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狗狗,也要上学   作者:芃县令   文案:   朗星河曾经许愿,下辈子宁可当狗也不要做人了。   做人太难了,上学的时候花钱上补习班,工作了拿命加班,每天全靠冰美式吊命,日子过得没滋没味。   然后.....   朗星河真的变狗了!还是大户人家的富贵狗子,一屋子的丫鬟伺候着,日子过得美滋滋。   就在朗星河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准备以修狗的身份度过快乐一生之时,意外发生了,他那男俊女俏的主人们在他面前上演了一通“活人变狗”的戏法,吓得朗星河从狗变人了!   原来,主人不是主人,而是自家爹妈——一只威武的大灰狗,一只漂亮的大白狗,而自己则是狗儿子。   “太好了,小星化形成功了,送他去上学吧。”大白狗欢欣雀跃。   从人变狗,又从狗变人的朗星河这才知道,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而自己其实是一只狗妖......妖是要去上学的.....于是乎,好不容易挺过高考厮杀的朗星河等于开号重练,重新开始了求学生涯。   贼老天,你耍我吧!老子都成狗子了,怎么还要去上学!   本文主体轻松,就是少年们与狐朋狗友们的校园日常(真狐狸真狗子)。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校园 大冒险 轻松   搜索关键词:主角:朗星河 ┃ 配角:胡之腾;熊有渔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狐朋狗友们的校园日常   立意:学无止境,即使变狗,也要上学   vip强推奖章   朗星河曾经许愿,下辈子宁可当狗也不要做人了,做人太累了。然后,朗星河真的变狗了!还是大户人家的富贵狗子,一屋子的丫鬟伺候着,日子过得美滋滋。就在朗星河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准备以修狗的身份度过快乐一生之时,意外发生了。他又从狗变人啦!再次变人的朗星河才知道,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而自己其实是一只狗妖......妖是要去上学的.....   轻松快乐的上学文,全程无虐,咸鱼的狗子、傲娇的狐狸、憨厚的白熊,学渣三人组懵懵懂懂闯入修仙世界一起求学、一起惹祸、一起成长,相互扶持最终找到各自的人生目标和守护意义。除此还有开明的老妈、糊涂的老爹、傻气的小妹,轻松搞笑的一家人。吵吵闹闹、轻松爆笑的校园日常和家庭生活,读来轻松,让人捧腹大笑。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大雪后的永昼城白茫茫一片,远处的雪山是白的,近处的城池也是白的,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一切都是纯洁又静悄悄的模样。   城中一处五进的富贵大院里,穿着灰色厚袄的仆役们早早起床,轻手轻脚地打扫着院落中的积雪,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轻,似是深恐惊扰了什么。   “白露姐,二少爷还不起床,今天可是开学日。”一个穿着银红色夹袄的小姑娘满脸焦急,头顶上一对粉红色的兔耳耷拉着,透露了主人的沮丧和焦急。   “要是二少爷第一天上学就迟到,少不得被学院掌司惩戒教训。”   被称作白露姐的女孩儿年纪稍大,身上穿着雪青色的袄子,头顶上却没有兽耳,看着更加沉稳大气,她摇摇头,冲着急的小姑娘安抚道,“不着急,府里刚刚换了新马车,速度快,赶得上。”说罢,抬脚往屋里走去。   屋外是冰天雪地的寒冷,屋内却是春日般温暖,跨进门槛,女孩儿发梢上沾着的雪片瞬间化作了晶莹的露珠。   “将火晶炉子调旺些,二少爷刚出被窝别受了寒。”白露一边叮嘱屋里的两个侍女,一边往床边走去。   掀开床帏,却不见被称作二少爷的少年,乱糟糟揉成一团的锦被里只有一只银灰色的小狗,四肢摊开,正睡得香甜,白绒绒的肚皮随着呼气吸气而一起一伏。   “二少爷,起床啦,今天是开学日。”白露揉揉小灰狗的三角耳朵,轻轻唤道。   白露是主母身边的大丫鬟,是看着小少爷出生的老人了,小丫鬟们不敢冒犯小主子,她却没这个顾忌,更何况她心知自家小主子是再慈善不过的了。   毛耳朵被拿捏住,小灰狗身子抖动几下,小短腿儿蹬了蹬,似乎就要醒来,谁知,下一刻,小灰狗身子一扭,躲开骚扰,小脑袋一顶一拱就埋进锦被中继续呼呼大睡。   白露被小灰狗可爱的模样萌得心肝儿直颤,可眼睛瞥到桌案上的漏刻,却也不能由着小家伙的性子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啦!”白露声音拔高,将小灰狗从锦被里挖了出来。   朗星河正在做梦呢,梦到考试找不到考场,着急地在教学楼里上下奔走,下一刻只觉脚下一空,失重感传来,身子一抖,终于从噩梦中醒来。   “二少爷,今天开学啦。”见小灰狗睁开眼,白露轻轻地将他放回床上。 ?!上学?!上学?!自己都变成狗了,为什么还要上学?趴在丝滑软和的锦被上,朗星河慢慢回神。   白露只见小灰狗趴在床上,湛蓝色的眼睛呆滞着,似乎还透着绝望,不禁以袖遮面掩去嘴角的笑意——二少爷还是这么讨厌上学呢。   白露不禁想起二少爷头一回听说自己要去上学时的模样,说是天崩地裂的震惊也不为过了。   “小少爷,你昨天不是还和夫人抱怨说放假在家好无聊的么,还不如上学有意思。”白露笑道。   小灰狗一爪子拍在自己的脑壳上。朗星河:让你自己嘴贱!让你卖乖讨好!   “知道了,我再躺一刻钟就起床。”小灰狗往暖和的被子里钻了钻,讨价还价道。   白露也不再催促,放下床帏,静静守在一旁,只等一刻钟时间一到再唤小主子起床。   床帏放下,光线暗了下来,小灰狗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又长长叹息两声,这才翻身坐起。一道白光闪过,两个巴掌大小的小灰狗变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少年,少年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模样,有着湛蓝色的眼眸,就像雪山上的蓝天,清澈明亮。少年的头顶还有一对银灰色的毛绒三角耳,看起来可爱极了。   “唉,都变成狗子了,怎么还要上学啊。”朗星河摸摸头顶的两只三角耳,再次叹息。   想起上辈子在课间和好友闲谈时,朗星河说,“下辈子再也不要做人了,做人太累了,做猫做狗都好过做人。”谁知道,自己真的投胎转世变成一只狗了啊,这也太灵验了。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朗星河以为自己投胎成为了一只富贵人家的狗子,不仅吃好喝好,还有一屋子的丫鬟伺候着,比上辈子做人快活多啦。   正当朗星河暗自庆幸之时,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主人”大变活人!哦,不对,是大变活狗。   上一刻还是俊男靓女的男女主人,白光一闪,一个变成了大灰狗,一个变成了大白狗,大受刺激之下,朗星河眼睛一番就晕了过去。   意识再次回笼之时,朗星河迷迷糊糊地听到自己的“男主人”在说,“没想到小星真的化形了,长老说得没错,在孩子面前多多演示几次形态转化,孩子自然就学会了。”   然后“女主人”又道,“如此可巧,正好能赶上春季开学。”   “唉,这几日可吓坏我了,自从上次意外,小星就出现了灵智倒退,我还以为他要退化成一只没有灵智的狗子了。”“男主人”幽幽道。   迷糊中的朗星河听得一头雾水,后来他才知道,自己从狗变人了,而之前自己以为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其实是自己这辈子的爸爸妈妈,一只威武的大灰狗和一只优雅的大白狗。囧.....   原来这个世界根本不是朗星河以为的古代世界,这是一个猫猫狗狗都能变成人的世界,通过修炼就能喷水吐火的世界,也就是所谓的修士,人修以及妖修。总之,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科学。   当然,以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朗星河从狗变人,他又要去上学啦!   QAQ!为什么变成狗子了还要上学!贼老天,你耍我!   作为一个好不容易熬过魔鬼高三,即将奔赴美好大学的准大学生,朗星河无法接受这样的回档重来,而且,据说这个世界的学校在读时间很长,要是不达标,读个百八十年无法毕业也是寻常。QAQ!   “二少爷,一刻钟到了。”白露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打断了朗星河的回忆。   “来了。”朗星河掀开床帏,跳下床,此时他已经变成了人形,穿好了亵衣,不等丫鬟们动手,他光脚走到箱笼前将自己的衣服取下,胳膊一伸就套上了。   “火晶炉子熄掉吧。”朗星河的额间沁出几颗汗珠,作为一只毛茸茸,他当然是不怕冷的,更何况,据说自己身上这校服可不是普通衣服,而是刻画了阵法的法衣,穿着冬暖夏凉,还有自洁净和防御功能,神奇得很。   这是个神奇的世界,可是再神奇也无法抵消朗星河那上学如上坟的心情。   “二少爷,今日小厨房做了月牙馄饨,是您最喜欢的银鱼馅儿。”洗漱完毕,便有小丫鬟端着热腾冒烟的早食上桌。   朗星河抬眼看向白露,询问道,“还来得及?”   虽然不想上学,可这学又非上不可,朗星河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学院的掌司严厉非常,有一百个手段对付违反校规的学生,朗星河可不想开学就迟到,落个把柄在掌司的手里。   “来得及的。”白露一边说着,一边将大碗里的月牙馄饨分盛到小碗里,便于朗星河入口。   “大少爷前些时候送了两匹天马回来,一匹套了马车专门接送二少爷上下学。”白露笑道,“那天马可快了,小少爷每天早上便可多睡一刻钟了。”   朗星河家中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哥哥,下头有个妹妹。这哥哥可了不得,据说法术高强,年纪轻轻就成了北斗司司长,沾了他的光,朗家在永昼城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位高权重的朗家老大对家人很是爱护,三天两头就往家里送各种奇珍异宝,那天马就是其中之一。   朗星河三口两口吃完早饭,提起书包便往门外奔,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传说中的天马是什么模样,是不是真的有翅膀能飞。那岂不是约等于自己这是坐直升机上学了,超炫酷!   “没有翅膀?!”驾车的天马通身洁白,绸缎般的毛发似乎比远处的雪山还要洁白耀眼,很漂亮,很气派,可是,它没有翅膀啊!朗星河小失望。   “二少爷,坐好喽,出发了。”驾车的车夫马鞭破空一响,下一刻,朗星河便发现自己腾空而起啦!准确说,不是自己飞起来了,是天马拉着马车飞起来了。   这可真是个神奇的世界!朗星河因着要上学而沮丧的心情顿时好转,拉开马车窗帘,冲地面上的大管家兴奋大喊,“福伯,以后这天马就叫踏云啦!”   踏云的速度很快,而且完美避开了地面的交通拥堵。朗星河抵达学院大门口时完全没有迟到。   书包搭在肩膀上,朗星河慢悠悠地往学院内走去。学校是古色古香的模样,修得非常气派,朱红色的大门,金黄色的门钉,悬顶的匾额上是龙飞凤舞的四个描金大字“无邪书院”。   今天是开学日,学生们大多还没有从漫长的冬假中回过神来,此时一个个宛若幽魂一般木着脸往校内走,更有低年级的学生,这会儿还哭哭啼啼,和家人生离死别呢。   整个永昼城就无邪书院一家学校,大孩儿小孩儿、猫猫狗狗、狐狸乌鸦,无论生物品种,都在这家学校里求学。不过因为永昼城的位置比较荒,又常年积雪不化,生活在此处的人族并不多,学院里的人族学子也寥寥无几,大多是像朗星河这样的猫狗狼动物化形。   无邪学院不按照年龄来划分年级,而是按照实力划分。刚刚入学都是甲字班,每年一次升学考,考试通过就升级,不通过就留级。因此,在这家学院,大孩儿小孩儿同坐一个教舍上课都是常态。   朗星河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也上了三年的学,如今正是丙字班,尚未留过级。   “小狼!”一道大力从身后袭来,直把朗星河拍了个踉跄。   “熊大头,你再使点儿劲儿,我就不用上学了!直接休病假回家。”朗星河捏捏自己被袭击的地方,龇牙咧嘴道。   白白胖胖的高大少年挠挠头顶的圆耳朵,憨笑道,“好久没见小狼,太激动了。”   这白白胖胖的少年名叫熊有渔,本体是只大白熊,是朗星河的同班同学,亦是好友。   “小狼,你假期作业写没。”熊有渔凑到朗星河跟前悄声问道。   “写了一点儿。”作为一名好不容易熬过地狱高三的准大学生,朗星河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要写寒假作业的一天。   “一点儿是多少,快借我抄抄。”熊有渔伸手去掏朗星河的书包。   “咦?”熊有渔捏着朗星河的作业本儿挠头,“小狼,你的作业本怎么好像比我的薄?”   “这是我的绝招。”假期作业,写一张,撕一张,这不是基础操作吗?   “夫子们哪有时间去仔细检查假期作业。”朗星河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教训,“那么多的假期作业,要批改到什么时候,夫子也不想加班的啊。”   “那我也撕掉些!”熊有渔眼睛一亮,作为熊族,一到雪季就会困得不行,这种情况下还要熊每天打起精神写作业,太难了!因此,熊有渔的作业本白花花一片,就等着开学日来补,如今小伙伴还传授了蒙混大法,真是太棒了。   “呦,补作业呢。”一个矮个儿少年探到熊有渔的桌子前,瞅着熊有渔摇头。   “胡子疼,你的作业呢,快借我看看。”熊有渔眼睛一亮催促道。   被叫做胡子疼的少年,真名胡之腾,本体是只雪地银狐,也是朗星河的同班同学,亦是狐朋狗友。   “我作业本儿没带。”胡之腾耸耸肩,头顶的三角银毛耳朵抖抖,冲笔走游龙疯狂抄作业的熊有渔传授经验,“夫子让交作业本,就说没带,明天带。每年开学日最是繁忙,到了第二天,夫子哪里还记得了。”   熊有渔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我的小伙伴都好厉害哦!想罢,重重把作业本儿一阖,丢进书包里,“我也没带作业本儿。” 第2章   “熊大头,一雪季没见,怎么感觉你还瘦了?不是在家猫冬养膘吗?”胡之腾伸手捏捏熊有渔的脸蛋,软乎乎的,像是在rua糯米团子,手感好极了。   “瞌睡,天天瞌睡,都不想起床吃饭。”说着,熊有渔仰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等放课了,我们去百味楼吧,这季节,银虾最好吃不过了,甜滋滋的,正好给你补补。”胡之腾提议。   闻言,隔壁桌的朗星河瞥了眼积极投喂的胡之腾,吐槽道,“你是嫌弃大头的手感不软乎了吧。”   自家这狐朋,朗星河最了解不过了,有个怪癖,手里是不得闲的,非得捏着个什么东西心里才踏实,目前最爱捏的就是熊大头软乎乎弹**的脸蛋。   “要你管~”胡之腾幽幽地瞥了眼朗星河,追问道,“百味楼,去不去啊,听说刚来了个南边人族的厨子,手艺好极了,最擅做甜点。”   “甜点?”熊有渔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不复先才的瞌睡迷糊——作为一只白熊,除了鲜甜的银虾,他最爱的就是人族甜滋滋的点心了。   “那就去呗。”朗星河没有意见,“今天我请客。”   “发财啦?!”狐耳少年和熊耳少年“唰”一下扭头看向好友。   “我哥升职啦,给了我好一笔零花。”朗星河得意。   “嗤,谁还没有个哥哥啊!”小少年一子起了攀比之心,胡之腾得意道,“我哥刚刚送我一双疾风靴,穿上能日行千里。”   朗星河:“我哥送我一匹天马,能飞。”   胡之腾:“!”天马那可是传说中的稀罕物,只有大仙出行才能用天马御车。   “我哥前些日子送我一只小笔猴儿,小巧可爱,还能伺候我笔墨。”胡之腾企图拌回一局。   朗星河:“我哥送我一匹天马,能飞。”   胡之腾咬牙,绞尽脑汁想着自家哥哥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咳咳,夫子来了。”一道人影在门口闪过,熊有渔立马提醒斗嘴斗得正欢的两个小伙伴。   教舍内顿时一静,小崽子们一个个各回各位,正襟危坐,老实极了。   进屋的是朱夫子,一张国字方脸严肃极了,看起来很威武、很有震慑力。他并不承担教学工作,而是负责丙字班的日常规矩教导,相当于是跟班班主任,专门负责班级的纪律。   “新学期,新气象.....”朱夫子站在讲台上,开篇就是新学期的老声常谈,加油勉励和吓唬教育双管齐下。   “现在,先把假期功课交上了。”朱夫子给坐在前排的一个学生使了个眼色,那学生立马心里神会,起身下座位开始收假期作业本。   “嗤,狗腿子。”胡之腾撇嘴,很是看不上那学生对朱夫子言听计从的模样。   “哈?你在内涵我吗?”朗星河斜眼看向自己的右后方,自己如今可是个货真价值的狗子。   此时熊、狗、狐三人的座位位置是这样的:朗星河和熊有渔坐并排,熊有渔在朗星河的右手边,中间隔了一个过道,胡之腾坐在熊有渔的后座,也就是朗星河的右后方。   按理讲,熊有渔个子高大,胡之腾是小矮个,胡之腾该往前坐才是。可是对一个学渣而言,如何也不肯放弃最后一排的宝座的。无论夫子怎么调换座位,胡之腾总能换到熊有渔的后座去,说是有安全感,不然就心慌慌。搞了几次,夫子也就放弃了,随胡之腾去了。   “没说你。”胡之腾冲朗星河没好气道。   正说着话,负责收作业的学生来到了后排“学渣三角区”。   “我的。”朗星河光明正大地将薄了三成的作业本递上前,半点不见心虚。   “我....我....忘了带作业本儿....”干“坏事儿”经验不足的熊有渔略有心虚,不敢看那学生的眼睛,眼眸低垂着,糯米团儿一样的白脸蛋染上潮红,像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那学生也不多问,径直走向下一位,也就是胡之腾的座位旁。   “我也忘了带作业本儿。”胡之腾不亏是作案经验丰富,只见他双手抱着不知何时悄悄放出来的毛尾巴,一下一下捋着,小下巴一扬,非常之嚣张,“明天我会带过来交给夫子的。”   收作业的同学不吱声,捧着收好的作业本上前交给朱夫子,“一共收了十三本,有两个同学忘了带。”   “胡之腾吧,还有个是谁?”朱夫子眼皮掀起看向台下的同学们,继续说道,“还有熊有渔?”   瞧那孩子头顶的圆耳朵都抖出残影了,这得是多心虚。看来学院得要增加一门课程了,不然这种心理素质,出去还不得给吃干抹净了。   “夫子,我明天会记得带的。”胡之腾朗声回道。   “嗯。”朱夫子心道,你这小子的套路我还不知道,明日复明日,明日永远不会到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棕褐色制服的校工匆匆跑了进来,径直走到朱夫子身边耳语。   底下的学生们不免好奇起来,就连朗星河也竖起耳朵去听,不管是什么世界,又是什么种族,吃瓜是所有人的天性。   “嗯。”朱夫子对校工点点头,却没有言语。   等到校工退下,朱夫子望向底下脖子伸长如大白鹅的学生们,最终目光落在了胡之腾身上。   “胡之腾,你家里来人了。”   “哈?”胡之腾一头雾水,心道,家里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朱夫子嘴角含笑,继续道,“贵兄长来了。”   “给你送落在家里的假期作业本儿了。”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胡之腾小脸青白交错,立在当场,万万没想到会受到来自亲大哥的背刺!   “哈哈哈!”朗星河实在憋不住,拍桌狂笑。胡之腾这是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终于翻车啦!   胡之腾还未从被亲哥背刺的悲剧中回过神来,又被朗星河大声嘲笑,这下子火气一下有了发泄的去处,嗷呜一声,脸上露出狐面兽纹,龇牙咧嘴地扑向朗星河。   朗星河没料到胡之腾会突然发难,竟然被一扑就倒了,书案上的笔墨砚台“哗啦啦”全都被扫到了地上。   “你疯啦!”朗星河身子一扭,从胡之腾的钳制中脱身,反手揪住胡之腾的毛尾巴,抡起拳头就锤。   “打!打!打!”围观的学生们唯恐天下不乱,拍着巴掌叫好起哄。   “别打了!别打了!”熊有渔着急得抓耳挠腮,一会儿想去阻止朗星河的拳头,一会儿又想去拉住胡之腾的爪子。   “你到底帮谁?!”胡之腾被朗星河骑在身上压着打,看到熊有渔手足无措拉架的模样,不禁对他怒目而视。   “我...我....”熊有渔连忙拉住朗星河的拳头,劝道,“别打了,夫子在呢。”   “你帮胡子疼?!”朗星河扭头看向熊有渔,湛蓝色的眼眸里火光簇簇。   熊有渔:!我是最无辜的好吗?!   “够了!不像话!”朱夫子像是终于从惊天闹剧中回过神来,点着指头斥责道,“你、你!还有你!都给我到教导司来!”   “哼!”朗星河松开手,从胡之腾的身上爬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往外头走去。   “哼!”胡之腾也学着冷哼一声,抖抖自己的毛尾巴,下巴一扬,冲围观的吃瓜群众大喊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的?”   围观群众:打架当然没少见过,可开学第一天就当着夫子的面儿打架,还真没见过。   打架的两个当事人被夫子叫走,围观的学生们做鸟兽状四散开去。熊有渔默默清扫“战场”,弯腰收拢朗星河被打翻的笔墨纸砚。   “熊有渔,夫子也喊你了。”一个学生提醒。   “哈?”熊有渔双目茫然。   那学生提醒,“夫子说的‘你!你!还有你!’”学渣三人组,一个都跑不了。   熊有渔:?   哪怕心中委屈,可是本着好兄弟有难同当的原则,熊有渔还是垂着脑袋往教导司去,脚还没跨进教导司大门儿呢,就听到了大掌司的咆哮之声:“开学第一天!还不到一个时辰呢,你们就给我闹事?!!!”   “报告.....”熊有渔挪着步子进屋,就看到自己那两兄弟耷拉着脑袋,宛若狂风中被摧残的小白杨。   “你怎么来了?”朱夫子瞧着怯生生的小白熊,挑眉问道。   “不是夫子说的‘你!你!还有你’?”熊有渔眼巴巴地瞧着朱夫子。   朱夫子:“.......”这孩子是真实诚。   另一边,大掌司狂风暴雨式的训导也告一段落,终于发现后进门儿的熊有渔,也不“升堂审案”,直接道,“你们三个,学院守则抄写十遍......”   “啊~~~”朗星河和胡之腾齐声哀嚎。   “不满意?!”大掌司牛眼一瞪,“再罚课后服务!以后每天早上提早半个时辰到校,跟着风纪检查队义务劳动!”   “啊~~~~”哀嚎之声更为响亮。   “还不满意?!”   大掌司还要“加刑”,朗星河和胡之腾连忙相互捂住对方的嘴巴,缩着脑袋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认罪认罚”。   学渣三人组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导司,一副乌云罩顶生无可恋的模样。   等到穿过教导司的月亮门,又绕过一道竹篱花障,胡之腾停住脚步,转身朝后头张望,确保夫子和掌司见不着他们后,顿时又活灵活现起来。   “兄弟,今天谢谢了啊。”胡之腾胳膊肘捅捅朗星河。   “好兄弟,两肋插刀啦!”朗星河歪头咧嘴,一副吊儿郎当的不良少年模样——上辈子学习太苦了,这辈子朗星河只想做一只快乐的学渣狗。   其实当胡之腾突然发难揍人的时候,朗星河就心领神会了小伙伴的意图——怎么才能掩盖一个小错误呢?那就闯个更大的祸事来!   比如现在,两个人打完开学第一架,谁还记得胡之腾他哥给他送作业本儿的事?   “你们说什么啊?”熊有渔正琢磨着怎么让两个小伙伴握手言和、重归就好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和好啦?自己是失忆了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啦!”朗星河和胡之腾将熊有渔挤在中间,一人搭着熊有渔的一边肩膀,说道,“好兄弟哪有隔夜仇的。”   说罢,朗星河和胡之腾相视一笑,自是不言而喻。 第3章   “我后悔了。”朗星河一边笔走龙蛇,一边小声嘀咕。   此时,夫子在讲台上摇头晃脑地讲课,学渣三人组则在奋笔疾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三人多么认真听课做笔记呢,知情人们却知道,这三家伙肯定是又被罚了抄校规了。   “放课后我请吃大餐!再送你们一人一个法器!”作为罪魁祸首的胡之腾豪气道。自己为了避免被发现假期作业一个字儿没写的事实,搞了一出“兄弟相残”戏码,如今还拖累小伙伴们罚抄校规,可不点出点血,弥补下兄弟们。   “有那种可以自动抄写的法器笔吗?”朗星河不禁异想天开起来,咬着笔头开始回忆上辈子看过的哆唻A梦里的神奇道具。   “竟然有那种神奇法器?”胡之腾也停下笔,伸长脖子,隔着走道和朗星河嘀咕起来。   “那有没有能够帮忙写假期功课的法器啊?”熊有渔也加入了讨论中。   朗星河想了想,说道,“那种比较难吧,抄写是机械式地抄写,写功课是要用脑子的。”   一时间,三人组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抄写,交头接耳地讨论起“发明创造”来。   一堂课结束,朗星河才抄了三页纸,离完成任务还差了好远,顿时不想干了,“唉,不想抄了。”   随即,朗星河眼珠子一转溜,冲两个小伙伴道眨眼,狡黠道,“大掌司只罚我们抄写十遍,又没规定我们在什么时间期限里完成。”   “有道理!”胡之腾也丢开毛笔,合上书册丢到一旁,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熊有渔看看朗星河,又瞧瞧胡之腾,一咬牙也丢开毛笔,罢工了!   “不抄了,我困死了。”说罢,熊有渔把桌上摊开的课本、书册整理归拢到一边儿,空出一大片桌面来,脑袋往桌子上一搁,眼睛一闭,竟是直接睡着了。   学渣三人组各有各的“渣”法。   朗星河是什么都不上心,能混过就混过,总是偷懒耍滑,成绩永远挂在合格线的边缘。   胡之腾则是一身反骨,明明脑袋瓜子不错,可就是要和夫子家长对着来,夫子让干啥,他就偏不,并且以和夫子家长斗智斗勇为荣。   熊有渔则又不同,他是心中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无奈生理不允许,每天十二个时辰,八个时辰都在打瞌睡,还有四个时辰则在犹豫——我到底要不要先睡觉。据说白熊一族都是这样,平日都是眼睛睁不开的瞌睡模样,一到战斗,那是打个三天三夜不带打盹儿的。   开学第一天就在打架、挨训、抄书、打瞌睡中度过了。等到放课的钟声撞响,学渣三人组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哪里还有上课时萎靡不振的模样。   “先去百味楼,还是先去买法器?”胡之腾说道做到,从不开空头支票。   “去北街!”朗星河欢呼。   永昼城一共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东街权贵集聚,西街豪商扎堆。南街和北街则是商业街,南街是平民百姓都去得的普通集市,北街上则是只有修士法师才能进的地界,售卖的也多是些仙丹、仙草、法器之类的东西。   “可是百味楼在南街。”熊有渔摸摸肚子,他有点饿了。   胡之腾左看看朗星河,右看看熊有渔,最终想到了个两全之法,“我们先往北街去,让小厮们去南街百味楼打包点心送过来不就得了。”竟是无师自通了“点外卖”。   “行!”达成一致意见的三小少年勾肩搭背地往北街去,小厮们则火急火燎地往南街赶。   “你预算多少?”朗星河搓搓手,觑着胡之腾道,“法器仙器什么的,可不便宜哦。”   “你就放心大胆的买!别缩手缩脚的,辱没了我胡三少的名头!”胡家是永昼城的巨富人家,据说南北街上一半的铺子都是胡家的,众人私下谈论起来,无一不感叹——死狐狸就是狡猾,惯是奸商会做生意。   “哼,一般的东西我可看不上。”朗星河傲娇地摇头晃脑。   朗家是永昼夜城的大户人家,永昼城的城主便是姓朗,朗星河家虽然是旁支,但是毕竟姓朗,一笔写不出两个朗字。   更何况,朗星河他大哥出色异常,不仅术法高强,还通过了皇家仙考,被妖皇赏识进入了北斗司,如今年纪轻轻因着办案有功已经是北斗司司长了。   朗星河闹不清这个世界的官僚体系,可也知道他哥这职位意味着什么——肯定相当于中央部。委干部了,牛得很。   “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熊有渔挠挠头,想了一会儿问道,“有那种能让人不瞌睡的神器吗?”   “冰美式?”朗星河脱口而出。   “那是什么?”胡之腾和熊有渔异口同声问道。   “啊....”朗星河思考片刻后回答解释道,“一种冰冰凉的黑色苦药汁子,喝了提神醒脑,学到深更半夜不带打盹儿的。”   “什么人要靠嗑药学习道深更半夜?”胡之腾大惊,“他是要造反毁灭世界吗?这么努力的?!疯子吗?”   朗星河:......那个要造反毁灭世界的疯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这样的疯子还不止一个,是一大群,数以万计。   朗星河摇摇头,将上辈子的苦难甩出脑海,拍拍熊有渔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有渔啊,人生苦短,该吃吃,该睡睡,别想不开去卖命奋斗啊。熊家又不缺你一份力气。”   永昼城的城防卫由熊家世代掌控,白熊家族以憨厚、忠诚、勇武而称世,为永昼城城主所看重。   熊有渔挠头,憨笑道,“我就是想能多和你们一起玩会儿,今年雪季我都没能出门找你们耍。”   原来如此,朗星河拍拍熊有渔的肩膀,“好兄弟,我没看错你。”果然是我们学渣一派的!   三个小少年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就抵达了北街。相对于人来人往、客似云来的南街,北街要冷清得多,街上客人寥寥无几,看起来各个都似白天鹅一般,脑袋扬得高高的,鼻孔恨不得怼天上去。   在朗星河看来,所谓修士不过就是会些吐水喷火的小把戏罢了,没什么了不得,不就是个人形自来水和打火机么,很牛?   可在世人眼中,修士却算不得人了,算是仙!因而这些修士们便真将自己当仙了,了不得极了。   “丑死了。”瞧着一个修士鼻孔朝天的模样,胡之腾撇嘴吐槽。   修士们耳力自然高于常人,胡之腾的低声吐槽被听了个正着,那人却也不恼火,眼皮儿轻轻一掀从三个少年的毛耳朵上划过,眼中的倨傲更重,下一刻嫌弃地甩袖走人,似是将三个小少年当做了什么脏东西。   朗星河三人可以从兽型转变成人形,可是头顶的毛耳朵却收不起来,只等三人能够修行,学了法术,才能收了兽耳。因此,在那修士的眼中,头顶支楞着毛耳朵的三个小少年等同于没开化的半兽人,和自己不是一个级别的物种,多看一眼都是降了自身的格调。   “走啦,买东西去了。”朗星河不想生事情,拉着两个小伙伴往店里去。   三人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铺子,一进门,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三人都看直了眼。   “有什么好东西,都拿上来。”胡三少豪气非常,纨绔子弟的派头足足的。   “您要什么,我给你取,我们这儿的东西可不便宜的。”店小二将三少年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似是评估三个少年口袋中有几个子儿,心里有了估摸,语气上便带上了轻慢。   闻言,三小总算从满目的华丽商品中回过神来,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店小二——自己,这是被瞧不起了?!   还真不怨店小二有眼无珠,三少年身上穿的都是无邪学院的统一院服。无邪学院讲究的是有“无分贵贱,有教无类”,但凡是永昼城的适龄儿童,无论家世背景,无论种族不同,都能去无邪学院求学,学校还发四季制服,提供一日两餐。   三人穿的都是学院制服,根本瞧不出家世背景。三人身上也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朗星河觉得大男人叮叮咚咚挂些个项链玉坠的太奇怪,胡之腾是家人不肯他炫富露财,好东西都贴身藏戴着。而熊有渔家自然也不缺好东西,可是熊家崇尚太上自然,简而言之就是喜欢肉搏,不搞花里胡哨的法器。   总之,在店小二看来,这就是三个穷酸学生,自然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只想把他们打发走。   “很贵?”朗星河反问。   店小二面上含笑,“是很贵的。”   “有多贵?比你一年工钱还要贵吗?”熊有渔好奇发问,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是纯真,他是真心好奇。   店小二:......感觉自己好像被阴阳怪气了。   “哈哈哈哈!”胡之腾扶着熊有渔的胳膊笑得前仰后翻。   “那个多少钱?”朗星河随手指了一件发簪,觉得挺好看的。   “一百个灵石!”店小二咬牙瞪眼,心道,你们这些小子难不成还买得起?   “哦。”朗星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冲店小二笑道,“我就问问,我不买。”   “嘎嘎嘎嘎嘎!”这回胡之腾笑得像只疯鸭子。   “你们!”店小二哪儿还看不出这三小是来砸场子的,袖子一甩,厉声道,“这里不是你们能调皮捣蛋的地方,不买就走!”   “买买买!”胡之腾好不容易笑停下来,指着发簪问道,“那发簪什么功效?”   “灵白玉雕刻的玉兰花,能留香引蝶。”店小二没好气地介绍。   “就这?”朗星河嫌弃,扭头冲胡之腾道,“他们明明可以抢走我们一百个灵石,可偏偏还要给我们个破簪子。”   “啊哈哈哈哈~”胡之腾的魔性笑声充斥着整个大堂。   朗星河拧眉嫌弃,小伙伴的笑点也太低了吧?   “你们!”店小二气得满脸通红。   这边的动静引来许多人侧目,有人自楼上下来,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着,宛若上好的丝绸缎子,皮肤白皙犹如城外的雪山,闪着莹白亮光。   店小二一跺脚,小跑上前,恶人先告状,“掌柜的,这三小孩儿买不起东西来捣乱!”   原来这人竟是店里的管事。   “明明是你们的商品太无趣,上不得台面。”朗星河双臂抱于胸前,不客气地回怼。   ——“承陛下厚爱,即日,兄将升任北斗司司长,弟在北地可万事顺意”,这话是他哥升职后的家书中所写,翻译一下就是:哥哥我升职了,弟弟你在北边放心胡来便是。因此,这会儿朗星河嚣张得很。   “我们摘星阁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你个小儿不识货,满口雌黄!”店小二似是找到靠山,大声驳斥。   “噤声。”只见那俊美掌柜指尖一点,那店小二的嘴巴就像是被缝起来一般,呜呜着张不开。   这掌柜不仅长得俊,还会法术哩。   “原来是三位小贵客。”俊俏掌柜抬步上前。   随着他一步步走进,朗星河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心中不禁懊恼出门没带足人手,可别阴沟里翻船了啊!   朗星河头皮发麻,像是被一种大型野兽盯上了似的。可是再害怕腿软,朗星河还是上前一步,将胡之腾和熊有渔挡在自己的身后。 第4章   “不知三位想要买什么?”   俊俏掌柜拾步上前,看起来温和有礼,可是朗星河却看着心里毛刺刺的,正飞快思考着对策,想着要是这家伙要是想对他们使什么小把戏,自己就报自家大哥的名号——你知道我哥是谁吗?我哥是朗方辉,北斗司司长!   然而,还不待朗星河狐假虎威,胡之腾抢先从他身后跳了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向俊俏掌柜,嚣张异常,“我要是知道自己要买什么,我还要过来逛逛?我不会打发小厮直接来取?”   “小爷我就是钱多得慌,放口袋里咬人,就想霍霍。”好一派视金钱如粪土的纨绔派头,说罢,豪气一挥手,“你是掌柜的,你能做主的吧?快别磨磨唧唧,把店里的好东西尽数呈上来,小爷我买得起!”   胡之腾都快被气死了,自己原本是想带着两小伙伴花钱找乐子,谁知碰上个目下无尘、眼睛长天上去的店小二,把自己当小叫花子打发,这让含着金汤匙出生、珍珠当泥丸耍的胡三少如何气平。   “我们摘星阁自是有好东西。”俊俏掌柜神色如常,嘴角含笑,轻拍手掌,扬声道,“来人啊,领三位小贵客去楼上包厢。”   “不用了。”朗星河断然拒绝,“我们就在这大厅里选,等下我们的小厮护卫要过来寻我们的。”——笑话,看那人刚刚的手段,怕是有点仙术伎俩的,自己三只跟着他上楼进包厢,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同时,朗星河还透露出一个信息:自家的小厮护卫马仔们马上就到场,你们莫要起了黑心思!   “好,悉听尊便。”俊俏掌柜眉眼含笑,令店小二们取了商品册子,方便客人们挑选,又命人送上热茶点心,周到极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平白浪费口舌。”胡之腾一手抓着点心,啃得碎屑直掉,一手随意翻着商品册子,一目十行地看着商品介绍。   “这些东西都好贵啊。”熊有渔手指点着商品标价,觉得自己都不会读数字了,“十一万五千八百二十六.....”   “小狼,我没读错吧。”熊有渔忐忑地望向朗星河,眼中带着求助,刚刚那价值一百个灵石的发簪就足够惊人了,可眼下这商品册子里的物件只有更贵没有最贵,简直离谱。   “是挺贵的。”朗星河打量了一圈店铺大厅,也没觉得这店多豪华气派,顶多是商品种类丰富了一些。   “买买买!”胡之腾此时已经上头了,觉得今天要是没能一掷千金就是落了他胡家巨富的名头。   “可是.....”朗星河拧眉,“这里头的东西,我真没看得上的啊。”   虽然上辈子过得苦逼,自幼儿园起不是在上补习班,就是在去补习班的路上。可是,在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朗星河是见过、听过不少好玩意儿的,因此对册子上的这些花哨法器都不怎么看得上眼。   “掌柜的,我就说这三小子是来砸场子的吧!”先前的店小二被解了嘴禁,此时见三小这般行径,不免又嘀咕起来。   俊俏掌柜轻轻一瞥,那店小二再次张不开嘴巴了。   “这位小少爷,不您有何指教?”俊俏掌柜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唉....都没有储物袋、储物戒子吗?”上辈子也偷偷看过不少仙侠爽文,在朗星河看来,没有能种田养鱼的储物空间,那就算不得修仙。   “小少爷指的是菩提灵宝吧,那可是仙器,放眼整个整个大荒,也就只有一件,为妖皇陛下所有。”掌柜介绍。   “啧。”朗星河不免摇头,心道,就这还敢自称修仙世界呢,不如赶紧点亮科技树去。   就在这时,胡之腾遣派去南街打包美食的小厮也找了过来。   “三少,今天百味楼出了个新品醉虾。”小厮将巨大的食盒摆到桌上,就准备摆碗设席。   朗星河忙道,“等会儿吧,在这儿这么多人盯着,我吃不下去。”   “就你事儿多。”胡之腾收回自己去掀食盒的手,推推朗星河,催促道,“快点选,我都饿了。”   “我也饿了。”熊有渔也是无精打采,眼皮儿开始打架,看起来是电量不足了。   “那就买这个吧。”朗星河随手一点。   “冰鉴宝盒,制冷保鲜,百日不腐。”俊俏掌柜笑着说道,“这位小少爷是想成为一名尊贵的炼丹师吗?”   冰鉴宝盒珍贵,巴掌大的小盒子是五千灵石,稍微大些的都是一万往上,多被炼丹师们用来保存炼丹灵植,可以有效延长保存灵植的功效。   “哈?”朗星河不明所以,说出自己的打算,“马上就到夏季了,我打算让丫鬟们做些冰淇淋,正好用着盒子来保存,才不容易融化。”   今日买法器的钱是胡之腾掏,朗星河想着自己不可以独享,便选择买个“冰箱”来造福大家伙儿。   “冰淇淋!”熊有渔眼睛一亮,哪里还有刚刚的瞌睡模样,去岁夏天,他有幸吃过一回朗家丫鬟做的冰淇淋,那滋味儿,凉冰冰、甜滋滋、奶香香,只要吃过一回,自此魂牵梦绕。   “行!就买这个了。”胡之腾大手一挥,让店小二结账,又扭头催促熊有渔,“大头,你快看看,你要买什么。”   “哈,我没什么想要的啊。”熊有渔饶头。作为一只每天睡不醒的小白熊,熊有渔几乎没有世俗的欲望,毕竟,每天光是睡觉都来不及。   “我不要买了。”熊有渔摆手,“咱们结好账快去吃饭吧。”说着,他拍拍肚皮,“我肚子都饿扁了。”   “是你自己不要的,过时不候啊!”胡之腾再度确认。   熊有渔坚定摇头,“我真没什么想要的。”   “行吧。”胡之腾准备结账。他身上当然是没那么多的灵石的,更准确说,就是把他的私房全都掏空了,他也拿不出一万灵石的。   只见他问店小二要来纸笔,看样子是要打借条,写完后不慌不忙地从衣襟里掏出一枚小印章,对着印章哈了两口气,然后在“支付一万灵石”的“一万”上头盖上了印章。印章的图文是只小狐狸,仔细去看,小狐狸的图文上还隐约有个“三”字掩映其中,大约是代表着胡家老三的身份印鉴。   “喏,拿着条子去西街胡家,找胡大少要钱去吧。”原来,胡之腾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哼!既然大哥不义,那就别怪我这个弟弟不仁了!”这是嫉恨着胡家大哥背刺他,将他故意落在家里的功课本儿送学校的“深仇大恨”呢。   “原来是胡家少爷大驾光临!”俊俏掌柜面上带上了灿烂的笑意,看着胡之腾犹如看到了活财神,他是有见识的,一眼看出了胡之腾脖子上小印章的不凡之处。那不就是个普通的白玉印章,还是一种高阶防御法器,不仅能够抵押攻击,还能在主人垂死之际护住主人的一缕神魂。   “原来胡大哥买单!”朗星河懊悔捶胸,“早知道我该选个更贵的!”   “还能再买点儿?”朗星河不好意思占小伙伴便宜,可是对于胡家大哥这个冤大头,占起便宜却没有心理负担的。   胡之腾瞪眼,“我欠条都写好盖章了!”   “行吧。”朗星河遗憾。   折腾一大通,三小在店员们的欢送下终于离开了摘星阁。   马车里,三小一边吃着从百味楼打包回的美食点心,一边儿头抵着头围观价值一万灵石的盒子。   “我觉得这玩意儿我也能造。”朗星河伸手感受了一下冰鉴宝盒里的寒气,感觉不过尔尔。   “吹牛吧你,这东西要一万灵石,小狼要是能造出来,永昼城首富就该姓朗了。”胡之腾撇嘴。   “真的!”朗星河不服气了,“氟利昂知道吗?那东西能制冷。”   “那你倒是造个给我瞧瞧,不然是小狗!”胡之腾使用激将大法。   “我本来就是狗!”朗星河自豪。   胡之腾:......   “不是我不造。”朗星河义正言辞道,“氟利昂那玩意儿会破坏臭氧层,造成全球变暖,然后冰山融化,洪水滔天,世界就灭亡啦!”   胡之腾&熊有渔:=。=III......我的小伙伴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瞧着两小不信任的模样,朗星河发出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叹。   作为一个穿越者,朗星河不是没有理想抱负的,也曾想过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是吧,干事业又不是上下嘴皮儿一翻就能干成的。   就拿造冰箱举例,造冰箱首先得要有电吧,电怎么来,自己顶天了能搞出直流电,交流电怎么搞,高中课本里可没教。   就算自己把电倒腾出来了,接下来制造冰箱,那最起码要制造一个气体压缩机,那玩意儿又不是会画图就能造出来的。总之,麻烦得很。   朗星河上辈子就没松快过,这辈子只想做只快乐的修狗,每天吃喝玩乐,才不想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再者,自家爹妈都没要求自己上进,自己何必想不开?再再者,自家已经出了个顶天厉害的大哥了,自己在整个北境都能横着走,自己就算再努力肯定也超越不了大哥的。   综上,朗星河决定做一只纯碎的快乐修狗,拒绝内卷,不搞事业! 第5章   “你们为什么都要跟我回家啊!”朗家的马车里,朗星河被两个小伙伴挤在中间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原以为放课后,逛完街,吃好饭,接下来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谁知,胡之腾一个健步直接钻进朗家的马车不肯出来了,熊有渔也有学有样赖住了。   “你就收留我一晚上吧,我怕我回去会被我哥打死!”胡之腾说出真相。自己先是假期功课一个字儿没写,再是开学第一天就打架进了教导司,最后还讹诈了他哥一万个灵石,简直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朗星河无语,“你还知道怕啊?那就老实写作业啊!”   “你不懂。”胡之腾撇撇嘴,“我就是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   朗星河:......我看你是喜欢作死。   虽然心里吐槽,可朗星河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回家送死,毕竟自己也是个“协从犯”,还得了个“小冰箱”。   “大头,你呢?”朗星河调头问另一个赖着不走的小伙伴。   要知道熊有渔家可是佛系得很,只要熊有渔能吃好睡好,那就是万事大吉。倘若功课能够勉强及格不留级,那是要摆酒开席庆贺的。认识熊有渔两年多,朗星河已经去他家吃过两回酒席了,都是那种全族欢庆的大场合。   “我也想留下来过夜,和你们一起。”熊有渔嘟囔着挤挤朗星河,“然后明天早上还能一道上学。”   “我床小,可睡不下三个人!”朗星河算是服了自己的小伙伴儿们了,都是大男人,一个个黏糊糊的。   “没事儿,挤一挤,更暖和。”说着,胡之腾冲熊有渔挤眉弄眼,熊有渔心领神会,屁股一扭和胡之腾左右夹击,差点把朗星河挤成个肉饼。   “!混蛋啊!”朗星河刚刚胡吃海喝一通,醉虾和点心都没少吃,这会儿被突然夹击,好悬没一口将刚刚吃下胃的食物给吐出来。   “哈哈哈哈!”少年们畅快的笑声几乎要把车厢顶盖给掀翻了。   一路打打闹闹,不多时,马车便抵达了东街的朗府。三小下了马车,此时已然月上中天,明亮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映照着整个世界水一般透彻干净。   “老爷夫人回来了吗?”朗星河询问门口的小厮。   小厮回:“老爷还未归来,夫人晌午便回了。”   朗星河的父亲如今在城主府工作,具体做什么的,朗星河说不清。朗星河估计他爹自己对自己的工作也说不出个二五六来。因为他爹每天不是去钓鱼,就是在去钓鱼的路上,怎么看也不像是正经工作的样子。   朗星河的母亲并不外出工作,而是打理着家中的铺子。在朗星河看来,自家老妈亲是CEO女强人,而他爹就是传说中的软饭男。   “夫人用过晚膳了吗?”朗星河又问。   小厮回,“申时主院传过晚膳。”   得知自家老妈并未等自己回来吃饭,朗星河顿时没了晚归家的负罪感,冲两伙伴点点头,“走,我带你们去见下我阿妈。”   三小勾肩搭背地往主院走,早有小厮嬷嬷跑在前头去主院通报去了。   “阿妈,我回来啦!”刚走到主院的花园,朗星河便扬声大喊。   “二少爷!”白露从主屋里急急跑出,边跑边冲朗星河比划,示意他小声。   “三小姐好不容易刚睡了。”白露压着声音道。   “!”朗星河连忙捂住嘴巴,生怕把小魔星给吵醒了,他这个妹妹刚刚两岁,还是小奶狗的模样,不会人言,但凡遇上点不如意就开始鬼哭狼嚎,大家伙儿又不晓得她为啥子哭闹,然后她就哭得更凶了,那哭声,恨不得能把天上的月亮都哭掉下来。朗星河算是怕了她。   “保持安静!后果你们不会想知道。”朗星河冲两伙伴使了个眼色,随即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主屋。   “做什么怪模样!”瞧见小儿子领着同学回来,朗夫人热情招手,让朗星河领着人上前来,屋内的丫鬟们早就布置好了座椅软垫,茶点也上好了。   “朗夫人好!”胡之腾和熊有渔乖巧问好。   朗夫人点头回礼,让三小喝点热茶清清肠胃。   “在外边儿吃过了?”朗夫人询问。   朗星河点头,“吃了,南街的百味楼,全虾宴。”   “真乖。”在朗夫人眼中,自家小儿子那是又贴心又乖巧,最好的一点就是什么事儿都不瞒着家里,有问必有答。不像有些小崽子,在外头闯了滔天大祸,债主找上门了,老子娘才最后一个知晓。   “今天之腾和有渔留下过夜。”朗星河如实报告。   “都给家里送信了?”朗夫人看向两小的。   “已经打发小厮回去报信了。”朗星河回道,又问,“阿爹还没回来?钓鱼去了?”   “嗯。”朗夫人点头,“你阿爹说今天月光好,鱼儿容易上钩。”   朗星河无语,撇嘴道,“上回他说月黑风高夜最适合钓鱼。那到底是有月光适合,还是没月光适合?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朗夫人被小儿子对丈夫的吐槽逗得直笑,点点朗星河的额头,“你个小狭促鬼。”   朗星河见阿妈听得开心,又继续吐槽,“阿爹这么晚还没回来,肯定是收获不丰,不好意思回来。”   “哈哈,还真被小星说中了。”朗夫人捂嘴直乐,“你阿爹刚传回消息,说是.....”   朗夫人模仿自家丈夫说话的语气,粗着嗓子道,“如果这一条钓上来,再钓两条就有三条了....正好留着给明早给你炖汤。”   “哈哈哈!”说罢,朗夫人拍着桌子直乐呵,朗星河和胡之腾听完也跟着大笑。   熊有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所以....目前为止一条鱼还没有?”   “是哒是哒!”朗星河笑得捂肚子,他爹还真是有菜又爱玩儿。   朗夫人和小儿子说了会儿话,便将三小给打发回去了,“晚上别闹腾到太晚,不然明天起不来。”   “知道的。”朗星河满口应下,一手拉了一个小伙伴往自己院子里去,“天不早了,我们洗洗睡吧。”   “这就睡了?!”胡之腾当然不肯。   朗星河连忙拉住他,低声道,“我这不是说给我阿妈听的么。”对于怎么和家长斗智斗勇,朗星河经验丰富。   “兄弟,高!”胡之腾冲朗星河竖起大拇指,觉得自己该虚心向好兄弟学习。   “等会儿我们玩什么?!”胡之腾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被胡之腾这么一问,朗星河脑子卡壳了,要是上辈子,能玩儿的东西可太多了,玩一通宵也不带重复的,看电影、打游戏、玩桌游、搓麻将.....可眼下,电视电影肯定没戏,叶子牌朗星河不感兴趣。   “咱们今天玩个新的!”朗星河有了灵感,“狼人杀!”   “三个人不够,我多叫几个小厮过来。”回到自己的院子,朗星河忙活起来,一边拉小厮凑人数讲解规则,一边让丫鬟们裁纸做卡片。   “不是小少爷我不带你们耍,只是我们都是大男人,这都天晚了,你们几个小丫鬟不适合留下,有碍你们的名声。”朗星河见几个小丫鬟们忙活得快飞起来了,担心她们心理不平衡,便解释道。   几个小丫鬟抿嘴一笑,你看我,我看你,俱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揶揄笑意——小少爷还是个小奶狗呢,算什么大男人啊。   心中胆大包天的吐槽,面上却丝毫不露,只道,“都是咱们该做的。”   朗星河却表示自己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今天算加班,每个人都有加班费!”   小厮丫鬟们没听懂什么叫做“加班”,可也知道小主子这是有赏了,俱是满脸欢喜。   不多时,场地布置完毕,卡片也制作完成,朗星河再次讲解游戏规则,“主要分两个阵营,狼人阵营和好人阵营,好人阵营人数多,但是相互不认识,狼人少,但是知道彼此身份。每一个夜晚,狼人可以睁开眼睛并杀死一个玩家,夜晚过后是白天,白天是所有玩家发言和投票的环节,玩家可以把票投给心目中的狼人。”   “预言家每天可以查验一名玩家的身份,女巫拥有两瓶药剂,一瓶毒药可杀死一名玩家,一瓶解药可以复活.....”   “好复杂啊.....”熊有渔两眼冒金星。   “不复杂的,玩一局就会了。”朗星河摩拳擦掌,兴奋起来了,感觉又回到了上辈子的青葱岁月。   “第一局我来主持。”朗星河作为资深玩家,开局做法官。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   果然,这如朗星河所说,一局下来大家伙儿对规则和玩法都有了深一步的了解,也吵闹得更凶了。   “我都说我是好人啦,为什么还要投我?!我要发动技能!”胡之腾拍桌发动猎人技能,临死胡乱带走一个。   “我也是好人啊,我是村民!”被带走的小厮也拿着好人牌。   “冷静冷静!”作为法官的朗星河连忙控场,“不要感情用事啊!大业为重!”   “再开一局,再开一局!”胡之腾玩得上头。   “抽牌!”熊有渔此时也不瞌睡了。   “不能再玩儿了!”最终,还是朗星河喊了停,“你们忘了,我们明天被罚义务劳动啦,要提前半小时到学院的!哪怕现在开始闭眼睡觉,也只能睡三个时辰不到啦。”   “啊~~~”胡之腾哀嚎。   然而,入寝哪里难道容易。   如雪的月光下,东街朗府的一角灯火通明,朗老爷手提着一手长的小鱼跨进大门时,听到的就是小儿子院子里的鬼哭狼嚎。   “小星这是血脉返祖了?”朗老爷心中嘀咕,不然怎么对月长嚎呢?   管家福伯微微一笑,“小少爷带了两同学回来过夜,才刚睡下,又喊肚子饿,这又爬来来吃宵夜了。”   “在吃饭?”朗老爷递出手里的小鱼,自信道,“刚出水,正新鲜,送他们加餐去。” 第6章   胡闹一夜,朗星河感觉自己眼睛一闭才睡了两秒就被丫鬟们喊起床了。睁眼一看漏刻上的时间,嗖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左右摇摇睡得像死猪的两个小伙伴,“快快快!来不及了!”   “快!今天我们还要提前半个时辰到校,做义工!”朗星河不是啥乖乖好学生,但是他也不想在被罚的第一天就翘班,那不是挑衅教导司吗?搞不好会罪上加罪的。最关键得是,自己超级期待去做义工的啊!   “唔....好困,我再睡一会儿。”胡之腾眼睛都睁不开,瘫软在床上,迷糊着应声,“冬雪,给学院送给请假条子,就说我病了,被我哥揍得下不了床了。”冬雪是胡家的丫鬟,管着胡之腾的院子。   至于熊有渔,睡得打呼,朗星河就是把他拎起来抖抖都喊不醒他。   “给他们两人擦把脸,穿上衣服,抬走!”朗星河放弃叫两头死猪起床,自己一边洗漱一边指挥丫鬟小厮们齐上阵,把胡之腾和熊有渔从被窝里挖出来。   “二少爷,早膳还没用呢!”小丫鬟叫住急急往外跑的朗星河。   “不饿!”朗星河大袖一挥,头也不回得往外跑。他是真不饿,昨晚的夜宵还在肚子里没消化呢。   昨夜狼人杀结束,好不容易压着两小祖宗洗漱上床睡觉,结果,烛火一灭,屋里一黑,熊有渔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黑夜里响得像在打雷。胡之腾也喊着肚子饿睡不着。   朗星河能咋办,只能命人重新掌灯,大半夜里三个人来了个围炉小火锅,半道上他爹还给送来一条巴掌大小的不知名小鱼,说是给锅底提个鲜。吃完小火锅,胡之腾又闹着说火锅得配冰淇淋,幸而被朗星河一巴掌给镇压了,不然三小到丑时都不得入睡。   “二少爷唉!莫急!还来得及呢!”白露一脚跨进院门,就看到自家少爷散着头发大步流星,小厮护院们用软轿子抬着两位小贵客跟在后面跑得健步如飞。   “白露姐,来不及了,要提早半个时辰到校!”朗星河边跑边解释,“头发等我上车再梳!”说罢,脚下步伐更快了。   朗府大门外,车夫早就架好了马车等候。朗星河一撩长袍下摆,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马车,扭头一看,发现小厮们正小心翼翼地将两小搬下软轿,生怕摔着两位小贵客。   朗星河受不了他们磨蹭,又跳下马车,掏了一把门口石狮子头上的落雪,快狠准地塞进两小的衣领里。   “嗷嗷!”这下子,两小总算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迷糊着被众小厮拥着进了马车。   “朗星河,你这是疯了吗?!一天不上学能咋地?!”胡之腾一肚子的起床气,至于熊有渔,在进了马车的一瞬,他又闭上眼睛睡了。   “今天我们要去做义工!”朗星河眼睛闪亮,胳膊肘捅捅胡之腾,坏笑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胡之腾没好气。   “意味着,我们可以给别的同学和班级扣分啦!”所谓的义务劳动就是跟着学院教导司下的风纪检查小组检查整顿学院内部秩序,比方说在学校门口捉迟到的同学、检查各个班级的卫生情况。   “是不是很有趣?!”随着朗星河的解释,胡之腾的眼睛也开始发亮,发出“嘿嘿嘿”的坏笑。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胡之腾摩拳擦掌,肚子里已经冒了一肚子的坏水儿。   “快把头发梳梳,衣服整理好。”朗星河从马车的箱笼中掏出一把梳子丢给胡之腾,“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是咱们衣冠不整,还怎么去找别人麻烦!”   倘若教导司的大掌司知道了朗星河“打铁还需自身硬”的觉悟,大约会欣慰不已吧....吧....   不多时,马车抵达学院。此时离上学时间还有四刻钟,学院门口寂寥一片,除了扫地擦门的校工,再也没有旁人。   “啊?今天是旬休日吗?”熊有渔还没彻底从睡梦中清醒,一看学院外门口罗雀,以为自己记错了上学的日子。   “不是。”朗星河手臂搭在熊有渔的肩膀上,拥着他往前教导司走,“你忘了,我们被罚做义工,要提前半个时辰到的。”   清晨的校园里非常安静,除了树叶上的积雪零星落地的声响再无其他,宛若一副静默的黑白水墨画。推搡打闹着的三个小少年突然闯入,整幅画卷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了。   “大掌司!我们来报到啦!”人还没进教导司的院门,胡之腾就扯着嗓子大喊,树叶上的积雪被他震得“簌簌”直落。   “嗯,表现不错,没有迟到。”大掌司闻声走出屋子,双手背在身后,居高看着三个走路没正型的小少年。   “大掌司,我一定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胡之腾信誓旦旦,“我一定会好好督促同学们,和他们共同进步!”胡之腾已经迫不及待拿着鸡毛当令箭去霍霍同学们了。   “嗯,干劲儿不错,看来校规没有白抄。”大掌司捋捋胡须,一脸欣慰,随即下巴一扬,交代道,“去吧,一人一份工具,好好干。”   三小寻着大掌司所指方向屁颠屁颠跑了过去,然后傻眼了。   一个藤编提篮,一把黑铁钳子,一根竹竿网兜。这是要干啥子?朗星河以为会给他们一人发个红袖套,一支笔,一本名册,负责风纪扣分哩!   “最近天气暖和了,镜湖的冰面融化了,这几日湖里落了不少的叶子,大掌司的意思,三位今天的任务是把湖中落叶打捞干净,免得腐臭污了湖水。”   掌司笑眯眯地将工具递给三个傻掉的少年,转身离开前又叮嘱道,“注意安全,莫要落水,虽有守卫看护着,但是这天气要是落水了,免不得受寒伤身。”   “掌司的意思,会有人盯梢着我们干活?”熊有渔向小伙伴确认。   “是啊.....”这下子躲懒是躲不掉了。   原本朗星河还想着,落叶是源源不断的,怎么可能全部清理干净?自己意思意思就行了呗。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掌司竟然丧心病狂地派人盯梢,还美其名曰保护他们安全,防止落水!   “我拿这个。”朗星河弯腰提起提篮,一副你们谁都不要和我抢的模样。   “狡猾!”胡之腾咬牙,暗恨自己落后一步,没抢到轻松伙计。   “那我来捞叶子喽?”熊有渔捡起竹竿网兜,负担起重任。   “意思意思得了,别太认真了。”朗星河提着篮子晃悠着往镜湖走,一边走一边张望着,心里嘀咕,这守卫到底藏哪儿了啊。   “一个人人影也没有啊?”朗星河仰头看树,低头瞅草,愣是没发现传说中的盯梢者。   胡之腾把铁钳子一丢,蹲在地上,对湖长叹,“说好的去找茬呢!”   “维护学院环境似乎也是风纪小组的职责之一。”熊有渔扛着网兜往湖边走,这是个老实孩子。   “我们不会每天要早起半个时辰来做苦工吧。”胡之腾苦着脸,蹲在地上,放出自己的毛尾巴团吧在怀里,咬牙道,“那我宁可被我哥打烂屁股下不得床。”   “所以,守卫到底在哪里?”朗星河来劲儿了。   “喂!小狼,你到底有没有听了说话啊!”胡之腾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听见了啊。”朗星河一边敷衍地回答,一边在湖边儿上打转,企图找出暗中守卫。   “哼!”听出小伙伴的敷衍,胡之腾挪挪屁股,凑到熊有渔旁边嘀咕,“大头啊,我们明天不上课了呗,一起请假。”   熊有渔兢兢业业地捞着湖中落叶,对于小伙伴的提议非常为难,“可是我很喜欢上学啊,上学多热闹。”   “嗤!”胡之腾两头碰壁,只得一个人窝在湖边百无聊赖地揪野草玩儿。   “胡子疼,你说说看,这守卫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啊?”经过地毯式搜索,朗星河依旧一无所获。   “说不定是掌司吓唬我们的,其实根本没有人盯梢。”说着,胡之腾唾掉嘴里叼着的野草,冲在湖边捞叶子的熊有渔大喊,“差不多就可以了,快过来歇会儿,今天起得早,又没吃早饭,别累伤了自己。”   听着胡之腾的喊话,朗星河直皱眉,“你这话是跟谁学的?怎么跟我家门房嬷嬷一个调调。”   胡之腾:“神了!我家门房嬷嬷对他家宝贝孙子也是这么喊话的。”   朗星河:......你还真是富有学习精神呢。   不多时,熊有渔拧着提篮回来,篮子里装满了落叶,“这些应该能交差了。”老实人“近墨者黑”,也会耍滑头了。   “我有点饿了。”胡之腾顾不得露水沾湿衣服,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虚弱道,“我还有点头晕。”   朗星河一看他这副作态,就知道他又想闹幺蛾子了。   “那我们先去饭堂看看,早膳肯定已经有了。”熊有渔提议。学院提供一日两餐,早膳和晚膳,不过像朗星河他们这些富贵子弟基本都不会在学校饭堂用膳。   “我才不要吃猪食。”胡之腾嫌弃。   “什么猪食!你嘴巴干净点儿哈。”朗星河听不下去,用脚尖儿踢踢胡之腾的屁股,“你这不是得罪人么,万一那些贫家子里有个把个龙傲天呢?”   胡之腾被踢了一脚,正要发作,一听朗星河说什么龙傲天,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龙傲天是谁?我们学院的?我怎么没听过?这名字有够傲的。”   “没谁,就是个形容词。”朗星河继续道,“就是提醒你,莫欺少年穷!”按照一般修仙文的套路,自己和小伙伴这种富家子+学渣+校霸的组合,妥妥的炮灰组合啊。还是积点口德吧。   说罢,朗星河双手叉腰,环视整个镜湖,嘀咕道,“这守卫到底是藏什么地方了?”依旧不死心。   “我都说肯定没有,你就是不信我!”胡之腾从草地上站起,抖抖毛尾巴上的草屑子,往湖边儿走去,“不然我这就跳湖,看看到底有没有个守卫来救我。”   “别跳啊!你别想不开啊!”熊有渔大喊,弯腰将胡之腾揽腰抗在肩膀上就跑,生怕小伙伴真的跳湖去。   “大头,你放我下来!我一定要证明我才是对的!”胡之腾张牙舞爪,闹腾着要下来。   “行了,行了,是我不对,好了吧!”朗星河不想和幼稚小崽子较劲。   “什么叫行了,什么叫好了吧?”胡之腾冒火,“你这不是真的相信我,也不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朗星河觉得自己已经退让一步了,还要怎么着?只耸耸肩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胡之腾:!为什么我的小伙伴总有一百个办法能气死我?! 第7章   “唉,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有个学生跳湖了。”   “嗯,跳的就是镜湖。”   “嗯?死了没有?这个不知道,没听说。”   “什么?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是昨天夜里跳的,都肿胀了。”   将一提篮落叶上交掌司,早间的义务劳作算是糊弄过去了。三小又去饭堂吃了免费的早膳,等到回到教室里就看到一屋子吃瓜的“猹”,朗星河和胡之腾立马竖起耳朵加入进去。   “哈?为什么跳湖?这不知道。他都死了,谁还知道他为什么跳啊。”一个同学真说得起劲儿。   “江普,谁跳河死了?”朗星河拍拍那个说得最起劲儿的同学问道。   “你们不知道?”江普吃惊,凑到朗星河跟前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就今天早上,我一只脚刚跨进学院大门,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声。”   说着,江普捏着嗓子学起来,“别跳!你别想不开啊!”听起来情况非常紧急。   “然后就没动静了。”江普两手一摊,“我估摸着是跳湖了。果不其然,等我进了教舍,就听说有人跳湖了,好像死了!”   朗星河&胡之腾&熊有渔:(@口@)?这描述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江普自信推理,“你们想啊,早上那会儿学院还没多少学生,夫子们也没来,镜湖那边又偏,这大冬天的,掉进去不得完账啊,肯定死定了。”   朗星河喏喏道,“你不是听见有人喊别跳,说明当时还有第二人在场的,不得救他吗?”   “对啊!”江普眼睛一亮,头顶的三角耳都支楞起来了,“这不是自杀!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说罢,再次一头扎进了“案情”讨论堆里。   朗星河:.......自己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胡之腾眼珠子咕噜一转,拉住两个小伙伴,低声叮嘱,“今天早上的事,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自己可丢不起这个人。   “什么不许说啊?”熊有渔没听懂,疑惑发问。   “什么不许说啊?”吃瓜的猹们正陷入了推理的死胡同,一听到熊有渔的疑惑,顿时调转脑袋,齐刷刷地瞄准三人组。   胡之腾瞪了眼猪队友,咬牙要揍人。   “不信谣,不传谣,知道吗?”朗星河双手叉腰上前,对着瓜地里的猹们一通输出,“学院供我们吃,供我们穿,是让我们在这儿传播流言蜚语的吗?现在是早课时间,还不各回各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朗星河一通义正言辞的狮子吼,吃瓜猹们做鸟兽状散开,各回各位坐好,拿起书册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地开始早课。   “不对啊。”江普放下拿倒了的课本,扭头冲朗星河“嘶嘶”。   “喂,朗星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啊?”否则,全班倒数第二劝人好好学习是怎么回事?   朗星河冲江普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江普伸长脖子打量了一眼门外,没瞧见夫子的声音,立刻像只猫儿似的窜到朗星河的座位边,眨巴着小三角眼,求知若渴。   “镜湖,闹鬼。”朗星河压力声音,故作神秘,“别告诉别人,避免引起不必要恐慌。”   “明白!”江普眼神坚定,得了消息后又矮着身子窜回了自己的座位。回到座位,板凳还没坐热,就像只小蜜蜂似的在教舍里流窜起来,传递最新情报。   等到早课结束,关于“跳湖事件”的最新版本已经变成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小情侣被家人拆散,便想要跳湖自尽,下辈子转世投胎再做夫妻,结果女子跳下后,男子却后悔了,没有随后跳下,还大喊“别跳,你别想不开啊!”被辜负的女子死后冤魂不散,镜湖边经常会出现异像,比方说,在冬日无人的清晨会响起男子悲痛欲绝的叫喊——“别跳,你别想不开。”   “啊哈哈哈哈!”听完最新消息的朗星河笑得趴在桌上锤桌。   “你别笑啊。”小喇叭江普一脸正色,“真相只有一个!”   “哈哈哈哈!”神特么真相只有一个。朗星河没想到谣言能传得如此离谱。   “朗星河,我从头给你分析哈。”江普扒着指头分析,“首先,学院里的学生、夫子、校工都是满员,没有人失踪或者缺席,那就说明,没有人跳湖啊。”   “没有人跳湖,怎么会有人大喊别跳湖。那就只能是女鬼闹事了。”江普非常自信。   朗星河很想提醒江普,所谓的女鬼消息还是自己告诉他的。   “不对啊。”熊有渔举手礼貌发言,“说不定是有人想跳湖,另一个人去劝,然后就没跳成,所以今日学院里全员满额啊。”   “名侦探”江普瞳孔震裂:!对啊!这才是最正常的思维逻辑不是吗?   就在江普被熊有渔一语惊醒之际,胡之腾幽幽道,“还有一种可能哦,会不会....跳湖死掉变鬼的那个学生又幻化成人的样子继续来上课了,所以才会全员满额呢?”   “!”江普被胡之腾的鬼故事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不容易回笼的理智再度溃不成堤,双腿像弹簧一样弹射,飞一样奔了出去,再度奔赴吃瓜第一线。   “哈哈哈!”朗星河觉得要笑死了,突然觉得上学也不是全无益处,起码每天看到这些傻小子干傻事就很开心。   “这也太离谱了。”亲眼看到校园怪谈的诞生,胡之腾觉得自己三观尽碎,以后再也不相信什么神话传说了。   朗星河道,“随他们去吧,不干我们什么事儿,快想想今天放课去哪儿吃。”   “去小狼家吃。”胡之腾舔着脸道,“还想吃热腾腾的火锅,今天要加冰淇淋。”   “想得美。”朗星河否定提议,“我家又不是食肆。”   学院里流言满天飞,学生们都没了读书的心思,校工间也是人心浮动,始作俑者的三小却优哉游哉计划起了放课后玩耍计划。此时的教导司内,两个掌司正在汇报调查工作,“问了几个学生,还没有查到流言的源头,会不会是有人针对我们无邪学院?”   大掌司合上手上的报告,问道,“问过朗星河那三个没有?今天清早他们不是在湖边做义工的吗?他们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两个掌司对视一眼,摇头道,“没有直接询问那三个学生,我们暗中观察了一阵,那三个孩子一切如常,不像是有什么发现。”   “好的,我明白了。”大掌司点头,叹气道,“看来还是我亲自去走一趟吧。”   大掌司孤身走到镜湖边,先用神识扫描了一圈,在确认周边没有可疑异常后,对着平静无波的镜湖说道,“龙夫子,我来看你了。”   随着大掌司的话音落下,平静如镜的湖面荡起点点涟漪,不多时,一对鹿角冒出水面,紧接着是一对夜明珠一般明亮的眼睛。倘若朗星河此时在场,一定会惊呼,“我去!我去!真的有龙!”   “龙夫子安好。”大掌司礼貌问好。   “是小玉啊....”被称作龙夫子的龙型生物口吐人言,他口中的小玉便是令无邪学院的学子们闻风丧胆的大掌司,苏玉安。   “是学院发生了什么事吗?”龙夫子问。   “说来惭愧。”苏玉安郝然,觉得自己身为学院大掌司却没有将学院管理好,遇事还要来麻烦龙夫子真是太不该了。   “说来听听。”龙夫子并不在意。   苏玉安便将“跳湖事件”以及“女鬼传说”一一道来,末了询问,“龙夫子,今日镜湖可曾有什么异常。”   “呵呵。”龙夫子低笑,“原是如此,不是什么大事儿。”说罢,一面水镜在苏玉安的面前展开,镜子里正是朗星河三人清晨在湖边的情景,包括三人偷懒耍滑,包括胡之腾佯装要跳湖被抗走。   “这三个小子!”苏玉安咬牙切齿,感觉面对谣言如临大敌的自己就是个傻瓜,“我定要好好惩罚他们!”   “今日是我失策,竟让他们叨扰了龙夫子。”苏玉安心中计划着修改朗星河三人的义工惩罚——让这三小子打扫饭堂后的猪圈去!   “呵呵,不碍事,都是活泼可爱的孩子,让我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候。”龙夫子低笑,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再者,有了今日的传闻,那些小子们轻易不敢往我这镜湖边溜达了,我落个清净,正好。”小崽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听一两日是活泼鲜活,日日听可就吵人了。   苏玉安忙道,“是我之过,我这就下令让学生们不可靠近镜湖扰您清修。”   于是乎,沸沸扬扬传播了一整日的谣言,在教导司禁止靠近镜湖的通告张贴出的一刻达到了巅峰——看吧!真的有女鬼索命,不然学院干嘛禁止学生靠近?!   全校哗然,瓜地里的猹们吃了个肚饱,还准备放课后继续给家人亲友们分享今日大瓜。然而这一切都和朗星河三人没什么关系了。   “你们为什么又要去我家啊?”朗星河企图甩开身上的两块牛皮糖。   胡之腾:“我回家,我哥会打死我的。”   熊有渔:“我想和大家一起嘛。”   朗星河:“你们昨天就是这个借口!” 第8章   “去我家可以,但是今天不许胡闹,亥时必须熄灯入睡!”朗星河和两个小崽子约法三章,恐吓道,“熬夜是会便秃子的,知道吗?!”虽然这辈子是只毛茸茸,但是朗星河还是异常珍惜自己的每一根毛发。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保养好身体,才能长长久久的胡作非为....”朗星河还在说教,胡之腾却突然脚步一顿,下一刻做贼似的躲到了朗星河的身后,揪着朗星河的衣摆,企图把脑袋钻进朗星河校服外袍里去。   “干什么呢!耍流氓啊!”朗星河夺回自己的衣服。   “我哥,是我哥!”胡之腾缩成一团躲在后头,小声道。   朗星河抬眼向远处看出,就看到一道紫色的身影异常醒目。   此时正是放学的高峰期,学生们源源不断地从校门口涌出,普通人家的孩子大多自己步行回家,富贵人家的孩子多有小厮仆役驾车来接,在一群或是穿灰褂或是着褐衣的仆役中,那道紫色的身影醒目异常。离得远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可也能感受到他的富贵华丽,头顶上的紫金宝冠闪耀着炫目的明光。   “紫色衣服那个是胡家大哥?”朗星河并没有见过胡之腾的大哥,只是认出紫衣人身后的马车是胡家的马车。   “你哥不是对你挺好的么?”朗星河不解,“先前你不是说你大哥送你疾风靴,还送你小笔猴儿的吗?”   这么听来,胡家大哥对胡之腾挺不错的,总不会因为胡之腾没写作业,又在学校打架,还夜不归宿,哦,还签了一万灵珠的欠条....就、就把胡之腾怎么着吧.......想着想着,朗星河不自信起来——他们三个的“罪行”反思起来似乎还蛮严重的哩。   “那是我吹牛的!”胡之腾利索认罪,“疾风靴是我偷的,小笔猴是我抢的。”   朗星河:.......你还真是一身反骨。   “不好!你哥向我们走过来啦!”紫衣人逆着人潮,宛若达摩分海一般向着朗星河三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小狼,救我!”胡之腾躲在后头死死揪住朗星河的衣服。   “呕~”朗星河感受到了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感觉。   “快松手!”朗星河背过手去拍打胡之腾。胡之腾扯得太紧,朗星河被衣领掐住了脖子。   “小狼快要被勒死啦!”熊有渔赶忙上前帮忙,三人闹成一团。   “之腾,过来。”闹腾间,紫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啊!啊!我东西落教舍了,我回去一趟。”胡之腾总算松手,转身就往学院跑,企图躲进学院里去——除了学生、夫子、校工等,其他外人一律不得进入学院。此时此刻,学院那道朱红色的大门成了胡之腾眼中的“保命伞”。   然而胡家大哥的动作更加敏捷,朗星河只觉自己眼前一花,似乎是一道紫风掠过,再定睛去瞧,胡之腾已经没了影子。   “人呢?!”朗星河眼睛瞪圆。   “那儿呢。”熊有渔指向一旁。   顺着熊有渔的手指方向瞧去,朗星河只看到了胡家大哥紫色的背影,并没有看到胡子腾。再定眼细看,才发现胡家大哥的怀里抱着一只银白色的小狐狸——胡之腾竟然变成了原型!   “胡之腾被抓回去,没事儿吧?”朗星河忐忑。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虽然过来三年了,可是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自己吃喝玩乐快活,对永昼城里各家的情况并不了解。只知道胡家是巨富,很有钱,至于胡家人口情况,家人性情就不得而知了。   熊有渔面露担忧,挠头道,“胡家大哥很厉害很凶的。”熊有渔和胡之腾是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朗星河是后来才加入“学渣”小团体的,熊有渔对胡家的情况更加了解些。   “会打人?”朗星河问。   “嗯。”熊有渔点头,圆白脸蛋皱成了个包子,显见是为胡之腾担忧。   朗星河不解,“他家这么严,胡之腾怎么还敢胡来。”朗星河之所以敢躺平咸鱼,因为他家整体氛围如此,他爹是个整日钓鱼不着家的,阿妈是个奉行散养教育的,只要朗星河玩儿了知道回家,其他都不是大事儿。更何况,朗家已经有个优秀的朗方辉,朗家也小有家资,朗星河这个小儿子自然就没什么压力了。   熊有渔叹气,“唉,小胡他说,胡大哥越不让他干的事儿,他就越要干。”   朗星河:......真的是一身反骨无处安放,每天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们先各回各家吧,等晚些时候我遣人去西街胡府打听一下情况。”小伙伴身陷水生火热,朗星河当然不能视而不见的。   熊有渔点头,“嗯,我等会儿也送些跌打损伤的膏药给小胡。”   朗星河:好吧,按照经验来推断,胡之腾这家伙可能会被打很惨。   三缺一,夜宿搞不成了,朗星河和熊有渔各回各家。马车抵达朗府,朗星河一下车就叮嘱门房,“去主院里说一声,我有些急事,先回院子,晚些去给阿妈请安。”朗家规矩松散,但是晨昏定省还是少不了的,而且朗星河也乐意每天放课后去找阿妈唠叨几句。   疾步回到自己的院子,朗星河立刻唤来自己的大丫鬟,“苏木,昨天我不是带了个匣子回来?”大丫鬟苏木管理着朗星河的私人库房。   大丫鬟:“回二少爷,那匣子已经入库收好了。”   朗星河交代,“快把那匣子取来,再从库房里拿些好膏药。”匣子自然就是花了一万灵石的冰鉴宝盒。   起先,朗星河以为胡之腾与自己差不多,都是可以在家里胡作非为的主,一万灵石也算不得什么,收了也就收了,日后自己自然会回礼回去的。谁知,胡之腾在家日子并不好过,动不动就要挨揍屁股。朗星河哪里还敢留着冰鉴宝盒,只希望将“赃物”归还后,胡之腾可以被从轻处罚。   “膏药?需要什么功效的?”苏木询问。   朗星河思索一下,说道,“只要是好的,都取一些包起来,人参灵芝什么的也都装点。”说罢,又叫来几个小丫鬟,“让小厨房做些冰淇淋甜筒,现在就要。”   原先朗星河的院子里是没有小厨房的,虽然独居一院,但每日三餐都是到主院里和爹妈一起吃。后来朗星河时不时冒出些新鲜点子,一时想吃芝士蛋糕,一时想吃麻辣串串。朗夫人便给朗星河的院子按了个小厨房,由着朗星河自己折腾去。   此时的胡府并没有朗星河想象中的血雨腥风。胡之腾在被他哥逮住后第一时间变成了小狐狸的原型——经过大数据分析验证,胡之腾发现他哥在面对自己的原型时,惩戒手段会温和一丢丢。   “知道错了吗?”胡之华轻轻抚摸着手底的小狐狸,小家伙此时很温顺乖巧,小身子还随着自己的抚摸而颤抖,看起来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哼!我哪儿错了?!”身体很害怕,嘴巴却很硬。胡之腾表示,只要我不认错,我就没有错。   “为什么不写功课?”胡之华问。   胡之腾一下子来了精神,抖擞着从大哥的手里跳下,尖尖下巴一扬,说出了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我觉得,功课不该由学生来写,应该夫子写!”   “哦?”胡之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很快掩去,板着脸道,“说说看。”   胡之腾开始胡说八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只有夫子亲自完成功课,他才能精准把控功课布置是否合理,知识点是否涵盖到位。”   “那学生该做什么?”胡之华身体放松靠在马车壁上,好整以暇地等待他弟的“惊天”见地。   胡之腾正色道,“学生检查批改功课啊!只有批改功课的人才会对功课中的易错点、难点印象深刻,铭记于心!”   “满口胡言!”胡之华抬手就是一个毛栗子锤在小狐狸的脑壳上。   “我是狐狸,我满口胡言不是正常吗?!”胡之腾跳脚,“再说,大哥,我分析的难道没有道理?大哥倒是反驳呢?”   “我不和你逞口舌之快。”胡之华道,“给你七日时间,将假期功课补好。”   “!”胡之腾还要开口。   胡之华一个眼神扫过,“再狡辩,就不只是补冬假的功课了,把以前的假期功课都补全了!”   胡之腾连忙闭了嘴巴。   “还有什么地方错了?”胡之华继续审问,恐吓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否?”   胡之腾只得一项项老实交代,“打架、写欠条、夜不归宿,其他没了。”   “打架我是个小狼闹着玩儿的,不是真打。夜不归宿我也派人和家里说了,就住在小狼家的。”胡之腾将自己的“罪行”细细梳理了一下,觉得都不是“重罪”,只有写欠条讹诈他哥一万灵石还算严重吧。   “等今年拿了压岁钱,我还你一万灵石。”想出解决办法,胡之腾顿时觉得自己清白了,不算是戴罪之身,他哥该将他立刻释放。   “我有没有教过你,在外行走要谦和有礼,不许和人起冲突,就算受了委屈,回来告诉大哥,大哥帮你撑腰?”胡之华指得是三小在摘星阁打脸店小二的事情。   “大哥!”胡之腾崩溃,大喊道,“你不会是为了个店小二教训我吧!他算个什么东西!明明是他先瞧不起我们!”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知道摘星阁是什么地方吗?”胡之华厉声道,“你要什么好东西,回来和我说,不会吗?”   “你根本就不懂!”小狐狸浑身银毛抖擞竖立,炸成了个毛团,冲着紫衣男人龇牙咧嘴。   看着小弟这副视自己为仇敌,恨不得啖其肉噬其血的模样,胡之华心中一痛,拳头紧攥,耐心教导道,“狗咬你一口,你难不成还要咬回去?”   “我当然不会咬回去。”小银狐黑溜溜的眼珠子闪过一道冷芒,下一刻露出獠牙,凶狠道,“但是我会打断它的腿!”   “冥顽不灵!”胡之华一掌挥出,结实的紫檀矮案顿时化作灰烬。   胡之腾被吓得一个激灵,却依旧倔强得扬着头,一副打死不服输的模样。   “跪祠堂去!不想清楚,不要出来!” 第9章   “情况怎么样?!”朗星河着急问道。   刚刚他命小厨房做了果酱奶油冰淇淋送去西街的胡府,一方面是将价值一万灵石的冰鉴宝盒送还给胡家大哥,给小伙伴争取“减刑”,另一方面则是趁机刺探胡家消息,倘若胡家大哥实在太过暴虐,他就准备去胡府“劫法场”了。   跑腿儿的小厮摇摇头,“没能见着胡少爷,东西被大管家给接了过去。”   朗星河又问,“你没在哪边等等?没传话让你进去?”   小厮又摇头,“小的没能进胡府大门,胡家大管家进去通报,然后就命人捧着回礼打发小的回来了。”   朗星河拧眉,“你就没再问问?一点消息都没刺探到?见着冬雪或者墨竹没有?”冬雪是胡之腾的丫鬟,墨竹则贴身小厮,他们应该知晓胡之腾的境况。   “没有。”小厮还是摇头,“小的和几个门房打听了一圈,原本还聊天聊得好好的,一问到胡三少爷的事儿,那些个门房的嘴就像河蚌一样紧。”非是小厮办事不利,实在是胡家管家甚严,主子的家事丁点儿不肯往外透露。   “啧。”朗星河咋舌,心道,胡家家教这么严,就胡之腾这两天犯的事儿,他别被他哥打个半死吧。   “不成,我得去看看!”朗星河坐不住了,立刻让小厮备马,护卫同行。胡家不让小厮进门,总不能把自己个朗家小少爷拒之门外吧?再者,有自己这个外人在,胡家大哥便是要揍胡之腾也该悠着点的。   “二少爷,这恐怕不妥啊。”大丫鬟苏木一边给朗星河准备出行物件,一边劝道,“哪有天黑还去访客的,况且咱们也没提前下帖子,就这样贸然上门,恐怕不妥。”   “没事。”朗星河大手一挥,说道,“我不是讲究人。”   苏木:......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啊,少爷您不讲究,人家胡家是守礼讲究的人家啊。   “怕是有碍少爷您的名声,说出去不太好吧。”苏木继续劝说。   “啊...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朗星河换鞋的动作一愣,扭头冲丫鬟道,“去主院和我阿妈说一声,我这会儿去趟胡家,晚上不一定回来。”——闹事前先给家长通个气,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交代完毕,朗星河心中美滋滋:啊,我可真是个贴心的乖儿子。   苏木:.......这也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啊.....   见丫鬟一脸纠结,眉毛都皱成了个面疙瘩,朗星河自然自打对方在想些什么,笑道,“苏木姐你放心,我知你是我好,为我考虑,毕竟人言可畏嘛....”   闻言,苏木心中一喜——小少爷还是懂事知礼的。然而这喜维持不过瞬息,就听她家二少爷幽幽道,“虽然人言可畏,可是只要我没有道德,谁就没法儿道德绑架我。”   苏木:.......   “行了,你们早些安寝吧,小爷我今日准备夜不归宿了。”朗星河小短腿儿一迈,留给众丫鬟一个自认潇洒无比的背影,出门了。   朗星河没从大门走,而是从西边儿的角门出去的,结果可巧,居然和熊家的马车碰了个正着。   “小狼!”熊有渔掀开车帘探出脑袋,“你出门?”   朗星河:“去胡家。”又问,“你来找我的?什么事儿?”   “嗯。”熊有渔跳下马车,爬上朗家的车子,“我来找你的商量的,我听说之腾被关祠堂了,胡家大哥命人不许送饭菜,之腾什么时候认错认罚,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依照胡之腾的性子,就是把祠堂地板跪穿也不是低头认错的,那不得饿死!   “!”朗星河眼睛瞪圆,“你哪儿来的消息?”自家小厮可一句消息都没问出来,到底是自家小厮业务水平不行,还是胡家门房差别对待。   “哦。”熊有渔解释,“我家有个仆役,他的儿子和胡家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的孙子的邻居家的三大爷家的....”   “停!”朗星河连忙叫停,“不提这事儿了,咱们赶紧出发,去拯救被恶龙掳走的胡公主!”   “不过,胡之腾被关在祠堂,这不怎么好搞啊。”朗星河搓手。要知道,祠堂可是一个家族的重地,外人擅自闯入,那可是大忌。胡之腾被关祠堂,自己倒也不好强闯了。   “大头,你有什么建议?”   回答朗星河的是响亮浑厚的呼噜声。   “呼呼呼......”熊有渔脑袋歪斜在车厢壁上,嘴巴微张,睡得流口水。熊有渔先前全靠一口气吊着强打精神,此时报完信,找到了朗星河这个主心骨,眼皮儿一耷,睡了。   朗星河叹了口气,然后托着熊有渔的身体缓缓让他平躺着睡得舒服些。   唉,自己的两个小伙伴都是问题儿童啊。   这边,朗家的马车穿街过巷踏着夜色往西街胡府而去。另一边,胡府的正堂大厅里,胡家大哥胡之华正挑眉打量着冰鉴宝盒里冒着寒气的两坨冰淇淋。   “这是朗家小子送过来的?”胡之华问道。   “是的。”老管家毕恭毕敬地立在堂下回禀。   胡家老家主,也就是胡之腾他爹,一心追求修为突破,很少过问世俗凡务,早已闭关修炼多年,此时胡家当家做主的是便是胡家老大胡之华。   胡之华修为一般,但是经商手段了得,驭下手段更是严厉,整个胡家在他手里被管理得是铁桶一块,胡家上下对他是又敬又怕。   “呵,倒是个会暴殄天物的小子。”胡之华觉得自家三弟是被狐朋狗友给带坏了,不然原本乖巧听话又灵慧的孩子,怎么一上学就性子歪掉了呢?   “朗小少爷还送来不少珍贵膏药和药材。”老管家企图为三少爷的同窗说些好话。   胡之华眼睛一横,冷声道,“我们胡家什么好东西没有?再者,送膏药是个什么意思?我这个亲大哥能把之腾怎么着不成?还要他这个外人来关心?!”胡之华心中愈发不爽快。   “你要莫要给那两小子说好话,之腾近年越发无法无天,和那两小子脱不开关系!”   胡之华的声音像是掺了冰渣子一样冰凉,老管家顿时闭上嘴,不敢多言。   “把这个冰鉴宝盒送回去,我们胡府还不缺一万灵石。”胡之华啪嗒一声关上盒子,腾腾的凉气一下被隔绝了。   “再挑些仙草果子一并做回礼。”   “是。”老管家上前抱起冰鉴宝盒,正要退下,忽闻外间有小厮来报。   “是朗家少爷和熊家少爷来了。”   “什么?!”胡之华不可思议,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守礼数的人家。府上都关钥落匙了,怎么还好意思舔着脸来访?   可是朗家和熊家在永昼城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哪怕胡之华暗恨朗家小子、熊家小子带坏了自家阿弟,可也不能直接甩脸子将人拒之门外,只能捏着鼻子让两少年进门了。   “不知二位深夜来访,有何贵干。”面对两个不速之客,胡之华面色不佳,只希望这两小子能够知难而退。   