素,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岑景淮侧头问季屿:“想吃什么?”   季屿说:“饺子吧。”   他妈妈是北方人,她活着的时候他们家大年夜一直吃饺子,刘红花来了之后就改成年夜饭了。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吃过除夕饺子了。   真好养活。   岑景淮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又问:“就这么简单?不添点别的?”   季屿摇摇头说:“不用了。”   “那行。”岑景淮打开点评软件,在上面鼓捣了一阵,最后选了海岸广场附近一家评价不错的饺子馆,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大叔,还问他们介不介意车里放音乐。   季屿说:“不介意。”跟岑景淮一起去了后座。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彩色的小灯在路边一闪一闪,给整个城市都添加了一层欢快的滤镜。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季屿把围巾往下拉了拉,小声问岑景淮:“你过年不回家能行吗?你爸妈真没意见?”   他记得老一辈貌似很看重这个,小时候他爸妈经常为过年去谁家吵架。季屿不想让岑景淮为难,其实他自己呆着也挺好,正好能静下心整理整理笔记什么的。   岑景淮没说话,只掏出手机,点开了他和她妈的对话框。   季屿下意识看过去。   只有寥寥几句,时间显示在小年那一天。   【太后】:儿砸,会提前开完了,但国内太冷了。   【太后】: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大溪地度假。   【太后】:转账200000.00元。   【太后】:拿去跟小屿一起花。   【太后】: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年年有鱼】:好。   【年年有鱼】:玩得开心。   季屿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妈妈知道我?”   “当然了。”岑景淮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看着他震惊无措的小模样,心里觉得好玩儿。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季屿的手指,意有所指,“我又不像某些人,一门心思想谈地下恋。”   某些人季屿已经没心思理会他的调侃了,他咽了口口水。见司机大叔正随着音乐有节奏的左摇右摆,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拽了拽岑景淮衣角,着急道:“那他们不反对吗?有没有打骂你?”   见他这个时候还在惦记自己,岑景淮胸口一暖:“没,他们不在乎这些。”   他握着季屿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的手掌,笑了:“别担心,我妈很喜欢你。上次在私房菜馆还记得不,要不是我拦着,她都要把你拐回家了。”   季屿闻言心跳得更快了:“她、她那么早就……”   岑景淮捏捏他的脸,故意逗他:“是啊,我蓄谋已久了,害不害怕?”   害怕什么啊。   季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注意力压根没在上面停留,而是羡慕道:“你妈妈真好。”   岑景淮勾了勾他小手指:“也是你妈妈。”   季屿一怔,耳根子慢慢红了。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容城是南方,除夕夜吃饺子的人并不多。因此即便两人没有预约,到了餐厅也照样有位置。   饺子馆的好评不是刷出来的,饺子是纯手工制作。皮薄馅多,味道鲜美。合着醇正的麦香,令人口齿留香。   吃完再喝一口热气腾腾的饺子汤,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   用餐过程十分愉快,只有一点——   走出餐厅前往海岸广场的路上,季屿疑惑地问岑景淮:“你怎么只蘸辣椒油,没有蘸蒜酱?”   季屿很讨厌大蒜的味道,从来不碰,但他记得岑景淮还蛮喜欢的。   起码蒜蓉小龙虾他喜欢。   岑景淮笑笑,将店里送的薄荷糖递给他:“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什么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季屿剥了一颗塞进嘴里,没有追问。   因为提前通知了有烟花表演,饶是还不到十二点,海岸广场已经聚满了人。乌泱泱的人群中,为了避免被冲散,结伴而来的人不少都手挽着手。   岑景淮借着这个机会,正大光明牵住了季屿。   两人随着人流绕过正面的广场,来到了角落的凉亭处。这里虽然有点偏,但视角不错,从他们的方向正好能看到广场中间。   “冷不冷?”岑景淮摸了摸季屿的脸问道。   季屿说:“还行。”说话间下意识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   岑景淮见状,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左右看看,瞄到斜对角处有家小店,留下一句:“等我一会儿。”便挤出了人群。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拎了杯热牛奶。   “拿着暖暖手。”   奶茶做得稍微有点热,是那种刚刚好又不至于烫到的程度。季屿抱着奶茶杯,舒服得差点喟叹出声,缓了几秒才问道:“你不要么?”   岑景淮没说话,只手指向上握了握他的手腕。   滚烫的热意霎时从肌肤相贴处传来,羡慕得季屿不要不要的。这人到底吃什么长大的,火力这么旺!   他吸了吸鼻子,真心道:“咱俩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岑景淮闻言,顿时笑了:“那还不简单。”   他侧头,低声在季屿耳畔说了一句话。   这会儿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因为烟花表演马上开始,人群开始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岑景淮的声音淹没在其中,只泄露出几个字。   “……床上滚一圈。”   按理说季屿应该是理解不了的。但不知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久了的缘故,竟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围还站着那么多人呢。   季屿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他瞪着岑景淮,正想发旧年的最后一顿火,肩膀忽然被揽住了。   