只可惜,无论是朗星河还是熊有渔都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朗星河是懒得看,熊有渔是真看不懂。于是,胡之华的冷脸下马威算是给瞎子看了。   “我们来找胡子疼的。”朗星河直言,“昨天是睡我家的,今天说好睡胡家。”   “对对对,明天睡我家,轮着来的,我们说好的,大丈夫要言而有信。。”熊有渔在一旁连连点头,老实孩子说起慌来一脸诚恳可信。末了还不忘道德绑架。   胡子疼?这是什么鬼名字?胡之华眉头皱起。而且这你睡我家,我睡你家的,成何体统?!   “寒舍虽不豪奢,但是几间客房还是有的。”胡之华意图将两小子打发去客房。   “不不不。”朗星河可不知脸皮儿为何物,从座位上站起来,朗声道,“我们兄弟三人说好要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谁是你兄弟!胡之华差点脱口而出。   “之腾是在洗漱沐浴吗?”熊有渔挠头疑惑,“我们都来好一会儿了,怎么好不见他人?”这是在马车上朗星河教熊有渔的说辞。两人只当不知道胡之腾被关祠堂了,胡家大哥当着外人的面肯定不会自揭家短的。   胡之华面沉如水,“约莫是昨夜胡闹狠了,之腾有些头疼,回来就早早睡了,二位还是不要见他了,免得过了病气。”   “怎么可以!”朗星河跳起来,义正言辞道,“好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是些头疼脑热,没什么大不了!”   “是的是的。”熊有渔也起身支援,胸膛一挺,大义凛然道,“听说把病气过给其他人,生病的人会恢复得好些。作为好兄弟,自该两肋插刀,死不足惜!”   胡之华:!我弟弟的同窗都是什么牛鬼蛇神?!没脸皮不说,胡搅蛮缠也是好手。   “胡大哥....”见胡之华不应声,朗星河使出最后一招——图穷匕见。   “之腾不会被你揍得见不得人了吧。”朗星河幽幽道。   “我怎么会揍我弟弟?!”胡之华大怒。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之腾!?”朗星河质问,将胡家大哥拉入了自证陷阱。   胡之华心中一凛,下一刻却神色一下清明起来,暗道自己差点被这狗崽子套住了——不让见人,说明人被揍了,说明自己为长不慈。倘若想证明自己清白,就得放出阿弟,正和了这两小子的意思。   胡之华的脸上挂起谦和的笑,“两位,这是我们胡家的家务事,外人无权置橼,此外,便是北斗司的司长来了,也不可以无凭无据的定人罪责的。”   朗星河见状知晓自己的激将法落空了,对方竟然还抬出他哥说话,可真是个老狐狸。但是朗星河还有PLAN B。   “那行吧。”朗星河退回座椅上坐好,背一靠,腿一翘,双臂环于胸前,眼睛一闭,歪头假寐,“我今夜便睡这儿了,明天正好和胡子疼一起上学。”   “我也困了。”熊有渔眼睛一番,竟然直接呼呼大睡了。   来啊!比比看谁不要脸!   胡之华,胡之华已经被气死了。熊孩子、狗崽子都太讨厌了! 第10章   “哇塞塞,你们竟然打败了我哥!”小少年头顶的银色三角耳抖擞着,显现出主人的好心情。   “也不算打败吧。”朗星河嘴上谦和,神色却很傲娇,圆下巴一扬,朗声道,“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凭借着朗星河的死皮赖脸加死缠烂打,胡家大哥终于将胡之腾从祠堂里放了出来,三小终于团聚,此时正躺一张床上唠嗑。   “啊.....我哥也不是邪恶啦。”胡之腾垂着脑袋喃喃道。   朗星河:!小伙伴这是叛变啦!   “哎哎,不说这事儿,不说这事儿了。”瞧着朗星河快要吃人的模样,胡之腾连忙讨好求饶,“今天可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可不知道罚我跪祠堂简直是软刀子杀人,不如痛痛快快打我一顿来得痛快。”   “以后,咱们就是过命兄弟了,我胡某人的命就是你们的了!”胡之腾拍拍胸脯,义薄云天的模样。   “啊?”熊有渔迷瞪着张开眼,“难道先前我们都不是过命兄弟?”   胡之腾:.......这么说来,似乎是自己不够仗义啊。   “哈哈哈。”朗星河捂着肚子大笑,他最爱看聪明人被老实孩子的直球怼到无语的戏码了。   “总之!”胡之腾声音拔高,企图挽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朗星河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真!”胡之腾斩钉截铁。   朗星河想起白娘子盗仙草的故事,故意考验道,“假如有一天我快死了,只有深渊海的灵宝才能救我,你会冒着危险去寻吗?”   深渊之海在大陆极东之地,据说那边妖兽肆虐,便是大罗金仙去了也是有去无回,同时,那边珍惜灵宝遍地,活死人肉白骨不是传说。   胡之腾道,“我当然会冒死取灵宝,可是.....你会让我去寻吗?”好兄弟会让好兄弟去送死?   朗星河笑道,“我当然不会让兄弟为我冒险,可是,如果我不让你去,你会偷偷去寻吗?”爱就是悄悄行动再吓人一跳。   胡之腾:......沉默两秒,继续道,“我会偷偷去寻,可是你一定会时时刻刻盯着我,不让我去的吧?”自己怎么能违逆好兄弟的好意呢?   朗星河:!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塑料兄弟情!   “我去,我去寻。”睡在床铺最外边儿的熊有渔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可是耳朵还支楞着听着小伙伴说话,此时两小伙伴斗心眼儿陷入僵局,哪怕大半神志已经迷糊跌入梦想,还是跳出来打圆场,“深渊海、不尽天,我都去。”   深渊海是妖兽的乐园,不尽天则是神佛的世界,不管是哪处,都不是普通人去得的地方。   “我肯定也去!”胡之腾连忙道。斗嘴归斗嘴,真遇事儿了那不能怂的。   “哼哼。”朗星河哼唧两声,心满意足了。“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自己这辈子只想做一只平凡安乐的狗子,才不会和那些危险扯上关系。   “唉,今天谢谢你们了。”耍嘴皮子结束,胡之腾真诚道谢。今日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小伙伴们会上门搭救自己的。要知道,自从自家爹妈离家修行,二姐去了皇城求学,自家大哥便成了胡府的天,大哥发话,没人敢违抗,也没人敢说情的。自己这次还不知道会被关到什么时候。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不能认个错?”朗星河作战经验丰富,深知小孩儿是犟不过父母的,当然,这辈子的爹妈除外,他们都不是心肠硬的,可是胡家大哥明显是强权派,只能智取,不能强敌啊。   胡之腾撇嘴,“我不要。”   朗星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嘴上认错,坚决不改,小日子照旧美滋滋啊。   “行吧,行吧,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捞树叶呢。”胡家兄弟的事,朗星河也不好再多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自己这个外人。且如今看来,胡之腾还是挺维护自家大哥的。   唉,这是什么相爱相杀的剧情?   “其实....我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就在朗星河快要睡着的时候,胡之腾突然幽幽来了一句。   “小时候他很有耐心的,我的字就是他手把手教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很嫌弃我,没有耐心,我做什么都不对,动不动就凶我。”胡之腾委屈巴巴。   朗星河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这孩子是作死找存在感呢。   闭着眼睛,朗星河建议道,“那你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让你哥对你刮目相看。”   胡之腾:“我偏不!”   “我才不要!”胡之腾不愧是一身反骨的男人,“难道我不优秀,我不厉害,他就不爱我了吗?他的爱难道这样的功利?!”   朗星河顿时明白,胡家兄弟这是陷入了死胡同。   哥哥:“要学习,要上进,要知礼,我都是为了你好。”   弟弟:“难道我不学习,我不上进,我不知礼,你就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哥哥:“弟弟不乖不听话了。”生气!   弟弟:“哥哥果然不爱我了。”调皮捣蛋升级。   想通一切的朗星河:.......看来还是学校课业太轻松了,不然哪儿来的功夫“悲春伤秋”!   “听哥一句劝,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最重要,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内耗上,你的人生难道是为了你哥而活的吗?你得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过上向往的人生。世界那么大,你不想去看看吗?”朗星河以一个过来人的经历劝慰小伙伴,人生苦短,其实很多事情并不重要的,比如他人的认可。你可能终其一生都难以令那个人满意,比如自己的上辈子......   “不想去看,我也没有喜欢的事情。”胡之腾毫不犹豫的回答。   朗星河:........听起来有些可怜哩。   “小狼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胡之腾反问。   朗星河理所当然道,“就是现在这样的人生啊。”朗星河对如今的生活满意极了,家里爹妈宠着,外头哥哥兜着,还有两个小伙伴每天一起胡闹玩耍,朗星河已经很久不知道烦恼是何物了。   胡之腾:羡慕嫉妒已经说累了。   “我哥要是和小狼的阿爹阿妈一样就好了。”胡之腾哀怨道。   “其实我觉得吧,你这样不是个办法,你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朗星河听了一肚子胡家兄弟的爱恨情仇,瞌睡虫早就飞了,便兴致勃勃地给小伙伴出谋划策起来,“这样你的立场就很虚了,站不住脚,外人看了还觉得你无理取闹。”   “没错!”胡之腾刷一下从被窝里钻出来,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吓得朗星河差点拔腿就跑,好悬才反应过来,不仅胡之腾的眼睛在冒光,自己的眼睛也在冒光啊——都是犬科动物来着......   胡之腾不知道朗星河的条件反射,此时他感受到了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很多人都觉得我不识好歹,无理取闹,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根本不懂我!”   “小狼,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等见识了,竟然能明白我的感受!”胡之腾非常激动。   朗星河:=。=。。。什么叫做我竟然有这等见识?难道自己平时表现的很蠢吗?一直以来,自己不都是团队的智慧担当吗?   “小狼,你快说话,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那要怎么办?”胡之腾追问。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中二台词脱口而出。   “胡子疼,你首先得要有个自己的目标。”朗星河出谋划策,“比如成为一个画家或者诗人什么的,当你哥教训你,要求好好听课,认真写作业的时候,你才能大义凛然的大声拒绝他:不!我的梦想是诗和远方,而不是眼前的苟且!”   “明白吗?你得有反驳的立足点,如此以来,你哥便成了阻碍你追求伟大梦想的封建大家长,而你也从不识好歹的问题学生变成了有理想的有志青年!”说完,朗星河都要为自己鼓掌了——自己简直就是心灵导师啊!挽救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功德无量!   胡之腾击掌相和,“有道理!”感觉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找到了战胜他哥的必胜法宝。   “可是我既不想成为画家,也对写诗毫无兴趣。”胡之腾为难了,自打七岁以后,他的人生重点就放在和他哥作对上了,对其他毫无兴趣。   “那就修仙呗。”朗星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噙着泪珠,困意袭来,不走心地建议道,“都修仙了,还上什么学啊。”   说罢,朗星河眼睛一闭跌入了黑甜的梦想,独留刚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胡之腾对着黑夜眼睛瞪得像灯泡儿。   等到天光大亮,胡之腾摇醒了左右睡得香甜的两个小伙伴,大声宣布,“我要修仙!!!” 第11章   对于修炼这件事情,胡之腾是经过一整夜的深思熟虑的(一夜就整明白了一生之梦,还真蛮深思熟虑的哦)。   “我哥文采一流,经商一绝,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赶超了。”胡之腾有理有据,“但是我哥仙法一般,我只能从他的弱点着手,争取在修为上超过他了!”   朗星河点头赞同,竖起大拇指,“不错,有策略,有计谋。”   胡之腾得意一笑。   “可是......”熊有渔迟疑,“修炼是很讲究天赋的啊。”   胡家老家主虽然沉迷修炼,但是水准很一般,胡家大哥和二姐的修为也是平平。   修仙是看天赋的,妖修更看血脉。从血脉传承而言,胡家并未出现过天赋异禀的修行者,更未有仙家大能诞生,胡家世代善于经商。如此按照常理推测,胡之腾的天赋大约也是平平。   “我觉得我可以。”胡之腾莫名自信。   朗星河:“我觉得你有一点绝对胜于你哥。”   “什么?”胡之腾耳朵竖起来等待答案。   朗星河:“厚脸皮。”   “!”胡之腾脑子转了两秒反应过来,挥起拳头要和朗星河决斗。   “哈哈哈哈,快松手。”朗星河打开胡之腾的手,笑道,“是自信心!自信心好了吧!”   “那什么.....”朗星河忍不住又笑,“人有多大胆,地又多大产哈!”   “哼!”胡之腾冷哼一声,撇开头傲娇道,“我说可以就可以!今天我就去藏书阁查阅修仙秘籍!”虽然是个学渣渣,但是行动力一流。   “行行行,我们陪你一起去。”朗星河连声答应,心道,这是又有好戏看了。学渣三人组出现在图书馆看书学习,一定会惊呆夫子掌司们的眼球的。   说说笑笑间,三人洗漱完毕,又用了早膳,拎起书袋便准备出门上学去了。   临走,胡之腾询问门房,“我哥呢?起床了吗?”实则想要打探下他哥是否还生气。   门房回:“大少爷卯时不到便启程去白银城巡店去了。”胡家的铺子可不仅仅在永昼城,而是遍布整整个大荒。   胡之腾的脸色一下变了,一种期望落空的模样。   目睹全程的朗星河:???不是吧,你在期待什么啊?期待你哥把你拎回去在关祠堂吗?如今你哥走了,你不正好放飞自我吗?   “太好了,胡大哥不在家。今晚可以顺利去我家睡了!”熊有渔欢呼。   “是的哦。”胡之腾明显情绪不高。   “太可怕了。”朗星河摇头晃脑。   “什么?”两双眼睛四只眼齐齐看向朗星河。   “我是说,天不亮就上班,实在太可怕了!”当然,这是朗星河胡扯的借口。实在他是觉得胡之腾对他大哥的这种依恋实在太可怕了,让他不禁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唉,小孩子嘛,总是渴求家长的关注和关心的。   “快出发吧,今天还要去捞落叶呢!”朗星河转移话题。   熊有渔提醒,“昨天学院不是出公告,不许学生靠近镜湖了嘛,咱们还要去捞叶子?”   “对啊!”朗星河眼睛一亮,摩拳擦掌,“不知道掌司会重新安排我们什么任务,风纪纠察吗?”朗星河期待不已。   等到三人抵达学院,这次没有去教导司报到,校工直接将三人领到了学院后山。   “大掌司交代,今后每日的义务劳动是煮猪食喂猪。”   “什么?!”胡之腾疑心自己是不是一夜没睡出现幻听了。   “就是喂猪啊。”说着,校工指向不远处的一口水缸大的铁锅,“那是猪食锅子,每顿一锅正好。”又指向一旁的一堆野草烂菜,“切碎下锅,加水煮熟,很简单的。”说罢,也不等三小反应,脚底抹油开溜了。   “我这是在做梦吗?”熊有渔眨巴着小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这是童工!虐待!”朗星河挥拳,这学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胡之腾:哥!你快回来!打断我的腿,把我丢进不见天日的祠堂关上十年八载吧!——总好过喂猪。   “怎么办?”面对小山一般堆在地上需要处理的食材,三小面面相觑陷入了无言。   “唉?怎么傻愣着?快干活儿啊?!”校工去而复返,督促三小干活。   朗星河见着校工一下子宛若见到了救星,扑上前去,湛蓝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发送可爱光波,就差放出毛尾巴摇摆了,“多少钱都可以!只要您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价格好商量。”   “是的,是的!”胡之腾也反应过来了,拍着胸脯道,“我胡老三有钱,人尽皆知。”这是打算收买校工了。   “这、这、这不好吧.....”校工搓搓手,面上有动心、有犹豫。   见状,朗星河低声劝诱,“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泄露。”   胡之腾再添一把火,“你上有老母要孝敬,下有幼儿嗷嗷待哺,学院的这点薪水肯定日子过得紧巴巴吧,赚点外快有何不可呢?”   朗星河又卖可怜,“我们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今天还打算去藏书阁学习的呢。只是这煮猪食实在太为难人了,我长这么大,连菜刀都没握过呢。”   胡之腾则双手往后一背,下巴一扬宛若高傲的小天鹅,气愤道,“非是我等懒惰不勤,可是君子远庖厨,让咱们煮猪食,那不是折辱人么!”   “好!好!好!”只见那校工突然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嘴上说着好,神色却像是要把朗星河二人给嚼吧吃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哀兵之策,反咬一口,好一个连环计!我竟不知我的学生竟是纵横一派的好手!”   下一刻那校工摇身一变,深褐的粗布衣变成了月白色的长袍,老实巴交的容貌竟然变成了大掌司的模样!   “大、大、大.....”朗星河舌头打结,上一回这么震惊还是他爹妈当场变狗的时候。   虽然知晓这是个不科学的修仙世界,但是朗星河对此并无直观感受,觉得仙法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此时大掌司这么摇身一变,朗星河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一下轰然倒塌了。   相较于朗星河的震惊,胡之腾却两眼冒星星,他扑上去,仰着头,双手合十于胸前,“大掌司!我想修仙!你收我为徒吧!”   什么叫瞌睡送枕头,就是眼下的场景了,自己早上才立志要修炼升仙,转眼就遇上了法术高强的师父。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有仙缘啊!   苏玉安以手扶额,深觉为人师表可比修仙问道难多了,眼前这两个学生,聪明是真聪明,机灵也是真机灵,可惜聪明和机灵都没放在正道上。   且这二人对师长、对长辈、对世间万物毫无敬畏之心,简直百无禁忌。如此安平盛世倒也还好,安心做个纨绔子弟,倘若生逢不顺,怕是要坠入魔道。   苏玉安昨日放言要罚这三小子去打扫猪圈,可又担心惩罚太过,反倒让三人破罐子破摔,彻底歪了性子,于是今早又改了主意,让三人喂猪,虽然辛苦些,但是并不太脏乱,正好磨磨三人的性子。   谁知他们竟然贿赂、威胁校工!简直无法无天,不择手段,无视尊长!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即使阴谋诡计被自己识破了,他们竟然毫无惧怕之心!   “大掌司,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遵守校规,好好学习,绝不逃课,认真作业......”胡之腾的誓言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因此显得非常不真诚。   朗星河此时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了,发觉这回事情闹大了,干坏事儿直接被大掌司给撞见了,这是要完账啊!   “大掌司,一切都是我错了,和他们两个无关!”朗星河简直声泪俱下,“请将我开除吧!不要让我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欧耶,自己可真是个机灵鬼,见机行事,顺势而为,以后都不要早起上学啦,真棒!朗星河在心中为自己点赞。   “!”苏玉安是彻底无言了,真想撬开眼前这学生的脑袋,看着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大掌司开恩啊!”一直默不作声的熊有渔突然大喊一声,冲到食材前,拿起大菜刀“笃笃笃”地开始剁菜,“我这就来煮猪食,保证把小猪们喂得白白胖胖,请您千万不要开除小狼!”说着竟然红了眼眶,伤心极了。   朗星河:.......   面对如此有情有义的小伙伴,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感动呢?可是自己的最终目的就是被开除回家彻底躺平啊!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胡之腾拍拍朗星河的肩膀,“我们是绝不会让小狼一个人抗下一切的!”说罢,扭头看向大掌司,大义凛然道,“您就是不收我为徒也无所谓,不就是喂猪吗?老子干了!”   苏玉安:????我什么时候说要收徒了,你不要自说自话好吗?   看着干劲儿十足的小伙伴们,朗星河期期艾艾地望向大掌司,“大掌司啊.....你觉得我的建议如何?”快开除我把!朗星河心中呐喊。   “呵。”苏玉安如何看不出这狗崽子的“诡计”,冷笑一声道,“希望你们真的是知错就改,自今日起每日放课后到教导司报导,我亲自辅导你们功课!”   朗星河:!所以自己不仅没有被开除,还要提前开启“早自习”+“晚自修”的学校生涯了吗!QAQ! 第12章   忙活一早上,终于煮完一大锅猪食,三小的身上都萦绕着一股严以言语的复杂气味,像是汗臭,更像猪圈的粑粑味儿。   朗星河揪着自己的发梢面露绝望,恨不得剃回小平头,除去三千烦恼丝,否则他会觉得自己头顶着一坨猪粑粑。长头发什么的,真的很吸味儿啊。   然而,胡之腾和熊有渔却一脸兴奋。   朗星河不解,“你们两个这是干活儿上瘾了?!”   “小狼,你真是好人!”熊有渔小眼睛亮晶晶。   “唉,兄弟,有事儿你是真能抗啊!”胡之腾摇头感叹,自愧不如。扪心自问,自己可做不到像朗星河这般一人抗下所有罪过。   “铁血真汉子!”胡之腾竖起大拇指,敬佩不已,“以后小狼就是咱们的带头大哥了!”   朗星河无语白眼,深感世间无一知己,竟然连小伙伴都看不穿自己的真实目的。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一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喂猪,朗星河仰天长啸,“我是真不想上学啊!”   折腾一早上,去饭堂囫囵吃了个早饭,上完早课,今日的课程还没有正式开始,朗星河已经觉得身体被掏空了,即使上课钟声响起,也没能唤醒他逐渐耷拉下来的眼皮。   第一堂课是音律课,上课的夫子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子,老头子说话声音低沉又含糊,还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简直就是最佳催眠神曲。   果然,老夫子上课还没半刻钟,底下的学生已经睡着了三分之一,朗星河亦在其中。   朗星河和熊有渔座位并排,中间隔着个过道,此时两人都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人脑袋侧着朝右,一人脑袋侧着朝左,正好面对面。   胡之腾虽然一夜没睡,此时精神却异常亢奋,即使在催眠神曲的攻击下也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支着脑袋看着前桌睡得香甜的两个小伙伴。只见他们一人吸气一人呼气,身体此起彼伏。胡之腾看得乐不可支,觉得有趣极了。   “没有同学主动分享吗?那老夫就点名了啊。”讲台声的老夫子声音突然拔高一些,宛若一盆冰水兜在了众学子的头顶,许多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身子挺得直直的,力求表现出认真听课的模样。   倘若不是他们脸上睡觉压出的红印子,那就更具说服力了。   “喂喂喂,夫子刚刚讲什么,提问什么了?”这是心虚补救的。   “不知道啊,我睡着了。”这是同样很慌张的。   “嘶嘶嘶,你知道吗?”同样是上课走神的。   “莫知啊,没听清。”这是虽然睁眼在听课,但是早就神游万里的。   上一刻还安静得像没人的教室一下子沸沸扬扬起来,然而这并不影响朗星河和熊有渔的睡眠,别的同学是假寐浅眠,这两家伙却是实打实地跌入了黑甜梦乡,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就是最好的助眠白噪音。   “老夫点名了啊。”老夫子捋着山羊小胡子,眼睛一觑,眼神在众学生的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学渣三角区,学生们提溜着的心顿时一松——啊,班上有个专业背锅侠还是很美好的。   “朗星河。”   “朗星河。”   “朗星河!”老夫子声音逐渐报拔高,朗星河睡得如死猪。   “快醒醒!”胡之腾蹿下座位,矮着身子,疯狂捅朗星河的后腰,终于将朗星河从睡梦中唤醒。   “嗯?什么事儿?”朗星河迷瞪着眼睛扭头看向胡之腾,见他挤眉弄眼,疑惑问道,“嗯?你眼睛抽筋了啊?”   胡之腾心里一梗,但是“大敌当前”他放下“小仇”,低声提醒道,“夫子让......”   “下课了!”忽然一道声音插入,打断了胡之腾的提醒。   “啊,这么快就下课了?”朗星河瞬间醒觉,嗓门儿也大了起来,“我还没睡够呢,果然音律课睡觉最舒服了。”   说完,一室寂静。   胡之腾双手捂脸,不敢去看小伙伴的“悲惨下场”。   “哦,那可真是老夫的荣幸了。”老夫子的声音凉凉传来。   “!”朗星河这才发觉下课了,夫子却还在教室呢,CPU瞬间高速运转思考弥补之计。   然而,不等朗星河想出个绝世妙计,老夫子继续道,“且没有下课呢,老夫点名提问呢。”   Duang!朗星河的CPU爆了。   “给大家分享一下你最喜爱的乐器和曲子吧。”老夫子决心再给这顽童一次机会,倘若他回答得不错,便就原来他一回。   可惜,CPU已经烧坏的朗星河已经没脑子了,脱口而出,“当然是放课的撞钟声!”   “哈哈哈哈哈!”满堂大笑。   老夫子气极了眼,喷出一口粗气,小山羊胡子随之一翘一翘,手指颤抖着指着朗星河,“冥顽不灵!冥顽不灵!下课后给我去教导司领罚!”   “哦。”朗星河表示自己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反正自己都是教导司的常客了,摆烂就是无所畏惧。   然而,朗星河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再次激怒了老夫子,怒斥道,“当年你兄长,月华公子是怎样的谦和贵公子,怎么你这个弟弟不曾学到分毫。”   “噗嗤。”听到他哥在外的“花名”,朗星河憋不住笑了,什么月华公子,这也太玛丽苏啦!怎么不叫辉夜姬?他哥名字里补正巧有个“辉”字。   朗星河本想说,大约是能量守恒定律?我们家的好基因都到我哥身上啦。可一见老夫子气到发抖的模样,连忙低头乖巧认错,“夫子,我错了!”   老夫子一口恶气卡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悬没有两眼一翻晕过去。   “我是真的挺喜欢放课的撞钟声的,因为我觉得音乐之美不在韵律,而在心境......”朗星河一本正经地胡诌起来。   “音乐表达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却又不可能对其保持沉默的东西,比如说苦侣爱憎、怨怼离别、相逢欢喜........音乐之美不在器、不在律,在乎心矣,乐乃心弦之音。”   所以,放课的钟声代表的是自己欢欣愉悦的心境,自然开心喜欢啦。最后一句朗星河没敢说,怕把老夫子气死。   听完朗星河的回答,老夫子不复刚刚气愤模样,反而眼睛闪亮,连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乐乃心弦之音,乐乃心弦之音,说得好,说得好。”   朗星河得意一笑,坐回座位,冲刚刚暗算自己的同学挑眉: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哥就是这么厉害,有实力!   “朗同学,上午放课后来一趟夫子院找老夫。”老夫子欣慰地看着朗星河,宛若在看一颗待开发的璞玉——小童虽然顽劣,然灵性绝佳,乃可塑之才。   “嘎?”正得意自己超常发挥的朗星河愣住,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老夫子看中,不忍心看他虚度光阴,浪费天赋,起了爱才的心思。   音律课终于结束,老夫子夹着书册款款走出教舍,看起来心情不错,而朗星河的脸色则是恰恰相反,简直如丧考妣。   “放心吧,老夫子年纪大了,打人手板心肯定不疼的。”胡之腾劝慰道。   朗星河:“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唉,感觉最近都在走背运啊,我们要不要去神庙里拜拜?”熊有渔觉着自打开学,他们三人就没顺过。   “能有用吗?”虽然经历了穿越,又经历了狗变人这等不科学的事情,但是朗星河骨子里还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   “去神龙庙吧,很灵的。”胡之腾提议。   朗星河拍板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放课后就去神庙拜拜。”   熊有渔迟疑,“要提前斋戒沐浴的。”拜神求佛没那么草率简单。   朗星河摆摆手,“咱们主打的就是个心诚则灵。”   三小嘀咕计划着今日放课后的行程,不多时,上课钟声响起,第二堂课上课了。   第二堂课是礼法课,相当于是思想品德教育课,不过更加鸡毛,规矩多得惊人,就连睡觉两只手要怎么摆都有规矩,简直神了。   这其实也是朗星河不想上学的原因之一,他觉得学院的课程都没什么实质作用,既不能匡扶社稷,也不能济世救民,全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简直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虽然心里吐槽,可是朗星河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睡觉摸鱼了,自己已经被罚了早间劳作改造、晚间思政辅导,刚刚音律老师又要找自己谈话,倘若继续搞事被罚,那自己干脆住学院不回家得了。   学渣三人组难得安分,一堂礼法课平静无波地结束了。   “走,快去吃饭,吃完去藏书阁!”放课铃声一响,胡之腾便迫不及待往外冲。   朗星河追上对方步伐,震惊问道,“你来真的?”   “当然!”胡之腾斩钉截铁道,“我感觉我的仙缘到了,就在今日,必须要抓紧了!”   “哇,好厉害!”熊有渔赞叹。   朗星河:这两个家伙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 第13章   午餐结束,原本三人要一起去藏书阁的,但是朗星河被音律课的老夫子点了名,因此三人只得分道扬镳。朗星河去了夫子院,胡之腾和熊有渔去藏书阁。   “好困啊!”午日阳光灿烂,冬日的寒冷几乎感受不到了,朗星河吃饱喝足,被暖哄哄的阳光一照,立马瞌睡虫上身,哈欠打个不停。   “唉,我估计是被音乐课老师约谈的第一人吧。”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音乐课都不是主课,自然不受重视,而自己竟然被副科老师约谈,那可真是开先河了。   朗星河垂头丧气地走进夫子院,正琢磨着老夫子在哪间办公室呢,就见一个白胡子老者正站在屋檐下冲自己笑眯眯招手呢。   老者正是老夫子。   朗星河:来着不善!朗星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不拍敌人风刀霜剑严相逼,就怕敌人糖衣炮弹啊!   “严夫子好。”朗星河走上前,乖巧问好。   “午安。”此时的老夫子气息平和,周身安详,配合着一身广绣长袍,微风徐徐,衣飘飘好一派仙风道骨。   朗星河脑门一热,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当夫子呢?”   “嗯?”老夫子没反应过来。   朗星河继续道,“做夫子很折寿的,怒气伤肝啊!”做个闲云野鹤不好么,每日高山流水会知音肯定强过每日面对糟心的小崽子们吧。   “哈哈。”老夫子捋着胡须大笑,“好孩子,好孩子。”   朗星河:?老夫子这是被自己气傻了吧?   “能够说出乐乃心弦之音,你这孩子很有灵气。”老夫子很是慈祥,下一刻却抛出一颗大雷。   “不如跟着老夫学习乐之道吧。”   “哈?”朗星河被炸翻了。   怎么着?!自己现在不仅要上学,兴趣培训班也给安排上了是吧?!   “这个...这个.....”朗星河脑子转的飞快,思索着拒绝之策,“这恐怕不行吧,小子愚钝,又性情恶劣,实非美玉良材,恐要辜负夫子的心血。”   “无碍。”老夫子依旧笑眯眯,“能够认识到自身的不知之处,朗同学已然超越世间许多人了。”   朗星河:!我只是自谦之词啊,夫子你怎么好当真了?!   “我、我五音不全,还是公鸭嗓子!”这倒不是朗星河自谦,他上辈子就唱歌跑调,每次班级搞大合唱,老师都让他张嘴巴意思意思,千万不要发出声音,否则整个合唱团都要被带着跑调千万里。   “乐之美在心、在意,不在器与律,用心就行。”老夫子认定朗星河是个可造之材,如今只是缺乏一些引导,才会每日尽干些调皮捣蛋的事情。   朗星河:这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Onz....   “那行吧.....”眼见逃跑无望,朗星河只得认了,心道,如今老夫子是被自己的那句“乐乃心弦之音”给震住了,随着双方深入接触,老夫子一定会认清自己的草包本质,然后放弃自己的。   如此一想,朗星河顿时安心了,还叮嘱老夫子道,“严夫子万万保重身体,可别被我气坏了。”   “好孩子。”老夫子慈祥极了,觉得今日之事自己是做对了。看,这小顽童只需给他一些点拨和关注立马有了不同,这会儿多礼貌体贴啊。   “从今日起,每天放课后来夫子院,老夫教授你乐之道。”老夫子叮嘱。   “好吧好吧。”朗星河只得接受,随即又想起一事来,“今早大掌司刚罚我每日放课后要去教导司接受训导......”可不就时间撞上了么。   “不碍事。”老夫子笑道,“此事由老夫去和大掌司说。”   朗星河游魂一般走出了夫子院,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上课打了个瞌睡,又没忍住开了个嘴炮,就给自己增加了一门兴趣培训课。自己明明只想被退学的啊!这找谁说理去啊。   “唉。”   “唉。”   朗星河唉声叹气地回了教舍,遇上了同样唉声叹气的胡之腾。   “怎么了?”两人同时开口问道——看到小伙伴也过得不顺,我也就心安了。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好吧,我先说。”朗星河耷拉着脑袋,“一个噩耗。”   “以后每日放课,我要去老夫子那边学习音律。”   “这么惨!”胡之腾震惊。还以为顶多被打个手心,没想到竟然是“无期徒刑”。   “好可怜哦。”胡之腾嘴上感同身受地同情,眉眼间却全是幸灾乐祸。   朗星河:这个损友。   “你呢?找到修仙秘籍了?”朗星河明知故问,看胡之腾这倒霉模样,就知道他在藏书阁没什么收获。朗星河偏要往对方伤口戳刀子——自己淋过雨,就要撕烂别人的伞。   果然,胡之腾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撅着嘴抱怨道,“连修仙秘籍都没有,还好意思叫藏书阁!”   朗星河翻了个大白眼儿,“你当修仙秘籍是路边儿的大白菜,随你捡?那不得人人飞仙啊!”   “唉。”胡之腾苦恼道,“可是我明明有感觉,自己的仙缘就快到了啊!”   朗星河吐槽:“我看你是睡眠不足,脑子缺氧,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养?那是什么东西。”一旁的熊有渔好奇发问。   “就是一种气体,一种人体赖以生存的气。”朗星河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这会儿吸进的气中就有氧气。离了氧气,我们就活不了啦。”   “原来如此。”熊有渔若有所思,“如果人被捂住鼻子就会死掉的,不是憋死,实际是没有气死掉了。”   “嗯呢。”朗星河点头。   “没扯那些有得没得东西。”胡之腾不满,扯过两个人小伙伴,“快给我想想办法。”   朗星河当然没办法,他骨子里就是个无神论者,怎么修仙?   熊有渔也没办法,熊家是以武入道,通过锤炼筋骨来修炼,胡之腾估计是不会想走这条艰苦的路的。   “今天不是要去神龙庙么,到时候你问问神龙呗,说不定会给你指引。”朗星河只得如此提议。   胡之腾也想不到什么主意了,只得寄托于神龙显灵了。   下午依旧是两堂课程,一门算学,一门御射,也就是数学课和体育课。   见识过古代的算学课本,朗星河才知道自己上辈子有多幸福,阿拉伯数字又是多么伟大的发明。   这古代数学光听名字,根本不知道他讲的是个什么东西。比方说,粟米实际是比例算法,方田实际是平面几何图形的面积计算。   这些还不是最坑的,最可怕的是,所有数字全是汉字书写,朗星河根本无法适应,每次都要将汉字数字在心中转化成阿拉伯数字,才能进行解题。   因此,朗星河的算术课成绩还算不错,但是并不惊艳。至于拿出阿拉伯数字惊艳众生,朗星河从未想过,这不是老寿星吃**——嫌命长么。轻则被认为是中邪了,重则别当做夺舍的魔物,要被人道毁灭的。   再说御射课,其实就是武艺课,就是舞刀弄枪,射箭骑马,朗星河到挺有兴趣的,御射课的成绩一直不错。   好不容易熬完两节课,放课的钟声撞响,学生们拎着书包撒腿往外跑,乳燕投林一般欢欣起舞。然而,快乐是别人的,和学渣三人组无关。身边的同学一个个离去,他们窝在座位上如同被吸走了魂魄的干尸。   “我们好惨啊。”朗星河气若悬丝,“我该做个好学生的.....”   “放心。”胡之腾拍拍朗星河的肩膀,放出豪言壮志,“等我修仙成功,我给你撑腰,谁都不能给你加课!”   朗星河:=。=   “你那是什么表情?!”胡之腾跳脚。   朗星河:“是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行啦,时间差不多了。”熊有渔站起身拉起两个小伙伴,“万一太晚,又加罚怎么办?”   走到教舍的大门口,三人再度分道扬镳,朗星河去夫子院,胡之腾和熊有渔去教导司。   “为什么只有我孤孤单单一个人.....”朗星河怨念丛生。一对一补习真的好难啊!   见状,熊有渔心声愧疚,嗫嚅道,“要不等下我问问大掌司能不能过来陪小狼.....”   “想都别想!”胡之腾大叫一声,拉着熊有渔跑得飞快,生怕自己要一个人去面对大掌司的折磨。   “小狼,好好上课,等会儿我们来接你放学哈!”话还没说完,已经跑得没有踪影了。   朗星河心里吐槽:接我放学?等会儿我给你们买橘子去!便宜轮流占。   朗星河抬脚往夫子院去,不出所料,老夫子已经等在了院门外。   “严夫子好。”朗星河弯腰行礼。   “刚下御射课吧。”老夫子看着朗星河身上汗滋滋的练功服也不嫌弃,引他往室内去,笑眯眯道,“饿了吧,先来吃些点心,我们再来上课。”   小茶几上摆着一叠点心,是白玉糕,虽不是什么精致名贵的点心,但是入口糯甜,还很饱肚子。   “谢夫子!”朗星河顿时觉得课外兴趣班也很不错。   半大的小子吃穷个老子,更何况刚刚经过高强度运动的朗星河,一碟子白玉糕没费工夫,三下五除二就进了肚子。   “不着急,小心噎着,喝口茶润润。”老夫子为朗星河续上茶盏。   “谢夫子!”朗星河心中暗下决定,今日的课程哪怕再无聊,自己也要打起精神听,以报一饭之恩。   “夫子,我们今天学什么?”为表积极,一杯茶水下肚,朗星河主动提起学习。   老夫子捋捋山羊胡,笑道,“先从音乐赏析开始,我弹奏曲子,你讲讲你的感受便是。”   朗星河:竟有这等好事!原来课外兴趣班=古典乐大赏。自己干啥啥不行,嘴炮功夫最一流啊! 第14章   “大掌司好!”胡之腾和熊有渔到教导司报到,接受大掌司的“亲自课后辅导”。   倘若是以前,胡之腾必然要闹些幺蛾子,绝不肯老实“认罪认罚”的。可是今早见识过大掌司的仙术后,胡之腾表示自己已经决心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认真接受大掌司的教导。   “大掌司好!”胡之腾再度弯腰行礼,糖度五颗星。   胡之腾长相白净可爱,此时又顶着一张笑脸,任谁看来都要心软几分的。大掌司也不例外,见着两皮小子的老实模样,心中的怒气也顺了不少,可面上依旧严肃,板着脸道,“上回的校规抄完没有?”   胡之腾心中一个咯噔,脸上笑容一僵,随即笑嘻嘻道,“正在抄呢,还缺一点儿。”   “嗯嗯嗯!”熊有渔跟着附和点头。   “那就继续吧。”说着,大掌司下巴一扬,示意两小子搬个小马扎去一边儿的矮案上抄校规去。   胡之腾心中哀嚎,可是为了能够在“仙人”大掌司跟前拿个好表现,扭转往日的不良印象,只得老老实实搬了小马扎,在大掌司的监督下开始抄写校规。   被罚抄校规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实际上胡之腾从未从头到尾完整完成过一次抄写。这会儿看着校规细则竟然有几分陌生。   抄着抄着,胡之腾抬头悄摸摸打量了一眼大掌司,发现大掌司正伏案写字并未盯着自己,于是侧头和身旁的熊有渔说起了悄悄话,“喂,大头,我怎么感觉自己抄了个假校规,有些不对劲儿啊。”   “嗯?哪儿不对了?怎么就是假的了?”熊有渔认真抄写着。   “比如第五十六条校规。”胡之腾点点校规手册,“禁止在学院内投喂流浪猫?”   “这是什么鬼?喂猫犯法了?歧视猫咪?怎么不禁止喂流浪狗?!”胡之腾眉头一拧,怀疑自己是不是抄错了校规。   熊有渔手下抄写不停,解惑道,“据说因为猫咪被学生们过度投喂,养得油光水亮不说,还养出了一身懒病,每天就吃吃喝喝晒太阳,老鼠也不抓了,学院内一度硕鼠猖獗。”   说着,熊有渔停下手里的比,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大圆,“据说当时老鼠长得比猫儿大!”   “所以就校规就增加了一条禁止喂猫了?这也太草率了。”胡之腾顿时觉得自己往日不遵守校规是非常正确的决定,这校规很不靠谱啊。   “再看着这条,怎么又是针对猫咪的?!”胡之腾为猫咪们喊冤,“为什么禁止收养校内流浪猫?!让小毛毛们过上好日子不行吗?”   “喂猫也不行,收养猫咪也不行,就想拴着小猫咪给学院抓老鼠做苦力呢?!”胡之腾义愤填膺,声音情不自禁拔高,都忘了自己这会儿是在大掌司眼皮子低下呢。   “我要发起一场倡议,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胡之腾甚至连倡议的口号都想好了:今日你我沉默,他日也无人为你我发声!维护猫咪权益就是保护我们自己!   “大头,你觉得这口号怎么样?”胡之腾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如此一来,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学院生活都不会寂寞无趣了。   不等熊有渔回答,胡之腾眼睛一亮,又想出个好点子来,挥挥拳头,意气风发道,“我们可以以保护猫咪权益为切入点,将运动扩大化.....”   “嗯....”摸摸下巴,胡之腾继续道,“就搞个《论三百二十条校规的合理性和可行性研究》!”   “不合规的当然就要废除啦!”胡之腾热血沸腾,觉得自己发起的两场运动必然意义非常,足以让自己在无邪书院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也算是杰出校友了。”胡之腾美美畅想着。   “咳咳。”熊有渔干咳两声,企图打断胡之腾的白日梦,提醒小伙伴大掌司正盯着他并且眼冒杀气。   可惜胡之腾正热血上头,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灵感大爆发的他又冒出一个点子来,“这校规是什么人制定的呢?他的权利从何而来?附和规定吗?他有接受民众的监督吗?”   “当然是教导司制定的。”大掌司不知何时走到了胡之腾的身后,俯视着小银狐的头顶,回答了胡之腾的提问。   胡之腾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右拳砸左掌,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模样,“哦!果然如此!教导司的权利如此之大,到底是谁赋予的呢?”   “千年以来都是如此。”大掌司淡淡道。   “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胡之腾杆精附体,已然忘乎所以了,他意气昂扬道,“失去监督的权利就像是无舵的航船,危矣!”   “依阁下之见该如何?”大掌司身体微微前倾,影子落下罩住了激情演讲的胡之腾。   “额....”胡之腾思考两秒,回道,“当然是建立一个学生会,由书院学生组成,负责监督教导司!”   “哈哈哈,我真是个天才!”胡之腾仰天长笑,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荣登学生会第一届会长,拳打夫子院,脚踢教导司,横扫书院的场景了。   “哈哈哈哈!”胡之腾笑得停不下来。   “之腾,之腾。”熊有渔拉拉胡之腾的衣角,低唤道,“冷静,冷静。”   胡之腾侧头看向熊有渔,大手一挥,豪气道,“等我当了会长,就任命你和小狼做副会长!”上一刻还宣言权利需要制约和监督的家伙,这会儿权利还未到手,已经开始幻想着滥用职权了。   “还真是高看你了。”大掌司大手压向胡之腾,将他按回座位,“好好抄!不抄完今天不许走!”   “咔嚓”这是白日梦破碎的声音。胡之腾摸摸鼻子,老实坐回小马扎,觉着今日就是被罚通宵也不算冤枉,毕竟自己刚刚当着大掌司的面儿要造他的反来着。   “可是就是不合理嘛.....”抄完[不许领养校内流浪猫]这条校规,胡之腾不服气的嘟囔。   “校规竟然存在,那必然是有存在的理由的。”大掌司淡淡道。   胡之腾毛笔一丢,破罐子破摔了,不服道,“那到底是什么理由嘛?!”   大掌司咬牙切齿:“你不需要知道!”   见大掌司真的发怒了,胡之腾连忙重新拿起笔,埋头老实抄写。   两小再度埋头抄写,屋内安静下来,大掌司情不自禁回忆起那段“不堪”往事。   苏玉安,年三百五十岁,修为元婴,本体.....本体是一只威武雄壮的橘猫。   那是他担任无邪书院大掌司的第一年,彼时的苏玉安还怀揣着一颗纯真的教书育人之心,工作格外认真细致,还喜欢搞微服私访,探查民情——用橘猫的本体在学院里闲逛,总能看到、听到许多意料之外的情报。   总体而言,学院风气淳朴,学生们虽有小顽皮,但俱是天真可爱的孩子。哦,他们还很喜欢小猫咪,总会带些小鱼干什么的小食投喂。   当时的苏玉安挺喜欢学院生活的,一切都是岁月静好又欣欣向荣的模样。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个熟悉的学生,平日里安静守礼,课业优秀,除此之外,还非常有爱心,热衷于投喂学院里的猫猫狗狗们,大橘猫苏玉安亦在其中。   那一日,苏玉安化作大橘猫迈着霸气(误)的步伐巡视“领地”,顺着小鱼干儿的味道便拐到了教舍附近,得到了学生的热情投喂。   然后,苏玉安两眼一翻就被麻倒了。   等到苏玉安恢复意识醒来,已经被学生装在布袋中偷运出了学院。   针对此次“袭击”,苏玉安一开始还如临大敌,以为这是一次针对自己的阴谋。本想将计就计,看看敌人到底要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   然后.....苏玉安就见到了一屋子喵喵叫的各色猫咪。   “大橘,以后你就是我的猫咪了,再也不要风吹日常地流浪,你有家啦!”那学生将懵逼中的大橘猫紧紧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表情陶醉。   苏玉安:大脑宕机中......   后来,苏玉安也没声张此事,毕竟一院掌司被药翻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算光荣。苏玉安趁着夜色偷摸摸回了学院,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无邪书院的校规上从此增加了两条:“禁止投喂学院内的流浪猫”以及“禁止收养学院内的流浪猫”。   回忆完毕,苏玉安的脸色不禁黑了两分,周身一道寒气升起,窝在小马扎上奋笔疾书的两小就不禁缩缩身子——咦?今晚是要降温下雪了吗?   “抄写翻倍!”瞧着屋里的两小子,苏玉安妥妥地迁怒了。   “啊!!!为什么啊!”胡之腾惨叫。熊有渔也苦了一张脸,他们还打算放课后去趟神龙庙拜拜的,这下子岂不是来不及了?   苏玉安冷眼一斜,“态度不端正。”   教导司内哀叫连连,夫子院里却是一片和风细雨。老夫子奏乐,朗星河端着茶盏摇头晃脑,时不时在点评几句,师生二人气氛融洽极了。   一个游玉摆尾的手势,古琴收音,余韵袅袅。老夫子见朗星河闭眼沉醉的模样,心想,今日自己的一时兴起还真是对了,朗同学于音律一道上很有天赋。   “今日便到此吧。”老夫子和颜悦色,“明日还是这个时辰过来。”   “喏。”朗星河起身回礼,“谢夫子授课提点。”   走出夫子院的朗星河心中美滋滋,心道,这样轻松惬意的兴趣班就是给他来十个也是没问题的!免费的古典乐演奏会,免费的茶水点心,何乐而不为啊。   一蹦一跳走出夫子院,朗星河左顾右盼一圈,以为会看到接自己下课的两个小伙伴,结果张望一圈没看到人影。   “啧,不会被大掌司扣下了吧!”   朗星河为小伙伴的悲惨遭遇唏嘘不已,“唉,也不知道大掌司给不给他们吃点心的?”这般想着,朗星河拔腿往后院的饭堂去。   不少夫子、掌司都是住在学院的,学院的饭堂提供一日三餐,此时尚未关门闭馆。   “可有几个橘子?”朗星河掏出几个灵珠子询问食堂的小管事——接孩子放学怎么能空手呢,带上几个橘子正和适宜, 第15章   朗星河提着四颗橘子在教导司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月亮爬上了枝头,才看到两个垂着脑袋的身影从院内里走出。   “怎么这么晚?”朗星河迎上去。   “大掌司好像生气了。”熊有渔苦着脸。   朗星河不解,“他什么时候不生气了?!”   “唉,我快不行了。”说着,胡之腾便直直倒向朗星河,气若游丝道,“我这辈子写过的字都没今晚多,指头都要断了。”   胡之腾举起右手,明亮的月光下,少年的手指如同白玉般白皙无暇,只是在指尖、指腹的几处位置上却是殷红色的,看来这次真的抄书抄狠了。   “小狼,你给我们带吃的了?”熊有渔鼻子耸耸,目光瞄向朗星河手里的提袋。   “橘子,吃吗?”看着小伙伴的惨状,朗星河也没了占便宜的心思,掏出橘子分给两人。   “剥不动。”胡之腾手指动作两下又无力垂下,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朗星河,“要喂。”   朗星河:!还真把自己当小祖宗啦!   “爱吃不吃。”朗星河将橘子丢进胡之腾怀里。   卖惨失败,胡之腾只得自己捡起橘子剥着吃,折腾到这会儿他早就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几颗橘子瓣儿下肚总算缓过气儿来,开始嫌弃了,“怎么会带橘子,没有肉吗?”   朗星河推开没骨头似的靠着自己的胡之腾,“你不会想知道为什么是橘子的。”   “好饿啊。”熊有渔饿得眼睛都绿了,两颗酸甜的橘子下肚只激发了他的食欲,此时恨不得能吃下一头牛。   朗星河只得道,“走吧,去我家吃饭。”此时天色已晚,正经的饭堂食肆早就关门打烊了,在外头是吃不成饭了,只能回家吃。朗星河有自己的小厨房,方便得很。   “耶!”胡之腾欢呼跳跃,哪有刚才没了命的虚弱模样。   熊有渔挠头,“那还去神龙庙吗?”今日原本的计划是放课后先吃饭,再去神龙庙,然后去熊有渔家合宿。如今计划全乱了。   “晚上能去神龙庙?”朗星河脑子里浮现起上辈子见过的庙宇,黑夜之下没了白日的端庄正气,反倒阴测测的,看着就心里发毛。   “应该可以的吧。”熊有渔回响了一下拜神的禁忌,似乎没有晚上不得去这一条。   “去吧,我们可以吃完饭再去,反正顺路的。”胡之腾等不及的,他觉得自己最近很背,继续去神庙找神龙大人拜拜。   见朗星河还在犹豫,胡之腾又道,“白日里拜神的人多,神龙大人业务繁忙,难免会有遗漏的,导致祈愿无法实现。咱们晚上去,避开高峰期!”   朗星河:“?”还有这种道理的?可是仔细一想,似乎也很有道理的。   “那会不会影响神龙晚上睡觉啊?”朗星河不知不觉被拉入了胡之腾的逻辑。   “都成仙成神了,哪里还要睡觉的。”胡之腾斩钉截铁道。   “那行吧。”朗星河同意了。   三人走出学院,大门外静悄悄一片,除了三家的马车一个人影子都没有了。和自家小厮交代今日不回家去朗府夜宿后,三人便爬上了朗家的天马马车。   “二少爷,暖盒里有热汤饼子,您先垫垫饥。”驾车的车夫非常贴心,见自家小少爷久不出校门,便去打听了一番,然后便跑去街角给三小买了羊肉汤和面饼。   “哇!快给我来一碗。”胡之腾两眼冒光,随手解下腰间的荷包丢给朗星河,“小狼,回头你帮忙散给他们,不能让下人们掏钱的。”   朗星河接过荷包颠了颠,沉甸甸,撩起车帘递给车夫,“忠叔,今日让大家伙儿在外头受冻了,拿着买些好酒暖暖身。”   “谢二少爷!谢两位小少爷!”车夫接过荷包贴身放进衣襟,手中长鞭一扬,马蹄儿踢踏几下腾空而起。   纯白的天马划过夜空,月光之下,洁白飘逸的毛发恍若流动的月光,美极了。   “不如吃完饼子直接去神龙庙吧。”胡之腾提议。热腾腾的羊肉汤下肚,胡之腾浑身暖洋洋的,精神抖擞之下更加迫不及待想要去拜神了。   胡之腾的提议得到一致同意,朗星河叮嘱车夫驾车往神龙庙去。   大荒人族、妖族混居,但是相对而言,北境妖国居住的妖族多,南地人国则是人族多。   妖族信仰神龙,因此在北境遍地神龙庙,繁华大城的神庙富丽豪华些,偏远小地的神庙自然就简陋小些,但是一定会有。   永昼城的神龙庙在整座城池的最东端,过了神龙庙再往东便是大海了。   妖族对神龙的信仰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根植于骨髓之中,渗透到生活的细末之处。   倘若有两人纷争吵架,一人说,“你敢对神龙发誓,你没有偷我家田地里的菜?!”另一人哪怕先前诸多抵赖,诸多理直气壮,在对方亮出神龙的一刻,也只会老实认罪,“我偷了”。   总之,在妖族眼中,神龙是不可冒犯、不容亵渎的,世间一切罪恶在神龙的神光之下都将无处盾形。   “这么说来,神龙是个非常公正的神呢。”朗星河是个外来户,对这个世界的神话体系不是很了解,如今听了小伙伴的科普,不禁问道,“那神龙的主要业务有哪些呢?”   在上辈子,求神拜财神,姻缘找月老,龙王行云布雨,还有什么土地公、水神、门神、灶神,神仙们各司其职,非常专业。   “额.....”熊有渔思索一会儿,回道,“神龙什么都管的。”   朗星河:“那岂不是很累!”没想到当神仙竟然也要996吗?   熊有渔:“因为神龙很厉害啊。”   朗星河内心呐喊:来了来了,职场中最大的高帽:能者多劳!就连神仙都躲不开的PUA。   朗星河心中同情着神龙的不容易,马车渐渐停下,车夫忠叔掀开车帘,示意三人可以下车了,“二少爷,前头就不许马车进入了。”   为了表示对神龙的尊敬,在神龙庙方圆一定范围内禁止座驾通行,便是妖国皇帝来了也必须要步行前往。   今夜万里无云,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世界明晃晃一片。三小下了马车,不远处隐于黑夜的神龙庙宇清晰可见,宛若一座蛰伏的巨兽,只远远一眼就令人心生震撼。   仅仅是震撼,内心却无半点恐惧,反倒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就像是被慈善的老者轻柔地抚摸脑袋,舒服得想要打个咕噜。   三人一路小跑,神龙庙的轮廓愈发清晰。   神庙为宝塔形,高九层,一条巨龙雕像盘绕在塔身扶摇而上,直冲天气,气势恢宏。那巨龙就像是真龙一般,在明亮的月光下每一片鳞片都闪耀着宝光,好似下一刻就会有龙吟响彻天际,真龙腾云而起。   “哇塞!”朗星河嘴巴张大大大,震撼非常。   胡之腾瞥瞥嘴,“这神龙庙能建成,我胡家出了大半的花费。”   听出好友言语中的不忿,熊有渔连忙安慰,“所以神龙会保佑你的。”   “也有道理。”   胡之腾立马不心疼家里的灵石了,然而下一刻又眉头紧蹙,迟疑道,“你们说,神龙会帮我哥,还是帮我。”   灵石是胡家出的,神龙便是庇佑也是庇佑整个胡家的,自然不会在胡家兄弟的战争中偏帮谁的。   朗星河:“.......”再度确认,神龙真不是个好职业,太累了,业务范围比居委会大妈还要广泛。   “抓大放小,知道不。”朗星河道,“等会儿祈愿的时候直接说重点,也别让神龙为难。”   “没错,没错。”熊有渔也跟着点头劝说。   神龙庙整体为圆形,盘龙宝塔是神庙的中心,以宝塔往外扩散为白玉砌成的三层巨大圆丘,最外层的圆丘之外则是一湖人工开凿的池水。池水环绕着整个神庙,踏上池水上的白玉桥才算是进入了神龙庙的地界。   三小下了马车,穿过开阔的广场,踏过一座白玉桥,又拾阶而上爬过三层圆丘,总算是抵达了神龙宝塔。   此时,先前在马车上囫囵吃下的热汤饼子已经消耗得一干二净,三人均是饥肠辘辘。可是,谁也不敢开口抱怨。在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下,三个小顽童都不自觉地敛眉垂眼,老实极了。   三人抵达宝塔前,便有穿着黑色道袍的小童上前指引,三人洗手净面后方可进入塔内。   塔内空间很高,仰头看约莫有四五层楼那么高,近二十米。环形墙壁上全是神龙的各色雕像,或是腾云,或是布雨,或是慈悲,或是怒目。   朗星河感觉很奇异,自己竟然能从一条龙的脸上看出这么多的情绪来,该说雕刻神龙像的工匠们实在是技艺高超吗?   “小狼,拜拜祈愿。”熊有渔提醒四处张望的朗星河,示意他到蒲团前跪下叩拜祈愿。   “我没什么愿望。”   这样说着,朗星河还是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神龙主像叩拜,口中念叨,“给您添麻烦了,劳累您晚上加班了,小子愿意将这次的许愿机会让给胡之腾,您就保佑他吧。”朗星河觉得自己小日子美滋滋,着实没有什么需要改善的了。   “小狼.....”胡之腾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熊有渔也道,“神龙大人,您就保佑胡之腾再也不要被他哥揍了。”说罢看向胡之腾,示意轮到他了。   “我....”   轮到胡之腾这个拜神龙的积极分子,他反倒是卡壳了,原先提前想好的一肚子的话说张嘴不出来。   “您.....”胡之腾仰头抬眼,神龙俯视众生,眼神慈悲,让胡之腾觉得自己满肚子的小心思真是太龌龊了。   “您....夜安.....”   终究,三小什么正儿八经的祈愿都没有提出。 第16章   回程的马车上,朗星河拍着胡之腾的肩膀揶揄道,“喂,你怎么关键时刻就怂了啊!”   三人踏着月色拜访神龙庙,胡之腾更是火急火燎,谁知到了关键时刻,他就来了句“夜安”,然后就没了!   希望神龙没有起床气,否则,想想一下吧:半夜收到夺命连环CALL,还以为是什么紧急大事,强打精神睁眼打开手机全是垃圾短信,还有一句“晚安”,不得气死啊。   “我就是觉得要自立自强!”胡之腾为自己辩解,“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己有本事才是真本事!”   “再说,神龙老人家也不容易,咱们可就别打扰人家了。”胡之腾振振有词。   “那你的仙缘怎么办?”熊有渔问道。   胡之腾两手一摊,无奈道,“兴许今天的强烈感觉只是错觉吧。”   “藏书阁里就一本有用的书都没有?”朗星河今日并没有和小伙伴们一起行动,因此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按理讲,这里既然是个能修仙的世界,那学院藏书阁或者是世面上应该会有些涉及修仙的书籍的,不至于一无所获。   “屁都没有!”胡之腾没忍住粗口,埋怨道,“而且学院为什么不设修仙的课程啊,这才比较实用。”   “因为能修仙的人很少啊。”熊家是体修世家,熊有渔知道的信息更多,“修仙之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哪怕是体修也越来越难了。所以,就算开课也没用的。”   “我时常听家里老祖宗讲古,说是他们那个时候,天地之间灵气充裕,金丹遍地走,不像现在,不谈筑基踏入修炼大道,如今能够感悟天地引气入体都难了。”熊有渔只将在家中听到的信息告诉小伙伴们,自己也不知其背后的深意。   “可是,还是有人可以修仙的啊,还很厉害,比如我哥。”朗星河举例说明,“所以不要抱怨大环境嘛。弱者适应环境,强者战胜环境!”   “没错!”胡之腾再次鼓舞起来。显然,朗星河的“心灵鸡汤”很补。   “我有感觉,我的仙缘就在明天了!”胡之腾信心十足。   朗星河和熊有渔对视一眼,均感觉明天将又会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其实,也不一定要修仙啊。”朗星河表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条条大路通罗马呀。   “可是.....”胡之腾两手一摊,“我实在想不出还能在其他什么方面赢过我哥了。”   虽然总是把自己老哥气得半死,但是对于自家老哥的实力,胡之腾还认可。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   “小狼,你能问问你哥当年是怎么修仙的吗?”胡之腾拜托。   朗星河犹豫,自己不是原装货,面对关爱自己的家人们总会有些心虚,因此平日虽然胡闹,可根本不会向家里提什么过分要求。基本就是家人给,自己就接受着,从不会主动提什么要求的。   “嗯,我回去先问问阿妈吧。”朗星河含糊应下。   “还是不要了。”胡之腾如何看不出朗星河的犹豫,立刻改口道,“修仙的事情不急,说不定还有其他出路。”   说罢,胡之腾一拍膝盖,咬牙道,“就算什么也比不过我哥,我总能活得比他长的!”活着就是胜利。   “可是....”熊有渔弱弱举手,“修仙之人总是更长寿的。”胡家大哥虽然修为一般,但也是有修为的!   胡之腾:.......这日子没法过了。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朗星河叫停夜聊茶话会,“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喂猪。”   胡之腾: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翌日,阳光明媚,气温回暖,小草新绿,点点嫩黄在枝丫间冒头。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唯有朗星河三人心情不好,上学如上坟。   “笃笃笃”是菜刀剁萝卜的声音。   “噼啪噼啪”是柴火燃烧的声音。   “哎哎哎”是做猪食的苦工的叹气声。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朗星河站在板凳上,手里拿着大锅铲,用力搅动着大铁锅里的猪食,防止猪食沾底烧焦了。   “等毕业?”熊有渔的回答令人绝望。   “等换个大掌司?”胡之腾的回答同样无法令人心生希望。   “大掌司来咱们学院已经五六十年了吧,我哥那个时候就是他了。”朗星河掐指一算,感觉要完,“搞不好我儿子、孙子都要在大掌司手下讨生活。”女儿、孙女在女子分校可以逃过一劫。   “好惨!”三小想象了一下日后的场景同时瑟瑟发抖。   “希望我儿子争气些,不要老是被叫家长。”胡之腾自己不争气,倒指望起自己儿子来了。   朗星河看着手中大铁铲入了神,心道,这把猪食铲子不会被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吧?!   “唉,也不知道大掌司是什么修为,能活多久。”朗星河叹气,如果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要在大掌司手下讨生活,那自己是不是该夹起尾巴做狗,算是为子孙们积德了。   “应该能很久吧。”熊有渔消息广,“肯定不止金丹,可能元婴。”元婴不出意外可是能活好久好久的,几千年是小意思。   朗星河:Onz.....跪了。   三小一边煮猪食一边闲聊着,没有注意到院子角落里窝着一只胖胖的大橘猫,正向他们发射死亡光线。   好不容易煮好猪食、喂好猪,宝贵的早晨光阴已然飞逝,朝阳破开薄雾高悬于青空,气温一下子上升。   “春天来喽!”朗星河伸了个懒腰,瞧着盎然的春意,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过几日,等气候在暖和些,我们就去踏春吧。”三小一边计划着游玩,一边往教舍走,一脚踏进教舍大门便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这会儿正是早课时间,学生们本该各自坐在座位上温书读文,可眼下教舍里简直乱成了一窝粥,学生们流窜下位,交头接耳地讨论这什么,神情非常激动。   得了,这是又有什么大瓜吃了。   朗星河抬步上前,直接找到吃瓜大队的队长江普同学,问道,“今儿又有什么有趣事情?”   “食人魔来我们永昼城啦!”江普看向朗星河,一脸八卦,“朗星河,你哥不是在北斗司么,你有什么食人魔案件的最新消息不?”   “哈?”朗星河一头雾水,食人魔是个什么鬼?又是什么校园怪谈?   自从上次亲生经历过镜湖女鬼怪谈的诞生,朗星河自此对什么校园怪谈、都市异闻全都敬谢不敏。   “你们三个都没听到什么消息吗?”江普见学渣三人组一脸茫然,便知他们没有食人魔的消息。   “我们最近都惨死了,早上义务劳作,晚上还要罚上小课,睡觉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打听八卦。”胡之腾嘟囔着抱怨。   见学渣三人组如此凄惨,江普心生同情,连忙将自己的第一手八卦消息细细告知,“食人魔,大约是邪修,之前已经在多地作案了,专门吃小孩儿!这几日似乎流窜到我们永昼城来啦!”   “这么离谱?!”朗星河半点儿不信的。   “真的!”江普急了,连忙举证,“前几日城里就有小童失踪,原先以为是拐子,城防司的巡逻都密集了许多呢!”说着江普看向熊有渔,向他求证这条消息的真实性,城防司是归熊家管理的。   熊有渔挠头,家里的事情他是一问三不知啊,自己光顾着和小伙伴一道玩耍了。   “唉!”瞧着眼前的三个家伙,江普恨铁不成钢,这三人明明都有机会拿到官方第一手消息,怎么偏偏不争气啊!   “假的吧。”朗星河举例反驳,“昨夜我们被罚抄写到月上中天才放课回家,倘若外头真有什么危险的食人魔,大掌司肯定早就打发我们回去了。”   “兴许大掌司不知道食人魔呢!”江普反驳。   朗星河对天翻了个大白眼,不想和智障同学继续说话了,毕竟智障是种病,搞不好会传染的。   三人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一屋子的吃瓜猹,顿生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叹。   “要是真有吃小孩儿的食人魔,我哥肯定拘着我不让我出门的。”胡之腾对他哥倒是很有信心。   早课在学生们乱糟糟的议论八卦中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正课了。今日上午的正课是草药课和书法课。朗星河倒是挺喜欢草药课的,奇奇怪怪的各种草药甚是有趣。   “在上两个学年,大家对草药灵植有了初步的基础认知,从本学年开始,大家会开始学习草药的炮制以及初级丹药的炼制。”   此言一出,底下学生一片哗然,谁都知道炼丹师那可是非常非常赚钱的职业,他们竟然要开始学习炼制丹了吗?超酷!   看到学生们兴奋的模样,夫子泼冷水,“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炼丹师的,尤其对于妖族而言,概率更低,每三百万人中才能出一个炼丹师。”   胡之腾眼睛闪亮,“我觉得我可以!”   夫子又继续道,“炼丹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你们只看到炼丹师风光如意的一面,却不知,每十个炼丹师,就有一人丧生于炼丹事故。”   胡之腾目光坚定:“不可能是我!”   目睹小伙伴自信发言的朗星河目瞪口呆,胡之腾这家伙是有些不信命在身上的。   胡之腾俯身向前,和前排的两个小伙伴嘀咕,“我就说我的仙缘在今日吧!原来我是要成为最强炼丹师的男人!”   朗星河&熊有渔:.......他们能说什么,只能说,你开心就好喽。   “希望大家能够秉持着认真投入、细致严谨的态度来对待这门课程。”前言结束,夫子开始正式授课。   “同样的草药经过不同的炮制方法,性能、作用会发生改变。”   “草药的炮制大致分为五类:修制、水制、火制、水火共制以及其他,比如发酵、制霜等。”   “我们从最基础的修制开始学习,也就是纯净药材,包括粉碎、切制......粉碎手法的不同、工具的差异会造成药性的差异.......”   夫子在讲台上讲得摇头晃脑,朗星河侧头撇向斜后方,发现胡子腾在底下听得也是摇头晃脑——打瞌睡。   说好要成为最强炼丹师的男人呢!!? 第17章   “我真的认真听了!”胡之腾梗着脖子辩解,“就是因为认真听课了,我才瞌睡的。你们看我平时上课的什么时候打瞌睡了!”   胡之腾振振有词,倒也有几分道理——平日上课只顾着调皮捣蛋,哪里会瞌睡的。   “我觉得我真可以走炼丹一道。”这几天,胡之腾都在致力于发掘自己的人生目标。   胡之腾掰着指头给两个小伙伴分析道理,“第一,炼丹师赚钱啊,倘若我成了炼丹师,搞不好凭我一人之力,个人的收入就能超过胡家所有产业的盈利!”   “第二,炼丹师社会地位高啊,到时候,我哥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哈哈哈!”胡之腾仰天长笑,好似已经看到自家身为炼丹师走上人生巅峰的场景。   朗星河泼冷水:“道理你都明白,为什么还打瞌睡?”   胡之腾顿时泄了气,萎靡道,“我是真听不懂啊。”基础太差,进阶课程便是竖着耳朵去听,也是听不懂的。   朗星河点头表示理解,这感觉就像上辈子看美剧没字幕呗。瞪大眼睛看完一集,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啥都没看明白。   “我要开始好好学习了!”胡之腾挥挥拳头大声宣告。   “可是,炼丹师是也是要修炼的啊,修为越高,炼制出的丹药越厉害。”熊有渔道。   眼见胡之腾又要泄气,朗星河忙道,“万丈高楼平地起,打好基础很重要。咱们一步步来啊,先从基础草药知识补习开始。”   “有道理。”胡之腾竖起大拇指,表示认同。他平日只是喜欢胡作非为,可又不是真的傻到不知好歹。相对于虚无缥缈的修仙大道,眼前课本上实实在在的知识才是可靠的。   行动力一百分的胡之腾在将成为最强炼丹师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后就立刻行动起来了。   上午的课程一结束就跑去藏书阁借了许多草药相关的书籍。放课后到教导司报到,胡之腾直接拿出自己草药大全,展示给大掌司看。   “校规我已经全都了然于心了,可以不抄了吗?我现在找到我的学习目标,要开始奋斗了!”都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成大事者该守口如瓶。可胡之腾恰恰相反,他才刚刚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恨不得昭告天下。   “你就不能悄摸摸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朗星河喜欢这种爽文打脸套路。   “我不要。”胡之腾摇头,“我就是让大家监督我,这样我才不会半途而废。”   对于小伙伴的神奇脑回路,朗星河不理解,但是表示理解接受,并表示自己一定会积极监督,一旦胡之腾轻易放弃,自己就会把这段事情当做乐子讲给他的子孙后代。   胡之腾:你狠!   于是乎,胡之腾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根本不惧旁人眼光,立志要在炼丹一道上一条路走到黑,虽然他连炼丹炉都没有摸过。   看着突然立下大志的学生,苏玉安拧眉,问道,“为何想要成为炼丹师?”   “我就要!”胡之腾自然不会说,自己想要成为炼丹师就是为了让他哥刮目相看了。那太幼稚了!——胡之腾的优点之二:有自知之明。   “可。”苏玉安不再刨根问底,下巴一扬示意两人拿着小马扎做好,好好做功课,“有不懂的问题,大可问我。”   胡之腾怀疑地瞥了一眼大掌司,心道你还会炼丹不成。   “教你绰绰有余!”苏玉安咬牙。   说罢,苏玉安看向熊有渔,“熊同学,你呢?可以什么想学习的方向。”   “啊?”熊有渔茫然,提笔的手顿住,墨汁顺着笔尖滴下,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出一个墨点。   见状,苏玉安转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册递给熊有渔,“既是无事便练练字,修身养性亦是不错。”   “谢谢大掌司!”熊有渔连忙搁下毛笔,双手接过册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本字帖。   熊有渔不认得字帖里的字体,却也识货,只觉这字若霜林无叶,如瀑水飞进,气势非常。   见字如见人,熊有渔感觉这潇洒大气的字体和自己的性格并不相配,自己写不出这样的字来。   “临摹试试。”苏玉安自然看出熊有渔的迟疑。在他看来,熊有渔这学生本性憨厚善良,看似软弱可欺,实则心中藏锋。只是因着身体的缘故,平日里有些怯懦,无法窥伺自己的本心,临摹这字体正适合。   “喏。”熊有渔应下,重新铺好纸张,开始临摹字帖。   “对了。”胡之腾刚看两行字,抬头问道,“大掌司,今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食人魔,是真的吗?那我们是不是要早点放课回家啊?”   “没有的事。”大掌司一口否决,并道,“不信谣,不传谣,相信官方通告。”   “哦。”胡之腾只得埋下头继续看书。   另一边的夫子院里,朗星河照例上古典音乐赏析课,此时他一手捏着点心,一手端着茶盏,和老夫子唠嗑,说得也是食人魔的事情,“严夫子,真的有食人魔?”   老夫子点头,“当然是有的,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吃人?!”朗星河眼睛瞪圆。随即一想,自己的原型是狗子,倘若是吃了自己,到底算是吃人还是吃狗?!   “非也。”老夫子解释,“所谓食人,吃的不是人肉,而是灵根。”   “修行不易,大道艰难,许多修士难耐岁月磨砺,便走了歪路,通过夺取他人灵根来滋养自身,以此提升修为。那一支邪修应该百年前就被剿灭了。”   “哦。”朗星河点头。不是吃肉就好,怪恐怖变态的。   “那怎么大家伙儿都说食人魔来永昼城了,还有小孩儿失踪了?”朗星河又问。   “有这事儿?”老夫子捋捋胡须,眼露迷茫,显然作为一个以学院为家,吃喝睡觉都在学院的夫子,老夫子的消息还不如学生们灵通。   然后说道,“大约是传言吧,倘若城中真出了这等恶事,大掌司肯定会有所行动的。”果然,大掌司的行为活动就是整个学院师生的风向标。   朗星河也丢下此事不谈,主动问道,“严夫子,今天是什么乐器赏析,还是古琴吗?”朗星河还是蛮喜欢这样的课后兴趣班的,老夫子的奏乐给他一种安宁美好的感觉。   “朗同学想要听什么样的乐器?”老夫子笑眯眯问道,非常胸有成竹。   “额.....”朗星河卡壳了,他对古代乐器还真是两眼一抹黑,除了电视剧里常见的古筝、琵琶什么的,还真说不出几个古乐器的名字。   老夫子看出朗星河的窘迫,也不笑话他,和声讲道,“万物皆可为器,乐器大致可分八大类,石、木、丝、金、革、竹、土、匏。”   “朗同学可细细品味。”说罢,叮咚声响起,如玉落,如鸟鸣,明亮悦耳,清越绵长。朗星河只觉头皮一麻,浑身战栗,混沌的脑子一下清明起来,心绪随着乐曲清明飘扬起来。   这一次,胡之腾和熊有渔更早放课,两人来夫子院等朗星河,远远便听到了悠扬的曲调,如同林间流淌的潺潺溪水,而他们的小伙伴两手托腮,双目微阖,正听得如痴如醉。   “啧,小狼真享受。”胡之腾撇嘴,嫉妒得不行。胡之腾方才因为基础太差,暴露了前两年没有好好学习的事实,遭受了大掌司狂风暴雨般的洗礼。   “今日便到这儿吧。”   一直到老夫子出声,朗星河才从玉罄的袅袅余音中苏醒过来。   “谢夫子!”朗星河躬身行礼告别。   看到等在院外的两个小伙伴,朗星河将书包往背上一甩,宛若脱缰的小狗一般奔了过去。   “今天你们下课早了啊。”   朗星河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引来了胡之腾哀怨的眼神,“大掌司嫌我太笨,把我赶走了。”——大掌司的原话是,“你的脑子就像是菌子大乱炖,又乱又有毒!”   “!”朗星河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妙啊!胡子疼,你这是打开了逃学星思路啊!”化主动为被动,让老师主动赶我出教室!实在是高啊!   “让你笑话我!”胡之腾龇牙咧嘴扑向朗星河。   三人打打闹闹走到校门口,今日放课时间早,天色尚未暗下来。   “今日去哪儿吃饭?吃菌子火锅?”朗星河憋着笑问。   “不吃了!”胡之腾小胸脯一挺,拍拍装满书册的书包,“我要回去挑灯苦学了!”心中发誓,明日定要让大掌司对自己刮目相看。   “好吧,那今日就早点回家吧。”朗星河当然不会给小伙伴拖后腿,虽然他自己是个不上进的,但是乐于见小伙伴找到人生目标并且为之奋斗,只希望胡之腾不是三分钟热度。   “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大多是都是普通人吗?”临分别,朗星河突然想起上辈子在网上看过的一种说法。   熊有渔道,“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灵根啊,就算有灵根,资质超绝的更没有几个。”修仙世界是个看血统、论天资的世界。   朗星河摇头,“成功的动力来自于绵延而持久的爱或者恨,但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爱与恨都是短暂的,亦或是间隙的,能提供的动力自然也是短时间的,并不足以支撑一个人走到很远、很高。”   “爱?恨?”胡之腾有些迷糊,不禁想,自己这到底算是爱还是恨? 第18章   “到底是爱,还是恨呢?”拎着书包跨进家门槛的一刻,胡之腾还在琢磨,自己这突然迸发出的学习热情,到底因爱而生,还是因恨而起呢?   “三少爷,大少爷今日回来了。”门房的话打断了胡之腾的沉思。   “哦,他倒是快去快回呢。”胡之腾嘟囔着,还是脚步一转往前厅去了,那里是他哥处理公务的地方。   胡之腾老实上前问安,“大哥好。”   “今天倒是回来挺早。”胡之华坐在书案后面,正运笔写着什么,见胡之腾进屋,眼皮掀掀,轻轻扫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回了眼前的纸页上。   见状,胡之腾心里腾起一股火气来,他最见不得他哥这副轻慢的样子。   明明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明明以前他哥会抱着他举高高、抛飞飞,从什么时候起他哥就变成了这种死样子?!   “怎么,不能回来?胡家没我的地儿了?!”心中有气,说出的话也就咄咄逼人起来。   胡之华拧眉,搁下手中的笔,看向如同爆碳一样的小弟,“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你看吧,我不声音大点儿,你都不正眼看我!”胡之腾感觉自己委屈极了。   胡之华微叹一口气,“你这是闹小孩子脾气呢。”   “我没有!”胡之腾否定,“我只是说出我的真实感受。”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学习了!”胡之腾转身要走,不想继续和他哥纠缠,反正不管自己说什么他哥都不会承认,只怪自己不听话还胡思乱想。   “知道要学习上进就好。”胡之华心中一喜,心道,自己这顽皮的幼弟总算是开窍了,知道学习了。   胡之腾点头,“嗯。”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出个本事来。   胡之华语重心长道,“学知识,长本事,以后才能谁都欺负不了你。”   一听大哥说教,胡之腾的心里像是长了草一般的毛躁。大哥怎么都不关心一下自己?光是说教有什么用,不能问些实在的吗?比如,学习有困难吗?需要帮助吗?   “没人敢欺负我!”胡之腾的语气再度暴躁起来,“只要我变成一坨屎,那谁也不敢踩到我头上来!”   说罢,胡之腾拔脚就跑,丢下胡家大哥一人在书房中独自凌乱。   “这小子.....”胡之华被气笑了,“整日里哪儿来的这些怪念头。”说罢,唤人上前,询问胡之腾这两日的日常,怎么突发奇想,终于知道要向学了。   手下回话:“三少爷昨夜住宿朗府,这会儿刚会来的。”换句话讲就是:三少爷不着家,这两日遇上什么事儿,怎么突然醒悟要奋发学习,没人知道。   胡之华拧眉,“学院那边呢?”   手下:“三少爷早间被罚了义务劳作,晚间被罚了去教导司抄书。”   “兴许是这次罚得狠了,三少爷就此发奋读书了?”伺候笔墨的侍者插嘴。   胡之华挥手让手下退下,揉揉眉头,心里叹气,唉,弟弟真是越大越难养了,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儿都是什么心思。自己这个亲大哥能害他吗?   “知道学习是好事,只希望不是三分钟热度。”胡之华对弟弟这突如其来的学习热情并不看好。   另一边,胡之腾气冲冲跑回自己的院子,直奔书房而去,将书包往书案上一丢,大声呼呵着,“快把晚膳送书房来!小爷我要一边吃饭一边学习!”   胡之腾用行动表示,自己这次是玩儿真的了,必要死磕到底。   “三少爷还没用晚膳?”大丫鬟冬雪闻讯急急赶到书房,就见胡之腾已经在书案后坐稳,书本也打开了。   “没呢!快点儿,小爷我都饿死了。”胡之腾暴躁催促。   冬雪面露难色,三少爷很少回家用晚膳,准确说是基本不回家用晚膳,因而府里便也渐渐习惯不留三少爷的晚膳了。厨房里这会儿也不知道还剩下点什么。   “怎么?”见大丫鬟脚下生根一般一动不动,胡之腾抬头询问。   冬雪手指绞着帕子,柔声道,“先给上些点心、热奶茶垫垫肚子可好?”   胡之腾顿时明白其中缘由了,火气噌一下腾上,拍案而起,张嘴想要斥责,下一刻却又像是泄气的气球一般萎然倒回座椅上。   自己冲丫鬟、小厮发什么脾气,还不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大哥不喜欢自己,他是胡家的天,胡家的下人们自然会看他的脸色行事的,自己算个什么玩意啊。   一瞬间,胡之腾难过的要命,几乎都要掉眼泪了。   “先上点心和奶茶吧,再弄个热汤锅子,加点面条就好了。”胡之腾低着头,掩去眼中的湿意,挥手让丫鬟退下。   大丫鬟冬雪退下,胡之腾听到她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自己的院子一下就安静下来,胡之腾清晰听到了自己抽抽哒哒的声音。   用衣袖胡乱擦去眼角的潮湿,胡之腾瘪着嘴嘟囔着,“要是被小狼和大头知道我像小姑娘一样哭鼻子,要被笑死了。”   “切,不就一顿饭,小爷我还能少一口饭吃!”胡之腾恶狠狠地喘了气,随即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今日的我,你们爱理不理。明日的我,让你们高攀不上!”自我脑补了一番自己成为最强炼丹师后众人前仆后继要抱自己的大腿的模样,胡之腾一下笑开了花。   冬雪端着点心和奶茶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胡之腾的笑脸,心里顿时一松,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三少爷,热汤锅子一直在炉子上吊着呢,用的是大少爷从南国带回来的菌子,可香了。”冬雪一边摆放餐具,一边说道。   “菌子?”胡之腾小脸一皱,今天自己是绕不开菌子大乱炖了是吧?   冬雪见胡之腾脸色一沉,忙问,“可有不妥?”   “没什么。”胡之腾摆手,“无所谓了。”   “一个时辰后把晚膳送来,我这会儿吃了点心就不饿了。”将丫鬟打发走,胡之腾一边啃点心,一边翻书。   这本书是从学院藏书阁里借的,名为《丹方集》,一共二十册,胡之腾手里的是第一册。   大掌司说这本书对胡之腾来讲太过深奥,胡之腾却觉得真正好,自己要学就要学最好的、最难的。   而且《丹方集》里的丹方对自己这种基础薄弱的人虽然很深奥,但是它会对丹方中涉及的每一种药材有详尽的讲解,从种植、采摘到炮制处理,每一个环节都详细至极。胡之腾觉得《丹方集》会对自己很有用,学习起来也格外认真。   这边胡之腾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朗星河正在家里陪狗玩耍,啊....不是狗,是妹妹来着。   朗星河怀里抱着的雪白毛绒团,正是他的亲妹妹朗明曦,一只可爱活泼的小白狗。   “别闹腾小明。”朗夫人斜依在床边的软塌上,瞧着儿子女儿玩闹,心里软成了一汪春水。   “没闹,我们玩儿呢。”朗星河手里举着一只红色布球,布球里缝着小铃铛,随着朗星河的动作,布球叮当作响,小白狗左扑右抓,怎么都扑不到小球,着急得汪汪叫。   “妈,妹妹什么时候能说人话啊。”面对一只汪汪汪的小狗,朗星河很难代入哥哥的身份。   朗夫人道,“等她喉骨长全了,自然就开口了。”   见小女儿被逗弄得要起火了,朗夫人起身上前,一巴掌拍掉儿子手里的布球,“顽皮!逗一会儿可以了,等下要急眼了。”   “阿妈,我这是给妹妹放电!”朗星河言之凿凿,“我保证,小妹她今晚肯定一觉安稳睡到天亮!”   他家这个小妹是个入睡困难户,每天醒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啊,不对!本身就是狗狗啊,所以...晚上不睡觉不是很正常吗!朗星河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阿妈,我觉得不对啊,我们是狗子唉,晚上睡不着才正常啊!”   “小狭促鬼!”朗夫人点点朗星河的额头,一手抱着狗女儿,一手揽住狗儿子的肩膀,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般早?没和熊家、胡家小子出去耍。闹别扭了?”   “没有。”听出阿妈的关心,朗星河笑道,“胡之腾决心要好好学习了,他想成当炼丹师,那我可不能拉着他玩儿,耽误了人家。”   “成为炼丹师可不容易,他还小呢,可以多玩玩的。”朗夫人道,“小时候不玩,什么时候玩?成家立业了再玩就坏事了。”   “就算要学,也该徐徐图之,不能一下子用力过猛,不然后面会续不上劲儿的。”   闻言,朗星河心想,他妈可正是太开明了!   “就像你爹。”朗夫人凑到儿子耳边说丈夫的悄悄话。   “你可知你爹为何沉迷钓鱼,一天不钓鱼就浑身难受?”   “为什么?”朗星河头顶一对毛耳朵立得直直的,准备接收他爹的八卦。   “他小时候下河逮鱼被教训了,被说是狗子抓鱼不干正事儿,他觉得丢脸,就再也不抓鱼了。”   朗夫人回忆往昔,“一直到你哥出息了,他便再也不出门应酬了,有功夫就去钓鱼,疯狂钓鱼。就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没逮得鱼都弥补回来似的。”   朗星河大笑,“哈哈哈,我爹这是父凭子贵了!”   因着他哥如今位高权重,他爹背靠大树好乘凉,每日上班应个昴,然后就是保养鱼竿、整理鱼线、培育鱼食,然后抬头看看天,觉着天气适合,背囊一背就出发去钓鱼了。   “大哥会有压力吗?”朗星河好奇。身在高位肯定高处不胜寒吧。朗星河对朗家大哥不算理解,只知道他很厉害,对家人还很照应。   “怎么会!”朗夫人美目一转,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趣事,捂嘴一笑,“你哥从小是个官迷,还喜欢玩官差游戏,你们学校以前可没有那个什么风纪检查组,是你哥搞起来的。”   “什么?!!”朗星河做梦都想跟着风纪组一起纠察学生们的行为作风,竟然是他哥倡导搞起来的?   “后来他去了北斗司,见天的查案,我估计他都乐坏了吧,就像是小老鼠掉进米缸一样。”   朗星河不禁咋舌,乖乖喽,他哥可真厉害了,这是将爱好做成事业了啊!好棒。 第19章   朗星河难得没有和狐朋熊友出去耍, 却也没能早早就寝,因为和自家阿妈叽叽咕咕说了大半夜自家大哥小时候的八卦。   “对了,你哥今日送信回来, 说是在白银城办事,办好了顺道回家一趟。”朗夫人突然想起这事。   “哈?”朗星河一惊, “我哥要回来了?阿妈你不早告诉我。”   “你这还怪上我了?”朗夫人揪揪小儿子的耳垂,“还不是你小子今日突然早归家, 吓我一跳, 担心你是不是在外头遇上什么事儿,这才把这大事儿给忘了。”   朗星河连忙认错讨饶,问道, “我哥还出公差的吗?”他哥可是北斗司司长, 相当于中央。部。委干部唉,居然还要出差干活吗?   “当然了!”朗夫人飞了个白眼儿, “你当你哥当差是像你爹那样呢,见天摸鱼,不干实事。”他爹是真“摸鱼”。   “一年到头,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外头办案的。”朗夫人叹气。她自然也心疼大儿子办差辛苦, 可这路是大儿子自己选的,当事人甘之若饴,她这个当阿妈能做的就是放手让孩子出去闯荡。   “那我哥具体哪一天回来啊?”朗星河心想,可不就巧了嘛, 胡之腾才刚拜托自己向大哥打听修炼的事宜, 他哥便要归家,真是太贴心了。   朗夫人摇头, “确切日子不知呢,不过白银城又不远, 约莫就这一两日吧。”   依照朗夫人对自家大儿子的了解,来信上说是等办完事就回来,估计写信时正事就已经办妥当了。她这大儿子向来如此,哪怕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也只说成五五开分,从不会把话说太满。   朗星河想了想,问道,“到时候我可以带胡之腾和熊有渔回家吗?”   “他们都挺崇拜大哥的,想请大哥指点指点。”   “指点什么?”朗夫人诧异,“功课?”自家小儿子什么水准,他那些小伙伴又是什么人物,朗夫人一清二楚。   “阿妈~你别笑话人嘛!”朗星河撒娇,“再说,胡之腾如今都一心向学了!”   “好好好。”朗夫人拍拍朗星河的手背,叮嘱道,“当然可以带他们到家玩耍,只不能将你哥回来的消息露出去,你哥回来一趟不容易。”   朗方辉官至北斗司司长,又极受妖皇看中,简在帝心,每每回乡,朗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当地官员、乡绅富豪们削尖了脑袋都要来拜见拜见,哪怕是露个脸也是好的。那几日,朗府比清晨的菜市场还要热闹,朗星河躲在自己院子里都不敢出门。   朗星河可以不出门,朗方辉却不得不出面应酬的。哪怕这些应酬都是旁人来讨好他,可那也花费时间啊。如此一来,好不容易休假和家人团聚的日子,结果却没几个时辰是和家人一起的。   朗星河知晓他阿妈的顾虑,比划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放心吧,阿妈,我绝对守口如瓶,丁点儿风声不会泄露出去的。”   转眼到了第二日。   “胡子疼,告诉你个好消息!”朗星河老远瞧见胡家的马车便让自家车夫驾车靠了过去。   两架马车并驾齐驱,朗星河掀开窗帘隔空喊话。   “什么好消息?”胡之腾脑子探出车窗。   “吓!”朗星河吓了一跳,脖子伸长探向胡之腾,“胡子疼,你这是怎么了?!被狐狸精吸了精气?!”   此时的胡之腾面色发青,上眼皮肿得像个鸽子蛋,下眼皮下是两片青黑,往日灵动的黑眼睛珠子像是蒙了灰一般失去了光彩。   “呸!小爷我自己就是狐狸精,谁敢吸我!”叫骂起来的胡之腾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灵动。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胡之腾的眼角噙着两颗泪珠,骄傲道,“我这是昨日挑灯苦读了,明白?”   朗星河心道,不就是熬夜啊,你得意个啥子。   瞧着小伙伴哈欠连天的模样,朗星河又担忧,“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学习的事情哪是一两日就能成的,你慢慢儿来啊,别累坏了身体。”   “我知道。”胡之腾不想多说,转移话题问道,“你刚刚说有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朗星河笑着说,“等会儿下车悄悄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啊!”   “嗤!”胡之腾嗤笑一声,白眼儿翻上天,“谁稀罕啊。”   “你保证稀罕!”朗星河信心满满。   不多时,马车行至无邪书院,熊家的马车早一步到了,熊有渔立在车旁正在等二人。   “小胡!小狼!”熊有渔跳起来招手问好。白白胖胖的小少年,圆嘟嘟的脸蛋如同糯米团子一般软乎乎。约莫是昨天没有和狐朋狗友“鬼混”,回家早早便睡觉了,因此熊有渔这会儿精神头好极了。   “吓!小胡,你这是怎么啦?!”熊有渔也被胡之腾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是哭了吗?怎么眼睛肿肿的?”   “呸!小爷我怎么会哭!”被踩到痛脚的胡之腾跳起来反驳,指着自己的一双核桃眼强调,“我这是看书看的!看书看瞎的!”   “好的,好的。”熊有渔连忙上前拍拍胡之腾的后背给他顺气,“不着急不着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吧。”   “胡之腾,你歇一会儿吧。”朗星河撸起袖子系好准备干活,“今天我和大头来喂猪。”   一开始抗拒无比的工作,经过几日的磨练已然越来越得心应手。朗星河甚至在其中找到了一种诡异的成就感。   特别是看着小猪吃着自己亲手煮出的猪食,吃得哼哧哼哧的时候,心里的满足都快溢出来了——怪不得阿妈喜欢投喂自己,大约是和养猪一样的成就感吧。   胡之腾没有拒绝小伙伴的好意,他这会儿着实有些虚。昨日回家先是生了一通闷气,暗自滴了几滴眼泪,然后又奋起学习到半夜。等到灭灯上床,却又睡不着了。   黑暗中各种心绪排山倒海而来,一会儿气愤,一会儿自怜,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清晨被丫鬟唤醒,胡之腾之觉自己骨架子都像要散了,整个人都沉重得不行。   朗星河和熊有渔干活,胡之腾搬了个小马扎在一旁看着。“笃笃笃”的剁菜声不绝于耳,胡之腾却不觉得吵人,反倒感到安心。   “嘘!”朗星河手下动作放缓,冲熊有渔眨眨眼。   熊有渔顺着朗星河的目光看去,发现胡之腾竟然窝在小马扎上睡着了。小孩儿脑袋搁在膝盖上缩成一团,眼睛紧闭,看着乖巧又可怜。   “这都什么事儿啊!”朗星河拧眉咬牙,心里怀念起大家伙儿没心没肺调皮捣蛋的日子。   熊有渔也叹气,“唉,学习真的好辛苦啊。”   朗星河摇头,“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学习学的。”   “啊?”   “他这是自己不放过自己。”   早间的义务劳作结束,胡之腾被摇醒。然而,人醒了,魂儿却没醒,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样子。   “你看你这样,晚上不睡觉,白天没精神,学习效率也不高啊。”朗星河终究忍不住道,“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要为了别人而活。”   朗星河太明白那种感觉了,晚上学到深更半夜,第二天上课打瞌睡,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胡之腾道,“我就是憋着一口气,我....”他太想做出点成绩来了。   “人活着不是一口气儿的事,是要好多好多口气的。”朗星河知道胡之腾在拧巴什么,无法劝他放下,只能让他慢慢来,不着急。   “一个人学习好无聊的,晚上去我家吧,我们一起看书。”朗星河发出邀请。行路难,但是结伴而行总好过孤身上路。   “谢啦。”胡之腾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朗星河的好心好意。   “我也一起!”熊有渔举手,“大掌司送我几本字帖,我可以练字。”   约定要一起学习,朗星河在严夫子的课后兴趣班上主动提出,“严夫子,有什么音律书,我回去可以自己看着学习的吗?”   答应陪胡之腾一起学习,可是自己什么尿性自己知道。朗星河担心自己没个定力,便向老夫子讨几本书回去看着,有夫子做监督,自己没那么容易半途而废。   昔日小顽童竟然主动要求学习,老夫子眼中惊喜连连,直道自己当初真是做对了。   这世上本没有坏学生,只有夫子们不理解的学生,关键在于为师者的引导和教育方式。   老夫子笑得合不拢嘴,从书架上取出几本书册,打开一看竟然是画册,并非曲谱之类的。   “曲谱什么的太过枯燥,你如今基础尚浅,看多了容易失了兴趣。”老夫子捋着山羊胡子解释,“白日里上了一整天的课,放课后该歇歇神才对,这些画册回去翻着玩儿,权做消遣。”   “且世间万物本就相通相容,画中有音,乐中有画。”   朗星河点头表示明白,不就是艺术都是相通的嘛。   将几本画册塞进书包里,朗星河向夫子告别,如小雀儿一般地飞奔出夫子院和两个小伙伴汇合。   “遇上什么好事儿?”朗星河一眼发现胡之腾的状态变了,一扫白日的萎靡不振。   “大掌司夸我啦!大掌司夸我啦!”胡之腾高兴地转圈圈,“大掌司居然夸我啦!”   这孩子已经完全乐傻了,朗星河只得看向熊有渔。   熊有渔也开心,笑着解释来龙去脉,“小胡昨天把一整册《丹方集》背得滚瓜烂熟,大掌司问到什么,他全答得上来!”   熊有渔胸脯一挺,一副小伙伴棒棒,自己与焉共荣的模样。   胡之腾摸摸鼻子,傲娇道,“哼,看来大掌司还是蛮有眼光的哩!一眼看出我绝非池中之物!”   “哇塞!厉害厉害!”朗星河跟着起哄,“大炼丹师,以后发达了,我就靠你了啊!”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   “没问题!”胡之腾拍着胸口保证,“有我胡某人一口饭吃,就有小狼你一个碗洗。”   “揍你啊!”朗星河扑上前。   三人再次打闹成一团。   真好啊~ 第20章   “少爷, 往哪儿去?”   三人旋风一般地跑出学院大门,一阵风似的钻进朗家的马车,驾车的车夫连三人的影子都没看清楚。   “忠叔, 直接回家!”朗星河兴致昂扬,“从今日起, 我们都不出去耍了!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让世界为学渣的行动力颤抖吧!   “你学什么啊?”胡之腾看向朗星河, 疑惑问, “总不至于是音律吧?”   他可是知道自家小伙伴是个什么音乐水平,那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被朗星河的破锣嗓子给吓的。   朗星河不服, “为什么不行?严夫子觉得我大有可为。”   实际上, 朗星河对音律没什么特别兴趣,就打发时间而已。可此时被质疑, 那是绝对不能落入下风的。   “对了!”胡之腾一拍脑壳,“你早上说有个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一整天脑子都混混沌沌的,胡之腾都忘了这茬事情了。这会儿脑子渐渐清明, 才想起这事。   “哼,你这会儿才想起来。”朗星河撇嘴。   胡之腾利落认错,“我不对,我不对, 我早上脑子傻掉了, 你别和个傻子计较啊!”   朗星河招招手,示意二人附耳来听。   “我哥这两日要回家。”   “!”   “你家又要热闹了。”   朗星河摇头, “是出差办公顺路回来一下,不声张的。”   朗星河捅捅二人的腰肢, 叮嘱道,“别说出去,知道不。”   “你之前不是想问问我哥修行的事情吗,这次他回来,不正好么。”朗星河已经提前和家里通了气,届时会邀请两位小伙伴过来。   胡之腾心里感动,却又犹豫,“这不好吧,你哥难得回来,太打扰了。”   “没事的。”朗星河道,“你们去我家不跟回自己家一样么,而且,我也想问问修仙的事情,你们一道听听呗。”   “小狼,你真是个好人。”胡之腾大眼睛眨巴眨巴,“你怎么不是个女孩子呢?”   “嗯?”朗星河没跟上胡之腾的思路转换。   “那样我就可以娶你当媳妇,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胡之腾惋惜不已,深觉小伙伴的情谊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了,只可惜大家都是男人。   “找死啊你!”朗星河提拳要揍人。   “等等,等等。”救火队员熊有渔登场。   “大头,你让让,我今天非要把这家伙揍成狐狸饼!”朗星河大喊,“既然如此,你变成女孩子,以身相许好了!”   熊有渔:你们没觉得话题越来越奇怪了吗?   “等等!真有点奇怪!”熊有渔一掌按住一个人,歪头疑惑道,“我感觉有点不对.....”   “今天是换了路线吗?”熊有渔嗅嗅鼻子,迷茫道,“似乎没有路过赤豆元宵的小食铺,糖炒栗子的干果店也没开吗?”   从学院到朗府的路线上,各色小摊食肆,熊有渔全都吃了个遍,各个如数家珍。   “不会吧。”朗星河半信半疑地挑开窗帘,瞳孔猛然一缩——外头黑漆漆一片,哪里有东街灯火如昼的样子。   “忠叔,怎么回事?”朗星河掀开车帘,探头向外询问。可是外头哪里还有忠叔的影子,驾车之人变成了一个穿着黑斗篷,浑身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男人。   “你什么人?”朗星河喉咙发紧,飞速打量四周环境。周遭黑压压的一片,入目没有一户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   朗家驾车的天马可以凌空飞行,无论地面平坦还是坎坷,车内之人都不会有感觉。因此马车路线改变,众人竟然丝毫没有发觉。倘若不是熊有渔鼻子灵光,三人还不知何时才会发觉不对劲。   朗星河好声道,“好汉,有话好好说啊,莫要冲动行事。你报个数,我家有钱。”   “呵,月华公子何等人物,怎有你这么个窝囊废弟弟!”黑袍人浑身冒着黑气,声音暗哑像是蛰伏于黑暗的毒蛇。   闻言,朗星河估摸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是嫌弃自己给大哥丢脸了?这是大哥的唯毒粉?   思及此,朗星河小心说道,“鲜花要绿叶来衬托,没有我的窝囊,如何衬托出我哥风姿姣姣如明月呢?”   “闭嘴!”黑袍人怒斥。   朗星河只得老实缩回车厢。   “怎么办?我们好像被绑架了唉。”朗星河看向两个小伙伴,“应该是我连累了你们。”   胡之腾摆手,“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好兄弟有难同当。”   说罢,胡之腾冲外头嚣张大喊,“知道我是谁不,小爷胡家老三!胡半城知道不,永昼城一半的产业都是我家的,有的是钱,你开个价吧!”   “蠢货,闭嘴!”黑袍人嘶吼,“再开口,我现在就宰了你们!”   朗星河和胡之腾齐齐打了个寒颤,熊有渔将二人护到自己身后,企图用自己圆乎乎的身体保护住二人。   如此情景,朗星河暗道不好。果然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吗?自己既然受大哥荫蔽,那自然要做好被大哥的唯毒粉攻击的准备。   可是这唯毒粉管得也太宽了吧?!   “那什么,你要是觉得我给我哥丢脸了,认为我是我哥的人生污点。那我就死遁,再也不碍您的眼了!”朗星河企图自救。   “闭嘴!闭嘴!闭嘴!”黑袍人身上黑烟腾起,“蠢货不许和我说话!”   朗星河秒懂,这家伙应该是有厌蠢症,看到笨蛋就生气发狂。   “怎么办?”朗星河缩回车厢,和小伙伴面面相觑,“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劲。”   他们三个惯常放课不回家,又喜欢去旁人家集宿,便是夜不归宿,家里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丫鬟小厮们很可能还会帮着打掩护。   如此一来,救援时间估计要很长了。可能要等到第二天学院发现三人竟然没有上学,才能发现不妥。   “应该不是要杀我们,肯定有所图谋。”胡之腾智商上线,“倘若要杀我们,现在就行,不必再等。可见这人是有什么目的的。”   “什么目的?”熊有渔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白熊的原型,将两个小伙伴护在车厢的角落里,疑惑道,“好像不是图财。”   靠着小白熊敦厚软乎的身体,朗星河和胡之腾都感到了一瞬的心安。   朗星河思考片刻后道,“可能是想抓了我要挟我哥。”这黑袍人显然是冲着他哥来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极端的唯毒粉,还是他哥的敌人。   “现在不杀我们,应该是要把我们带去我哥跟前去。”朗星河分析。   胡之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朗大哥那么厉害,还不是挥挥手就把这些贼头鼠辈给解决了。”   “闭嘴!区区月华公子,我等还不放在眼里!”黑袍人再度咆哮发声。   朗星河:OK,这下子清楚了,这是他哥的敌人。   忽然,马车一个急刹车,缩在角落的三只像是滚汤圆一样滚成了一团。   “滚出来!”黑袍人掀开车帘,“都老实点,不许说话。”看来黑袍人真的受不了三小的愚蠢聒噪。   一熊两人老老实实下车,挤成一团站好,四周入目漆黑一片,俱是荒地,见不到人间灯火。   “怎么带来三个回来?”一道嘶哑的声音从黑处冒出。   朗星河寻声看去,心脏猛然一缩——周遭并非自己所以为的旷野,而是数不清的黑袍人隐于黑暗,与黑夜融为一体。倘若不是那人说话,根本发觉不了。   这些黑袍人都穿着黑色的袍子,从头兜到脚,宽大的帽兜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清面目。   驾车的黑袍人回道,“顺手。”   “别节外生枝。”另一个黑袍人有所顾虑,“那是白熊一族的崽子吧,怎么也抓来了。”   闻言,朗星河心里一喜,白熊家族向来团结护短,熊家世代护卫永昼城,树大根深,这些黑袍人说不定忌惮熊家的势力能放了熊有渔。   然而,欣喜不过两秒,又听驾车的黑袍人道,“北境白熊,脂肥肉美,过冬后滋味绝佳,大家这几天东躲西藏也不得好好进食.....”   言语间,竟是将熊有渔当食物了!   朗星河和胡之腾瞬间一步上前,将小白熊护卫在身后,哪怕小腿儿打颤也绝不后退——妈妈!这是遇上食人魔了吗?   “那什么.....”朗星河声音发颤,“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要抓的是我,别连累旁人,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在这个世界,“做鬼也不放过”不是句空头威胁,因为这个世界是有鬼修的。不少执念深种之人在死去是灵魂会滞留人间,大多数会失去理智烟消云散,但是也有极少一部分能够凭借执念继续修行,以鬼修的身份重新行走人间。   “呵.....”黑袍人冷笑一声,“这就是朗司长的亲弟弟吧,听说朗司长可是非常爱重家人的。”   朗星河心里一凉,想起整日摸鱼不归家的阿爹和每日需要外出巡店的阿妈,只希望黑袍人没有找上他们。   不过阿爹的摸鱼路线向来随机,黑袍人不易蹲守,而阿妈总是上午出门巡店,且总是带上众多护卫,黑袍人应该也不好下手的。   自己才是最容易得手的对象。   “哼哼,看来你们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朗星河鼻孔朝天,一副嚣张无脑模样,“我告诉你们,我哥就在这附近,前两日刚刚来信,说今日归家。我哥要是发现你们绑了我,定把你们千刀万剐!”   “呵,我们就等着朗司长上门呢。”黑袍人冷笑,说着,广袖一挥,冲身后的众黑袍人道,“今夜先拿小白熊打打牙祭,补充体力,明日吃狗肉!”狗肉自然是指朗家兄弟了。   朗星河这下明白了,这些黑袍人是要拿自己做饵引大哥上钩。可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熊有渔和胡之腾,这些变态吃人的! 第21章   黑云低压, 不见星月。寂寥的旷野上,一群穿着诡异黑袍子的人缓慢围聚。   朗星河三人背靠背抵在一起,随着包围圈的缩紧, 三人都感受到了背上的湿意——冷汗淋漓。   这些黑袍人只想留一个活口,朗星河做诱饵尚有价值, 胡之腾和熊有渔在他们眼中则是盘里的一道菜。   “不要过来!”朗星河嘶吼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 举向黑袍人, 厉声呵斥,“不要过来!”   “哈哈哈。”黑袍人肆意大笑,他们如同猫捉老鼠一般逗弄着三个小少年, “你那刀尖还没有指甲盖大吧, 能捅死谁?”说着,再次上前一步, 枯瘦如同干树枝一般的手从袍子里探出。   “我能捅死我自己!”说罢,朗星河手腕翻转朝上,手中小刀一挥,白皙的手腕上沁出一道血痕, 鲜血滴答从血线中沁出,铁锈味在旷野中弥散。   小刀是丹药课上切药的小刀,刀身短而刀刃利,只需轻轻一划便能破开皮肉。   “来啊!来啊!”朗星河大喊着又是接连两刀挥出, 鲜血迸溅, 雪白的腕子一片血红,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说了, 不要、过来!”朗星河面目狰狞,宛若恶犬, “你们倘若想拿我做人质,就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们鸡飞蛋打!”如今,朗星河最大的底牌就是他自己。   “你们要是敢碰他们两个,我就立刻捅死我自己。”朗星河攥紧小刀对准自己的颈动脉,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怕了。   黑袍人终于停下了脚步,看起来似乎放弃了进食。   见状,朗星河知晓自己的策略奏效了,心口一松,火辣辣的痛感袭击来。   “我去!疼死了!”朗星河捂住手腕疼得蜷缩起来。   “小狼,小狼.....”熊有渔慌了手脚,眼睛鼻子红彤彤一片,看起来要哭了。   “没事,这死不了的,一会儿就凝固了。”朗星河疼得龇牙咧嘴,浑身冷汗淋漓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却还强打精神安慰着小伙伴。   “别愣着了,把发带揪下来了帮我绑住手腕。”朗星河提醒二人帮自己包扎止血,企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熊有渔冒着鼻涕泡儿解下束法带子,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流。   “别哭,本就是我连累了你们。”朗星河心中有愧,却又无能为力,如今一切只能寄希望于自家大哥能给力点了。   “胡之腾、胡之腾?”朗星河连呼两声,却没得到回应。狐耳少年蜷缩成一团,身体颤抖,似乎是被吓坏了。   “胡之腾?”朗星河手腕一翻用刀柄捅捅胡之腾,“你没是吧?”   熊有渔也发觉出了不对劲,给朗星河绑好绷带,擦擦眼泪鼻涕,上前揽住胡之腾,正要安慰,低头一看却愣住了。   “小胡......”   此时的胡之腾面目赤红,妖纹浮动,尖尖的兽牙龇出,黑色的瞳仁逐渐扩大占据了整个眼球。   “嗤嗤.....”浑浊的热气从胡之腾口中喷出,粘稠的涎液从嘴角滴落,砸在地上像是铁水似的将地面汤出个黑洞。   这模样.....   朗星河大叫一声,“妈啊!这是狂犬病犯了吗?!”狐狸也是犬科动物来着。   “啊哈,竟然是极品业火。”   黑袍人再度欺身上前,长袖一挥,胡之腾便被他卷走攥在了手中。   “值当了!值当了!吞了这极品灵狐,何愁我功力不长。”   “天助我也!”黑袍人仰天长笑,“快快为我护法!”   这黑袍人大约是个首领,“我立时吸干这小灵狐,稍后对上月华公子也定不落下风!”   事态发展太快,朗星河脑子都懵住了。   眼见那黑袍人攥着胡之腾的大掌越收越紧,朗星河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剧痛刺激之下,稳住心神,大声制止,“不妥!这不公平!”   黑袍人果然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朗星河,似乎在说,你又有什么高见?   朗星河喉咙发紧,语速却很快如小炮珠一般告诉输出,“凭什么你吃小狐狸,抓住我们的又不是你!”   朗星河胡乱往黑袍人堆里一指,“明明是他抓住了我们,他功劳最大,凭什么你独占了好处!”朗星河也是无法了,只出了这“二桃杀三士”的计策,只希望能拖一时是一时。   “小崽子。”黑袍人首领桀桀桀怪笑,“今日我就给你上一课,什么叫强者为尊。”说罢,他长袖一卷,一个黑袍人就被他吸到了手中。   “咔嚓”一声,是脊骨断裂的声音,被抓住的黑袍人萎然倒地,化作一股黑烟钻进了黑袍人首领的帽兜中。   地上只剩下一堆破布,哪儿还有黑袍人的影子。   朗星河浑身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演习!不是演习!是真的会死人!   “没有公平,只有强者为尊!”黑袍人首领满足地喟叹一声,像是再回味刚刚的“美味”。   “还差得远呢。”显然,他对刚刚的“饭菜”不够满意,目光再度落在了手中的小狐狸身上。   此时的胡之腾已经化作了小狐狸的原型,却不是雪白毛绒的模样,一层红光似火又像血一般笼罩在他的周身,将他变成了个红彤彤的火狐。   黑袍人再度扬起手,就要对胡之腾下手。   “不要!”朗星河心神惧碎,与此同时,一道白光划过黑夜,熊有渔化作小白熊的原型咆哮着冲向黑袍人。   “嗷哦~嗷哦~”小白熊愤怒的吼叫声带着奶香,他们都还太弱小了,按照妖族的年纪计算,他们还是很小很小的幼崽。   “唧!”一声惨叫,小白熊宛如皮球一般被踢飞,在地上滚出去好远好远才停下,雪白的皮毛上沾上了泥泞和血污。   “大头!”朗星河嘶吼一声扑上前,拽住黑袍人首领的袍脚,死死抱住,声声泣血,“你要吃就先是我吧!我哥那么厉害,我肯定也很美味的!”   自己就要狗带了吗?自己快乐无忧的第二世就要这样戛然而止了吗?   朗星河不甘心!可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小伙伴送死,他宁可这些坏蛋先吃了自己,为救援争取时间。   “哈哈哈哈!”黑袍人首领好像很开心,他开怀大笑着,“真应该将这一幕给记录下来,月华公子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草包!哈哈哈哈!”   “快快给我护法!今日吸了这两小畜生的灵力,明日便是月华公子亲临,老道我也无所畏惧!定能救出大长老。”   看来,黑袍人首领心中有了权衡,与其扣着朗星河这恼人的狗崽子来交换人质,他选择吃掉三小滋补自身,提高实力,和朗方辉一决高下。   黑袍人首领一手小狐狸一手小灰狗,便要将两只炼化吸收。   朗星河就要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忽见黑空中划过一道亮白,似是流星。   朗星河赶紧闭眼对流星许愿:谁来救救我们!我愿意一辈子吃素积德!   “啊!”一声惨叫,下一刻朗星河便觉钳制自己的大手泄了劲儿。   朗星河一个扭身便轻轻松松挣开钳制落地,红色小狐狸也落在了一旁。朗星河来不及去看周遭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黑袍人似乎和谁打斗起来,顾不上他们了——流星许愿果然灵验!   心中狂喜的朗星河不敢松懈,他立马变回人形,一手夹着小狐狸,一手搂住小白熊,撒开光脚丫就跑,企图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   可是周遭皆是旷野,便是一棵树也没有,哪里有藏身的地方。幸而此时黑袍人们战斗激烈,并不顾得上他们三个。   正焦急,朗星河踩到一处软弱,低头一看,却是一件黑袍子,大约是刚刚那个被自己人吃掉的倒霉蛋的袍子。   朗星河顾不上害怕,拎起袍子将自己和小伙伴们裹得个严严实实,连眼睛都没敢露在外头——狗子的眼睛在黑夜里可是会冒光的。   朗星河蜷缩成一团,将小狐狸和小白熊护在肚皮底下,小狐狸挣扎,朗星河连忙按住他的脑袋,低声叮嘱,“不要动,不要吱声。”   “唔....朗星河,你没穿衣服.....”胡之腾不知何时清醒过来。   朗星河身体一僵,这才想起他刚刚从人变狗,又从狗变人,这会儿子还是光屁股的状态呢!自己刚刚岂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溜鸟了!——朗星河变形还不利索,紧急之下忘了衣服了! !!!此时此刻,朗星河只想时光倒流,让黑袍人吃掉自己算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朗星河连忙变成小灰狗的模样,心里暗暗祈祷刚刚大家伙都忙着干架,没人注意到自己。   三只毛茸茸团在一起,支愣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极端的恐惧之下,时间似乎都扭曲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去多久,像是孙悟空被压五百年那么漫长,终于,外界的打斗声归于平静,一道如冰泉一般清冽的声音在三人头顶响起,“小星?”   黑袍子被掀开,三小只得以重见天日。此时漫长的一夜过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骄阳即将跃出驱逐一切黑暗。   “哥?”朗星河仰着脑袋,一张帅裂苍穹的脸映入眼帘,正是朗星河的大哥朗方辉。   他哥可真帅啊,星目剑眉,比上辈子的那些古装戏小生帅出五条街,月华公子绝不浪得虚名!   “为兄来晚了。”朗方辉附身去抱小灰狗。   朗星河被抱起,这才从他哥的美貌中惊醒,连忙道,“哥,我没事!快看看小胡和大头,他们受伤了!”   不等朗方辉交代,两个身着暗紫色劲装的年轻男人上前一步,分别抱起小狐狸和小白熊,只见他们指尖一道白光升起没入到小狐狸和小白熊的身体里。   朗星河昂头看向他哥,用眼神询问。   朗方辉轻轻捋捋小灰狗的背部,解释道,“是给他们检查身体。”   不多时,两个紫衣人回报,“并无大碍,小白熊的内脏有些微出血.....”   闻言,朗星河支起前腿立了起来,紧张不已——内出血还并无大碍?!庸医!   “刚刚以灵气滋补,已经修复了。”   哦,忘了,这是个修仙的世界,不科学的。朗星河松了一口气,再度在他哥的臂弯里乖乖趴好。   “这只小狐狸情况有些复杂.....”   朗星河再度支愣着站起,圆溜溜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紫衣人。   朗方辉看着弟弟的模样,心知这两只小崽子在阿弟心中非常重要,便道,“且安心吧,这二人是医修,寻常伤势对他们而言是手到擒来之事。”   “唔。”闻言,朗星河扭扭身子,脑袋搁在他哥的臂弯里,放松下来。   紫衣医修继续道,“北地银狐本是极寒体制,觉醒天赋大多为冰水属性,而这只小狐却觉醒了火系天赋,还是极为厉害的业火。属性冲突之下,恐怕有碍本源。”   “且这小狐年岁尚小,若是等到年岁稍大再觉醒业火,冰火相交,或能达成平衡。可如今,那是东风压倒西风,火势长,本源消。”   简而言之,小狐狸太小,控制不住业火,恐怕会把自己烧死。   “!”朗星河又支愣起来了。医修的话他没听太懂,但是他知道冰火不相容的道理,听起来很不妙啊。   “怎么解决?”朗方辉言简意赅。   “需要一件极寒灵宝以压制他体内的业火。” 第22章   “极寒灵宝、极寒灵宝......”朗星河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烙煎饼一般。   离劫持事件已经过去两天, 却好似已经过去了一辈子,那一夜的惊惧、恐慌和劫后重生的喜悦都仿佛是做梦一般了。就连朗星河手腕上的三道刀疤在神奇仙术的修复下都无影无踪了。   一切仿佛掀页翻篇过去了,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胡之腾的身体状况了, 这让朗星河挂心不已。   “小星,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朗夫人听了丫鬟回报, 说是二少爷在床上辗转难眠,朗夫人听了心忧, 便过来探看。   如今在朗夫人眼中, 小儿子娇弱得像豆腐做的,便是苍蝇蹬一蹄子都得疼上三天。   “我没事。”朗星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我就是躺累了。”   那一夜, 他哥从天而降从黑袍人手里救下他们三个, 便将三人送回了永昼城朗府。胡之腾和熊有渔相继被家人接走,朗星河也被压在房里休息养生, 连房门都不得出去。   “你这孩子,谁会休息休得累了。”朗夫人见小儿子还能说俏皮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那一夜小儿子虽然全头全脑的回来了,可是身上的血迹却看着令人心惊胆战, 可见当时的情况危急。朗夫人担心小儿子身体虽然没事,别心里吓出病来。   “我就是躺得浑身疼浑身酸。”朗星河扭扭脖子,觉着这两日被压着静养都要睡出落枕来了。   朗夫人见状也明白过来了,小家伙这是在家里待不住了, 憋闷了。   “且再等几日。”朗夫人拉起朗星河的手拍拍, 目光不经意扫过雪白的腕子,刚刚松下的心神再度提溜起来, “等你哥回来,确保将那些子坏家伙都清扫干净了, 你便可出门耍了。”   “正好天气暖和起来了,我命人给你裁制几套春衫,由你出门踏青穿。”朗夫人为朗星河勾画美好的未来,只希望他能安分在家呆几日。   “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朗星河心焦,他担心胡之腾的情况,可自己也拿不出什么极寒灵宝,甚至自己听都没听说过这玩意儿,一切只能指望他哥了。   “就这两日吧.....”朗夫人含糊道。   正说着话,一个丫鬟掀开门帘,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禀告道,“大少爷回来了!”   朗星河嗖一下从床上蹦下来,“我哥回来啦!”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哥!”朗星河趿拉着鞋子往外飞奔,身后的丫鬟抱着外袍追都追不上。   一脚跨出门槛就看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玄色锦袍,金丝滚边,行走间若黑云翻滚,裹挟着雷霆之势。正是朗星河的亲哥朗方辉。   “哥,这是你的工作制服?超酷!”朗星河心生嫉羡,叹道,古人诚不欺吾,男要俏一身皂!   “嗯。”朗方辉看着活蹦乱跳的阿弟,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抬手揉揉朗星河的发顶,柔声道,“莫要冻着了,快将外袍穿上。”   朗星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穿了个里衣就跑了出来,头发也披散着,相较于他哥的仪表堂堂,自己着实过于邋遢了。   朗星河赶忙接过丫鬟手里的外袍穿上,一手牵着他哥的衣角往屋里走,边走边问,“哥,你事情都处理好了?那些坏家伙都抓起来了?”   “都抓住了,这次没有漏网之鱼了。”提起那些黑袍人,朗方辉面容冷峻,看着笑得像是小太阳一样的阿弟,心中更恨不得将那些邪修挫骨扬灰。忆起那一夜的危急,自己只要晚上半息,恐怕就要失去阿弟了!   “哥,那些是什么人啊?太可怕了,他们怎么还吃人呢?他们是食人魔吗?”   朗星河不禁联想起前段时间学院里流传的谣言,自己当初还信誓旦旦地反驳江普。如今可好,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前脚反驳了食人魔的存在,后脚自己就差点被当做盘菜给吃了。   朗星河感叹,自己这是忽视了人民群众的力量啊!空穴来风必有因,自己这次差点翻船了。   朗方辉解释,“他们是邪修,以吸食他人灵根灵气提升自身的修为。”   他追捕这些邪修已经大半年了,从南地一直追到北境,更是在白银城附近生擒了他们的大长老。   原本准备以大长老为诱饵将他们一网打尽,却没想到残余的邪修不仅没有上钩,反倒潜伏进了永昼城掳走了自家阿弟。   是自己托大失策了!朗方辉懊悔不已。看着毫无芥蒂的阿弟,朗方辉自责更重。   “这也太坏了!”朗星河义愤填膺,挥着拳头道,“哥,你这次将他们一网打尽是为民除害了。哥,你真厉害!”   看着以自己为傲的阿弟,朗方辉叹息一声,“这次是为兄的过错,连累小星了。”   朗星河连忙摆手,“哥,你别这说什么呢,我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嘛!”   朗星河真不觉得大哥连累自己受害了,毕竟平日里自己借着大哥的势头狐假虎威之时,可没嫌弃大哥连累自己。   “就是牵连了小胡和大头。”想起被一脚踢到吐血的熊有渔,还有不知道什么情况突然身上冒火的胡之腾,朗星河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看出朗星河的心思,朗方辉道,“胡家、熊家我会亲自上门拜访,这是北斗司的失职,还有你的狐狸小友.....”   朗星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大哥,等着他的下文。   “唉。”朗方辉揉揉朗星河的头顶,叹息道,“和大哥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作为北斗司司长,断案无数,朗方辉如何看不出阿弟的小心思。   小心思被看穿,朗星河低下头,嗫嚅道,“那个极寒灵宝是不是能难弄到。”自己原就是个冒牌货,哪里敢提高要求。这么一想,朗星河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感觉自己真是个可耻的小偷。   “不用担心,为兄会想办法的。灵宝难求,但也不是得不到。”朗方辉继续道,“我派了医修去胡家长驻,虽然不能立时解决根本问题,但是稳住那小狐狸的情况不恶化肯定不成问题。”   “嗯。”朗星河低声应着。心里又羞又愧,只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孝顺父母、敬重大哥、爱护小妹,不能让家人们白白疼爱自己。   兄弟二人一时陷入沉默,竟是找不到什么话头了。屋子里丫鬟们早在兄弟二人进屋时便被朗夫人都给带走了,就为了给兄弟二人创造一个敞开谈话的空间。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兄弟二人和一室的静默。   “额....”朗星河企图干些什么打破静默,慌手慌脚地提起茶壶给他哥倒茶,结果茶水倒出来一摸,竟然已经凉了。朗星河又手忙脚乱地呼唤丫鬟去温茶。   “你且歇歇啊。”朗方辉拉住慌手慌脚的阿弟,苦笑道,“你我兄弟二人何时这么生疏了。”   “不是的,不是的。”朗星河慌忙解释,可又解释不出个什么来。   毕竟,生疏不生疏,朗星河自己心里有数。自己就是个顶替的冒牌货,如何能挺起腰杆子来。平日里和阿爹阿妈相处时间长,渐渐也就熟络了。可是眼前的大哥,仙术高强、位高权重、又美又强,自己不免束手束脚。   “啊!对了!大哥,你给我讲讲修仙的事吧!”朗星河抓耳挠腮,终于想出个话题来,“先前小胡想要修仙,可是去学院藏书阁里竟然什么相关书籍都没有找到,这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小胡身上那个业火是怎么回事啊?先前那个医修说什么天赋觉醒又是什么啊?”   “这些说来话长了。”   兄弟二人,一人问一人讲,气氛一时其乐融融。朗星河竖着耳朵仔细听,恨不得拿出笔纸细细记录下他哥说的话。   原来同是修仙,妖修和人修还不一样。人修修炼重灵根和功法,妖修重种族和血脉。   有些种族生来强悍,比如赤金虎,身强体壮,尖牙利爪,一爪子拍下去地动山摇,肯定比体型娇小的黑足猫力量强大。种族之外则是血脉,血脉越是纯粹的妖族越是容易觉醒天赋,且天赋也更加厉害。   “你那狐狸小友身为极地银狐却觉醒了业火,说明他身上有上古赤狐的血脉。”朗方辉细细解释,“其实我们的身体里或多或少都有上古神兽的血脉,但是能够觉醒之人少之又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一般情况下,血脉中哪一脉占比高,觉醒的天赋便会偏向哪一脉,比如极地银狐大多觉醒水、冰天赋。”   “那小胡是怎么回事呢?”朗星河追问。   “除非.....”朗方辉思酌片刻,继续道,“除非心中拥有很深的执念,上古血脉会被唤醒,这很难。”   朗星河挠头,心道,胡之腾这是有什么执念啊,一块冰疙瘩竟然冒火了?   “业火很厉害?”朗星河问。   朗方辉点头,“焚尽天下一切,遇水不灭。”   朗星河心道,乖乖哦,小狐狸这下子厉害上天了。   “人修修炼需要配合功法,我们妖修却不需要,战斗是我们的本能。”朗方辉继续讲解。   朗星河不禁问道,“人修的功法我们没法用?”   朗方辉摇头,“不可。”   朗星河摸摸下巴,心道,这也有些道理。妖虽然能变成人形,可本质还是妖,经脉运行什么的肯定和人不一样的,人修的功法妖修自然不能用。   “所以藏书阁里都没有什么修炼的书籍可供参考?”如此一来,倒也解释得通了。妖族想要踏入修仙大道,靠天赋靠运气,不靠秘籍,妖族的藏书阁里自然没有修炼方面的书了。   “还是有些不对啊。”朗星河挠头,总觉得哪些地方解释不通。   虽然修炼秘籍无用,但是好歹出些科普类的书啊,比如解释妖族的天赋觉醒是怎么回事。可是连这一类的书都没有,倘若不是今日听他哥解释,朗星河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自然还有其他原由的。”朗方辉拨弄着手中的茶盏,冷声道,“因为有人不希望出现更多的修仙者。” 第23章   “因为有人不希望出现更多的修仙者。”   “哈?”朗星河没明白他哥的意思, 但是敏锐察觉到自己应该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我能听?”朗星河小心问道。   “小星长大了,多知道点没错。”朗方辉摸摸朗星河的脑壳,回想起自己窥伺到真相时的震惊和失望, 心道,如此也好, 至少阿弟能少走些弯路。   “近百年来,修士越来越少, 修炼越来越难, 灵气日渐稀薄。”朗方辉神色幽幽,不知想到了什么。   朗星河秒懂,哦了一声, 点头道, “新的修仙者多了,灵气就被分薄了, 所以有人就实施了技术封锁,让旁人无法再修仙。”   就连学院里都没有修仙典籍,更无论民间了。除非天赋超绝,或者运道非常, 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踏入修仙道的难度大大增加了。   虽说妖族修炼靠天赋觉醒,而天赋的觉醒依托种族和血脉,可绝对不会是没有任何技巧的。就这么一点点的技术封锁, 足以断了许多人的仙途。   “小星聪慧!”朗星河不吝夸赞。   “可是......”朗星河不解, “这样子是治标不治本啊,既然蛋糕不够大不够分, 那为什么不能把蛋糕做大些?”灵气越来越少,有没有查出原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增长灵气呢?植树造林行不行   说罢, 朗星河自问自答,“所以,没有办法增长灵气?”倘若有增长灵气的方法,高层们肯定早就行动了,而不是简单粗暴地阻止更多人修仙。   朗方辉沉重点头。   “可是能量是守恒的啊,不见的灵气去了哪儿呢?”朗星河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一鲸落,万物生。]   灵气不是减少了,而是被修仙大能们吸收了啊!   朗方辉见阿弟突然眼睛瞪圆,一脸不可思议,似有惊恐,忙道,“小星不要害怕,现状还没有太糟糕。”   “啊,我没害怕。”朗星河摇头,将脑子里的恐怖想法甩飞,对他哥道,“哥,我又不想修仙,也不想长命百岁,活个百八十年就够了,灵气什么的无所谓的。”   “呸呸呸!”朗方辉连忙捂住朗星河的嘴巴,“童言无忌,不作数,不作数!”   朗星河哭笑不得,心道,自家大哥居然也这么迷信呢。却不知,自己觉得活到百八十岁已经算是长寿了,然而对于妖族而言,一百岁也只能算是小孩儿罢了。可不就是晦气话么。   “小星不想修仙?”朗方辉看向自家阿弟,没料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想修仙之人。要知道自己天赋觉醒之时是多么的欣喜若狂。   “我没想过。”朗星河实话实说,“感觉没什么意思,不就活得久些,能喷火吐水什么的,可是这些又能如何?倘若能利国利民,如哥哥你这般,倒也还好。”   可是就朗星河所知,大部分的修仙者追求出世,要斩断红尘,比如胡之腾他爹妈,就抛下硕大家业云游修炼去了。如今看来,修仙不仅不能利国利民,还破坏生态环境呢!   瞧着他哥震惊的眼神,朗星河心想,难道自己的想到太过离经叛道了?   “唉,我就胡思乱想的,当不得真。”朗星河挠挠腮帮子,结束了这个话题,“反正我没想过修仙,现在的生活就很好的。”   说起现在的生活,朗方辉不免问起朗星河最近学业如何。   “都挺好的。”朗星河大言不惭,“夫子、掌司们都很喜欢我,还专门开课辅导我呢。”   “小星真棒!”朗方辉全信了,对弟弟的滤镜大约有两米厚。   见状,朗星河来劲儿了,“严夫子还要收我为徒呢,说我很有灵性!”   “严夫子?可是音律课的严夫子?”朗方辉也曾在无邪书院求学,自然对夫子们很是了解。   “严夫子虽不是修士,然极擅音律,据说擅长三百多种乐器,无所不精,所奏之乐虽无灵力却能荡涤人心。”朗方辉惊喜,阿弟能够被严夫子认可,可见在音律上有绝佳的天赋!   “啊哈?严夫子这么厉害的?”朗星河挠头。   朗方辉点头,“是的,小星真厉害,能得严夫子看中指点。”   朗星河心虚,不禁摸摸鼻子,心道,倘若严夫子发现自己的草包本质一定会悔不当初的吧。唉,自己得空还是练练嗓子,免得吓着严夫子。   兄弟二人又说了些学院趣事,直到丫鬟来报,说是老爷夫人在主院等着二人去用餐,这才止住话题,联袂往主院走去。   还未踏进院子,老远便闻到了喷香的味道。   这滋味朗星河再熟悉不过了,问身旁引路的丫鬟,“今天是火锅?”   自打朗星河有了小厨房,整个朗府的饭桌菜单都丰富了不少,火锅就是其中之一。   “回二少爷,正是火锅。”丫鬟道,“庄子上新鲜送来的小乳羊,还有码头上新出水的鱼虾。”   听着丫鬟的描述,朗星河的小脸垮了下来——夭寿哦,这可怎么办啊。   火锅味道大,且有炭火燃着,这一次的家宴设在了花园里的八角亭里。   亭子中间是一个圆石桌子,桌子上是朗星河画图让匠人敲出来的鸳鸯铜锅。   铜锅里一边是奶白色的浓香羊汤,一边是红彤彤的辣汤,此时都咕噜噜冒着热泡。   锅子的周边则围摆着一圈的菜品,有片得薄薄、红白相间的肉片、有颜色翠绿的新鲜蔬菜、还有浑身墨绿足有小臂长短的大虾。   “你们兄弟二人光顾着聊天说话,都不知道吃饭的时辰了。”朗夫人和朗老爷早在亭子里安坐下了,此时见朗家弟兄两个联袂而来,俱是笑眯了眼。   “汪嗷~”狗小妹从朗夫人的怀里窜出,三下两下就钻进了朗方辉的臂弯里窝好。   朗星河不禁咋舌,看来自家狗小妹是个外貌协会啊,从未见她对自己这个二哥这么热情似火。不过......   朗星河转念一想,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大哥这么帅裂苍穹,自己肯定也差不了的。如今自己只是没张开而已。如此一想,朗星河心里熨帖了,很快原谅了狗小妹的“看人下碟”——哼哼,今日的我你爱答不理,明日的我让你高攀不上!   “方辉,快来。”朗老爷拉着朗家大哥入座,骄傲地介绍起鸳鸯火锅了,“这是你弟捣鼓出来的吃食,趁着天气还不燥热,还可吃一吃。”——抓住冬天的尾巴吃上一顿热腾腾的家宴火锅。   朗星河在他哥身旁落座,指着盘中的大虾问道,“阿爹,这大虾是你今日钓的?”   朗星河是故意一问,自打绑架事件后,他阿爹这个沉迷钓鱼重度患者就再也没拿起鱼竿出门了,每日恨不得在他的院长门外守着。   朗夫人捂嘴笑道,“你爹要是哪日钓到这么大只的大虾,肯定拎着虾须从城西步行走到城东!”   接连被儿子和媳妇揶揄玩笑,朗老爷也不恼火,反倒卷起袖子,信心满满道,“我已经勘测了一处绝佳的钓鱼位置,不日定然亲自给夫人钓回一只大虾,三尺起步!”   “嗯嗯。”朗夫人点头,“我等着啊。”言语间不相信那一日的到来。   家人间说笑着便开席了,朗家并不重规矩,或者说妖族本就没那么多得规矩。一家五口围着热腾腾的火锅,气氛非常融洽。   “小星,不合胃口?”朗夫人停下筷子,看向小口小口进食的小儿子。   顿时,三个人六只眼都落在了朗星河身上。   “啊....”朗星河快速吃掉嘴里的菜叶子,搁下筷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胃口挺好的。”   朗夫人却不会被轻易晃点,眉头微蹙,“可要请医士再来诊断一下?小星你已经连着两日没有吃荤腥了。可是被吓到了?”   食人魔邪修光是想想就够可怖的了,更不论亲身面对,还差点被吃掉,落下心理阴影实属正常。慢慢开解淡化便是,就怕孩子要面子,强撑着不说,自己憋着,那就憋坏了。朗夫人如是担忧。   “没有没有。”朗星河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被吓到。”   “我就是履行承诺。”朗星河看出家人们的担忧,便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当时的场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以为吾命休矣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朗星河讲得眉飞色舞,俏皮地像个专业说书人。   “怎么了?”朗老爷追问。   “忽见天边一道明光划过。”朗星河双手合十做许愿状态,“我就对流星许愿了,许愿要是立时得救,我就一辈子吃素积德。”   “然后,我果然得救啦!”朗星河讲得手舞足蹈,力图让家人们忘却担忧。   “流星?对着星陨祈愿竟然比神龙还灵验吗?”朗老爷大惊,眼中闪光,不知是不是琢磨着那日见着流星许愿自己能多钓些鱼。   朗星河拍拍胸口,以身说道,“超灵,立竿见影!”   朗夫人拧眉思索,“那夜有流星吗?”说着扭头去唤当日守夜的丫鬟婆子,想问她们见着流星没有。   “那星星从哪儿来?属哪一片星海?”朗夫人琢磨着,“那星陨定然散落在荒野了,我这就遣人去寻,寻回了建做祠堂好生供奉着。”   “流星?”朗方辉垂眸回忆那一夜的情况,似乎没有星象异变,也不曾见星陨。   “真的是超神了。”朗星河叽叽喳喳地比划着,“就见一道明光划过,然后那恶贼惨叫一声,我就得救啦!所以,我以后都不吃荤腥啊,食素!”   朗星河立志食素,还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经历过差点被吃之后,他是真有点心理阴影了。   虽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可是每每面对肉食,他总不可抑制地会想:这小羊、小鱼在被宰杀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会充满着恐惧、绝望和怨憎?这般一想,他就下不了口了。   “可是这样的流星?”朗方辉两指并拢,广袖一挥,一道明光就像激光射灯一样冲向了天际。   “哈?”朗星河张大嘴巴,下巴差点坠地。   “小星那时看到的不是流星,应该是仙术的灵光。”朗方辉按照自家阿弟的描述,对比他看到流星的时机,应该就是自己追踪邪修余孽,却远远看到邪修正要害人,情急之下远远打出的仙法攻击携带着的灵光。   朗星河:“........”所以,不是流星很灵验,而是他哥很灵验喽?   果然,拜神拜佛拜流星,都不如拜他哥啊! 第24章   在家继续躺尸躺了两天, 在被确认除了不吃肉再也没有其他的后遗症之后,朗星河终于被解禁出门——可以上学去了。   “不。”乍闻噩耗,朗星河以手扶额, 脚步踉跄,“我觉得有些晕, 腿脚还发软,我恐怕还要再歇歇。”   瞧着小儿子拙劣的演技, 朗夫人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乌云终于散了。   绑架案一出, 虽然朗星河当夜就被救了回来,人也没什么大事。可朗夫人心里想得更多,一则担心小儿子的身心健康, 二则忧心大儿子和小儿子别因着这件事情心中起了隔阂, 三则是觉得大儿子的日常工作简直是走刀尖,实在危险。   朗夫人心事重重, 这会儿见小儿子卖乖耍宝,沉重的心情总算松散了些,捂嘴笑道,“且安心吧, 给你请了大假,等谷雨后再去上学。”   “谷雨?”朗星河掐指一算,离谷雨还有小半个月!赚啦!   “那我能出去玩儿吗?”朗星河主要是想去胡家和熊家看望下两个小伙伴。虽说家里以及北斗司官方都遣人探望慰问过了,但是朗星河还是想自己去。四五日不见, 感觉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和小伙伴分析。   看着小儿子依旧活蹦乱跳、没心没肺的模样, 朗夫人的心事去了大半,柔声道, “去吧,去吧, 多带些护卫跟着,天黑前回来。”   “收到!”朗星河高兴的蹦起来,撩起袍角往自己院子里跑。   “昨天刚刚研发的柑橘雪梨茶呢?快快再做些,打包带走。”朗星河一边换下居家穿的软和棉衣,一边呼唤着丫鬟嬷嬷们准备出门探望的伴手礼。   自打朗星河开始食素,小厨房就调转了“科研”方向,以前是麻辣串串藤椒鸡,如今见天的折腾水果蔬菜。   各式各样的水果茶就研制出了不少,其中以柑橘雪梨茶最为爽口美味。朗星河迫不及待想要和小伙伴分享了。   “多加点沙冰啊!”想起浑身起火的胡之腾,朗星河大声叮嘱。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朗星河拎着食盒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后头跟着一连串的小厮护卫,声势浩大。   朗星河觉得自己这纨绔子弟的派头是越来越足了,出门上街都是前呼后拥的。这些护卫里还有四个是他哥给安排的,据说是蛮厉害的修士,其中一个还是金丹期的剑修,能越级反杀。   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为了他哥的心意,朗星河决定树牢自己纨绔子的人设坚决不动摇。   朗府在东街,胡府在西街,熊家则住得更西,在西城墙下的城防卫。   朗家的马车先在西街的胡府停下,朗星河提着食盒下车,看着胡家门房急匆匆跑来,蓦然想起自己似乎没有提前下拜帖。   算了,反正自己不守规矩惯了,胡家人肯定都习惯自己的突然造访了。   自我开解完毕,朗星河抬步上前,开门见山道,“我是来看你家三少爷的,他还好吗?”   朗星河的直球,门房下人接不住也不敢接,连声道,“朗少爷请稍等片刻,我们这就进去回禀。”   说着就见几个穿着墨蓝色小厮服的小厮急急往府里跑,其中一个因为跑得太急还被门槛绊了一跤,险些摔个狗吃屎。   见这些门房小厮们惶恐如同遇见恶犬的模样,朗星河不禁摸摸下巴反思,自己有这么可怕?   连忙道,“你们不着急,我不急的。”   “不急不急。”门房满脸堆笑,引着朗星河往里走,在看到朗星河身后跟着的一串小厮护卫时,面露难色,面皮皱巴得像是包子皮。   “额.....”朗星河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自己上门做客便也罢了,带着一群护卫上门,那是要踢馆吗?   思酌片刻,朗星河点名,“请顾仙师随我一同进去便可,其他人在外头等我吧。”   顾仙师是四个护卫中最厉害的一个,剑修,据说金丹修为,因着欠他哥好大一个人情,这才屈尊来做朗星河的护卫。   门房不知顾仙师的身份,但见朗星河这般称呼和态度,自然也重视起来,低头弯腰引着二人往府里去。   刚走没两步,就见胡之腾大哥迎面走来。   “胡大哥安好。”朗星河乖巧行礼。   以前胡家大哥是“阶级敌人”,如今胡家大哥是“受害人家属”,自己连累了胡之腾,此时见着胡家大哥不自觉地夹起尾巴老实做人。   看着亲自提着食盒的小少年,胡之华心情复杂。一方面,他暗恨这小子带坏了自家阿弟,又连累阿弟落到如今的困境。   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确有情有义,危急关头以身相护,不抛弃、不放弃。这不是谁都能做到了。   朗星河用余光去看,就见胡家大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像是萝卜地一样,连忙认错,“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胡之腾了。”   “不必如此,你也并非故意。”说罢,胡之华嘴巴紧闭不再多言。心道,好话好人都让你这小子给做了,我再为难你,岂不是显得我不通情达理了?   朗星河偷瞄着胡家大哥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胡之腾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随我来,他在自己院子里。”胡之华挥挥衣袖,大方放行。   朗星河心中一喜,没想到胡家大哥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了,屁颠屁颠地跟在胡家大哥的身后往胡之腾的院子走。   走着走着便觉着不对劲儿来。   朗星河擦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扯扯衣领,疑惑道,“怎么越来越热了?”   等一脚跨进胡之腾的院子,朗星河已然大汗淋漓,脸上的汗水像是刚刚洗了脸没擦干一样。此时不需要旁人解释,朗星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胡之腾身上的业火缘故。   “小狼!你来看我啦!”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朗星河寻声望去,啥都没看到,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红旋风刮过,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正是胡之腾风风火火地向着朗星河扑来。   “哎呦!”朗星河连忙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抵住胡之腾,“你怎么光屁股呢?!要长针眼啦!”   此时的胡之腾梳着一只冲天辫,浑身上下只穿了件红肚兜遮住脐下三寸。   “哎啊,你瞎讲究什么呢。”胡之腾拍拍朗星河的屁股,“你浑身上下,我哪儿没见过。”指的是先前朗星河化形裸奔之时。   “怎么回事?”胡之华眼神一利,觉得话题有些不对劲儿。自家阿弟光溜溜可以理解,因为身负业火着实燥热,恨不得每时每刻睡在寒冰上,衣物自然尽量少穿。可那狗崽子在自家阿弟跟前坦荡荡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朗星河声音拔高,随即赶紧打开食盒,转移话题,“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新鲜研发的水果茶!”   朗星河满心欢喜打开食盒,然后傻眼了,出发是还晶莹剔透的水果茶沙冰已然化作了一壶浑浊的液体,看起来既不美观,也不美味。   朗星河喃喃自语,“啊,沙冰化掉了。”   “没事儿。”胡之腾捧起瓷杯举到他哥面前,眉眼弯弯,笑道,“哥,来点冰呗。”   “!”胆儿肥了啊胡之腾!朗星河大惊。   然后,朗星河就见胡家大哥非常没有风度地翻了个大白眼,鼻孔里喷出一股恶气,抬起手来。   就在朗星河以为胡家大哥要抬手给胡之腾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一道散发着寒气的白烟从朗家大哥指间溢散出。   寒烟散去,瓷杯里的柑橘雪梨茶已经冻成了一个冰疙瘩。   “不对。”胡之腾看着冰疙瘩不满意,“是要沙冰,像沙子一样的碎碎冰粒子。”   朗星河惊叹咋舌:啧啧,胡之腾这家伙是烧变异了吗?肚子里除了胃就全是胆!   谁知,胡家大哥竟然忍了,只是白眼儿翻了更大了些,却没动胡之腾一根毫毛,只见他五指一收,“咔嚓”几声脆响,瓷杯里的冰坨坨便变成了细细的沙冰。   “厉害了!我的哥!”朗星河终究忍不住惊呼,头一回觉得修仙也不是全无用处,就胡家大哥这一手,完全可以创业开奶茶店,连制冰机和碎冰机都省了,大大节约了生产成本。   “谁是你哥了?这是我哥!”胡之腾不服。   朗星河厚脸皮道,“你哥就是我哥,我哥就是你哥,我们这叫哥哥共享。”   “共享,让生活更精彩!”   胡之华着实待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倘若继续听着两小子胡言乱语会忍不住揍人的。   胡之华拂袖离去,朗星河立马拉着胡之腾,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厉害了小胡同志,几天不见,你这是翻身奴隶当家做主了啊!”   胡之腾仰着头,尖下巴恨不得戳到天上去,得意洋洋道,“那是!”   自打自己白狐狸出门,红狐狸回家,胡之腾就发现自己的家庭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把自己宠上天的大哥又回来了!   “哇,好冰凉!”胡之腾闷掉一口冰沙,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滋味在口腔中迸发,发出了满足的叹喟。   看着烧得红彤彤的胡之腾,朗星河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担忧问道,“哎,你感觉还好吗?”   “还好,就是热了一点。”胡之腾不在意道。   朗星河心里歉疚,低声道,“你放心,我哥说会帮我们找到极寒灵宝的,到时候你就能恢复如常了。”   “这不怪你。”胡之腾看出朗星河的歉疚,双手抱于胸前,得意道,“我还要谢谢你呢,倘若不是和你一起被掳走,我还觉醒不了天赋呢,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踏入仙途。再者,我觉醒的这个业火可是很厉害的。”   胡之腾继续道,“先前大掌司司告诉我,火种对炼丹师很重要的,拥有好的火种才能淬炼草药,业火可是顶顶厉害的火种。”   “原来如此。”朗星河若有所悟。先前他哥说过,胡之腾这种血脉觉醒非常难见,一般都是因为极其深种的执念才会出现这种极小概率事件。   胡之腾这段日子执着于干出一番大事业,心心念念地想要成为炼丹师。于是在生死攸关之际上古赤狐的血脉占据了上风,觉醒了自己内心最希望得到的力量。   “对了,我哥前天夜里接了紧急调令,已经走了。”先前答应将两个小伙伴引见给他哥的承诺是暂时达成不了了。   “啊....”胡之腾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遗憾,随即笑道,“没关系啦,你大哥肯定很忙的,这次也多亏他,我才没有被吃掉。”   “不过我帮你打听了一些修仙的信息。”朗星河将自己从大哥哪儿得知的情报一一道来,从大荒灵气稀薄,妖族的天赋觉醒,到藏书阁里为什么没有修仙书籍的猜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胡之腾。   末了,朗星河叮嘱,“内部消息,杜绝泄密,知道吗?”   “嗯!”胡之腾重重点头,一脸气愤,“真是太坏了!他们自己修仙怎么就不肯旁人修仙了?凭什么啊!”   朗星河倒没多大感觉,毕竟世道如此,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无论是科技世界,还是修仙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就有压榨和剥削,就有人上人。   朗星河耸耸肩,无奈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呗。”   “我肯定不会!”胡之腾拍案而起,大声道,“以后我有本事了,一定广收门徒,将一身所学全都传给世人。气死那些大坏蛋!”   胡之腾嘟囔道,“我修仙才不是为了成仙....”   朗星河问,“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胡之腾脑子打结,心中的感觉难以表达。倘若说一开始他修仙的目的并不单纯,就是想压他哥一头,让大哥正眼瞧瞧自己。如今经历绑架风波,又初窥世界的黑暗一隅,胡之腾觉得自己应该有更伟大的目标。   “为了什么?”朗星河坏心追问,他知胡之腾其实内心还迷茫着呢,哪里能说得明白。   胡之腾哼唧两下,不服道,“反正,修仙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第25章   能够说出“修仙不是目的, 只是手段”,朗星河觉得已经足够振聋发聩了。   在朗星河看来,许多修仙者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修仙, 为了权利?为了长生?为了探索世界的终极奥义?   胡之腾看出朗星河对修仙的不屑一顾,好奇问道, “小狼你难道不想修仙吗?”   朗星河摇头,“没有。”自己修仙做什么呢?自己不求长生, 活个八九十岁已经足够了。自己也不要争王争霸, 不需要强大的武力值。所以,自己干嘛要修仙?   “可是.....”胡之腾面露纠结,“那小狼你会死很早的啊。”   朗星河:“人固有一死, 死就死呗。”   “好吧.....”见朗星河真的不在乎, 胡之腾便接受了小伙伴的想法,随即拍拍胸口道,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帮忙庇护你的子孙后代的。”自己就觉醒业火了,一脚跨进修仙的门槛了, 肯定能活更长。   朗星河:???自己还正值青春年少,就开始讨论自己的身后事,是不是有点不适合啊??!!!   “未必呢。”朗星河没好气道,“你忘了夫子说过, 十个炼丹师就有一个死于炼丹事故。”要不是炸炉死的, 要不是自己被自己创新研发的丹药嘎掉的。   “所以!搞不好我比你长命!”   “我才不会!”胡之腾跳脚,一脚踩到石凳子上, 力图高过朗星河一头,“以后你孙子孙女都得叫我爷爷、爷爷、爷爷!”   “想得美!”朗星河三下两下窜到桌子上去, 压过胡之腾一头,“你这么想当爷爷,你咋不去种葫芦,一根藤上七个娃,都叫你爷爷!”   “啥葫芦?”   “是葫芦娃。”   很快,两个人的话题便歪楼了。从修仙的终极奥义一路歪到爷爷和蛇精不可言说的秘密。一直到医修过来,两个人才停止了天南海北般的无脑瞎扯。   身着紫衣的医修是朗方辉安排在胡府的,就是为了在找到极寒灵宝前帮助胡之腾先稳住身体情况的。   “小少爷可否暂且退下?某要为胡少爷疗伤了。”所谓疗伤其实治标不治本,就是用灵气温养经脉内府,可以让胡之腾感觉舒服些,但也仅仅如此。   朗星河见状便与胡之腾道别,“你好好休息啊,我明日再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你快走吧。”胡之腾挥手催促,“我这儿好得很,一点儿事都没有,你不用每天来。”   朗星河一步三回头,一直到胡之腾被医修带走,再也看不到身影,才迈开步子离开了。   走出胡之腾的院子,却见胡家大哥背手立在院外,一动不动像个沉默的石像。   “胡大哥.....”朗星河小步上前,“我哥说会帮忙找到极寒灵宝。”   朗星河原本是想等极寒灵宝到手,直接将灵宝送来胡府。可转念一想,胡之腾这副模样,家人肯定心焦不已,倘若自己先透个气,或许能有安抚作用。   “谢谢朗司长关心了。”胡家大哥声音淡淡,却没有拒绝,又道,“我这边已经放出悬赏令了,不惜一切代价寻赏极寒灵宝。”   朗星河心道,胡家兄弟还真是相爱相杀,平日安稳度日的时候,相互看着对方不顺眼,说什么干什么都能挑出刺儿来,如今一方落难,另一个却是鼎力相助,不见嫌隙。   在这一刻,朗星河一直坚定贯彻落实的“咸鱼”方针突然就动摇了。   他不禁想,胡之腾今日受难,胡家大哥倾尽家产重金发布悬赏。倘若有一日胡家大哥遇到险境,胡之腾能做些什么?   再延伸开去想,自己如今过得逍遥日子,全都倚仗着爹妈和兄长,倘若有一日家中落难,自己能做些什么?   天有不测风云,真到了那一日,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揣着这样的念头,朗星河心事重重走出了胡府,继续往西,向着城防卫去了。   熊家世代统领城防卫,住家就在城防卫府衙后面。朗星河下车说明来意,却被告知熊有渔不在家。   “?”朗星河还以为在不上学的日子里,熊有渔都是在家睡大觉呢。   “十二少爷去了校场。”熊家主脉旁支不分家,堂兄弟们一同算齿序,熊有渔在这一辈里排行十二,家人一般叫他小十二。   “校场?”朗星河心想,这校场不会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校场吧,熊有渔去城防卫练兵演武的地方做什么?   朗星河跟着一个守卫往城防卫校场去,一路上时而不时地有打着赤膊露出精壮肌肉的大汉越过朗星河一行人,大步流星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见小少年面露疑惑,守卫小兵解释道,“这些都是换岗下职的兄弟,趁着天色尚早去校场上练两把,出了一身热汗,再泡个热水澡,一晚上好睡眠。”   如今天下大安,永昼城的治安也很不错,说是路不拾遗也不为过。这就造成了城防卫的守卫们一身精力无处安放,于是就有了下班去校场训练的习惯。一方面消耗消耗精力,另一方面,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武艺不练也会生疏的。   “大家都很积极认真,永昼城的安居乐业离不开你们的付出。”下班还主动加班,多难得啊!朗星河几乎要鼓掌了。   守卫小兵羞涩一笑,“都是我们该做的。”   一路说着话,又过了三道关卡,一次次验明了身份,一行人总算抵达了校场。   校场上热闹极了,简直可以用热火朝天来形容了。朗星河放眼看去,满眼都是打着赤膊,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壮汉,或是弯弓射箭,或是挥舞刀棍,还有光着膀子在摔跤搏斗的,围观人群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叫好。   “熊有渔呢?”在壮汉群里搜罗了一圈,朗星河没看到熊有渔的影子。   守卫小兵抬手指向远处,“十二少在西南角那边儿呢。”   朗星河顺着守卫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一个赤膊着上半身的小子,弓着身子,肩上拉着一根纤绳,绳子的另一端系着一块一人高的巨石。   那小子浑身发力,身子绷得紧紧的,弯腿呈弓,脚下发力几乎陷地里去,可那巨石还是浑然不动。   “那是熊有渔?!”朗星河失声尖叫。   “这是虐待!”熊有渔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   “不不不。”守卫小兵连忙摆手解释,“是十二少爷主动要求的训练。”   “瞎扯蛋!”朗星河才不信,撩起袍角撒腿往西南角跑去。   穿过一群浑身臭汗的壮汉,朗星河气喘吁吁来到西南角,一手拽住纤绳,大喊道,“大头!谁欺负你了!”走近一看,小少年肩背上的红痕鲜红刺目。   “!”拉石头的少年浑身一震,扭头向后,眼中惊喜迸放,“小狼,你怎么来啦!”   看着熊有渔的笑脸,朗星河生气了,大喊道,“你是不是傻啊!被欺负还笑!”   “哈?欺负?谁被欺负啦?”熊有渔眼中茫然。   “你啊!”朗星河咬牙,“你看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都成巴掌小脸了!”   熊有渔一直胖胖圆乎乎的,脸蛋就像糯米团子一样,可眼前的这个人还是熊有渔?!走在大路上遇见恐怕对面相逢不相识!瘦得像是被对半劈开,只剩下原先的一半大小了。   “不是的。”熊有渔总是明白过来,连忙道,“我这是开始熬筋锻骨了,自然会瘦的。”   “熬筋锻骨?”   “嗯。”熊有渔挠挠脸颊,笑道,“我想变得厉害一点,所以和家里人说提前开始训练。”   熊家走的是体修的路子,没什么修炼技巧,就是外练筋骨皮肉,通过锻炼让身体变得更强壮、更灵敏。到达一定境地后就会突破,觉醒力量型的天赋。   “我想保护大家。”熊有渔傻乎乎的笑着。   看着少年羞涩又傻气的笑容,朗星河的脑子宛若撞钟一般翁一声巨响——大家都这么努力,那么自己呢?!   许久,朗星河才再度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问道,“可是熬筋锻骨也不用拉石头吧。”朗星河这会儿脑子乱糟糟的,可是隐约觉得这种训练不科学啊。   “不仅仅是拉石头。”熊有渔细细解释,“我今日的训练差不多结束了,我就拉拉石头,看看我的力量有没有增长。”   说着,熊有渔指向角落里的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头块儿,开心道,“我一开始连那个小石头都拉不动,现在一天比一天厉害啦!”   朗星河心中五味陈杂抛到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厉害了!”   被认可的小伙伴称赞,熊有渔脸上升起一朵红云,害羞地垂下脑袋,支吾道,“我还差得远呢.....我会更加努力的.....以后....以后.....”   熊有渔越说声音越低,轻若蚊蝇,可是朗星河还是听清楚了。他说,以后我要保护你们。   一场绑架,胡之腾觉醒了业火,向着成为炼丹师的人生目标坚定前进。熊有渔开始熬筋锻骨,为了能够守护伙伴想要变得更强。而自己呢?   朗星河苦笑,自己再也不敢吃肉了...... 第26章   “这是怎么了?”朗夫人见小儿子高高兴兴出门, 垂头丧气回家,不免担忧,“碰上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事儿。”朗星河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 身子一歪,脑袋搁在阿妈的膝盖上, 双目放空。   朗夫人一看,暗道不好, 小崽子这是受了什么巨大打击了么?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这霜打了茄子焉吧儿的模样。   朗夫人没有经验, 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得静默着当抱枕让小儿子依偎着。   静默良久,朗星河终于开口, 问道, “阿妈,你们想要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   朗星河脑子有些懵, 原本一同吃喝玩乐快活做学渣的小伙伴一个接着一个的决定奋起,这让已经决定躺平一辈子的朗星河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真的没有什么远大目标啊。   “嗯?”朗夫人一愣,低头看向趴在自己膝盖上乖顺不已的小儿子, 虽然不解,但还是回应道,“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啊,只要不作奸犯科, 你自己开心就好。”   朗家两口子对子女们是真没什么要求, 上进也好,平凡也罢, 都是自家的孩子。上进的由他出去海阔天空闯荡,平凡的留在身边承欢膝下, 都好。   “怎么突然想这种问题了。”自家儿子什么德行,朗夫人自是知晓的,最是喜好玩乐,快活一日便是一日,怎么思考起这么深沉的问题啦?   朗星河嗫嚅道,“我有点害怕......”   “害怕!”朗夫人一惊,心道,这孩子自小神经粗壮有点傻,原以为他已经前些日子的绑架事件中恢复过来了,谁知哪里是恢复了,他这是才反应过来感到害怕呢。   “莫怕莫怕。”朗夫人轻拍小儿子的背脊,“阿爹阿妈都在呢,你哥还给你安排了厉害的仙师当护卫,在这永昼城,谁都伤害不了你的。”   感受到阿妈的拳拳爱意,朗星河直起身子坐好,仰头正对上阿妈爱怜的目光,轻轻道,“我是害怕没有办法保护阿爹阿妈和哥哥妹妹。”   “傻孩子,我们哪里要你保护!”朗夫人哭笑不得,“且万事有你大哥在呢,再不济,别看你阿爹是个钓鱼翁,可他本事可不小的。”   “你啊,就别胡思乱想了!”朗夫人点点小儿子的额头,玩笑道,“真到了哪一日需要你在前头冲锋陷阵,我们朗家也算是完了。”   朗夫人说笑着,朗星河却笑不出来。他不禁想起先前和胡之腾说过的话——成功的动力是绵延不断的恨与爱,可是大部分的普通人,无论爱与恨都是短暂的、间隔的。   这一刻,朗星河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防患未然也好,报答父母也好,他想变得强大,不想等到事情发生才追悔莫及。而且,这个世界看起来并不安全......   “别皱眉。”朗夫人点点小儿子的眉心褶皱,“小孩子家家的考虑这些做什么,每日吃好喝好就是了。”   “你最近都瘦了。”说着,朗夫人忧心起来,自打被邪修掳了去,小儿子就得了不吃肉的怪毛病。狗子不吃肉,这还是狗子?   朗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不吃肉可不行,身体会虚弱的。你又不是对星陨立下誓言,是对你哥,用不着信守诺言的。”   “唉,我不吃肉。”朗星河头摇得像拨浪鼓。   正说着话,一个丫鬟脚步匆匆的进屋,通报道,“学院的夫子来了。”   “哈?谁啊?”朗星河一下子站起身。   朗夫人起身一边整理仪容,一边指挥丫鬟婆子们添置茶水,然后领着朗星河往前厅去。   “是哪个夫子啊?”朗星河还在问。   丫鬟回答,“是个白胡子的老夫子。”   “严夫子?”   来到正厅一看,果然是音律课的严夫子。   “严夫子,你怎么来啦!”朗星河小跑上前,“我请假了,要过了谷雨再去上学,掌司没有告诉您吗?”   “来看看你。”严夫子一脸懊悔,“先时你问我食人魔的事情,我不够谨慎,还告诉你那支邪修早就被剿灭了,谁知他们竟然卷土重来,你还险些遭了毒手。唉!”   严夫子连声叹气,捶胸顿足,显见懊悔,“倘若我严谨些,你或许就不会遭此劫难了!”倘若自己去向大掌司或者旁人证实一下消息,自己这个学生出行肯定会更加小心谨慎,说不定就不会被掳走了。   “这哪儿能怨您呢。”朗星河给严夫子斟茶,“那些坏蛋是防不胜防的。”   “再者,我哥说了,他们是秘密行动,外头是不知晓消息的。”至于民间为何有了食人魔的传言,朗星河只能将其归结于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越荒谬也许越是真相。   “唉。”严夫子还是叹气,盯着朗星河瞅个不停,确准朗星河没有缺胳膊少腿,脸色虽然苍白些,但眼神清明,这才松了口气。   “谢谢夫子来看我。”对于真心关爱自己的人,朗星河总是软乎乎的。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不过?”朗星河陡然想起一件事来,忐忑问道,“学院里都知道我们三个被食人魔掳走了啊?”那也太丢人了!   “啊...”严夫子茫然,“这个老夫倒不知道,我是见你几日没来上学,去问了大掌司才知道的。”   闻言,朗星河松了一口气,暗暗祈祷这件事只是在老师层面流通,千万被被同学们知道。学渣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严夫子,这会儿天色已晚,不如留在府上用顿便饭吧。”见儿子和夫子说完话,朗夫人移步上前。她已经给外出钓鱼的丈夫传去了讯息,令他快快归家,孩子的夫子上门了,他这个爹不在,哪里像话。   严夫子起身回绝,拔脚就要走,“无须麻烦,学院里有饭堂。”   严夫子是等学院放课才离校来朗府探望朗星河的,此时见学生一切安好,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严夫子决意要走,朗夫人起身相送,严夫子拒绝,“夫人留步,老夫叮嘱朗同学几句便是。”   朗星河虚扶着严夫子往外走,就听严夫子道,“老夫观你眉宇间愁云笼罩,可是有什么愁心事?”   朗星河以前就是灿烂的小太阳,如今这小太阳笼上了阴霾,严夫子担心朗星河因着此事坏了心性,不免出言询问。   朗星河心想,自己有心事这么明显吗?连老花眼的严夫子都瞧出来了?   朗星河不想夫子挂心,只道,“没什么事啊,可能是最近没睡好的缘故吧。”——白日里呼呼大睡,晚间自然睡不着了。   “原来如此。”严夫子捋捋山羊胡子,若有所思,然后道,“明日放课后,老夫便来为你弹奏几曲清心定神的曲子。”   “哈?”这是要上门教学吗?!严夫子您用得着这么敬业爱岗吗?   朗星河错愕,不禁想,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纵奇才,严夫子才这么看重自己?   “这、这、这.....太麻烦您啦!”朗星河赶紧拒绝,“我再休整几天就能修复调整过来的!”——只要早上不赖床,中午不午休,保证晚上睡得像死猪!   “无碍。”严夫子笑呵呵道,“教学相长,朗同学对于音律的品鉴和心境总是令我有霍然开朗之感,所以,一点也不麻烦。”   “!”所以,您老是听我胡说八道上瘾了是吧?!   临走,严夫子又叮嘱,“明日老夫会用过晚膳再来,请令堂无需安排饭食。”   “是是是。”朗星河点头如捣蒜,见严夫子上了一架朴素非常的马车,估摸着是车行里租借的,又道,“您慢走啊,明日我遣马车去学院接您啊!”   严夫子已经上了马车,听见朗星河喊话,又掀开窗帘,摆手让朗星河回去。   目送严夫子的马车离开,朗星河转身回府,揪着头发苦恼:自己如今连学业都够呛,还谈什么发奋变强守护所有人呢?   “这便是你们音律课的夫子?”朗夫人眼睛闪亮地迎向小儿子,高兴道,“这个夫子看起来很喜欢你呢!这是个好夫子!”能慧眼识珠发现自家儿子这根好苗子,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朗星河点头,“严夫子是很好啊,每次去上课都会准备点心,担心我饿着。就是他眼神不怎么好。”   朗夫人:“嗯?”   朗星河耸耸肩,撇嘴道,“不然怎么会认为我是个好苗子?”   “我儿怎么不是个好苗子了!”朗夫人双手叉腰,很是不服气——谁都不能说自家儿子不好,便是儿子自己也不行!   “小星,你想学什么乐器?古琴?长箫?”朗夫人看自家儿子俨然是在看一代风华音乐家了。   朗星河挠头,“我还没想过呢。”   朗夫人催促:“现在想!”   “呃。”朗星河挠挠下巴,思考道,“如果要学一样乐器的话,最好是那种古典又清雅的。”   朗夫人点头赞同。   “但是最好不要太复杂。”朗星河知道自己的斤两,“要比较好学的,上手快的。”   朗夫人越听白眼儿翻得越大,最后道,“我倒是又个建议。”   “是什么?”朗星河大喜。   “木鱼。”   说罢,朗夫人转身离开,丢下朗星河一人在夜风中凌乱。   木鱼?木鱼!倒也不错啊。 第27章   在家休假的日子没有想象中快活, 不提两个小伙伴如今各自找到了“人生理想”,不得一起出来调皮捣蛋,朗星河一人甚是寂寞。   再者, 朗星河如今存了心事,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狗子了。   “唉。”朗星河歪斜在软塌上发出了今日第一百零一声叹息。   “二少爷这是怎么了?”大丫鬟苏木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拂去摆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一边扭头望向了无生趣的朗星河,“可是觉着无趣了, 不若上街耍去, 听说南街上新开了个茶楼,仿制南地的风景,楼里是小桥流水、烟雨蒙蒙的, 煞是雅致。”   “不仅可以喝茶, 还有唱曲的小女娘。”   倘若是以往,朗星河听闻城里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定然马不停蹄地去玩耍体验一番, 可如今,他竟然丝毫提不起兴趣。   见苏木一脸茫然,朗星河叹道,“如今的我已经不同往日啦!”   “嗯?”苏木眨巴着眼睛仔细去瞅朗星河, 似乎是想看看到底是哪儿不同了。   朗星河点点自己的心脏部位,“这里不同了。”   上辈子,自己活到十八岁,只觉得没有一日是在为自己而活, 打记事起就游走于各种兴趣班、补习班。   小时候学琴棋书画, 稍大些就奥数、英语轮流来。可是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永远无法令父母满意。   “你爸爸我可是十万人考试里的前三名!你拥有这么优秀的基因传承, 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能见人吗?!”朗星河怀疑他爸肯定偷偷做过亲子鉴定, 毕竟以自己的智商似乎不像是他亲生的。   朗家爸妈都是厉害的成功人士,可惜,龙凤成翔。朗星河这个强强联合的产物只能用资质平庸来形容。   “补习班也上,一节课500块钱,怎么还不见成绩提高?”书房的墙上贴着几张曲线图表,有总分曲线,有全市排名曲线,还有成绩增幅对比表。   有没有用心学,有没有好好学,数据为证,没有任何借口。   再到后来,终于高考结束,朗星河长舒了一口气,觉得一切总算过去了,自己终于能干些自己想干的事情了。比如躺在床上一整天,一边开着电视追剧,一边捧着手机打游戏,手边放着冰可乐,日子美滋滋。   “你这样荒废光阴不觉得可耻吗?”   然而,一切都不会停止。   “今天晚上我下班回来,你交一份大学志愿填报意向报告出来,晚上我们开会研讨一下。”   因为他十八岁了,成年了,他爸对他自然就“尊重”了,不似对儿子,更不似对小孩,更像是对待下属。   砖头一样厚厚的大学专业目录书,朗星河从头翻到尾,从尾再翻到头,上千个学校上万种专业,朗星河愣是不知道要选什么。   他没有爱好,没有理想,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活着。   夜晚到来,意向报告自然也没有写出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问少不了。   “十八岁的人了,没有一点主见!”   “学金融吧,以后再不济,安排去银行。”   他努力活了十八年,可是父母已经预见了他不济的未来。   “学金融太虚了,银行的前景并不好,还是学工科。”   父母意见不一,最终选择权落在了朗星河的手里。   “这关系到你的未来,你的人生,你自己选。”   “我都可以。”十八年的经验教训告诉朗星河,自己手里的票只是空白票。更何况,自己是真的没有任何意向。   再后来嘛,家庭会议还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来,朗星河的上辈子就已经画下了句号,转世成为一只快乐无忧的修狗啦!   做狗的日子是快活的,哪怕后来从狗子变成人又去上学了,小日子依旧是美滋滋,想怎么躺平就怎么躺平,再也没有人拿着一个鞭子在后面鞭策着自己前进了。   可是,现在朗星河突然不想躺了,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这种迫切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这样他茫然又不知所措。   大丫鬟苏木见二少爷眼神愣愣,神色变幻,似有悲切之色,心里一紧,忙问,“二少爷,可是心口不舒服,要请医师吗?”   回忆被打断,朗星河见苏木一脸担忧,摆手道,“无事,心口不疼,我就是想事情的。”   上辈子的爸妈一心希望自己能够自觉学习,能够奋斗上进,可自己就像是推磨的驴,给一鞭子走一步。谁曾想,这辈子没了鞭子,自己这头笨驴却想撒开蹄子狂奔了。   “二少爷想什么呢?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法子。”大丫鬟得了朗夫人的交代,要时刻关注着朗星河的情绪。   “我呀.....”朗星河双手枕在脑后,悠悠道,“我在想怎么才能变成一个厉害的人。”   说罢,补充道,“就像我哥一样厉害!”现在哥哥庇护自己,自己以后也要保护哥哥和家人。   闻言,苏木捂嘴一笑,“二少爷,您可真是志向高远呢!”   “对啊!所以,怎么才能变厉害呢?”朗星河发愁。   苏木歪歪头,说道,“二少爷您还小呢,现在只要好好上学就是了。”   朗星河直言,“可是我觉得学院的学的东西都没有什么用啊。”   苏木吃惊,“竟是如此吗?可是,大少爷上学的时候年年都是第一名呢!”   按照苏木的逻辑,大少爷很厉害,大少爷上学时每年都是第一,那么二少爷如果想要变得和大少爷一样厉害,那可不得也要第一才行么。   