岑景淮说:“开始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砰砰的礼炮声在耳边炸响。紧接着绚烂的烟花大朵大朵在头顶绽放,将漆黑的夜空映出一片瑰丽。   欢呼声和惊叹声不绝于耳。   季屿激动地抓住岑景淮的胳膊:“岑景淮,你看……”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吻住了。   岑景淮以手撑墙,将他困在角落和自己胸膛之间,放肆地亲吻。   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璀璨的烟花仿佛也变成了陪衬。季屿配合地仰起头,明明身处于拥挤的人群中,却感觉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吻完毕,岑景淮低笑:“现在知道了么?”   季屿茫然地“啊”了一声。   岑景淮拨开他被风吹乱的刘海:“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蘸蒜酱?”他揉了揉他湿润的唇角,“为了这个啊。”   季屿:“……”   “你这一天天的,”季屿用脑门在他胸前撞了撞,红着耳朵嘟囔,“就不能想点别的。”   岑景淮说:“不能。”   伸手环住这个好不容易追上的人,在漫天烟花中,轻声对他说:“新年快乐。”   新年的指针滴答滴答往前走,将旧年的一切彻底抛在了历史长河中。   季屿闭上眼,放任自己彻底沉浸在他气息中,说:“新年快乐。”   ——   春节一过,假期余额便所剩无几了。   不提季家没等到季屿,是怎么熬过了这个混乱的新年,季屿却过得十分充实。   给岑景淮出出题、批改批改卷子,学习之余再和他一起在城市各处玩一玩、逛一逛,等到开学的时候差点不想上学。   这对卷了一辈子的季屿来说,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只不过再不想去也得去,开学当天,季屿和岑景淮吃了阿姨给做的出门面后,提着行李去了学校。   一个假期过去,班里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   宁乐彬脸胖了一圈,一看就是在家没少吃。   见到季屿,他激动地站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算见到你了,放假干什么呢,怎么约都不出来。”   季屿把书包挂到凳子上,一边擦桌子一边道:“学习啊。”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不说宁乐彬也知道,但现在嘛——   宁乐彬贱兮兮地凑过来:“说!是不是跟岑景淮约会去了?”   “没,”季屿真真诚诚坦坦荡荡,“真学习了。”在宁乐彬十分不信任的眼神下,又加了一句,“不过是辅导他学习。”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宁乐彬:“……”   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多问那一句!   杀猪菜都吃了好几轮了,还差那一口狗粮吗?!   轻松只是片刻工夫,随着胡老师宣布即将进行全市模拟考,班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这可是高三下学期的第一仗,关乎着接下来的心态和复习侧重点,怎么可能不在意!   季屿和岑景淮却不一样。   他们俩一个胸有成竹,随时随地上高考考场都没问题。另一个则是题做得太多麻木了,压根紧张不起来。   于是,第一次模拟考后,在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对答案的时候,唯有季屿和岑景淮在商量待会儿去食堂吃什么菜。   同时受到刺激的一班和二班同学:“……”   狗情侣都去死啊!   他们倒要看看这黏黏糊糊的两人能考多少分!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分出一部分去谈恋爱,那在学习上的投入就必然会减少。   然而等成绩出来后,看着仍旧高居榜首的季屿和又往前窜了几十名的岑景淮,所有人就一个表情——   这不科学!   早恋难道不会耽误学习的吗?!怎么到了他俩这就不适用了呢。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干脆把原因归结为一模成绩太简单了。   众所周知,为了树立考生们的信心,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试往往不会太难。试想一下,季屿和岑景淮一个基础打得牢,一个只会点基础,当然会考得不错了。   破案了破案了。   从宁乐彬口中听到这个离谱传言的季屿:“……”   行吧,就让他们这么认为吧,反正第二次考试就快到了。   和一模不同,二模的题要难得多。   考试之前,季屿主动把自己常用的那支笔放进了岑景淮的笔袋里。   岑景淮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笑了:“怎么,怕我考不好?”   “没,”季屿不肯承认,“我就是封建迷信了一下,想让你沾点学霸气息。”   岑景淮“啧”了一声:“沾学霸气息用笔有什么用?”   季屿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什么有用?”   岑景淮左右看看,见四下里无人,含笑指了指自己的唇。   “别闹。”季屿无奈,“还在走廊里呢。”   “在走廊里怎么了。”岑景淮脸皮厚得很,丝毫不在意,“现在又没人。”   见季屿磨磨蹭蹭、不准备答应的模样,他眯了眯眼睛,以退为进:“不愿意算了,考砸就考砸。不就是会被那么多人看笑话?我无所谓的。”   季屿:“……”   他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季屿暗暗吸了口气,而后一咬牙。踮起脚尖、报复性地在他唇角重重亲了一下。   “哇哦,”岑景淮摸摸被他亲过的地方,莞尔,“这下电量充满了,保准会好考出好成绩。”   “别贫了,”季屿将他从角落里推出来,“快去考场。”   岑景淮两指并拢,在额头上一比:“遵命。”   许是真的沾染上了季屿的学霸气息,也许是学了这么久终于开窍了。二模的题虽然很难,岑景淮的分数和名次却不降反升,看得一堆人大跌眼镜。   最后不得不承认,人家这一对确实和普通早恋的不一样。   他们还能怎么办?既不像岑景淮那样有一张帅脸,也找不到年级第一的对象,只能拼命学习了。不然被岑景淮弯道超车可就是地狱笑话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二模之后一班和二班的学习气氛忽然空前高涨。喜得两个班主任跟什么似的,天天在办公室里夸。   “这是什么?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真是多亏了季屿啊!”   就这样,在学生们的埋头苦读和岑景淮的奋起直追中,高考悄然而至。   考试当天,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   恰到好处地冲散了连日来的暑热,季屿和岑景淮运气不错,都被分到了嘉禾高中的考场。   早上,两人在食堂吃了早饭,相互检查了一下考试要带的东西,确认无误后登上去了考场的大巴。   将近一年的拼命学习,已经让岑景淮彻底脱离了差生的范畴。他现在的成绩虽然不算拔尖,但如果题简单,踩线过个一本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临进考场之前,向来害羞的季屿无视旁边的众多目光,直接握住了岑景淮的手,无声地为他加油。   “放心吧,”岑景淮用力抱了抱眼前这个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的人,“我会好好答的。”   说了要跟他上同一所大学,他就绝不会食言。   看着他的眼里的自信和从容,季屿也笑了:“好。”   进考场的铃声响起,是一场考试的开始,也是人生新阶段的篇章。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奔赴各自的考场而去。 第56章   高考考了两天, 雨就下了两天。   最后一科英语考完的时候,饶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季屿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惆怅感。   自己的第二次高中生涯就这么结束了啊。   他转头看向窗外。   雨幕连绵, 整座学校都笼罩在淡淡的水汽中。像是要冲刷掉所有燥热,还考生们一个清凉的暑假。   板着脸的监考老师从讲台上下来, 一张张收走考卷。   与此同时,离场铃响起。季屿回过神,将桌子上的纸笔放进书包,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呆了两天的教室, 大步踏出了考场。   走廊里熙熙攘攘, 全是考生。有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一看就知道考得不错;有的如丧考批, 脑袋都要耷拉到脚面了;还有的满不在意, 显然并不把这场考试当回事。   众生百态, 不外如是。   季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像是平静, 又像是飘乎乎的落不到实处。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书包抱到胸前, 刚要撑开伞,头顶忽然罩下一大片阴影。   季屿抬眸, 就见岑景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侧, 正举着雨伞笑吟吟看着他。   “发什么呆呢,老远就瞅见你了。”   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瞬间被填满, 季屿这才发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岑景淮已经变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许是心境变了,也许是彻底放松了。季屿冲他笑笑, 罕见地皮了一把:“等你啊。”   哇哦。   岑景淮有些不可思议地挑挑眉,他男朋友今天这么主动吗?   作为一个优秀的另一半,他能怎么办?当然是满足他啊。   岑景淮揽着季屿走进雨幕中,将大半伞面都倾斜到他那边,声音低沉含着笑意:“故意撩我?”   “谁撩了,”季屿装傻不承认,“我是实话实说。”   “懂了,”岑景淮一反常态地没有打蛇随棍上,点头道,“实在。”   季屿总觉得他的表情怪怪的,可一时之间又品不出个所以然来。迟疑几秒钟,到底还是“嗯”了一声。   反正这个词干巴巴的,就算他想借题发挥也发挥不什么来。   季屿太低估岑景淮了。   只要他想,哪里都是他的舞台。   “保持住,”岑景淮轻笑,侧头附在季屿耳畔,“今晚别忍着,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实在。”   他故意咬重了“实在”这两个字的读音,合着脸上那抹轻佻的笑,饶是没有明示,季屿也一下反应过来了。   靠!   季屿的脸瞬间红了:“你!才刚从考场出来!”   除了像自己一样重生有把握的,这个时候惦记的难道不应该是高考成绩吗?这人为什么还有心思想那种事啊?!   等等,高考!   知道岑景淮不是敏感人,季屿想到就直接问了:“你考得怎么样?”   “你说呢?”岑景淮声音懒懒,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考场得意,所以情场也想得意一下。就是不知道某些人给不给机会了。”   某些人季屿:“……”   大庭广众讨论这种事真的好吗?!   季屿耳根如火烧,快走两步想要甩开他,却忘了这会儿还在下雨,瞬间就被雨浇了个透。他停下脚步正想折回来,腰间忽然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   季屿惊呼一声:“岑景淮!”   岑景淮将雨伞随意丢到一边,大笑着将他抱了起来。   连串的雨珠子落下,浸透了他蓬松的发丝,完整地露出了那张锋锐英俊的脸。季屿望着他眉眼间的肆意和张扬,忽然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去他的别人的目光!   这辈子就这么一次,陪他疯一次怎么了。   心里瞬间豪情万丈。   季屿屁股挪了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往他肩膀上一拍:“走起!”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口哨和起哄声。   “牛逼啊兄弟!这臂力杠杠的!”   “靠靠靠,我怎么没想到还能这么干!来来来,我抱你试试!”   “滚犊子,我可不想屁股摔成八瓣!”   “不愧是重点高中的人,就是会玩。”   季屿回头,就见身后打闹的打闹,抱成一团的抱成一团。没人多注意他们,大家全都抓紧青春的尾巴进行最后的狂欢。   真好啊。   都是他上辈子没经历过的。   季屿忍不住笑了。   趁着拐弯的机会,亲昵地用脸贴了贴岑景淮的颈窝。   回应他的是岑景淮一个安抚的拍拍:“晚上想吃什么?”   季屿想了想:“湿衣服贴在身上有点难受,回家点外卖吧。”   岑景淮说:“好。”   嘉禾高中离岑景淮家并不远,不到半小时两人便到了家。   季屿一进门就直奔衣柜而去,一边找换洗衣服一边道:“你点饭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岑景淮没动,只斜斜地靠在柜子上看着他。   季屿原本是没注意到的,奈何他看得实在太久了。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身上,哪怕季屿再迟钝也发现了。   “怎么了?”   岑景淮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意有所指:“我也想洗。”   这人一天天的骚话数都数不过来,季屿压根没把他在操场说的当回事儿。闻言怔了一下,以为他要用主卫:“行,那我去客卫。”   说完,拿着睡衣就要出去。   将将迈开脚步,手腕就被拉住了。   岑景淮心不在焉地道:“客卫坏了,不能用。”   季屿:“?”   “没有吧,”季屿这会儿仍旧没看出他的真正意图,还在那认真回忆,“我之前看还是好的啊。”顿了顿,又道,“不然你先去,我等下洗也行。”   岑景淮心说谁特么在乎什么时候洗澡了,他在乎的是怎么洗。   知道自己不直说这人永远get不到,终于不再掩饰,上前一步拉住季屿的手,轻声道:“咱俩一起?”   季屿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了。   红色一点点在脸上蔓延,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房间里空调开得很低,他却觉得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岑景淮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的后颈,似安抚也似试探:“不乐意?”   早晚有这么一遭,季屿倒没有不愿意,只是——   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场景,他就觉得头皮发麻。那个尺寸实在是有点骇人,真的能进去么……?   季屿张了张嘴,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跟蚊子哼哼没什么区别。   岑景淮有些没听清。   他再次上前一步,身体几乎跟他贴在了一起:“嗯?”   “那、那个……”季屿没敢跟他对视,结结巴巴半晌才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套什么的都没有。”   逃避可耻但有用。   “谁说的。”岑景淮得意一笑,拉着他走到床头,直接打开了柜子。   登时,各种品牌颜色的安全套和润滑剂齐刷刷映入眼帘,多的都能去开个展会了。   季屿:“……”   季屿整个人都麻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岑景淮:“你、你哪来这么多?”   “买的啊。”岑景淮低笑,随便拿了两样,拉着他朝卫生间走去。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这是季屿近一年时间季屿时常鞭策他的话,他记得特别牢。   装修简约的卫生间里干干净净,超大的浴缸旁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只娇艳欲滴的玫瑰。   不知道阿姨从哪里弄的。   “等下!”   季屿扒着门框拽住了岑景淮。   岑景淮挑眉回过头:“怎么了?”   “那什么……”季屿踟蹰片刻,最后示弱般晃了晃他的手,小小声,“你待会儿轻点。”   听说挺疼的,他有点害怕。   难道他还能蛮干不成。   岑景淮莞尔,那他成什么人了。   岑景淮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当然。”   那就好。   岑景淮这人别的不说,说话还是算数的。   季屿暗暗松了口气,咬咬牙,正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衣服脱掉,省得自己临了又退缩。   手就被一只大掌握住了。   岑景淮说:“我来。”   而后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慢条斯理地拉下了他的校服拉链。 第57章   翌日季屿醒来的时候, 已经下午两点了。   屋子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他睁开眼睛迷瞪了一会儿,习惯性地想要坐起来。   刚有动作, 一阵酸痛就从身体各处传来。像是爬了三千米的高山后,又去跑了个二十公里的马拉松, 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季屿“嘶”的一声跌回床上,捂住腰再不敢动弹了。   “醒了?”岑景淮听到动静走过来,将他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餍足地在他唇上偷了个吻, 柔声道,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你……”   季屿看着他神采奕奕、仿佛孔雀开屏的模样, 十分想问问为什么同样干了体力活,自己已经半死不活了, 他却一点事没有。   不都说没有耕坏的地, 只有累坏的牛么!   为什么到了他们俩这却反了过来?!   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 嘴巴里也有些不舒服, 异物感很强烈。他不自觉吞咽了两下, 转头想要去床头柜摸水杯,岑景淮却先一步将温水递到了他唇边。   季屿没跟他客气, 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几点了?”   “两点二十, ”岑景淮把手机屏幕竖起来给他看, “饿不饿?我点了粥,起来喝点?”   当然饿。   考试本身就十分消耗能量, 回来又忙忙碌碌了大半晚上。虽然昨天半梦半醒间好像被岑景淮抱起来喂了点东西, 但根本不顶用。   季屿觉得自己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他没再磨蹭, 推开岑景淮慢吞吞地下床准备洗漱,走了两步方才半拍地意识到:“只有粥啊?”   “嗯, ”岑景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只粘人的狗子,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他分开,“是你喜欢的大骨粥。”   “那也不顶饿啊。”季屿小声嘟囔。   以为他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不好点正餐,转身拿起手机就要打开外卖软件。刚解锁屏幕,手就被按住了。   “怎么了?”   对上他迷惑的双眼,岑景淮笑了,低头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季屿的脸轰得一下红了,头顶都有要冒烟的趋势,半晌才磕磕巴巴挤出几个字:“没、没受伤。”   “知道,”岑景淮抽走他的手机重新扔回床上,拉着他去了卫生间,“我昨晚检查过了。”顿了顿,还不忘顺便夹带点私货,“再说我也没怎么用力。”   季屿:“?”   季屿不知道他哪来的脸说这话。   如果他被顶得脑袋几次撞到床头还叫没用力的话,那什么叫用力?   