苏木的逻辑链很清晰,朗星河竟然一时无法反驳。自己叫嚣着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是连课业都是全年级倒数,这可不怎么说得过去。   “再说了,这世上怎么会有没有用的学识呢?”苏木疑惑不解,“兴许眼下没有用,但是指不定哪日就派上用场了。”   “就像婢子的针线盒子,里头存了许多彩线,有长有短,什么颜色都有。”苏木举例说明,“木莲总是笑话我什么都舍不得扔掉,什么破烂都要存着。可是婢子知道,那些彩线不是破烂。”   “前两日可不就派上用场了。”苏木得意,“夫人有件草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喜爱非常,前几日收拾换季衣笼,才发现那裙子被虫蛀了,夫人心疼得不行,丢了不舍得,穿又没法穿,想要修补,那绣梅花的丝线颜色特别,很难找到一致相同的颜色。”   “可不就巧了!”苏木笑得眉眼弯弯,“婢子的针线盒里恰巧就有这么一卷湖色丝线,正好配上了!”   “没有无用的丝线,也没有无用的学识啊!”   “你说的有道理。”朗星河眼神发愣。苏木的意思不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么。   空立大志是无用的,就如他哥这般厉害的人物,也是从甲字班一点点学习、一点点长大才变厉害的。   “二少爷,你都闷屋里小半日了,出去透透气吧。”   朗府上下,从老爷夫人到丫鬟小厮,无一不把朗星河的变化看在眼中——那些杀千刀的恶贼都把他们家小少爷的笑脸给吓唬没了!因此,朗府上下统一战线,一致要帮助朗星河重新找回笑容。   这笑容怎么找回?自然是变着法子地劝说朗星河出门吃喝玩乐、走马溜街。   “不不不。”朗星河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要温书学习了,请假在家,课业肯定落下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自己可以先立个小目标,比如考个年纪第一!   “!!!”苏木眼睛瞪得通圆,难掩震惊。可也不能打击小少爷的学习热情,只笑道,“那婢子将窗户敞开些,让屋子里亮堂些。”   苏木打开窗户,扭头一瞥,看到小少爷竟然不是嘴上说说,竟是真的拿出书本来仔细翻阅。苏木心道不好,脚步一转往快速往外走去——她得快快去禀告夫人!   朗星河觉得自己不该好高骛远,应当脚踏实地,自己如今是个学生,那就做个学生该做的事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至于像胡之腾一样踏入仙途做个炼丹师,又或是像熊有渔一般锤炼筋骨,日后成为一员猛将。朗星河是想都没想过的。   朗星河的思维还停留在上辈子,修仙、炼丹、习武都是小说里桥段,在朗星河看来是非常虚无缥缈的存在。他根本就没动过这方面的念头。   朗星河的行动力一流,决定好好学习就不拖泥带水,将前两年的课本翻出来准备从头夯实基础。   前两年的升班考试虽然都有惊无险的合格通过了,但是朗星河自家人知自家事。之所以能够平日不学习,期末还能勉强合格,靠的都是临时抱佛脚和短时间记忆。等考试一结束,一脚跨出考场,所有的知识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如今既然想要好好学习,那必然要查漏补缺,将基础夯实。   朗星河学得投入,就连窗外来来回回走了几波人都没有发现——都是来围观西洋景的:天个噜,小少爷竟然真的在看书哩!   朗夫人也在外头来来回回瞅了好几眼,直到天色渐暗,担心看书坏了眼睛,才提步进屋。   却也不问朗星河怎么突然爆发了学习的热情,只说,“看时辰严夫子快到了,你快去门口迎迎。”朗家不重规矩,但是尊师重道是必须的。   “嗯。”朗星河放下课本,抬头望天,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学了好久。   朗夫人见小儿子面色凝重,小声问道,“可是遇上什么困难?要不要请个夫子回来?”   “唉。”朗星河哀叹一声,“不学习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未来要完蛋了,一学习才确定,自己的未来肯定要完蛋了!” 第28章   因为突然爆发出的学习热情, 朗星河憔悴了许多。   “吓!小狼,你这是怎么了?!被狐狸精吸了精气?!”胡之腾被朗星河的模样吓了一跳,摇着尾巴围着朗星河上下打量。   朗星河有气无力道, “我说我这是学习学的,你信吗?”   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朗星河爆发出了十二分的学习激情, 说是头悬梁、锥刺股也不为过。   都说真理越辩越明, 知识越学越清晰。朗星河却恰恰相反,他是越学越糊涂。   上了两年学,朗星河实质上并没有学到什么知识, 虽然考试都达线合格了, 但那都是考试前的临时抱佛脚。知识点考过即忘,更别提深入理解消化了。   如今将书本翻开来仔细学, 朗星河才发现问题大发了。   在以前,朗星河觉得课本上的知识对自己这种经历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三生而言,那不都是小儿科么,想要捡起课本好好学习, 那是洒洒水很轻松的事情。   可真的沉下心去学了,朗星河才发现,课本上的内容就像是一碗汤,而自己的脑子则是一把叉子——根本不匹配。   “哈?”胡之腾疑惑抓耳, “你这是学什么了啊?”   朗星河叹气, “就课本上的知识啊,大荒风土记什么的。”大荒风土记相当于地理课本, 讲的是大荒的地理风貌、民俗人情、种族分布之类的常识。   可是,这个世界的常识对朗星河而言完全是颠覆三观的存在啊!   比如说, 大荒风土记南荒篇里写道,“南岛有鲛人,人身鱼尾,美貌异常,泣泪成珠。”这些朗星河还都能理解,鲛人泣泪成珠的传说在上辈子的古代传说中也有,诗曰:“沧海月明珠有泪”。   可是,自己手里的这本大荒风土记是课本!是课本!不是传奇故事会啊!不过考虑自己都穿越了,又狗变人了,想想也能接受鲛人的存在了。   然后朗星河就向自家阿妈求证了,“这世上真的有鲛人吗?”   朗夫人不仅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还拿出了一件珍珠编制成的坎肩,“喏,这珠子就是鲛人泪,夏日冰凉凉的,穿着可舒服了。”   朗星河:!!!还我社会主义价值观!   然后朗夫人又道,“鲛人浑身是宝,泪水成珠,油膏为烛,经年不灭。”——鲛人油脂做成的蜡烛很耐燃烧,一只能用好几年。   “!!!”朗星河捂脸尖叫,“鲛人不是人吗?”   “不是啊。”朗夫人理所当然,“是妖兽啊。鲛人虽有人身,但无法人言,且智力低下无灵智,怎么能算是人?”   朗星河整个人都芜湖住了,狗子变人已经够不可思议,可天生半人半鱼的鲛人却只算是兽。   总之,认真看完课本上的每一个字后,朗星河觉得自己倘若想学出一番名堂来,只能换个脑子重新开始。否则有了上辈子的基础在,这辈子的许多旁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在他看来都难以接受理解。   明明自己都狗子变人很不科学了,可是遇事遇人,朗星河还是忍不住将上辈子的一套世界观和方法论拿出来网上套。凡事不多想,稀里糊涂过日子还好,一旦开始思考,朗星河整个人就开始分裂。   所以,自己还是不要做学霸了,以前稀里糊涂过日子就挺好,不然了解越多,想得就越多,这日子没法过了。细思极恐有没有!   “烦!”朗星河暴躁地揪揪头发。   “莫要忧恼。”胡之腾摇头晃脑,摸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探手握住朗星河的手腕,“让老道给你诊断诊断,开一剂药方,保准你药到无忧。”   歇息在家的日子里,胡家大哥广招名医给胡之腾调养身体。结果胡之腾的身体没什么好转,老医师们的做派倒是学了去。   朗星河配合胡之腾表演,苦着脸可怜巴巴道,“医师,小子还有救吗?”   胡之腾指挥,“张开嘴巴。”   “啊。”朗星河配合。   “唔,舌苔厚腻。”胡之腾似模似样。   “最近的粑粑怎么样?”胡之腾又问。   朗星河心道,你这一套望闻问切学得很溜啊,还是配合道,“粑粑很完美,不干不湿。”   “不应该啊啊。”胡之腾拧眉,“我观你脉象,应该是阴邪入体,湿气滞留,粑粑应该很稀烂啊。”   “唉。怪哉怪哉!”胡之腾叹气摇头,一副遇上棘手病例的模样。   朗星河终于忍不住白眼儿翻上天,“早上我阿妈还说我皮肤干燥,督促我要春季多多补水呢。”那自己到底是缺水,还是湿气重?   所以,真相就是自己其实是一具潮湿的木乃伊?想到这儿,朗星河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不说这个事儿了。”朗星河摆摆手,收起玩笑,正色道,“后天我和大头就去上学了,你怎么说?”   十五日的长假一晃而过,朗星河和熊有渔都恢复差不多,可以正常去上学了。可胡之腾的身体状况却没有起色,只能靠着医修输入灵气维持身体状态的稳定。如此这般,恐怕不能去上学的。   “没事儿。”作为当事人,胡之腾却没见忧心,“再等等就是了,极寒灵宝早晚能找到的。而且,我哥告诉我已经买到了一株云衔山上的雪山冰莲,虽然不是灵宝,但是也很有用。等找到炼丹师将冰莲炼制成丹药,我每日服用,也可以的。”   朗星河忙问,“多少钱?”他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该要负担胡之腾的治疗费的。   胡之腾当然知道朗星河的心思,傲然道,“没几个钱,对我们胡家而言就是毛毛雨而已。”   “肯定不便宜吧。”朗星河坚持,“药材买到了,还要请炼丹师炼制丹药,也是一笔花费。”   说罢,就见胡之腾一脸肉疼,“太黑了!太黑了!”   “一株雪山冰莲才两万灵石。”胡之腾比划着手指,“可是炼丹师开口就要一百万灵石的开炉费。”   “开炉费才是个开始,表示他接下这个单子了。”胡之腾愤愤不平道,“至于最后丹药能不能炼制成功,最终开炉能有几粒药,那还是另算的价钱。”   “太黑了!”胡之腾咬牙。以前光知道炼丹师赚钱,可是没想到这么赚钱,泼天富贵说得就是这个了。   “一百万.....”朗星河喃喃自语,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和自己库房里的稀罕玩意儿,决定筹出这一百万的开炉费。   “你别肉疼了。”朗星河道,“这一百万我出了。”   说罢,不等胡之腾拒绝,朗星河继续道,“你别拒绝,要是我什么都不付出,我心里不踏实。”   “你忍心见我心怀不安,吃不好,睡不好吗?”朗星河道德绑架。   胡之腾:.......感情不让你花钱,还是我的不对了。   “哼。”胡之腾不知又想起什么,愤恨道,“等我成了炼丹师,我才不会这样!”胡家出得起这一百万,可是天底下能有几个胡家,更多是出不起钱的人,最后只有等死了。   “好兄弟,有志气。”朗星河拍拍胡之腾的肩膀,“我看好你。”   “所以现在就别心疼灵石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灵石以后还能再赚。”朗星河开解道。胡家是有钱,可是一百万也不是毛毛雨。   “我知道。”胡之腾扬起一个笑容,冲朗星河道,“所以你就别担心我了,等丹药炼制出来,我就可以正常上学去了。”   “再者,学院里的课程其实对我用场并不大的。”已经决定走上炼丹师的路子,学院里的那些礼仪课、骑射课对胡之腾似乎没什么用场了。   “不过。”胡之腾话锋一转,“你们两个可都在学院,我自然也一定要去的。”学渣三人组少了谁都不行。   “那我等你。”朗星河松了一口气,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此便好。   时间一晃而过,假期结束,又要去上学了。   谷雨过后,气候湿暖,天亮得也早了。朗星河倚靠在车壁上阖目假寐,在家松散了十来天,乍去上学,还真不怎么习惯。   “小狼~~小狼~~~”呼唤声由远及近而来,是熊有渔的声音,可似乎又有些不同。   朗星河连忙让车夫停下马车,掀开窗帘,半个身子探出去一瞧,就见穿着短打侉衣的熊有渔小跑过来,瓷白的脸上通红一片,额间点点汗珠,像是一颗刚从树上摘下,还沾着晨露的红果子。   “你跑步来上学?!”朗星河震惊。   “嗯。”熊有渔仰头看向朗星河,小跑变成原地跑,“跑步也是锻炼嘛。”   自从绑架事件过后,熊有渔就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从以前的整日睡不醒,变成了锻炼狂魔,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熬筋锻骨。   “我陪你一起。”朗星河跳下马车。可惜他穿的是学院的长袍校服,并不适合体育锻炼。   “不用。”熊有渔摇头,“这是我们白熊族的训练方式。”   说罢,熊有渔继续小跑,向着学院的方向进发,边跑边喊道,“小狼,我们学院大门口碰头啊!”然后便渐渐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之中。   “大家可真努力啊......”这一刻,朗星河突然明白了,什么是青春滚烫,少年无敌。 第29章   “你们被食人魔抓了?他们吃狗?!”   “食人魔长什么样子啊?”   “他们是要煮着吃你们吗?”   朗星河和熊有渔复课的第一天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被同学们团团围住,有关心,也有八卦。   “胡之腾呢?”众人环绕教舍找了一圈, 终究没找到学渣三人组中的小银狐,不禁脸色煞白, 牙齿打颤,“真的被吃了?!”   “没有=。=II”朗星河知道他们被绑架的消息时瞒不住的, 毕竟人民群众的力量, 特别是吃瓜群众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胡之腾受了点伤,在家休养。”朗星河回道。   吃瓜群众又对准熊有渔,“你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身上的肉是被吃了吗?”   “没有、没有。”熊有渔连连摆手, 解释道, “我就是瘦了,更加精壮结实了!”   “哦~”吃瓜群众发出惋惜的叹息。   朗星河:“!!!”不是!你们在惋惜什么啊?惋惜我们三个没被吃掉吗?或者是没被吃掉一部分?   “咳, 我先前就说有食人魔来咱们永昼城了,你还不信。”江普双手抱胸,下巴一样,冲朗星河得意道, “倘若你听我一劝,何必遭此劫难!”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朗星河自知在“情报战”上落了下风,认错干脆利落, 随即又问, “你们哪儿来的消息?大掌司他们都不知道。”   朗星河相信以他哥的能力,不至于走漏风声。结合那些邪修竟然能绕过北斗司的追捕摸进永昼城, 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关联的。   “额。”江普挠头回忆,“我是听街口包子铺的朱老板说的。”   “我早上路过那边买包子, 朱老板让我晚上早些回家,不要在外头逗留,说是有坏蛋人修来了,专抓妖族幼崽吃。”   “我一开始没当回事,毕竟谁小时候没有被这么吓唬过啊”江普耸耸肩——不乖就有人修把你抓走炼丹!曾经人族和妖族的关系并不好,和平也是这几百年来刚有的事情。在妖族传统吓唬小崽子的童谣故事里,反派大多由人修扮演。   “后来我又听说城防卫的巡逻加紧了。”江普翻着眼睛回忆,记忆不算清晰了,“后来我一路走来学院,路上就遇到许多同学了啊,后来不知道谁说起食人魔的事情了。”   朗星河点点头,心道,这消息来源听起来很不靠谱啊,怎么听着都像是道听途说的谣言。不过,朗星河还是在心里记下街口的朱家包子铺,回头告诉他哥,让他哥查查那包子铺背后单纯不单纯。   众人围着“魔口逃生”的朗星河和熊有渔稀罕了一阵,在早课钟声响起后,念念不舍地各自回到了座位上开始温书。   朗星河也掏出课本开始认真看书,虽然课本上的内容让他感到三观经碎,但是已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对劲和不安全,朗星河自然无法心安理得地躺平摆烂了——自己可以不接受不同化,但是必须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解悉知。   认真学习的朗星河余光一瞥看到隔道座位上的熊有渔,立马一个机灵睁大了眼睛——熊大头这个家伙竟然一边蹲马步,一边在翻书!   “嘿嘿。”察觉到朗星河的目光,熊有渔扭头一笑,小声解释道,“这样既能锻炼身体,还治瞌睡,很好的。”   朗星河:“!”夭寿哦,学渣三人组终究一去不复返了。学渣们全都进化成卷王之王了。   “你怎么做到的?!”一下早课,朗星河就趴到了熊有渔的书案上,盯着他的腰腹部看,“不累吗?站得住?好厉害!”   早课时间四刻钟,熊有渔竟然就蹲了四刻钟的马步一动不动!稳如钟座。   看着小伙伴崇拜的星星眼,熊有渔害羞一笑,“其实还好啦,每次在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想一想......嗯,想一想就可以了。”   朗星河:这么唯心主义的?只要想一想就可以突破身体的极限吗?熊有渔这不是体修吧,明明是修心——心有多大,力量就有多大。   熊有渔捂着心口,说道,“阿爸告诉我,只要这里有力量就什么都不怕。”只要想着自己要保护小伙伴们,熊有渔就腿不酸腰不疼,浑身充满干劲儿。   闻言,朗星河点点头,不再多问熊有渔修炼的事情。白熊一族世代如此修炼,必然已经形成了合理合规的训练体系,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就是觉得神奇,也不该插嘴点评干涉。   自修早课结束就是正课了,第一堂课是礼法课。   “今日我们要学习的是入坐之礼......”夫子开始讲课。朗星河一改往日的左耳进右耳出,双手托着下巴,仔细听着夫子的讲课,时而不时还皱皱眉,似乎在深入思考的模样。   礼法课的夫子自然发觉了朗星河的状态,心中不禁想,这小顽童经过生死一劫竟是成长了许多,至少不公然在课堂上睡觉了。   夫子感怀甚慰,讲课的声音也轻快了几分,“礼法,礼仪秩序之法度,坐席亦有主次尊卑之分,尊者上坐,卑者末坐......”   “好了,入坐之礼还有谁有不明白的地方吗?”一堂课接近尾声,夫子例行询问,不等有学生提问,就习惯性准备布置今日的课后作业。   “夫子!学生有不解。”朗星河举手。   “哦。”夫子面上差异,心中欢喜,忙道,“朗同学有何不解之处,尽管提来。”——果真是浪子回头啊!   朗星河站起,疑惑问道,“夫子,我们学的礼仪法度到底是谁制定的?又为什么要制定呢?”   朗星河感觉很违和,这几天他在家也是翻了不少书的,对妖族的历史也算是有所了解。从过去历史来看,妖族曾经是非常自由不羁的种族,天地为铺盖,逍遥云水间,怎么会一步步发展成如今的状态呢?礼法甚是繁琐讲究,就连吃饭怎么端碗,睡觉枕头有多高都有规定,这真的必要吗?   “感觉这些法度和我们妖族并不相匹啊。”   朗星河是非常认真的在思考问题,夫子却痛心疾首:以往这小顽童只是装聋作哑不学习,如今睁眼听课的第一日就要来砸场子,直接从根源上否定了自己的礼法课!   夫子广袖一挥,没好气道,“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纷争辩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人以有礼别于禽兽!”   “不是的,夫子,我不是否定礼法。”朗星河连忙解释,“我是觉得有些礼法规定不是很适合啊。”   “下课了。朗同学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可放课后到夫子院,找老夫探讨!”说着,夫子将课案一卷夹在胳肢窝下面,仰着头,一副生气至极的模样走出了教舍。   “厉害啦!”江普一巴掌啪在朗星河的桌案上,敬佩道,“多日不见,你这气死夫子的功力渐长啊!”   朗星河无语,自己是真的认真听课,一心向学,还深入思考,积极发言了,怎么夫子还生气了呢?   第二堂课是算数课。   “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夫子布置完题目便悠哉入座,笑眯眯地瞧着学生们在底下抓耳挠腮。   夫子屁股尚未落凳,朗星河已经举手回答,“三盏!”   刚刚在礼法课上落下的势必要在算法课上找补回来,让所有人知道,他朗星河今日不同往日了!他是真的要崛起了!   “嗯?”算法夫子狐疑地看向朗星河,“乱猜的?”竟然猜中了啊。   朗星河傲然,“当然不是乱猜的。”   “假设塔顶灯数为埃克斯,第二层数目则是二埃克斯,第三层则是四埃克斯.....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个等比数列的求和。”朗星河滔滔不绝,“七层塔一共一百二十埃克斯,三百八十一除一百二十七,埃克斯为三。”   “塔尖三盏灯!”一口气讲完自己的解题思路,朗星河长舒一口气,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颤抖吧凡人!这种难度的数学题,小爷小学的时候就能秒算啦!   “???”   看着一屋子的震惊眼神,朗星河心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小爷我当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放课后来夫子院,我们好好聊一聊。”算术夫子面色凝重,挥挥手示意朗星河坐下,然后冲底下学生们道,“将刚刚听到的都忘记,现在我们来听听这题的剖析解题。”   朗星河:“???”就这样了?难道不该伯乐发现千里马一般欣喜若狂吗?   还有,自己明明改邪归正,一心向学,为什么复课的第一天就接连被两个老师约谈?!   上午的课程结束,在饭堂用完午膳,朗星河和熊有渔往教导司去找掌司销假。   “今日上课还好?”大掌司苏玉安的目光在两个学生身上打量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朗星河身上,确准这孩子并未被阴邪上身,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刚刚算数课黄夫子慌慌张张来找自己,说是怀疑朗星河同学被阴邪上身的着急模样,心道,这小子大约又有了什么调皮捣蛋的新手段,把夫子都给唬住了。   朗星河张张嘴,想说夫子们似乎对自己有成见。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哼!他才不要做告状精,自己一定要用实力让所有人震惊! 第30章   复课第一日就在朗星河积极发言、踊跃表现, 夫子们如临大敌、暗自提防中度过了。   “唉,还是严夫子你理解我。”放课后,朗星河去上一对一的音律课, 忍不住向严夫子抱怨自己今日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哈哈。”严夫子捋着山羊胡子出声大笑,“此乃人之常情嘛, 朗同学你换位想想。”   朗星河拧眉一想,倘若自己有个对头哪天突然对自己热情似火, 自己肯定不会觉得对头是突然幡然悔悟想要重新做人了, 绝对是在暗中憋大招准备给自己致命一击呢!   “夫子,我明白了。”理解了夫子们对自己的堤防,朗星河心里好受了些, 哼唧两下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说得好!”严夫子拍掌相和, 如今他对朗星河的滤镜有八米厚,鼓励道,“朗同学再接再厉,老夫相信大家一定会看到你的改变和努力的。”   “嗯!”朗星河重重点头, 目光不经意飘向窗外。   白日渐长,放课后天空依旧一片明亮,窗外,蓬勃浓绿的树冠下, 身着学子袍的小少年站立如松, 一动不动,宛若一座雕像。   正是熊有渔。   如今胡之腾还没有复学, 针对他的晚间训导自然也就取消了——熊有渔作为“胁从犯”,且认错认罚态度良好, 被大掌司“刑满释放”了。   不用去教导司,熊有渔便跟着朗星河来了夫子院。朗星河在屋里学习音律,熊有渔就在院子里立桩,锻炼自己的力量和耐力。   严夫子顺着朗星河的目光看去,捋捋胡子笑道,“今日我们便听一支入阵曲吧。”   说着,严夫子目露怅惘,然仅仅是一瞬,继续道,“这曲子本该由琵琶、鼓、瓯合奏,但如今只剩我一人了。”   “不过也无妨。”严夫子令小童取来乐器,自己抱琵琶而坐,将一只击鼓立在朗星河面前。   朗星河拿着鼓锤手足无措,他就学过几年钢琴,打鼓是真不会。而且什么入阵曲,自己从未听过啊。   “放轻松。”严夫子笑眯眯地拍了一下鼓面,“随心而动即可。”   严夫子以掌击鼓,鼓声由远及近,由疏而密,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给人一种黑云压城的紧迫感和窒息感。下一刻,鼓声止,琵琶起,严夫子一个眼神,示意朗星河鼓声接上。   朗星河还沉浸在夫子气势恢宏的击鼓声中,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沙场点兵,残阳如血,狼烟起,风云涌,将军轻骑长刀舞,万鼓泪殷地,千旗火生风。   鲜血、杀戮,对敌人的痛恨,对胜利的喜悦。鼓声震天,伴随着似有似无的琵琶丝弦,豪情壮志中透着丝丝悲凉,若将军暮年,宝刀蒙尘。   一曲终了,朗星河大汗淋漓,握着鼓锤的掌心全是湿汗,心脏砰砰跳跃如沙场军鼓。   时间过去良久,严夫子拍掌赞叹,“不错,真不错。”   朗星河如梦初醒,擦擦脑门上的汗珠,难得害羞,“我就是乱来的。”   “不不不。”严夫子摇摇头,“情感的倾泻胜于演奏的技巧。”   “之前没有学过乐器?”严夫子有些吃惊,朗星河于音律上的天赋再度超出了他的预料,本以为这孩子今日能够踩准节拍就不错了,谁知他不仅找准节拍,后来竟然能以鼓声引领自己的琵琶走向另一个曲调情境。   “呃....”朗星河大拇指和食指一掐,比划道,“就学了一丢丢。”   上辈子是学过钢琴的,但就学了几年,连考级都没考,就因为学业负担加重,被他妈给取消了钢琴兴趣班。朗星河也就勉强能照着谱子弹奏几首曲子,着实算不上天赋超绝。   “很不错,很不错。”严夫子非常满意,内心准备将正式收徒提上日程。   “可以有什么喜欢的乐器?”   朗星河想到阿妈的建议,脱口而出,“木鱼?”   严夫子:???   “嗯....倒也可以,大道至简。”严夫子自动为“爱徒”找补,“来即来,去即去,半世浮生,镜花水月。”   “也好,明日我便给你准备一个合适的木鱼。”   朗星河:“.......”这也行?   好吧,木鱼也不错,就当是积功德了。   课后兴趣班结束,在严夫子慈爱的目光中,朗星河一头雾水的放学了。   走到院子,就见小伙伴眼神闪闪地盯着自己,宛若一座望夫石,终于盼到了夫朗归来。   “等久了吧。”朗星河快步上前,随即发现熊有渔满头大汗。   “怎么了?”   “小狼,你好厉害!”熊有渔发动星星眼,“刚刚是小狼在击鼓吗?”   不等朗星河回答,熊有渔继续开心道,“原本我是打不完一整套拳法的,可是刚刚乐声一起,我就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然后竟然不知不觉完成了一整套拳法!”   朗星河:?难道自己是辅助系的,乐声能够给队友叠加buff?   “要不要换身衣裳?”朗星河见熊有渔满头大汗,衣服定然也被汗水浸湿了。   熊有渔摇摇头,“没事儿,风吹吹就干了。”体修主打的就是个糙汉子过日子。   如此,朗星河也不再劝,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时间,“那我送先送你回家吧。”   熊有渔是跑步来上学的,这会儿虽然天光还亮,但是等到熊有渔跑回家,肯定已经天黑了,那不安全。   “啊?回家?”熊有渔面露失望。   朗星河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不舍得回家,还没玩儿够呢。   “南街上新开了一间茶楼,虽说是个吃茶听曲的地方,但是据说点心也很不错。”朗星河胳膊搭在熊有渔肩膀上揽着小伙伴往外头走。   “我们吃完点心,再打包一份带给胡子疼。”朗星河讲课余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要是时间太晚了,我们可以住在胡府.....”说着,朗星河一顿,“嗯,要是胡府不方便,我就住你家去。”   朗星河每说一个字,熊有渔的眼睛就亮上一分,开心地几乎要蹦起来,“太好了!”   南街新开的茶楼名为水云间,名字带着仙气,室内装潢也带着仙气,一脚踏进大门感觉自己是进了天宫,仙雾缥缈,灵树参差。迎宾的侍女、店小二也都是一副仙气飘飘的打扮,轻纱薄衣如天边彩云。   朗星河心想,论会玩儿会享受,还是人族最顶尖。这水云间的东家就是南国的人族,南街上几家比较有特色且红火的铺子都是人族东家。   “这....这是天上的仙雾吗?”站在喷涌而出的雾气前,熊有渔挪不动步子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水雾。   “正是。”店小二殷勤上前解释。   朗星河这一行人,两少年虽然看着不起眼,穿着不算富贵,可二人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小厮护卫,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们出生不凡,定有来历。   “哈?”朗星河翻了个大白眼,心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这玩意儿要是仙雾,他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朗星河不屑的表情太明显,店小二连忙保证,“真的是仙雾!这池水下吞云吐雾之物,乃是我们东家花天价从一位炼器师手中买到的仙器。”   在店小二看来,仙器喷吐出的云雾自然就是仙雾了。逻辑没毛病。   朗星河也不欲争辩,总不能说干冰也能有这种效果吧,根本不是什么仙器。而且自己又搞不出干冰来证明自己的话。   “这地方真好玩,等小胡好了,我们再一起来!”熊有渔张望着周遭的一切,觉着处处新奇。   然而这份新奇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到茶水点心上桌,熊有渔草草吃了两口就坐不住了。   “要不我们打包带走,去找小胡一起吃吧。”遍插茱萸少一人,少了一个小伙伴,再美的景致、再好吃的点心,都失去了吸引力。   “行啊。”朗星河没意见。经历过严夫子的音乐洗礼,茶楼里的丝竹管弦呕哑之声只觉难以入耳。   将菜单上的茶水点心全点了一遍,吩咐店小二打包带走,朗星河和熊有渔便抬步要走。   “二位小少爷不再多留会儿?可是招待不周?”见二人来了没多会儿就要走,茶楼掌柜赶紧迎了出来。   朗星河点头,“嗯,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掌柜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挽留道,“稍晚些有歌舞表演,俱是南国来的小女娘,身娇体软,妩媚天成。”   “哈?”朗星河面露嫌弃,心道,你们的吹啦弹奏就这水平,能有什么高水准的舞蹈表演?真当他们是没见过世面的狗子啊?   “今日的消费给二位小少爷打个六折如何。”掌柜极力挽留。他已经打听出来,这两个少年一个是朗家少爷,一个城防卫熊家的少爷,俱是纨绔子弟大客户。   “六折?!”朗星河终于来了点精神,“真?”   “绝对!”掌柜笑开了花,心道,一个大客户这不就来了么。只要他们今晚留下,日后自然日日魂牵梦绕想要来。   朗星河也开心了,“将我们刚刚点的菜品,通通再来三份。一份送去东街朗府,一份送去西街胡家,一份送去城防卫。”   末了,朗星河不放心问掌柜,“你们家有外送服务的?”   掌柜笑容僵硬,点头,“有的...有的....”这发展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   闻言,朗星河脸上的笑容终于真诚了几分,不吝夸赞道,“你们家的曲子虽然水准差了一些,但是点心还是不错的,特别那个冰雪冷云子,很不错的!”   掌柜彻底垮了脸,只得道,“谢小少爷称赞,日后还请多多光临。”   朗星河点头,“嗯,等到盛夏到来,更适合吃冷元子,到时候我必打发小厮天天来点外卖。”   说罢,朗星河和熊有渔并肩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点评这家的点心。   熊有渔:“那个冷元子吃了好舒服,冰凉凉、软乎乎,还蜜甜的。小胡肯定也喜欢。”   朗星河:“我也这么觉得。”   熊有渔:“但是我觉得远没有小狼你做的百果花香冰沙茶滋味绝妙。”   朗星河:“那是自然!”   熊有渔:“曲子听着就想打瞌睡,完全比不上小狼你的击鼓。”   朗星河:“我可是专业的!”   掌柜的一路相送,听着两小爷的对话,暗道自己失策了!——妖族和人族的年纪算法不同,在人族,十二三岁的少年就是半大的小子该通人事了,可是对妖族而言,十二三岁那还是刚断奶的小崽呢!   目标客户判断错误了!掌柜扼腕叹息,今日亏大了! 第31章   “你们怎么来啦!不是复课上学了吗?!”见到两小伙伴联袂而来, 胡之腾惊喜连连。   朗星河丢了个大白眼给胡之腾,“上学了就不能放学吗?”尔后沉声道,“胡同学, 我今日是来给你补课的,还给你带了作业。”   “啊?”胡之腾愣住, 还以为小伙伴来找自己玩耍的呢。   脑子卡顿两秒,胡之腾反应过来, 跳脚道, “朗星河你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还补课,就你的水平, 不是误人子弟吗?”   朗星河针锋相对, 大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爷我现在可不同往日了。学霸!学霸懂吗?”   “嗤。”胡之腾白眼儿翻上天, 鼻子里喷出一股恶气。   熊有渔连忙上前作证,“真的,是真的,今天的算术课, 夫子才出了题目,我还没听明白呢,小狼就算出答案了,超级厉害的!”   朗星河下巴一扬, 表示自己真的超厉害。   “真?”胡之腾将信将疑, 狐疑地打量着小伙伴。心道,前几日小狼才说自己在认真温书学习, 没想到是来真的啊。   朗星河双手叉腰,小下巴扬上天, “哼哼,颤抖吧凡人!小爷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厉害厉害!”胡之腾鼓掌相和。   然而,掌声才响了两声,胡之腾顿住,僵硬地扭头看向朗星河,迟疑道,“所以....真的....是来给我补课的?”还有作业!!!掀桌!还是不是好伙伴了?   “哈哈哈哈。”见胡之腾被唬住,朗星河和熊有渔捧腹大笑。   “你是傻了啊!没看见这么大的食盒啊!”朗星河将巨大的食盒放到小圆桌上。   打开食盒,将小碟子小碗一一拿出摆好,“喏,南街新开的店,味道还不错。”说着,朗星河将冰雪小元子往胡之腾跟前推了推,“冰凉凉的,你尝尝。”   “哇塞!”胡之腾两眼放光,美食当前,刚刚被小伙伴忽悠的“仇恨”全都抛到脑后了。   “新开的点心铺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些日子在家休养,胡家大哥化身二十四孝好哥哥,不仅让家里的厨子变着法子做饭,还时不时让外头送点心小食过来。   熊有渔道,“是个茶楼,里头可漂亮啦,云里雾里的,等小胡你恢复了,我们再一起去。”   “行啊。那茶楼叫什么名字。”胡之腾一边吃着小元子,一边问道。   “水云间。”   “噗!”胡之腾口里的糖水一口喷出,“咳咳咳。”呛着了。   “你慢点吃!”朗星河给胡之腾拍背顺气,没好气道,“你可别当历史上第一个被小元子呛死的炼丹师,也算是名留千史了。”   “你们去了那个水云间?”胡之腾被呛得满脸通红,眼睛瞪得通圆,全是震惊。   “有什么问题?”朗星河心道,那个水云间莫不是有什么问题?间谍组织?   如此一来,掌柜的异常热情就可以解释了,这是要用糖衣炮弹腐蚀他们啊!   “花楼知道吗?”胡家是做生意的,南北街上的商铺更是一半都是胡家的,胡之腾的见识要比一般小崽子宽广些,更加“知识渊博”。   熊有渔挠头,“卖花的地方?”   胡之腾咽住,“差不多吧,不过卖的是另外一种花。”   胡之腾感觉太肮脏了,说出来污了小伙伴纯洁的耳朵,拧着眉暴躁道,“反正那家店不好,以后别去了!”   熊有渔听得一头雾水,朗星河却是听明白了,原来,茶楼不是真茶楼,听曲儿也不是真听曲儿,关键在倒茶的人和唱曲儿的人啊!   “为什么啊?是黑店?”熊有渔迷糊,随即想起那家店的花费,肯定道,“那家店肯定是家黑店!不然点心茶水怎么贵得那么离谱!也不是什么仙草灵果做的。”   朗星河心道,因为人家不是真的买茶水点心的啊.....没想到自己竟然误入花楼,还被当做大客户极力挽留了。啧,纨绔子弟的历经又增加了一条呢。   “完了。”朗星河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嗯?”胡之腾和熊有渔齐齐看向朗星河。   朗星河面色凝重,“我点了三份水云间的外卖,一份送到我家,一份送到熊家,还有一份送给了胡大哥。”   “!!!”胡之腾大惊失色。   “???”熊有渔一头雾水。   “完蛋了!我哥会打死我的!”胡之腾丢下手里的调羹,满屋子乱窜,嘴里嘀咕着,“怎么办,怎么办,躲哪里好呢?”   朗星河也木了,自己才十二岁唉,就去逛花楼了,不仅逛了,还点了外卖送回家。想象一下爹妈签收到外卖时的脸色,啊,大概会被不孝子的孝心感动到哭吧。   朗星河捂脸,“怎么办?今天肯定不能回家了。”   熊有渔左看看右看看,满脸懵逼,发生了什么?小伙伴们这是怎么了?   不等三人想出个锦囊妙计,一声爆呵从屋外传来。   “胡之腾!我这几天给你好脸色了,你是要上房揭瓦了吧!”暴怒者,胡家大哥,胡之华。   “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开,胡之腾抱头鼠窜。   “大哥!你听我解释。”始作俑者朗星河上前拦住怒气冲天的胡家大哥。   “都是我的错!我是误入的啊,更不关胡之腾的事情。”朗星河的优点之一,不怕事儿,有事儿他真上。   “起开!”胡之华此时全不顾风度了,一手拎起朗星河的后领丢到一旁,“你的情况,我自会休书一份送给月华公子!”这是结成正义兄长联盟了。   “哥!哥!”胡之腾嗖嗖几下爬到了拔步床的床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哥,讨饶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快下来!”胡之华伸手去接,“摔着怎么办!”胡之腾的屋子里的这架拔步床极大极奢华,雕花描漆不提,足有三米高。   “哥你保证不揍我,我就下来。”胡之腾趴在床顶上讨价还价。   “不揍。”胡家大哥应下。   胡之腾却没有动,他哥答应得太利索了,他觉得有诈,便指着熊有渔道,“哥,你不信我,总该相信大头吧,你问他来龙去脉,就知道我是清白的了。”   矮子里选将军,虽然同为学渣,但是熊有渔明显比其他两个崽子有公信力。   胡之华看向熊有渔。   熊有渔一个哆嗦,他脑子还迷糊着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胡大哥怎么生气了,两人小伙伴又怎么这么慌张?   “啊?”熊有渔嘴巴张张不知从何说起。   胡之华问:“怎么会去水云间的?”   熊有渔看向朗星河。   胡之华扭头向朗星河发射死亡视线,让朗星河闭嘴,不许串词通气。   朗星河没明白,连忙解释道,“我就听说南街新开了一家茶楼,说点心不错,就去尝一尝!”   “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啊!”自己好冤枉!   “倘若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能点外卖送回家?那不是老寿星吃**——嫌命长么!”   朗星河的解释还算合情合理,胡之华听了脸色好转了些。   “就去吃点心了?”胡之华看向熊有渔再问。   熊有渔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就喝茶吃点心了。那儿还有吹拉弹唱的,但是我觉得没有小狼击鼓好听。”   听到还有吹拉弹唱的,胡之华的脸色黑了一分。   “就这些了?没有了?”胡之华确认问道。   “没有了。”熊有渔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哦哦,说是晚间还有小女娘跳舞,不过我们没留着。”   这下子,胡之华彻底面如锅底了,但他也知道三小子是无辜的,他们并不是堕落地去寻花问柳了。   “以后不可以再去了,知道吗?!”胡之华强调,“绝对不可以去!”   “嗯嗯!”朗星河连连点头。   老实孩子熊有渔却犹豫了,“为什么啊?”那家茶楼其实还挺有趣的,景致也好,他还想带胡之腾一起去玩耍呢,为什么大家都说不能去了呢?   见熊有渔的迷糊模样,胡之华知晓这孩子是不明白这里头的事情,紧绷的面皮不禁松弛了些,声音放缓,柔声道,“那家店有些问题,里头有吸人精气的邪修。”   一听和邪修有关,熊有渔立马不迷糊了,拍着胸口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去了,又道,“我要回去把这事儿禀告阿爹!”熊阿爹统领城防卫,维护永昼城秩序安全,城里潜伏了邪修,那可是大隐患!   胡之华:......老实孩子也有老实孩子的不好,太实诚了。   “咳。”胡之华干咳一声,道,“这件事我会转告熊城尉,你们小孩子就不要管了。”说罢,他又板着脸看向朗星河,“这件事情我会如实状告令尊、令兄,看你还敢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   “哦。”朗星河老实点头。他倒不怕被告状,反正阿爹阿妈和大哥肯定会相信自己的,就是有点社死尴尬罢了。   “那个.....胡大哥.....”朗星河眨巴着狗狗眼,小心翼翼地看向胡之华,“我今晚能不回家吗?借宿一晚呗!”水云间的外卖肯定已经送到了朗府,他可不想回去面对这社死的场面。   胡之华拧眉,正思索着要如何拒绝,忽然一小厮急匆匆来禀。   “东街朗府来人了。”   不等朗星河反应过来,又听小厮继续道,“朗从事亲自来的。”   朗从事?那谁?朗星河脑子里打了个问号,没听过这号人啊。   有客来访,胡之华不与三个小崽子纠缠,抬脚往外走,一脚跨出门槛却发现朗星河没有跟上,扭头看向一动不动的朗星河,挑眉问道,“令尊来了,你不随我去前厅?”   朗星河:???令尊?我爹? 第32章   朗星河原打算在胡家躲上一晚, 谁知自家阿爹竟然亲自来接自己回家。   “阿爹,你在外行走的名号是朗从事?”朗星河好奇。   朗老爷:.......这是什么黑话?   “从事是我的职位。”   “!”朗星河吃惊,“阿爹你还有职位的?”果然是尸位素餐啊!   “老夫今日去点昴上班了!”朗老爷没好气道。   朗星河挠头, “没去钓鱼?”   “春日不捕鱼。”春季是鱼儿产卵繁育的季节,就算是钓鱼重度爱好者也知道春季不该捕鱼的。   闻言朗星河点点头, 心道,他爹原来还是个环保主义者呢, 这思想真先进。   “别给我瞎扯有的没的。”朗老爷忽然脸色一板, 痛心疾首道,“你小子害惨老爹我了!”   “哈?”朗星河茫然,“我干什么了?”   朗老爷咬牙, “你干得好事!”   朗星河摇头, “我没干什么好事啊。”虽然自己现在奋发上进好好学习了,但是还没有觉悟到日行一善的地步。   “水云间!”朗老爷也不兜圈子了, “你小子去水云间了吗?还让他们往家里送东西了?!”   朗星河一听,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连忙解释,“误会, 全是误会!”   朗老爷冷哼一声,“是不是误会,你回家和你阿妈解释吧!要是解释不通,老夫就是跳进东极海都洗不清了!”   “百年夫妻, 难道往日恩爱都是虚妄?彼此之间竟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朗老爷悲痛欲绝。   朗星河拧眉, “阿爹,你这唱大戏呢?”   “臭小子!”朗老爷手指一曲给朗星河一击毛栗子重击, “你阿妈以为我去那什么地方鬼混,要和离, 要将我赶出家门呢!”   “哈?”朗星河傻了。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点个外卖,竟然要造成如此人间惨剧,要把自己家给搅和没了。妖族虽然也有男女大妨,但是绝没有男尊女卑一说,夫妻双方自由平等,日子过不下去了,谁都能踹了谁。   “那....”朗星河迟疑,“阿妈有没有说,和离后,我和妹妹跟着谁过啊?”   “嗬!”朗老爷倒吸一口凉气,好悬没有被气死。   朗星河苦着脸,“都说宁可跟着要饭的娘,也不要跟着当官的爹啊.....”   “臭小子!臭小子!”朗老爷揪住朗星河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两巴掌,“呸呸呸瞎说什么晦气话,你阿妈才不会赶我走!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伉俪情深!”   朗星河:“哦。”   朗老爷:!这小子绝对在故意气自己,可是自己有没有证据!   不多时,马车抵达朗府,朗老爷揪着朗星河下车,宛若苦主提着小贼去向青天大老爷告状。   “夫人,都是这小子干得好事!”朗老爷将小儿子提溜到朗夫人跟前。   “呵。”朗夫人冷哼一声,飞了一个眼刀,“我儿是什么品性,我能不知道。莫要将脏水往我儿身上泼。”   “我原以为你只是痴迷钓鱼不归家,这倒也罢。”朗夫人红了眼眶,很是伤心,“如今不钓鱼了,也不归家,反倒去那污糟地界!”   “看来真是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了!”朗夫人捂脸,似是落泪。   朗星河一下子慌了,自己这是惹大祸了啊!   “阿妈,真不关阿爹的事情!阿爹是无辜的!”朗星河扑到朗夫人跟前,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我就是去吃点心,那掌柜的又说给打六折,我就又买了三份,一家送了一份。”朗星河暗自后悔,心道,以后自己绝不往那个什么水云间再走一步了,险些造成家庭惨剧!   “真?”朗夫人美目流转,“你们父子二人可别合起伙来蒙骗我!”   “真!比珍珠还真!”朗星河急急道,“再说,我和阿妈才是一伙儿的!”   朗老爷:.......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海边,钓鱼才是我人生的归宿......   “那就好。”朗夫人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展颜道,“还是我儿孝顺,在外吃了好东西还知道往家里送,不像某些人。”说罢,瞧着朗老爷冷哼一声。   朗老爷颤颤巍巍道,“夫人啊,那是因为咱府里的财政大权都在您手里呢。”自己从账上支出的每一块灵石,花到了什么地方,夫人比自己还清楚。   朗星河则是心虚一秒:自己是因为打六折,有便宜不占是傻瓜,才会给家里也送上一份的。   “咳咳。”朗星河干咳两声,吸引爹妈的注意力,拍着心口,先是自我批评,“今天的这个事情都是我不对,我不够谨慎小心,没有调查一下就去那种地方。以后绝对不会了。”   “然而阿爹阿妈也有不对!”   朗夫人&朗老爷:???胆儿肥了啊,竟然批评教育起爹妈来了。   两人俱没有说话,只笑眯眯看着小儿子,看他还有什么话术。   “你们之间缺乏信任和沟通,这是很可怕、很危险的!”朗星河拧着眉头,煞有其事道,“其次,阿妈你也不够自信,家里有你这样仙女一样的夫人,我爹怎么可能在外头胡来么。”朗星河企图明贬暗褒。   “呵。”朗夫人冷笑一声,“我可比不上他鱼塘里的鱼。”   “没有没有。”朗老爷冷汗连连,急忙否定。眼睛像是抽筋儿一样冲夫人直眨眼:夫人唉,我们说好就是演戏啊,别来真的啊。   朗夫人白眼儿一翻:咋滴?自己说的那一句话没有理了?   朗家夫妻二人自然知道那水云间的外送是谁点的,也知道儿子还小根本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去水云间很可是误入。   只是小儿子自打绑架事件后就消沉了许多,于是就有了今日的这场家庭伦理大戏,为的就是给朗星河打打岔,分散一下注意力,别钻了牛角尖。   他们这也算是彩衣娱亲了吧......   朗星河不知道父母见的眉眼官司,只看风头不对,连忙和稀泥道,“总之,都是一场误会,今天的这事儿就算翻篇了!都是误会,谁都不要再提了啊!”   “啊,我肚子饿了,今天晚上吃什么啊?”朗星河捂着肚子大喊。   这下,朗家夫妻二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唤人摆弄桌椅,摆碗布筷。   “唉,你见天只吃些菜叶子,肯定饿得快的。”朗夫人嘀咕着,可是摆上桌的菜品却不见一个荤腥。   朗星河道,“米饭面条也抗饿呢,我今天这么饿是有原因的。”   说罢,朗星河将自己和严夫子合奏入阵曲的事情讲出来,讲得那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力求让爹妈忘记今日的乌龙事件。   “我儿厉害!”朗夫人面上全是自豪,“我就说,严夫子不一般,是个有本事的,一眼看中了小星你的天赋异禀。”   “嗯嗯!”朗星河点头,实则心里发虚,他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可阿妈都这么激动自豪了,自己自然不能拂了她的兴致。特别今天还搞出了这么件让阿妈伤心的事情,自己合该乖巧些。   “多吃点。”朗老爷给朗星河夹菜,“打鼓可是个体力活儿,不容易的。”   一顿晚膳吃的和和美美,家庭大战的风波似乎过去了。朗星河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可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啊。   晚餐后,朗星河怀里抱着狗小妹玩耍,一边将阿爹引到一边,要来一场男人间的谈话。   “虽说,子不言父之过,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朗星河一脸正色。   朗老爷:???这戏是没玩没了啦?   “嗯,你说。”倒要看看你小子有什么花言巧语。   朗星河道,“我觉得阿爹你对阿妈不够关心。”   “怎么会!”朗老爷声音拔高,“你爹我可是出了名的好丈夫!”不藏私房,不置外室。   “除了钓鱼,就没什么不良嗜好了!”朗老爷觉得自己真冤枉。   “而且家里的铺子、钱财都给你阿妈啦,你阿妈可是家里的老大!”朗老爷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还有优秀的好丈夫了。   “就这?”朗星河挑眉,反问,“难道我阿妈缺钱?离了你,我阿妈就没钱了?”   “你小子说什么话呢?”朗老爷不高兴,“我和你妈好着呢,她才不会离开我。”   朗星河无奈摇头,看着嘴硬的阿爹宛若看一个病入膏肓而不自知的病人。   “可是你经常钓鱼不归家,家里的事情也不管。”朗星河先前就想说了,可父母的事情自己似乎不好多说,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外来户。今日恰逢其会,将不咋好说的话一股脑全说了。   朗老爷不解,“家里能有什么事情啊?不是有丫鬟婆子小厮么。”   朗星河:.......果然,人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狗也不能。   “阿妈很忙的。”朗星河扒着指头列数,“寻店,看账册。要懂生意经,要会算账册,还要会管理,太和善了,掌柜的会欺上瞒下,做假账。太严厉了,不免被戴上个苛责下人的坏名声。”   “照料家里。家里虽然有厨子,可每日的菜单都要先给阿妈过目修改才定下。家里有织娘裁缝,可是用什么布料,裁什么样式也要阿妈定夺。家里是有管家、有丫鬟婆子,可是,她们只是执行人,她们不对我们这个家负责的,所有人都指望着阿妈。”   “而且,妹妹总是睡不好,还夜惊,除了阿妈,她谁都不要。”说着说着,朗星河声音越来越低,他原想指责阿爹,可越发觉得自己也不对。阿妈很辛苦,自己还不乖,总让阿妈操心。   “这.....”朗老爷愣住了,“我....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他从未想过,妻子竟然承担着这样的重担。   虽说每件事情看起来都很小很容易,可是一件小事、两件小事、十件小事,许许多多的小事汇聚起来就成了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朗星河叹气,“阿妈今天之所以会这么生气,肯定是没有安全感吧。”倘若夫妻之间信任笃定,今日之事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误会嘛。   “竟是如此吗?”朗老爷喃喃低语。他已经被说服了,全然忘记今日的家庭大战就是他和夫人自导自演、全全策划的了。   朗星河见阿爹面露悔色,心知自己今日这通掏心窝子的话没有白说。   “阿爹,你好好想想吧。”拍拍沉思中的阿爹,朗星河抱着狗小妹一步三叹地走了,留下空间给他爹好好反思自己。   唉,这个家真离不开自己! 第33章   “阿妈, 我上学了,不用送我。”朗星河挥手告别,让阿妈停步不送。   “送送, 送你上车。”朗夫人瞧着小儿子的眼神像是一汪暖融融的春水,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朗星河挠头, 小声试探问道,“阿妈, 家里是有什么事了吗?”总觉得家里最近气氛怪怪的, 可有具体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头。   “能有什么事儿?”朗夫人不在意地摆摆手,“最近都是你阿爹去巡店,我轻松了许多, 就连脸色都白皙红润了呢。”   先前朗星河和朗老爷之间男子汉的谈话的确起到了作用, 朗老爷痛定思痛,觉得自己是实在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于是主动分担了一部分的家庭琐事。   夫妻两人一时间蜜里调油,看向彼此的眼神都能拉丝了——这就是朗星河觉得家庭氛围有点怪怪的原因。=。=II   “阿妈,我走了,你快回去吧。”朗星河从马车窗里探出头, 发现他阿妈竟然还站在大门外目送自己。   “一路平安!”朗夫人挥手遥送。   坐回马车的朗星河摸摸下巴疑惑,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呢?阿妈最近对自己简直母爱泛滥唉?为什么啊?难道是受害人家属PTSD应激障碍?   朗星河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思绪很快被一道欢快的声音打断。   “小狼!小狼!”   掀开门帘一看,竟然是穿着短打薄衫的熊有渔朝着自己跑来。   立夏过后, 白日渐长, 天亮的也更早了,熊有渔的早练时间也提早了。   原先一人跑步, 一人坐车,大约在学院门口不远处相遇。如今熊有渔起得更早了, 跑得也更快了,他从家中出发,先抵达学院,但不停留,越过学院继续向东跑,然后和朗家的马车相遇。   “你要不要上来喝口水,歇歇啊!”朗星河坐在车架上,两腿悬空摇摇晃晃,看着跟在车旁小跑的熊有渔,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上辈子总看到有些人骑着车子遛狗。   “!”朗星河甩甩头,将脑子里的不良画面清空出去——这是自己的小伙伴!才不是遛狗!要溜也是溜熊。   朗星河侧头看着满头大汗的小伙伴,心中有一丢丢心虚,于是跳下马车和熊有渔一起跑——上辈子看到人家骑车遛狗,总觉得狗狗有点可怜......   “小狼,你可以?”熊有渔放慢脚步,担心朗星河吃重。   朗星河摇头,“我可是狗子呢!”哪有狗子会跑步累的?!说罢,似是为了证明自己,跑步的步子又迈大了两分。   跑了一段路,朗星河开始喘粗气。   又跑了一会儿,朗星河满脸通红。   继续再跑,朗星河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对不起!我给狗族丢脸了!朗星河内心泪流满面,心道,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品种的狗子,可能战斗力还比不上泰迪TAT.....   “小狼,我有点跑不动了。”熊有渔喘了两口粗气,非常之刻意。   “我们慢慢走会儿吧。”熊有渔脚步渐缓。   朗星河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跨着腰挪步子,“唉,我也要开始锻炼身体了,体质不行啊。”   熊有渔点头,“嗯,身体越用越灵活。”熊有渔对此受益匪浅,以前他是个身体沉重的小胖子,如今只不过才坚持锻炼了不到两个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盈灵动起来了,那种能够掌控自己身体每一个部位的感觉,令人着迷不可自拔。   “按道理不应该啊。”朗星河歇了两口气,脑子也灵活起来了,挠头道,“我们先是兽,再是人,我的本体是狗,我不应该这么脆皮的啊。”就刚刚那么点运动量,自己竟然就气喘吁吁了,着实不应该。   想着想着,朗星河灵光一闪,“或许我们应该用原型来奔跑!”   “很有道理!”熊有渔道,“实际上,我们白熊族在战斗的时候都是用熊型战斗呢!”   成年的大白熊拥有粗壮的四肢、厚实的爪子、尖锐的獠牙,这些都是他们的攻击武器,除此之外,顺滑的毛发、厚厚的脂肪就是他们天然的铠甲。   “不过....”熊有渔挠挠头,“感觉用熊型跑步上学有点怪怪的。”如今除了没有化形的幼崽,大家都用人形生活着,倘若不是脑袋上的毛耳朵,永昼城和人类的城池看不出什么区别。   “就是这个一点!”朗星河眼睛一亮,右拳砸左掌,激动道,“先前上礼法课和史论课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   先前朗星河曾经提问礼法课的夫子,如今他们妖族所行之礼法教义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结果被夫子当做是调皮捣蛋教训了一顿,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此时朗星河豁然开朗,总算发现不对劲儿在何处了。他们是妖、是兽,为什么要用人族的礼法来约束自己呢?他们应该是自由的、野性的、无拘无束的!   “这是阴谋!”朗星河言之凿凿。   “哈?”熊有渔一头雾水,完全没懂小伙伴的意思。   朗星河解释,“大头,你想,我们明明是妖族,干嘛按着人类的样子去生活?明明我们的兽型更加凶猛啊!”   “有道理!”熊有渔已经被说服了。   朗星河握拳,“我要发起一场复兴运动!”朗星河心潮澎湃。   “我支持!”熊有渔永远是捧场王。   “就从今天开始吧。”朗星河心里有了打算。   “我们今天就用兽型去上学吧!”朗星河想象了一下一屋子毛茸茸的场景,感觉有趣极了。   “啊?”熊有渔愣住,犹豫了两秒难为道,“那书包怎么办?”人型的时候书包可以挎着、背着,兽型咋整。   朗星河挠挠下巴,思索道,“看来人形也不是全无优势啊。”至少兽型没法握笔写字,上厕所也没办法擦屁股!   “那我们先用人形去上学,然后再变成兽型。”朗星河打定主意。   “好!”熊有渔同样跃跃欲试,只是想象一下变成毛茸茸和小伙伴滚成一团的场景,就觉得开心得要飘起来啦。   二人一路小跑到学院门口,此时正值上学高峰期,学生们像一条条小鱼,一个挨着一个涌进了学院大门。   哦,忘了说,因着绑架事件,三个人被免了早间义务劳作,终于不用去喂猪了。   “江普!”朗星河在人群中看到同班同学,立马挤了过去。   “我有一个活动,不知道你想不想参加。”朗星河觉得复兴运动要有影响里,那么声势必须浩大,参与者越多越好。   末了,朗星河又加了句,“一般人我可不会让他加入。”   “嗯?”江普眼睛一亮,头顶上的三角猫耳抖擞起立,低声问道,“怎么说?怎么干!”   然后朗星河就将一路上的想法告诉江普,“复兴运动关乎我们妖族的未来命运!”   “呃.....”江普看着朗星河,神色一言难尽。   朗星河觉得他定然是被自己的思想给震撼到了,继续游说道,“那什么,你要是有信得过的人,也可以拉过来一起参加。”革命先锋自然是多多益善。   “哦,好的吧。”江普点点头,随即迅速跑开。   朗星河心道,江普这肯定是摇人去了,作为无邪书院吃瓜群众中的中流砥柱,江普其实人脉很广的,这也是朗星河看中他,拉他入伙的原因。   “唉,可惜小胡不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学渣三人组缺了一个人。   朗星河和熊有渔商议,“要不我们等等,等胡子疼复课了,我们再搞?”复兴运动、革命起义什么的,非一日之功,晚上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什么的。   熊有渔欣然同意,“那就太好啦!”   两人肩并着肩走进教舍,朗星河走到江普桌前,刚想通知他“情况有变,活动推迟”的消息,却见江普垂着脑袋,根本不正眼瞧朗星河。   “嗯?怎么了?”朗星河疑惑。   江普头顶的三角猫耳耷拉着,扭着身子背对着朗星河,大声喊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朗星河,我都是为了你好!”   “啥?”朗星河懵逼。   不等朗星河问出个所以然来,就听有人大声喊道,“朗星河,大掌司找你!”   “大掌司找我什么事儿啊?”去教导司的路上,朗星河向过来传话的校工旁敲侧听,心道,自己最近一直安分守己,认真听课,积极发言,简直是三好学生啊。   校工嘴严得很,一如既往的一问三不知。朗星河只得一头雾水地跨进了教导司,心里琢磨着,既然自己最近没有“作奸犯科”,那搞不好是要表扬自己?兴许是要将自己立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先进典型?   这般想着,朗星河面含微笑,敲响了大掌司的大门,“大掌司,我来啦~~”声音甜度五颗星。   “进来。”   “大掌司?”瞧着大掌司黑墨汁一般的脸色,朗星河暗道不好,自己对于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了!   “大掌司,是谁惹你生气啦?”朗星河小心翼翼问道。   苏玉安看着眼前这个缩头缩脑的学生,真的很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废料。   “大掌司?”朗星河浑身汗毛屹一立,觉得大掌司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危险!   “唉。”苏玉安长叹一声,觉得日子好难,许久才组织好了语言,“我听说你准备在课堂上裸。体抗议?”   朗星河:“啥?” 第34章   “我听说你准备在课堂上裸。体抗议?”   朗星河:“啥?”大掌司在说什么可怕的东西?   苏玉安叹气, 提醒道,“你不用掩饰了,我已经全知道了。”   朗星河:“?”不是, 大掌司你到底知道什么了啊?   见朗星河的疑惑不似作伪,苏玉安心道, 这小子难不成是被人栽赃陷害了?   “不是你鼓动学生们变成原型上课?”   朗星河不解,“不可以吗?”   “大掌司难道歧视原型?”   苏玉安大声反驳, “当然不是!”   朗星河追问, “那为什么不行?”他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原来自己这是被江普那小子告了黑状!怪不得刚刚那小子都不敢正眼瞧自己,心虚呢!   苏玉安反问, “如果可以用原型上学, 那学院为什么不接收那些还无法化形的孩子?”无邪书院的入学条件不是按照年龄划线的,能够化成人型是入学的门槛。   苏玉安以为自己的反问能够堵住朗星河, 谁知朗星河反倒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振振有词地质问,“对啊!这是歧视!为什么不能化形就不可以上学!歧视!不公正!”   “我要是一辈子不能化成人形,岂不是一辈子上不了学, 就要做失学儿童啦!”朗星河觉得自己已经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于是继续猛火输出。   “再说了,我们本来是妖,兽型才是我们的本体, 我们应该为我们的本体感到骄傲、自豪, 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苏玉安拧眉,“你礼法课都白上了?人以有礼别于禽兽!”   朗星河:“可是我们是妖。”   苏玉安:......他说得好有道理, 我竟无言以对。   朗星河趁机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大掌司, 我们是妖啊,为什么要用人族的礼法规矩来约束自己呢?明明不合适啊。”   “我没有一票否决礼法的意思,礼法规矩自然是有些用的,但.....”朗星河组织着语言表达,“我的意思是,我们妖族和人族是不一样的,我们有天生强悍的身体,这是我们的优势,不应该丢弃。可是学校的教育并没有重视这一点,你们用培育人族的方式来教导养育妖族的崽子,这肯定是不合适的啊。”   一边说着自己的疑惑不解,朗星河的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现在的确是物质丰富,生活水平提高,不需要我们用兽型去野外捕猎,但是我们也不能忘记我的根本啊。”   “世间万物都是用进废退的,我们是要将自己一步步驯化成人吗?”简直细思极恐。朗星河上辈子是个实打实的人,他可不觉得人是什么好东西。   苏玉安沉默了,他原以为这小顽童是又要调皮捣蛋,没想到这小子是真的开始用脑子思考了——这才更麻烦。   “你说得有些道理。”沉迷许久,苏玉安终于开口。   朗星河震惊眼睛瞪圆,大掌司竟然认同了自己的想法!   “你第一堂什么课?”苏玉安问。   “啊?”朗星河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变了,但还是回道,“应该是音律课吧。”   苏玉安嫌弃,“你连每天上什么课都不知道吗?”   朗星河回怼,“作为学院的大掌司,你难道不该知道学生每天的课程安排吗?”   苏玉安:他算是发现了自己这个学生不仅脑子里全是水,肚子里也全是胆!   苏玉安嘱咐校工去通知丙班   第一节课的夫子,“朗星河上不了第一节课,他在教导司有事。”思想问题不解决,学什么都是白搭。   一旁的朗星河听着全场满头雾水:???我有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坐吧。”苏玉安下巴一抬,示意朗星河自己搬个小马扎坐下。   “谢谢大掌司,我不用了。”朗星河拒绝坐小马扎。虽然不知道大掌司要干什么,但是自己往小马扎上一坐,就像个小蘑菇团成一团,完全就没有气势了!   苏玉安不纠结这些小处,转回正题,“怎么会想到这些事情?”   “哪些?”   “兽型和人形,以及礼法。”苏玉安提醒。他很想知道这小崽子怎么会突然想这些深奥涉及本源的问题,难道是有人有意提点吗?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额。”朗星河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就今天早上跑步锻炼,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   “这不对劲啊!”朗星河拧眉,一副严肃的模样,“我是狗子唉,我居然跑不动,这像话?!”   “然后我就反思了,分析之后我觉得,这是一个针对我们妖族的阴谋!”   苏玉安是真的无法可说了,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已经跟不上学生的思维节奏了。   苏玉安没好气道,“你跑不动,是平时太懒惰了!”遇事为什么不先反思自身?反而把责任推给旁的?   “不是啊。”朗星河觉得大掌司根本不理解自己,于是便不想多说了,“反正这里面不对劲,我们妖族不该这样生活。”   苏玉安见朗星河似乎拧巴上了,为了防止这小子钻牛角尖,便决定和他细细谈,“你知道我们妖族从茹毛饮血走到今日的国泰民安花了多久吗?”   苏玉安眼神放空,似是回忆,“在我小时候,幼崽是不可以独自外出的,外出就会被猎杀。”   “邪修?”   苏玉安摇头,“那个时候还没有妖国,整个大荒北境妖王盘踞,大小部落数不胜数。幼崽很难活下去,甚至整个部落都生存艰难,有时候在睡梦中就被别的部落或者妖兽给消灭....吃掉了....”   “吃?”朗星河眼睛瞪得通圆,不可思议问道,“妖族吃妖族?”   “对啊。”苏玉安面色平静,“天道如此,狼吃羊,老虎吃猫,很正常啊。”   朗星河拧着眉,难以想象那个蛮荒、血腥的世界。   “弱小的妖族在大妖的眼中和圈养的牛羊没什么差别,可能滋味更好些?”苏玉安已经是元婴修为,他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幼时的艰难岁月,可如今回想,往日种种依旧历历在目。   “后来大战爆发,妖族和人族斗了上千年,双方损失惨重,无数大妖王和人修大能陨落,到了后来,双方都打不动了,才签订了和平协议。”说到这儿,苏玉安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其实不是打不动了,史书上这样记载的罢了。”   “那是为什么?”朗星河追问。   苏玉安摇头,“我也不是特别确定。”   “总之,战事终了,妖国成立,第一任妖皇汲取了许多人族皇帝管理天下的经验,仿照设立了妖国的执政管理体系,还有你所不理解的礼法,也是那个时候学习过来的。”   “历史课本上怎么没讲这些?”朗星河疑惑。   苏玉安嫌弃道,“等你到了高年级,自然会接触到更多。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无知就怀疑全世界。”   苏玉安将来龙去脉掰开来,细细说于朗星河,“你觉得现行的礼法有诸多不合理,那很正常,因为原本就是从人族学来的东西。”   “人族很脆弱,又很强大。”苏玉安叹息,“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朗星河小声嘀咕,“人族还很狡诈。”   闻言,苏玉安爽朗大笑,大手罩住朗星河的脑袋搓揉一通,“顽皮。”   “倘若没有礼法道义的约束,任由野性和欲望主导了自己,那样的世界该多么可怕。”不是每只弱小的妖族都如同自己这样幸运,得到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去证明自己。   朗星河脖子一扭挣脱开来,撅着嘴嘟囔道,“人族是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取长补短没什么不对,可是我们妖族自身的本事不能丢啊!”   苏玉安叹息,“你说得对,可是世间安有双全法。”此时他对朗星河这个学生真的另眼相看了,虽然顽皮了些,但是很有灵性,善于思考。   “既然这世间还有这样许多的不完美,那就等你来弥补好了。”苏玉安笑眯眯地看着朗星河。   “我哪里行。”朗星河翻了个大白眼,低声嘟囔道,“我想搞复兴运动,还不是被你批评否定了!”   “你这还不行?”苏玉安被气笑了,“天大的篓子都敢捅,还有你不行的?”   “你的复兴运动就是号召大家变成原型去上课?你的爪子能抓得起笔来?”   朗星河心知大掌司说得有理,自己也着实考虑欠佳,所谓复兴运动其实调皮捣蛋大于其背后的深意。   心里啥都明白,可是嘴上还是要嘴硬强撑,“大掌司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干嘛还污蔑我要裸。体抗议?我就算变成原型也是毛茸茸的好吧!”Ζ   “嗯嗯嗯。”苏玉安眼睛瞄向朗星河的下腹部,“毛茸茸坦蛋蛋,你可真行!”苏玉安自己虽然喜欢变成大橘毛的原型巡视学校,可是他有修为,能够掩去自身的隐私部位。可这些小崽子哪里会。   想象了一下一屋子小崽子团在一起打着滚,时不时露出小蛋蛋的蛮荒场景,苏玉安忍不住头疼扶额,“你赶紧把这个念头打消掉,想都别想!”   朗星河一脸失望,“哦。”他还觉得毛茸茸滚成一团挺好玩的呢。   “你每天放课要去严夫子那边上音律课是吧。”苏玉安问。   朗星河点头,“是的啊。”   “那以后每天早上你提早一个时辰到校,我给你单独上课。”说罢苏玉安挥手打发朗星河回去上课。   “嗯?怎么还不走?”苏玉安看着脚下生根一动不动的朗星河问。   朗星河:“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干脆住在学院好了......”晚自修加早自习,自己干脆睡学校得了! 第35章   朗星河垂头丧气地回到教舍,   第一节音律课已经结束了。   “小狼,没事吧?”熊有渔紧张上前询问。   “没事儿.....”   熊有渔:你生无可恋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   “那个.....”江普挪着小步子蹭到朗星河跟前,忐忑道, “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避免你闯下大祸!”   朗星河斜眼看向江普, 发射死亡光波,怨念无比, “你这个叛徒!”经过这一次的“背叛”, 朗星河心想,果然除了大头和胡子疼,谁都靠不住!   “以后我再也不会带你玩儿了!”朗星河气呼呼道, “你个告状精!”   “别啊, 别啊!”江普赶紧捂住朗星河的嘴巴,害怕他到处大声嚷嚷。小孩子嘛, 最怕被人认定为告状精了,那会成为公敌被唾弃的!   “我真是为了你好唉,你自己回去看看律法书,你这种行为小则违反公序良俗, 上岗上线了那就是非法集聚意图反叛。”江普觉得自己一颗真心被践踏了。   朗星河心中一凛,却依旧嘴硬,“你哄谁呢,我可是小崽子, 谁会和幼崽过不去!”未成年保护肯定也有的吧.....“法盲”朗星河心里不确定地想着。   “可是你哥呢?”江普道, “你哥肯定有政敌吧,你这样胡来不是把小辫子主动送到你哥对手的手上吗?”   至此, 朗星河终于不再嘴硬了,他知道江普说得有道理。而自己真该死, 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哥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北斗司司长,大权在握,肯定有很多政敌的吧。那些家伙揪不到他哥的错处,抓自己的毛病那可是一抓一大把。   朗星河幽幽地看向江普,“你知道的可真多。”   江普心里正发虚呢,见朗星河终于软和下来,松了一口气,气场也强大起来了,小下巴一扬,得意道,“多看书,多学习,你就懂了!”   朗星河盯着江普,心道,可恶,自己竟然被一只瓜地里吃瓜的猹给比下去了!   “你....你...看什么.....”江普磕磕巴巴,觉着朗星河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不善,“你不会想打架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怕的!”   朗星河问,“你看的什么书,我怎么都没听过。”   江普松了一口气,头顶的三角猫耳再度抖动起来,得意道,“我看的可不是课本上的知识,是我姐留给我的仙考资料。”   朗星河知道仙考,他哥就是通过皇家仙考进入了北斗司。那他哥应该也有不少考试资料的吧。   将找他哥要资料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朗星河向江普伸手。   “干嘛?”江普愣住一下,随即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朗星河的手掌心——呃,他们这算是握手言和了吧。   “啪!”朗星河反手拍开江普的手,搓搓胳膊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皱着脸大喊,“你干嘛!我是向你要仙考资料啦!”   江普翻了个大白眼,嘀咕道,“我就知道,不该对你的礼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朗星河不可思议,“今天是你先不对,还做梦想我给你道歉?你们猫咪真会做白日梦!”   “你们狗子都是没礼貌的家伙!”江普也来火气了,针锋相对。   一场猫狗大战即将爆发。   “唉唉唉。”熊有渔赶紧隔开两个人,冲朗星河使眼色道,“咱们好不容易没了早间义务劳动,可不能再犯事了。”   提起早间义务劳动,朗星河悲从中来,隔着熊有渔要去揪江普,大声道,“就因为这小子,大掌司让我每天提早一个时辰到校!”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公鸡还没打鸣自己就要上学了,惨不惨!高三都没这么惨!   “啊?”江普也愣住了,喃喃道,“真的好惨啊。”   “你还有脸!”朗星河大喊着扑上去——熊有渔如今瘦了,江普躲在他的身后并不能完全被遮住身形。   “我的错!我的错!”江普连连道歉,“我明天就把家里的书带给你!”   朗星河这才满意了,松手将江普丢到一旁,“你小子知道就好!真是被你害惨了!”   熊有渔担忧道,“要提早一个时辰啊!”   他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如今他跑步上学,本就提早许多出发。倘若还要在提早一个时辰到校,那么自己岂不是半夜就要起床了?!   看着掰着指头计算的熊有渔,朗星河心道,这傻孩子,大掌司只罚了自己,又没有连坐他们三人组。   “可是我想陪着小狼一起啊。”熊有渔道。   “清晨的学院里空荡荡的,只有小狼一个人的话,肯定很孤单吧。”   “啊.....”朗星河心里软乎乎的,这傻孩子.....   “大不了,我也陪你一起。”江普脱口而出,下一秒就后悔了,心道,自己这是脑子抽风了吗?!   朗星河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不要!看到你这个罪魁祸首就拳头痒!”   “不要就不要呗。”江普嘀咕着回到自己的座位。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刚刚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难道是傻瓜们的友情格外迷人?   打闹结束,开始上课,和平的一天就这么度过了。   放课后,朗星河去夫子院上音律兴趣班,熊有渔则在院子里打坐练拳。等到音律课结束,两人便结伴放学,沿路买些点心小玩意,一起去探望胡之腾。   一脚踏进胡之腾的院子,朗星河脚步顿住,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同,空气中那种燥动的炙热似乎消失了。   “小狼,大头!”胡之腾从窗口探出头来,先前的冲天辫终于放下来了。   “胡之腾,你好了?!”朗星河惊喜连连。   “嗯!”胡之腾点头。   三人高兴地抱在一起蹦蹦跳跳好一会儿,胡之腾道,“昨天夜里送来的丹药,每天一粒,等找到极寒灵宝,我就能彻底好了。”   “太棒了!我们又可以一起上学了!”熊有渔欢呼。   胡之腾:=。=“这么开心的时刻能别提上学的事情吗?”   “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加入吗?”朗星河引诱。   “什么好事儿?带上我!”胡之腾期待,眼中亮光点点。   朗星河抿嘴坏笑,大声宣布,“我今天被大掌司罚上早课啦,每天提早一个时辰到他那里报到!哈哈哈哈~”   胡之腾笑容彻底垮掉:自己的小伙伴都是来克自己的吧!   朗星河揽住胡之腾的肩膀摇晃着撒娇,“就一起嘛!”   胡之腾白眼。   撒娇不管用,朗星河转换对策,挥拳豪气大喊,“俗话说,八小时之内求生存,八小时之外求发展。我们就是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成为卷王之王!”   胡之腾拧眉,拍开朗星河,“你哪儿来的俗话说,我怎么没听过?”   小伙伴虽然在胡言乱语,但是胡之腾还是心动了。这次求丹花费了家中许多灵石,刨除炼丹原材料的费用,以及开炉费一百万灵石,自己现在每天吃的丹药还要另收一颗一万灵石的费用,一个月就是三十万的灵石。   真正的花钱如流水,而且还不知道何日是个头。等找到极寒灵宝,买灵宝肯定又是一笔天价支出。   面对眼下的情形,胡之腾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好好学习,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早日变得厉害。   敏锐察觉到胡之腾的情绪,朗星河忙问,“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胡之腾抿抿嘴,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没什么事,都挺好的。”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小伙伴们难道能解决?说出来不过徒增他们的烦恼,不如自己憋着。   “喂,还是不是好兄弟了。”朗星河凶巴巴道,“先前送开炉费你也不收,现在遇上事情了也不肯说,没意思了啊。”   熊有渔连忙附和,“对啊,小胡,你想啊,要是我遇上难处不告诉你,你肯定也要生气的。”   胡之腾苦笑着解释,“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就是说出来也没用啊,白白让你们和我一起烦。”   “你说说看呗,人多力量大。”朗星河道。   胡之腾叹了一口气,只得道,“我缺钱。”   “是丹药费?”朗星河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多少?”能够让巨富胡家感到吃重,丹药费绝对不菲。   胡之腾竖起食指,“一颗一万。这都不算什么,主要这就是个无底洞,我也不知道我要吃到什么时候。”一颗一万,一个月三十万,一年就是三百多万灵石。   寻常百姓家过日子全年到头花销四五十颗灵石就顶天了,平时买路边小吃都是用灵珠子结算,一颗灵石等于一百颗灵珠子,一颗灵珠子可以买两个肉包子。   “为了支付第一批的丹药费,我哥卖了两间铺子。”胡之腾语气低落。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大哥爱胡家产业胜过自己,谁知,现在为了自己,大哥连祖上传下来的铺子都卖了。   胡之腾也不肯接受小伙伴的灵石,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就是无底洞,何必将小伙伴拉进来。朗星河能拿出一百万,可那不是他的钱,那是朗家的钱,难道让朗家来填补自己这个无底洞吗?胡之腾万万不可接受的。   说完,三人都沉默了。人生第一次,他们明白到了缺钱的感受。   “别叹气,总会有办法的。”朗星河只得这么安慰。   胡之腾笑道,“我不会叹气的,伤身体。”自己如今这身体可金贵了,都是灵石堆砌起来的,可不得好好宝贝着。   见胡之腾强颜欢笑,朗星河握拳,沉声道,“我肯定能想到办法。”——来自穿越者的盲目自信。 第36章   “哈~~”   “啊哈~~~”   坐在小马扎上, 顶着大掌司吃人的眼神,朗星河哈欠接着一个停不下来,眼角还噙着生理性的泪珠, 显见困得不行。   “大掌司,我实在太困了。”说着, 朗星河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苏玉安神色难辨,他很想把这个学生拎起来摇一摇, 咆哮质问他是不是昨晚做贼去了, 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然而苏玉安不可以,作为大掌司,他必须要有威严, 不能在小崽子们面前情绪失控。   朗星河又打了个哈欠, 解释道,“我昨晚想事情的, 想着想着就睡不着了。”   这确实不是说谎,昨天和胡之腾碰头,知晓胡之腾如今缺钱缺得厉害,朗星河回到家, 脑袋一沾到枕头,思维就开始放飞了,各种各样赚钱的念头在脑子里翻滚,根本控制不住。   一晚上烙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日又要提前将近三个小时起床上学——受小伙伴的影响, 朗星河改变了上学方式,天马也不坐了, 直接跑步上学,还是变成原型跑。   说着话, 朗星河又大了一个大哈欠,他觉得自己现在站着都能睡着。   “想什么事情的?”苏玉安也不顾不得生气了,关心询问。   “想着赚钱的事情啊。”   苏玉安:“.......”自己就不该担心这小崽子。   “想出个什么结果了吗?”苏玉安又问。   朗星河摇头。昨夜他想了一晚上,赚钱的点子一个个冒出,又一个个被他自己驳回——那些正常的赚钱路子都来钱太慢了,根本无法填补胡之腾的“因病返贫”。   见小崽子面露沮丧,苏玉安心里一软,心道,朗家虽不是巨富人家,可绝对不缺钱的,小崽子这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怎么突然想要赚钱了呢?   苏玉安正琢磨这如何不动声色的关心询问,就见朗星河双手托腮,幽幽叹气,“唉,果然赚钱的法子都在律法里写着呢!”   “啊?什么意思?”一旁的熊有渔没听懂。   朗星河一手托腮扭头看向身旁的熊有渔,解释道,“意思就是想要赚大钱、赚快钱,就去看看律法里禁止干什么,越禁止的,越赚钱。”   “哦~”熊有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崇拜地看向小伙伴,“小狼,你懂的真多!”   “咳咳!”苏玉安重重干咳两声——你们两小子当我这个大掌司是死的?!当做自己的面讨论“作奸犯科”的计划?!   朗星河直起身子,关切地看向大掌司,“大掌司,你嗓子干痒,身体不舒服?”   苏玉安着实克制不住丢了个大白眼给朗星河,“你小子少气气我,我就身心顺畅如意了。”   朗星河一头雾水,委屈巴巴道,“大掌司你对我误解很深呢!”   苏玉安:!!!你还委屈上了不成!   “准备上课了。”说罢,苏玉安指尖冒出一点明光,那明光如同萤火虫一般缓缓升起,然后一分为二,一颗飞向了朗星河,一颗没入了熊有渔的身体里。   朗星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便觉得通体舒畅,浑身的疲惫全都消失不见了,这感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爽极了!   “大掌司!!!这是什么!!”朗星河激动地看向苏玉安,狗狗眼里闪闪发光。   苏玉安眼皮儿一掀,轻轻瞥过朗星河,没有回答——哼,不露一手镇镇你小子,正当我这大掌司是病猫呢。   “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开始上早课。”苏玉安原本是提前准备好了授课资料的,是专门针对朗星河的“思想道德”教育。   只是今早朗星河一句“钱的法子都在律法里写着”让苏玉安改变了教学内容——不指望这小子有多么高尚的道德节操了,首先不能让这小崽子在不知不觉中走上“犯罪”道路,普法是重重之重!   “嗯.....”熊有渔举手,眼神询问是否自己也要一起听课。一起陪胡之腾上加时课的时候,熊有渔可不用一起跟着抄校训。   “你一起!”苏玉安没好气。他算是看明白了,能够和朗星河之流混在一起玩耍的熊有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表面憨厚老实,内心实则住着一匹野马,非常渴望“作奸犯科”。   苏玉安给朗星河“开小灶”安排早课,并不是想要惩罚朗星河。他算是发现了,这小子想法很多,而且很多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和逻辑的。相反,朗星河的思考其实很深入,甚至窥伺到了世界真相的一隅。   但同时,朗星河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太少了,这就非常危险了——宛若管中窥豹,他看到了世界的一隅,就以为自己看到了所有的真相。   更加危险的是,朗星河是个行动派,他不光是想想,他还会行动,比方说那“胎死腹中”的复兴运动。   在苏玉安看来,朗星河的复兴运动一点也不离谱可笑,甚至这种倡议和理念会有许多拥护者。朗星河尚且年幼,且没有什么影响力,倘若换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来发起所谓的复兴运动,那必当一呼百应,会在妖国内很快集结一批不可忽视的力量。   学院的基础课程无法满足朗星河,为了防止这小子从别处学习到某些歪门邪说,苏玉安决定亲自授课,把朗星河这棵歪苗苗给扶正了。   “今日我们开始学习《律法大全》。”律法大全是一本包罗万象、涉及生活方方面面的律法书。   一个时辰的授课非常漫长,而且大掌司的授课非常枯燥无聊,就是一条一条念法律条文,条文念完读释意,释意读完讲案例。   这种填鸭式的教学让朗星河昏昏欲睡,可是他还睡不得,每当他眼皮子耷拉,大掌司便会弹出一颗明光弹,朗星河整个人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   “今日的课程就到这儿了。”苏玉安合上律法书,看了眼漏刻,冲两个一脸生无可恋的学生道,“明日记得准时过来。”   “啊~~”朗星河从小马扎上滑下,直接瘫倒在地,两眼放空,如同弥留之际的低语,“如果我有罪,请让官差把我带走,而不是让我来上早课。”   熊有渔精神状态却非常好,他拉拉瘫倒在地的朗星河,低声道,“小狼,我们快去吃早膳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朗星河此时脑子混沌沌的,被熊有渔一拽就跟着他走了。   “我只是一条狗啊,我为什么要上学,我又为什么要学律法书”一路上朗星河如同祥林嫂一般喃喃自语。显然大掌司高强度的填鸭式教学令他怀疑人生了。   “小狼,我觉得这也不错啊。”熊有渔劝解道。   “!”朗星河扭头盯着熊有渔,从头到尾将小伙伴打量了个遍,他严重怀疑小伙伴是不是被夺舍了,先前热衷熬筋锻骨还能理解,毕竟是白熊族的传统,现在热衷学习律法又是怎么回事?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熊有渔不知道朗星河心中所想,继续道,“你不是说赚钱的法子都在律法书里写着吗?我们把律法书学熟学透,肯定能找到赚钱的法子的!”   朗星河诧异看向小伙伴,没想到小伙伴还真是敢想敢做啊!   “啊?我说得不对吗?”熊有渔被看得浑身发毛,不自在的扭扭身子。   朗星河摇头,“不,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所谓不怕流氓凶,就怕流氓有文化。自己既然想要赚大钱、赚快钱,那必须得要把先行律法学明白,不然怎么钻漏子?   “如此一来,大掌司可真是及时雨啊!”   苏玉安可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了及时雨,最近他爆发出了极大的教学热情。特别是发现两个问题学生在自己的教育引导之下变得非常积极好学,不仅认真听课,还会举一反三地思考,苏玉安感受到了极大的成就感,于是教学起来就更加卖力了。   一个卖力教,一个认真学,就连整个无邪书院的学术气氛浓郁起来了——连学渣都开始认真学习了,普通学生们自然感受到了一种急迫感,谁也不想成为新任吊车尾啊!   真是意外之喜。   胡之腾复课后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欣欣向荣(卷到要死)的学院。   “我是走错学院了?”看着下课后被学生们围着请教问题的夫子,胡之腾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之中。   “我只是三个月没有上学,不是三年啊!”怎么一切都变了?   “兄弟,欢迎回来!”朗星河给胡之腾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是,你们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都怎么回事啊?”胡之腾懵逼。   “可能大家都开窍了,知道要为了自己的人生好好学习了。”作为“幕后黑手”之一的熊有渔对一切毫无知觉。   “对啊,别管他们了。”朗星河对于旁人怎么样并不感兴趣,他冲胡之腾眨眨眼,神秘一笑,“兄弟,我找到赚钱的法子了!”   在胡之腾疑惑的目光中,朗星河从书案下掏出了砖头块厚的《律法大全》。   翻开律法书到其中一页,朗星河指着一条法规给胡之腾细细讲来,“根据律法规定,民间不得私自炼制、贩卖丹药膏方,只有经过官方认证的丹药师、医师等专业人士可以开具药方、炼制药丸。”   “对啊。”胡之腾点头,“我现在吃的丹药就是医修拿的方子,炼丹师开炉炼制的,价钱可贵了。”   “那普通人怎么办?”胡家出得起天价开方炼丹费用,普通人家呢?   胡之腾这会儿明白过来了,心中大约知道小伙伴是想干什么,劝道,“普通人生病自然有普通医师给他们开方熬药的,价格肯定不像我的这样贵。”   “你该不会是想私下贩卖丹药吧?”胡之腾摇头否定,“炼丹师很贵的,就是普通医师也不会帮我们的。”炼丹师、医师之流地位超绝,肯定看不上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的。   朗星河摇头,轻声道,“我不是卖丹药,我是卖保健品。” 第37章   胡之腾缺钱, 朗星河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导致的,自己应该负责。朗家有钱,可是那是阿爹阿妈的钱, 朗星河想都没想过要用爹妈的钱去填胡之腾的洞。   所以在知道胡之腾缺钱的第一刻,朗星河心里就有了决定——他要赚钱。   对穿越者而言, 赚钱似乎不是一件难事。甘蔗制糖、海水海盐提纯、玻璃制造,穿越致富三大法宝, 每一项拿出来都能带来富可敌国的财富。   可是这些对朗星河都没用, 因为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它甚至一点不科学,糖、盐、琉璃在这三样在这个世界早就可以成熟批量产出, 根本是属于红海产业了。   朗星河也想过要创新致富, 比方说搞个自助餐厅什么的,应该可以吸引不少人气小赚一笔。但是开餐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自己有启动资金,可是没有人手,更不要说餐厅的后续管理。朗星河不可能把时间精力投放到餐厅的管理中,发展到后来, 这家餐厅还是要依托朗家才能运行下去。Ζ   除此之外,小赚一笔还远远不够。   胡之腾每天一颗丹药要一万灵石,据朗星河的了解,南街上一间还算红火的食肆, 每天的纯利润不过五六百灵石。所以, 朗星河放弃了开食肆的想法,转头开始和《律法大全》死磕, 还真让他找到了灵感。   “保健品?那是什么?”胡之腾从未听过。   朗星河解释,“嗯, 就是一种吃了可能有利于人的身体健康,也可能没用的东西。”在朗星河看来,保健品这种东西真是太犯规了。   每个保健品在广告宣传的时候都吹得神乎其和,又是能强健心脏,又是能改进视力,可是包装盒上又写着“本品不能代替药品”,甩锅甩的光明正大。   等到买家吃了一段时间后感觉没什么疗效的时候,又有说法了:“保健品这东西贵在坚持,长久坚持服用才能见效果的”。   等到服用者真的吃过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任何体质改变后,依旧能解释,“单一的吃保健品效果不明显的,还要搭配健康养生”——只要是个正常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自律健康的生活,身体肯定会有变化的啊,马后炮来了:“看吧,这东西吃了是真有用的”。   朗星河觉得保健品市场是个很不错的蓝海市场,特别是国家对药品管控非常严格,医师诊断费有非常高昂的情况下。   “这能行吗?”胡之腾有些犹豫,“这不是偷换概念吗?”   朗星河却觉得这不算是犯法,比如说自己卖运动功能饮料,商品效果是能够在运动后迅速补充体力,这是诈骗吗?完全没有啊,盐水就是能够补充**流失,帮助恢复体力的,而且只是盐水而已,又不是丹药。   胡之腾看向熊有渔,询问,“大头,你觉得可行吗?”   熊有渔点头,“我觉得可以,这个的确不算是药品的,药,那是可以治病救人的,我们的产品不是。”这倒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沉默片刻,胡之腾又问,“那我们的产品是什么功效呢?谁来制作生产?又怎么售卖?”   胡之腾已经动摇了。这段时间胡家花费如流水,他哥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第一炉丹药快要吃完了,炼丹师提价了,而极寒灵宝依旧没有消息。   胡之腾不想因为自己把整个胡家都拖下水,眼下朗星河的提议听起来虽然很不靠谱,但是胡之腾已经没得选了,他只能试一试。   朗星河自信一笑,“我已经有计划了。”   上辈子就有一种说法,女人和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可是朗星河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可不想用“保健品”去霍霍女人和孩子,所以他将目标客户对准了男人。   “壮。阳药。”朗星河小声道。   “哈?”胡之腾皱眉,掏掏耳朵,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坏了。   “壮、阳、药。”朗星河细细给胡之腾分析,“而且我们不卖给妖族,卖给人族。”   朗星河觉得他们妖族是很强壮的,应该不会有“腰酸背痛,有心无力”这种苦恼,但是人族肯定很虚的,毕竟上辈子电视里“肾宝片”的广告可谓铺天盖地。   另外,如此一来就规避了许多的法律风险,毕竟《律法大全》是妖族的律法,他们把东西卖到南国去总可以了吧。   “而且我们北境物产丰富,鹿茸什么的质量都很好的。”朗星河琢磨过,他们没有技术人才,那就只能从产品的原材料上取胜了。有实打实的原材料保底,最终成品的效果肯定不会差的。   “至于销售渠道。”朗星河冲胡之腾眨眨眼,张口道,“水云间。”   一来,水云间的东家是人族,他们在南国肯定有人脉和销路。二则,水云间做的就是这个买卖,估计私下也会给客人提供这类药物的。只要他们的产品更具竞争力、更加物美价廉,那为什么不选他们的产品呢?   “你让我想想。”胡之腾不敢一口应下,这事儿太大了,不是以往的调皮捣蛋、小打小闹。自己是缺钱,可是自己不能为了赚钱把小伙伴们拖下水。这种来钱快的生意,必然光明正大不了的。   朗星河没有多说,留下空间让胡之腾慢慢思考。   对于准备制造、售卖“壮。阳药”这种事情,朗星河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上辈的富硒康、脑白金什么的都是成功案例啊,自己为什么不能复制这种成功?   无论是哪个世界,哪怕是修仙了,人们也都是向往更加强悍健康的身体的,倘若能够吃吃喝喝不用费力锻炼就能达成这种目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且壮。阳药只是第一步,等到市场打开,朗星河还准备推行中成药。目前一切好都是空想,期间肯定会遇上很多的困难,那都是朗星河无法预见的。   复课的第一天,风平浪静,重新合体的三人组安分守己,并没有搞出什么风浪来。夫子、掌司们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心里安慰极了:看来经过一劫,三小子是真的成熟长大了,果然是祸福相依,可喜可贺啊。   放课后,朗星河去夫子院上音乐提升班,胡之腾和熊有渔两人则坐在院子里等他下课。今日熊有渔也没了练拳的心思,和胡之腾二人面对面坐着,两人脸上都没了轻松惬意。   “我觉得不行。”胡之腾还是觉得不妥,他的小伙伴不该干这种走刀尖的危险事情,他的小伙伴应该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炙热明媚,毫无瑕疵。   “有些路不能走,一旦走了就回不了头了。”   被胡之腾一说,熊有渔也动摇了,他向来没什么主见,之前听朗星河一通细细分析,觉得计划可行,如今又见胡之腾坚决反对,便有觉得这般行事似乎真的不妥。   “可是钱怎么办呢?”熊有渔挠头,如果放弃这个计划,丹药费从何而来呢。   胡之腾越想越坚定,“绝对不可以。如今又不是穷途末路了,何必选这条路。”对比之下,胡之腾宁可接受小伙伴的捐助,也不愿意看到小伙伴为了自己选择这样一条灰色的道路。   此时在上课的朗星河也是心神不宁,他当然知道这条路不是一条好路,可是眼下,这似乎是最可能赚到钱的一条路了。   “今日有心事?”严夫子按住琴弦,收了乐声,关切地看向明显在神游的朗星河。   “对不起,夫子。”朗星河羞愧道歉。   严夫子慈爱笑笑,“遇上难事了?说来听听,或许能帮上忙?”   朗星河苦笑着摇摇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怎么能牵连旁人,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好告诉别人的。   见状,严夫子眉头微微一蹙,试探问道,“是谁也不能说的事情吗?也不能告诉父母的?”   “对,是小秘密。”朗星河不欲多言,深吸一口气道,“夫子你继续吧,这次我不会走神了。”   严夫子却直接将古琴收了起来,冲朗星河眨眨眼,“你今日心不静,上了也无用,不如早早放你下课。”   朗星河歉意,却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状态根本不适合继续上课,勉强听曲只是对夫子的不尊重。   “那夫子我先下课了,明天把课时补上。”说着,朗星河收拾东西准备下课。   “等等。”严夫子不放心,叫住朗星河,说道,“困难的大小取决于你的世界有多大。”   “嗯?”朗星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道,这是要上哲学课了吗?   严夫子端起茶杯,手腕一甩,杯中的茶叶随着茶水形成的旋涡旋转,“茶杯里的风暴在水池中不值一提。”   “你还很年轻,甚至是稚嫩,为什么不依靠一下长者呢?”严夫子温和道,“长者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庇护幼崽吗?”   严夫子虽然只负责教习音律,但是也是个老夫子了,见过的学生无数,他自然知道很多在学生们看起来天塌下来一般的大事,在人生阅历更加丰富的长者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难事。   可偏偏因为诸多因素,学生们会选择闭口不言,最终酿成憾事。   这才有了严夫子对朗星河的提点。   “我观令尊令堂都是开明和善之人,有什么困境难处不能告诉父母呢?”   朗星河撇嘴,“可是我想自己解决。”   严夫子继续道,“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   朗星河点头。   “可是我觉得令尊令堂会伤心的吧。”严夫子怅惘叹息,“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儿子不再信任我们了呢?是我这个父亲、母亲做的好不够好吧。”   “大约会有这样的伤感吧。”   闻言,朗星河愣住,他知道严夫子说得有道理。倘若阿爹阿妈知道自己宁可走私贩卖壮。阳药也不愿意找他们帮忙,他们肯定会伤心自责。他们不会责怪朗星河胡作非为,只会认为自己个父母做得不够格。   “好好想想,不要急于做决定。”严夫子没有逼问朗星河到底有什么困难和秘密,他只是耐心地引导他,希望朗星河可以谨慎选择。   谢别过夫子,朗星河心情沉重地走出夫子院,胡之腾和熊有渔看到立刻迎了上来。   朗星河张张嘴,想说自己还要好好思考一下计划的可行性,却被胡之腾打断了。   “给我!”胡之腾掌心朝上伸向朗星河,“一百万给我!”倘若收下这一百万可以消弭朗星河的愧疚感,那自己为什么不收?总好过小伙伴绞尽脑汁地去捣鼓壮。阳药。 第38章   朗星河的创业大计“出师未捷身先死”, 自己去上个补习班的功夫,两个创业伙伴齐齐倒戈。   胡之腾一双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朗星河,“小狼你是喜欢做生意吗?”   “没有啊。”朗星河想也不想地回答。   做生意什么的真的好累, 光是想想就觉得千头万绪了,比上学还要令人秃头, 怎么会喜欢。   “那就不要弄什么保健品生意了。”胡之腾非常坚定,“小狼你应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而不是为了我将自己困在自己不喜欢的生活中。”   朗星河蹙眉, “可是我们缺钱啊,而且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可能事事欢喜的。”   “不。”胡之腾摇头, “我们不缺钱, 胡家有钱,朗家也有钱, 我们都不缺钱。”   “我会想要赚钱,只是因为对我哥的愧疚。小狼想要赚钱,是因为对我的愧疚。”胡之腾的思路很清晰。   “其实我们并不缺钱,我们只是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心里的歉疚, 所做之事越是违背我们的本心,我们愧疚感就越能减轻。”——看啊,我都已经这么努力、这么难受了,我所犯下的过错总该可以被原谅了吧。   “这其实就是小狼你所说的道德绑架。”胡之腾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 “我一开始也没想明白这一点。”   直到朗星河提出了保健品创业大计, 胡之腾陡然醒悟了,他直言道, “小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付出了, 你心里好受了,可是我呢?”胡之腾捶捶胸口,“我很难受,我感觉是我连累了你,为了我,你要去做自己的不喜欢做的事情,我感觉压力好大。”   朗星河张口要解释,胡之腾制止他,自己继续说道,“我又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哥知道我为了赚钱去做自己并不喜欢的生意,他肯定也会很难过的吧。”   “对我哥而言,如果他知道我为了减轻家里负担而去捞偏门,他肯定会自责得要死。”   “我哥不会想我走这条路,同样,我也不希望小狼走这条路。”   “明明我们的出发点是为了对方好,希望对方能够轻松一些,可是到头来不过是让对方更加难受罢了。”   胡之腾定定地看向朗星河,一字一顿认真道,“所以,小狼,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到此为止吧,不要继续了。作为兄弟,我不觉得被你连累,你不用愧疚。你希望我可以有个光明的未来,我也同样希望你可以快快乐乐每一天。”   “去做你喜欢的事情,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地方。”   胡之腾说完,三人都沉默了。朗星河捂着脸,掩去眼中的泪光,瓮声瓮气道,“真是的,干嘛这么煽情啊!”   胡之腾眼眸低垂,不去看朗星河,撇嘴道,“还不是你这个家伙起的头,为了兄弟你真的能两肋插刀啊!”出生清贵,父母疼爱,还有个位高权重的哥哥,朗星河应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而不是为了自己剑走偏锋。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胡之腾为“创业”事件画上句号。   “那钱怎么办?”朗星河声音暗哑。   胡之腾抿嘴,“反正现在还有钱,又不是穷途末路连饭都吃不上了。”   “总不能为了不知道哪天会落下的雨就愁得整天睡不着觉吧,说不定我明天就突然全好了,或者哪天半夜就烧没了,连丹药都用不着吃了。”胡之腾已经领悟了“摆烂虽然可耻但是真的有用”的终极奥义。   朗星河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我筹一笔钱,你不许再拒绝。”   胡之腾挑眉,“我本来就没想拒绝了。”说罢向朗星河伸手,“一百万,少一个字儿都不行,不是你借我,是直接给我,不用还的!”   面对胡之腾的“强盗”行径,朗星河终于展颜,笑道,“放心,一个字儿都不会少你!”   “太好了!”熊有渔左看看、右看看,长舒一口气,虽然他没能很明白两个小伙伴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来,两个小伙伴都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松快了不少。   将心结摊开说明白,三小再次变成了没心没肺的学渣三人组,勾肩搭背从街头吃到巷尾,一直玩耍到月上中天才恋恋不舍地分手各回各家。   回到家,朗星河没回自己院子,径直去了主院。一脚跨进月洞门就听到了屋子里的欢声笑语,他爹不知说了什么话逗得他阿妈咯咯直笑。   朗星河:=。=II照这个趋势,过不了多久,自己估计要添个弟弟妹妹了。   “小星回来啦!吃晚饭了没有?”朗夫人脸上的笑容还未退去,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开心。   朗星河上前行礼问安,回道,“吃过了,吃了葱油饼、红豆糕、冰雪小元子还有荔枝冰。”   “阿爹,阿妈,我有个事情想和你们商量。”被严夫子和胡之腾接连劝说,朗星河决定将一切对家人和盘托出。   “嗯?”朗家夫妻都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地聆听。   “我想要一大笔钱。”朗星河强调,“是一大笔,两百万。”说完,朗星河垂下脑袋,不敢去看爹妈的脸色。   “可以啊,你去公中账上支就是了。”朗夫人点头。   “!”朗星河霍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爹妈,竖起两根手指强调道,“是两百万!”难道都不问下自己要干什么事儿吗?是不是在外头闯了大祸吗?   朗夫人捅捅一旁的丈夫,问道,“这几天是你管帐的,账上提得出两百万吗?”   “啊?”朗老爷张嘴,磕巴道,“应该、应该有的....吧。”   闻言,朗夫人眉毛一竖,责问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管帐这么稀里糊涂的?”   朗老爷缩缩脖子,“大约是有的。”   “有还是没有!”朗夫人拍拍桌子,震得朗老爷一惊。   “不是每天都要盘账的吗,你不知道账上数目吗?”朗夫人美目一瞪。   “有的,有的,肯定有!”朗老爷点头如捣蒜。   “哼。”朗夫人冷哼一声,探到丈夫耳边低声道,“等会儿跟你算账!”她是看出来了,这老小子一问三不知,肯定是管账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日结月报。   尔后朗夫人扭头了看向小儿子,和颜悦色道,“你去帐上直接支就是了。”然后又好奇问,“是看上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吗?”小儿子虽然调皮捣蛋了一些,可是向来节俭,每个月的零花钱根本都花不完,开口要钱还是头一回呢。   朗星河摇头,解释道,“是给胡之腾买药。”朗星河将来龙去脉细细讲给父母听。   “我心有愧疚,想要做些什么,如今极寒灵宝还没有影子,治疗费就花费这么多。我想过要自己赚钱.....”   “什么?”朗夫人出言打断,询问道,“自己赚钱?”   将一切说开并没有想象中困难,朗星河和盘托出,“是的啊,我原本想要自己赚钱的,可是赚钱没那么容易。”   “傻孩子。”朗夫人将小儿子揽到跟前,点点朗星河的额头,“你还小呢,字都没认全呢,赚什么钱,心里有事就来找爹妈,不然爹妈用来做甚的,摆设吗?”   “怪不得觉得你这几日清瘦了,我还道是苦夏的缘故,谁知你心里藏了这么多的事情。”朗夫人的脸上闪过自责,觉得自己近日忽视了小儿子。   “胡家小子是受了我家的连累,我家合该要补偿的。”朗夫人摸摸朗星河的后脑勺,“极寒灵宝的事情你哥一直关注着,我原本的打算是买极寒灵宝的钱由我们家出,没想到极寒灵宝没消息,丹药费又是一大笔开支。”   说完,朗夫人拍拍朗星河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胡家的事情我家不会做事不管,你去账上支一千万灵石.....”   朗夫人思索片刻后继续道,“这钱小星你送过去就行,这是你们小伙伴之间的事情,我和你爹就不出面了。”   倘若由朗家夫妻去送钱,那意义就不一样了,胡家就得承朗家的情。但是由朗星河出面,事情的范围就缩小了,那是两小孩之间的情谊,不涉及两家交情。   朗星河愣住,没想到阿妈竟然直接拿出了一千万,“这...这....”   见小儿子一脸茫然无措,朗夫人心疼,揽住小儿子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一千万,咱家还是拿得出来的。”   说着,朗夫人命人取公中和铺子的账本,用事实让朗星河安心。   “这是我们府上每个月的收入,这是每个月的开支,这是去年的总盈余。”朗夫人将账本一一翻开推到朗星河面前。   “我们家日常开销很少的,你爹除了钓鱼,又没有旁的的烧钱的爱好,我除了置办些胭脂水粉、衣物首饰,其他也没什么可花销的。小星你的花销就更少了,除了吃吃喝喝基本不花钱的。”朗夫人细细道来。   “所以,不用担心,家里有的是钱!”朗夫人一掌拍在账本上,自豪不已,这么多年,朗家在自己的经营下蒸蒸日上,账本上的数据就是证明。   “有钱,使劲儿花!”努力赚钱不就为了今日的豪气么! 第39章   “一千万?!!!”胡之腾捂脸尖叫。   “嗯。”朗星河点头, 将一只雕刻着神龙的印鉴丢给胡之腾,“不记名,无密码, 拿着这个印鉴到钱庄直接可以取钱。”   将取钱的印鉴如同烫手山芋一般丢出去,朗星河四肢张开瘫倒在贵妃榻上, 别说胡之腾不可思议,他自己这会儿都如坠梦中呢, 一千万灵石竟然说给就给了。   “我阿妈说, 家里的钱赚了就是给我们花的,使劲儿花。”朗星河感到不可思议,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呢, 不怕孩子有钱就变坏吗?   “哇塞。”胡之腾目瞪口呆, 手里紧紧握着神龙印鉴,喃喃道, “我得和我哥商议一下。”   朗星河点头,“嗯啊,反正这钱给你了,概不退还啊。”说罢又威胁道, “要是你哥不肯收,你就告诉他我要去干走私贩药的违法犯罪勾当。”   胡之腾:......这招还真够狠的。   紧紧握着印鉴,胡之腾正色道,“这一千万我收了, 小狼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 日后一定报答。”   朗星河没有说拒绝的话,躺在贵妃榻上, 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 悠闲道,“嗯呢,等你以后成了炼丹师,记得请我吃饭。”   ——如果你成功了,所有人都在关心你,飞得高不高,飞得累不累,我不一样,我只关心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连日来压在胸口的巨石终于移开,朗星河觉得眼前的世界都明亮了,呼吸都松快了不少。果然,严夫子说得没错,“茶杯中的风暴放在水池中不值一提”,小孩子缺钱了就该向家长要嘛,自己差点被穿越者前辈们的“成功案例”给带歪了,好危险啊!   “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朗星河翘着二郎腿晃荡晃荡,“我估计就是天生富贵狗子的命,不该操心凡尘俗世。”   自从决定要奋发图强,朗星河觉得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了,头发都掉了不少,朗星河叹喟道,“我还小呢,小崽子就该干小崽子的事情。”   “世界这么美,皑皑雪山,辽辽大海,夏日的萤火,秋天的果子,都那么美。我干嘛和我自己过不去?”朗星河觉得,既然阿爹阿妈和好友们都希望自己可以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度过每一天,那么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我还是想变厉害。”一旁的熊有渔双手托腮,瓮声瓮气道。   “我也会一直朝着炼丹师的目标努力。”胡之腾非常坚定。   朗星河:“我看好你们!”   熊有渔忐忑看向朗星河,问道,“那明天咱们还一起跑步上学吗?”   朗星河点头,“当然一起啦!”自己只是决定慢慢来,好好享受生活,但是不代表自己要彻底摆烂啊。   “而且我想过。”朗星河一个翻身坐起,盘腿坐在软塌上,严肃地看向两个小伙伴,“跑步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求生技能。”   胡之腾和熊有渔齐齐看向朗星河,不知何意。   朗星河耸耸肩道,“打不过可以跑啊。”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朗星河觉得自己肯定是打不过那些坏家伙的,但是要是自己很能跑,那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嗯,有道理。”胡之腾点头,“以后跑步算上我一个。”   说罢补充道,“等我身体彻底恢复好了!”如今胡之腾可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自己可是连一根都发丝都很宝贵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人一拍即合。   一千万送出去,朗星河去了一桩心事,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就连上课路上小鸟叽叽喳喳叫着都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呦,遇上好事了?”看着摇头晃脑的学生,苏玉安好奇询问。   “对啊。”朗星河笑着落座,冲大掌司眨眨眼,“我天天遇好事遇好人!”其实回头想想,自己这一世真的很幸运,遇到亲人、朋友、老师全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呢!   “嗯,干劲儿不错。”苏玉安也不多问,翻开《律法大全》开始上课。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偷窃罪......”   “不问自取谓之偷,根据偷窃物品的价值不同,惩罚程度也有所不同.....”苏玉安讲着讲着发现朗星河拧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授课,苏玉安发现朗星河这孩子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上课认真,且善于思考,还总是积极提问,有些问题甚至给他这个夫子许多启发灵感。   “朗星河,可是有什么不解?”苏玉安问道。   “嗯.....”朗星河挠挠下巴,思索后问道,“大掌司,所窃之物的价值该怎么来定义呢?”   苏玉安正要答疑,就听朗星河继续道,“倘若某一天一个女子指认大掌司窃取了她的无价之宝,当如何?”   苏玉安问:“什么无价之宝?对失窃之物的价值定义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朗星河点点自己的胸口,“一颗芳心。”   “哈哈哈哈!”说罢,朗星河自己笑得前仰后翻,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机灵鬼。   苏玉安:嗯,果然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顽小子还是顽小子。   “哈哈哈,所以大掌司是芳心窃贼吗?”熊有渔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跟着哈哈大笑,“那要怎么判?关押还是罚款?”   “唔。”朗星河捂嘴沉思片刻,随即冲熊有渔眨眼,俏皮道,“判处无期徒刑,关押至白头,关押地点在这儿。”朗星河点点自己的心口。   “笃笃。”苏玉安敲敲桌面,严肃道,“上课呢,不许调皮,是想要加课吗?”   “没有没有!”朗星河连忙端正坐好,一副乖乖听课的样子。   抛开功利的心思,律法课也变得有趣起来,朗星河总能联想到许许多多有趣的东西,令大掌司头疼又发笑。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过着,每天都是欢乐的一天,虽然极寒灵宝依旧没有消息,但是旁的好消息倒是有一个。   “哇哦~~还有三天考完试就可以放假了!”学院里人心浮动,只因假日将至。   考试将至,朗星河却没有任何的紧迫感。自从开始认真学习,朗星河才算明白了那句“大考大玩,小考小玩”的意思——因为平日已经将知识都学完学透了,到了考试的时候自然不用费劲儿复习了。   晚膳过后,朗星河和狗小妹一起扑水玩儿,一点没有要考试的模样。   “往年考试你可都温书到半夜的。”朗夫人坐在廊下,支着手看小儿女们玩闹,瞧着小儿子无忧无虑地模样不免多嘴两句。   “阿妈,如今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啦!”朗星河开怀笑道,“我又不是要考第一名,反正这次肯定能合格过关的。”   闻言,朗夫人放心点头,小儿子的转变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见朗星河如今这般自信,不禁感叹,小儿子终究也是长大了,不是那个需要自己时时操心的小崽子了。   “小星,你过来下。”不知何时回府的朗老爷冲朗星河招招手。   “什么事儿啊?”朗星河心中疑惑,放下浑身湿漉漉的狗小妹,拧拧衣角的水,抬腿往书房走去。   “着急个什么,先去把湿衣服给换了。”朗夫人道。   朗星河摇头,“没事儿,就湿了一点。”说罢小跑往书房去。   “阿爹,什么事啊?”朗星河直接问。   “小星!”见儿子进屋,朗老爷探头往外一瞧,随即将门窗关上。   “爹,干嘛关窗门?好热的。”朗星河嘟囔。   朗老爷关好门窗,就鬼鬼祟祟地从书架上搬出一叠书册,冲朗星河招手,“小星,你算术课不错,快来帮我对对账,你阿妈明天要检查。”   见阿爹慌张的模样,朗星河张大嘴,震惊问道,“爹,你该不会是做假账骗阿妈吧?!”   “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个胆子!”朗老爷连连摇头。   “真没有?”朗星河觉得他爹的样子有点心虚。   朗老爷:“没....有.....”   “!”朗星河要是再看不出他爹有问题,那真是白费了自己无邪书院混世大魔王的名头了。   “哎呦。”察觉到儿子的眼神,朗老爷只得如实到来,“不是你让我帮你阿妈分担一些的嘛,你阿妈就分了一部分铺子让我去管着。”   可是朗家阿爹哪有经商的本事,没有娶妻前家里的一切都是阿妈管着,娶妻后一切都有妻子打理,再后来儿子又出息了,朗家阿爹是彻底躺平摆烂了,真正的好命。   “哎啊。”朗老爷懊悔连连,“我就是想要数据上好看一点嘛?想着到了旺季生意肯定会好些的,到时候再把账调回来就是。”   朗星河不听借口,直言问,“所以,真的做假账了?”   朗老爷肩膀耷拉下来,苦着脸瞅着朗星河,“小星,阿爹现在就指望你了,你算学不错的。”朗老爷刚刚接管铺子,就想做出一番业绩来,起码不能被妻子给比下去了。   然后,朗老爷发现,相对于做出一番业绩,明显是做假账更容易。   朗星河无语翻白眼,“爹,你是小学生吗?!”   朗老爷搓搓脸,“唉,我也是不想你阿妈看不起我嘛,我什么本事都没有。”   朗星河没发现他爹竟然这么自卑的,拧眉道,“可是阿妈看见你就开心啊,你提供了情绪价值,知道不。”   “哎啊,别说那些了,先帮我把明天的查账一关给过了吧!”朗老爷将朗星河按到太师椅上,毛笔塞进朗星河的手里,让朗星河把账面做好看些。   先前的假账都是朗老爷自己亲自操刀的,可是那些假账看着看着,就连朗老爷自己都觉得是胡扯蛋了,这次病急乱投医,抓了朗星河做壮丁。   “不行,我明天要考试的!”朗星河找到拒绝借口。   朗老爷:“你刚刚还和妹妹一起玩水。”哪有要考试的模样。   “小星,咱们还是不是亲父子了。”朗老爷使出道德绑架。   朗星河愣愣,随即道,“那还真说不准。”   “臭小子!”朗老爷一巴掌拍在朗星河的后脑勺,着急道,“阿爹我就指望你了,不然我明天就离家出走!”   朗星河无语白眼,他爹还真的是小学鸡啊!   “好啦,好啦,我来看看你的账面。”朗星河只得应下,“明天早上把账本给你。”   朗老爷松了一口气,又问,“对了,小星你之前想的赚钱的主意是什么?”朗老爷觉得自己想要在经商一道上胜过妻子,那必须要另辟蹊径,开发新项目才行。   朗星河撇嘴,“你不会想知道的。”一边说着,朗星河一边翻着手里的账本,觉得他爹还是去钓鱼比较靠谱。   “说来听听啊!”朗老爷催促。   朗星河破罐子破摔,“壮。阳药。”说罢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爹,心道,哼,肯定被自己的大逆不道惊呆了吧!   谁知朗老爷眼睛瞪得大大,眼中异彩涟涟,赞道,“是个好项目啊!”   朗星河提醒,“爹,私下贩卖药品是犯法的!”   “我没要私下贩卖啊。”朗老爷道。 ???你还想光明正大的贩卖不成? 第40章   出了书房, 朗星河将账本一卷夹在咯吱窝下面,就去找他阿妈“自首”了。   “什么事情谈了这么久?”朗夫人见朗星河身上打湿的衣物都干了,微微蹙眉。   朗星河直接交代, 和盘托出,“阿爹让我帮忙做假账, 他觉得铺子的收入比不上阿妈,自卑呢。”   “哈?”朗夫人捂嘴笑着, “他打这个主意呢。”   朗星河见状,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爹做的假账,他阿妈从头到尾都知道呢!   “您就由着阿爹胡来?!”朗星河震惊。   朗夫人笑眯了眼,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朗星河喃喃道, “阿妈,你还真有昏君的资质呢。”   “哈哈哈。”朗夫人被小儿子的形容逗得大笑, 点点朗星河的额头,“你个小家伙和你爹一样总是能令人开心发笑。”   朗星河:?把我和我爹相提并论?我觉得你在羞辱我,可我又没有证据。   朗星河嘟囔道,“起码我做假账肯定比我爹厉害的。”起码前后数字要对到, 明细账和总账要统一啊。   见阿妈笑得停不下来,朗星河将账本往桌上一丢,双手环胸而抱,摆烂了, “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阿爸要是知道阿妈其实一直在看他笑话, 肯定会生气的,搞不好还会离家出走。”   谁知朗夫人只点点头, 淡淡道,“嗯, 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吧。”   “!”说好的恩爱夫妻呢?!朗星河一下子惊醒起来,心道,这个家可不能被自己给搅散了啊!   瞧着小儿子突然警觉起来的眼神,朗夫人更加笑得乐不可支,“哈哈,要是你爹离家出走,我就去追他。”   闻言,朗星河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爹妈之间还是有爱的。   “然后这个家就交给小星了,妹妹晚上也和你一起睡。”小两口离家出走(游山玩水),小狗崽挑起当家大梁。   朗星河:.......很好,爹妈间的爱还在,可是父母子女间的爱还剩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阿妈,我不跟你贫嘴了。”朗星河发现自己真的贫不过自家阿妈,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怎么会觉得阿妈端庄高贵又稳重呢?自己真的是瞎了狗眼吧!——真狗眼。   将账本往阿妈面前推了推,噘嘴道,“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考试。”   朗夫人接过账本,挥手打发走小儿子,“嗯,接下来交给阿妈就是了。”   朗星河耷拉着脑袋走回自己的小院子,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管爹妈的事情了——大狗子套路太深,自己这个小狗崽只有被耍的份。   “哦,对了,还有壮。阳药的事情没有告诉阿妈呢。”洗漱完毕躺床上准备睡觉,朗星河才想起这一茬事情来,坐起身准备下床去主院,然后似是想起什么,动作顿住,随即倒回床上。   “算了,这家里没什么事情能逃过阿妈的火眼金睛。”朗星河算是看明白了,他阿妈是孙悟空,本领高强掌控一切,他爹就是猪八戒,不管干啥小动作都逃不过孙悟空的眼睛。   “他们夫妻间的事情,我这个小辈就不该插手。”嘟囔两句,朗星河翻了个身,随即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转天就到了考试日,一共三天,每天两场考试,考完就是夏假。   “唉,今天的题目好奇怪,我都没有复习到。”   “不会啊,都是夫子讲过的内容,只是要转个弯思考一下而已。”   无论是哪个世界,考试结束都免不了讨论试卷对答案。   “小狼,那题你怎么答的。”熊有渔趴在朗星河的桌子上,苦着脸问,“就是那题昆汐地区为什么大量种植红梨枣啊?夫子根本没有讲过这个啊,我这题空着都没写。”   朗星河自信解释道,“这题其实不是在考为什么种红梨枣,真正的意图是考昆汐地区的地理环境和气候,那地方气候干旱,适合种红梨枣。”   “竟然是考这个知识点吗?!”胡之腾捂着脑袋哀嚎,“完蛋了,我答的是红色喜庆,当地人喜欢。”红梨枣在完全成熟后通体红彤彤,挂在枝头就像一颗颗小红灯笼,的确非常喜庆。   “哈哈哈。”朗星河大笑,“你的答题思路也太奇葩了!”   三天的考试日一晃而过,第四天就是出成绩,领取假期作业,然后就可以各回各家快活度假了。   “不对啊!”朗星河拿到自己的成绩单,满眼不可置信,“我的地理课成绩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   虽然各科都及格了,但是远低于朗星河的预估,要知道他可是有苦读过《大荒风土记》的,整个大荒的山川水脉、气候人俗,不说了熟于心,但是大致都是记得的,不可能地理就这么点分数啊。   “夫子是不是算分算错了啊。”朗星河深谙问题要从旁人身上找的真理。   “啊哈!这题居然得分了!”出分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分数低到怀疑老师分数加错了,自然也有人超长发挥,分数远超预期。   “哪一题啊?”朗星河伸长脖子去看胡之腾的试卷,发现那到红梨枣题夫子竟然给判分了!   “我去!”朗星河忍不住大叫,“这也行!”再翻开自己的试卷,发现自己信心满满的一题竟然没有拿满分,只拿到一半的分数。   好吧,看来夫子算分应该没算错......朗星河沉默一秒,拍案而起,“分数虽然没有加错,可是标准答案真的很胡来啊!”   朗星河声音很大,原本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齐刷刷扭头看向朗星河,一时间,教舍里安静极了。   “嗯?朗同学似乎对判卷和答案有所疑惑?”讲台上的老夫子觑着眼睛看着朗星河,“有什么问题和不解,我们可以私下讨论,放假后我在夫子院等你。”   “没有!”朗星河蹭一下坐回座位,他算是服了夫子们动不动就要给他加课开小灶的行为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美好的假期即将开启,关键时刻只能忍气吞声了。   领好了假期作业,众学生们就在一种欢欣雀跃又带着恋恋不舍的奇怪氛围中就地解散了。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啊。”朗星河嘴角抽抽,他甚至看到人群中有个小子在偷偷擦眼泪,“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放个假唉。”   话才说完,就听身旁传来呜咽声,扭头一看,就见熊有渔这家伙竟然抽泣着几欲落泪,“我舍不得你们......”   朗星河:......   “真不至于啊!”朗星河拍拍装了一书包的假期功课,说道,“等把东西送回家,我们出来玩儿啊。”   “去海边踩水,抓小螃蟹,去不去?”朗星河提议。   “去!”X2   三小约定好碰头地点,准备先各自回家,朗星河却被校工叫住了。   “严夫子和大掌司有请。”   朗星河:!感觉不会是好事哎。   朗星河拖着沉重的步伐先去了教导司,决定先苦后甜——经历过教导司的狂风暴雨,在严夫子那边不论是遇到什么就只能算是和风细雨了。   大掌司:“放假了。”   “嗯。”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朗星河惜字如金。   “这次考试成绩不错,进步明显。”   “!”竟然是表扬?!难道是要有奖励吗?朗星河眼睛一亮。   大掌司继续道,“要再接再厉。”   朗星河点头如捣蒜,“一定!”算了,还是不要指望有什么奖励了,没有加课就算是好事了。   “假期.....”   朗星河的心一下就提溜起来了:千万不要假期补课啊!!!   “假期我也绝对不会松懈,一定好好完成功课,温故知新,预习新课。”赶在大掌司之前,朗星河小胸脯一挺,抢先表明自己积极向上的决心。   “嗯,不错。”大掌司拍拍朗星河的肩膀,“本来准备给你加课的,看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学习计划,那就算了。假期注意安全,不要贪凉玩水。” !死里逃生!朗星河长吁一口气,几乎要指天立誓,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大掌司的信任。   从教导司出来,朗星河又去了夫子院,心里琢磨着,倘若严夫子提出要给自己上假期补习班,自己该怎么不失礼貌又合理地拒绝呢?   “夏假两个月,老夫要出远门。”严夫子一开口,朗星河心里就乐开了花。   “是吗,那好可惜。”朗星河佯装惋惜,然后不等严夫子说话,立马又道,“夫子出门要注意安全呢,不如我给您安排辆马车并两个护卫?”   有了马车和护卫,严夫子就能去更远的地方游历了吧。朗星河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   “不用不用,老夫约了几个好友一道,可以相互照料。”严夫子欣慰笑着,显见是非常高兴于学生的“孝心”。   “就是要耽误朗同学的音律学习了。”严夫子深感歉意,他原本打算在夏假正式收朗星河为徒的,要过一个正式的拜师礼。   朗星河连忙摆手,“不耽误,不耽误的。艺术家么,就不该限于一隅,多出去走走,感悟天地自然、高山大川,才能有灵感呢!”——严夫子,请您务必玩得乐不思蜀啊。   “不错不错。”严夫子连连点头,对朗星河这个学生甚是满意,灵性、悟性绝佳。   朗星河松了一口气,心中欢呼雀跃:欧耶,没有补习班的快乐假日,我来啦!   正想着,只见严夫子搬来一只两掌大小的红木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暗红色丝绒抽拉绳口袋,只有巴掌大小。   “给你准备的,假期在家可以敲着玩,感受一下。”打开丝绒布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只火红色的木鱼!   朗星河吃惊,“给我的?”自己只是随口一瓢说学木鱼,没想到严夫子竟然当真了。   “托老友给做了一只,材料不好找,耽误了些时间。”严夫子将小木鱼小心捧起,通体火红的小木鱼似是一团燃烧的火球。   “谢谢夫子。”朗星河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回家后一定每日练习敲木鱼。   “这是什么木材?很漂亮。”朗星河仔细打量着小木鱼,知其必然不凡。   严夫子笑道,“是不烬木,正好有一小段,做别的也做不了,木鱼将将好。”说着将小木鱼递给朗星河。   朗星河小心接过,他当然知道不烬木,是传说中的一种神木,据说能和火焰共生,火焰越旺,不烬木生长得越旺盛。   “夫子,这很贵吧。”传说中的神木啊!   严夫子道,“尚可,都是老友,没收什么费用。放心拿着玩儿吧。”   揣着神木做的木鱼,顶着夫子的厚望,朗星河决定将敲木鱼提上假期每日安排。   “那是要搭配金刚经,还是楞严经呢?”朗星河嘀咕着,“可是我只会南无阿弥陀佛唉。” 第41章   朗星河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一脚跨进朗府的大门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儿。   “嗯嗯嗯?这是干什么呢?”看着仆役小厮们来来往往忙个不停, 大小箱笼铺了一院子,朗星河心道不好,该不会是他爹做假账东窗事发, 自觉无言面对亲人,真的离家出走了吧?而他妈这是打包行李要“千里追夫”?   “回二少爷。”一个小厮在朗星河面前停下, “老爷夫人要出远门,吩咐小的们收拾行李。”   朗星河:“!”来真的啊!真要把自己丢家里小鬼当家?   “阿妈!阿妈!”朗星河一路跑一路喊, 急匆匆地跑到主院, 就见他阿妈正悠闲地在凉亭里吃冰——朗星河捣鼓出来的牛乳果酱碎碎冰。   “着急什么,跑得满头大汗。”朗夫人挥手让朗星河坐石凳上歇口气,擦擦汗, 喝口水慢慢说。   “阿妈, 你和阿爹要出远门?”朗星河也不兜圈子。   朗夫人点头,“对啊。”   朗星河着急, “那我怎么办?!”   朗夫人总算明白小儿子着急什么了,揶揄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大人了呢,我和你爹出门, 你自然要留家里了,届时家里大小事务就全倚仗你啦。”   “啊~~”朗星河小脸垮掉,嘟囔道,“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唉。”   见小儿子小脸苦得像苦瓜, 朗夫人噗嗤一笑, 也不逗他了,解释道, “要出游,自然是要全家一起的。”   “哇哦!”朗星河跳起来欢呼, “我们去哪儿旅游?”有钱有闲自然就要出去浪,霍霍大把光阴。   “啊,不对啊,要这么着急的吗?”刚刚高兴玩完,朗星河察觉出点不对劲来,就算要出去旅游,总该好好计划一下吧,怎么这么匆忙,自己才放假,行礼都收拾好了?   朗夫人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   朗星河立马乖乖坐好,头顶的三角耳立得笔直。   “极寒灵宝有消息啦!”   “什么?”朗星河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真的有消息了?!在哪儿有卖?”   朗夫人解释,“你哥昨天传回来的消息,七日后,中容城有一场拍卖会,据说可靠消息,拍卖品中有极寒灵宝。”   “哇塞!”朗星河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拔脚就要走,“阿妈,我去告诉胡子疼这个好消息!”说罢,竟是一溜烟地跑了。   “等等.....”朗夫人企图叫住小儿子,告诉他胡家已经接到消息了,可是哪里叫得住人,朗星河早就撒腿跑没影了。   朗星河是在半道上遇见胡之腾的。   两人双双跳下马车,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两人相视一看,脱口而出:   “极寒灵宝有消息啦”   “就在中容城!”   “太好了!”朗星河拍拍胡之腾的肩膀感慨道,“噩梦总算过去了。”   胡之腾却笑道,“不算是噩梦,也算是一种特别的经历。”   “嗯。”朗星河点头,“我家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明天就出发去中容城。你家呢?”   胡之腾道,“我哥已经提前出发去打探消息了,他留了信件,让我跟着你家一道走。”   “那太好了。”朗星河高兴,“我们一起去熊家,要是能把大头带着一起,那就最好了!”说着,朗星河拉着胡之腾上了自家的天马马车,一路直奔城西城防卫。   上了马车,激动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胡之腾终于主意到朗星河胸前挂着的布口袋,“你这是什么东西。”   “啊?”朗星河愣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直接把严夫子送的小木鱼挂在了胸口。估计是自己刚刚走得匆忙,书包随手一丢不知放哪儿去了,下意识里却觉得小木鱼很重要,于是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是严夫子送我的乐器。”朗星河解开布袋抽绳,小心取出小木鱼和小木槌。   “哈哈哈!木鱼!木鱼!”看起乐器某样的一刻,胡之腾哈哈大笑,“小狼,你该不会真的要出家当和尚吧?”   “我才不要做秃子。”朗星河虽然不喜欢现在的长头发,可是不代表他想要当光头。   “木鱼挺好的,夫子都说了,大道至简。”说着,朗星河一手托着木鱼,一手执木槌,轻轻一磕。   “笃笃”两声,像是在敲小沙弥的光脑壳。朗星河被自己的想象笑到了。   见朗星河是真的欢喜,胡之腾探过身子仔细打量小木鱼,称赞道,“看着不似凡品呢。”   “当然!”朗星河骄傲道,“据说是不烬木做的呢,神木!”   “太阳木?”胡之腾微微吃惊,不烬木又名太阳木、扶光木,传说中生长在太阳上的神树,遇火不然,反倒火越炙热,神木越旺盛。   “不知道用我的业火烧一烧会怎么样?”胡之腾摸摸下巴嘀咕,心道,都说业火可以焚尽天下一切,那对浴火而生的不烬木会怎么样呢?   “想都别想!”朗星河迅速收起小木鱼,末了还将小布袋塞进衣襟里藏好。   胡之腾啧一声,“我就随口一说,又不会真的烧,瞧你那小气样子。”   朗星河当然很宝贝小木鱼,或者说,别人赠与他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很宝贝,无论是物品还是善意。   “严夫子很看好我的。”朗星河得意,“以后我搞不好会成为一代乐曲大师呢。”   严夫子的偏爱给了朗星河极大的信心,甚至会忍不住想,自己上辈子学习不开窍,搞不好是走错了路子,兴许自己应该吃音乐这碗饭的,成为一个钢琴小王子之类的。   胡之腾:.......敲木鱼的大师吗?   朗家的马车同样没能抵达城防卫,半道上就遇见了熊有渔。   “你们好快!”熊有渔跳上马车。   朗星河道,“那是自然了,你是两条腿走路,我们是四条腿的天马,自然比你快。”   “对了,大头,我们要去你家一趟。”朗星河让马车继续往西去。   “嗯?什么事?”   朗星河解释,“极寒灵宝有消息了,七日后中容城有一场拍卖会,会有极寒灵宝出现。”   “我和胡子疼一同去,大头你也一起呗!”朗星河发出邀请。   “好呀!”熊有渔开心应下。随即疑惑,“那要去我家做什么?”   “自然要和你家人说一声啊。”胡之腾解释。   马车一路西行,很快抵达了城防卫,三小跳下马车,发现城防卫正在张灯结彩,一副喜气洋洋过大节的模样。   “大头,你家今天有喜事?”朗星河好奇问。   熊有渔一头雾水,“啊?没听说啊。”   三小一出现,就有护卫迎上前,“十二少您这是带同窗一起回来吃席了?”   “德叔,家里今天是有什么喜事?”熊有渔询问。   名为德叔的护卫诧异,“十二少不知道?是为了庆祝您学院考试及格暨进步的庆祝宴啊!”   “......”熊有渔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感情,名为“社死”。   朗星河这才想起来,熊家是有这样的传统的,熊有渔自入学至今都没有留级,每每考试合格,熊家都会大肆庆祝一番,甚至是开流水席,大吃三天三夜。   果然,就听德叔说道,“今日才第一天呢,明天后天人更多,更热闹!”说着,引着三小往府衙后面的住家去。   一路上遇到许多人,有熊家的堂兄弟们,有城防卫下职的守卫,都是来参加庆祝宴的。他们见着三小总免不得上前说上两句,大意都是十二少爷争气、长进、厉害。   熊有渔被夸得满脸通红,臊得说不出话来。   朗星河揽住熊有渔的肩膀往宴会厅里走,笑道,“你家人可真热情。”   “因为堂兄他们总是留级,所以就很稀罕吧。”熊有渔倒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觉悟。   “大家总是很困.....”特困生和留级生是熊家的传统,因此熊有渔这么个上进生显得非常稀罕。   胡之腾好奇,“我看你现在不像以前了唉,一点也不困啊。”   熊有渔点头,“大家会突然有一天就不瞌睡了,不过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会什么时候到来。”   三人说着话,德叔走了过来,“十二少,城尉在书房。”   熊有渔谢过传话的德叔,拉着小伙伴往书房走,边走边叮嘱道,“我阿爹只是看着凶,其实很好的,你们不要害怕。”   “不会的。”朗星河心想,能有多凶神恶煞啊,然后一进书房就愣住了。   “啊。”朗星河张大嘴巴,仰着头打量熊有渔的父亲——妈耶,这是巨人吧!   熊家书房没有隔断,是大通间,也没有似屏风、花架之类的摆件,可依旧显得有些狭仄,原因无他,只因熊家阿爹实在太大只了。据朗星河目测,其身高绝对超过两米。不仅身高很高,还很壮实。   简而言之就像一座敦实的小山,朗星河仰着头去看对方,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只看到两个鼻孔。   “你们就是朗星河和胡之腾吧。”熊家阿爹的声音响起,如天边擂鼓,隆隆炸响。   “十二常常说起你们,多谢你们平日照顾他了。”   朗星河连忙摇头,“谈不上,谈不上,都是相互照顾的。”面对这种好说话的长辈,朗星河向来直不起腰杆子。   “那个....熊...熊阿伯。”朗星河纠结了一下称呼,随即说明来意,“我们准备去一趟中容城,想带大..大...”朗星河差点咬到舌头,改口道,“想带熊有渔一起,我阿爹和阿妈会照料我们。”   说罢,朗星河忐忑地看向熊家阿爹,等待他的回答。   谁知熊家阿爹非常爽快,直接同意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是对的,况且有朗从事看顾照料,我自是放心的。”   朗星河怀疑熊家阿爹在说客气话,毕竟他说放心自家阿爹唉!——如今,朗老爷在朗星河这个儿子心目中就是小学鸡,特别不靠谱的那种。   得到了出行批准,三小恭敬地退出了书房,刚走到院子就原形毕露,三人勾搭着蹦蹦跳跳,欢呼着,“耶耶耶!出门耍去喽!” 第42章   中容城是一座边境城市, 跨过中容城就到了人族的地盘了。但是作为一座边境城市,中容城并不荒凉,反而非常繁华, 商业十分活跃。   “阿妈,我们真的不可以带上踏云吗?”踏云是朗星河给天马取的名字, 这次出远门朗夫人却没用踏云驾车,朗星河颇为不舍。   “不行。”朗夫人态度非常坚定, 解释道, “中容城不比咱们永昼城,那里各方势力错杂,大佬遍地走, 我们自然是越低调越好的。”   大儿子弄回家的天马, 整个大荒都找不到几匹,用那样稀罕的天马驾车去中容城, 约等于拿着大喇叭喊[此处人菜钱多,速速来抢],平白给自己找事。   “既然要低调,我们又何必穿得这样花里胡哨?”说着, 朗星河原地转了个圈圈,宛若一只开屏展示的雄孔雀——完全不是夸张的比喻,此时朗星河所穿的衣裳名为“飞天服”,又称孔雀服, 色彩艳丽, 衣摆上是金丝刺绣,披肩上缀着绿宝石, 衣襟前则是层层叠叠的艳红色珠串,穿在身上沉重极了, 像是披着钢铁铠甲。   朗夫人打量着盛装打扮的小儿子,眼中惊艳连连,嘴上连道,“多好啊,既显得富贵华丽,又不失英姿飒爽。”   朗星河: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珠宝架。   “阿妈,咱们真要这身打扮出门吗?”朗星河一脸生无可恋。   朗夫人笑道,“傻孩子,多好看啊。再者,人嘛,向来都是先敬罗裳再敬人,咱们这身派头走出去,才不至于被小瞧了。”   朗星河不解,“阿妈,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刚刚才说天马太高调显眼了。”朗星河严重怀疑阿妈是在忽悠自己。   朗夫人耐心解释,“我们这一套衣裳虽然华贵,但只能镇住普通人,落在修仙者的眼里那是一文不值的。明白了吗?”   朗星河若有所思,心道,阿妈果然厉害,不然也不会将朗家经营成如今的模样——家中巨富,却不显山露水,旁人不会窥伺,但也不敢小瞧,这样一个度,朗夫人把握得极其精妙。   “哈哈哈”一阵爆笑打断了母子二人的对话,正是收拾好行李过来集合的胡之腾和熊有渔。   “小狼,你这是穿的什么?”胡之腾捂着肚子大笑,“我远远都看不清你的脸,就看到一座发光的宝山。”夏日灿烂的阳光洒在朗星河的身上,五彩的宝石闪闪发光。   “唔,像是洒满彩色糖豆的冰淇淋。”熊有渔插刀。   朗星河冲二人龇牙,“少得意了,你们也有!”朗夫人做人向来周到,这次出行既然要带着熊家、胡家小子同行,那朗星河有的,自然会给另外两小孩儿也准备一份。   话音刚落,两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四五个婢女团团围住。   “哎哎,你们干嘛!”胡之腾缩着肩膀尖叫,“别动手动脚啊!”一个眨眼的功夫,二小被剥得只剩下雪白的里衣服。   瞧着两个小伙伴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模样,朗星河叉腰大笑,感受到了当恶霸的快感。   不多时,两小被婢女们穿戴整齐,院子里出现了三座行走的珠宝展示架。   “还挺好看的呢。”胡之腾在穿衣镜前“搔首弄姿”,对自己这身五彩斑斓的打扮非常满意。   “那就出发吧。”朗夫人怀里抱着狗小妹,阔步上前,身上后跟着三只跌跌撞撞的“珠宝展示架”。   朗府门外停着六架马车,驾车的俱是高大骏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漆黑的皮毛犹如上好的丝绸在阳光下闪着缎面亮光。   六架马车,三小合坐一辆,朗家夫妻一辆,四位仙师护卫分坐两辆,剩下的两架马车则用来装运行礼和小厮丫鬟们歇脚。   因着是夏日,马车车厢四壁全都拆卸掉了,只留了顶棚,周边则是用轻纱围住,兼顾通风凉爽和防晒防蚊。   一爬上马车,朗星河立马把身上的各色珠宝装饰给卸了下来,卸完顿时觉得身上像是搬开了一座小山一样轻松多了。   “真是的,不能等到了中容城再穿上这身派头么。”朗星河扭扭脖子,感觉肩颈处都僵硬了——这真不是阿妈的恶趣味?   “我觉得挺好看的。”胡之腾还在臭美。   朗星河白眼儿,“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叮叮挂挂的饰品吗?觉得不够爷们。”   “我现在又喜欢了。”胡之腾把玩着胸前的如火炭一般赤红的珠子,稀罕极了。   “我都从白狐狸变成红狐狸了,喜欢什么的变一变也很正常的啊。”胡之腾为自己的“真香打脸”做解释。   朗星河懒得搭理臭美的胡之腾,斜斜倚靠在背椅上,一手托着下巴,透过轻纱打量着路过的街景,惬意极了。   一只小黄狗从马车边溜达过,朗星河突然问,“喂,你们能分辨得出来吗?”   “什么?”朗星河问得没头没尾,胡之腾和熊有渔都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只凑到朗星河身旁,伸长脖子顺着朗星河的视线去探看。   朗星河解释,“我是说,你们能分辨得出真正的狗,和能够变成人的狗吗,他们之间的不同,你们能分辨得出来?”   马车旁溜达的小黄狗让朗星河突发奇想,因为他根本无法分变出那是一只纯粹的小狗,还是能变成人的狗妖。那小黄狗在朗星河眼里和家里的狗小妹没什么区别——或许狗小妹更淘气,更狗一些。   “当然能啊。”胡之腾打量一眼小黄狗,直接道,“这是一只没有开灵智的狗子。”   “怎么能判断?”朗星河好奇。   胡之腾理所当然,“就是直觉啊。”   朗星河咋舌,看向熊有渔,心道,不会你们都能直觉分辨,就我不行吧。   熊有渔点头,“就是看一眼就能发现啊。”说着,他伸头看向路边的小黄狗,惊喜叫道,“快看,它在嘘嘘!它为什么要倒立着嘘嘘?”   刚刚一直跟随着马车溜达的小黄狗不知何时跑到了路边,前腿倒立,后腿支在墙上开始嘘嘘。   朗星河:唔,还真是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呢。起码自己是绝不会光天光日之下当街嘘嘘的,更加不会倒立嘘嘘。   “小狼,你们狗子喜欢倒立嘘嘘?”胡之腾坏笑。   “三位小少爷。”驾车的忠叔听着三小的谈话,忍不住插嘴道,“因为尿的高度能够看出狗的体型大小,有些小狗就会特意高点拉......”   “哈哈哈。”三小笑成一团,“特意高点嘘.....这是怕别的狗子瞧不起它吗?哈哈哈~”   笑罢,朗星河将话题拉回,“所以,你们一眼能看出不同?”   胡之腾和熊有渔齐齐点头。   “可是我完全看不出来。”朗星河觉得自己这算不算是脸盲症?   驾车的忠叔又忍不住插话了,“二少爷从小就这样啦。”忠叔是朗家的老人了,算是看着朗星河长大的。   “忠叔,怎么说?”胡之腾和熊有渔齐齐探出脑袋,一脸八卦模样。   朗星河的心却提溜起来了,他根本没有以前的记忆,这会儿哪敢接话,只得道,“真?我都不记得啦。”   忠叔笑道,“老爷时常带二少爷上街玩耍,二少爷好几回差点跟着路边的野狗子走呢。”   “后来老爷分析,估摸着二少爷您是将哪些狗子当做亲生爹妈啦!”朗老爷的逻辑没毛病,自己是人形,儿子是狗形,儿子见着旁的狗子就像见着亲人,不是很正常么?   朗星河:!!!哪儿正常啦!!!   “我妈就没说什么?”朗星河对自家阿爹的智商已经不抱希望了。   忠叔点头,“夫人啊,嗯.....”忠叔声音压低,“老爷提出下次上街给您套个牵绳,这样就不会丢了,然后.....”   接下来不用忠叔再说,朗星河也知道,他爹肯定被修理得很惨。   忠叔继续道,“夫人说了,人族里就有很多人记不得人脸,分不清人的,说二少爷您这实属正常,不影响。”在朗夫人眼里,自己孩子自然是最最好的,不就分不清狗和人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了朗夫人的背书,朗星河心里松了一口气,觉着自己分辨不出真狗和狗妖,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不多时,马车驶出了永昼城。出了城,景色一下疏朗开阔起来,碧空如洗,绿林掩映,简直像是一幅明亮的油画,看得人身心舒畅。   三小也不怕太阳毒辣,将四周的轻纱卸掉,直接变成敞篷马车,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一切。   等到正午烈日高悬,朗家的车队正好抵达了驿站。   “出门在外不比家中。”朗夫人给三小打预防针,“先将就一下驿站的饭菜,等晚间到白银城,咱们再好好吃一顿。”   朗星河点头表示理解,“放心吧,阿妈,我们都懂,没问题的。”行路难,就是上辈子出门旅游也很少能吃好喝好的,将就才是常态。   等到驿站的饭菜端上桌,朗星河才知道自己真是错估了。   脸盆大小的碗里盛的满满的,看起来用料很足,只可惜根本看不出用的什么料——黑乎乎的一团像是烂泥巴。   众人手里的筷子如有千斤重,根本提不起来。朗星河觉得,他们煮的猪食都比眼前这盘菜强。   “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杜绝浪费粮食。”驿站的小吏一边上菜一边念叨。   胡之腾忍不住吐槽,“你们把农民辛苦种出的粮食做的这么难吃,好意思说别人浪费?!”   小吏对于抱怨只充耳不闻,继续道,“吃剩下的食物要称量,剩下一两,罚一颗灵石,不计上限。”   “人才啊!”朗星河脱口而出。   为了给单位创收,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第43章   “这是家黑店!”虽然上辈子的高速服务区的餐饮也很坑, 但是完全不比上今日的遭遇。饭菜巨难吃不说,不吃完还要罚款。   三小嘟囔着抱怨,一旁的朗夫人和朗老爷却笑眯眯没事人一样。此时日头正足, 不适合赶路,朗家的车队便在驿站外头的林子里休息, 树荫之下,小风一吹, 倒也惬意。   “阿爹。”朗星河跑到朗老爷身旁坐下, 献上“忠言”,“阿爹,这地界归永昼城管吗?你不是从事吗?得把这情况向上反应反应。”   朗老爷摇头, “这不归我管。”   “您就不能为民干些实事?”朗星河今天被坑惨了, 决定要报复回来。   朗老爷一脸无辜,“老夫是从事啊, 只负责文书工作。”   朗星河一脸吃惊,“阿爹,你还真有明确的职责分工啊!”   朗老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儿子这是在嘲讽自己呢!   “臭小子!”朗老爷撸起袖子要去逮朗星河, 朗星河早已一溜烟跑走躲到了自家阿妈的背后。   “别闹了,满脑袋的汗。”朗夫人拉着朗星河在自己身旁坐下,掏出帕子递给朗星河擦汗。   “这驿站如今可不是官方的了。”朗夫人给朗星河解释。   朗星河疑惑,“不是官驿?”   朗夫人摇头, “以前是官方的, 后来发现供养这些大小驿站是很大一笔开支。”修建费、维护费、人员开支费,看着不起眼, 但是聚沙成塔,全国林林总总几百个驿站加起来的开支就多了。   “后来就改制革新了, 官方将驿站分派给私人管理,不用自己掏钱维护不说,还能额外赚一笔租赁费用。”   朗星河点头,这不就是国企改私营吗。这虽然减轻了国家财政负担,可也造成了一批黑店,就比如今日这家,为了赚钱盈利都不择手段了。   朗夫人点头表示赞同,淡淡道,“这家店是太不像话了,起码厨子该要换了。”说着命丫鬟取来笔纸,提笔记下什么。   “阿妈?”朗星河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可有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不敢说出来。   “对啊,这家驿站就是我家的啊。”朗夫人合上笔记,看着傻掉的小儿子狭促一笑——哎呀,虽然很邪恶,可是每次看到小崽子变脸就会很开心呢。   “不会吧~~~”朗星河拉长声音,不可置信,感情自己咒骂了许久都是在骂自己家呢。   “官驿改私的提议还是你哥向妖皇陛下谏言的呢。”朗夫人收起玩笑,细细解释,“驿站隶属北斗司,除了供应沿途旅客歇脚投宿,更重要是传递文书情报。”北斗司是直属于妖皇的侦查办案机构,也负责全国的情报收集工作,驿站在其中自然起到了重要作用。   “驿站这样重要,不是更要掌握在国家手里吗?”朗星河不解。   朗夫人摇头,并不详细解释,其中内里涉及到大儿子的公务,朗夫人就算猜出几分,也不可以多说的。   只解释,“如今驿站的文书传递功效已经几近于无了。”那自然是因为有了更可靠、更迅速的情报传递路径。   “现如今驿站更多的是用于服务来往客商。”朗夫人继续道,“我们永昼城位置偏远,客商不多,那驿站的生意自然不好,这次想出了这种赚钱的法子。”——做得就是一次性买卖,上当就一次。   朗星河拧眉,“这驿站是咱家的?我哥这是.....”都说当官不为商,朗星河这算是见识到了官商结合的厉害了,他哥指头缝里漏点出来,就够自家吃到饱了。   “该不会全国的驿站都是咱家的吧?”朗星河大惊,心道,怪不得自家阿妈拿出一千万就像毛毛雨。   “怎么可能。”朗夫人自然知道自家儿子想什么,便将其中的事情掰碎了细细讲,“你以为你哥一个无名小子怎么在朝堂站稳脚跟的?”   官驿改革其实是多方受益:国家减少一笔开支,妖皇私库丰盈(租金全进了私库),朝堂上下都能分一杯羹(全国四百多个大小官驿被朝堂各方势力瓜分,在国家手中年年亏损的驿站私有化后焕发出了惊人的活力)。   除此之外,朗方辉本人凭借这一手改革迅速再朝堂上立住了脚跟——拿人手短,各方势力都是受益人,对于朗方辉这么个新兴崛起的人物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为难了。妖皇更是对这个既能干事儿,又能给自己创收,还长的相当好看的臣子喜爱非常了。   更加隐蔽不为人所知的是,朗方辉借着官驿改革清理掉了北斗司大批老旧势力,积极提拔新人,最终将北斗司牢牢抓在了手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北斗司司长。   “哇!”朗星河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惊叹道,“厉害了,我的哥!”以前光知道自家哥哥很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这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龙傲天吧!   “我哥怎么这么行呢!”朗星河惊叹连连。   朗夫人却叹息,“你哥啊,他是有大抱负的。”要说大儿子和小儿子谁更令人放心不下,那自然是大儿子。小儿子虽然调皮捣蛋,但是心思简单,一眼看透。而位高权重的大儿子,旁人看来他是平步青云好风光,朗夫人却觉得大儿子的每一步都是在走钢丝,一着不慎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朗星河没有察觉到阿妈的复杂心思,还沉浸在自己刚刚超级厉害的惊叹中,继续问道,“那这些驿站,咱们家一共分到了几个?”   朗夫人淡淡道,“不多,总共七家而已。”   七家的确不算多,可是从永昼城到中容城一共路过七家驿站,竟然全是朗家的。   “阿妈,你这是旅游工作两不误啊。”朗星河感叹,他阿妈这哪里是出门游玩的,明明是董事长微服私访巡店来了。   “顺手而已。”考察完最后一家驿站,写好评语,定好改进调整方案,朗夫人合上记录簿,完成了此次出游的任务之一。   从永昼城一路走来,朗家的车队愈发的不起眼,神俊的高头大马也泯然众人矣。等到彻底进入了中容城,朗星河觉得自己就是土包子进城。   太繁华了!如果说永昼城是一座古朴的十八线小县城,那么中容城就是高大上的一线大都市,来往客商不断,真正的车如流水马如龙。三小坐在马车上,脑袋像是灯塔探照灯一样转来转去,入目的新奇稀罕玩意儿根本看都看不过来。   “小狼!小狼!”熊有渔激动地拉着朗星河的手,“快看,那楼好高,都高到云里去了!”   顺着熊有渔的手指看去,一座高楼映入眼帘,猛一打眼数不清那楼有多高,大约十几层吧,宛若现代的摩天大厦,却不是摩天大厦的钢筋水泥模样,而是古色古香的风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西下,赤红滚圆的落日就像一颗红灯笼悬挂在高楼的飞檐之上。朗星河的心底浮现出一句诗来,“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朗星河知道自己这句诗并不应景,可是着实词汇量有限,形容不出眼前的美景。   “小狼,你这么了?要如厕?”熊有渔见朗星河面色扭曲,关切询问。   “不是。”朗星河摇头,“我在想诗呢。”   “哈哈?小朗你还会作诗?”胡之腾大笑,学渣三人组知根知底,朗星河写文章都不利索,何谈作诗。   朗星河拧眉,“你少瞧不起人啊!”说罢张口就要吟诗一首。   “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朗星河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一句和夕阳有关的诗来,念完又觉得太伤感,又接着念道,“枯藤老树昏鸦,额.....”朗星河卡壳,有些记不得了,好久才想起一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还是太伤感了,朗星河揪揪头发,还要再来一首,直接被胡之腾捂住了嘴巴,“闭嘴吧,尽是些丧气诗。”   朗星河耸耸肩,无奈道,“没办法啊,夕阳什么的肯定高兴不起来的。”   天黑前,一行人抵达了落脚点,不是酒楼旅店,而是一处幽静的小院子,瞧着门头不大,进去后却别有洞天。粉墙黛瓦,亭台错落,葱郁的花树越墙而过,枝叶疏朗,花香淡淡,是个精巧雅致的住处。   这院子是胡家大哥定下的,中容城拍卖会的消息一出,他便立刻动身了,赶在大批游商客人涌进前定下了这处闹中取静的小庭院。   “有劳贤侄了。”   “多谢伯父伯母的照料。”   朗家夫妻与胡家大哥寒暄着,三小则撒开脚丫在小庭院里逛起来了。   “后天的拍卖会,我们准备了这个数。”朗夫人比划了一个数字,“贤侄尽管放开手脚去拍,这极寒灵宝,我们志在必得。”   “多谢!”胡之华拱手行礼,“日后必当如数返还。”   “不急。”朗夫人没有拒绝,笑眯眯道,“等胡家资金周转开来再说。”成人的世界远比幼崽们复杂。   果然,听到朗夫人不是直接给赠,胡之华的面色好了几分,笑容也真切了些。   “阿妈!”   “大哥!”   已经完成新地图探索的三小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嚷嚷道,“我们三个要住在一处,我们已经选好啦,就是有那个大柏树的院子。”小崽子们的世界则简单多了,今日便是今日,欢喜便是欢喜。 第44章   中容城非常繁华,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天空如同润染的水墨画。不多时, 人间灯火点点亮起,如同一只上帝之手在黑白灰的水墨画渲染上了金光点点。   “哇塞~”词汇量有限的小崽子们看着眼前的灯火琉璃世界除了长大嘴巴“哇塞哇塞”, 再也没有什么词语能准确表达他们的震撼之情了。   “好漂亮!”点点灯火、巍巍高楼倒映在少年们清澈的眼眸中化作了璀璨星光。   朗星河情不自禁手指搭成一个长方框,比划了个拍照的动作, 想要将眼前绚丽梦幻的场景牢牢, 记住。   “大头、小狼,我们去那边瞧瞧。”胡之腾一手拽着一个,拖着两个小伙伴往人群里扎。   “小兄弟,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三小在一处排队长龙前停下, 伸长脖子往店里头打量,好奇这家店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有这样多的人排队。   被询问的排队者摇摇头,“不知道呢,但是既然这样多的人排队,肯定差不了的。”看来这人和三小差不多, 都是新人游客。   朗星河往前小跑几步,总算看清了店铺的牌匾。不同于黑底金字的传统匾额,这家店铺的招牌竟然是绿底粉字,看起来娇俏可人, 上书“水芙蓉”。   “别是什么奇怪的店吧。”有了上次误入“水云间”的经历, 朗星河如今谨慎多了。   “才不是什么奇怪的店!”一个排队的顾客听到了朗星河的嘀咕,大声反驳。   朗星河寻声看去, 是个粉衣小女娘,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 头顶上是一对金色的圆绒耳朵,圆圆的脸蛋上隐着怒气,估计是这家店铺的死忠粉,对朗星河的枉议非常不满。   “小姐姐,我初来乍到不懂事,这是家什么店铺啊。”朗星河笑脸上前询问。   对方被朗星河软乎乎的一喊,面上的怒气也就散了,只见她上下打量一圈朗星河,目光落在了朗星河的三角毛耳朵上,轻声嘀咕道,“是北边来的土包子啊....”   朗星河耳朵抖抖,心道,自己是有什么特征明显吗?怎么一照面就被看穿来路了啊?   “小弟弟,这是刚刚开的糖水铺子。”小女娘大约是本地人,好心给朗星河介绍起这家店铺来。   糖水铺子?那不相当于是奶茶店么,还以为什么高大上的东西呢。   兴许朗星河面上的不以为然太过明显,小女娘刚刚软和下的语气又硬邦邦起来,“哼,这可不是一般的糖水铺子,这是从南国传过来的新兴东西,据说是烟霞宫的女修研制出的蜜水,服之有美颜冰肌之神效!”   说着,小女娘瞥了一眼朗星河,嫌弃道,“我跟你说什么,你个小子根本不懂。”   “哦哦哦。”朗星河连连点头,心道这家铺子还真会营销呢,又是进口产品,又是神奇功效,可不就吸人眼球了吗。再看排成长龙的队伍,朗星河暗自诽谤,哼,这队伍里指不定有多少托儿呢——全都是套路啊。   朗星河探明情况,跑回队尾,准备招呼两小伙伴去旁的地方瞧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啊呀,来都来了,喝喝看嘛。”胡之腾赖在队伍里不肯走。   熊有渔指指身后,也道,“小狼,你看咱们后头都排了许多人了,此时一走可不就浪费了嘛。”   朗星河:......兄弟们,全是套路啊!店里的东西指不定还没我捣鼓出的水果茶好喝呢。   “喂喂喂!不能插队啊!”后头的人见三小拉扯,担心朗星河是要插队。   “没有!”朗星河没好气道,“我就站旁边,我又不买!”   两个小伙伴被套路进去了,朗星河只得在一旁等着。长长的队伍就像只冬眠的长蛇,完全一动不动。   “这都一刻钟了吧。”朗星河有些毛躁,“我去前头看看怎么回事。”   朗星河又挤上前,一边挤一边解释,“我不买,不插队,我就上前头看看!”   好不容易挤到前头,正好轮到刚刚的粉衣小女娘点餐。   “我要一杯薏苡仁茯苓茶!”粉衣小女娘点餐。   谁知那店员竟然一动不动,傻站着打量小女娘。   朗星河心道,怪不得速度这么慢,原来店员是个树懒精吗?   “小姑娘,薏苡仁茯苓茶是清热消暑的,我观姑娘脸色,唇角微白,面色不润,可是有胃胀之苦?”   “对对对!”小女娘激动地跳起来,犹如遇到了神医。   店员和声道,“那我便给您做一杯五指毛桃砂仁茶吧,暖胃舒心。”   “好好好!”小女娘连连点头。   “一共十个灵石,谢谢惠顾。”   目睹全场的朗星河:O.O!城市套路深,我还是回家吧。这明显是PUA啊!为什么还甘之如饴?说好的顾客是上帝呢?   又等了一会儿,小女娘的五指毛桃砂仁茶做好了,透明琉璃杯子里装着琥珀色的汁水,看着并不美味。   朗星河不禁上前一步,看着小女娘的耳朵,好奇问道,“你是虎族吧,老虎也会胃胀不消化?”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儿,“老虎就是会经常不小心就吃多了啊!”说罢也不理睬,端着杯子走到一边细细品尝,朗星河只听她低声嘟囔着,“唉,怪不得最近皮肤干燥还泛黄,原来是胃不舒服啊。”   朗星河:好吧,这就是个重度痴迷患者了,没救了。   抛开重症患者,朗星河企图去挽救一下两个小伙伴。   谁知,朗星河还没开口,就被熊有渔拉住,激动道,“小狼,据说这家店是用琉璃杯装盛糖水的唉!糖水喝完,杯子可以带走。”熊有渔觉得自己赚了,旁的食肆吃完饭,碗筷可不好带回家的。   “十个灵石!能买一套琉璃杯了!”这都是消费陷阱啊!十颗灵石等于一千颗灵珠子,在永昼城可以买两千个包子。   “可是这家的琉璃杯不一样。”胡之腾眼睛闪闪放光,“据说有十多种颜色,五十几种不同造型呢,至今没人能全部集齐。而且还有隐藏款的七色彩虹杯,只有超级幸运的人才会得到!”   朗星河:很好,都没救了!   正说着话,一个葛布粗衣的小厮走近过来,满脸赔笑,“各位小少爷、小小姐,倘若你们喝完不需要杯子,或者杯子重复了,能不能卖于小子呢?”   “你要集邮啊?”朗星河望向小厮。   小厮哈腰笑着,“是我小少爷喜欢。”说着,小厮比划了一下手指,开价,“十个灵石回收,要是有特别款,可以加价。”   此言一出,整个队伍都沸腾了。   “竟有这等好事!”   “哎啊,早知道多叫几个人来一起排了,这不相当于免费喝了一杯茶水么。”   这下子,原本有些因为等待时间太长准备放弃的客人只能咬牙继续坚持了——免费的唉!不能错过啊!   朗星河情不自禁拉住小厮,低声询问,“喂,你不会是托儿吧。”   小厮咧嘴一笑,“小的不知道小少爷说得什么。”   很好,更加可疑了。   等待的队伍越来越长,前进的速度依旧很慢,甚至有小贩挑着两箩筐的竹编小马扎过来,“只租不卖,只要五颗灵珠子。”   “给我来一个!”排队排到腿酸的客人们如同见到了救星。   看着喜滋滋点灵珠子的小贩,朗星河心道,这大约就是龙头企业的带动作用了吧。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轮到了胡之腾他们。   “小哥儿,我管你火气旺盛,不如来杯金银菊仙舒甘草茶。”店员推荐。   “好好好!”胡之腾连连点头,冲朗星河挤眉弄眼,低声道,“这家店看起来很准很行啊!”   朗星河白眼,“年轻人那个不火气旺盛啦!”   轮到熊有渔,店员上下打量后道,“小哥儿身体棒棒,就是今日有些睡眠不够?”   闻言,朗星河不禁直起腰杆,正眼看向店员,心道,这家伙该不会真有些本事吧,总不至于回回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于是,熊有渔得到了一杯决明子酸枣茶,说能改善睡眠,清肝明目。   店员晚向朗星河。   不等后头的顾客抱怨,朗星河连忙摇头,“我不喝的,我没有排队。”这破店规矩多得很,还限购,每个人只能买一杯。   店员微微一笑,冲朗星河道,“小哥儿,聪以知远,明以察微,万事顺意。”   听完,朗星河抿嘴点头,好吧,他承认,是自己着相了,这个店员是有真本事哒!   排队两小时终于买到了抢手的糖水,胡之腾和熊有渔两个走路都带风,美滋滋极了。   “喂,真的好喝吗?”朗星河伸长脖子去看两个人的杯子,都是暗褐色的,感觉味道肯定不行。   胡之腾点头,“好喝啊!清新中带着味苦,苦涩后又有回甘,喝了好舒服。”见朗星河渴望的眼神,胡之腾护着杯子退后一步,警觉道,“不是我小气不给你喝哈,只是这茶是针对我的体制定制的,不适合你。”   朗星河白眼翻上天,“我才不稀罕呢!”   熊有渔将杯子举到朗星河跟前,大方道,“小狼你喝喝看我的,喝完今晚肯定能睡更好。”   朗星河低头喝了一口熊有渔的决明子酸枣茶,吧砸嘴巴品味了一下,没品尝出个什么滋味来。   “应该没那么神奇吧,就一杯糖水而已,又不是神药。”朗星河还是觉得店家夸大作用了。   胡之腾滋溜一口菊花茶,说道,“多喝几杯肯定就见效明显了。”   话音刚落,三人都愣住了,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熊有渔挠挠耳朵,“额,这个不就像是小狼之前说得保健品吗?不是药,但是又似乎对人体有益?”   朗星河恍然大悟:对啊!这铺子卖的不就是养生茶么!保健品的一种呗。   “还好我没有搞这个产业。”朗星河扪心自问,就凭自己肯定是干不过“水芙蓉”的,这家店的套路太深了! 第45章   “这个菊花茶真的很有用啊。”胡之腾咕噜咕噜喝完一杯金银菊仙舒甘草茶, 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朗星河凉凉道,“你这是心理作用知道不,又不是仙丹灵药。”   胡之腾吧砸一下嘴巴意犹未尽, 可惜道,“就是十个灵石有点贵了。”说罢拉着两个小伙伴往回走, 要去找那个回收瓶子的小厮。Ζ   “你刚刚不是还说收集整套瓶子很有趣吗?”朗星河不明白这人怎么说变就变。   胡之腾理所当然道,“可是我这个是最普通的蓝色琉璃杯, 一点也不稀奇, 又不是七彩杯。”   三小又折返回了糖水铺子,排队的长龙还在,葛布小厮却不见踪影。胡之腾上前打听, 却被告知, “刚走没多会儿,说是今天收集的差不多了, 先拿回去给小少爷过目,看合不合适。”   朗星河撇嘴,“我就说是托儿吧。十颗灵石,什么样的琉璃杯买不到?”   胡之腾却摇头, “不一样的。”说罢,他将手中杯子翻过来,指着杯底,“喏, 杯子上有水芙蓉的印记, 是独一无二的呢!”   朗星河:.......   “我感觉以后我们应该多出来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朗星河一手揽着一个小伙伴的肩膀, 说道。   胡之腾点头附和,“是的, 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   朗星河继续道,“见识少了,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   “?”胡之腾脑袋一歪看向小伙伴,拧眉道,“我怀疑你阴阳怪气我。”   朗星河嘴硬,“没有!”说着,不等小伙伴再深想,拉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嘴里催促道,“我们都出来一个多时辰了,就光排队了,还什么都没玩儿到呢。”三人原本的计划是要去通天塔阁附近去耍一耍的。   通天塔阁就是白日进城是看见的那座高耸入云的高楼,当地人称之为通天塔阁,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摘星楼。无论是哪个名字都反应出它的确很高。   这一次的拍卖会就是在摘星楼举行。   “这个摘星楼不会和我们永昼城的摘星楼有什么关系吧?”胡之腾突然想到。   朗星河不可置信,“不至于吧,这不是冤家路窄么。”   话音刚落,就见胡之腾脸上不好,朗星河连忙道,“不至于、不至于,就算有关系,商家开门做生意哪有把钱往外推的道理,钱到位了,一切都好说。”   “再者啊,就算真有关系。我们北街上那个摘星楼顶多是个分店,分店的掌柜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咱们不怵。”   朗星河的安抚令胡之腾放松了些,他搓搓脸,露出一个苦笑,“就差这临门一哆嗦了,可千万别出了岔子。”   熊有渔见状,提议道,“不如我们回去吧,等拍卖会正式开始了再过去。”如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还是老实在家呆着为妙。   “嗯,先回去吧。”胡之腾点头,“我回去问问我哥,这个摘星楼是怎回事。”   熊有渔的提议被一致通过,三人停下脚步转身准备往回走,然后发现这并不容易。   大街上虽然人潮涌动,但是并不拥堵,大家都是奔着一个方向,也就是往摘星阁去的。刚刚他们往摘星楼的方向走相当于顺水行舟,走起来很轻快。   此时他们调转方向往回走就如同逆流而上了,几乎寸步难行。虽然身边有护卫跟着,但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流给冲散了。   “先别往回走,去旁边的小路绕回家。”朗星河一手拉紧一人,往大街的两旁挤,幸而有四个护卫护着,行动并不难。   一行人好不容易脱离主路,全都松了一口气。   “妈耶,这也太多人了。”感叹着,朗星河赶紧摸了一下全身上下,叫道,“快给我看看,身上的宝石有没有挤掉了!”   三人今日出门特意盛装打扮了,穿的正是朗夫人准备的飞天孔雀服,浑身上下缀满了宝石。   事实证明,朗夫人的打算是正确的。朗星河三人这一套珠光宝气的打扮落在中容城夫人繁华夜市中丁点不显眼,比他们打扮更加华贵、更加夸张的大有人在。   “没有,没有,都结实这呢。”三人原地打转转,相互检查了一下行头,发现一颗宝珠都没丢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三人抬步要走,却又齐齐愣住,面面相觑两秒后,同时开口问道,“你认识回去的路?”   三人来时走的是主街大路,此时被挤到了旁支小路上,还真不认得怎么走了。   “三位少爷,我们只要背着摘星阁的方向走就能回去了。”一个护卫提醒。   朗星河:嗯,很有道理。果然,只有我和我的兄弟是傻蛋。   相较于主街大路上的热闹繁华,旁支小路要冷清不少,走了一会儿只遇见零星几个人影,似乎整座城市的人都涌进了中央主街。   “这算不算是万人空巷?”朗星河觉得自己的文学水准大有提升。先前看到落日能念出元宵节的诗句,此时看到萧条的街景还能联想到对应的成语。   熊有渔接道,“门口罗雀?”   胡之腾继续,“荡然无存?”   朗星河:“感觉你在讲什么恐怖故事。”三人心里都存着事儿,空荡荡的小路又有些瘆人,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感觉会好受些。   “等等。”朗星河停下脚步,头顶的三角耳抖抖,指向一个方向,“那边好像有声音,有人在哭?还是在打架?”   “有吗?”熊有渔上前一步,企图听清楚些。   “小少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中容城中情况复杂。”一个人护卫劝道。他们都是修仙者,耳目自然更加灵敏,早在朗星河发觉不对劲前,他们就发现了。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出声。   “呃。”朗星河脚步顿住,迟疑了,毕竟护卫说得有道理。   见朗星河还不走,另一个护卫又道,“这边出了情况,中容城的城防卫会很快过来的。”   “那我等等,等城防卫来了,我们再走。”朗星河无法对黑暗中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   心中默数着数字,片刻后,朗星河坚定向着那个方向走去,“我都默数六十下了,城防卫还没来,我们先去看看吧。”   胡之腾也道,“我好像听到小孩子的声音了。”   闻言,三小脚步加快,四个护卫只能认命跟上。他们已经感知到那边的纷争不过是凡人间的斗争,并不涉及修仙者,并无什么危险。但还是觉得麻烦。   众人寻找声音找去,远远就看到昏黄的灯光下,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影拳打脚踢。   那人影抱头蜷缩在墙角,一声不吭地承受着雨点般的拳头。还有一个人影跪伏在地上,声音嘶哑,声声凄厉,似乎在乞求施暴者们手下留情。   令朗星河心惊的是,无论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他们的身影都很瘦小——都是小孩子的模样。   “住手!你们干什么!”朗星河冲上前大声呵斥,原以为还要一番争锋相对,谁知那些施暴者们见着有人过来就像是老鼠见着猫,立刻连滚带爬的逃跑了。   “这么怂?”朗星河疑惑。   “喂,你们还好吗?”三人走近,借着昏黄的灯光才看清如同破布口袋一般倒在墙角的受害者,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他被揍得鼻青脸肿,鼻子下挂着两道血痕,根本看不清面目。朗星河一行人上前,这小少年根本毫无反应。   而先前跪伏在地上的小孩儿,看到朗星河上前,宛若受惊的小猫一样弹跳起来,紧紧贴着墙根不敢动弹。   “别害怕,我们是好人。”朗星河赶紧摊开手,表示自己两手空空什么武器都没有拿。   “你们被人欺负了啊。”熊有渔蹲下身子,视线和两小孩儿齐平,小心地往前移动,“你们家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两小孩儿没有反应。   “那你们阿爹阿妈呢?是走失了吗?我帮你们去喊他们。”熊有渔有问。   依旧没有反应。   无论三小怎么柔声询问,两小孩儿就像鸵鸟一样藏着,根本不回应。   “小少爷,他们是街上的乞儿。”一个护卫看不下去,主动解释。   “乞儿?那是什么?”胡之腾和熊有渔听都没有听过。   朗星河却知道,但依旧不解,“怎么会有乞儿?他们不去学校吗?”   在永昼城,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去上学求知,不仅没有任何费用,学院还会提供一日两餐。就算到了假期,那些生活困难的学生也可以选择在学院做工换取饭食。   就朗星河所知,妖国的每一座城池都有无邪书院这样的学院,非常伟大的一项制度。所以,这么繁华的中容城怎么会有乞儿?   护卫继续解释,“这些是人族的崽子。”   不等朗星河疑惑问询,那护卫又继续道,“而且他们肯定没有中容城的居民证,应该是跨进偷渡过来的。”也就是黑户,黑户自然无法享受妖国子民的福利。   随着护卫的解释,缩在墙角的两小孩儿终于动了,却是挣扎着想要走。   “别别别!”熊有渔紧张大喊,双臂张开像是母鸡护崽一样拦住两小孩儿,“你们受伤了,不能移动,可能会加重伤势。”   见状,朗星河丢下刨根问底,请求一个护卫,“可否请仙师帮忙请一位医师过来给这两孩子治疗一下?”   “不用这么麻烦。”只见顾仙修挽了一个剑花,剑鞘上浮出一抹明光,那明光升起落在两小孩儿身上。   不多时,明光散去,两小孩儿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了。   “这是治愈术吗?”朗星河惊奇。   顾剑修淡淡道,“一点灵气而已。”对凡人而言极其严重难以治愈的伤痛,对修仙者而言,不值一提。   第一次,朗星河产生了对修仙的向往。   “唉,你们等会儿,别跑!”   伤口一恢复,两小孩儿就如小老鼠一般溜走不见踪影。   胡之腾颠颠手里的荷包,惋惜道,“他们好可怜,我还想送他们一点灵石的。” 第46章   朗星河一行人回到落脚的小院, 原以为回来的晚了,谁知一打听,家里的大人竟然一个都不在, 全没回来呢!   “看来大人们也不是不想出门耍,只是咱永昼城着实没什么他们看上可玩耍的地方。”三小一边吐槽着家长们的夜不归宿, 觉着大人们还没他们三小懂事呢,一边洗漱上床挤成一团。   胡之华选择的这处落脚院子虽然面积不大, 但是结构紧凑, 就三小选择的这处古柏小院也有三间正房、两处耳房,三小一人一间房足够了,可三人偏要挤成一团, 说是要促膝长谈、抵足而眠。   三人散开发髻爬上床排排睡好, 三对眼珠子在黑暗中散着幽幽的光芒,各个眼睛瞪得像灯泡, 谁都没有睡意。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可怜的人呢。”今日路遇乞儿给胡之腾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原本以为自己就是苦汁里泡出的小可怜了——爹娘抛家,大哥又是个冷面阎王瞧自己处处不顺眼,二姐自打离家就没传个消息回来, 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守着硕大的院子,萧条冷清看尽人间愁苦。   可今日看到那被拳打脚踢倒在墙角的小乞儿,胡之腾觉得自己往日真正是矫情了。   “唉,他们的爹妈去哪儿了?他们的家人呢?”胡之腾翻来覆去一肚子的疑惑, “官府都不管他们吗?怎么流浪到我们妖国来了?”   “大约是人族那边的规章制度和我们妖国不一样吧。”朗星河思酌着回答。妖族重视幼崽, 针对幼崽的福利之多甚至超过朗星河上辈子在现代社会的见识和听闻。   “唉,好可怜。”胡之腾翻来覆去睡不着。   “喂喂喂, 你消停点!”朗星河推推胡之腾,阻止他烙煎饼的行为, “你压着我头发了!”说着小心将自己的头发从胡之腾的身下救出来。   “你这么悲天悯人,那就好好努力啊,以后帮助那些可怜人。”朗星河劝道,“达则兼济天下呗。”   “那得要好久好久以后了。”胡之腾倒是有自知之明,“说不定那两个乞儿都已经死掉了。”   修仙问道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光是漫长的岁月就很难捱了。胡之腾不想把希望寄托于日后,如今能帮一个是一个,以后自己本事大了,那自然可以帮助更多。   熊有渔接话,“那就能帮一点是一点吧。”面对苦难他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那我们明天去找找那两个乞儿,给他们送些灵石。”胡之腾商议道。   朗星河摇头,“不妥。”   “你们今天看到了吗,打那两个乞儿的一群人,看着年纪也不大,穿得破烂,看到我们就跑,很可能是另外一拨乞儿。”朗星河的见识比其他二小多些,上辈子也看过流浪儿童的新闻报导。   “乞丐之间是有地盘争斗和上下阶级的,高级的乞丐根本不用上街乞讨,只要躺在家里收低级乞丐的上贡。”   胡之腾和熊有渔听得直眨眼睛,心道,乞丐的世界也这么复杂的?   朗星河见两小懵懂的模样,叹息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呗。”   “所以,我们直接给灵石肯定不行的,金额太多,他们没法用出去,说不定还会引来窥伺,招来杀身之祸。”   一杯糖水十个灵石,三小都不看在眼里,可这灵石倘若落在小乞儿手里,就是一笔巨款,那相当于稚童抱金于市。   “倒不如给他们点吃的、用的,更加划算,再给一点灵珠子他们傍身。”朗星河建议。   胡之腾低声嘀咕,“我也没有灵珠子啊。”   朗星河轻笑一声,拍拍胡之腾的屁股,“快睡吧,明天找忠叔兑换点灵珠子就是了。”   人间参差便是如此,富家少爷和流浪乞儿都没见过灵珠子的模样。   得了朗星河的建议,两小终于安心下来。不多时,熊有渔率先打起来小呼噜睡着了。再过儿一会儿,胡之腾也侧着身子,一动不动终于入睡了。   朗星河爬起身,叹气地将胡之腾耷拉在自己身上的腿子搬开。   “唔。”失去依靠物,胡之腾扭着身子在床上摸索。   朗星河赶紧起身,蹑手蹑脚跑到床里间去。他算是服了这两小子了,不明白二人怎么就这么黏糊,好好的宽敞大床硬是被睡成了大通铺,还必须要把自己挤在中间。   朗星河溜到稍显宽敞的里间,胡之腾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手脚挨着了外边的熊有渔,好歹安稳下来,老实睡觉了。   耳边是两小伙伴细细的呼吸声,朗星河眼睛瞪得大大,丁点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浮现出顾剑修两道灵气就将伤痕累累的小乞儿救治如初的场景。   修仙,真的好厉害啊,能救命.....   起先哪怕差地被邪修抓去吃掉,又决定要发愤图强,朗星河也没想过修仙一道。修仙大道太过缥缈,朗星河打心里不怎么相信。可是顾剑仙今日这一手,朗星河心动了。   如果修仙就能拥有灵气,而灵气能够救人,那真是太有用了!以后阿爹阿妈老了万一又个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自己啵一个灵气泡泡就能让老两口舒坦些,那多好啊!   可是妖族修仙靠血脉和天赋觉醒唉,也不知道自己祖上有没有治愈类型的天赋,自家老哥是什么天赋来自?   啊,不对啊,顾剑修又不是医修,他就放过灵气而已就能治疗用了,看来不分灵气种类,只要有灵气就能有治疗作用吧。   所以,自己能不能觉醒天赋呢?怎么才能觉醒天赋呢?又会觉醒什么样的天赋呢?   有胡之腾的例子在,天赋的觉醒还是挺唯心主义的,心中执念会引导天赋的觉醒。如果自己足够渴望,那就能觉醒天赋的吧。天赋觉醒之后呢?要怎么继续修炼呢?   朗星河辗转反侧,一晚上睡不着的结果就是跑了五趟茅厕——唉,每次熬夜就会有尿不完的尿,真神奇。   “小狼,起床了!”   朗星河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但他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胡之腾和熊有渔两个大怨种一人一边趴在他耳朵边上把他给嚎醒的!   “干嘛,今天不上课,再睡一会儿吧。”朗星河躲开两小的骚扰,团到角落里继续睡。   胡之腾兴奋地拍拍朗星河的脸颊,呼唤道,“今天不是说好要去换灵珠子,再给小乞儿送些吃喝吗?”   闻言,朗星河皱着眉道,“大早上的,哪会有乞丐出来。”   “问什么啊?”疑惑X2   “早上商户小贩开门做生意,都要个好彩头,开门红。”朗星河解释,“乞丐这个时候出街上门,不是找晦气么,能讨到什么好。”   “这样啊!”震惊X2   “小狼,你懂得真多。”胡之腾感慨,这次出门在外才显现出朗星河与他们的不同来,似乎更成熟?   不不不!胡之腾摇头将心里的感慨甩飞,瞧着睡得乱七八糟,头发糊了一脑袋,睡裤卷到大腿的小伙伴,心道,这样子哪里成熟了啊,还赖床呢。   “那我们起床吃早茶去。”胡之腾摇摇朗星河,“我刚刚隔着院墙都听到外头的吆喝声了。”   中容城是一座不眠不休的城市,喧嚣的夜市刚刚沉浸下来,清晨的热闹又悄然兴起来了。   “不是说好今天不出门么,在家老实呆着。”朗星河提醒他昨日的决定——拍卖会之前老实在家呆着。   被提醒的胡之腾一下子蔫吧了,撅着嘴道,“对哦......那我去看看我哥起床没有。”希望永昼城摘星阁的掌柜只是个小喽喽。   终于将胡之腾这小子打发走,朗星河眯着眼瞧着眼熊有渔,随即拍拍身旁的床铺,“大头,再睡会儿吧,昨天那个糖水铺小二都瞧出你睡眠不足了。”说罢,两眼一阖,再次跌入梦乡。   “小狼,你快睁开眼睛。”熊有渔没睡觉,反而掰过朗星河的脸蛋使劲儿拍拍,语气急迫。   “干嘛,我没死呢。”熊有渔那大手劲儿让朗星河觉得自己被拍得快灵魂出窍了。   “金色!金色!”熊有渔惊慌大喊。   “什么金色啊?”听出熊有渔的慌乱,朗星河也不赖床了,支起身子打量周遭,没发现什么异常。   “小狼你的眼睛变成金色了!”   “啥”   不等朗星河反应过来,熊有渔一个翻身滚下床,三步并两步取来净面台上的镜子。   “你看!”熊有渔将镜子举到朗星河面前。   “吓!”朗星河被镜子里的金眸怪人吓了一条,连连退了好几步。   “我去!我这眼睛怎么了?炎症了?”朗星河又再度凑到镜子面前。镜中是个娃娃脸的小少年,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一双金色的眼膜让他看着不像真人。   “这怎么回事啊?”朗星河头顶一对三角耳背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原本的自己是只灰色皮毛,蓝色眼睛的狗子,看着还算正常。联想自己出生北方,可能是某种雪橇犬。可现在变成金眼睛了是怎么回事?!   变异啦?! 第47章   “天哪, 天哪,我怎么变成金眼睛啦!”朗星河捧着镜子不可思议,“熬夜不是熊猫眼么, 怎么轮到了就要变激光镭射眼啦?!”   朗星河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的行径,既没有吃什么特殊食物, 也没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就突发变异了呢?   “会不会是光线问题?”这般嘟囔着, 朗星河下床, 趿拉着鞋子往外走,打算到自然光下看看自己的模样。   “小狼,你小子终于肯起床啦!”胡之腾一脚跨进院门, 看到的就是小伙伴揽镜自怜的模样, 揶揄道,“大早上的这么臭美。”   胡之腾还要再笑话几句, 却在下一刻哽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浅金色的晨曦下,少年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明光,恍若神子下凡,金色光点落入神子的眼眸, 空濛且神性。   “小狼?”胡之腾怯懦糯地小声呼唤,似是确认眼前之人是不是自己的好兄弟。   “这么快回来了?没遇到你哥?”朗星河放下手里的镜子,问起重要事情来。   “不是,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胡之腾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情, 快步上前, 仔细打量朗星河的眼睛,起先乍一看是以为是太阳光闪眼的缘故才觉得朗星河的眼睛是金色的, 此时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金色分明是朗星河自身眼眸的颜色。   朗星河挠挠头, 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啊,一睁眼就这样了。”   “我要是把耳朵一藏,就凭这双眼睛,能去冒充金眼虎了。”朗星河郁闷,自己好不容易适应了蓝眼睛,现在又要变成奇怪的金眼睛了吗?   “请个医师来瞧瞧吧。”熊有渔先前就提议找医师甚至医修给朗星河检查一下身体,奈何朗星河不同意,此时见胡之腾过来,立马争取胡之腾的支持。   朗星河摇头,“先不着急,我没感觉身体哪儿不舒服,等我见过阿妈再说。”中容城鱼龙混杂,朗星河哪敢轻易找不知底细的医修上门,更何况明日就是拍卖会了,不要节外生枝为妙。   “你去问到消息了吗?”朗星河又追问。   说起正事,胡之腾肩膀一垮,苦恼道,“问到啦,那个年轻掌柜竟然是摘星楼少东家之一。”   闻言,朗星河并未多诧异,毕竟那年轻掌柜看起来气度不凡,不像是池中之物,有点社会地位也是正常。不过.....   “之一是怎么回事?”少东家就是少东家,这“之一”算怎么回事,难道有许多少东家不成?   胡之腾叹气,“就是有许多个少东家。”说着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将从他哥那儿打听的消息细细道来。   “摘星楼的东家很神秘,显少出来行走,他收了十三个养子出面打理摘星楼。永昼城的掌柜就是其中之一。”说着,胡之腾苦着脸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当初打脸有多爽,这会儿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就有多响亮。当初大哥教导自己做人做事留一线,切莫太咄咄逼人。自己怎么回嘴的。   “疯狗咬我一口,我自然不会咬回去,但是我会打断他的狗腿!”气势多足啊,可是现世报这不就来了嘛。   见小伙伴们担忧,胡之腾搓搓脸,扯出一个笑脸来,“不过也不必太担心,我哥说这十三个少东家实际是相互制约监督的关系,他们轻易不会对外树敌的。”   “而且当初我们在摘星楼闹了一通后,我哥有上门给我善后。”胡之腾羞愧不已,先前他只觉得自家大哥太市侩,帮着外人也不帮自己,如今才明白大哥的用心良苦。   胡之腾先前会抱怨,大哥怎么一步步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了呢?明明先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胡之腾明白了,大哥不得不改变,为了成长为可以为胡家遮风避雨的存在。大哥不得不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看出小伙伴的懊恼,朗星河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我没事。”胡之腾瓮声瓮气道,“等我厉害了,我给我哥撑腰。”   随即止住这个话题,继续道,“我哥让我不要发愁了,说米掌柜不会把我们小孩子的调皮放在心上。”永昼城摘星楼的俊俏掌柜姓米。   “那就好。”朗星河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身上,一手覆面,叹气道,“这怎么回事啊?”   思来想去,朗星河决定先把自己的异状告诉爹妈去,经过上次的一千万事件,朗星河越发坚定“有事回家找我妈”的思想。   草草洗漱完毕,让小厮送来一个轻纱斗笠戴上,朗星河遮遮掩掩地往朗家夫妻的院子去。到了却被告知他爹妈还没起床洗漱用膳呢。   “还没起床?”朗星河抬头看了眼天色,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床?说好的老年人觉少呢?   “老爷夫人昨日回来的有些晚了。”   “多晚?”   “寅时。”   朗星河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时间,大呼好家伙,寅时不就是凌晨三四点么,爹妈这是老当益壮啊,比自己这个小伙子还能玩儿。   “那我在外头等着吧。”朗星河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一手支着脑袋,指挥小厮给他去后门的小摊子买些早茶回来。   “多买些,你们也尝尝鲜。”朗星河丢了一块灵石给小厮。   “谢二少爷。”小厮接过灵石美滋滋地退下。   见院子里没了旁人,朗星河忍不住从袖子里掏出小镜子仔细照照。嗯,还是金色,还没变回去。   这都怎么回事儿啊?朗星河手指无意识敲击着石桌台面,仔细回想自己近日遇到的人和事,得出的结论始终是没什么特殊之处。   “小星?是小星来了吗?”里屋传来轻微的声音,是朗夫人的声音。   “阿妈,是我。”朗星河扬声回道。Ζ   紧接着,朱红色的格栅门就开了,一个老嬷嬷走出了迎朗星河进屋。   “今日怎么不多睡会儿?”朗夫人见儿子早早来访不禁好奇询问,再一见朗星河戴的斗笠就越发好奇了,“这是什么打扮?”   朗星河无语,“阿妈,该我问你是什么打扮才对。”此时的朗夫人满头朱钗尽去,只结了一个普通发髻以玉冠束之,身上则是一套圆领青竹纹澜衫,分明一副男子打扮。   朗夫人长袖一挥,不在意道,“昨日与你阿爹出门游玩,穿女装不太方便。”   朗星河:......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女装不方便过去的啊.....朗星河赶紧打住念头,不敢深想,生怕以后再也无法正视自家爹妈——啧,还是你们“老年组”会玩儿。   这其实是朗星河偏颇了,以朗老爷朗夫人的年纪,在妖族哪里排得上老年,甚至可以说正青春好年华呢。此时朗夫人一身青衫打扮,好一副白面俊俏郎君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早起床?”朗夫人说着伸手去撩朗星河的纱帽。   朗星河没反应过来,一双金闪闪的眼睛就这么露出来了。   “这......”朗夫人愣住。   朗星河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过来就这样了。”   “莫怕。”朗夫人摘下朗星河的纱帽,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发现朗星河的惶恐,连忙安抚。   “如日之升,浮光跃金,无阴邪之色。”朗夫人柔声道,“肯定不是什么坏东西的。”说罢,朗夫人冲里间扬声高喊,“朗云谏!快别睡了!出来看看儿子!”   朗夫人安抚着小儿子,自己却连名带姓高呼丈夫的名字,显见心中焦急。   “何事?”朗老爷趿拉着鞋子从里间跑出,身上只穿了雪白的里衣——夫人连名带姓叫自己,一步都慢不得啊。   “你家祖上有金色眼睛的?”朗夫人心中有个猜测。   “没啊。”朗老爷一头雾水,不知何事,待看到小儿子金光闪闪的眼睛,也愣住了,撸撸头发仔细回想祖宗八代,喃喃道,“我家只有银灰和湛蓝两种颜色,从未出过金眼睛啊。”   “难不成是从从?”说起金色眼睛的犬兽血脉,朗老爷只能想到上古神犬从从,生于金玉之地,双眸如日华耀耀,有驱邪避祸之能。   “可是我祖上没有从从血脉啊。”朗老爷挠头。   朗夫人道。“我家祖上源自青碧东山。”青碧东山多金玉,正是从从的传说之地。   朗夫人没想到,小儿子明明从毛发到瞳色都和丈夫一模一样,在溯祖血脉之时竟然会觉醒了他们青碧山从从的血脉。   “阿爹,阿妈,你们在说什么啊?”朗星河左看看右看看,一头雾水。   “傻小子,你这是觉醒天赋了。”朗夫人笑道。   “啥?”朗星河两眼懵逼,这就天赋觉醒了,就一宿没睡就觉醒了?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朗星河将自己上下摸摸,没觉得自己有啥不同来。   “阿妈,我这是什么天赋啊?”   朗夫人吃惊,“你自己没感觉吗?”   见小儿子茫然,朗夫人道,“我只猜测你这是觉醒上古神兽从从的血脉,其他也看不出来了。”   从从?听起来不像是厉害威猛的神兽唉。   “难道是速度?”朗老爷猜测道,“从从有六条腿。”   闻言,朗星河眼前一黑——贼老天,你又玩儿我!人变狗,狗变人不说,现在还要变成六腿金眼狗啦! 第48章   “没什么问题吧?”朗星河一回到院子就被两小团团围住, 朗星河一脸丧气的模样令二人担心不已。   朗星河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没什么事儿, 似乎是血脉回溯,觉醒什么天赋了。”   “什么天赋?”胡之腾连忙问道, 欢喜不已,心道, 修仙这条路终究不会是自己一人独行了, 他们会一起活很久很久,日月星辰为引,踏遍山河, 望尽红尘。   “不知道啊。”朗星河苦着脸, “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血脉呢?难道是银狼王?”熊有渔忙道,“永昼城主就是银狼王返祖呢!超级帅气, 原型有小山一般大小,还能沟通天地金雷。”   “据说是从从.....”朗星河撅着嘴。   “那是什么?”疑惑X2   “喂,你们两个都不好好听课看书的吗?大荒风土记里不都记载了的嘛。”朗星河翻着白眼儿嘀咕。   “不记得了。”理所当然X2   朗星河无语,揪揪头毛, 小声解释道,“一种六条腿的狗子啦。”   “什么?”同时耳聋X2   朗星河拍案而起,破罐子破摔地大喊,“从从, 上古异兽, 生于青碧东山,犬形, 六腿儿,跑得很快!”   “噗嗤。”胡之腾忍不住笑, 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朗星河:我就知道,一定会被嘲笑......   熊有渔却道,“这很好啊,小狼你先前不是说要好好练习跑步么,打不过,跑得过就行,从从有六只腿,肯定能跑很快。”   提起这事儿,朗星河不免自己生闷气。怎么胡胡之腾渴望成为炼丹师就返祖赤狐血脉,觉醒了一听就很高大上的业火天赋。而自己不过是琢磨着“打不过就跑”,怎么就变成六腿狗子啦,光是想象一下就很丑唉,简直像是外星异形怪。   “你快变成原型看看,是不是六条腿了。”胡之腾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催促,“六条腿儿要怎么跑啊,先迈那只腿?”一副天真好奇宝宝的模样。   朗星河挥起拳头,瞪眼威胁,“再笑我揍你啊!”   朗星河如今就是缩头乌龟,先时朗夫人让他变成原型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他都当场拒绝了。倘若自己真的变成六腿狗子,他就当场哭死过去。   “那直接跑跑看,说不定速度提上来了。”熊有渔提议。   “真跑啊.....”朗星河心中忐忑,倘若自己真的速度变快了,那岂不是坐实自己变成从从的猜测啦。   “试试看嘛!”胡之腾起哄。   犹豫两秒,朗星河做下决定,“好!跑跑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那我真跑了哈!”朗星河做好跑步的姿势,侧头向两个小伙伴询问。   “快跑吧!”胡之腾已经等不及了。   熊有渔也点头,“我喊开始,你就跑,我给你记时间。你就绕着大柏树跑圈。”   朗星河深吸一口气,做好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然后向熊有渔点头。   “开始!”   号令一响,熊有渔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疾风从眼前刮过眯了人眼,不等努力睁眼,只听一声惨叫。   “哎啊!”寻声去看,就见朗星河呈大字型嵌入了院里的大柏树树干上,大柏树被撞击的叶子簌簌直落。   “我去,我的鼻子!”朗星河从树干上滑下,捂着鼻子大叫,心道完了完了,自己这下不仅变六腿,还要变无鼻狗了。   “速度好快!我什么都没看清!”胡之腾激动大喊,“果然是从从!”   “鼻子还在呢,放心。”熊有渔赶紧上前查看,发现朗星河除了额头鼻头有点红彤彤,其他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速度方面的天赋,院子太小了,不够你施展实力。”   朗星河点头,“是的,我感觉根本控制不住。”在起脚开跑的一刻,朗星河体会到了百里加速0.9秒的速度感——哪里是从从,根本是法拉利啊!原地起飞啊。   “看来真的是从从了。”朗星河甩甩脑子,让自己从刚刚的超高速的晕眩感中回神,“这也不错,丑是丑了点,但是真的快。”跑得快就能保命。   至此,朗星河终于接受自己变异成六腿狗狗的命运。   “那我变成原型瞧瞧,你们可别吓一跳啊。”朗星河给两小伙伴做好心理建设。   说罢,一道白光闪过,小少年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一堆衣服,衣服鼓着个小包,扭啊扭的。   “你们掀开衣服瞧瞧,我不敢看。”朗星河的声音从衣服堆里传出,瓮声瓮气的。   闻言,胡之腾大胆上前,掀开衣服的一角,小心往里瞧了瞧,探看两眼后才将衣服全部掀开,笑道,“胆小鬼小狼,快睁眼看看,不是六条腿!”   朗星河不敢正眼,忐忑地踩踩小脚,发现自己还是是个小爪子,真的没有多出两条腿来,才欣喜睁开的眼睛。   “呼,吓死我了。”朗星河松了一口气,随即好奇,“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不是从从。”   胡之腾毕竟先一步觉醒天赋,更有经验,解释道,“我们只是回溯了一点点的上古血脉,又不是全然变成了上古神兽的模样,只是能拥有一部分的特点和神通而已。”   “那太好了。”朗星河彻底放松下来,随即想起一点,仰着脖子冲胡之腾龇牙咧嘴,“你小子是不是早知道我不一定会变成六腿,就看我笑话呢!”   “哈哈哈!被你发现啦!”胡之腾撩起袍角赶紧逃跑,可是哪里跑得过“变异”的朗星河,只见金光一闪,圆鼓溜的狗子就扑到了胡之腾的肩头,小尖牙对准了少年雪白的脖颈——这是狩猎的姿态。   “哈哈哈,痒死了。”胡之腾从肩膀上拎下小狗子,随即愣住,“唉?”   胡之腾将小狗子捧在手里仔细打量,“你的毛毛好像也有点变化,好像有杂毛了。”   “什么?!”朗星河大惊失色,从胡之腾的手上跳下,撒腿往屋里穿衣镜前跑。   然后.....   哐当当、砰次次一通乱响,等胡之腾和熊有渔走进屋,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宛若台风过境一样的场景——屏风倒了,床塌了,桌子翻了,穿衣镜碎了一地,满眼瞧去看不见狗子在哪里,但是处处有他留下的“犯罪证据”。   “我在这儿。”   寻声找去,熊有渔从窗帘布里扒拉出了被卷住的朗小狗。   “妈耶,我这个破坏力有点大啊。”朗星河看着自己的犯罪现场,心虚一秒。   “不是杂毛。”熊有渔低着脑袋,觑着眼睛,手里仔细扒拉着朗小狗的毛发,“就是毛根变成金色了,金闪闪的,很漂亮。”   “刚刚你跑起来的样子,一道金光划过,就像是金乌坠地,可漂亮啦。”熊有渔揉揉朗小狗的软厚毛毛,赞美道。   朗星河一听,知道自己这是又被胡之腾忽悠了,前腿支在熊有渔的臂弯里从胡之腾龇牙,“我要和你绝交一天!今天都不和你讲话了!”   知道自己大约是回溯了从从血脉,觉醒了速度天赋,并且除了眼睛变了颜色,毛毛多了点杂色,并没有多长出两条腿后,朗星河终于送了一口气,踏实下来了。   “哈哈哈,天下武功为快不攻,我这个天赋还是很厉害的!闪电侠!”朗星河叉腰得意。   “唉,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觉醒天赋呢。”熊有渔双手托腮,有些惆怅。   朗星河忙安慰,“不着急,早晚的事儿,我这不就是睡了一觉就觉醒了嘛,大头你肯定也可以的。缘分到了、感觉到了挡都挡不住。”   熊有渔点点头,笑道,“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我坚持熬筋锻骨,也可以变厉害的。”   闻言,朗星河冲熊有渔竖了个大拇指,心道,这才是好样的,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实力积累才是最可靠的。   “喂,你们两个就当我是空气啊。”胡之腾将脑袋伸到两个人中间,企图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朗星河撇开头,丢下一个冷哼,将绝交进行到底。   熊有渔主持公道,“谁让小胡你先笑话人的。”   “好啦,好啦,我不对,我错了,原谅我吧。”胡之腾将脑袋凑到朗星河跟前,“我就是太高兴了。”   “你高兴个啥。”朗星河噘嘴嘟囔,“我变成六条腿的丑八怪,你高兴个啥!”   “高兴你觉醒天赋啊,这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胡之腾实话实话。   胡之腾闷闷道,“修仙大道,我不想一个人走。”   朗星河直言,“谁都不可能陪谁一辈子,连夫妻都不可能。”   “可是,能久一点是一点啊。”胡之腾低声嘟囔,“我可不要给你照料重孙们。”对于妖族而言,天赋觉醒意味着跨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起码寿命会很长很长。   听着小伙伴煽情的话,朗星河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挥手嫌弃道,“好啦好啦,原谅你了,不许再说了!”   “那和好了?”胡之腾确认问道。   “和好了、和好了!” 第49章   “唉唉, 你一定要这样出门吗?”胡之腾拉住朗星河,“太夸张啦,有点不像好人。”   朗星河摸摸自己的眼睛, 解释道,“我还不习惯现在的模样, 还是遮起来比较好,而且我昨天把大荒风土记又翻了一遍, 金色眼睛的妖族真的很少, 除了金虎一族和雷龙蛇一族,没有旁的了。”   “我一只金眼狗子太奇怪了,还是遮一遮比较好。”今日是拍卖日, 众人穿戴整齐准备一同往摘星楼去, 朗星河却带上了大大的纱帽,将自己从头罩住, 不仅如此,他还在眼睛上系上一条鲛丝眼罩,上了双重保险。   “你这样看得见路吗?”胡之腾伸手在朗星河眼前摆摆手,就像在试探一个盲人是否真的瞎眼。   朗星河道, “还行吧,我走中间,你们带着我点。”鲛丝眼罩并不遮挡视线,且只是蒙住了眼睛, 但是嗅觉、听觉还在, 正常走路不成问题。   胡之腾和熊有渔将朗星河夹在中间,一人一边扶着朗星河走向正院, 朗家夫妻和胡家大哥已经在了。   “你们......”胡之华一见三小的怪模怪样习惯性开口责问,刚张口却见身旁朗家夫妻一副云淡风轻没什么奇怪的样子, 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吞了回去。   朗夫人移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带着纱帽的小儿子,心知小儿子这是不喜欢自己的金眼睛,嫌丑了,看破不说破,轻轻一笑,尔后冲身后的两男人招手,“人都齐全了,咱们就出发吧。”   这几日涌进中容城的人口十之八九都是冲着摘星楼的拍卖会来的,今日是开拍第一天,中容城的中央大街被挤得水泄不通,当然这些人中十之八九是进不了拍卖会的。进入拍卖会是有门槛的,要有邀请函,俗称验资。   此时永昼城一行人已经进入了摘星楼的三楼拍卖厅。拍卖厅和普通的酒店大堂没什么差别,中间一个高台,应该是展示商品拍卖的舞台,高台周边则是十几张圆桌,每张圆桌上立着一个号码牌,估计是给客人举牌竞价用的。   永昼城一行人的桌位不在中心,而在外围靠窗处。三小趴在临街的窗口往下看,看街上围聚过来的人群,宛若围聚在巨鲸周身的小鱼小虾,好奇问道,“那他们来做什么啊?看热闹?”   胡之华解释,“有些人会有急需要的东西,又进不来拍卖会,只能在外头等着,看看能不能从买家手里加价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他们连进门都进不来,还能加价买?”胡之腾不可思议,想不通这里头的事情。   “摘星楼的拍卖会可不是有钱就能进得来的。”胡之华不欲多说,拉住尖屁股的小弟让他安稳坐好,别像皮猴一样扭来扭去。   “今天能拍到.....”胡之腾想问今天能拍到极寒灵宝吗,却被他哥一个眼刀飞过,立马闭嘴噤声。   “我知道了。”胡之腾捂住嘴巴,知道不能大嘴巴,在拍卖会这种场合,暴露自己的目标拍品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别着急,今天才第一日,我们也才在第三层。”朗夫人细声安抚三个猴急的小子。   永昼城一行人虽然拿到了进入拍卖会的邀请函,可是到这会儿还没看到拍卖品清册,就连极寒灵宝的消息还是朗方辉通过自己的渠道打听到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随着一声金石玉击的钟声响起,整个拍卖大厅为之一静,随后七八个穿着深蓝缎面小厮服的侍者端着圆盘进场,盘子里放着的是三楼拍卖品的清册。Ζ   永昼城一行人,三大三小,每人都被分发了一本清册。   拿到清册,胡之腾迫不及待翻看起来,越看脸色越白,等到翻到清册最后,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从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看。   “怎么了?”朗星河这会儿虽然视野受阻,但是还是感受到了身旁胡之腾的气息不稳。   “怎么....没有....”胡之腾嘴唇惨白,嗫嚅道。   “第三层的拍品都是一般之物。”胡之华抓住弟弟的手,安抚解释道,“越往上,拍品越罕见。”换句话讲,极寒灵宝可能在上层拍卖厅。   朗星河刚要问怎么才能进入上层拍卖厅,就听他阿妈笑道,“你们快看看,清册上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都买了,我们在三楼的花费金额达标了,就能进入更上层了。”   “这么坑?!”朗星河算是长见识了,谁说古人做生意实诚了?自他踏进这中容城看到的就全是奸商的套路。   “这买东西还要添搭头呢?”这不就相当于配货吗,客人想要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首先要买一堆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   “别瞧不上三层的东西。”朗夫人解释道,“我们转手卖出去也能赚一笔的。”   “真?”朗星河不信。   朗夫人点点小儿子的额头:“哪回骗过你了。”说罢,手指在拍卖清册上一划拉,“这儿到这儿,我全要了。”这么一划拉,竟然选中了**件拍品。   不多时,拍卖会正式开始,主持人上台开始介绍拍品。   “第一件拍品,出自南国天机阁的袖珍连。弩弓,起拍价一万灵石。”   主持人话音刚落,朗夫人直接举牌加价到一万五千灵石,直接拍下。   “朗夫人,只是一件凡品,不是仙器。”见朗夫人花钱如流水的模样,胡之华忍不住出言提醒。   朗夫人却道,“没关系,凡人巧匠亦有不凡之处。”   “第二件拍品,南荒佐水人鱼岛极品东珠一斛。”依旧只是凡品。   朗夫人再度举牌,直接拍下,根本无人与她竞争,此时大厅里的众人瞧着永昼城的这一桌就像在看乡下来的土财主——人傻钱多没见识。   “阿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计策啊?”等到朗夫人一连拍下五件物品,朗星河忍不住出声询问。   朗夫人摇头,“没有啊。”就是单纯砸钱,以此可以早点拿到进入上层拍卖会的资格。   等到朗夫人眼睛不眨花出去十万灵石,终于有个富态的小管事过来有请,“夫人,六楼包厢有请。”   十万灵石做敲门砖,永昼城一行人成功升级为包厢客户。   三层的拍卖厅只能算是新手基础场,四到六层的拍卖场则大有不同,连场地都高大上了许多。整个拍卖场犹如福建土楼的格式,又有些像是古罗马斗兽场。   四、五、六三层直接打通,四楼的中央场地是拍卖台,环绕着拍卖台的则是三层包厢,每个包厢有纱帘做挡,并看不清客人的面目。   永昼城一行人被请进包厢,包厢里已经有个年轻俊秀的侍者在候着,观其周身打扮,比之三层拍卖厅的侍者又富贵一些,这是高级柜哥?制服都贵气些哦。朗星河这般想着。   包厢里没有旁人,朗星河便摘了纱帽,只眼睛上的鲛砂眼罩还留着,却不影响视线了。   “这边的拍卖会还没有开始?”朗星河伸长脖子往下瞧,中央拍卖场空无一人。   朗夫人点头,“人还没有全呢。”   闻言,朗星河又去探看旁的包厢,发现四楼、五楼一共十二个包厢里似乎都有人了,纱帘后头人影攒动,只有他们六楼似乎还有空余包厢。   “这不对啊。”朗星河挠头,“咱们不是第一个被邀请上来的吗?”   三层的拍卖会场,永昼城一行人是第一桌消费达到十万灵石被请上楼的,怎么四层、五层都满了啊。   胡之华冲朗夫人拱手行礼,“还是夫人手段高明,出手果决,倘若稍有犹豫,我们恐怕就抢不到六楼的包厢了。”此时,胡之华总算看明白此次摘星河拍卖会的规则了。   永昼城一行人拿到的是三层基础场的邀请函,有些客人则直接收到的四到六层的高级场入场函,这些人估计是仙家门派的子弟。   普通客人想要进入高级场就只能用灵石砸,还要速度快,等到六楼的包厢满员了,便是砸再多灵石也进不来了。   不多时,侍者给六人送上拍品清单名册,这次的拍品果然有所不同,灵丹妙药有之,仙具神器有之,甚至还有人修的修炼功法。   “阿妈,我想要这个!”朗星河点点目录,指着十六号拍品《大荒神兽志》嚷嚷道。   虽然清册上并没有详尽介绍拍品,但是光看名字大约能猜出这个神兽志是什么东西,应该是介绍大荒各地神兽资料的情报册子。朗星河如今觉醒了从从血脉,正对传说中的各种异兽神兽感兴趣呢。   “买了!”朗夫人大手一挥,豪气不已。   “是这个吗?”胡之腾拧着眉,将清册从头看到尾,依旧没有确切发现极寒灵宝的影子,只有一株仙草,介绍说来自天山之巅、冰寒之地,也不知道是不是。   “莫急。”胡之华拍拍小弟的手,安抚道,“先将这个拍下再说。”胡之华手指的正是那株天山仙草。   就在这时,隔壁包厢传来一阵喧闹,应该是又有新客消费达标被请上楼了。永昼城一行人立马闭嘴噤声,不再多言。   每个包厢虽有隔断,又有纱帘做遮掩,但是隔音效果一般。隔壁包厢里来了人,朗星河三小直接将耳朵贴到墙壁上偷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可是正规商战。   听不出隔壁一共几人,但是听声音都挺活泼清朗的,估计年轻人居多。   朗星河甚至在其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先前在“水芙蓉”糖水铺子前遇到的虎族少女。   就听虎族少女以一种老客的语气熟稔道,“九号萤火草不要买,十二号都夷香不要买,十九号紫金炼丹炉不要买。”   “为什么啊?”虎族少女的同伴问出了朗星河三人的心声。   “这三样是有什么问题吗?”朗星河三人同样疑惑。   “因为这三样我要了!你们都不许抢!”虎族少女霸气道。   “金百炼,你不要太过分啊!凭什么都归你啊!”隔壁包厢起了内讧。   偷听至此,朗星河三人齐齐翻了白眼,耳朵离开墙壁不再继续听墙角——唔,隔壁的也是菜鸡,不具威胁力。 第50章   第二轮拍卖会的难点在于, 第一,本轮拍品中的第21号拍品天山仙草能否达到极寒灵宝的级别,未知。   第二, 倘若天山仙草算不上极寒灵宝,真正的极寒灵宝还在更高阶的拍卖场, 那么,这一次的入场券是多少灵石?   第三, 如果上层拍卖会的入场券也是先到先得(即谁先消费达到额度, 谁先获得资格),那该怎么办?   “啊,好复杂, 全是套路, 人与人之间不能多点真诚吗?”三小头碰着头讨论分析了一大通,朗星河抓耳挠腮, 着急得像是屁股被火燎了的小猴子。   “难道要花钱去拍那些我们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吗?”朗星河觉得这也太冤大头了,“摘星楼这番做派,都没有被抵制吗?”   胡之腾摸摸下巴,喃喃自语, “怪不得还有那么多没有邀请函的人等在外头。”   “他们在等我们这些冤大头的配货。”朗星河叹气。   朗夫人看着唉声叹气的三小,安抚道,“这趟出来就是花钱的,使劲儿花, 别心疼, 来都来了。”   “多想无益,东西肯定不在这一轮。”朗夫人的意思是, 这一轮依旧保持上一轮花钱如流水的攻势,尽早拿到进入高阶拍卖场的入场券。   朗星河揉揉脸蛋, 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拍卖品清册上,仔细研究这一轮的拍卖品——钱都花了,那就尽量有用的东西吧。   “买个这个琴谱吧,正好送给严夫子。”   “这个掌神鞭也不错,送给大掌司正合适。”   “啊,大头,这里还有一本人修的秘籍呢,我觉着你说不定能练练看。”朗星河指着名为《形意拳散手炮》的拍品说道。   “阿妈,这个玉罄宫出品的桃花玉面粉是什么东西,敷面用的吗?给您拍下呗?”   “胡子疼,你看这个紫金炼丹炉,隔壁的那个金虎族也想要,估计是个好东西,拍下了来送给你。”朗星河将所有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胡之腾摇头拒绝,“我这还没开始炼丹呢,用不上。”   朗星河劝道,“先买下来,早晚能用上的。”说罢,扒着指头数了一下自己选中的拍品,“一共七件,应该能达到消费标准了吧。”   朗夫人笑眯眯点头,“放心,这几样我一定给拍下。”   一旁的朗老爷满脸幽怨,一会儿瞅瞅自家妻子,一会儿盯盯自己儿子,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阿爹,你是要....要上厕所?”朗星河见他爹一脸尿急憋着的模样,关切询问,“我陪您一起去?”   朗老爷:.......我儿薄性!为什么大家排排坐分果果,人人都有份,就是没有自己的?   朗夫人哪里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却看破不说破,只在一旁看好戏。   “阿爹,您别不好意思啊,等会儿拍卖会正式开始了,再去如厕可就耽误了。”说罢,朗星河起身上前要去拉他爹。   就在这时,一声撞钟声响起,提醒客人们这一轮的拍卖会即将开始了。   朗星河拧眉瞧向他爹,憋着笑,关切问道,“阿爹,你能憋得住吗?”   “臭小子!”朗老爷这下哪儿还看不出小儿子的戏谑心思,揪住朗星河的毛耳朵就要揍他屁股。   朗星河连忙求饶,“阿爹,这么多人在呢!”   朗老爷心道,你小子也知道有人在要脸面,怎地不知道要给你爹我脸面。   “行了,别闹了,拍卖开始了。”朗夫人一手拍掉丈夫揪着儿子毛耳朵的大手,又将小儿子拎回座位安顿好。   有了朗家父子一顿闹腾,包厢里的气氛松弛了几分,总算没有那种灵石往大河里扔的憋屈苦闷。   随着又一声撞钟声,整个拍卖会场陡然一暗,一束光亮投射在四层中央拍卖台上,主持人款款上台。这次的主持人竟然是个女子。   “是青丘狐族。”胡之华一眼认出。   闻言,朗星河禁不住多瞧了几眼女主持人,可是既没有看到她的毛耳朵,也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任何狐族的特征。心里不禁纳闷,大家怎么都能一眼看穿对方的种族的呢?自己怎么就没这个技能?   “第一件拍品,由南国丹鼎阁出品的辟谷仙丹两瓶,共计百粒,起拍价十万灵石。”   “辟谷丹这么贵的?!”朗星河吃惊,在他心里,在修仙世界辟谷丹那不是最基本最普通的丹药么,就像糖丸一样,怎么还要这么贵。   朗星河看向胡之腾,惊叹道,“炼丹师果然好赚钱。”   “辟谷丹是什么东西啊?”熊有渔听都没听过。   三小脑袋挨着脑袋窃窃私语,朗夫人和胡之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本轮拍品的起拍价才十万灵石,看来极寒灵宝绝不在本轮拍卖品中。   确认极寒灵宝不在本轮拍卖会,朗夫人又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漫天散财,等到以一百二十万灵石拿下第21件拍品天山仙草之时,本场总额花销已经超过了一千万灵石。   围观全程的朗星河脸都麻了——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玩儿得就是心跳刺激,分分钟千八万上下。   “还继续吗?”胡之腾声音发颤,拍卖会进行到现在,极寒灵宝的影子还没看到,一千多万已经散出去了。   “没事,再加把劲儿。”朗夫人连连举牌,继续撒钱,“估计是两千万入场。”她刚刚注意到四楼有几个包厢客人已经退出了,应该是被请到更高层去了,心里粗略计算了一下那几个包厢的花销,都超过了两千万。   到了后来,朗星河脑子都懵了,都不知道他阿妈到底举了多少次的牌,拍下了多少东西。等到包厢里的侍者捧着一块墨玉牌子上前,告知众人可以进入明日的终场拍卖之时,朗星河才长舒一口气,抬眼去看阿妈,发现阿妈脸色惨白,一头冷汗。   “蛮蛮,你没事儿吧,哪里不舒服?”朗老爷围着朗夫人团团转,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没事儿。”朗夫人掏出帕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冲担忧的众人笑道,“幸不辱命。”倒不是心疼花钱多,只恨花钱速度不够快,幸好一切都没有白费。   “夫人,您是要继续参加本轮的拍卖会,还是需要到上层稍作休息?”侍者恭敬上前。   中容城的摘星楼高十三层,可不仅仅是个拍卖场,而是一座销金窟。除了拍卖场,还有商场、酒楼、花店、赌场、格斗场、温泉池.....人间所能想象的消遣享受之地,在这座通天阁里都能找到。   朗夫人今日豪掷两千万,摘星楼非常大方地送上了一叠子赌场筹码——免费的。   “这不是骗我们去花钱么。”朗星河拨弄着赌场筹码,当做积木搭着玩儿——原本没有去赌场的计划,可是白送的筹码,似乎不去逛一圈就是浪费了。   套路啊,都是套路。朗星河再次感叹。   “要不要上去玩会儿?”朗夫人喝了两杯茶,又用了些点心,总算恢复了些精气,面色不复刚刚的苍白,瞧着花花绿绿的筹码来了兴趣。   “夫人!”朗老爷尖叫一声,“他们还是小孩子呢,怎么能去赌场。”   朗夫人不在意道,“来都来了,去瞧瞧呗,也算长见识了。”   好吧,今日的朗夫人主打一个“来都来了”。   “真去?”三小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闪亮。   另外两个家长,朗老爷和胡家大哥俱是摇头不赞同,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朗夫人一锤定音,“你们三要是今日好好午睡,睡醒了就带你们去赌场玩儿一圈。”   提起睡午觉,三小这才觉得阵阵疲惫袭来,哈欠连天。为了今日的拍卖会,他们起了个大早,又经历了紧张刺激的两场拍卖会,这会儿只觉得浑身疼浑身累,像是连夜建设了万里长城一般。   “哈欠~”打了个大哈欠,朗星河向阿妈确认问道,“说好了,午觉起床就去赌场玩儿啊。”   “保证。”说着,朗夫人挥手打发三小回里间休息——摘星楼为他们提供了一间大套房,也是免费的。   三小子被打发走,外间客厅就剩下大人们了,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朗夫人沉声道,“没想到摘星楼的拍卖会是这样一个玩法,我这边一共准备了五千万,现在东西没有到手,已经花出去了小半。”   胡之华忙道,“多谢夫人高义,这钱绝不会由着朗家负担。”虽然弟弟的确是被朗家人连累的,可是朗家已经付出够多了。   “今日的拍品,我会想办法转卖出去。”胡之华计划着,“应该能收回一笔资金。”   “这些不急。”朗夫人抬手,“灵石花了,以后再赚就是,最重要的是东西到手,把小胡的身体调理好。”   “我这边还有三千万,贤侄手里也不过三千万,加起来六千万,我担心不够明天的举牌。”朗夫人忧心的是最后别因为灵石不够而功亏一篑。   闻言,胡之华咬牙,“夫人放心,小子我此次出行将家中铺子、田地的契约都带着了,届时可直接抵押给摘星楼。”为了胡之腾,胡之华是真的砸锅卖铁,不惜一切代价了。   “贤侄放心,我们朗家一定会鼎力相助。”得了胡之华的准信,朗夫人对明日的拍卖会有了计划。 第51章   然而,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摘星楼第九层的大套间里,朗夫人坐在桌前细细计算着,统筹两家现有的资金, 预估着明日终场拍卖会的拍卖节奏,琢磨着能不能从什么地方买到些情报。正沉思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进来。   正是朗老爷慌急慌忙地跑进来了。   “多大人了,稳重些啊。”朗夫人飞了一个白眼儿给自家丈夫。   “夫人唉!大事不好啦!”朗老爷苦着脸冲上前拉住自家夫人的手, “小崽子们, 杀疯了!”   “什么?打架了?”朗夫人一惊,丢下手里的毛笔,起身拽住朗老爷的衣领, “孩子们在打架, 你个老家伙怎么一个人逃了!”   “不是打架!”朗老爷连忙解释。   时间往前推一个时辰,三小睡了个沉甸甸的午觉, 美滋滋地起床准备去赌场长见识。而朗老爷被朗夫人托以重任——负责带三小逛赌场。   “一人十个筹码,玩儿没了就回家,不许赖着不走。”朗老爷给三小一人发了十个红色筹码。   一个红色筹码等于十块灵石,三小一人揣着价值一百灵石的筹码走进了摘星楼的第八层。   “等会儿先不要着急出手, 要先观察,明白吗?”朗星河一手拿着小本本,一手捏着自制炭笔,细细叮嘱两个小伙伴。   “你这是做什么啊?来赌场做功课?”胡之腾疑惑地看向朗星河手里的装备。   朗星河小声道, “赌博其实就是概率, 只要我算出了概率,就能百赌百赢了!”朗星河可是做了准备来的, 摘星楼薅走了他们两千万灵石,他今日必定要找些场子回来的!   朗星河一手拿本儿, 一手拿笔,左手胡之腾,右手熊有渔,后头还跟着个朗老爷,小胸脯一挺,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了赌场。   赌场里人声鼎沸,打眼看去七八张赌桌,每张桌子上赌博的内容都不一样,有单纯赌大小的,有玩儿**的,还有摸牌九的。角落里还有斗鸡、斗蛐蛐、投壶、下棋,种类繁多。   朗星河在**赌桌前停下脚步,上辈子他看过一篇人物传记,那人原本是个穷小子后来却成为了地产大亨,他的第一笔资金就是从**赌桌上赚来的。   据传记中记载,**机器在理想状态下每个数字出现的概率都是1/38,但是机器怎么可能做到完美对称呢?任何一点些微的差别都会导致转盘停止的位置偏向某些数字,使得这些数字更加频繁的出现。   朗星河今日的打算就是记下**停下时的数字,然后找出其中出现次数偏多的几个数字,以此找到发家致富的秘诀!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艰难。朗星河捧着本子刚往赌桌旁一站,还没看完一轮赌局呢,就被人从背后推搡开来。   “喂,小矮子,不玩儿别挡道。”来人很是粗鲁。   不等朗星河回应,那人低头瞧了眼朗星河,吧砸一下嘴巴,“啧,瞎子都来赌了,看来今日赌运昌隆啊。”——朗星河还带着鲛丝眼罩,乍一看像是个盲人。   “小狼,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相较于看不明白规则的**,两小更好奇角落那边的斗鸡和斗蛐蛐。   “阿爹,你带他们去看斗**。”朗星河是决心要和**赌桌死磕了。   朗老爷瞧了眼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但是看样子不像被赌桌吸引,没什么赌性的小儿子,又看看另外两个被赌场吸引的伸长脖子像大头鹅一样好奇四处张望的两小,心里有了决定。Ζ   朗老爷拍拍朗星河的后背,叮嘱道,“你就在此处看看,不要乱走,我带他们去里头耍一会儿就回来。”朗老爷心道,不过十个筹码,小崽子还不一会儿就输光了。早点输光,他们就能早些回家,他就不用一个人带三只崽了。   心中打着如意算盘,朗老爷带着两小往赌场里看斗鸡,朗星河则留在**赌桌旁。   朗星河身子一缩,像条小鱼一样钻进到了**赌桌跟前,提笔记录起来。   “喂,小矮子,你不玩儿就别占着地方啊。”然而,才围观了两轮,朗星河就引来了旁的赌客的不满。   “我新手,先看看,等会儿再下手。”朗星河直白解释。   “小兄弟,新手别来玩**,去赌大小。”说罢,不等朗星河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人拎着后领丢出了**赌桌。   朗星河:!!!小矮子很生气!   不过围观了这么一会儿也不是全无收获,朗星河发现自己想要在短时间里找出**赌局的漏洞是不可能了。   虽然机器肯定会出现偏差,每个数字出现的概率绝对会有不同,可是必须要大量的数据统计做支撑才能找出出现概率更大的数字。没个八九天的蹲点统计是得不到结果的。   “唉,发家致富不成喽。”朗星河挠头叹气,随即准备去找阿爹和两小伙伴汇合。   “黑子!上啊!黑子!啄他!用嘴巴啄啊!”朗老爷带着两小,正在斗鸡台旁为一只叫黑子的大公鸡加油呐喊。   朗星河钻到三人中间,询问,“你们买了那只黑公鸡?”   熊有渔摇头,“我们没有,是伯伯押了黑子赢。”   胡之腾道,“不是你让我们仔细观察,谨慎投注的么。”说着压低声音冲朗星河道,“我觉着黑子不行,太壮了,动作不够灵活,朗伯伯非要押。”   话音刚落,斗鸡台上出现了变故,棕红色的大公鸡竟然展翅飞了起来,一脚蹬在了大黑的脑袋上,蹬得黑子眼冒金星,连连后退。   “我就说嘛!肯定是大红厉害!它还能飞!”胡之腾拍手大喊。   名为大红的大公鸡在一声声呐喊中逐渐迷失了自己,连连扬翅腾飞,从高空扑击,打得黑子公鸡毫无还手之力。   “大红,赢!”比斗结果宣布,有人欢喜,有人叹气。   “唉,黑子看着那么壮实的!”朗老爷扼腕。   胡之腾揪揪朗星河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朗伯伯已经三押三输了,已经有人盯上朗伯伯了,朗伯伯押谁,他们就跟着反押。”   朗星河:很好!不仅发家致富不成,还要破财了!   “小狼,你那个转转转怎么样?研究出来没有?”熊有渔问道。   朗星河摇头,“没呢,每个十天八天研究不出个结果。”   “那就别玩儿这个了。”胡之腾拉住朗星河往斗鸡台带了带,“我们看斗鸡,斗鸡好玩儿!”   正说着话,又两只大公鸡上场,一只浑身彩羽像个威武神气的大将军,名号儿也是大将军。另一只身上皮毛赖唧唧的,是只秃毛鸡,名字也很应景,就叫秃子。   “押大将军!”朗老爷抛出一大把筹码。随后一群赌客立马跟上,反向押了秃子。   “我也押秃子!”胡之腾抛出自己的十枚筹码。   朗星河捂脸,心道,你们这是内部风控,搞对冲吗?   胡之腾信心满满,“我觉得秃子能赢。”   朗星河点头,“我也觉得秃子行。”如果说大将军是新人小将,那秃子则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所以,阿爹你为什么要押大将军,就因为它长得俊?   朗星河捂脸,不忍心继续看下去,拍拍给大公鸡加油的两小伙伴,交代道,“我去旁的赌桌看看,马上来找你们。”   朗星河拿着十个筹码在赌场里转了一圈,入眼全是癫狂众生相,顿时觉得赌博什么的怪没有意思的,刚刚拿着小本本企图钻漏洞的自己也有点傻。   “喂,小哥儿,给我一个筹码呗。”一个声音打断了朗星河的反思,寻声看去竟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老爷爷,你一把年纪了,还来玩儿这么刺激的?”朗星河笑着递了两块筹码给老头子。   “喏,给你,玩儿好了早点回家。”十赌九输,朗星河对今日在赌场发家致富已经不抱希望了。手头上的筹码反正是摘星楼免费送的,白送也没什么可心疼的。   “嗨,好小伙儿!”老人家拿到筹码高兴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儿,“我今日赢的赌资一半儿归你!”   朗星河并不当真,摇摇头,心道,真的是一日赌徒,一世赌徒。这老爷子都一把年纪了,赌得身上一个字儿都没了,还想着继续赌呢。   “瞧不起了人不是!”老头子拽住朗星河,“今天就让小子你见识见识,什么是赌神!”   朗星河:=。=每个赌徒都觉得自己是赌神转世。   老头子看着年纪一大把,但是力气却很大,枯枝一样的手掌像是铁钳子一般拉着朗星河来到赌桌前。   “赌大小!”老头子豪气道,“越是简单的赌法,越是能见水准!”   朗星河:呵呵。明明都是概率。   “押大!”老头子和每一个赌徒一样,投掷筹码的动作豪气冲天。   “开!16点,大!”   “赢啦!”老头子的两个筹码变成了四个。   “小!”老头子四个筹码全押。   “开!5点,小!”老头子的筹码变成了八个。   紧接着,朗星河见证了奇迹,小老头连赢16场,2个筹码翻盘成了13万个!堆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是红色圆形筹码了,而是金色长方形筹码,每块筹码代表十万颗灵石。   “喏,说好各一半的。”老头子大方点出7块金色筹码推给朗星河。   一手拿着价值七十万颗灵石的筹码,朗星河如坠梦中,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老头,感觉小老头的身上冒着一圈的圣光——赌神之光! 第52章   “小哥儿, 别光看着,你也来一起玩儿嘛。”小老头连赢16场,用两枚筹码赢一百三十万颗灵石, 堪称赌神在世。   “不不。”朗星河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朗星河拽紧手里的七块金色筹码, 心道,十赌九输, 适时收手才是赢家, 自己都白得这七十万了,才不会继续赌呢。   “小哥儿,老夫观你红云盖顶, 气运昌隆, 正该大显身手啊!”小老头极力劝说,拉着朗星河不让他走, “来都来了,试一试。”   朗星河心道,这老头子肯定和阿妈能有共同语言,深谙“来都来了”的话术。   “老爷子, 你该不会是赌场的托儿吧,钓我上钩的?”朗星河不禁问道。   小老头一听自己被怀疑,气得吹胡子瞪眼,只差指天发誓了, “赌博和看人都是一样的, 观气术,懂?老夫这双眼就从来没看错过。”说罢, 让出位置将朗星河往前一推。   朗星河直面荷官和一桌子的赌客,以及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们, 顿觉头皮发麻。他甚至在人群里看到了眼睛闪闪发光的自家阿爹和两个小伙伴。   小老头凑到朗星河耳边低声道,“小老弟,咱们今天赢了这么多,不放点血,赌场肯定不会放我们走的。”   朗星河瞥了一眼小老头,心道,你还知道自己赢太多了啊。   “哈哈,两位放心,来者是客,大家都是各凭本事。我们赌场开门做生意,怎么会只盼着客人输,不许客人赢呢!”   不知何时,一个富态的大管事走到了朗星河和小老头身边,笑容憨态可掬,“老爷子和小少爷尽管玩儿!”说罢拱手冲周遭的看客扬声道,“各位,看来我们赌场今日风生水起,赌运昌隆!”   大管事的话如同热油锅里倒水,顿时,赌徒们一片狂呼,躁动的赌性在空气中蔓延。朗星河这对老少组合的大赢特赢激发了他们的赌性,似乎有人在他们耳边说,“他们能赢,你也能赢,一次暴富不是做梦!”   “小哥儿,冲啊!”   在冲天的鼓动中,朗星河推出八块筹码,“押小。”七块金色筹码他是绝不会动的,八块红色筹码,输了也就输了。   “切~~”见朗星河只拿出八块低级筹码,现场顿时嘘声一片。朗星河不在乎,只想输完走人。   “开!四点,小!”   “竟然赢了!”   朗星河扒拉了一下新赢回来的筹码,内心毫无波澜,不过是一次运气罢了,下次估计就输了。   “押小。”朗星河推出十六枚红色筹码。   “开!五点,小!”   “押小。”朗星河决心摆烂,全程押小。   “开!7点,小!”   然而,朗星河连续九轮押小,开盅竟然全都是小!   “哈哈,老夫就说嘛,小哥儿你灵光得很!”小老头兴奋扒拉着桌前小山一般的筹码——九轮赌大小结束,八枚筹码变成了四千多枚。   那富态的大管事也没了先前的镇定自若,头上冷汗连连,低头哈腰冲一老一小道,“两位贵客玩了这么久,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们摘星楼的温泉水浴一流。”   这是赌场的老手段,当一个赌客运气正旺的时候用些手段阻止那人继续赌,阻一阻气运。   谁知朗星河却摇头,“不用休息,继续。”——今天神龙站在自己这一边,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搏把大的,把明日拍卖会的资金给赚到手!想到今日上午在拍卖会上的憋屈遭遇,朗星河恶向胆边生。   “这次我押全围。”全围就是三颗骰子上的点数相同,赔率是一赔二十四。倘若朗星河这把赢了,就是近十万筹码入账,一百万灵石到手。   大管事和摇盅的荷官对视一眼,荷官放下手里的骰盅垂手退下。不多时,一个新的荷官捧着新的骰盅和骰子上桌。   朗星河斜眼看向富态的大管事,揶揄道,“不是吧,玩不起?”言语间怀疑赌场临场换道具是不是有猫腻。   “小少爷尽管上前检查!”大管事拍着胸脯道,“赌上我们摘星楼的名头,我们也不敢出老千的。”   朗星河心道,你们自然不用出老千,可是这个新荷官肯定厉害。就朗星河所知,赌场的这些摇骰的荷官都是有一手的,让摇出几点就是几点,这是人家吃饭的本事。   思及此,朗星河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心道,赌场都已经开始针对自己了,继续赌下去不是傻么。可是筹码都已经推出去了,没有回头路了啊。   “小兄弟,上啊!老夫看出来了,天命在你!”一旁的小老头上窜下跳地撺掇着。   朗星河无语,心道,这小老头绝对是赌场的托儿。不过自己也没什么可输的,反正还有7块金色筹码在,怎么也不算亏。   “全围。”朗星河推上四千块红色筹码。   荷官拿起骰盅开始摇盅,整个赌场为之一静,只剩下骰子的撞击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无数双眼睛都落在盅子上。   “咚!”骰盅落桌。   朗星河情不自禁咬住下嘴唇,身体微微前倾,探向骰盅的方向。   “开!”   “三个一....全围.....”荷官声音发抖,不明白自己怎么失手了。   “嗷呜!赢了!”朗星河挥拳欢呼。   “继续!”朗星河这会信心高涨,心里盘算着,倘若自己今日能赢到一个亿,明天的极寒灵宝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朗星河:先定个小目标,一个亿!   “小少爷赌神在世,要不要去上层包厢里玩两把,更加刺激有趣。”大管事对朗星河拱手哈腰,希望眼前的小祖宗能够见好就收。   可朗星河这会儿都赌红眼了,只觉天道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儿了,哪里肯停手,摇头拒绝道,“其他的我也不会玩儿,就赌大小吧。”   “下一轮我押围骰,你们可以再换个荷官。”朗星河大方道。   闻言,大管事一下子变了脸色,所谓围骰就是押具体点数,比如三个一、三个五之类,围骰的赔率是1赔240,按照眼前这小祖宗的玩法,估计又是全押。十万筹码翻手就是两千四百万筹码,兑换成灵石就是两亿四千万!   “小少爷.....”大管事冷汗连连,只一个劲儿的赔笑,并不敢应下。   “不是吧,你们玩儿不起的?还是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啊!”一旁的小老头双手叉腰,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赢得起,输不起啊!”小老头大声嚷嚷着,一时间许多赌客被煽动起来。平日里都是庄家通吃,今日见赌场吃瘪,赌客们个个打了鸡血一般,活似赢了两个亿的是他们。   “小少爷,您稍等片刻,这....小的也做不得主。”大管事令人好茶好水送上,先稳住朗星河这个杀星,尔后迅速退下,估计是去找能做主的人了。   “小狼,你好厉害!”熊有渔和胡之腾挤到朗星河左右,瞧着小山一般的筹码,眼睛闪闪发光。   “也就一般般,估计是神龙眷顾。”朗星河也一头雾水呢,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如此赌运昌隆,挠头疑惑道,“以前怎不见这样的好运气的。”   赌大小是真的没技巧,要说有什么技术,那也是掌握在摇盅的荷官手里的。可是偏偏赌场换了荷官也没用,自己押全围,开出来就是全围,除了能用神龙眷顾来解释,着实没有旁的原因了。   “我阿爹呢?”朗星河伸长脖子瞧了一圈,没发现朗老爷的影子。   “啊?朗伯伯去哪儿了?”两小也找了一圈,没看到朗老爷的影子。   “难道是不好意思了?”朗星河挠头嘀咕——老子逢赌必输,儿子连赢十场。所以阿爹是自卑了?   朗老爷自然是去搬救兵了。   “你说赢了多少?”朗夫人不可置信。   朗老爷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具体赢了多少,但是听说要上亿了,赌场的管事已经去上报了,我怕小星要吃亏。”   闻言,朗夫人闭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等到睁开眼,又向丈夫确认,“你给了小星十个筹码,他就赌大小,赢了上亿?”   朗老爷沉重点头。   “这是什么运气啊.....”朗夫人只觉开眼了,捂着额头苦笑。   “从从血脉这么厉害的?”朗老爷低声询问。   朗夫人点头,“从从,喜金玉,避祸纳吉。”上古神兽从从不仅六条腿儿跑得快,还特喜欢金银财宝,且为瑞兽,能够避免灾祸,招揽福运,因此财运超级赞。   朗夫人让小子们去赌场长长见识,另一层的打算就是试探一下朗星河身上的从从血脉到底有多浓厚。谁知,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是从从转世了吧。   “快让这小子见好就收吧。”朗家夫妻急急往赌场而去。   这边朗老爷去搬救兵,赌场的大管事也去搬救兵了。   “少东家,那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赌大小,连赢了十场。”大管事向一个俊秀的年轻人汇报工作,一边说话,一边冷汗淋漓。   这年轻人真是摘星楼的十三位少东家之一,负责赌场业务,名为凌知时。   “可是修士?”凌少东家第一时间这般怀疑。   大管事连忙摇头,“不是!杨仙师早就看过了,那小子就是个小狗崽,身上丁点灵力没有。和他同行的两个大人,年纪大的就是个普通老头子,年轻些的虽然身上有些修为,但是仅仅金丹,且逢赌必输。”   普通老头是指那个向朗星河白要两个筹码做赌资的小老头,逢赌必输的年轻人自然是指朗老爷。   “他们是来参加今日的拍卖会的,从永昼城来,今日在拍卖会上花费近两千万灵石,明日会参加终场拍卖会。”大管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朗星河一行人的信息倒得个一干二净。   “那小子还要继续赌,赌点数,一赔两百四。”大管事一脸着急。   “没有出千,不是修士,连赢十场。”凌知时脸上露出一抹兴味的笑来,“那就是大气运者了。” 第53章   朗星河可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了大气运者, 他正在焦急地等待赌场话事人,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茶水点心倒是上了一波又一波。   “唉, 怎么还不来,是在等我技能冷却吗?太坏了。”朗星河和两小伙伴抱怨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好运能持续多久。   熊有渔揪揪朗星河的袖子,小声劝道, “要不就算了吧, 都赢了这么多了。”   胡之腾也道,“我哥说摘星楼有很大背景,我们还是低调点吧。”   朗星河摇头解释, “我想着, 反正都得罪了,多得罪些也无所谓。”   “他们要不给我两个亿, 要不把东西给我。”朗星河五指一收,志在必得的模样。   胡之腾和熊有渔顿时明白了朗星河的计谋——摘星楼为了自己的脸面和招牌必然不可能直接阻止朗星河继续赌下去,就算要发难也是秋后算账。可朗星河又不怕他们秋后算账,不然北斗司司长的面子往哪儿搁。   到时候, 摘星楼要不将两亿灵石如实奉上,要么那极寒灵宝来抵换。   三小正说着话,一旁的小老头突然身子一矮躲到了朗星河身后,朗星河被他拉了一个踉跄, 好悬没有跌倒。   “快快快, 帮我挡着点。”小老头躲在朗星河屁股后头。   虽然不知道小老头是怎么回事,但是三小还是自发聚到一处, 将小老头藏在身后。不多时,赌场大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就在朗星河以为赌场话事人终于过来的时候, 却见一队穿着水墨色道袍的少年少女如同摩西分海一般拨开人群向着自己走来。   少年少女们个个器宇轩昂,落在这乌烟瘴气的赌场里,就如同一纸草书里混进了一行工整的楷书。   那行楷书直直向着朗星河走来,末了在三小面前停下脚步,一行人拱手贴额行礼,“恭迎祖师爷!”   朗星河:????这是什么剧本?   三小齐齐往后退了一步,远离楷书小队。   “恭迎祖师爷!”楷书小队再行礼,这一回腰弯得更深了。   “额....你们是不是认错人啦?”朗星河指指自己头顶的三角毛耳朵,“我只是只狗子唉。”而眼前的这群少年少女明显是人族,人族冲着自己一只狗子喊祖师爷,那不是脑壳坏了吗?   “这位小兄弟,可否请您身后的这位老人家出来。”楷书小队的领头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头戴白玉抹额,唇红齿白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   “哈?”朗星河没反应过来。   “弟子天机阁第十九代入室弟子,陈十一。”领头少年自爆家门,随即又是一个深鞠躬,“恭迎祖师爷!”   朗星河哪儿敢受他这一拜,连忙闪身躲开,这一躲便将身后的小老头给暴露出来了。   “哎啊,你们怎么找过来啦。”小老头捏着胡子,一脸不情愿,“你们先走吧,老夫再耍一会儿。”   楷书小队一动不动,宛若雕像,大有小老头不走,他们不动的决心。   “哎呀,你们真是没意思极了!无趣!无趣!”小老头吹胡子瞪眼,随即跺跺脚,将怀里的一叠筹码丢给朗星河。   “小哥儿,今天谢谢你的筹码了!祝你赌运昌隆。”说罢,两手往身后一背,众人眼前一花,便没了小老头的踪影。   “祖师爷!”小老头再度开溜,楷书小队急了。领头的少年冷静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痕,一咬牙冲师弟师妹们招手,“追!”   楷书小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一地吃瓜群众。   “天啊,竟然是天机阁的!”   “天机阁是什么?”朗星河几个乡下土包子自然没听过。   “小子,怪不得你今天百赌百赢,那可是天机阁,神算子,窥天机的!”一个赌客拍拍朗星河的肩膀,一脸羡慕嫉妒恨。天机阁啊,那可是能掐会算、望气观运的的小神仙,小小一个赌大小,还不是小意思。   “那老者似乎还是祖师爷,肯定本领更加了得。”不少赌客扼腕叹气,那老头子来赌场有一会儿了,也不只向一个人伸手要筹码,可谁也没搭理他,就眼前这小狗崽给了老头两块筹码,谁知就撞大运了!   “额....”朗星河顿时麻爪了,所以不是自己天道气运加身才连赢十场,而是因为那小老头很厉害,自己带着他就相当于用了游戏外挂?!   现在外挂没了,那自己的两个亿怎么办.......   朗星河麻爪了,看看两个小伙伴,嘀咕道,“要不我们溜吧。”说着就开始扒拉小山般的筹码。   “小少爷,这是不继续玩儿了?”   刚刚怎么盼都不来的赌场话事人,偏偏在天机阁高人离场,朗星河准备撤退的时候登场了。富态的大管事点头哈腰在前头带路,他身后则是一个年轻俊秀的青年。   那青年看着二十来岁的模样,一对桃花眼,眼角带着绯红,唇色殷红,嘴角带着一抹轻笑。   “啧,比你还像狐狸精。”朗星河见那人模样,在胡之腾耳边嘀咕吐槽。   “小少爷,这位是我们少东家。”大管事笑眯眯地给朗星河介绍。此时的大管事又恢复了笑面虎的模样,他们已经得到了最新情报,知晓今日赌场上的连胜奇迹是因为天机阁大佬出没的缘故。如今掐算大佬离场,留下的小狗崽根本不足为虑。   “你好。”朗星河冲那少东家点头,嘴角一歪,笑道,“今日叨唠了,赢了你们不少灵石。”——输人不输阵,大佬虽然不再了,可朗星河的气焰更加嚣张了,要的就是个虚张声势的效果。   “让您久等了。”凌知时笑着,长袖一挥,露出手里的骰盅,“听说赌场来了个小客人,善赌大小,小子我一时技痒,便取来骰盅,不知小少爷可否赏脸与我比斗一局。”   作为摘星楼的十三少东家之一,凌知时自然精通各项赌技,原本还顾忌踢场子的是个大气运者,如今知晓真正厉害的是那个貌似平凡,实则是天机阁祖师爷的老者。面对眼前的小狗崽,凌知时便没了顾忌,必要找回这个场子的,否则他的脸面往哪儿搁,还不被其他十二个对头给笑话到死么。   “怎么比斗?”朗星河心里发虚,脸上却丝毫不漏怯,嘴硬的很。   凌知时笑道,“摇骰比大小,点数大者胜。”   朗星河摇头,“不行,我不会摇骰,从来没摇过。”   凌知时:........   不是!你连骰盅都没碰过,你就来赌场踢馆子,你是脑子坏了吧!   “小少爷,您刚刚连赢十场,可不像没碰过骰盅的样子啊。”大管事笑里藏刀,就差直接说朗星河这是靠山走了就想跑路。   朗星河挑眉,直接怼道,“谁说逢赌必赢就必须会摇骰子啦?你天天吃猪肉就要会养猪?”   此时场上势头调转,刚刚朗星河他们连赢26场,逼着赌场继续开赌,让大管事不得不去搬救兵。   这会儿,赌场的救兵到了,朗星河的靠山走了,风水轮流转,变成朗星河想跑,赌场逼着他继续赌。   朗星河琢磨着脱身的法子,可无论是大管事还是凌少东家,哪个不是阅人无数,哪里看不出朗星河此时已经失了心气,怎么肯轻易放他走。   “小星,和他比!”朗夫人不知何时到了赌场,见儿子被赌场的人堵住,抬步上前,走到朗星河身旁。   “阿妈,你怎么来啦....”朗星河一秒心虚——赌博唉,黄赌毒三大恶之一。   朗夫人揉揉儿子的毛绒脑袋,笑道,“你小子玩的很大啊。”   朗星河低着头不吱声。   朗夫人继续道,“阿妈还没见过小星的赌王风姿呢,那就再比一场吧。”   “阿妈.....”朗星河苦着脸,心道,自己能有什么赌王风姿啊,全凭运气好,捡到个厉害的小老头。   “去吧,阿妈相信你。”朗夫人弯腰在朗星河耳边低声道,“不过是些浮财,输了也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气势不能输了,我们可是永昼城的牌面。”   朗星河无语看了眼自家阿妈,心道,老妈可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啊,千把万的灵石在她眼中不过是些浮财,丟了便是丢了,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朗星河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输不起,自己本来就是十个筹码的本钱入场,剩下的筹码都是运气赢来的,就算全输了也无所谓。   “赌就赌呗。”想通的朗星河气焰两米八,双手抱胸,小下巴一扬,“给过你们机会及时止损,你们不珍惜,到时候输到只剩下裤衩,可别哭鼻子啊。”   “请!”凌知时长袖一挥,请朗星河上桌。   朗星河个子矮,坐在赌桌前就露出一个脑袋,下巴搁在桌面上像个小冬瓜。朗星河觉着这也太没气势了,便爬到椅子上半蹲着,好歹视线和对面齐平了。   “我没有摇过骰子,可否让我先试一下感觉?”朗星河拨弄着自己跟前的骰盅和骰子。   “请。”凌知时大方一挥袖。   “嘚嘚嘚”朗星河捧起和骰盅胡乱摇了几下。   “砰!”骰盅落地。   “我就开了啊。”朗星河的手放在盅盖上,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朗星河的手下。   朗星河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认命掀开盖子。   “三个六!”一声惊呼响彻全场。   我去!朗星河心中懊恼,谁知竟然一上手就开大了,早知道自己就直接比斗了,白白浪费了三个六。   到手的两个亿飞啦! 第54章   “咳, 还继续吗?”朗星河指着自己盅里的三个六,眼神睥睨,口气欠揍, “我可真是第一回上手,可见天赋如此。”   “请!”凌知时自然是不能退让的, 要是此刻退了,他以后可就没脸面在世道上混了。虽然对面的小狗崽一开就是三个六的确出人意料, 但是凌知时也看出了朗星河的确是个新手, 根本不会摇骰,没有任何技术,能开出三个六纯属运气。   而运气最是虚无缥缈, 长不了。   见对方没有被自己吓唬住就此停手, 朗星河心一横,心道, 大不了输光光,没什么输不起的。   双方拿起骰盅开始摇,一时间整个赌场都安静极了,只剩下骰子撞击盅壁的脆响。   “咚。”凌知时的骰盅抢先落桌。   “咚。”朗星河随之停手。   “开!”不知谁吆喝一声。   两座骰盅揭开, 骰子露出的一刻,全场倒吸一口气,双方竟然都是三个六,这是卧龙遇凤雏, 平手了啊!   “啧。”朗星河吧砸一下嘴巴, 没想到自己今天势头这么旺,明明那个天机阁的老头子都不在了, 自己还连开666,这是要逆天了啊。   “还继续?”朗星河挑眉问, “要不要换个玩法,抽牌比大小?”朗星河此时已经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全是运气,没有技巧。   而对方的优势恰恰在技巧,就说刚刚的摇骰,朗星河甚至看到对方一边摇一边耳朵在动,显然是可以通过声音来判断盅中的点数。自己继续和人家比斗摇骰,显然不智。   “小少爷,这会儿都酉时了,该用晚膳了。”大管事冲朗星河笑眯眯,“不如由我们做东,请小少爷先用晚膳。”   朗星河连摇三个六,大管事又不是傻的,明白过来是他们判断失误了,眼前的小狗崽能连赢26场,也许根本不是靠着天机阁的大佬,真正的原因是他本身气运极强。   朗星河悄悄看了眼阿妈,见阿妈微微颔首,便捂着肚子道,“正好,我也饿了,正好休息一会儿。”   闻言,无论是富态的大管事,还是倨傲的凌知时都松了一口气。   朗星河刚点头,立马就有两队侍者上前,一队人将朗星河的筹码收好,另一队人引着朗星河一众人去用餐休息。   踢馆的小杀星终于停手离场,凌知时松了一口气,同时脸色铁青,咬牙道,“给我查!这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有那狗崽子的眼睛,为什么一直带着眼罩,你们好好查!”   “两刻钟,我要他们所有的情报!”说罢,又道,“联系米九,永昼城是他的地盘。”米九正是摘星楼永昼城分店的少东家。   豪华的包厢里,朗星河瞧着自家阿妈一脸求夸奖的模样,倘若他此时放出毛尾巴,那尾巴一定摇成了大风扇。   朗夫人将屋子里的小厮侍者都打发走,摸摸小儿子的狗头,笑道,“玩儿的开心?”   朗星河摇摇头,“不怎么开心,太紧张了,心脏都要跳出心口了。以后再也不玩儿赌博了。”朗星河不喜欢赌博,那种失控的感觉太危险了,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而是龙傲天,便是皇天后土也要被自己踩在脚下。   “我以后再也不赌博了。”倘若不是想要倒逼摘星楼拿出极寒灵宝,朗星河才不会一副赌鬼上身的模样。   “对对对,不能赌。”朗老爷在一旁连连点头,“一日赌徒,一世赌徒,这东西有瘾,咱们家又不差钱,赌了做甚。”   闻言,朗星河忍不住揭他爹的老底,“阿爹,明明是你斗鸡最起劲儿,还每赌必输。”   “我每赌必输才不会上瘾啊。”朗老爷振振有词,“倘若我时不时赢几场,就会存了念想,反倒不美。”   朗星河:.......仔细想想,他爹说得竟然有几分道理。   “小狼你好厉害!”熊有渔两眼冒光看着朗星河。   朗星河挠挠头,“都是运气啦。”   “先吃点东西吧。”胡之腾给朗星河夹了一块米糕,又续上茶水。胡之腾自然知道朗星河今日在赌场大发神威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自己,否则按照朗星河的性子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胡之腾心里感动,感谢的话说不出口,就一个劲儿的投喂朗星河。   朗星河也是真饿了,刚刚肚肚咕咕叫不是做假,在赌桌上的全神贯注、提心吊胆着实消耗精气神。   “唉,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运气这么好。”朗星河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两腮鼓鼓像只小仓鼠,一边说道,“莫不是神龙保佑?那我得去神龙庙多捐点香火钱。”   ——赌博赢来的钱拿着心慌慌,可是这钱要是分了一部分给神龙大大,那神龙就是自己的“合伙人”了,和神龙大大绑一条船上,有什么灾祸,神龙大大会出手的。   朗星河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朗夫人点头,“多拜拜神龙总是没错的。”小儿子觉醒了从从血脉,以后定不会平凡一生的,既然注定要走上修仙问道之路,倘若心中坚定对神龙的信仰,那么神龙也会降下赐福和庇佑的。   众人正说着话,计划着等拍卖会结束就去中容城的神龙庙拜拜。房门被敲响,开门一看,正是凌知时。   凌知时再度上门,自然已经摸清了朗星河一行人的底细,包括他们参加拍卖会的目标物,包括朗家背后的靠山北斗司司长朗方辉。可是真正让凌知时在意的是朗星河的气运。   因为刚刚他们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情报——那位天机阁的祖师爷名为闵春绯,这位闵长老有两个名号,一个是“真半仙”,盖因这位长老掐算本事一流,最善卜断凶吉,从未失手。   另一个名号则是“百不赢”,意思是这位闵长老赌运极差,可偏偏又菜又爱玩,百赌不赢,经常在赌场里输到精光被家中徒子徒孙领回家。   就这么个“百赌不赢”刚刚在赌场连赢16场。所以,根本就是小狗崽的气运极旺,连带着“赌桌衰神”都起飞了。   凌知时断定朗星河是大气运者,自然不会继续与他为敌人——和老天爷的儿子作对,那不相当于和老天爷作对么,是嫌自己日子太好过了?   因此,凌知时此次上门不是空手来的。   “一点见面礼,还请笑纳。”凌知时笑着将托盘放在朗星河的面前。   “无功不受禄。”朗星河连忙摆手,心道,自己要的是极寒灵宝,可别想用点小玩意儿就把自己打发了。   “朗少爷会喜欢的。”凌知时掀开红布盖,底下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玉盒,玉盒周身雕刻精美,不是普通花饰纹雕,反倒像是某种阵法。   朗星河心道,莫不是什么法器?可是自己要的不是法器啊。   不等朗星河开口拒绝,凌知时“吧嗒”一声打开玉盒,一股子寒气宛若毒蛇一般从玉盒里逃逸出来,朗星河直接打了个寒颤。   “这是!”众人皆是不可思议——幸福来的太突然,让人不敢相信。   凌知时笑道,“捕自深渊海的冰晶巨蟒的妖丹,灵宝级别!”   “极寒灵宝?!”朗星河失声惊呼。   “正是。”凌知时“吧嗒”关上盒子,将玉盒往朗星河的面前推了推,“一点见面礼,算是交给朋友。”   朗星河心里疯狂咋舌,一点见面礼!一点见面礼!这摘星楼真的是财大气粗啊,他们求而不得的极寒灵宝,对方就这么轻飘飘地送出手了!   朗星河能怎么办,自然只能收下了啊!毕竟对方又真诚又礼貌!   朗星河扑上前将玉盒扒拉在怀里,笑得像个二傻子,冲凌知时道,“谢谢了!今天我赢的那些筹码全不要了,全还给赌场。”   凌知时却摇头拒绝,“一码事归一码事,筹码是朗少爷凭自己的本事赢的,哪有不要的道理。这极寒灵宝是我自己个人送上的,不为别的,就为与诸位交个朋友。”一个极寒灵宝让一个大气运者欠自己一个人情,这买卖绝对值当。   闻言,朗星河反倒犹豫了,怀里的玉盒像块烫手山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啊。   朗星河望向自家阿妈,寻求建议。   “凌少东家,我儿见识少,您这般大方,他反倒不敢收了。”朗夫人笑道。   凌知时见状,笑道,“这样如何,一个极寒灵宝换朗少爷一个许诺,日后帮凌某一个忙。”   “额.....”朗星河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个要求,心道,自己不过是个无名狗崽子,对方何故如此看重自己?   朗星河想不明白,可是到手的极寒灵宝也不想放弃,便道,“帮忙可以,但是不能是违背法律道义良心的事情。”   “定然不会!”凌知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行礼道别,将空间留给朗星河一行人。   “极寒灵宝!”朗星河抱着玉盒大叫,依旧难以置信,“该不会是假的吧!”   “今日我们便住在摘星楼了,极寒灵宝太过珍贵,带出摘星楼兴许会不安全。”在摘星楼的地方反倒不会有宵小敢出手。   朗夫人迅速安排,“我立刻联系方辉,让他派医修过来,小胡早日将极寒灵宝服下才算稳妥。”   朗星河、胡之腾、熊有渔三人头碰着头,围着巴掌大小的玉盒不可思议,梦寐以求的极寒灵宝就这么送上门了。   朗星河不禁感叹,“当你很厉害的时候,遇到的就全是好人了。”曾经的求而不得转眼就变成了唾手可得,差距太大了。 