岑景淮知道他脸皮薄,本来想照顾他的面子不提昨晚的事儿,省得这小鸵鸟直接钻到沙堆里再不给碰了。   奈何禁不住季屿自己往枪-口上撞啊。   “怎么,你不服?”岑景淮一挑眉,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致道,“那你说说我哪里用力了?都是怎么用力的。”   这是能放到台面上正大光明说的吗?!   季屿差点没一漱口水呛到喉咙里。   他咳了两声,恼羞成怒地给了岑景淮一脚:“滚!”   “新婚第一天就家暴,”岑景淮摇头,装模作样地感叹,“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季屿:“?”   季屿缓缓放下牙刷,面无表情地掰了掰手指。   他那点花拳绣腿岑景淮压根没看在眼里,肌肉一绷跟挠痒痒差不多。但老婆不能欺负狠了,否则就没有肉吃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岑景淮忍笑把牙刷重新塞回他手里,清了清嗓:“不逗你了,我去盛粥,你收拾好就来餐厅。”   算他识相。   季屿哼了一声,到卫生间五分钟,终于挤好牙膏开始刷牙。   二十岁的男高精力旺盛得可怕,第一次之后顾忌到季屿的身体,岑景淮体贴地让他休息了三天。但狗东西的良心也就到这了。   于是在这个没有学习压力,也没有家长管束的暑假,两人几乎不怎么出门,整天关起门来在家里胡天胡地。   以至于差点忘了高考查分时间。   还是王明礼打电话过来约两人出去玩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这才将两人拉出了黄色的漩涡。   “查分?”岑景淮开了免提,将电话放到洗漱台上,吐出一口牙膏沫,“哦,今天是吧,几点来着?”   王明礼:“?”   “不是大哥,”王明礼震惊,“你连这都不记得了?”   这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像他,做梦都在查成绩。   岑景淮心说考都考完了还记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嫌高三一年被摧残的不够么?再说了,他的脑容量还得留给季屿呢,哪有闲心理会别的。   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嗯,最近太忙了。”   王明礼本来想问这都高考完了有什么可忙的,后来一想,岑家开着公司呢。说不定他淮哥就像电视剧演的那样,空闲时间要去公司实习,以便将来继承家业什么的,就没开口。   转而道:“那什么,我就想问问你,待会儿我们一起查成绩你来不来?”   岑景淮没立刻回答,而是侧头问季屿:“去么?”   季屿毫不犹豫道:“去!”   他实在不想过二人世界了,简直够够了的。   瞅见他迫不及待的模样,岑景淮摸了摸鼻子。   行吧,这段时间自己是有点过分。但这也不怪他,开荤没有回头箭啊。   电话那边,王明礼听到季屿的声音也不意外。   情侣腻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嘛。   “那等下地点定好我发定位给你们。”   岑景淮问:“还没定下来?”   “没。”王明礼说,“我说去网吧,但老詹嫌网吧人多,怕到时候登陆不上去。”   “有可能。”   季屿点点头,肯定了詹浩宇的想法。   毕竟没有谁比他这个经历过一次的人更有发言权。   他思忖片刻说:“不然来岑景淮家吧。”   家里网速不错,而且就他们俩。   王明礼怔了下,随即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淮哥我去通知老詹和老沈?”   季屿都这么说了,岑景淮能有什么意见,当然是由着他啊。   “行。”   于是,十点刚过,王明礼三人就一个接一个地上门了。   这几个除了詹浩宇,都是性格外向的。换做平常,早笑闹的笑闹、打趣的打趣了。今天不一样,高考分数马上就出来了,谁还有心思搞别的。   都眼巴巴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等着十一点半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接近成绩出来的时间,气氛就越焦灼。   王明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五分钟之内不知道喝了多少次水。   詹浩宇看着淡定,实际上手指早悄悄攥紧了。   沈休平日里没心没肺的,今天不知道是被感染了还是怎么,也有些坐立不安。   唯独季屿和岑景淮,一个胸有成竹,一个情绪稳定,仍旧不慌不忙的。   季屿瞅着他们三实在紧张,暗暗用胳膊肘捅了捅岑景淮,正想让他说点什么调节调节气氛。王明礼的手机闹铃响了——   是十一点半到了,可以查成绩了。 第58章   屋子安静得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季屿有心说点什么, 但见王明礼他们正襟危坐的端正模样,生怕破坏了什么似的,莫名有点不敢开口。   至于岑景淮——   岑景淮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们身上。   什么朋友、什么高考分数, 都没他在桌子底下偷偷勾季屿的手指好玩。   就这么足足过了一分钟,还是詹浩宇先开了口。   “先查我的吧。”   网页早就打开了, 准考证号也提前背熟了。许是他们之前拜的大佛显灵了,也许是他们今天运气本就不错,本应卡顿的网页竟然异常丝滑。   三秒钟后, 屏幕上就跳出了詹浩宇的成绩页面。   具体科目来不及细看, 他目光下移, 直奔最后的总分而去。   还没等看清,耳边就传来沈休一惊一乍的声音:“卧槽!”   他一巴掌拍在詹浩宇肩膀上, 咧着张大嘴:“647, 可以啊老詹。”   沈休虽然成绩不行, 但这不代表他不□□7代表的含义, 按照去年立刻本科线400来看, 647虽然上不了最顶尖的那几所学校,其他985也能随便挑了。   647吗?   有人帮忙探了路, 詹浩宇的表情便不再那么紧绷了,他定睛朝电脑上看过去。   没错, 是647,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一直悬着的心陡然落下,詹浩宇大喘了口气, 松懈般地靠在了椅子上。   太好了, 他考得不错, 给朋友们开了个好头,也没有辜负三年的努力。   詹浩宇下意识转向季屿, 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   季屿冲他笑了笑,由衷道:“厉害。”   詹浩宇唇角动了动,正想再说点什么,季屿的脸就被岑景淮捧住扳了过去,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詹浩宇:“?”   见过离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人家是玻璃渣里扣糖吃,这狗东西是地缝里找醋喝!   “噫。”王明礼没眼看地转向一边,拖着椅子瞬间离岑景淮半米远。   唯独沈休什么也没看出来,将詹浩宇推开,摩拳擦掌地握住了鼠标:“轮到我了。”   他掏出准考证号,一边对着往电脑里输,一边道:“不过我估计我考不了多少分,我妈说了,能上三百就给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页面就刷新了。   最下面明晃晃显示着几个黑色的数字——总分:318。   “哎呦,”沈休笑了,“考得不错嘛,我妈应该满意了。”   沈休家条件不错,他爸妈也不指望他靠学习出人头地。管他多少分,能上个大学不是高中文化就行。   沈休乐颠颠地去给他妈打电话了。   “该我了?”王明礼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明明电脑就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他磨蹭了几秒钟,而后看向季屿:“学霸你先来吧。”   季屿无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会儿他心跳平稳,还没有第一次跟岑景淮上床紧张。他点了点头,刚想说好,王明礼又改主意了。   “算了,还是我来吧。”他咬牙,破天荒拽上了词,“不然有你珠玉在前,我的分数就不够看了。”   说完,怕自己后悔,一口气将准考证号输了进去,按下了查询按钮。   丝滑的网页丝毫不给他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很快便显示出了结果——   总分:486。   “486!”王明礼惊喜地喊出了声,这个分数看着不高,对他来说却已经算得上是超长发挥了。   “可以可以,能上二本了。”他美滋滋地起身让出座位,一扫之前的忐忑,面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甚至有心情调侃季屿了,“赶紧的季屿,查查你的分数让我们开开眼。”   “行啊。”   季屿顺势坐到电脑前,却没第一时间输入准考证号,而是看向了岑景淮。   这人正没骨头似的窝在电竞上,长腿前伸搭在书桌旁的矮凳上,一点也不急着知道成绩的模样。   “怎么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岑景淮挑了挑眉。   季屿说:“先查你的吧。”   岑景淮莞尔:“行啊。”   他男朋友这是关心他呢。   正想报上自己的准考证号,就见季屿对着电脑就是一通流畅的输入,显然早把他的准考证号记下来了。   岑景淮先是一怔,随即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掏出手机开始在群里发消息。   【年年有鱼】: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记下来的。   王明礼詹浩宇沈休:“???”   不是,谁问他了?   岑景淮可不管他们问不问,反正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撑起整台戏。   【年年有鱼】:怪不得你们都带着准考证。   【年年有鱼】:没人帮你们记啊。   王明礼詹浩宇沈休:“???”   妈的!拳头硬-了!   詹浩宇懒得跟这个恋爱脑计较,深吸一口气压下打人的冲动,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电脑屏幕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岑景淮的成绩终于刷新出来了。   仍旧是沈休第一个发现的:“我靠!541!这么高!”   要知道,认识季屿之前,他淮哥的总成绩可从没上过四百。   啧啧啧,沈休感叹。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请客!”他抓着岑景淮的椅子不放,“考这么好必须请客!”   王明礼也跟着起哄:“没错!请客!淮哥你这是情场考场双得意啊。”   詹浩宇学不来他们这副撒泼打滚的模样,只默默举起了手表示支持。   这个分数非常不错,跟季屿上同一所大学基本问了。   岑景淮心情大好,当然不会吝啬一顿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请!你们想去哪去哪,想点什么点什么!”   “淮哥大气!”   “这还差不多!”   几人骗了一顿饭,心满意足地重新凑到电脑前,正要继续看季屿查分,耳边就传来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王明礼回头:“谁的手机?”   沈休说:“不是我的。”   詹浩宇说:“也不是我的。”   岑景淮晃了晃自己黑漆漆的屏幕,无声胜有声。   几道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季屿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道:“我的?”   他掏出手机,确实是他的。来电不是别人,正是胡老师。   这个敏感的时候打电话……   有过一次经验,季屿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吸了口气,在岑景淮的鼓励和王明礼几人的期待下,轻轻按下了接听和免提。   下一秒,胡老师兴奋的大嗓门传遍了整个书房——   “季屿,你查分了没有?!你考了737!是咱们省理科状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9章   虽然已经隐隐有了预料, 但真正听到了准确消息还是不一样的。   屋子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霎时安静下来。   良久,沈休才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不敢置信地开口道:“省、省状元?”   他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跳,用两个朴实无华的字表达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卧槽!”   “我的天啊。”   王明礼在原地转了两圈, 兴奋得面色通红,活像考了737的人是他:“牛逼!季神牛逼!”   就连向来情绪稳定的詹浩宇都不淡定了,破天荒爆了句粗口, 冲季屿竖了竖大拇指, 彻底服气:“省状元, 厉害!”   季屿被他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刚要谦虚两句, 电话那边就传来胡老师疑惑的声音:“你这是……跟咱们班同学在一起?”   可是不对啊, 这几个声音听着怎么那么陌生呢。   难不成是亲戚家小孩?   “不是咱们班……”季屿开口解释,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 就被岑景淮抢了先。   “胡老师好。”他凑过来, 兴致勃勃地对着听筒打了声招呼,“我是二班的岑景淮。”   原来是二班的, 胡老师恍然。   