第55章   极寒灵宝是晚膳的时候到手的, 紫衣医修是晚间的时候抵达的,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   “阿妈......”医修来的如此迅速,朗星河心中泛起一丝狐疑。   朗夫人如何看不出小儿子的疑惑, 摸摸他的脑袋,低声道, “有事儿等等再说,等小胡的身体恢复了。”   朗星河看向里间的房门, 只有胡之腾和医修在里头, 胡家大哥守在门口,一动不动宛若一座雕像。   外头的人见不到屋里的场景,只觉空气中一会儿炙热难耐, 一会儿冰寒刺骨, 应该是医修在帮助胡之腾将冰晶巨蟒的妖丹融合进身体中。   “朗从事,朗夫人, 诸位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便是。”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然而任何人的脸上都不见困倦,只有焦急的等待和期盼。   朗夫人摆摆手, 摇头,“不差这么会儿休息的功夫,不在这儿亲眼盯着,就算回房心里也不得踏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空气中的燥热与冰寒渐渐平息, 等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紫衣医修抬步而出, 冲众人拱手行礼,“幸不辱命。”   闻言,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这是成了!   “胡之腾体内的业火已经被封印住。”医修手中比划着一个罩住的动作,“巨蟒妖丹相当于一个牢笼关住了业火,但是冰火相克,且业火霸道,冰晶牢笼会慢慢被融化.....”   “这可如何是好!”不等医修说完,胡之华焦急询问。   医修抬手示意胡之华稍安勿躁,“冰晶巨蟒的妖丹可是极寒灵宝,便是业火也无法一时半会将其破开的,少则要五六十年,多则要上百年,届时胡之腾的肉身已经能够承受业火之力,一切无忧。”   “多谢陈医仙!”胡之华闻言总算放下心来,对着医修感激不已。   医修摇摇手,示意胡之华无需大礼,又抬眼看了下窗外的天色,向众人告辞,“某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先行一步了。”   说罢,推辞了众人相送,一个闪身便消失了。   “朗夫人,朗老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胡之华冲朗家夫妻弯腰鞠躬行大礼,恨不得以头抢地。   “贤侄,切莫如此。”朗老爷连忙扶住胡之华。   朗夫人在一旁劝道,“快进屋看看小胡吧,只要孩子身体好了,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   胡之华这才直起腰杆往里屋走去。   朗星河和熊有渔在大人们寒暄客套的时候就钻进里屋去了,此时两人趴在床边,脑袋挨着脑袋,稀罕地看着团在床上,头枕着大毛尾巴睡得正香甜的小狐狸。   赤红的小狐狸又变成了通体银白的模样,除了额间一抹赤红宛若跳动的火焰,再也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我也想一起睡。”看着睡得香甜的小狐狸,熬了一宿没合眼的熊有渔瞌睡如山倒,眼皮儿再也支撑不住,只见白光一闪,小少年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白熊,小爪子扒拉在床沿边上,后腿儿支起来,努力往床上爬。   朗星河看着没忍住,伸手托住小白熊的毛绒屁股。小白熊借力往上一跃,终于爬上了床,紧紧挨着小狐狸躺下,末了还拍拍自己的身旁,邀请道,“小狼,你也上来。”说罢,眼皮儿再也支撑不住,豆豆眼一闭,睡着了。   见着床上毛茸茸的两坨,朗星河哪里忍得住,就要变成原型加入,余光察觉身后来人,扭头去看,正是不知何时进屋的胡家大哥。   “啊....胡大哥好。”朗星河连忙问好。   “小狼也累了吧,快上床睡会儿吧。”胡之华笑得异常慈祥。往日他只觉得朗星河和熊有渔是坏小孩儿,带坏了自家弟弟不上进,可是经过这一劫难,胡之华只盼着三小能够一辈子做好朋友好兄弟。   “啊......”朗星河瞧着胡之华的笑,心里毛毛的。往日里他们何曾见过胡家大哥的好脸色哦,胡家大哥恨不得将他们当做阶级敌人来对待,每回都是挑鼻子竖眼儿的。   “睡吧,睡吧,一晚上不睡,要不长个的。”胡之华笑眯眯地说着。说罢竟然弯下腰将熊有渔丢在地上的衣物捡拾起来,叠好放在一旁的箱笼上。   “!”朗星河瞳孔震裂,胡家大哥这是变成贤妻良母啦!   朗星河不敢多想,化成原型,后腿儿一蹬跳到床上,挤到两团毛茸茸中间躺下——人形的时候他嫌弃两小总是挤着自己睡,可一旦大家都变成毛茸茸了,就真香。   朗星河在毛绒团中躺下,悄咪咪睁开一只眼去瞧还在屋里的胡家大哥,就见胡家大哥收拾好熊有渔的衣物后,又将朗星河落在地上团成一团的衣物整理好,末了还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遮住外头的阳光,让屋子里昏暗些,方便好眠。   呀,真的变成二十四孝好大哥了呢.....朗星河闭上眼睛,心里嘀咕,胡之腾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和自家大哥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针尖对麦芒了。   唉,不知道自家大哥在哪儿呢?朗星河不禁有些想念自家大哥了。   朗星河以为这次来中容城参加拍卖会能遇见自家大哥的呢,毕竟极寒灵宝的消息还是自家大哥传回来的。谁知到了中容城就没见着大哥的影子,就连阿爹阿妈也闭口不提大哥。   想起过来得飞快的紫衣医修,朗星河心想,大哥肯定就在附近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快?那大哥为什么不现身呢?   同时,这次中容城的拍卖会也和朗星河心中所预想的不同,他们一行人竟然只拿到了最低级的拍卖会邀请函,靠着实打实地砸灵石,买了一堆不需要的东西才拿到了进入终场拍卖会的资格。   按照朗星河的设想,他哥可是北斗司司长唉,京中大官儿,这都没有点特权的吗?   朗星河百思不得其解,一晚没睡,脑子却清明得很,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出,又想到自己在赌场的逢赌必赢,朗星河心中如同长草一般杂乱。   对于突然出现的好运气,朗星河惶恐多于欣喜。虽然能够得到极寒灵宝是好事,可是自己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呢?这种不是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能力让人不安。   朗星河一脑门的问题,翻来覆去睡不着。   “哎呦。”一旁睡得正沉的小狐狸突然低叫一声。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朗星河支起脑袋,紧张问道。   “啊!”小狐狸又叫了一声,面目扭曲,龇牙咧嘴,“你压着我毛毛了!”   朗星河嗖一下弹起来,四只腿儿支楞站好,小心避开毛绒绒,“小胡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胡之腾抱着自己的毛绒尾巴有些迷瞪,低头看见自己重新变得雪白雪白的大尾巴,如梦初醒,喃喃道,“感觉....感觉好极了!”那种烈火焚心,如蚁撕扯经脉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太好了!”朗星河高兴不已,噩梦总算过去了,一切都回归到了最初的模样。   “唔?怎么了?”熊有渔从睡梦中被吵醒,迷瞪着睁开眼睛,发现两小伙伴都没有老实睡觉。   “快睡觉、睡觉。”熊有渔一爪子按下一个小伙伴,“睡醒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小白熊个头不大,但是力气很足,一掌按倒一个,整个熊呈大字型摊开,末了将小狗子和小狐狸团吧团吧搂在咯吱窝里,又沉沉地睡着了。   朗星河原本是不困的,此时被团成一团搂住,身子紧贴着小白熊,甚至能够感受到小熊砰砰砰的心跳声,耳边是小白熊绵长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中,小狗崽眼皮儿一耷拉,也沉沉睡过去了。   再度醒来时,屋里里依旧是昏暗一片,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终于睡饱了?”朗夫人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阿妈?”朗星河抬起头,左右一看,发现床上就剩下自己了,两个小伙伴不见踪影。   “他们先吃饭去了。”朗夫人解释,“小胡睡了一天一夜,肚子都饿扁了,嚷嚷着能吃下一头牛。”   “你睡得沉,没忍心叫你起床。”朗夫人爱怜地瞧着小狗崽,撸撸小狗崽的脑壳,又揉揉小狗崽的下巴,“这几天累坏了吧。”小儿子表面看着大大咧咧、万事不愁的模样,实则心思很重,遇事总是憋在心里。   小狗崽被摸得舒服,眯眼打了个咕噜,面对阿妈的担心,朗星河打了个哈哈,“一切都过去啦!”   朗夫人将小狗崽抱在怀里,细细捋毛毛,“你是不是心里疑惑着呢?怎么拍卖会弄这么麻烦?为什么大哥没有出面?”   朗星河仰着小脑袋,说道,“阿妈,我想明白了。我哥是官,摘星楼是商,还是很有背景的商,我哥应该避嫌的。”否则,欠下的人情可不好还。   朗夫人捏捏小狗崽的三角耳,滑溜溜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笑道,“这是其一。”   “其二嘛,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总不会令人珍惜。”朗夫人给小儿子细细解释,“胡之腾的伤,的确是受了我家的牵连,你和胡之腾也是极其要好的伙伴,于理于情,我家都该鼎力相助。”   “但是,怎么帮,如何帮,这里面是有门道的。”朗夫人将道理细细掰碎讲给小儿子。总得来说,就是升米恩,斗米仇。胡家的事情,朗家必然全力相帮,可是这帮的过程不能太顺利,太容易了,对方会不领情。这才有了拍卖会的一波三折。   “这样的啊.....”朗星河叹息,没想到这里头的事情这么复杂。但是他也能理解阿妈的做法,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多考虑些总不会错的。   “所以,我哥其实也过来了,但是没有露面?”朗星河猜想他哥就是最后的兜底,倘若他们没能在拍卖会上拍下极寒灵宝,届时他哥才会出面帮忙协调。   “没错。”朗夫人亲亲小狗的脑壳,“我家小星真聪明。”哪怕自己将成年人不甚明亮的真实摊开来讲,小孩儿也没有任何的愤世嫉俗,实在难得。   “所以啊,赤子之心最难得。”朗夫人叹息着。便是她,每每看着三小之间的纯纯友谊,也总是羡慕的。   那种没有利益纠葛、没有权衡利弊的纯粹,那种“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的天真,是世间至宝。   “阿妈,你知道为什么话本里战胜邪恶拯救世界的主角都是少年人吗?”朗星河仰着头问。   “嗯?为什么?”朗夫人被勾起了好奇心。   朗星河从阿妈怀里跳出来,勾着嘴巴狭促一笑,“因为,如果你告诉一个成年人世界即将毁灭,他只会高兴:哇塞,竟然有这种好事!”所以,热血少年漫的主角永远是少年啊!   “哈哈哈!”朗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揪住小狗崽的三角耳一通搓揉,“你个小狭促鬼。”   朗星河被逮住,老实待住不动,一对金色的眼睛湿乎乎、亮闪闪,宛若天上的星子,他看着笑得眉眼不见的阿妈,说道,“阿妈,少年人们之所以能有赤子之心,那是因为大人们为他们遮挡去了世界的污浊啊。”   所以,阿妈,如果没有你们为我们遮风避雨,直面残酷世界的我们,又怎么会有纯粹闪耀的赤子之心呢。如此美好的我们,是因为你们的存在而存在的啊。 第56章   “小狼, 你看好没有啊,轮到我了!”胡之腾一屁股贴着朗星河坐下,脖子伸得长长地去看朗星河手里的书。   此时朗星河手里捧着的正是前日从拍卖会上拍到的《大荒神兽志》。果然不出所料, 这本书上记载了大荒自上古至今,或是传说、或是现存的各类神兽异怪。其中就有上古神兽从从的记载。   据书中记载, 西荒南三百里,有山如金如玉, 其上多金玉, 其下多青碧石。有兽焉,其状如犬,六足, 其名曰从从, 瑞兽,避祸纳吉, 喜金玉,食草露,迅疾如风,耀似金乌, 人饲从从,可解百忧。(注:味涩肉柴,食之无味。)   “这书上写的什么啊,食之无味是什么意思?”胡之腾脑袋探到书前, 大大的眼睛, 满满的疑惑。   朗星河吧砸一下嘴巴,嘀咕道, “这书肯定是个人族写的。”   看看这书记载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大荒的西边往南三百里,有座山, 像金子又像玉石,山的上头是金子玉石,山的下头是青色石头。这山上有一种兽,长得像狗,有六条腿,叫做从从。从从是祥瑞之兽,能够规避灾祸,招揽福报。从从喜欢金子和玉石,平日里吃草叶、喝露水为生。从从的速度很快,像风一样,皮毛闪亮如同太阳。人饲养从从可以消除忧愁。   记载到此都没什么问题,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朗星河血脉觉醒后,速度变快了,皮毛染上了金色杂毛,以及突然出现的逆天赌运。一切都是从从血脉的缘故。可最后的备注又是怎么回事?   味涩肉柴,食之无味?这是说的从从的滋味吧?肉柴不香,不好吃?夭寿哦,人族还真是什么都吃啊。小狗崽表示瑟瑟发抖。   “快看看赤狐!有赤狐的记载吗?”胡之腾着急,“赤狐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本事。”   “我看看啊。”朗星河翻动书册,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赤狐的记载。   “云衔之地有山,其阳多玉,有兽焉,其状如狐,身披赤日,草不生焉,其音嘤嘤。注:食之不蛊。”   “什么意思啊?”胡之腾抓耳挠腮,点着书中记载道,“身披赤日,我懂,意思浑身毛发火红如同赤红的太阳一样。草不生焉,我也懂,大约就是赤狐浑身冒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所以它才生活在都是玉石的山上嘛。”   “可是,其音嘤嘤是什么意思?”胡之腾心里有个猜想,可是不敢肯定。   朗星河翻了白眼,直接道,“就是叫起来的声音是嘤嘤嘤的啊。”没想到赤狐大佬竟然是个嘤嘤怪呢。   胡之腾:这可真不够威武的。   “那食之不蛊又是什么意思啊。”胡之腾觉得这个《大荒神兽志》画风有点诡异啊。   朗星河心道,这哪儿是神兽志啊,明明是《大荒菜谱大全》!   “食之不蛊,意思就是吃了你的肉能够不受邪气侵害,不被阴邪蛊惑。”朗星河说罢没好气地盖上《神兽志》。   胡之腾倒吸一口凉气,磕巴道,“吃、吃、吃....是那个吃的意思吗?”   朗星河点头,摸摸手中泛着黄旧的书册,说道,“这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成的,估计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上古时代吧。”   在蛮荒上古时代,兽吃人,人猎兽,彼此在对方的眼中都是食物,只有在那种历史环境下,人族才会对妖族的每一个物种都备注上滋味以及食用功效吧。   “现在的云衔山早就没有了浑身火焰的赤狐踪影,青碧山也没有六条腿的从从。”朗星河叹息。   所有一切都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倘若不是自己觉醒了从从血脉,倘若不是胡之腾觉醒了赤狐血脉,谁又能证明这世上是真的六条腿的祥瑞狗狗,谁又能证明这世上真的有浑身冒火的红色狐狸?神奇的血脉传承让历史回溯。   “那熊族呢?”胡之腾抢过《大荒神兽志》翻找起来,如今自己和小狼都血脉回溯觉醒天赋了,就剩下熊有渔了。   “玉熊、洞熊.....”   “哎!”胡之腾尖叫一声,指着洞熊的记载,说道,“我觉得大头可能有洞熊血脉呢,体型大、脾气好,是个乖宝宝熊。”   正在认真看书的熊有渔闻声抬起头来,冲胡之腾好脾气地笑笑,“小胡,我不着急的,就算觉醒不了天赋,我也可以通过努力变厉害的。”说着扬起手里的书卷,正是在拍卖会上拍下的一本人族体修秘籍《形意拳散手炮》。   熊有渔憨笑道,“人族可真厉害,他们的**其实很脆弱,也没有皮毛保护,但是他们却能用巧用计,四两拨千斤,空手入白刃。”   “就像这个书里写的,天下之事无论大小,无论文武,必有巧拙两途。巧者易举,拙着难成。”熊有渔将书册打开到扉页,推给两个小伙伴,“我觉得这本秘籍你们也可以学一学的,不拘先天的体格强弱,学些格斗技巧总是好的。”   熊有渔并不羡慕两个小伙伴觉醒了天赋,这种原由未知的力量令人不安。一日日熬筋炼骨虽然辛苦,但是值得,通过脚踏实地得来的力量更加令人安心。   “反正你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训练自己的天赋,不如和我一起练拳吧。”熊有渔苦心劝道。天赐的力量固然强大而神奇,可是通过自己点滴训练逐步变强的经历也很迷人。   “行啊。”朗星河一口应下,又推推胡之腾,“你最好也一起练练,你的肉可是好东西。我打不过还能跑呢,而且我的肉也不好吃。”   胡之腾翻了个大白眼,接过《形意拳散手炮》翻看起来,发现书内图片多于文字,都是两个人相互对打,怎么善用巧劲的讲解,看起来并不难,便点头应下,“那就一起练呗。”成为炼丹师之王,一个强健的体格必不可少。   见两个小伙伴接受了自己的提议,熊有渔高兴极了,头顶的圆耳朵一抖一抖,像是雨后冒出的圆蘑菇,可爱极了。   “等我们回了永昼城,就开始训练!从跑步开始!”熊有渔大声宣布。   “没有问题!”朗星河和胡之腾同样干劲十足。中容城虽然繁华热闹,但是他们都想念北荒之地的永昼城了,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   摘星楼的拍卖会落下帷幕,为了这场拍卖会从四面八方涌入中容城的客商们逐渐散去,就连中央主道都变得松散空旷了些,不复前些时日摩肩接踵的场景了。   朗星河一行人达成了此行的目的,也不准备在中容城继续逗留,不日便要返航,在此之前,朗星河提议去一趟中容城的神龙庙。   “小狼,你真要捐一百万灵石?”马车里,胡之腾眼睛瞪圆不可置信。   朗星河点头,“都是赌博赢来的,我留在手里也不安心,不如散了。”那日,朗星河在赌场虽然没能赢到两个亿,但是凭借价值一百颗灵石的十枚筹码最终赢了将近两百万灵石,也是非常了不得了。   朗星河手里不缺钱,也经历过自家阿妈一掷千金的漫不经心,因此对金钱没什么渴望,“两百万灵石,我拿了也没有用处,放在库房里落灰也是浪费,倒不如给需要的人。”   朗星河起先是想将两百万灵石上交给阿妈的,毕竟此次中容城之行花了不少冤枉钱。可朗夫人只道,不过区区两百万,让朗星河自己处理就是。   于是,朗星河将两百万灵石分成两份,一百万捐给中容城的神龙庙。当然这一百万不是给神龙庙建塔立像用的,而是委托神龙庙在中容城布施,给城中的流浪儿、小乞丐们提供些衣食上的救助。   另外一百万则是准备带回永昼城捐给无邪书院。   “现在想想学院也不容易,学生们的吃穿都是免费提供的,可是好大一笔开销呢。”朗星河感慨。永昼城中没有乞儿,无邪书院功居首位。   胡之腾也摇头晃脑地感叹,“怪不得学院还要自己养猪呢,不容易啊。”学院开支繁多,自己养猪种菜供应饭堂,虽然节约不了多少灵石,但是能节俭些开支总是好的。   “反正这两百万都是白得来的,散了就散了呗。”朗星河是丁点儿也不心疼,主要是这钱来得着实容易。   说着话,马车速度放缓,渐渐停下,是神龙庙到了。   中容城经济繁华,富商云集,中容城的神龙庙比之永昼城的神龙庙更加瑰丽堂皇。同样是九层神龙宝塔,可中容城的宝塔似乎比永昼城的宝塔要高两倍不止,盘绕在塔身冲天而上的神龙雕像也更加活灵活现,与日光之下,龙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闪耀着七彩的光芒。   “都是灵石啊.....”瞧着冲天的神龙像,那是灵石在燃烧的味道。这下子朗星河总算不担心神龙庙会贪污了自己捐出的这一百万,转而担心自己这业务太小,人家神龙庙会不会不接收了。   “行行好,可怜可怜吧。”   三小正仰着脑袋,沉浸于神龙像的宏伟壮阔,一道可怜兮兮的声音闯了进来,低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破烂,脸上脏污看不清面貌的小乞儿,捧着一只豁口碗朝三人行礼作揖。   豁口碗脏兮兮的,里头只有一颗灵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看起来今天的收入并不是很好。   “不不不,我不能要。”熊有渔将举到自己鼻子下的豁口碗推开,“你赚钱不容易,我不能要你的灵珠子。”   小乞儿:.......   朗星河:.......   “咳,他不是给你灵珠子,是向你讨要。”朗星河解释——永昼城没有乞儿,熊有渔和胡之腾自然没有见过乞儿乞讨的场面。   “哦哦哦,是这样啊。”熊有渔身体一僵,随即冲小乞儿点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懂这里头的事儿。”说着,慌手慌脚地打开腰间系着的荷包,里头鼓鼓囊囊装满了灵珠子,都是专门兑换过来的。   “给你。”熊有渔抓了一把灵珠子放到小乞儿的豁口碗里,顿时豁口碗里推了一座灵珠子小山。   小乞儿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都看直了。   熊有渔见小乞儿傻愣的模样,伸手从荷包里又掏出一把灵珠子,捧在手心,冲小乞儿低声道,“碗里放不下了,你藏衣服口袋里去。”   “谢、谢、谢你。”小乞儿约莫是没见过熊有渔这种做派的,简直是散财童子转世了。   小乞儿将灵珠子倒进衣襟里兜住,随即扯开嗓子大喊,“狗蛋、二黑、妞妞!你们快来啊!”一时间,散在神龙庙广场各处的小乞儿们云集而来,瞬间将朗星河三人团团包围住。 第57章   “你们可真是好人!祝你们都长命百岁!”朗星河三人被小乞儿们团团围住, 掏空了荷包,得到了“好人卡”。   “你们都是人族吧,怎么会来中容城?你们的家人呢?”朗星河看着小乞儿们脸上荡漾着天真笑容, 忍不住询问,“你们是被拐子拐来的吗?需要帮忙吗?”人贩子、拐子, 人人得以诛之。   “不是的。”名为虎子的小乞儿摇头,他大约是这群乞儿的小头领。   “我们是自己溜过来的。”说着, 虎子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我在中容城要饭一个月,能养活全家!”   “等到月底我回家了,就轮到我阿妹过来了。”虎子笑嘻嘻说着, 似乎不觉得乞讨过活有什么不好, 甚至还很自豪。   “额,为什么要乞讨啊?”熊有渔不解, “家里没有营生了吗?”在永昼城,只要不是懒汉、赌鬼,普通人只要认真生活,都能活得不错。   “我家有田啊。”虎子瞧着眼前傻乎乎的小少爷, 解释道,“可是种田多辛苦,看天吃饭,一场大雨就能毁了全年的收成。就算是丰收大年, 卖粮的钱也比不上我在中容城一个月的收入。”   “一颗灵珠子就能换一百个铜钱。”说着, 乞儿虎子拍拍鼓鼓囊囊的胸口,里头装满了灵珠子, 折换成铜钱恐怕有小山一样多。   “铜钱?”朗星河敏锐抓住重点,“你们人族那边贸易货币是铜钱?”   “哈?啥币?”虎子疑惑, 没听明白朗星河的话。   朗星河通俗解释道,“就是你们平时买东西用的不是灵珠、灵石,而是用铜钱?”   “对啊!”虎子点头如捣蒜,“就是用铜钱啊。所以我们才会来中容城讨活儿,这边人用的都是灵珠子、灵石,我们只要带着灵珠子、灵石回去,就能兑换成铜钱!”   “好多好多铜钱!”虎子喜笑颜开,觉得自己今天可真幸运,就光今天一天的收入能抵上旁人一整年了。   想到这儿,虎子又忍不住冲朗星河几人弯腰作揖,“小少爷们好人有好报,长命百岁!”   另外几个小乞儿也跟着一起唱喏,祝朗星河几人长命百岁。   见状,朗星河哭笑不得,不禁问道,“你们以前也是总祝人长命百岁的吗?没有挨揍吗?”   “哈!”虎子眼睛一亮,炯炯有神地盯着朗星河,“小少爷你是神仙吗?怎么知道我们会被揍?”   虎子疑惑地挠头,“明明是祝福的吉祥话,为什么要揍人呢?”   朗星河心道,妖族寿命绵长,轻轻松松活个百八十岁,你祝愿妖族长命百岁,不是相当于咒人家早点死么?挨揍一顿是轻的了。   “以后别祝长命百岁了,要祝长命万岁,或者直接祝发大财。”朗星河提点道。   “嗯嗯。”虎子连忙应下,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是眼前的小少爷真真是个好人,听他的准没错。   “祝您长命万岁,发大财!”小乞儿们现学现卖,冲着朗星河三人一个劲儿拱手作揖,满嘴的吉祥话。   朗星河三人被热情的小乞儿们闹得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脱身,穿过悬磴石桥往盘龙宝塔而去。   中容城的神龙庙比之永昼城更加绚丽华贵,可是大体格局是一样的。整体为圆形,盘龙宝塔是神庙的中心,以宝塔往外扩散为白玉砌成的三层巨大圆丘,最外层的圆丘之外则是一湖人工开凿的池水。   池水环绕着整个神庙,此时正值盛夏,池水中荷花盛开,荷叶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微风拂过,送来淡淡清香。   “永昼城的荷花似乎开得晚些?”胡之腾一边洗手净面,一边掐算着日子,尔后发现中容城和永昼城,荷花盛放的时间似乎有虽不同。   “为什么呢?”胡之腾自言自语好一会儿,却发现没有小伙伴搭理自己。   “喂,发什么呆呢?”胡之腾捅捅左右两边的小伙伴,发现他们眼神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那些小乞儿。”朗星河道。   “我也是。”熊有渔跟上。   “想他们做甚?”胡之腾不解。   熊有渔感慨道,“我觉得我们好幸运,可以选择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胡之腾直言,“我看那些家伙乞讨也很乐在其中嘛,大头你不用可怜他们,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熊有渔却摇头,“那不是他们的选择,是他们的出生之地和成长之地,让他们只能这么选。”   小乞儿们只知中容城是繁华富贵地,满地灵珠子,却不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很大,除了灵珠子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   胡之腾不和熊有渔辩论,都是旁人的事情,他才懒得操心。胡之腾捅捅也在发愣的朗星河,“喂,小狼,你不会也在可怜他们吧?他们可怜什么啊,各个活蹦乱跳,无病无灾,够幸运啦。”   朗星河摇头,解释道,“我在想铜钱的事情。”   “嗯?铜钱是什么?”   “一种可以用来贸易买卖的货币,作用和我们的灵石、灵珠子一样的。”朗星河疑惑,“人族为什么会使用铜钱做为货币?灵石、灵珠子对他们而言岂不是相当于货物了?一百个铜钱可以买一个灵珠子?”   “为什么呢?”朗星河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就别想了,先把今天的正事儿干了吧。”胡之腾拉拉朗星河的袖子,“等会去问问我哥,我哥他也做人族的生意。”   朗星河只得暂且搁下疑惑,赶紧洗手净面往盘龙宝塔而去。   “请这位小施主摘下眼罩。”一个小道童拦住朗星河的去路。   “啊。”朗星河脚步一顿,“不可以戴眼罩的?”   小道童摇头,面容严肃而坚决。   朗星河只得摘下眼罩,这些日子他都习惯了眼罩的存在。   “金色的唉。”朗星河一摘下眼罩,两小就欺身上前,恨不得眼睛贴到朗星河的脸上去,瞅着朗星河的金色眼睛看个不停。   “唉,好像颜色更加深了一点呢?”熊有渔鼻子尖恨不得戳到朗星河脸上去,“像是金褐色了。”   “金褐色?”朗星河心里一喜。他其实不怎么喜欢自己的金眼睛,总觉得像是冷血爬行动物的眼睛,看着有点渗人。但是如果变成金褐色了,那倒可以接受。   “应该是光线问题吧。”胡之腾掰着朗星河的脸蛋不断调整方向,企图从不同的角度观察朗星河的眼睛。   朗星河:“=。=......”这是在鉴宝吗?   “回去慢慢看。”朗星河身子一扭,逃脱胡之腾的魔爪,尔后向一旁的小道童说明来意,“我们是来捐款的。”   “唔?”小道童原本一直皱眉着眉头,主要是觉得三小打打闹闹着实不够端庄肃穆,很是嫌弃,这会儿一听三小是来捐款的,顿时眼睛瞪圆,一脸不可置信。   “三位小施主可是要点长明灯?”长明灯,又名长命灯。灯芯是特殊材料所制,可以燃烧许久,且遇风不灭,寓意着灯不灭,人永存。   在神龙庙,只要捐赠了香油钱就可以点一盏长明灯,捐赠金额不同,长明灯的供奉位置不同。大金主可享VIP专座,将自己的长明灯点在神龙座下。   “不是的。”朗星河摇头,他对点长明灯这种封建迷信活动不感兴趣,内心里也不信这个——拜托!你都变成金眼睛从从了,本身就不科学了额!   “我就是来捐款的,同时想要委托一项业务。”朗星河将自己想要借助神龙庙之手给城中的乞儿们施粥的计划告诉小道童。   “乞儿?”小道童脸皱成了个包子,显然不赞同朗星河的做法,“那些俱是好吃懒做之人,小施主何故将温柔错付在这等人身上。”   朗星河挠挠头,“他们也不容易,都是小孩子,也没有大人教导庇佑,他们懂什么呢?”   “如果神龙庙能够在施粥布福的同时,给他们讲讲为人之道,或是认些字,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朗星河看来,世上没有笨孩子、坏孩子,只有不被人理解的孩子。那些乞儿抛却尊严的乞讨行为被小道童所不齿。可是,也许从他们出生起就没有人教导过他们,不知荣辱,如何辨荣辱?   小道童被朗星河说得无话可说,只得道,“你们在外头等会儿,我进去通报一下大师父。”说着,便一溜烟跑走了。   “小狼你可真是善心。”等待的时候,胡之腾感叹道,“起先我觉着那些乞儿们可怜,今日见了他们又觉得一点都不可怜,甚至还想劝小狼你别把灵石浪费在他们的身上。”   朗星河耸耸肩,只道,“我这是大道理说起来轻松。”   大道理大家都懂,可真正能去践行的能有几个?自己如今不过是不差钱,又不需要自己去亲劳亲为,才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小施主,大善。”不多时,一个头发花白,端是仙风道骨的老道人随小道童而来,估摸就是能做主的大师父。   朗星河直接递上钱庄的印鉴,“一百万灵石,其中八十万用在城中十四岁以下的乞儿身上,或是施粥,或是裁衣,或是布道,还请仙师全权衡量。还有二十万灵石,算作师父们的辛苦费。”   “这等扬名立万的善举,小施主何不亲为?”老道捋捋胡须,问道。   朗星河直言,“我家不在此处,不日就要回去了,也不知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中容城。我家那边也没有流浪乞儿。且我对贤名善名什么的,不感兴趣。”   “而且,我只想出钱,不想做事。还请仙师成全。”朗星河实话实话。   “淡泊名利,赤子真心,美哉美哉!”白胡子老道大叹。   最终,神龙庙接下了朗星河的委托业务,甚至提出了朗星河每捐赠一颗灵石,神龙庙就同时配套一颗灵石用于困境儿童的救助。   “本是善举,我辈当奋力为之。”神龙庙本身也不差钱,甚至极其富硕,平日也有救济穷苦的善行,只是像这种专门针对困境稚童的义举还是头一次。   送出一百万灵石,朗星河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中容城之旅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第58章   “咱们就这么走了?”瞧着身后巍峨高耸的中容城城门, 胡之腾趴在敞篷马车的栏杆上,心中感慨万千,却又难以表达出来。   “不走干啥?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中容城固然繁华迷人眼, 可是在朗星河的心里还是他们永昼城最最好。   “今天没太阳唉。”熊有渔伸长脖子,探头往天。天空阴云低垂, 夏日灼热的太阳被遮蔽的严严实实。   于是熊有渔提议,“我们一起来跑步吧!”在中容城呆了几日没有锻炼身体, 熊有渔只觉浑身难受。   面对卷王, 朗星河无语看天,嘀咕道,“今天虽然没有烈日, 但是也很闷热的。”   “好啊!一起来跑步!”胡之腾却是干劲儿十足。他早就想要加入小伙伴的训练队伍了, 可惜先前自己身体不允许,一直没有能成。如今他身体总算恢复了, 终于可以加入了。   胡之腾和熊有渔直接跳下马车,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速度甚至比滴哒哒的马车还要快上几分,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个背影留给朗星河。   朗星河看着如同脱缰野马的两小, 心里感慨,自己果然是个伪少年,早就过了无惧烈日挥洒汗水的年纪。这种炎热的夏日,他只想翘着二郎腿, 吹吹风, 吃吃冰,快活似神仙。   正想着吃冰的事情, 却见车队前头的马车上一个小厮跳下马车,手里提着个食盒等在路边。等到朗星河的马车路过, 那小厮连忙小跑着将食盒递上。   “什么东西?”朗星河赶忙附身接过食盒。   “是冰食。”小厮小跑着跟在马车旁,一头的汗珠,喘着气解释道,“是大少爷吩咐送过来的。”   回程的车队比来时的车队还要更加壮大,光是朗夫人采买回去的东西就装了两马车,除此之外,胡家大哥的车队也一同回去。   朗星河掀开食盒,一股子凉气就冒了出来。食盒里放着一个白玉盒子并三只银调羹。白玉盒子正是先前花费一万灵石买下的冰鉴宝盒。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大碗冒着腾腾寒气的奶酪冰沙,雪白绵密的冰沙上点缀着红红紫紫的果子,看着就让人口吃生津。   “谢谢胡大哥了。”大热天,寒冰不易得,但是对胡之华而言确实轻而易举的事情,谁让他觉醒的天赋是冰属性呢。   朗星河关上食盒,等两小跑完步一起吃。   正想着两小这会儿不知跑到何处了,朗星河便看到了两人的影子。一棵大树下,胡之腾倚靠在大树下,一脸丢了魂的模样,熊有渔站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张大叶子当做扇子给胡之腾扇风。   “这是怎么了?”朗星河提着食盒跳下马车。   “跑不动了。”胡之腾张口喘着粗气,点点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脏告诉我,要不我停下来,要不它停下来。”   朗星河:......这才跑了不到一刻钟吧.....   瞧瞧面不改色的熊有渔,再看看如同脱水的鱼儿一样的胡之腾,朗星河再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参差。胡之腾哪怕是觉醒了天赋,可体力和熊有渔相比,那是一个地下天上。   “喏,你哥送来的奶酪冰沙。”朗星河打开食盒,捧出大碗冰沙,一人分了一根银调羹。   酸甜冰凉带着醇厚奶香的水果奶酪冰沙入口,众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叹喟。   三四口冰沙入肚,胡之腾总算缓过神来,他望向熊有渔,嘀咕道,“大头,你怎么这么能跑?该不会已经觉醒了天赋而不自知吧。”   熊有渔挠挠头,茫然道,“没有吧,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而且我也不是一下子就跑步很厉害的。”熊有渔说起自己的锻炼历程,“在一开始的时候,我连一钧的石锁都举不起来呢,现在二十钧的石头堆,我拉个十米都是轻而易举。”一钧是三十斤,二十钧就是六百斤。   熊有渔用自己的亲生经历举例,鼓励胡之腾道,“小胡,你别着急,一点点来,只要坚持下来,肯定能见效的。”熊有渔是“天道酬勤”的坚定拥护者。   “不不不。”胡之腾连连摇头,“老天爷是公平的,既然已经赐予了我一颗聪明绝顶的脑袋瓜,那必然要拿走一部分我的旁的天赋。”倘若要问胡之腾最擅长什么乐器,那必然是退堂鼓。   “我想通了,我的目标是炼丹师,炼丹师都是不怎么要出门的。”胡之腾坚信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三小正说着话,车队在树荫下安顿好,胡之华走下马车,径直走到三小所在的树荫下,也不嫌弃地上脏,直接靠着胡之腾坐下。   胡之腾肩膀一抖,脑子里飞速思考着措辞——自己这样轻易放弃,肯定会被大哥说教吧。   谁知,胡之华只低头看向食盒,问道,“梅果奶酪沙冰味道如何,会不会不够甜?我准备开家冰点铺子,趁着天气正热,卖冰饮。”   “超级美味!”胡之腾心里一松,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是我说,哥,你早该开家冰点铺子了,连本钱都省了。”   看着活蹦乱跳的小弟,胡之华抿嘴一笑,并不在意小弟的揶揄,反倒认同道,“嗯,很有道理。以后就算经商失败了,只要制冰的本事还在,那就有口饭吃。”   “哥,你放心,以后我肯定好好孝敬你的。”胡之腾拍着胸口保证,“等我成为炼丹师,一定赚大钱!”   一时间,兄弟二人陷入了“今日你吐冰养我小,明日我炼丹养你老”的兄弟情深之中。看得一旁的朗星河连翻白眼儿。   “对了,大哥,咱们家在人族有生意不?”胡之腾想起先前遇到小乞儿的事情,询问道,“人族那边是用铜钱买卖吗?”   胡之华点头,“没错,人族的货币和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啊?”朗星河忍不住插话。   胡之华抿抿嘴,看着三双充满疑惑的眼睛,想着小弟和朗家小子都已经觉醒了天赋,以后会接触到更多修行之事。思酌后沉声道,“你们该知道如今修仙是越来越难了。”   闻言,朗星河和胡之腾齐齐点头,熊有渔却是一头雾水。   先前三小被抓受伤,各自在家休养,朗星河与胡之腾碰头的时候将这些情报告诉了胡之腾,熊有渔却不知道,毕竟当时只有胡之腾有心踏入修仙大道。   见状,朗星河连忙将自己从自家大哥那边得到的消息分享给熊有渔,“我哥说了天下灵气越来越稀薄了,所有修炼越发艰难。这是其一。”   说着朗星河禁不住压低声音,“其二,是有人不愿意出现更多的修仙者,所以把持了修行的资源,让普通民众修仙无门。”   “怎么可以这样!”熊有渔气愤不已,“真正的强者是不会畏惧更强者出现的,真的强者只会渴求更强者的出现,有竞争才会有进步。这些修仙者怎滴心胸如此狭窄,怨不得他们的修为不得存进。”   “说得好!”胡之腾为熊有渔竖起大拇指,立志道,“等以后我学成了,一定广收门徒,将一身本事全都教授出去。”   听着三小的谈论,胡之华心情复杂,原来,自己所认为的不学无术的“坏小孩儿”有着如此宽广的胸襟和理想抱负。   “所以呢?修炼困难和用铜做货币有什么关系吗?”胡之腾追问。   “灵珠子、灵石,都带着个“灵”字,它们都不是普通山石头,而是一种蕴含着灵气的玉石。”胡之华解释道,“在以前,修仙者可吸纳天地灵气、汲日月精华来净化、巩固自身.....”   听到这儿,朗星河算是明白了,在以前灵气充裕,大家呼气吸气都在吸收灵气。可如今天地间灵气稀薄,修仙者无法从空气中直接汲取灵气,便将主意打到了灵石身上,吸收灵石上蕴含得了灵力。于是乎,灵石就从一种交易货币变成了修炼资源。甚至滋生出了职业乞儿,从南国偷渡到妖国,讨要了灵珠子回去就能换取大额铜钱。   “那咱们妖国不是成冤大头了吗?”朗星河挺直腰杆,警惕道,“国家都没有采取什么政策吗?长此以往,灵石都流向了人族,这可大不妙啊!”   胡之华惊叹于朗星河的敏锐,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朗星河嗖一下站起来,双手叉腰,来回踱步,似是在思考什么大事情。   胡之华连忙解释,“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当初两族休战,划分南北而治,妖族居北境,人族择南地而居。”胡之华给三小细细解释,“当初天下灵气充裕,南地水土丰茂,北境虽然蛮荒些,但是地域更加宽广。人族善于耕种,就去了南边。妖族喜好自由,就去了北边。”   “当时这样划分,两族都是很满意的。”   朗星河不明白胡之华怎么突然开始讲古,但还是竖着耳朵仔细听。   “你们知道北境为何荒凉吗?”胡之华现场提问。   “额.....为什么?”学渣三人组自然不知。   “因为北境多矿山。”这矿山上产出的自然就是灵石了。   所以,根本就是家里有矿,不怕邻居挥锄头? 第59章   人族的修炼与妖族不同, 人族修仙天赋、灵根固然重要,可是后天的功法以及拜一个靠谱的师门甚至更加重要。   “名门大派有根基、有功法、有资源。”回程路途漫漫,胡之华便将自己知道的信息细细讲给三小。   “人族都有哪些名门大派啊?”三小老实坐在小马扎上, 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认真听讲。   胡之华继续讲, “人族修仙宗门甚多,其中最为强劲的是两大宗门, 一为万法门, 门派中多是法修,二为太阿宫,是剑修门派。此外还有以女修为主的烟霞宫, 擅长占卜推算的天机阁, 全是炼丹师的金鼎门,再有擅长炼制机关仙器的天匠派.....”   “啧, 都是职业院校啊。”朗星河情不自禁吐槽。在他看来,人族的这些修炼门派似乎都是专业性极强,专供一个领域的,可不就是职业院校么。   “就没有那种超级大派, 门派里有不同的山头,有的山头炼气,有的山头炼丹,大家进入门派后先是基础修行, 等到修炼到一定等级后, 通过门派大比什么的晋升内门,然后职业分流, 选取适合自己的专业领域?”朗星河比划着,将在上辈子看小说的经验搬出来。   胡之华一顿, 继续道,“自然是有的,只是紫微宫地位特殊,不同于其他仙家门派。”   “紫微?皇家?”朗星河瞬时反应过来。   胡之华点头,心情复杂,原以为小弟的狗友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可经过此次的接触。胡之华不得不赞叹,不亏是养育教导出月华公子的朗家,作为月华公子的亲弟弟,朗星河又岂是个普通的小顽童呢。有情有义不说,见识亦是多广,对许多的人和事都有独特见解。   心中感叹着,胡之华嘴上不停,继续给三小讲解人族的仙家门派势力,“紫微宫直属于人族皇族,只为皇族效力,他们会从民间挑选灵根超绝的幼童,自幼开始教导。”   “紫微,北斗。”朗星河情不自禁低笑一声,心道他们的妖皇大大还真是个小心眼儿呢,人族皇族搞个紫微宫,他就设立个北斗司,紫微虽是帝皇星,可也仅仅是北斗司的一员罢了。   其他人没能get到朗星河偷笑的点,胡之腾对人族是什么样子不感兴趣,他追问自家大哥,“那我们妖族呢?有哪些仙家门派?”   胡之华摇头,“我妖族与人族大有不同。”   “对啊。”胡之腾不禁挠头,“不管是咱们永昼城,还是中容城,一路走来,咱们都没见过什么仙家门派唉,咱们妖族难道没有?”   “这个是历史原因。”路途漫漫,闲着也是闲着,三小既然好奇修仙的事情,胡之华便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   “在以前,咱们妖族以种族聚居,虎族有虎族的地盘,狼族有狼族的地方,妖皇之下是妖王,妖皇驭妖王,妖王统领各族。”   “在以前,不同种族之间是不可以通婚的。”   闻言,朗星河点头表示认同,本来嘛,种族不同,怎么恋爱,大灰狼和小白兔怎么组CP?   “但是在两族大战之后,一方面,妖族人口凋零,另一方面,种族聚居的传统生活习惯被打破,城池建立,各族混居。渐渐的,不同种族之间开始通婚了。”   闻言,朗星河摸摸下巴点点头,表示认同。   见状,胡之华不禁看向朗星河好奇问道,“可是有什么想法?”   “啊。”朗星河骤然被提问,想法不过脑子脱口而出,“虽然原型可能不怎么匹配,但是大家都可以变成人形嘛,这就没什么影响了。”   胡之华:.......怀疑你小子在开车,但是没有证据。   胡之华疑车无据,胡之腾和熊有渔两个小天真自然没听明白朗星河口中的“没什么影响”是什么意思。   “哥,所以咱们妖族的门派是怎么回事?”胡之腾着急催促。他是想要走炼丹一道的,以后自然要拜入炼丹门派的,现在可不得多收集些信息么。   “莫要着急,慢慢听我讲。”胡之华安抚等不及的小弟,端起茶杯润润嗓子,才继续道,“各族混居,妖王统领各族的局面自然就改变了。”   “在以前,大小妖王以百计数,如今只剩下八大妖王了。”胡之华看向三小,现场提问,“你们总该知道八大妖王是哪八个吧。”   “知道知道!”胡之腾点头如捣蒜,答道,“先前考试刚刚考过。”   说着掰着指头开始列数,“咱们永昼城是银狼王,壬水城是金虎王,然后还有白象王、海雕王、孔雀王、虺蛇王、鼍龙王、沧龙王。”   “升仙考听过吧。”胡之华继续提问,三小齐齐点头,胡家二姐和朗家大哥都曾参加过升仙考。但是三小只闻升仙考之名,具体升仙考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也不清楚。   “妖皇以及八大妖王都可以组织升仙考,以此选拔、培育人才,有灵根的人族、觉醒天赋的妖族,都能参加仙考。”   随着胡之华的解释,三小的眼睛越来越亮,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们眼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我有问题!”朗星河举手发问,“倘若我参加了某个妖王的仙考,我以后就必须为他效力吗?”这就有点坑了啊。求学归求学,就业归就业啊。   胡之华摇头,举例道,“对你而言,你的户籍在永昼城,那你就只能参加银妖王组织的升仙考,以及妖皇组织的升仙考,令兄当年就是通过了妖皇组织的皇家升仙考。”   “原来如此。”朗星河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心道,这升仙考不就和上辈的公务员考试差不多么,分为国考和省考,国考不限制户籍,省考和地方事业招考会限制户籍呗。   “考上后就是上学?那毕业后呢?有服务年限要求吗?”朗星河不放心地问道。   至此,胡之华苦笑着摇摇头,“这我就不知了,或许可以问问令兄月华公子。”胡之华并没有参加过升仙考。   “大哥,你明明觉醒了天赋,为什么不参加升仙考继续修炼?”胡之腾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哥怎么去参加升仙考啊,自家爹妈修仙云游去了,二姐仙考离家了,大哥再走,硕大的家业怎么办,还是个小不点的自己怎么办?   胡之华只是笑着摇摇头,“我志不在此,人世间有趣的事情很多,并不只有修仙一途。”   胡之华虽然这样说了,胡之腾却不相信,在他看来,怎么会有人拒绝成仙呢。修仙代表着力量、权利、地位,怎么会有人拒绝修仙呢。   如此看来,是自己拖累的大哥。胡之腾心中自责。   朗星河却笑道,“没错,胡大哥,人生之路可不止有长度,还有宽度,修仙什么的也就活得久些,也没什么大意思的。”虽然已经血脉觉醒,但是朗星河觉得自己并没什么不同,不就跑得快些,运气好些么。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参加升仙考了?”胡之腾突然想起这一茬,眼神闪亮,“你们说,我们是参加银狼王的升仙考,还是参加妖皇的升仙考?”   朗星河豪气万丈道,“自然是参加皇族仙考啦!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国都的资源肯定是最好的,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修炼资源。”   “那我就参加皇家仙考,阿姐也是去国都考试的。”胡之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朗星河和胡之腾说得正起劲儿,忽然主意到一旁一言不发的熊有渔,猛然想起熊有渔还没有觉醒天赋,那岂不是无法参加升仙考了?!   思及此,朗星河揽住熊有渔的肩膀,连忙道,“放心,咱们三个说好要一起,就是去参加升仙考,那也必然要一起的。”   胡之腾也连忙道,“对的,对的,咱们年纪还小呢,也不急着去考试的。”   熊有渔心中暖暖的,张嘴要说什么,却被胡家大哥打断,“那什么,你们假期功课都做了吗?”   “啥?”疑惑X3   三小不解地看向胡之华,心道,胡大哥怎么突然扫兴了,平白无故提什么假期功课啊?   胡之华见三小傻愣的模样,抿嘴一笑,忍不住戳破三小的幻想,“当年二妹可是考了五年才通过了升仙考的。”   “啥?”胡之腾不可置信。他可不觉得自己比二姐还要厉害。   “你们连基础学院的功课都完成的勉勉强强,谈何去参加升仙考?”胡之华看向小弟,严肃道,“你以为你觉醒了业火就很厉害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升仙考可不是只看天赋和血脉,第一场的基础考试过不了,就是神龙转世也是无用。”   “基础考试?”   胡之华:“考试内容就是你们平日在学院里学习的知识。”又补充,“内容更难,深度更深。”   “啊~~~”哀嚎X3   胡之腾捂头,“炼丹师不是专业人才么,我学好炼丹术就好了,为什么还有学习其他。”   “一个连基础学科都无法掌握的人,他能在修仙大道上走多远?似乎不具说服力。”胡之华打击完三小,又追问,“所以,你们的假期功课开始动笔了吗?”   胡之华没问三人功课完成没有,只问他们开始动笔没有,可见底线之低。   “啊.....那什么......”朗星河挠挠头,努力回想自己的假期作业本儿被丢哪去了。似乎是被自己丢给某给小厮,还是丫鬟了?   “咳咳,胡大哥,出门游玩不带提学习的哈。”这是朗星河最后的倔强。   “对了!”朗星河眼睛一亮,想起一件事情来,从胸口里摸出一个红布口袋来,“哈哈哈,严夫子布置的课外作业我可是随身带着呢!”——我还是很好学的,没有那么渣!   说罢便掏出小木鱼,冲众人一乐,“要不我给大家来一段儿?”   等到车队抵达永昼城外时,朗星河已经能够用小木鱼敲出小星星的曲子了——有进步,但不多=。= 第60章   时光如流水, 夏去秋来,冬逝春至,几百个日日夜夜好似一眨眼就过去了。等到狗小妹朗明曦终于喉骨长全能吐人言之时, 朗星河从戊字班升入了己字班。   永昼城的日子是悠闲且惬意的,功课压力不大, 每天除了上课、修炼就是吃喝玩乐,日子快活逍遥乐无边。   朗星河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 唯一觉得遗憾的, 就是自己的身高了。   十二岁读丙字班的时候,身高一米五五,十五岁升入己字, 身高一米五八。一岁一厘米, 长势愁人。   据说是因为觉醒天赋的缘故,一旦觉醒天赋, 身体的发育就会变缓慢。听起来像是青春永葆似的。   可是,谁想永远十二岁啊!当一辈子的小矮人?!   好在朗星河不是单独一个人面对如此惨淡的人生,胡之腾同样不长个子了。如今二人是全班最矮,座位也从最后一排的学渣三角区被移到了讲台边儿上, 每天在夫子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熊有渔还没有觉醒天赋,因此一直猛窜个子。如今三小一起上街,熊有渔走中间,左手朗星河, 右手胡之腾, 从背后看,宛如一个大高个儿拎着两个热水瓶去打开水。   “小狼, 你为什么要一边走一边做出这样的动作?”身高有一米九的熊有渔做了个原地弹跳投篮的动作。   朗星河:=。=......别问,问就哭给你看——还不是因为经常跳一跳有助于长个儿。   “唉....”胡之腾叹气, 他自然能明白小伙伴不能言语之痛楚,“小狼,你说咱们是不是要一辈子坐讲台边儿了?”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就因为太早觉醒天赋,以后一辈子要低人一头!大头三年窜到一米九,他们两个不知道三十年能不能赶超上来。   朗星河拍拍胡之腾的肩膀,劝道,“别想了,想多了要哭的。”   胡之腾坏笑,“小狼你是不是晚上钻被子里偷偷抹眼泪了,哈哈哈哈....”   “我才没有!”朗星河跳起来给损友一记重击。   “哈哈哈哈!没有就是有。”   三人一路走,一路打闹说些没营养的废话。   “停!”熊有渔一手一个揪住两个将自己当做掩体打闹的小伙伴,下巴一扬指向街边,“那里新开了家店,好多人排队,咱们去瞧瞧?”   朗星河摇头,“别去,是水芙蓉家的分店,你真想喝糖水,不如去我家喝。”   “水芙蓉?分店都开到咱们永昼城来啦。”胡之腾大叹,低头看向朗星河的荷包,“小狼,你的私库又丰裕了不少啊。”   “也没什么,还不是左手进,右手出么。”朗星河不在意道。   他如今真正是金钱如粪土了,当初两百万灵石说捐就捐了。哪怕后来他爹告诉他,水芙蓉其实是朗家的产业,因着创业灵感来自于朗星河的“保健品”,于是要分一成的红利给朗星河,朗星河也没多大感觉——钱多到一定程度后,也就是个数字罢了。   朗星河有钱没处花,于是都投去做慈善了。因着神龙庙一配一的承诺(朗星河每捐助一颗灵石,神龙庙配套一颗灵石用于慈善救助),朗星河一有闲钱就捐给神龙庙,让他们救助困境儿童、孤寡老人,或是施粥布药,或是免费开课授道。反正朗星河只管出钱,其他的具体实施由神龙庙全权负责。   “好名声都被神龙庙赚去了。”胡之腾噘嘴抱不平。   朗星河无所谓道,“人家神龙庙是实打实出钱出力的,赚点名声也没什么不对的。”   “哎?”熊有渔个子高,看得远,他拉拉朗星河的袖子,指向不远处,“水芙蓉的旁边怎么还开了一家糖水铺子?是竞争对手吗?”   朗星河踮起脚,伸长脖子顺着熊有渔指向看出,无语解释道,“那也是我家的铺子。”   “哈?”震惊X2   熊有渔眼睛瞪圆,“你们这是内斗呢?”   朗星河只得解释,“不是内斗,是我阿爹出的主意,说是水芙蓉名气大,慕名者多,但是要排队,又价格高,有些人不乐意排队,有些人买不起。所以就在隔壁开家平价店,用料次一等,但是出货快,价格便宜。”   ——甭管是谁,不管有钱没钱,来了就有给你消费的地儿。   闻言,胡之腾竖起大拇指,“厉害,看不出来朗伯父还有做奸商的资质。”   朗星河也大感意外,要知道,他是亲眼看见他爹将铺子管理得一团糟,还做假账来蒙蔽阿妈。谁知自打那水芙蓉开张,他爹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做起生意来竟有些风升水起的感觉了。   “走吧,今天去我家呗,我小妹如今开口了,可有意思了,每天叽叽咕咕不停。”朗星河提议。永昼城的商业街就南北两条,三小早就逛过了几百遍,就连地上有几块地砖都一清二楚,这街早就没什么逛头了。   “小曦什么时候能化形啊,到时候就能上学了。”胡之腾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目睹狗小妹哭滴滴上学的那一日——自己淋过雨,也要撕烂旁人的伞。   “可别啊,还是能多快活几日就几日吧。”朗星河可不想妹妹受苦。不是说上学不好,但是能晚点上学那自然是最好。   三小一路说说笑笑,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走到了朗府。   “二少爷在外头用过晚膳没?”大管家迎上前。   “没呢。”朗星河摇头,然后嘱咐道,“我先去主院请安,让小厨房弄几个爽口凉菜就是了。”朗星河看看天色,估摸着主院已经用过晚膳了。   说完,三小肩并着肩往主院走去。胡之腾和熊有渔都是朗府常客,几年下来,进朗府和回自己家没什么差别,而且朗家规矩松散,几乎算是没规矩,两小也喜欢过来,恨不得日日留宿。   刚刚跨进主院的月洞门,朗星河就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原因无他,小女孩儿的尖叫大哭实在是太刺耳了,炸得人脑壳疼。   胡之腾和熊有渔齐刷刷看向朗星河,眼神中俱是怀疑:这就是你说得软乎乎、可爱爱的小妹?   朗星河无奈,小孩儿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暴风骤雨了,便是天机阁的老神仙都算不准。   朗星河硬着头皮上前,就听阿妈声音无奈,“不行,这事儿不是我说了算的。”   “不!不!不!我就要!”这是狗小妹带着哭腔的愤怒嘶吼。   朗星河心想,小妹这是想要什么东西?阿妈还不允许?就他家这个条件,只要不是要天上的月亮,只要是地上有的,还不都给弄到手吗?   怀揣着疑惑,朗星河抬步走进母女二人的“战场”,弯腰抱起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脸上毛毛黏成一撮一撮的小白狗,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和阿妈吵架了?”   朗星河又望向阿妈,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朗夫人只是叹气,并不开口。   狗小妹抽哒哒道,“我想要个妹妹,我就要个妹妹。”   朗星河脑子卡壳,万万没想到狗小妹是想要个妹妹。   朗夫人叹气,“我跟她说,这事儿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等她爹回来再谈。”朗老爷近日出差去了,跟着城主去巡视领地了。   “不!”狗小妹尖叫,“我现在就要!”   “阿妈,不要等阿爹回来,我们给阿爹一个惊喜!”狗小妹眼神闪亮地瞅着自家阿妈。   闻言,朗星河一僵,给狗小妹捋毛的手一顿,呐呐道,“你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啊。”可真是阿爹的好闺女。   “你带小曦出去玩会儿,我被她吵得脑壳疼。”朗夫人揉揉额头,脸上疲态尽显。   “阿妈,你没事儿吧,要不要请医师过来看看?”朗星河担心问道。   朗夫人摇摇头,“无碍,就是近日事多,累到了。回房躺一会儿就好了。”丈夫出差,又赶上新店开张,朗夫人连续忙了好几日,这会儿被小女儿一吵,只觉得头晕眼花。   闻言,朗星河只得抱走狗小妹,给阿妈留下安静的休息空间。   “小妹,你为什么想要妹妹啊。”出了主院,朗星河询问。   狗小妹窝在朗星河的臂弯里,仰着头道,“我想当妈妈了,但我只想要个女儿,就让阿妈给我生一个。”狗小妹年岁尚小,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令人哭笑不得。   “你想当妈妈,干嘛不自己生个?”朗星河逗她。   狗小妹斜了一眼自家二哥,宛若在看个智障,“我还小呢,不好生宝宝。哥,你是不是傻啊!”——有智商,但是不多。   朗星河:小孩儿什么的,都是磨人精。   朗星河将狗小妹放下地,拍拍她的背脊,“你大熊哥和小胡哥来了,找他们玩儿去吧!”好朋友什么的,不就是用来甩锅的么。   将磨人的狗小妹丢给小伙伴,朗星河美滋滋地吃一顿安静的晚膳。   “小狼,还是送咱小妹去上学吧。”在陪玩一刻钟后,胡之腾瘫倒在地,两眼放空,像是张被榨干了精气的狐狸皮。   “我以后不要娶妻,也不要生崽。”胡之腾绝望道,“我要将我的一生都奉献给炼丹事业!” 第61章   “阿妈, 我上学去了。”   新的一天再次到来,朗星河挥手向坚持要将自己送到大门的阿妈告别。   “路上注意安全。”朗夫人笑着。   朗星河眉头微微一蹙,停住要离开的脚步, 折返回来,担忧地看着自家阿妈, “阿妈,你脸色不怎么好, 是昨夜没睡好吗?还是请医师过来看看吧, 不然我不放心。”   说罢,朗星河放下肩上的书包,喃喃道, “要不我请假一天吧。”阿爹大哥不在家, 朗星河觉得自己应该肩负起照顾家里人的责任。   看着小儿子小脸皱成包子的模样,朗夫人笑笑, 推推朗星河,催促他去上学,免得迟到受罚,“阿妈心里有数, 等会儿就请医师上门问诊。”   见朗星河还是一脸担忧,朗夫人只得道,“说不定是桩喜事。”   “哈?”朗星河疑惑,一眼瞥见阿妈情不自禁捂住小腹的模样, 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这是....被小妹说准啦?”   见小儿子一副傻掉的模样,朗夫人捂嘴一笑, “还不确定呢,等医师看过再说吧, 总之,你不用担心,安心上课去便是。”   “哦哦哦。”朗星河宛若个呆头鹅一般诺诺应声,心中尖叫,要命了,家里一个闹腾的狗小妹还没能送去上学,这又要来一个了吗?   转念一想,再来个弟弟妹妹也不错,狗小妹已经是个小魔星了,让两个小魔星在家相爱相杀,相互制衡,说不定家里还能安静些。   知晓阿妈不是生病,只是又有宝宝了,朗星河稍稍放心,拎起书包上学去了。   如今三小上学都不用马车接送了,全靠两条腿儿走路上学,充分利用碎片时间来锻炼自己的体魄。   朗星河曾经向大哥请教过妖修修炼的方法,答案就是没有方法。   “没有口诀,没有功法,靠的就是在一次次的战斗中提升战斗意识、磨练战斗技巧。”朗家大哥如是回答,“记住,我们妖修的身体才是我们最重要的根基,我们的牙齿、爪子是最尖利的武器,我们的五官远比人修灵敏,这些都是不需要修炼的。我们要珍惜上苍赐予我们的天赋。”   朗家大哥没有说的是,这些天赋是珍贵的,同时也是易逝的。曾经的妖修,他们不需要医师,倘若在野外受伤中毒,凭着本能和直觉就能找到疗伤的草药。   然而,随着天下安定,妖族的日子也安逸悠闲起来,没有了生死相迫的危机感,那些根植在妖族基因中的求生本能也渐渐消失了。   “那升仙考通过后学些什么呢?”朗星河不解,“总要学习怎么修炼吧。”   朗方辉却道,“升仙考之后学的,其实大多是人修的东西,对我们妖修而言,在实战中提升自己的能力才是最可靠的。”   “你如今年岁尚小,虽然早早觉醒了天赋,但不用着急提升自己,稳固打好基础才最重要。”   “不要觉得书院的课程没有意义,只有多学多看多思,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日后修炼自然事半功倍。”一言以蔽之,先打造自身强硬的精神内核,树立一个坚实可靠的三观,等到踏入修仙世界之时,才不至于被力量所惑,走了弯路,甚至错路。   按照朗方辉的建议,朗星河和胡之腾二人都没有急于修炼,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除了会给自己增加一些锻炼量,除此以外与以往无异。   每天走路上下学就是日常训练之一,朗星河起先还无法控制自己的速度,经常是起脚就撞墙,经过几年的训练,现在已经能收放自如了,说快就快,说慢就慢。   今日出门上学晚了些,朗星河不免提速几分。这日,沿路的小摊商贩们都说自己遇到了金色旋风呼呼从自己眼前刮过去了=。=.....   “哈哈,小狼,你变成扫把头啦!”在约定碰头的地点,胡之腾和熊有渔刚刚抵达。金色旋风停下,正是稍稍加速了的朗星河。   “可恶!”朗星河以五指为梳子撸撸自己被风刮成扫把形态的长头发。   “小狼.....”熊有渔眉头一皱,似有话说。   “嗯?怎么了?”朗星河一边和自己的扫把头做斗争,一边询问。   熊有渔摸摸额头,语气忐忑,“小狼,你的额头好像更加圆润了些。”   “哈?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最近吃胖了?脸都圆了?”朗星河不解。   熊有渔说话婉转,生怕戳疼了小伙伴,胡之腾可就直来直往了,“大头的意思是,你头顶有点秃了,发际线后移,显得脑门大了、圆了。”   “什么鬼!!!”朗星河惊呼,抬头看向熊有渔,就见他一脸正色,不似玩笑——胡之腾这家伙的话不可信,大头可是个老实孩子!   “不会吧!”朗星河赶紧摸摸自己的脑门,果真感觉圆润了不少,着急道,“快快快,谁有镜子,快给我瞧瞧!”   胡之腾从包口袋里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递给朗星河,朗星河连忙打开照照,发现自己的发际线果然有所后退!   见朗星河大惊失色的模样,熊有渔忙安慰道,“可能是刚刚跑步太快,风把头发往后吹了的,才显得...显得.....额.....”   “显得有点秃脑壳!哈哈哈!”胡之腾欢喜大喊。   合上镜子,朗星河摸摸自己的脑门儿,喃喃自语,“看来,我以后要带个头盔了。”朗星河想起了上辈子高中学校的保安,那是个皮肤黝黑,总是梳着大背头的大叔。   保安大叔每天的制服都是干净笔挺的,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朗星河有次好奇问大叔是在什么地方烫的头,烫得挺好看的——大背头露出光溜溜的脑门儿,显得很干练。   保安大叔:“没有啊,男人烫什么头?”   “那您这个发型?”朗星河心道,听过天然卷的,可没听过天然大背头的啊。   “这个啊......”保安大叔摸摸光溜溜的脑门,“我家住乡下,每天骑一个小时电动车来上班。”——大叔每天都不需要打理头发,大自然的风就是最好的理发师。   “哈哈哈,这个发型还是挺有型的吧!”保安大叔得意,“就是有点费头发,我以前可不秃头的。”   回忆往事,朗星河的心都在滴血,眼前浮现出了自己三十岁变成秃头大叔的模样。   “不要啊!”朗星河捂头哀嚎。   “哈哈哈哈!”胡之腾幸灾乐祸大笑。   “别担心,城防卫有工匠营,今天放课后,你跟我回去,量下头围,给你打个头盔带着吹不着风了。”熊有渔的安慰则实在很多。   “等明天吧,今天我得早点回家。”脑袋一时半会儿秃不了,阿妈那边的情况朗星河可放心不下。   将镜子“吧嗒”合上还给胡之腾,朗星河揶揄道,“胡子疼,你是小女娘么,还随着带着镜子?羞不羞。”   自打觉醒了赤狐血脉,胡之腾这家伙是越来越爱美了,以前嫌弃佩饰玉带什么的叮叮挂挂太累赘,如今恨不得将自己打扮成花孔雀。哪怕是上学日必须要穿统一院服,胡之腾也要在佩饰上动些小心思。   “你管得着么!”胡之腾不以意,打开镜子比照了两眼,发现自己依旧俊上天际,心情顿时大好。   胡之腾将镜子塞回包边口袋,冲朗星河比了个鬼脸,“等你变成秃头大叔,我依旧是美少年!略略略~”撩拨完,不等朗星河提拳来打,胡之腾拔脚就跑。   “你别跑啊!有本事撩拨,没本事承受后果吗?!”朗星河在后头追,却又压着速度不敢太快。   “哈哈哈!”胡之腾见状,更加得意了,大叫道,“你小心点儿啊,跑太快小心秃头儿!哈哈哈哈!”   朗星河一咬牙,足下发力,如同箭矢一样“biu”飞射出去,一把就揪住了胡之腾的后衣领,提拳大喊,“真的猛汉敢于直面秃头!秃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真理!我就是秃头,我也把你撸成秃尾巴狐狸!”   一路打打闹闹,路程便觉得短暂起来。等到抵达书院大门口的时候,离上课还有半个时辰多。如今三人虽然不需要上早课了,但是依旧很早到校,只因胡之腾有一块草药田需要打理。   胡之腾的目标是成为炼丹师,他就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如今学院里并没有开设专门的炼丹课程,只有草药课勉强搭边儿。于是胡之腾就努力钻研草药知识,如今已经成了草药课夫子的头号得意学生,甚至在学院后山开辟了三亩地,交由胡之腾种植草药做实验。   三小每天提早到校,就是去打理那三亩地。   “早,正义大叔!”和守门的校工打了个招呼,三小像一阵旋风似得往学院后山跑去,沉静的学院宛若被投入小石子儿的湖面,顿时活了起来。   “大掌司?”三人一路小跑到后山药田,却发现田边早已立了个人影,正是大掌司苏玉安。   “过来看看,这块田里的药苗不行了。”苏玉安向三人招手。   原先苏玉安只是暗中悄悄探看三小折腾出的实验对比田,后来在朗星河折腾巨灵阵糟蹋了无数灵石之后忍不住现身指点,然后,就被三小逮住成了免费导师和劳动力。   “看来并不是灵气越足,草药长势就越好。”苏玉安所指的那块就要不行了的实验田,正是被布上了聚灵阵的一块田。   在三小的设想中,灵气越足,草药的长势就越好,可是连续实验下来,被布了聚灵阵的草药田反倒长势最不好,甚至会不及成熟就衰败掉。 第62章   “灵气太足反倒不容易长活?”胡之腾蹲在田边, 一手挠头,一手拨弄田里枯黄死掉的药苗。   “不是灵气越足越好么,我听说人修那边都将聚灵阵布满整个洞府, 说是这样修炼起来更加事半功倍。”胡之腾从人修的修炼手段上得到的灵感,琢磨着灵气既然有利于人修修炼, 那是不是也有利于草药的生长呢?   这才有了聚灵阵实验田。   只是到如今,聚灵阵实验田已经连续失败四次了。胡之腾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草药种类的原因?”朗星河大胆推测, “我们种的这些都是普通草药, 或许无法吸收灵气,灵气太过充裕反倒把它们给憋死了。”   “如果种植灵植,会不会就能长活了?”朗星河上辈子连稻子、麦子都分不清, 仅有的农业知识就是生物课本上的孟德尔豌豆杂交实验。   “那我们买些灵植种子试试看?”胡之腾将朗星河的猜测记在本子上, 准备去北街淘买些灵植种子。   目睹全程的苏玉安不禁以手扶额,心道, 这些小崽子哪里是在种田,这是在把灵石往水里丢啊。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三小的实验,在他看来,三小的实验有种打破常规的大胆创新, 最后搞不好还真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在去看看别的田吧。”三亩地的实验田可不仅仅只有聚灵阵实验田,在朗星河的建议下,胡之腾还捣鼓了嫁接实验田、杂交实验田。   “把金叶银杉木的枝条插进水杉树上,真的能活吗?”胡之腾心里嘀咕。   “说不定可以呢。咱要大胆假设, 小心求证。”朗星河也不知道这样嫁接能不能成, 但是闲着也是闲着,如今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霍霍。   “冒新芽了!活了!”熊有渔个子高, 看得更远些,抢先看到了金叶银杉木枝条上冒出了新芽。   “真的!”胡之腾小跑上前, 盯着枝丫上冒出的嫩黄新叶大声欢呼,“竟然真的能行!发财啦!”   金叶银杉木的叶子是金色的,树枝是银色的,在南国人族有发财树之称。但是这种树木培育种植不易,幼株成活率很低。   有市场,又产量低,因此金叶银杉树的价格很高。   没想到如今将金叶银杉木的枝条插到水杉树上,竟然活了!   “这、这、这.....”熊有渔激动到磕巴,“这长出来是金叶银杉树,还是水杉树啊?”   胡之腾也不知,他望向朗星河寻求答案。   朗星河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我又没种过田,也没植过树,我哪儿知道嫁接最后能长出什么样的啊。”   胡之腾搓搓手,两眼冒星星,“那就耐心等待看看,要是真的能长成了,这可是个大产业。”说罢,捅捅朗星河的腰窝,“小狼可真是福星啊。”   “什么福星。”朗星河不屑,小下巴一扬,“我这是靠的实打实的实力和本事!”   “啧,夸你两句还喘上了啊!”胡之腾撇嘴,尔后正色道,“金叶银杉树要是种成了,这个产业的收成,分你两成,大头分一成。”   “我不要!”朗星河和熊有渔齐声拒绝。   “你知道的,我钱多得用不完。”朗星河实话实话。Ζ   熊有渔也摇头,“我要钱也没用。”   胡之腾态度坚决,“不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们不缺钱是你们的事,我不能不分一份给你们,那我胡之腾成什么人了?”   “我真不要。”朗星河推拒。   “咳咳。”苏玉安忍不住干咳两声,打断三小的谈话,心道,到底是谁给这三个家伙的自信?这新树才冒了个嫩芽,能不能长活还是未知数呢,这就开始论功悬赏未免太早了吧。   胡之腾却误会了苏玉安的意思,豪气道,“大掌司也功不可没,到时候也分一成给大掌司!”   苏玉安无语咬牙,“真是谢你了啊。”   胡之腾见大掌司面色不善,心里嘀咕,莫不是嫌一成的分成太少了?啧,看不出来,大掌司竟然是个贪心鬼。   “我只是提醒你们,再继续闲聊下去,你们就要迟到了。”苏玉安嘴角扯过一个假笑,“我可不想晚上给你们一对一补习。”说罢,背着手悠悠走开了。   “啊!来不及了!”胡之腾尖叫一声,促使道,“大头,浇水,小狼,捉虫,我把田里的烂苗给拔了!”   胡之腾一通安排,三小慌手慌脚忙得飞起来,好悬才踏着早课钟声抵达了教舍。   “嘶嘶嘶~”朗星河刚刚落座就受到了来自后座的骚扰。   “你蛇啊,嘶什么嘶。”朗星河无语扭头,余光瞥见鬼鬼祟祟的江普。   江普压低声音问道,“今年的升仙考,你去吗?”   “不去。”朗星河回答地果断。学院的知识还没学明白呢,去考试也是送人头。再者,三小说话要一起考试,少一个都不行,自然要等熊有渔一起的。   如今不去考试的理由又多了一个,阿妈疑似怀孕,朗星河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这个时候离家的。   “真不去啊?”江普神色遗憾。前不久他觉醒了木系天赋,就跃跃欲试想要去参加升仙考。再根据她姐传回来的消息,说今年考试人数可能很少,那就更容易通过被录取了。   江普跃跃欲试,可一个人去国都考试又有些不安,于是便想鼓动朗星河一起去考试,好歹有个伴儿,安心些。   “你在学院里都考不过我,升仙考能通过?”朗星河直言。   江普身子前倾,凑到朗星河耳边,悄声道,“据说今年报名人数少,说不定容易通过呢。”   朗星河不为所动,摇头道,“我还没做好准备。”   “这有什么可准备的,上就完事儿!”江普不解,再劝,“修仙嘛,讲究个机缘,不是说你准备准备就能摸到仙缘的。”   “那我感觉我的仙缘还没到。”朗星河直接了当道。   “咳咳。”讲台上夫子干咳两声,眼神瞥向交头接耳的猫狗二人,意思不言而喻。   江普连忙缩回脑袋,捧起书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早课下课的钟声一想,胡之腾就蹭到了朗星河的座位上,和他挤坐在一起。   “今年还不去考?”胡之腾问。   朗星河没回答,反问道,“你想去考吗?”   胡之腾挠挠头,犹豫一会儿,摇头道,“我觉得吧.....我连普通的草药和膏方都没学明白呢,就去修仙,真的合适?”   “而且,田里的草药还没有收割炮制呢。”刚刚听到江普的消息,胡之腾有过一瞬间的心动,可这会儿被朗星河一反问,那丁点儿的心动立马没了。   人人都通过修仙,也见过修仙者,可是修仙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朗星河没见过,胡之腾也不了解。   “反正我还能活好久呢,我得先把眼前看到的东西给整明白了。”胡之腾不再动摇。   “我觉得大头都比我厉害。”胡之腾忍不住说出心里话,虽然自己觉醒了天赋,但是好像真没什么大不了,脑袋瓜子也没有更聪明。反倒是熊有渔,虽然至今没有觉醒天赋,可是靠着自己的勤勉苦修,如今愣是个高手了,一巴掌能掀翻胡之腾和朗星河两个人。   “等大头觉醒了天赋,肯定更加厉害。”胡之腾笃定道。   两人闲聊着,齐齐扭头看向教舍的最后排,那是熊有渔的座位。   见两小伙伴看向自己,熊有渔憨厚一笑朝二人招招手,底盘却稳如磐石一动不动——正扎马步呢。   小伙伴们隔着一整个教舍遥遥相看“暗送秋波”,直到上课钟声响起,三人才各自回到了座位做好。   第一堂课是胡之腾最喜欢的草药课,授课的夫子曾经是个游医,后来才来书院做了教书夫子。   “首先,你们有谁知道嗓子痒,可以服用那些草药吗?”夫子没有直接开讲,反倒先课前提问。   胡之腾腰杆挺直,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夫子,就差大喊:夫子,看我!   当然,不需要胡之腾出声大喊,夫子就已经看向他了,“胡之腾你先来回答。”   胡之腾站起来,自信道,“金银菊花、桔梗、甘草、杉木耕、雨燕草、荆棘藻......”胡之腾宛若说相声报菜名儿一般,一连串报出十几种能够治疗嗓子痒的药材来。   “嗯,不错。”夫子满意地捋捋山羊胡子,又将目光扫向全场,问道,“还有谁有补充的吗?”   “切,都被他一个人说完了,还有什么可补充的,明知故问。”不知是谁在底下低声嘀咕。   “嗯?宋大海同学有补充?”夫子点名,正是刚刚低声吐槽的学生。   “啊.....”被点名的宋大海自然没什么可补充的,他们又不似胡之腾,将那什么丹方大全背得滚瓜烂熟。   “没有补充就不要随意插话。”夫子厉声道。   “我有!”宋大海不服地梗着脖子,“我有补充!”说着,眼睛鼓溜一转,笑道,“我可以吃个猪蹄!让它进去挠挠痒就好了!”   “哈哈哈哈!”顿时,满堂大笑。   “猪蹄太粗了,嗓子塞不进,吃鸡爪,挠起来更舒服,哈哈哈哈。”   夫子也被逗笑了,碍于威严,只得一个劲儿地捋胡子,以此遮掩自己上翘的嘴角。 第63章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 按照惯例,放课后朗星河要去严夫子那边修习音律,可是今日他心中记挂着家里, 便打算和严夫子吿个假,好早日回家看看阿妈的情况。   “严夫子, 今日家里有些事情,我想早点回去。”朗星河实话实话, 却也没有道明家中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不想说阿妈身体不适,感觉说了晦气。又不想说阿妈可能有身孕了,毕竟还没有确诊的事情, 说出来似乎不太合适。   “哦?”严夫子从书案前抬起头来, 看向朗星河,关切问道, “家中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没有没有。”朗星河连忙摇头,“一点点事情,主要我心中记挂,想要早早回去看下情况。”   见状, 严夫子没有多问,只道,“那便早早回去吧,我正好研究研究你说的这个五线谱和简谱。”   如今的乐曲谱子是用文字来记载的, 有文字谱, 有减字谱,主要是记录弹的时候弹在哪个位置, 在什么地方发力,手指按在哪个位置、哪个弦上, 但是这个音到底弹多久,节奏如何是记载不下来的。   也就是说,在弹奏的时候,乐曲的节奏和时值是可以由奏乐人自由发挥的。这就造成了一首曲子可以弹奏成五花八门的节奏,同一首曲子大江南北各有节奏和特色。   现行的记谱法主要有两个缺陷,一是入门难,很多人看曲谱就像是看天书,根本学不来。二是留存难,很多曲谱传着传着就失传了,就算存留下来了,也不能保证今人所奏之曲就是古人所谱之曲。   毕竟谱子又不记载节奏、时值。又比如说,徽位不记音,不同的演奏者,不同的心境和体悟,弹奏出的乐曲都不一样。   朗星河在正式跟着严夫子开始学习音律后,就拿出来了五线谱和简谱——也算是拯救自己了,现行的乐谱实在是太难学了,要了小命。   见严夫子醉心研究,朗星河松了一口气,退出夫子院,就看到两小蹲在墙角种蘑菇。   “你们还没回去?”朗星河疑惑,自己明明和他们说了自己今日放课后不得出去玩耍,要早早回家的。   “等你呢。”胡之腾丢下手里拨弄蚂蚁的树枝,扶着膝盖站起,跺跺因为蹲久了而微微发麻的小腿,笑道,“你今天一整天都忧心忡忡的,问你什么事情,你又不说,我们哪儿放心你一个人回家。”   朗星河心生一暖,虽然阿妈的事情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可是换位思考,倘若今天愁眉苦脸的是胡之腾或者熊有渔,自己恐怕也不会放心由他们自己孤身回家的。   想通了的朗星河冲二小招招手,笑道,“那就一起回家吧。”   又透露道,“不用太担心,或许是件好事。”说罢,三小将书包往肩上一甩,撒开脚丫子就往东街朗府跑去。   永昼城的大街上又刮起了一道旋风。   “喂喂喂!小.....”   朗星河跑得飞快,眼前的景色都模糊了。   “唉?大头,刚刚有人喊我?”朗星河侧头问身旁并肩跑步的熊有渔,他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没有啊。”熊有渔短促地回答后,立刻调整呼吸,将精力集中在跑步上。   闻言,朗星河便将刚刚的声音抛到了一边,转而问道,“我要加速了,你们还行?”   “没问题。”胡之腾满脸通红,咬牙坚持,同时足下微微发力,准备跟上朗星河的步伐。   三小跑得飞快,宛如一道旋风刮过永昼城的大街小巷。   “云谏,令郎真是好生活泼。”在三小的身后,一架通体银亮的马车里,一个银发蓝眼、气势非凡的男子笑道。   “城主谬赞了。”马车里的另一个男子,眉眼祥和含笑,正是出差多日的朗家阿爹,朗云谏,朗从事。而那银发男子便是永昼城的城主银狼王朗晏   “还有两个孩子是白熊家和银狐家的吧。”银狼王问道。   朗云谏点头,“正是,三小子成日一起胡闹玩耍。”   银狼王又问,“三小子都觉醒了天赋,可以准备升仙考?”   “当初大郎去了国都,可让我永昼城损失了一员大将。”朗家大朗自然是指朗家大哥,朗方辉。   闻言,朗老爷打了个哈哈,“儿孙自有儿孙福啊,我这个老爹哪里做得了他们的主。再说,方辉那孩子就是喜欢查案办案,咱们永昼城在您的治理统御下,百姓富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小子也没什么能给您效力的地方。”   说罢,朗老爷捶捶胸口,一脸悲痛,“不怕城主笑话,云谏我啊.....在家那是一点儿地位都没哟。”   “夫人是老大,小妹是老二,小儿子排老三,然后才轮到我。”朗老爷倒苦水,“要是方辉回家了,我这排位还有往后挪挪。”   “前些日子,嫌弃我老在外头钓鱼不归家,蛮蛮就要赶我走.....唉,日子不好过啊。”朗老爷一点儿不怕家丑外扬的。   “城主,你知道的,家里的库房、账本全在蛮蛮手里,我要是被扫地出门,那不得睡大街去啊。”话里兜兜转转只说自己的糗事,绝口不提三小的升仙考。   “蛮蛮还是这么蛮横啊,早知当年就不给你们保媒了。”银狼王皱眉。   朗老爷虽是朗家旁支,但因着当年天赋不错,也是青年小才俊一枚入了主家的眼,在家主银狼王跟前挂了名的。甚至当年朗老爷和朗夫人缔结婚姻,还是银狼王做的媒人呢。   “这么多年,你就守着她一个,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真当我们朗家是好欺辱的,不过是个外嫁女,青碧山能给她撑腰?”银狼王眉头一竖,似是动怒,只不知真假。   朗老爷以为自己是诉苦过火了,连忙道,“蛮蛮不容易的,这么多年,一家子全依赖她操持了。”   银狼王见不得朗老爷这副护妻模样,只觉他不长进,长叹一声道,“想当年你也是我座下一员猛将,倘若不是那女子耽误,怎会落到如今只能做做文书工作。”   “哎呀,年代不同了啊,现在不流行打打杀杀了。”朗老爷憨厚笑道。   “流行?何意?”银狼王疑惑追问。   “啊.....就是倡导的意思吧....”朗老爷抓耳挠腮解释,又不敢说这是从小儿子身上学来的新型词语,生怕银狼王对小儿子来了兴趣。   “此次出行,云谏常有妙言妙语。”银狼王笑着。   朗老爷继续打哈哈,只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带,实在不行就搬出大儿子的一些事情来,绝口不提三小觉醒天赋的事情。   朗星河尚且不知自己刚刚和自家老爹在大街上擦肩而过,更不知自家老爹给自己遮挡去了多少刺探的目光。朗星河一路飞奔回家,头发又变成了扫把的造型。   “阿妈!怎么样了!”朗星河直奔回主院。   “哥!你小声点!”狗小妹仰着头冲朗星河大喊。   朗星河无语,明明你比我嗓门儿还要大好么!   “阿妈呢?”朗星河弯腰抱起狗小妹。   “阿妈在休息呢。”狗小妹后腿儿一蹬就从朗星河的臂弯里跳了出来,不稀罕哥哥的抱抱。   “哼,我就说二哥是傻瓜。”狗小妹一脸傲娇。   朗星河心中惊奇,自己竟然能从一只毛茸茸的狗狗脸上看出骄傲和嫌弃,真是神奇了。   “你昨天还跟我讲,生宝宝是两个人的事情,阿妈一个人不行。”狗小妹嘴角一歪,“邪魅”一笑,“可现在小妹已经在阿妈肚子里啦~~~”   “二哥,笨蛋,什么都不懂!”狗小妹觉得自己昨天竟然听信了二哥的“谗言”,真是太蠢了。   “你知道个啥。”朗星河揪住狗小妹的后颈肉,让她和自己目光平视,“生宝宝是两个人的事情,阿爹播了一颗种子在阿妈的肚子里,然后才有了我们,明白吗?”   狗小妹脖子一梗,白眼飞上天,显然是不信的。   朗星河懒得给小屁孩儿继续科普,将狗小妹往茶几上一放,拔脚往里屋走去。   “阿妈怎么样了?”朗星河轻声问屋里的大丫鬟。   不等大丫鬟回话,朗夫人的声音先从里间穿了出来,“小星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这样早?”   “我心里记挂着事情,也不得静心潜学,就向严夫子告了假。”朗星河解释道。   “没什么事,就是有小崽崽了。”朗夫人从里间走出来,穿着软底布鞋并宽松的家居服,头上还戴着一条白玉抹额。   “阿妈,你的耳朵?”朗星河发现阿妈头顶露出了三角毛绒耳朵,脸上还有妖纹浮动。   朗夫人摸摸脸颊上的妖纹,解释道,“这样会更加轻松些,等到了后期,阿妈会完全变成兽型来孕育崽崽的。”   朗星河懵懵点头,没有深思,只追问,“阿妈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医师有没有说什么?要请个医修回来看看嘛?”   “什么事儿都没有。”朗夫人看着如同没头苍蝇一般着急的小儿子,上前拉住朗星河的手,安抚道,“阿妈我都生过三个崽子了,经验足足的,小星你就莫要担忧了。”   “嗯嗯。”朗星河点头,末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阿妈你有不舒服千万不能憋着啊,一定不能拖的。”   朗夫人点头。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小女孩的尖叫从外间传来,一听就是狗小妹在闹腾了。   “白露,快去前头看看怎么回事。”朗夫人一边嘱咐大丫鬟,一边抬脚往外走。   朗星河一见阿妈抬步,立马紧张得不行,张开双臂小心护在朗夫人的前后。   见小儿子这副母鸡护崽的模样,朗夫人哭笑不得,不禁加快步伐,表示自己不至于连走路都走不了。   走到前厅,小孩儿的哭闹声更响亮了。   “阿爸,你就给一颗种子我嘛!”狗小妹前腿扒拉在来人的衣摆上胡搅蛮缠。   “云谏?回来了?”来者正是出差多日回家的朗老爷。   “蛮蛮,你慢点儿。”朗老爷刚进府就接到了嬷嬷来报,知晓夫人又怀孕了。本想直奔主院回房看望夫人,谁知半路上遇到了狗小妹拦路。   朗夫人要弯腰抱起撒娇打滚的狗小妹,一旁的朗星河抢先一步,眼疾手快上前,抢先逮住了狗小妹。   “你们爷俩儿这是做甚?怎么刚回来就惹小妹哭了?”朗夫人责备地看向朗老爷。   朗老爷指天发誓,“真不是我的错啊!”   “那是怎么回事?”朗夫人落座,看着委屈的丈夫,又看看哭滴滴的女儿,沉声道,“两位苦主,都有什么冤情,速速呈报,我来给你们做主。”   狗小妹见状,以为阿妈来给自己撑腰了,也不流眼泪了,大声控诉起来,“小雨点也想要个妹妹,可是她阿妈不同意,现在我有妹妹了,我就想分个妹妹给她嘛。”小雨点是狗小妹的玩伴之一,也是朗家旁支的孩子。   “然后呢?你要怎么送?”朗夫人追问。   听到这儿,朗星河心里闪过一丝不妙。   果然,就听狗小妹继续讲,“二哥刚刚说,是阿爹送了一颗种子给阿妈,然后阿妈就把我们给种出来了。”   “我就想着,让阿爹也送一颗种子给小雨点妈妈,那样小雨点就也有妹妹了。”   说完,狗小妹气呼呼地看向朗老爷,“阿爹,你为什么不能助人为乐呢?!”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朗府....... 第64章   书房中, 沉默与尴尬蔓延,父子二人面对面而坐,半晌无言。   “阿爹,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院子去了, 大头和小胡还在等我。”朗星河垂着眼眸目光落在地砖上,不敢直视朗阿爹, 找借口企图逃跑。   “咳......”朗老爷干咳一声, 终于开口,“那什么......小星也长大了,到了懂事的年纪了啊.......”   朗星河耷拉着脑袋, 并不想知道阿爹口中的“懂事”是懂什么。   “咳咳。”儿子不接话, 朗老爷只得干咳清嗓子缓解尴尬的气氛,“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可以问阿爹,不用害羞。”   朗星河:........自己能有什么不懂的?生理卫生课不是白学的。   “不过....哈哈”朗老爷尬笑两声,“小星你知道的不少呢,还知道播种呢.....”   说罢, 朗老爷脸色一板,严肃道,“不过,你小妹还小, 这些东西先不要教导给她啊。”   朗星河皱眉, 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那是给小妹科普健康知识, 小孩儿总要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吧。”   “让她知道自己是父母爱的结晶,才会更加有幸福感不是么。”朗星河如此认为。   “咳咳咳。”朗老爷连咳三声, 打断小儿子的话,“啥啥结晶啊,别挂在嘴上,咱们要含蓄些!”   朗星河看自家阿爹脸上升起两朵可疑的红云,心道,你们可还真够保守的哈,这就害羞了?   “知道了,知道了。”朗星河点头应下,想要结束这个令全家人尴尬的话题。   “等等,别急着走,还有个事情。”朗老爷叫住拔腿要走的儿子,说起另一桩事情来,“升仙考你知道吧。”   朗星河点头,“知道。”   随即说出自己的打算,“但是近期没打算考,一是阿妈怀孕了,我不放心离家,二是想要等大头觉醒天赋后一起备考。”   听到儿子如此懂事,朗老爷面色和软,说道,“家中有我在呢,我还不能照顾你阿妈和小妹么?”   朗星河挑眉,“你不出差?你不钓鱼?”   谁知朗老爷径直点头,答道,“不出差,也不钓鱼。”   “永昼城又不是离了我就不能转,河里的鱼也不是一日不钓就死绝了。”孰轻孰重,朗老爷心里分得清楚。   “老子我且还在呢,轮不着你小子顶门立户。”