怪不得他认不出来。   等等!   二班的小崽子什么时候跟他那么熟了?还特意过来跟他打招呼。   难道他的师格魅力已经这么突出,甚至辐射到隔壁班了吗?   胡老师美滋滋应了一声:“好好好, 你考得怎么样?”   岑景淮说:“挺好的, 多亏了季屿一直给我补习。”   胡老师是知道他们俩走得挺近的,闻言顿时老怀甚慰。不愧是他的心尖尖, 不仅成绩好, 心地也好!   当下便赞赏道:“不错不错, 你俩这是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共同”这两个字彻底搔到了岑景淮的痒处,他在心里感叹。   果然, 尖子班的班主任就是有水平,话说得都这么好听。   他咳了一声,将手机从季屿手里抽出来,似不经意又似刻意道:“对了老师,考了省状元大学是不是会过来抢人啊?”   胡老师被他这么一提,顿时想起来了:“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正事,季屿你现在住哪里?地址给我一下,有几个大学的招生办已经跟学校联系过了,想当面和你谈谈。”   终于来了。   岑景淮翘起唇角,立马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嗯,季屿一直住我家。”   后面的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不是,谁问他了啊?!   这狗东西又在暗搓搓地炫耀!   只可惜胡老师不了解他的为人,压根没get到他的点,只当是两人关系好。   默默在心里将季父又臭骂了一顿后,又跟岑景淮聊了几句,这才挂电话去忙活了。   “这就完了?”岑景淮意犹未尽地放下电话,还以为胡老师能察觉到点什么,从而骗个祝福什么的。   是他想多了。   岑景淮把手机还给季屿,无视王明礼三人一言难尽的眼神,将他揽到身边含笑问:“等下出去吃?考这么好必须庆祝一下。”   沈休立马举手响应:“我我我我同意!我想吃烤鱼。”   岑景淮睨了他一眼,嗤笑:“有你什么事儿?”转过头继续问季屿,“想吃什么?”   季屿没什么想吃的,不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扫大家的兴。事实上,岑景淮能考到541他也是很开心的。若不是碍着王明礼三人在场,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地亲他一口。   太争气了啊!   季屿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反手去抱岑景淮的冲动,想了想说:“就吃烤鱼吧,去淮海路那家,我想吃他们家的麻辣香锅。”   岑景淮说:“行。”   拿起手机直接在网上取了个号,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几人浩浩荡荡去了餐厅。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几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都是多年朋友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幸好岑景淮钱包厚,不然还真不够他们造的。   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沈休扶着撑到不行的肚子,十分没有眼力见地凑到岑景淮面前:“淮哥,等下去滑冰?”   正好运动一下消消食。   岑景淮心说滑个屁,大好时光他跟季屿干点什么不好,谁乐意跟他们这些电灯泡待在一块儿,果断拒绝了:“不去。”   “为什么?”沈休不解,追问道,“你不是挺喜欢……”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王明礼捂着嘴拖走了。   “唔唔唔……”沈休拼命挣扎,抽着眼睛想要说点什么,去被王明礼狠狠踩了一脚。   “没事。”王明礼微笑着转向季屿,“不用理他,他这人就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你们回去吧,我们就不过去了,得回家报喜。”   季屿本来想说滑冰也行,他虽然不会但可以学。然而听到最后一句,立马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也是,估计他们父母也等急了。   挥挥手跟几人说了再见,拉着岑景淮回了家。   岑景淮看着他眼底隐隐的兴奋,莞尔,任由他全程拉着自己。   一回到家,季屿就有些克制不住了。   “541!”他开心地握着岑景淮的手,眼里亮晶晶的全是光,“应该够清北的体育生录取分数线了!”   太好了,他们大学不用分开了。   虽然不是同一个专业,没办法一起上课,起码处在同一个校园内。   季屿抱住岑景淮,嗅着他身上浅淡的柠檬香,由衷道:“你真是太厉害了。”   一年从三百多分提高到五百多分,饶是有他在旁边辅导,自己不下苦功夫也是不行的。   难得他主动一次。   岑景淮翘起唇角,忍不住浪了起来:“哪儿厉害?”   季屿以为他想听自己的夸夸,立马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聪明、有毅力,还能坚持,特别……”   剩下的话在岑景淮意味深长的眼神中陡然消了音。   季屿脸一红,陡然明白了这话蕴含的深意。   靠,这个人可真是。   见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岑景淮笑了。流氓一样上前一步,将他整个人都抵在了门板上,低声问:“说啊,我哪儿厉害了?”   “别闹。”季屿偏过头不跟他对视。   “谁闹了,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岑景淮低头亲吻他唇角,十分无赖地将锅扣在了他身上,“而且……”   岑景淮贴在他耳畔,啄吻他圆润的耳垂:“金榜题名时总要补个洞房花烛夜才算完整。”   这什么歪理?   季屿低喘一声,不服气地嘟囔:“你也说是夜,现在还是大白天。”   这还不好办?   “哦。”岑景淮挑眉。   抓起旁边的遥控器按了一下。   窗帘缓缓合上,屋子里霎时变得一片昏暗。   他一把将还处于震惊中的季屿抱起来,笑了:“现在天黑了。” 第60章   高考成绩一下来, 时间就像是被按了加速键,过得飞快。   季屿只觉得自己刚刚确定了大学和专业,还没玩几天, 一眨眼,录取通知书就到了。   “这么快?”宁乐彬将嘴里的奶茶咽进肚子, 有些不安,“那我的怎么还没信?”   虽然知道以自己的分数不可能滑档,但一天不见到录取通知心里就一天踏实不下来。   “安心。”季屿叉了个鱼丸, 把手机屏幕举到他眼前, “是岑景淮, 不是我的。他是体育生,属于提前批。”   “那就好。”宁乐彬拍拍胸脯, 长长舒了口一口气, 也有心情八卦了。他凑过来, 用胳膊肘捅了捅季屿, 促狭道, “快,让你老公拍个照, 给我康康北大的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   季屿:“?”   季屿轻轻将奶茶放到桌子上,微笑:“你再说一遍?”   糟糕, 大意了。   宁乐彬尴尬地咳了一声,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   他摸摸鼻子,佯装无事发生, 拽着季屿的袖子装傻充愣:“让我看看呗, 求你了求你了。”   季屿拿他没办法, 只好给岑景淮发了条消息。   很快,屏幕里就出现了几张照片。   “哇哦, ”宁乐彬将手搭在季屿肩膀上,嘴贱地调侃了一声,“有求必应啊。”怕被骂赶紧转移了话题,“不愧是北大!通知书看着就高大上!”   宁乐彬考得也不错,不过他没有选择去北京,而是去了上海。   想想暑假过后就要各奔东西了,宁乐彬忽然有些伤感。   “哎。”他叹了口气,用手拄着下巴,“以后就不能天天见了。”   和他不一样,季屿是经历过一次分别的,因此也更看得开些。   “没事。”他把鱼丸往宁乐彬那边推了推,“放假再聚也是一样。”   宁乐彬心说怎么可能一样,一年才有几天长假啊。刚要开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了话头:“你……”   他迟疑几秒钟,到底还是含糊着问了出来:“你以后还回来么?”   对于季屿家那点事,他不说全部了解,大概还是知道的。   季屿愣了愣,他还真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现在已经完全跟季家那边断了联系,不过陆陆续续也从齐爽嘴里听说了一点那边的事。   据说这段时间他爸过得非常不好,工作不顺、家里存款告急,跟刘红花动不动就吵架砸东西,对季峰也没之前那么喜欢了。   “笑死,”齐爽在电话里告诉他,“你爸知道了你的高考成绩后就想把你找回来,我看那意思是指着你给他撑面子呢,结果连你们班主任的电话都没有,压根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他又不好意思去你们学校问,只能就这么算了。你能走赶紧走,省得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季屿和岑景淮那点事又没刻意瞒着,再加上齐爽有心,一来二去也隐约知道了一点。   齐爽一开始还怕弟弟被人骗了,等找人要了岑景淮的照片一看。得,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找这么个大帅哥吃什么亏!   想起齐爽跟他说的那句“睡到就是赚到”,季屿咳了一声,不自然地低头喝了口奶茶。   “季屿?”宁乐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没什么。”季屿自然不能告诉他,笑笑接过了之前的话茬,“回来的,就算我不回岑景淮也要回。”   “也是。”宁乐彬想想是这么回事,终于放心了。   他就季屿这么一个好朋友,可不能搞多年见不到那一套。   两人又一起吃了晚饭,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这才分开。   彼时,岑景淮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动静抬起头:“那家店怎么样,好吃不?”   季屿说:“好吃的。”   换好鞋后将手上拎着的东西递给他:“尝尝,这个椰子冻不错。”   见他出门在外还不忘惦记自己,岑景淮霎时心花怒放,哪里还管什么游戏不游戏。大手一伸,直接将季屿捞到了自己腿上。   饶是已经同居将近一年,季屿还是不太习惯这么黏糊:“别闹,热。”   岑景淮心说空调都开到二十四度了,热才有鬼了。   但话不能这么讲,送上门的男朋友不调戏白不调戏!   岑景淮揽着他的腰,饶有兴致道:“是吗,怎么个热法?是热血沸腾还是那什么火焚身。仔细说说,我爱听。”   季屿:“?”   这都能被他找到机会!   季屿挖了一勺椰子冻,恨恨地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不要脸。”   岑景淮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投喂,感受着嘴里香浓的椰子味,哼笑一声:“对男朋友说句骚话怎么就不要脸了,昨晚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说……”   季屿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只留下那双含笑的眼睛。   岑景淮挑挑眉,那表情,饶是没开口说一个字,季屿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松开了还敢!   季屿:“……”   季屿无奈,只能服软。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聊着聊着又搞到床上去,他今晚还想早点睡呢。   季屿拿开手,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下。   这就完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岑景淮按住他的后脑勺,撬开他的唇齿,跟他接了一个凉丝丝的、椰子味的吻,直到季屿喘息着靠在他身上,方才一抹嘴唇,放开了他。   “想不想看电影?”岑景淮打开投影,把手机递给季屿,“看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   季屿往上滑了滑,指着一部喜剧片说:“这个吧,听说挺好看的。”   岑景淮说:“行。”   弄好投屏后,撕开一袋零食塞进季屿怀里,让他边看边吃。   电影很快开始,柔和的画面在屏幕里显现,将两个靠在一起的人映成了暖融融的色调,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岑景淮通知书到了没几天,季屿的通知书也到了。   两张一模一样的通知书交叠着摆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同他们往后的人生。   咔嚓一声,手机相机将这一刻记录下来,定格成了永远。   这一天,两人的朋友圈更新了同一条内容。   一张通知书的照片。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季屿第一次这么明显的秀恩爱。   他侧头,岑景淮正兴致勃勃地翻着下面的祝福,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季屿也笑了。   曾经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重生,甚至为此心生埋怨,但现在——   他主动握住岑景淮的手,他已经找到了自己重生的意义。   夏日的阳光炙热滚烫,亘古不变。   他们的感情也会和这光一样,在有限的生命里,不论经过多少岁月变更,也年年日日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