朗老爷这般说着,只希望小儿子不要被家里事牵绊住,能够放开手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还有天赋觉醒的事情。”朗老爷继续道,“今日我与城主归途中见着你们三个了,城主只打量了一眼,就说你们三个都觉醒了天赋。”   “什么?”朗星河大惊。   “城主修为极深,小熊的事情我们可能看不穿,城主却不一样的。”朗老爷看着吃惊的小儿子,继续道,“天赋有没有觉醒、怎么觉醒的,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城主有意让你们参见永昼城的升仙考。”   “可是我们想去国都!”朗星河声音拔高。   闻言,朗老爷点点头,“去国都不错,去那儿有你哥照应着,差不了的。”   听出他爹的意思,朗星河不免问道,“阿爹也希望我们去国都?是永昼城的升仙考有什么不合适吗?”   朗老爷也不隐瞒,给朗星河解释道,“各大妖王的升仙考其实是为了充实自己的私人武备力量。”   朗老爷只说了一句,朗星河就明白过来了。妖皇的升仙考是为了选拔人才,但是这个人才是多样性的人才,有如同他哥这般的办案侦查类的人才,也有可以管理民生、治理朝政的人才,自然也有武力攻击方面的人才。   而各地妖王的升仙考则简单粗暴很多,就是为了充实各大妖王的武装力量。   简而言之,通过妖皇的升仙考后就是进入综合性大学进修,而各地妖王的升仙考后进入的则是直接进武装部队了。   “可是现在不是天下太平了吗?要那么多武装力量做什么?”朗星河不解,“促进农耕,发展民生不好吗?”   朗老爷道,“手里有兵,心里不慌嘛。”   “你们小辈儿的生于和平,长于和平,没有经历过战乱。”朗老爷继续道,“可是如今的八大妖王,他们都是上过战场,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经历过战争,自然重视武备力量。”   朗星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啊?”朗老爷叫住抬脚又要走的小儿子。   朗星河回头,“就是我不会参加地区升仙考,只会去国都参加升仙考啊。”   “我又不喜欢打架。”朗星河不明白阿爹在担心什么。   “你们想不想是一回事,城主想不想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朗老爷叮嘱道,“在外行事谨慎点,不要太高调,招人眼。”   “知道啦~~”朗星河拉长声音应下,低声嘀咕道,“我现在都学院、家两点一线了,哪里有机会出门去高调啊。”   见小儿子自己心中有分寸,朗老爷终于松了一口气,挥手放朗星河离开了。   朗星河回到自己的小院,原本正在看书、练武的胡之腾和熊有渔立马围了上来,关切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伯母没事儿吧?”   朗星河摇摇头,将刚刚的社死经历死死捂住,只道,“我阿妈是又怀宝宝了,不是生病了。”   闻言,胡之腾和熊有渔都松了一口气,笑着恭喜朗星河,“恭喜恭喜,小狼又要当哥哥了,哈哈哈哈。”   胡之腾的笑声里莫名有几分幸灾乐祸——弟弟妹妹什么的,真是世界上最最可怕的生物了。   “先别笑了。”说着,朗星河看向熊有渔。   “嗯?”熊有渔赶紧上下检查了一下自己,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我阿爹告诉我......”朗星河将银狼王路遇三人,说三人都觉醒了天赋的事情告诉二小。   “啊哈!我就知道!”胡之腾跳起来大喊,“我先前就说了,大头说不定早就觉醒天赋了,说不定还是洞熊。”先时在中容城翻看《大荒神兽志》的时候,胡之腾曾经随口一说。   “洞熊是棕色的!”朗星河反驳。   “啊?”熊有渔一脸茫然,摸摸自己的心脏,又捏捏自己的脸蛋,疑惑道,“我完全没有感觉啊。”   “可是你现在一拳能击碎石头,能举起100石重的精铁块,这可不是肉体凡胎可以做到的。”胡之腾觉得熊有渔的力量完全非人,除了觉醒天赋,没有旁的可以解释了。   100石就是3000斤,也就是1.5吨,这种力量着实惊人。   “所以,大头的天赋是力气?力大无穷?”朗星河猜测。   “那我回去问问我阿爹是怎么回事。”熊有渔自己也想不明白。   “那太好了,咱们可以一起参加升仙考了!”胡之腾欢喜不已。   朗星河又将银狼王看到自己三人,想要他们参加永昼城升仙考一事告诉两个小伙伴。   “我可是要成为最强炼丹师的男人,我肯定要去帝都的!”胡之腾很坚决。   朗星河也道,“我爹说了,有我哥在,就算是银狼王也不能干预我的考试的。就交代我们要低调些,别撞到城主的眼皮子底下去。”   熊有渔却面露犹豫。   “大头?”朗星河察觉到熊有渔的异状。   熊有渔皱着脸,嗫嚅道,“我堂兄他们都是参加的永昼城当地的升仙考。”   白熊家族世代为城防卫,守护永昼城,拥护银狼王,白熊家族的子弟们自然都是参加银狼王举行的升仙考,成为银狼王最亲近的直属武装力量。   “这.....”朗星河和胡之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麻烦。   胡之腾抿抿嘴,尔后安慰道,“你家那么多的堂兄弟,不少你一个的。”   胡之腾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一点儿没底——熊家能够世代把持城防卫,靠的就是一个字“纯”。熊家是完全隶属于银狼王的力量,银狼王才会放心将城防卫交给熊家。   倘若熊有渔去了国都,参加了妖皇的升仙考,那就相当于是叛徒,熊家的底色就不纯粹了,在银狼王心中的地位必然要打折了。   “这事儿不着急。”朗星河拍拍熊有渔的肩膀,缓缓分析道,“反正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去考试也通过不了的,胡家二姐可是考了五年呢。”   “这事儿我们可以慢慢谋划着。”朗星河出谋划策,“大头,你今天回去问问你自己身上天赋觉醒的事情,再探探口风,看家里有什么打算,是不是必须要参加银狼王的升仙考。”   “要是你阿爹态度坚决,你先不要反对,咱们再慢慢谋划。”朗星河不放心的叮嘱,以免熊有渔和家里人为了升仙考的事情起了冲突,“事缓则圆。”   “嗯嗯。”熊有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尔后道,“我就先回去了,咱们明天老地方碰头。”说罢,拒绝了朗星河的相送,拔脚就往西边的城防卫奔去。   直到熊有渔的身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中,胡之腾才问,“小狼,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没有啊。”朗星河摇头。自己又不是智多星,哪儿能一遇事就想到解决之策呢。   “那你刚刚那么自信?”胡之腾嘴角抽抽,还以为小伙伴这么胸有成竹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呢。   朗星河耸耸肩,“今天给你免费分享一条人生哲理:不要为了明天可能出现的困难在今天就开始忧愁。”   “说不定过几天,银狼王就嘎了呢?那不是啥困难都没了。” 第65章   每日一问, 银狼王今日嘎了吗?   当然没有。   如今天下太平,连个打架斗殴都少见的,像到了银狼王这种级别的大妖, 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嘎了呢。   于是乎,悬在三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没有解决。   “我问了我阿爹.......”熊有渔坐在石墩上, 双手捧着脸,“阿爹说我还小呢, 把功课学好才是最重要的, 旁的东西不要这么早考虑。”   熊家都是武力派,一家子的学渣,因此熊有渔这么个能连续五年不留级的, 就成了熊家唯一的希望。   “我又旁敲侧击了几个堂兄, 他们都理所认为地以后是要为银狼王效忠一辈子的,考试自然选择永昼城本地的升仙考。”熊有渔叹气。   “那你天赋觉醒的事情呢?”胡之腾追问, “咱们看不出来,你阿爹总该看得出来吧。”   熊有渔继续道,“阿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白熊家族只要开始熬筋锻骨, 通过日复一日的积累,总能觉醒天赋的,大多都是力量上的。没什么稀奇。”   “阿爹让我好好读书学习,说熊家就指望出我这么个读书人了.......”   闻言, 朗星河和胡之腾也是无语, 熊家阿爹对熊有渔的期许竟然是当个读书人,可熊有渔的天赋明明在练武。   “那大头你自己的想法呢?”朗星河问道。   “我....”熊有渔挠头, “我没什么想法啊,我就想和大家一起不分开。”   熊有渔对未来没什么规划, 学什么专业,以后从事什么工作,通通没有规划。   “我就想变厉害一点,以后遇到危险可以保护大家。”熊有渔目前就一个执念,就是变厉害保护小伙伴,不和小伙伴们分开。   看着耷拉着脑袋的熊有渔,朗星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着急,我们还小呢,时间多的是,慢慢谋划着,说不定哪天就出现转机了。”   “对对对。”胡之腾也在一旁点头,“我和小狼又不着急参加升仙考。”   说着扒拉着手头开始列举尚未完成之事,“基础课程没有学完,实验田里的药材还没有成熟,嫁接的金叶银杉树才成活了一株,不知道能不能大面积推广,小朗的记谱法改良还没有出成果。”   “咱们可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呢,又不是只升仙考一件事情。”   朗星河和胡之腾轮番安抚了小伙伴,暂且打消了熊有渔的焦虑,生活又和往常没有不同了。该上课上课,该训练训练。   这日,朗星河正在上严夫子的课后音律课,一老一小头碰着头研究记谱法的改良。   “星河,你提出的这个五线谱和简谱确实妙不可言,倘若将五线谱推行开来,众人修习起音律来就更加便宜了,不至于一见着谱子就开始打退堂鼓。”严夫子笑眯眯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星河,你是有慧根、有天赋的。”   朗星河被夸得不好意思,毕竟五线谱和简谱可都不是自己发明的,这功劳认领得心虚,只得转移话题道,“五线谱和简谱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无法记全所有,哆唻眯发唆拉西是十二平均律、五度相生律,滑音、装饰相音之类的微分音就没法记载。”   严夫子点头,笑道,“世间安得双全法嘛,五线谱、简谱可以和现行的文字谱、减字谱相互印证配合。”   “不日就是冬假了。”严夫子笑眯眯地看着朗星河,“老夫准备去游访旧友,推行五线谱和简谱,星河不如一路同行?”   严夫子早就想将自己的这个得意弟子带出去溜溜,给老友们炫耀炫耀,更何况这弟子如今还有拿的出手的成绩——就凭五线谱和简谱,朗星河配载史册!   “啊?”朗星河没有准备,一时懵住,“冬假?我阿妈怀宝宝了,算算日子,大约就在年节那几日发动。”   “原来如此。”严夫子表示理解,“星河孝心可嘉。那此次出行便暂且由老夫独行,等来年夏假,老夫携你去认认人。”   “谢夫子!”朗星河觉得严夫子就是天下第一好老师,专业水平超一流不说,还善解人意。   “夫子,一定要在冬日出行吗?”朗星河不放心。如今出行不易,冬日行路更加艰难。严夫子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一把年纪能如此按车劳顿?   “不碍事的。”严夫子很享受弟子的关心,笑眯眯道,“我如今年纪大了,说句不吉利的,也不知能活到哪一日。趁着如今身体健康没毛病,我想多出去走走,更想将五线谱和简谱推行开来。”   朗星河听不得这些,心里难过,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严夫子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注定他命数不长。   “夫子怎么不修炼呢。”一想到这么好的老师注定只能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过客,朗星河就难过得不行。   “哈哈,倘若老夫踏入了修仙道,说不定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音律的研习上了。”严夫子却很乐观,“还是那句话,世间安得双全法啊。”   严夫子并不后悔,反而庆幸。正因为自己的生命短暂,才会拥有更多的情绪感悟。无论是喧风酌窗、草木欣荣的春日,还是梧桐萧萧、大雁南归的秋日,自己总能找到其中的乐趣,感悟到天地之美,珍惜生命中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而许多的修仙者,虽然年岁漫漫,可总是行色匆匆,根本来不及睁眼看看或是“陌上花开”,或是“万里飞霜”的世间美景,也甚少能静心去聆听万物之声,春雨淅淅、夏雷滚滚、秋蝉哀鸣、冬雪飘落。他们一生追逐,却错过许多,多可惜啊。   “莫要愁苦着脸了,生生死死乃是自然之道,落叶归根,人入黄泉,都是天地自然之道。”严夫子点点朗星河眉心的皱子,笑得开怀。   朗星河看出严夫子真的是无惧生死,可心里却愈发难受,明明是这样热爱世界、热爱生活之人,为什么不可在这个世界多停留一段旅程呢?   “夫子,冬日严寒,听说南边的冷和我们这儿的冷还不一样,是跗骨之寒。”朗星河还想再劝劝,“要不等天气暖和些再出行?或者邀请您的老友们过来永昼城做客?”   朗星河灵光一闪,眼睛亮闪闪地期待望着严夫子,“夫子,这些年总是您出门访友,这次不若邀请您的好友们来咱们永昼城。”   “您放心,一切有我来操办,我给您置办个宅子用来待客,可好!”朗星河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聪明了。   “哈哈,莫要这般。”严夫子笑着摇摇手,打断朗星河滔滔不绝的输出,“老夫一年大半的时间都在这座书院里度过了,好不容易放假,也想出去走走的。”   闻言,朗星河只得道,“那我给您置办好马车行头,还有随行护卫。”   这下,严夫子总算没有拒绝。朗星河是自己的入室弟子,相当于半个儿子,以后自己的一切都会由朗星河来继承,此时享受一些弟子的照料也是应当。   师徒二人正计划着出行的路线,外头传来敲门声,有校工来报,说是教导司有请。   “我最近没犯事儿啊?”朗星河反射性地开始回忆自己近日的行径。   朗星河一脑门雾水往教导司去,半道上就遇到了自己的两个小伙伴。   胡之腾的裤腿还挽着,鞋边儿上还沾着泥巴,看样子是匆匆从后山实验田被叫了过来。熊有渔则光着两个膀子,浑身大汗淋漓,在冬日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应该是锻炼到半道被打断了。   三小碰头,眼中俱是疑惑,“你们最近犯什么事了?触犯校规了?喂流浪猫了?”   三小反思自身都觉得自己没毛病,那犯事儿的肯定是小伙伴们了。   “不干我的事儿吧!”三人齐声否定。   怀揣着疑惑,三小走进了教导司,一见大掌司,胡之腾便上前一步,询问道,“大掌司,我们三儿最近可安分守己了,什么坏事都没干。”   确定自己“清白无辜”,胡之腾质问得理直气壮,看那下巴抬上天的模样,恨不得要着大掌司给给说法。   “难道我每次叫你们过来都是要处罚你们?”苏玉安眼皮一瞥,语气淡淡,看起来心情不好。   “难道不是?”胡之腾反问。   苏玉安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不想搭理脑子有泡的三人组。   “那是有什么事啊?”朗星河追问,“大掌司你有事儿快说,我们可忙着呢!”   苏玉安:!他算是发现了,这三小如今的确不怎么调皮捣蛋了,却越发“目中无人”了,自己这个大掌司都镇不住他们了。   “等会儿,人还没全。”苏玉安道。   “还有人?苦主?原告?”这是朗星河的第一反应。   正说着话,众人远远听到屋外传来一道轻快的脚步声,都同时闭嘴噤声,竖起耳朵去探听。   “小舅,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这声音轻快又有些耳熟,可是小舅是谁啊?听起来很亲昵啊。   正疑惑着,声音的主人推门而入,一对金色三角毛茸茸闯入众人视线。   “江普?!”来人正是三小的同班同学“百事通+小喇叭+吃瓜首领”江普。   “又是你个告状精!”朗星河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盯着进门的江普同学。   “啥?”江普一愣,脚步顿住,吃惊地看向三人组,“你们怎么在这儿?被罚课后劳动啦?”   “胖猫,你少装蒜啊,我们为什么在这儿,你不知道?”三小潜意识里已经认定是江普告状的缘故才让他们被大掌司给传唤了。   “不对啊?小舅是谁?”熊有渔反应慢一拍,可直接抓住了重点,眼神在江普和大掌司之间游离。   就在苏玉安要开口解释之时,熊有渔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自问自答道,“啊,原来大掌司的小名叫小啾啊,怪可爱的。难道大掌司的原型是鸟类,才会叫啾啾?”   苏玉安:........实在不想承认眼前的学生是自己的学生,这什么智商! 第66章   “是小舅舅!不是小啾啾!”江普暴跳如雷, 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依偎在大掌司身旁,冲着三小噘嘴示威, “这是我舅舅!舅舅!”   “舅舅?外甥?”朗星河眉头一拧,看向江普的表情一言难尽。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江普感觉自己和舅舅被冒犯了, 跳脚质问。   “啊.....”朗星河张张嘴,眼神在猫耳同学和大掌司之间游离, 喃喃道, “都说外甥似舅,没想到大掌司你小时候是个小胖墩啊。”   江普正要反驳,就听朗星河继续道, “唉, 这也不能怪您,毕竟十个橘猫九个胖, 还有一个特别胖。”   “哈哈哈哈。”胡之腾非常捧场地爆笑。   “哈?橘猫?”熊有渔疑惑挠头,“江普是橘猫,大掌司是舅舅,不一定是橘猫啊。”   朗星河提醒道, “你们都没发现吗?我们在学院里会经常遇见一只胖橘猫?”   以前朗星河还以为学院里是不是有暗卫之类的存在,否则,为什么三小在悄摸摸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明明四下无人, 可每每都会被教导司逮住呢?   简直像是学院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的监控摄像头。   如今总算真相大白了, 监控摄像头是没有的,神秘暗卫也没有, 有的是一只总是化作猫咪原型,神出鬼没的大掌司!   “这、这、这不可能吧!”胡之腾感到不可思议。   “真相只有一个!”朗星河一手叉腰, 一手指向前方,名侦探的气势足足的,“排除一切可能之后,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啪啪啪”是鼓掌声。   朗星河发挥完毕,正得意,寻着掌声看去,一眼对上了大掌司的黑脸。   夭寿哦,在大掌司面前大放厥词吐槽大掌司本人,还无差别攻击橘猫群体,自己这是老寿星吃**——嫌命长了!   “胡扯蛋结束了吗?”和小崽子们相处久了,苏玉安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礼仪风度了,昔日旧友见着自己肯定以为自己是被夺舍了。   “结束了。”朗星河老实巴交。   “今天着急叫你们过来不是要处罚你们。”苏玉安开门见山,他算是发现了,和这些小崽子就要直来直往,一旦兜圈子很可能就离题千万里,拉也拉不回来了。   “这是一份国都方面发来的邸报,你们做好准备。”苏玉安将一份官邸文书递给四个学生。   “今年国都升仙考的报名人数创下了历史新低,也仅仅有十二人通过了最终的考核。”苏玉安给四人解释。   报名人数少,主要原因是各大妖王的属地升仙考给出了许多优惠政策。参加属地升仙考的人数增加了,去参加国都升仙考的人数自然就少了。   “所以国都方面就有了新要求,从明年起更改了国都升仙考的举行方式,一方面依旧直面全国招生,另一方面八大妖王要从各自的领地选派十人去国都进修,修行结束后,这十人可自主选择去留,也就是说可以重新返回原属地。”   “那挺好啊!”胡之腾高兴,困扰众人许久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解决了!   “被选去进修的人是不是就不用考试了啊?”江普期待地看向自家小舅。他原本今年就准备参加国都升仙考的,结果他姐给他做了一份真题测评,测评结果是“就你这个水平,好好学个十年再来吧!”   吓得江普没敢参加今年的考试,害怕水平太差丢人。   苏玉安看向自家外甥,眼神里明晃晃的一个含义:你想屁吃呢?   “当然是要考试的,而且必须要通过!”   妖皇统领八大妖王,同时也被妖王所制约,八大妖王也有竞争。国都升仙考制度的改革,是妖皇对八大妖王压制,同时也将八大妖王之间的竞争摆到了台面上。   “你代表的是永昼城参加考试,一旦落选,那是给永昼城丢人,还有脸回来吗。”苏玉安无情打破外甥的白日梦。   各地妖王自然不想给妖皇输送人才的,可是文件已经下达执行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就算心中实际舍不得将人才送去国都,可是为了面子、为了不输给其他妖王,只能将属地里的顶尖人才们送去考场了,起码不能是最后一名吧。   倘若自己送了十个人过去,一个都没通过国都的升仙考,那代表什么?代表自己的领地里都是垃圾菜虫,作为统领垃圾菜虫的妖王,自己又算什么?   只能说妖皇这一步棋子着实奥妙,实为阳谋,让八大妖王即使心中不满也要捏着鼻子认了。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妖王们对于妖皇“虎口夺食”的怨恨会逐步消弭——都忙着内卷竞争呢,谁还记得一切内卷的起源呢?   “那我还不如自己去参加考试呢。”江普低声嘀咕,“我姐不也考了四年才考上么,也不丢人啊。”   “所以,大掌司叫我们过来是什么事呢?”朗星河挠头不解,虽然考试制度改革对他们有利,熊有渔可以卸下家族立场光明正大去参加考试了。可是......   “可是,我们还不想去参加国都的升仙考呢。”朗星河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好,不宜在此时去参加考试。   “由不得你们。”苏玉安直言,“城主亲点了你们四人参加明年的升仙考。”   “为什么啊!”疑惑X4   “凭什么啊!”不满X4   疑惑过后是严重不满,“即便是城主也不能决定我们的人生选择!”朗星河心道,我爹妈都管不着我的,你个狗屁城主还妄想插手我的人生?脸大呢。   “由不得你们。”苏玉安将现实摆在四小的面前,“城主就是你们的天,他说一,你们不得说二,除非你们哪日实力比他强。”   “切,考就考呗,我就考不上!”胡之腾一身反骨。虽然他自己就是打算参加国都升仙考的,可是自己主动想考,和旁人押着你、逼着你去考,这感觉完全不一样。   胡之腾反骨上来了,朗星河反倒冷静下来了,心知大掌司说得没错,如今可不是个讲究自由平等和人权的地方,上位者的一句话就是圣旨,难以违逆。   现实既然已经无法改变,朗星河便想打探更多情报信息,拧眉询问道,“为什么会选我们四个?我们也就普普通通的吧,没什么惊才绝艳的地方。”   见朗星河如此迅速调整心态,苏玉安露出一丝欣赏,继续道,“因为城主的嫡孙也会参加明年的国都升仙考。”   “质子?”话一出口,朗星河就摇头自我否认了,“继任者?我们是去赔太子读书。”   朗星河瞬间想明白了,这一次的升仙考改革,不仅仅是妖皇得到了好处,妖王们看似利益受损,实际也是获利者。   考试的改革,一定程度上让属地人才流失,可是这种流失是可控的。比方说熊有渔,他的全部族人世代守护永昼城,在城主眼中,送熊有渔去国都修习,学成之后,熊有渔十之八九是要回来的。因此,人才的流失可以通过选人过程来控制。   除去人才流失问题,妖王之间的竞争也摆到了台面上。可是除去竞争,还有交流与合作。   在以前,妖皇势必要防备妖王之间的勾连,防止妖王之间合纵连横威胁中央皇权。为了避嫌,妖王之间肯定不能有太多交流,至少明面上不可以。可是升仙考制度的改革,让妖王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交流,谁也无法指摘什么。   银狼王选择将嫡孙送去国都参加升仙考绝对是多方面考虑,起码肯定不是将这个孙子当做质子一样送出去的,估计就是去镀金、拓展人脉,将自己四人指派过去陪读,则是为这个继承人建立培养属于自己的班底力量。   朗星河是朗家旁支,又连着朗方辉这么个京中大员,是陪读的不二人选。   熊有渔出生白熊家族,世代拥护银狼王,忠心勿需置疑。   胡之腾出生稍弱,可大哥善于经商,二姐本人已经通过了国都升仙考,兴许有不少人脉,起码熟知其中情况。再者,胡之腾自身觉醒了能够焚尽天下一切的业火,在银狼王看来,胡之腾有望成为一员猛将。   再说第四个江普,平日看着普普通通,可却有大掌司这么个小舅舅。   各地书院的大掌司历来神秘,抛开其桃李满天下的人脉不谈,除去其背后的神秘势力不谈,光光是大掌司本身的个人实力,就足以让人起了拉拢的心思。因此,江普被列入名单之中着实不意外。   想通了的朗星河又追问,“那个嫡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好人吗?脾气好吗?”倘若是个脾气暴躁的大少爷,那他们可不伺候。   苏玉安摇头,“银狼王儿孙众多,他会选哪位去国都参加升仙考,我也不知。”   “或许你可以回家问问令尊?都是朗家人,或许能有些消息。”苏玉安建议。   “好吧......”朗星河拧眉沉思,又想到一处违和来。   “不对啊。”朗星河望向大掌司,“为什么是大掌司您来通知我们这件事情呢?这事儿和书院又没什么关系。”论关系远近,也该是自家老爹抢先收到信息啊。   苏玉安飞给朗星河一个“你小子还算有脑子”的赞赏眼神,继续解释道,“因为你们四个的冬假要取消了。”   “哈?!”懵逼X4   瞧着如同呆头鹅的四人,苏玉安心情畅快,“补课!”   “不然以你们如今的水准去参加升仙考......”苏玉安的目光在四人脸上扫过,沉声道,“会让我在国都名誉扫地!” 第67章   有什么比坏消息更糟糕的事情, 那就是连续两个坏消息。   “冬假没了?”从书院大门走出来,胡之腾还如坠梦中,尚未从乍闻惨剧中恢复过来。   “还要补课?”熊有渔也难以接受。虽然自己是个卷王, 可是卷王也会想要休息一下的。特别是冬天,只想和大家在暖烘烘的炕床上挤成一团, 美美睡上一觉。   “怎么会这样?”江普完全难以接受,双手捂着耳朵企图逃避现实。   朗星河却道, “世间安得双全法, 自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先前他们还在忧愁怎么才能让熊有渔在不伤害家族利益的情况下去国都参加升仙考,如今可好,瞌睡送来枕头, 问题顺其自然就解决了。虽然有些许不完美, 但是可以忽略。   “等到了国都,那就是我哥的地盘, 便是银狼王的孙子,我也不惧怕他的。”朗星河豪气安慰小伙伴们。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立马从霜打的茄子变成了挺拔的小白杨,胡之腾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哼哼,管他是谁的孙子,我定要他好看!”   江普则眼巴巴地瞧着朗星河,一对三角猫耳耷拉着, “那个.....朗同学啊, 咱们是好伙伴吧.....”   “不是!”朗星河下巴一扬,傲娇道, “才不要和告状精做好伙伴。”这是还记仇呢。   “别啊!”江普扒拉着朗星河,厚着脸皮道,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你我同出永昼城,在外可不得穿一条裤子。”   “谁要和你穿一条裤子啊。”朗星河嫌弃地推开江普,“你这么胖,你的裤子我可穿不上。”   “你真要如此冷酷无情?”江普一对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朗星河。   “我怎么冷酷无情啦?”朗星河表示自己绝不接受PUA。   “那我只能出绝招了。”江普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   “喂,你别乱来啊。”朗星河心生警惕,熊有渔则上前一步挡在朗星河的跟前,防止江普暴起伤人。   “砰”一道白烟升起,等到白烟散去,江普不见了,原本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只毛团团。   “咪~~~”毛团团是金橘色的一小团,浑身毛毛炸起,一对圆溜溜眼珠子镶嵌在小小的脸上显得清澈、无辜又可爱。   完全让人把持不住!   “可恶!这是犯规吧!”胡之腾低吼一声,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克制住自己想要捧起毛团团的冲动。   “咪啾~~~”江普同志已经全然放弃了“尊严”,向着三小发射了可爱冲击波。   “喂,你是猫又不是鸟,啾什么啾啊!”朗星河捂脸防御“可爱攻击”。   “我阿爹说这样比较可爱。”江普总算恢复了正常声音,“每次阿爹犯错用出这一招,阿妈保准原谅他。”   “拜托,不要把人家夫妻间的情趣运用到我们同学之间好吗?!”朗星河捂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大喊,“很渗人唉!”   “那你原谅我了吗?”江普顶着可爱猫咪的壳子锲而不舍地追问。   “原谅了,原谅了,我朗星河是那种小气人吗?”朗星河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你是啊。”顶着毛绒壳子,江普的胆子肥了一倍不止,“都好几年的事情了,还翻旧账,是不是男人?”   朗星河:......   相较于自己翻旧账的行为,你这种壮汉卖萌才更可耻吧!!!   因着冬假取消变补课而产生的悲痛情绪被江普这么一通搅合倒也消散了不少。江普得到了朗星河的许诺,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蹦一跳地回家了。   “你们说江普是觉醒了什么天赋?”看着消失在转角的金色毛团,胡之腾皱眉,“该不会是厚脸皮吧?”   “卖萌可耻,但是有用。”朗星河幽幽道。   “总结到位。”熊有渔竖起大拇指。面对可爱的毛团团,谁会忍心大声讲话啊。   胡之腾接话,“小狼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总结呢,就像先前说的,遇事不要太着急,完不成也没关系,说不定拖着拖着,问题就解决了。果真如此!”   朗星河嫌弃道,“什么叫拖着拖着,听起来很消极怠慢唉。”更正道,“我这招叫做,事缓则圆,明白?”   闻言,胡之腾挑眉,竖起大拇指,“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明明都是一个意思,“事缓则圆”听起来可有档次多了。   “今天咱们先各回各家吧。”朗星河道,“我先回去探探口风,看看主家那边,银狼王到底有几个孙子。”   “嗯。”熊有渔点头,“我回去也问问阿爹和堂兄们。”熊家作为银狼王的心腹,对银狼王家的亲属子孙说不定更加了解。   胡之腾则道,“那我等你们消息。”   三小至此分别,各回各家。   “阿爹回来了吗?”一跨进门槛,朗星河就询问阿爹的去向。   “老爷今日一直在家。”自打朗夫人进入了孕晚期,朗老爷就不怎么去上班点卯了。   不等大管家再说,朗星河直奔书房而去,结果扑了个空,扭头又去了主院,尚未跨进主院的月洞门,就听到了一阵喧嚣的“汪汪汪”狗叫声。   冬日的花园有些萧条寂冷,可是这一点也阻止不了毛茸茸们的热情。   壮硕的大灰狗和雪白一团的小白狗追逐着一只鲜红色的藤球满院子瞎跑,汪汪之声不绝于耳。这两只狗子自然就是朗老爷和狗小妹朗明曦了。   “小星回来啦。”院子里的另一只大白狗仰起头望向朗星河,又看他身后空无一人,不禁询问,“小熊和小胡呢?他们今日怎地没过来耍耍。”这只大白狗便是朗夫人了,自从进入了孕晚期,朗夫人的身子就笨重起来了,于是就一直维持着兽型。   “阿妈、阿爹,我回来了。”问好后,朗星河犹豫两秒,终究没能克制住自己,向着一家子的毛茸茸伸出“罪恶之爪”。   “阿爹,我有点事情想问你。”朗星河搂住大灰狗,意思是要父子二人单独谈谈。   谁知朗老爷根本没能领悟儿子的意思,一边用牙齿咬藤球,一边龇牙说道,“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咱们家还有什么事儿能瞒着你阿妈啊。”言语间非常之绿茶,有卖儿子求荣之嫌。   朗星河见他阿爹这副没心没肝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收到升仙考改革的消息,更不知道自己被银狼王选中去做“太子伴读”了。   于是,朗星河也不提升仙考的事,只问,“银狼王有几个子女,孙子孙女有哪些,那个能力最强,最受器重?”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朗老爷疑惑,但还是将嘴里的藤球丢下丢给狗小妹,自己则一跃跳到软塌上,和大白狗紧挨着盘坐下。   “城主大约有....有.....”朗老爷扒拉着指头,可惜在兽型状态下,狗爪爪的指头着实不怎么好扒拉,“大约有二十五六个子女吧。”   “到底是二十五、还是二十六啊。”朗星河觉得他爹有些不靠谱,不禁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阿妈身上。   “这我也不知啊。”大灰狗蹙着眉,显得一张狗脸囧囧的,“估计城主自己也不大清楚吧。”   “哈?”   朗老爷低声咕噜一句,“城主他红颜知己遍布天下。”   朗星河秒懂,感情这银狼王是个四处播种的“渣渣”。   “那嫡子女,嫡孙们呢?”朗星河想起大掌司说的是“嫡孙”,这下范围可不就小了么。   “那就一子一女,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三个外孙。”朗老爷答道。   “那孙子什么情况,几岁了,什么天赋,脾气好么?”朗星河追问。   不等朗老爷回答,朗夫人截住了话头,“小星,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问起银狼王家的事来了?”   “额。”朗星河挠头,找了个借口,“今天听同学们谈论起来,就有些好奇.....”然而看着阿妈明显不信的眼神,朗星河闭上了嘴。   “小星难道是记起以前的事情来了?还是有谁和你说了什么?”朗老爷突然插嘴。   “哈?”朗星河疑惑,怎么感觉事情变复杂了,怎么还涉及到以前的记忆了?自己可是半道穿过来的,哪儿有以前的记忆啊。   “不然你怎么问银狼王孙子的事情,不是因为你们以前打过架吗?”朗老爷道。   “什么?”朗星河大惊,“我们认识?还打过架?”竟然还是旧日仇敌吗?   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朗夫人只觉他们将事情说得越来越糊涂,便出言打断两人的对话,重新掌控全场,先看向小儿子,“小星,你先把今日究竟遇到了何事,实话实话。”   得知自己和银狼王家的孙子有旧仇,朗星河哪里还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升仙考改革,以及自己被点了陪“太子读书”的事情一一道来。   “我竟丝毫没有收到消息。”朗老爷不知何时变回了人形,眉头微挑,竟有几分威严。   “小星,你倘若不愿意去,这事儿交给阿爹来解决。”朗老爷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糊里糊涂,可是遇事从来不怂。   “也没有。”朗星河见阿爹就要撸起袖子去干架的模样,忙道,“反正我原本就打算去参加国都的升仙考的,以什么身份报名参加倒也无所谓。”   “再者,到了国都有我哥罩着,我能怕谁啊!”朗星河嚣张道。   “对!”朗夫人助长儿子的嚣张气焰,“便是银狼王家的崽子,揍了便是揍了,凡是有爹妈兜着!”   闻言,朗星河不禁好奇,“银狼王家的孙子是谁啊?很调皮?我和他为什么打架啊?”听阿妈的口气,不怎么喜欢那小子啊。   说起小儿子和银狼王之孙的打架万事,朗夫人的脸都黑了,“那小子不止调皮,还坏的很!”   “小星你被他害得卧床小半年,还差点灵智倒退!”妖与兽的分界线就在于灵智,妖一旦失去灵智就会倒退回野兽,成为人人得以猎取诛杀的对象!   因此朗夫人恨极了银狼王之孙,甚至等到朗星河一能化形就马不停蹄将朗星河塞进了书院读书,为得就是让朗星河断了和昔日坏朋友的往来。   当得知朗星河根本没了小时候的记忆,朗夫人甚至松了一口气——一切重新开始也没什么不好。   可谁知,那坏小子竟然又要回来了!儿子还要给那坏小子当陪读! 第68章   次日, 三小碰头分享情报。   熊有渔说道,“城主有名有姓有记载的儿子十三人,女儿十八人, 孙辈更是不胜其数。但是嫡孙只有一人,名为朗曜, 嫡孙女也只有一人,名为朗宸。两人是龙凤胎, 比我们大两岁, 今年十七岁。”   “咱们书院有这两个人?”胡之腾搜索着脑中记忆,确定无邪书院里就没这两个人。   熊有渔继续道,“他们幼年生活在永昼城, 后来却去西离城上学。”西离城也是银狼王的领地, 地处西北边,比之永昼城还要荒凉一些。   “为什么啊?”胡之腾不解, “他们不受宠?宠妾灭妻?”这个词儿是胡之腾从人族的话本里学来的。   “我要不知道。”熊有渔摇头,“阿爹不告诉我,堂兄们不清楚。”   朗星河举手,表示这题他会, “估摸着是我的原因。”   “这和小狼有什么关系?!”两小疑惑。   朗星河只得将自己从爹妈那边听来的旧日仇怨讲出来,“我家也是朗家旁支嘛,小时候我阿妈还经常带我去城主府玩儿,我也总和家里的堂兄弟们一道耍。”   “按照辈分来讲, 那个朗曜、朗宸算是我叔叔和姑姑, 不过大家年纪差不多,也总一起耍。不过他们是银狼王家的孩子, 大家都不怎么敢和他们一处耍。”   按照朗夫人的说项,朗星河自小是个傻小子, 又天真又善良(兴许有亲妈滤镜在)。总之,旁的小孩儿不怎么敢和朗曜和朗宸一处玩儿,唯独朗星河没个顾忌,因此和龙凤胎玩得最要好。   “怎么从未听小狼你提过他们?”胡之腾插话。   朗星河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啥?!”两小大惊。   “发了什么事情?!”   朗星河连忙按住两个人,“你们先听我讲完呢。”   “按照我阿妈的说法,是和朗曜打架的缘故,朗曜突然天赋觉醒,爆发了,误伤了我。”   “然后我就受伤了,失忆了,似乎还差点失去灵智。”   朗星河完全不知道,那是因为他刚刚穿越过来,只以为自己是只富贵人家的宠物狗,于是便装成傻甜白狗子的样子,每天吃吃睡睡,没心没肝,甚至为了伪装得更像一只狗子,朗星河甚至表现出了对自己的粑粑很感兴趣的模样——这就吓坏了朗家夫妻,以为儿子失去了灵智,退化成兽了。   “这么严重!”胡之腾拳头硬了,“正好趁此机会教训一下那个朗曜!”   “别冲动。”朗星河不想双方还没有见面就树立了个不好的印象,“当年我们还小呢,他们也就十一二岁。”十来岁的小孩儿打打闹闹是很正常的事情,控制不住力道打上头了也是常有。   “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朗星河客观分析道,“我阿妈对他们的印象兴许有些偏见,毕竟我是最终受害者嘛。”   “眼见为实,等到时候见面相处,我们自然能感觉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朗星河劝说道。   “可是......”熊有渔有不同见解,“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小狼吗?小狼你失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难道他们也忘了?过年过节都没有来往的吗?”   “这......”朗星河被问住了。   “就是坏!”胡之腾面对小伙伴的“前任”,有种说不上来的恼火,新仇旧恨的叠加下,他致力于把龙凤胎踩到泥地里去。   朗星河忙道,“不提他们了,到时候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拉倒。”   见朗星河对“前任”如此毫不留恋,胡之腾总算气顺了些,可还是嘀咕道,“大少爷、大小姐,肯定不好相处得很。”   银狼王之孙的事情暂且抛到一边不提,眼下三小首先要面临一项挑战——大掌司狂风暴雨式的填鸭教学。   “上午,律令、骑射、算术;下午,经略、书法、历史;晚上,礼法,随机考试?”拿到课程表的几人都惊呆了。   “升仙考要考这么多东西吗?!”胡之腾都磕巴了。   朗星河则感慨,这升仙考简直比考状元还难。   “咱们晚上还有课程和考试,这是要睡学院了吗?”江普皱眉吐槽。   “没错。”苏玉安点头,“稍晚会儿让你们的家人将你们的洗漱用具、换洗衣物、铺盖棉被给送到书院来。”   “.......”生无可恋X4   江普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升仙考,重点在“仙”字啊,难道优先考核天赋和仙缘吗?考这些俗物真的对吗?”这也是个一身反骨,用于质疑一切的。   面对质疑,苏玉安淡淡道,“不入世,如何出世,修仙之人倘若连这些俗物都学不透,如何面对浩瀚仙途?”   “空有武器,没有脑子,终究也是旁人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好吧.....”被自家舅舅厉声教训了两句,江普立马顺毛了,啥意见都不敢有了。   见学生们脸上犹有不服,苏玉安继续道,“在许久以后,你们中或许会诞生了不得的人物,拥有超绝的实力、漫长的寿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堪与天地肩并肩。可是,越是强悍,就越要知道束缚自己。今日你们所学的一切将会成为你们漫长生命中的指引和缰绳。”   朗星河明白了大掌司的意思,修仙之人拥有超绝的力量,抬手间就能取人性命,所以更加需要法律、道德、礼法的约束。所以在升仙考试中才会设置这些科目,不求修仙者们能够不忘初心,起码他们不能不知律法、无视道德。   “那妖王们组织的升仙考也是这样吗?”朗星河好奇询问。   苏玉安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妖王们可以自行择选人才。”   朗星河却听懂了其中含义:妖王们的考核远没有妖皇严格,甚至,他们只在乎天赋和实力。   “那我还不如参加属地考试呢。”江普嘀咕。   “没人拦着你。”嘀咕自然没逃开苏玉安的耳朵,他没好气地冲外甥道,“出门在外不许说是我的外甥,某丢不起这个脸。”   说罢,又冲其他三人道,“国都的升仙考固然困难些,可是一旦通过,你们接触到的将是大荒最顶尖的修士大能。”苏玉安的目光落在胡之腾的身上,“兴许能被秋丹修收入入室弟子也未可知。”秋丹修是炼丹界的大佬,据说是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了!   闻言,胡之腾胸脯一挺,精神气十足,大声表态,口号震天响,“不吃不喝不睡觉,攻坚克难一百天,一定通过考核!”   苏玉安打一棒子给一颗枣的动员之下,四小总算打起精神来,认命迎接地狱模式的冬假补习。   “大掌司,我还有个问题。”朗星河提问。   “你说。”   朗星河指指自己四人,“补习班就我们四个人?其他人呢?”根据新规,各地妖王是要推举十人参加国都升仙考的。   苏玉安道,“我接到的名单就你们四个,其他六个人也不是我的学生,我管不着。”   苏玉安说着他管不着,也不想管,可是转天打脸了。冬假补习班开课的第一天,六个陌生的少年少女就被打包送到了无邪书院门口。   “苏仙师,城主说了,四只羊是放,十只羊也是放,劳累您了。”随行的侍者满脸堆笑,看着和气,说起话来可不软和。   不等苏玉安拒绝,那侍者便问,“不知学舍在何处?小的好将少爷小姐们行李给送过去。”   苏玉安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嘱咐校工将随行的侍者们领去后院安置行李。   “苏仙师安好,阿爷与我提过您,说您不仅实力超绝,更是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领头的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年,身姿挺拔,清爽俊秀,只是一开口,才知竟是个女孩子,这就是银狼王家的龙凤胎中的姐姐,朗宸。   “这位是家弟。”朗宸介绍身后的冷脸少年,便是龙凤胎中的弟弟朗曜。   姐弟二人看起来并不相似,姐姐是个女孩子,可看着利落帅气,弟弟是个男孩子,却眉眼清秀又藏着几分阴郁,并不爽朗。   介绍完弟弟,朗宸又介绍了同行的另外四人,“他们是我们在西离城的同窗好友。”   其实就是姐弟二人的玩伴和伴读,都是银狼王精心挑选过的,如今这伴读的队伍又扩大了,加入了无邪书院的四人。   “随我来吧。”哪怕心中不乐意,可是为人师者,苏玉安做不到对几个孩子冷脸。   教舍里,朗星河四人正在上早课,各自拿着自己的短板课程温书学习。   其实朗星河倒没什么短板课程,自打决心好好学习,他便将以前落下的课程、知识都给补上了,如今他所欠缺的就是知识的深度和广度,简而言之就是要深度钻研。   四个人里,就熊有渔的功课比较吃力。平日里他都将时间和精力用在了熬筋锻骨上,对于基础课程只求及格便是,但这种要求放到升仙考上显然是不够的。   “大头,这是我整理出来的知识构架树,顺着这个思路来复习,兴许会好些。”朗星河将自己整理出得学习资料递给熊有渔。   接过朗星河整理出的学习资料,熊有渔紧锁的眉头终于松了些,他嘴上不说,但其实心中非常担忧自己无法通过升仙考,届时就不得不和小伙伴分别了。   “别太担心。”朗星河劝道,“我给我哥去了信,让他帮我把近十年的升仙考真题给弄到手,到时候我们的复习就更能有的放矢、事半功倍了。”   “此外,我还让我哥打听了一下明年的出题人会是谁,到时候我们可以依据出题人往年的出题风格来押题。”   不就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么,朗星河表示这些自己还不是熟门熟路么。   听朗星河这么一说,原本心中没底的三人顿觉踏实不少。   “朗同学,你可真是可靠的小伙伴!”江普舔着脸上前拍马屁,“资料给我一份呗~~”   “自己去抄。”朗星河推开江普的大头。   得了应允的江普立马喜滋滋挤到熊有渔的座位上,伸长脖子一起看朗星河整理的学习资料。   “不知那些资料可否分享给我们一份?”   一道清亮的女声骤然响起,专心学习的四人寻声看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高挑少女。   “你谁啊!”学习思路被打断的胡之腾不满道。   谁知那少女根本不正眼瞧下胡之腾,径直抬步上前,在朗星河的桌前停下,笑颜如花,“小星,好久不见。”   “?”朗星河双目微圆,脑中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   “啊.....你是?”朗星河面露无辜。   “姐!我就说着小子是个白眼狼!”少女身后的少年暴躁上前,头上的毛发如同雷劈了一般都炸开来了,“这么多年没有音讯,如今有了新人,哪里还记得我们?!”   朗星河:嗯?小同学,你这个言语表达有点不对劲儿啊。什么新人,旧人的,听起来很令人误会啊。   “不好意思,请问两位是?”朗星河站起身来,笑容礼貌又疏离,“我因着一场事故意外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其实朗星河已经猜想到眼前的两位是谁了,估计就是银狼王家的龙凤胎,朗宸和朗曜。没想到双方的见面如此猝不及防。   “什么?失忆?这么严重......”朗曜面色一白,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了,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嘴巴嗫嚅几番都没能发出声来。   见状,朗星河在心里比了个“耶”,自己这招先发制人果真用对啦——不管先前的打架谁对谁错,如今自己这个受害者的人设可立得牢牢的。 第69章   “小星, 这几年还好吗?你的眼睛怎么了?是血脉觉醒的缘故吗?”束着高马尾的少女在朗星河的桌案旁坐下,动作熟练,态度亲呢, 仿若他们从未分离疏远过。   “咳。”朗星河不自在地扭扭身子,挪着屁股企图远离自来熟的朗宸, “呃.......”   不等朗星河组织好回答的语言,胡之腾屁股一扭挤到二人中间, 将二人隔开, 一手托腮,歪头看向朗宸,“喂, 你这个人心不诚, 哪有像你这样一上来就问个五六个问题的,让人怎么回答。”   说罢, 不等朗宸反应,扭头看向还傻愣着朗星河,将书本怼到朗星河的眼前,大声道, “小狼,快给我讲讲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咱们的学习进度。”   “哦哦,我来看看。”朗星河得救般的长吁一口气, 赶紧接过胡之腾手里的书册。   “小星, 我们这几年不是故意不与你联系的。”朗宸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胡之腾在她眼中仿若透明的一般。   “没关系, 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朗星河摆摆手,面对突然出现的故人,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妥当,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朗星河,自己只是半路过来的顶替者。   自己无法代替原本的朗星河原谅害他消失的直接凶手。可自己又不知道意外发生时的真实情况,就是想报仇也没有确凿证据。   朗星河只得说,“咱们都往前看,往前走吧。”说罢不再看朗家姐弟,低头仔细看手中的书册。   “好!以前的事情翻篇,就此打住。”朗宸爽朗无比,笑道,“很高兴能够与你们一起参加升仙考,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喂,我说你烦不烦啊。”胡之腾眉头拧成了面疙瘩,不满道,“现在是上课时间,能别闲聊吗?好好学习知道吗?你们西离城的规矩如此松散不堪吗?!”——学渣渣教训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你!”朗宸器量大,不在意胡之腾三番五次的挑衅,旁人可忍不住了,龙凤胎中的弟弟朗曜一把抢过朗星河手里的书册,大声道,“你是个傻蛋吗?什么都不会,让哥哥我来教教你!”   朗曜原本非常自信,这些年他们无法与外界联系,对外说在西离城求学,实则一直在银狼族的祖地接受专门训练,他自认自己无论是学识和武力绝对超过外头的同龄人一大截。   更何况,他们起先也调查过胡之腾、熊有渔、江普三人。知晓这三人实力平平、课业平平,甚至是班级倒数的水平。祖父选择他们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家世罢了。   因此,在朗曜的心中,胡之腾就是个学渣渣,学渣渣的学业困惑,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就解决的么。   朗曜自信满满,待到看清书册上的文字,傻眼了。书册上的每个字自己都认得,可是这些字词组合在一起,自己就懵逼了。   “还请指教!”胡之腾站起身,抱臂而立,小下巴扬得高高的,神色得意且欠揍。他这是挖了坑让龙凤胎姐弟往下跳,他请教朗星河的根本不是日常的课业知识,而是植物嫁接种植的实验记录。   嫁接本是由朗星河提出,胡之腾操作实验的一次创新,在这个世界属于史无前例之事,朗曜自然是没有听说学习过的,更加提不上指点、指教了。   “哼,牛皮吹得震天响,原不过是个软脚蟹!”胡之腾气焰嚣张,眼神睥睨,一把抢回朗曜手里的书册。   “你!”朗曜通脸涨红,作为银狼王嫡孙,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简直刷新人生新体验,“你!你!你个小矮子!尔敢!”   “我为什么不敢?”胡之腾耸耸肩,欠扁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啊?只是实话实说都不行吗?”   “决斗吧!”朗曜的身上浮起一圈蓝色光电,发丝般的电弧在空气中噼啪炸响,头发更是变成了金毛狮王的模样炸成了一个毛团。   朗曜觉醒的是雷电天赋,攻击力惊人。   “打就打,谁怕谁啊!”胡之腾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我一个宅系炼丹师怎么和雷电狂战士打斗啊?!   可是,吹出去的牛皮泼出去的水,胡之腾心里发虚,可动作上一点也不怂,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别别别!”朗星河赶忙拉架,自家小伙伴的战斗力还不清楚吗,就是打嘴仗厉害。   “大家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得同舟共济吗?才见面就打打杀杀,伤了情分就不好了。”这话朗星河是看着朗宸说的,他看出来了,六人小队里朗宸才是能做主的领头人。   “谁和他有情份!”胡之腾和朗曜异口同声。   “哼!”两人齐刷刷扭头不看对方。   “你不要学我说话!”又是异口同声,相互龇牙咧嘴,眼看又要打起来。   “好了,阿曜,你忘了祖父的叮嘱了?”朗宸淡淡扫了一眼朗曜,朗曜冷哼两声,终究是闭了嘴,身上的电弧也收了。   “哼,不知看的些什么外门邪道,有什么可得意的。”打架是打不成了,嘴上输出依旧,朗曜将自己看不懂的嫁接实验归为歪门邪道。   “哧,井底之蛙罢了,眼里看到核桃大,就以为世界就核桃大。”胡之腾嘴上也不饶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朗宸则对朗星河道,“小星,可否将你刚刚的课业资料借我一观,这样我可以将双方的学习进度对比一下,方便夫子有针对性的教学。”   对方的要求合情合理,朗星河自然无法拒绝,只道,“我只写了一份,你们需要就自己抄一份吧。”   闻言,朗宸冲身后的一个少年使了个眼色,那是个圆圆脸的白净少年,全程笑眯眯的模样,仿若将笑容焊在了脸上一般。   只见他拱手上前,笑眯眯道,“在下洛柏书,还请多多指教。誊写的任务便由我来吧。”   朗星河的目光落在对方椭圆形的毛绒长耳朵上,猜测着对方的品种,心道,耳朵又长又垂,难不成是垂耳朵?夭寿哦,这是狼兔组合也太新奇了吧!   “呵。”只听朗宸轻笑一声,“小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分辨不出大家的原型呢。”   “哈?”朗星河一愣,就听朗宸继续道,“柏书的原型是长右山白狐。”   “狐狸?”朗星河印象中狐狸不该是尖尖三角耳么,怎么还有这种圆垂耳,看着怪可爱的。   “小星该不会以为是小兔子吧。”朗宸猜出朗星河所想,笑道,“小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第一次见着我和阿曜的时候,硬说我们是什么阿拉斯加犬.......”   “什么?!”朗星河大惊,宛若被一道闪电劈中,浑身都毛刺刺的。   “阿拉斯加雪撬犬?!”朗星河的震惊藏都藏不住了。   “对啊。”朗宸继续道,“我们都闻所未闻的名字,读起来也甚是拗口,真不知你是从什么闲书上看到的,我们向你借那书看,你又找不着了。”   朗星河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原本的朗星河也是穿越来的?!自己这壳子就是个出租房不成?租客来来走走,换个不停?   不等朗星河继续想,朗宸开始介绍自己带过来的四人,“洛柏书,长右山白狐,十六岁,天赋是水系。”也就是刚刚那个笑眯眯的圆脸少年。   “司北柯,古雅草原红狼,十八岁,天赋是控风。”这是一个高个少年,肤色微微黝黑,体型精瘦,看起来非常有力量。头顶是棕红色三角毛绒耳,但是很小,一看就不是江普那种卖萌系的毛绒耳朵。   “宁萱,北地雪兔,十五岁,天赋是控制植物。”这是一个有着圆圆大眼睛的可爱女生,肤色雪白透着粉红,就像只毛茸茸、粉嘟嘟的水蜜桃。头顶则是一对背面雪白,内里粉红的长耳朵。   “朗行简……十七岁,天赋是……”介绍到此人的时候,朗宸明显顿了一下,她看了眼名为朗行简的少年,又看向朗星河才继续道,“小星,他也是朗家旁支,算是你堂兄……”   “哈?”朗星河嘴巴张大,看着这位堂兄的头顶陷入了沉思。呃……有什么品种的狼或者狗子是圆耳朵的?还是小小的如同小蘑菇一样圆耳朵?   朗星河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晃晃,朗宸抿嘴一笑,她就爱看朗星河目瞪口呆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摸一样。看够了朗星河的笑话,她才解释道,“行简的原型是闪电紫貂,天赋是神魂攻击。”   “我母亲是闪电紫貂,我身上的血脉更加偏向母系。”朗家堂兄主动解释,又笑道,“小星,好就不见。”   “你好,你好。”朗星河尬笑着,心道,原本的朗星河看来交友甚广啊。   “我的天赋是金土,可以控制金属和土地,阿曜的天赋是雷电。”至此,西离城六人的介绍结束,轮到永昼城四人组自我介绍了。   “我叫胡之腾,银狐,天赋是火焰…”说完胡之腾觉得自己的自我介绍似乎不够有气势,又大声补充道,“是超级厉害的火焰,能够焚尽天下一切的业火!我的理想是成为最强炼丹师。”   “嗤。”朗曜嗤笑一声。   “喂,你小子笑什么笑!”胡之腾冲朗曜瞪眼。   “呵,什么业火,你现在连一根火苗都发不出来吧。”朗曜嘲笑着,显然他们对永昼城四人的情况非常了解。   胡之腾被戳中痛点,握紧拳头就要干架,朗星河错步上前挡在胡之腾身前,冷声道,“空有武力不过匹夫尔。”   “朗星河,你!”看着明显维护新伙伴的朗星河,朗曜双目几欲喷火,咬牙道,“我当年也不是故意的,我也道歉赔罪了,你还要怎么样,这么记仇,还是男人吗?”   见又要旧事重提,朗星河只觉头大,连忙施展尿遁大法,“不好意思,我要去趟茅厕。”说罢,身子一扭就突破了包围圈。   “小狼,咱们一起!”胡之腾紧随其上,勾搭住朗星河的肩膀,末了还不忘扭头冲朗宸吐了个舌头——意思咱们男生哥两好才能一起上厕所,你女生可不行。   朗宸见状,只道对方幼稚。   “我也一起去!”朗曜大长腿一跨,追上前头的朗星河二人。   朗宸:好吧,自家弟弟也不是很成熟的样子,半斤八两。 第70章   朗宸六人的到来也不是全无益处, 至少激发了胡之腾几人的学习热情。抱着绝不能输给小伙伴“前任”的念头,胡之腾几人几乎到达了废寝忘食的境地。   “我好瞌睡,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呗。”江普上下眼皮儿打架, 瞧瞧窗外已然月上中天,央求道, “这都半夜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不行!”胡之腾断然拒绝, 瞥了眼打退堂鼓, 拖后腿的江普,冷酷道,“你不是猫儿吗?不该是夜猫子么, 夜越黑就越清醒?江同学, 务必不要给猫族抹黑了!”   江普无言,嘀咕道, “夜猫子可不用白天上课。”   “小胡,时间不早了,回去还要洗漱呢。”朗星河也劝道,“晚上睡眠不足会影响第二天的学习效率, 反倒不美。”   “不行!”胡之腾依旧拒绝,凑到朗星河耳边低语,“你看,他们都还没回去呢, 咱们可不能被比下去。”   胡之腾的低声嘀咕自然没有逃过朗宸几人的耳朵, 甚至在他说完后,朗曜的腰杆子更加挺直了几分, 翻书的动作也更大了。   “可恶!”胡之腾被刺激到了,拿起书册举在眼前, 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将眼前的课本给生吞活剥吃掉。   面对如此内卷情形,朗星河无语扶额,表示自己熬不下去了,第一个站起身来,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加油吧。”   朗星河第一个离场,江普犹如见到了救星,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紧跟上朗星河的步伐。   紧接着朗宸起身离席,洛柏书四人紧随其后。   熊有渔也熬不下去了,在第三次打瞌睡脑门磕到书案后,冲胡之腾歉意道,“小胡,我实在太瞌睡了。”   “你先回去吧。”胡之腾挥挥手让熊有渔先回去,而他则作为他们团队最后的坚守。   胡之腾不肯走,朗曜便和他较着劲儿,也不肯结束晚上的自修课。   “哼。”胡之腾冷哼一声,自信满满——他可是有丰富的熬夜经验,考前通宵是传统操作。   且他已经看出朗曜不过是强弩之末了,心道,今日就要教教这小子做人的道理,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就在胡之腾幻想着朗曜败于自己之手而痛哭流涕之时,“啪嗒”一声,是朗曜丢下了手中的课本。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胡之腾心中无端一寒,下一刻,一道黑影投射而下笼罩住了胡之腾。   “喂!你想干嘛!”看着眼冒寒光的朗曜,胡之腾心里略慌,梗着脖子质问。   朗曜扭扭脖子,捏着拳头冷笑,“现在,劝架的人都不在了,我可以痛痛快快揍你一顿了。”   “喂!这里是无邪书院,你可别乱来!”胡之腾慌张的站起身,大声嚷嚷着,看起来色厉内荏。   “你叫吧,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朗曜邪笑着逼近。   “你真要打我?打我的脸?”胡之腾瑟瑟发抖。   “难不成还吓唬你?”说罢,朗曜一拳挥出,直中胡之腾的脸颊。   “嗷~”胡之腾哀嚎一声倒地。   朗曜正要趁胜追击,可刚刚还行动迟缓笨重的胡之腾突然就灵活起来,宛若一条泥鳅一般躲过第二次攻击,拔脚就往教舍外跑,边跑边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银狼王之孙杀人了!”   少年人的声音高亢而尖锐,宛若一支利箭划破寂静的夜空,响彻了整个无邪书院。   正在挑灯备课的苏玉安听见了,刚刚洗漱结束的朗星河也听到了,给属下开会的朗宸也听见了。三人齐齐丢下手里的事情,拔脚往教舍飞奔。   “你闭嘴!”朗曜一边追击胡之腾,一边呵斥着。   “你有本事就来追我啊!”胡之腾跑得飞快,一来这些年的锻炼不是白费的,虽然武力值一般,但是跑路的本事第一流,且他还占着主场优势,熟悉书院地形。   朗曜根本追不上胡之腾,气急败坏之下,手心聚起一团亮紫色的雷冲向着前方的胡之腾,口中怒吼,“你自己找死!”   谁知胡之腾丝毫不慌,甚至冲朗曜吐了个舌头比了个鬼脸。   朗曜心中划过一丝疑惑,可不待多想,一道金光闪过,自己的紫色电球凭空消失了。   金光退去却是一只壮硕的大橘猫。   “大掌司!你要为我做主啊!”大橘猫正是书院大掌司苏玉安,眼见自己的靠山出现,胡之腾立马声泪俱下地开始控诉。   “小胡你受伤了?!”第二个抵达现场的则是朗星河,他一眼看到了胡之腾脸上的伤痕。   “你干的?!”朗星河质问朗曜,气势汹汹,拳头已经握紧。   “小狼……”胡之腾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冲朗星河委屈巴巴道,“没关系的,怎么说他都是小狼你的叔叔,我不会和他计较的。而且他是银狼王的嫡亲孙子,咱们得罪不起。”说罢嘤嘤两声,可怜弱小又无助。   胡之腾的茶言茶语宛若一盆冷水浇灭了朗星河心中的熊熊火焰——还有啥不明白的,胡之腾这家伙是以身作饵呢。   “你!你!”朗曜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阴阳怪气,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手指着胡之腾的鼻子,咬牙道,“你有本事跟我堂堂正正比斗一场!”   “我才不要呢。”胡之腾拒绝,大义凛然道,“书院是求知求学的圣地,才不是比斗场!朗曜同学,你这种争强斗气可万万要不得啊!”   朗曜被怼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好悬没有当场闭气晕过去。   “阿曜,道歉。”朗宸是第三个抵达现场的,她没能听到全场,可看看胡之腾脸上的伤,再看看气得像头公牛却毫发无伤的阿弟,知道这事儿只能他们认了。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校规作甚?还要教导司作甚?!”胡之腾演技全开,脚下一尺宽的地砖就是他的舞台,他瞧向已经变成人形的大掌司,追问道,“大掌司,我说得对吧。”   “恶意伤人怎么判?他刚刚还要拿雷球扔我,这是杀人未遂了吧?不仅是打架斗殴了!”胡之腾势要朗曜好看,如果能逼走他就更好了。   苏玉安瞧着一脸兴奋地胡之腾,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朗星河,先把这小子带回去处理一下伤口。”苏玉安将“搅屎棍”胡之腾丢给朗星河,又看向龙凤胎姐弟,点头示意,“你们跟我来吧。”   朗曜心中憋屈,可朗宸一个眼神,也只得闭嘴,不敢多言。   瞧着被大掌司带走的朗家姐弟,胡之腾尤不放心,扬声大喊,“大掌司,您可是正义的化身,千万不要屈服于权贵之淫威啊!”   “你少说两句吧。”朗星河捂住胡之腾的嘴巴,拉着他往回走。   “说吧,都怎么回事。”朗星河拧眉。   “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先挑衅,更加没有动手。”胡之腾赶紧自证清白,“你们走了后,他说没人拦架了,就要揍我。我没反应过来就被揍了一拳。”说罢,胡之腾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是牵扯到了伤口。   “然后我就跑了,他还要拿雷球轰我!”胡之腾说得句句属实,至于自己顺势而为的小心思则一个没说。   见朗星河垂着眼睛不说话,胡之腾顿了顿,小声道,“我就是想给你报仇,他以前害你的,现在还这么嚣张,可是我又打不过他……”   胡之腾知道自己的实力几斤几两,可又气不过,于是便以自身为诱饵,借力打力,让大掌司去对付朗曜。   看着胡之腾越说声音越低的模样,朗星河叹息一声,搂住胡之腾的肩膀往回走,温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是你别把自己陷入险境,万一那个雷球砸到你呢?我难道想看你受伤?”   “没事儿,我都算计好了。”胡之腾得意,“大掌司不是及时赶到了吗?而且我身上还有胡家的保命玉牌呢。”   朗星河心中感动,他无法指责胡之腾的冒进,毕竟事情的源头根子在自己身上。胡之腾为自己出头,自己反过头来教训胡之腾,这算什么?这不是白眼狼么。   “都是不相干的人,以后别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朗星河劝道。他原本还是想要和朗宸几人相处试试看的,可是如今旧仇未解,新怨又加,以后还要怎么相处。   且观朗宸、朗曜和其他四人的相处模式,哪里是同窗伙伴,明明就是上下级的从属关系。朗星河可做不到去点头哈腰的,更不想小伙伴们沦为旁人的附庸。   “以后我们该学习学习,该训练训练。”朗星河劝道,“不要为了别人打乱了自己的步调和节奏。”   “我知道啦。”胡之腾应下,随即幸灾乐祸道,“不知道大掌司会怎么处罚那个家伙,哈哈哈,不会是让他去打扫猪圈吧!”胡之腾想象了一下朗曜堵着鼻孔去清理猪圈的情景就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另一边,苏玉安将朗宸、朗曜二人领会教导司,却也不开口,只沉默的看着姐弟二人。   这种压抑的沉默下,朗曜好几次忍不住要开口,却都被朗宸给制止压下了。   “苏仙师,今日是阿曜之过,我们认罚,绝无怨言。”朗宸揽下责任。   苏玉安看着歪着嘴明显不服的少年,终于开口道,“你是当事人,这事儿你自己来讲。”   “没什么可讲的,就是我揍的他。”朗曜一副“打了就打了,能咋滴”的模样。   苏玉安笑了,“看来小公子并不合适我这四位学生,那某正好请奏城主,烦请他重新拟定人选吧。”——谁特么稀罕啊!   “苏仙师!”朗宸连忙打断,随即狠狠剐了一眼朗曜。   见状,朗曜终于收起了哪副天王老子的吊炸天的模样,垂眉顺眼道,“我打人了,我认罚。”   苏玉安看着姐弟二人间的眉眼官司,心中玩味,只道,“既然如此,就按照我们无邪书院的规矩来吧。”   第二日,胡之腾在美梦中醒来,嘴角噙着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做什么美梦呢?昨天夜里睡觉都咯咯笑。”江普一边穿衣一边询问。   无邪书院占地甚广,房间也多,四人原本是单人间宿舍,共享一处院子。   可是胡之腾和熊有渔硬要和朗星河挤一间房,江普见了也不肯落单。于是乎,单人间就硬生生改造成了四人间大通铺。   “哈哈哈,我梦见朗曜那小子被猪拱了,一头栽进大粪堆里去了!”胡之腾乐不可支。有了朗曜这个讨厌鬼在,胡之腾瞧江普都顺眼不少,扒拉过来成为自己人了。   正说笑着,外头传来一声暴喝,“你还敢来!”正是熊有渔的声音。   昨日胡之腾被揍,熊有渔没说什么,可是早上就默默早起了一个时辰到院子给自己加练——他知道自己还没有给小伙伴报仇的实力,只得不停给自己加压,希望自己能够更强,早日帮小伙伴给揍回去。   冬日的晨雾中,熊有渔赤膊着膀子正在举石墩,浑身大汗淋漓。正要喘口气歇息,就见一个身影走进了院子,正是“凶手”朗宸。   “你还敢来!”熊有渔提着石墩上前质问。   朗曜瞥了一眼肌肉鼓鼓的熊有渔,刚要脱口嘲讽,下一刻却硬生生憋住了,哑声问道,“胡之腾呢?”   胡之腾听到熊有渔的暴呵,披头散发就跑了出来,见来人是朗曜,双手叉腰,得意大喊,“你是来负荆请罪的?我是不会原谅你这种暴徒的!”   谁知朗曜只是眼皮子一掀,轻轻看了眼胡之腾,随即抬步上前,拉住胡之腾的右手,握住。   “你干什么?!”胡之腾一个哆嗦,想要将手抽出来,谁知朗曜不仅抓得更紧了,还抽出一根发带将两个人的手腕捆绑在一起。   “你、你、你要干什么?”对方超乎常规的行为吓唬住了胡之腾,他大声威胁道,“我告诉你,这儿可是我们的地盘!你别乱来!”   朗曜疑惑挑眉,“这不是你们书院的规矩吗?”——无邪书院校规第三百五十六条,打架双方手拉着手同进同出,同起同卧,直至双方相爱友善。 第71章   双方刺儿头被控制住(手拉手捆绑在一起), 冬假补习班终于消停下来了,阴阳怪气没有了,打架斗殴不见了, 一切都是和谐友善的模样——谁也不愿意成为第二个胡之腾和朗曜(和死对头捆绑在一起,同吃同住, 一起上厕所什么的,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崩溃了)。   “啊哈, 我真是一个算术天才!”自习课上, 江普解开了一道算术题,高兴得手舞足蹈,自信满满道, “还有什么难题, 尽管来,我都不带犹豫的。”   “喏, 这题你看看。”熊有渔将作业本儿推到江普跟前求教。   “让我看看!”江普撸起袖子,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嗯?怎么解?”熊有渔催促道。   江普脑袋往桌案上一磕,三角猫耳耷拉下来, 闭上眼睛,气若悬丝,“算术天才已经死了。”   熊有渔:.......对他抱有期望的自己可真是个傻瓜。   “小狼,你帮我看看这题。”熊有渔将作业本儿递给前方的朗星河。   朗星河接过题目一看, 提笔刷刷刷就写下了解题思路, 然后将作业本儿传了回去。   “小星,我觉得我们可以互补。”朗宸在朗星河的桌案旁盘腿坐下, 建议道,“我这两天观察下来, 你们四人的基础课程学得不错,然而骑射等武艺上有所欠缺。”   “而我们六人恰恰相反,武艺不错,然而在律法、历史等基础课程有所欠缺。不如我们来指点你们武艺,你们来教教我们基础课程?”   朗宸说得真诚,朗星河踟蹰片刻,还是忍不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挑眉问道,“指导我们武艺?真不是想要光明正大的揍我们?”想想很可疑啊。   朗宸哭笑不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再说了,你们打不过,还跑不过吗?”朗宸早就发现了,无邪书院的几人论实力实在不堪一击,可是论逃跑的本事,那绝对是第一流,简直比雪耗子还要难逮。   “那倒可以一试。”朗星河也不想双方就这样焦灼了。以后去了国都,他们十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倘若可以关系融洽些,那自然更好。   “那行啊,可以试一试。”朗星河应下,又补充道,“不过,基础知识什么的,我也没什么可教你们的,知识点思维导图我都给你们一份了,按照那个顺序来背熟了就行。”   朗宸笑道,“我观小星对算术解题很有心得,和夫子们教授的一套不太相似。”   闻言,朗星河心中了然,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有所图谋那就好,无事献殷勤才最可怕。   朗星河可不觉得自己是人见人爱的“杰克苏”,凭啥银狼王家的双胞胎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就算有幼年情谊在,可是五六年都没有联系,能有什么感情在啊?   “没问题。”朗星河爽快应下,“给我几天准备一下,我把我的一些解题思路归纳总结一下。”   “谢了。”   这边朗星河和朗宸达成了初步合作协议,胡之腾还在和朗曜较劲儿。   “凭什么我是右手被捆?”胡之腾扯扯绑住自己的丝带,不满道,“这样我写字干什么的都不方便了。”   “那就轮流来。”朗曜淡淡道,“今天捆你的右手,明天捆我的。”   被自家阿姐教训过一通,又有祖父的叮嘱在,加之因为自己接二连三的“暴行”,朗星河对他几乎达到了视而不见当做空气人的地步,朗曜总算压住了自己的脾气,勉强能和胡之腾和平相处了。   而胡之腾恰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倘若此时朗曜和他挑鼻子竖眼,那他自然不会让步,少不得较量一番。可是朗曜突然通情达理起来,胡之腾也就软和下来了。想着自己虽然挨了一拳,可也陷害对方不轻,于是摸摸鼻子道,“那等会上厕所你得帮我系裤腰带。”   朗曜一顿,还是咬牙道,“好!”——自己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明天我帮你系!”胡之腾表示自己从来不爱占人便宜,有来有往是自己的原则。   “大可不必了。”朗曜从来不知人生竟能如此艰难。   “别啊!”胡之腾大大咧咧道,“大掌司可是要我们互助友善的,系个裤腰带算什么。好兄弟可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的。”   朗曜的目光落在胡之腾大大的笑脸上,一时有些分不清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   “哎呦,我肚子疼!”说曹操,曹操到。刚刚研究定下了“系裤带”行动方案,胡之腾就开始闹肚子了。   “我去茅房!”胡之腾弓着腰捂着肚子飞射出去,朗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硬拽着一起飞了出去。   “啧,闹肚子啊。”朗星河摸摸鼻子,脸色一言难尽,心中为朗曜默哀两秒钟。   胡之腾和朗曜为了上厕所之事又是一通鸡飞狗跳的闹腾,自习课总算结束。休息一刻钟后就是骑射武艺课了,众人换下了长袍院服装,穿上了方便行动的束袖短袍。   “小星,你们平日的训练都太过基础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修仙者之间的战斗。”朗宸询问道。   闻言,朗星河下意识摇了摇头,除了被邪修掳走之时,他们日常生活中还真没怎么见过什么仙家手段。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战斗。”说罢,朗宸冲洛柏书和宁萱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上场比斗一番。   朗宸介绍道,“洛柏书能控水,宁萱可以操控植物,双方各有优劣。”   话音刚落,比斗双方已经上场站好,没有任何招呼,洛柏书抬手就是一个水龙炮直冲宁萱的面门。面对来势汹汹的攻击,宁萱没有正面应敌,只仓皇躲避。   “宁萱是小女娘唉,这样不好吧。”瞧着宁萱被追打得满场跑,胡之腾忍不住嘀咕——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打兔兔?!   “怎么?胡同学看不起小女娘?”朗宸一个斜眼。   “没有没有!”胡之腾连忙摆手,求生欲爆棚。不知为何,面对武力值爆棚的朗曜他是一点不怕的,可以面对朗宸就有点犯怵,心里毛毛的。   “我就是觉得男子该有君子气度,怎么能对女子动手呢!”胡之腾找补解释。   谁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朗宸的冷笑更甚,“嗯,看来还是瞧不起小女娘了。”   面对朗宸的责问,胡之腾低声嘀咕着好男不跟女斗,老实闭上了嘴巴。   正说着话,比斗场上又出现了变化,只见洛柏书双手高举过头顶,瞬时倾盆大雨倾泻而下,宁萱顿时成了一只落汤兔,雪白的垂耳被淋湿耷拉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还不算结束,洛柏书的天赋是控水,水到之处就是他的领域。浑身被雨水淋湿的宁萱宛若落入了蜘蛛网中的小蛾,再也无力挣扎。   只见洛柏书五指一收,宁萱身上的水珠暴涨,整个人被一颗巨大的水球包裹住,眼看就要殒命。   “只是比斗而已,要这样拼命吗?”场外的江普惊呼。   朗星河神色凝重,却也没有出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该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了。   “快停下来!”熊有渔着急,就要扑上去帮忙。   谁知,下一刻无数枝荆棘藤蔓从地底破土而出,它们宛若一条条拥有生命的毒蛇直扑洛柏书。刚刚宁萱根本不是仓皇奔逃,而是环绕全场布下了荆棘种子,为的就是这绝地反击的一刻。   荆棘藤蔓蜿蜒攀爬缠绕住洛柏书的四肢,猎人和猎物在这一刻位置交换。荆棘藤蔓缠绕收紧,洛柏书的四肢血珠沁出,在鲜血的浇灌下,荆棘藤蔓如野草疯长。   “啊啊啊!都流血了!”   在江普尖的尖叫声中,困住宁萱的水球轰然崩塌,露出里面毫发无损的垂耳小兔。   “那个.....”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宁萱有些害羞,垂着脑袋涨红了脸,声若蚊蝇,“那个.....算是我赢了吧。”   这一局自然是宁萱赢了,她用实力告诉众人,小兔兔可不仅仅是软萌可爱,她也是有尖利獠牙的。   “还看不起小女娘吗?”朗宸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胡之腾,顿时心情大好——果然,小星的朋友都和小星一样,拥有令人开心的力量。   朗宸又看向朗星河,沉声道,“这才是修仙者的战斗,生死转瞬。”   “可是.....我.....我不想打打杀杀的啊。”朗星河低语。虽然踏入了修仙大道,但是朗星河的计划是像他哥一样入仕为官,既能庇佑家人,又能福泽百姓,多好。   朗宸笑道,“没人喜欢打打杀杀,可是只有拥有了在战斗中取得胜利的实力,你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你的实力之上。只有拳头硬了,才会有人去聆听你的声音。”朗宸低头看向抿着嘴的朗星河,沉声道,“小星,这些道理明明都是你告诉我的,你怎么就忘了呢?”   “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创造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的啊。”   朗宸的话落在朗星河的耳里,宛若一记惊雷——夭寿哦,这个身体的前任穿越者难不成是个龙傲天啊! 第72章   朗星河有点慌, 自己这个身体的前任住客似乎也是个穿越者,而且还不是一般穿越者,大约是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龙傲天, 而且这个龙傲天还和旁人结了什么盟誓,要共创和谐美好新世界什么的。   面对朗宸“你怎么全都忘记了的质疑”, 朗星河只得尬笑着,“啊...我失忆了啊, 不记得了, 感觉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看着朗宸沉沉的眼神,朗星河觉得自己像个渣男,只得躲开目光不去对视。   “小狼, 我想试一试。”熊有渔踟蹰地看向小伙伴。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默默的训练, 立桩、跑步、举重、练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没有一日懈怠停息,但是熊有渔从未与人交手过,甚至没有和家中堂兄弟们过招。   今日围观了洛柏书和宁萱之间的战斗,熊有渔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冲动来。他想试一试!他想知道自己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什么水准。   看着忐忑迟疑的熊有渔, 朗星河鼓励道,“想试一试就试一试呗!”末了又凑到熊有渔身旁,低声道,“这里是无邪书院, 咱们的地盘, 你尽管放开手脚去比斗!”   朗宸自然察觉到了熊有渔的战意,抬步上前问道, “熊同学的天赋是?”   “啊.....”熊有渔张嘴,嗫嚅道, “大概是力量吧,就是力气很大.....”说罢觉得自己有点丢分,又补充道,“我拳法也很厉害!”   看着熊有渔迟疑的模样,朗宸微微蹙眉,天赋属性是多么重要,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天赋都不了解呢。这般想着,朗宸又看向朗星河,问道,“小星,你的天赋是什么?”   上次的双方自我介绍因着胡之腾和朗曜的矛盾没能进行下去,因此朗星河、熊有渔、江普都没有自我介绍。   “你不知道?”朗星河挑眉,他原以为朗宸肯定对他们四个进行了全面调查的呢,不然怎么会知道胡之腾觉醒业火,可又控制不了业火的事情呢?   “我应该知道?”朗宸反问,随即又正色道,“情报归情报,但每个人的天赋只有自己最清楚。”   朗星河:........   “?”朗宸终于绷不住了,拧眉道,“小星,你该不会也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吧?”   朗星河和熊有渔双双中箭——谁让朗宸说得都是大实话。   朗星河连忙嘴硬道,“怎么会!我当然知道了,我的天赋是速度,就是跑很快!还有财运会很好!”朗星河留了一手,掩去了自己觉醒从从血脉之事。   朗宸:“.......”果然没有冤枉他们,明明就是很糊涂啊。跑得快和财运好算是什么天赋啊?!   “算了。”朗宸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平日肯定很少对战,只有在对战中才能一步步挖掘出自己的天赋本领,才能深刻了解自己。”   朗星河和熊有渔对视一眼,心道,我们不是很少对战,而是根本没有对战过啊。   朗宸觉得自己要将无邪书院的四人收为己用真的是任重道远,自己根本不是来当领导的,而是来当幼崽教导夫子的!   “北柯,你来和熊同学练两手。”   精瘦的少年向朗宸颔首点头,尔后抬步走到比斗场内,静待对手上场。   “大头,冲啊!”胡之腾挥拳给熊有渔加油打气。   朗宸冲身旁的朗星河道,“小星你仔细看,北柯的能力是控风,或许和你的....跑得很快有共同之处。”   闻言,朗星河心中复杂,他看得出来,朗宸是真心在指点他们,期望他们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唉,自己对他们太过偏见了啊。朗星河心中歉意。   “别走神,开始了。”朗宸发现朗星河神游天外,立马提醒。   闻言,朗星河赶紧抛开杂念,将主意里集中到了比斗场上,毕竟,这可是大头第一次和人打架啊!   比斗台上,双方站定,熊有渔向对手司北柯鞠躬行礼,“请多指教。”   司北柯一顿,嘴唇抿成一条薄线,向熊有渔点点头,“我开始了。”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顿觉空气一紧,比斗场上飞沙走石,连天空的昏暗了几分。这是司北柯的控风能力。   大风呼号,熊有渔巍然不动,朗星河骄傲道,“大头的马步很厉害的!稳如磐石!”   顶着大风,熊有渔扬声道,“我也要开始了。”——毫无比斗经验的熊有渔以为动手前通知对手,是战斗礼仪。   熊有渔一拳挥出,落空了。柯北司宛若一片落叶在大风中打卷,轻盈无比,随风荡漾,一切实物攻击都被风包裹化解。   朗星河拧眉,心里替熊有渔思索着破敌之策。比斗场上的情况又出现了变化。   司北柯不满足于这种你追我躲的比斗,他似乎是探清了熊有渔的底细,决定一击制胜。只见他右手一挥,如同拨弄琴弦,风速一下子就急速起来。   倘若说刚刚的风是来自青青草原,豪放但温和,那么此时的风则是来自冷冽的冰原,如同冰刃一般割破肌肤带着刺骨的寒。   朗星河的心一下子提溜起来,紧张地盯着场内,凛冽的风刃割破了熊有渔的衣裳,束袖短袍被割裂成了碎布条,袄子里的夹棉如同柳絮一般随风起舞。   “砰”一声,熊有渔变成了白熊原型。人形时,熊有渔是个身高突破一米八的高大少年,转换成兽型时却只是一只白绒绒的小白熊——按照年纪算,他还是只幼崽。   “哦,竟然准备用兽型战斗吗?”朗宸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似乎是终于提起了兴致。   “大头很厉害的。”这话朗星河是说给朗宸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很努力。”   “大多时候,努力比不上天赋。”朗宸一针见血道。白熊家族世代效忠银狼族,朗宸自然知道白熊一族的力量上限在哪儿。   熊有渔的策略奏效了,白熊厚实的皮毛抵御了风刃。见状,司北柯双手合十,双臂翻转,口中低吟,细小的风卷如同从地底长出的藤蔓一般扶摇而上,连接天地。   “龙卷风?!”   无数细小的风卷在比斗场上游走、聚拢,最终形成了一个牢笼将小白熊困住。这还不算结束,细小的风卷开始融合,渐渐变成了一道粗壮的龙卷风,宛若一只咆哮的黑龙。   比斗场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小白熊的身影,他被龙卷风吞噬了。   “大头!”胡之腾焦急,拔脚就要跳上比斗场,却被绑在一起的朗曜给拉住了。   “这是一对一的比斗。”朗曜拧眉,“旁人不可以插手。”   “我管你个狗屁规矩!”说着,胡之腾就去扯绑住二人的丝带,定要上台帮忙。   “只是比斗,又不会危及性命。”朗曜不解胡之腾的行为,又道,“你这么菜,就算上去也没有。”   “好兄弟就要同生共死!”在胡之腾看来,面对敌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要是跑不掉,那大不了一起死,决不能丢下伙伴。   “只是比斗!”朗曜都无语了。他很想撬开眼前这只笨狐狸的脑壳,看看里头是不是都装的米糊。   “等等!快看!”朗星河惊叫。   比斗场上,咆哮的黑色龙卷突然迟缓下来,像是卷不动了,颜色也由压抑的浓黑渐渐转淡,从凶猛的黑龙变成了随风摇曳的轻纱。   司北柯双目凸起,吟诵加快,可是并没有作用,风卷依旧无力,下一刻,一只白色的巨爪探出风卷,曾经强劲的风卷犹如薄纱一般被扯开,一只巨大的白熊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哇塞!”朗星河惊呼。那白熊足有五六层楼那么高,简直像是奥特曼。哦不,更准确说像是一座小山——奥特曼可没有这么胖嘟嘟。   白熊拍拍自己的胳膊腿,如同掸灰尘一般拂去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风卷。   “哇!”胡之腾尖叫着,手脚并用爬上比斗台,一下子扑进了大白熊毛茸茸、软厚厚的脚背上,朗曜被胡之腾拖着,一同陷入了柔软之中。   显然,这一局胜负已定。熊有渔赢了。   “他还能变大?”朗宸拧眉。   朗星河开心地原地蹦蹦跳跳,回道,“不知道,以前大头从来没有变大过,都是小小一只。”   “哈哈,我们还以为小熊只是力气大呢,没想到体型也大,简直就是奥特曼了!”朗星河打心眼里为小伙伴高兴。   “朗宸,谢谢你!”朗星河笑眯了眼睛,“你说的没错,只有在不断的对战中才能挖掘出自己的天赋能力!谢谢你了!”   面对朗星河的真诚道谢,朗宸心情复杂,说不清,道不明。她本该高兴,熊有渔以后也会是自己的力量,他越强自己该越高兴。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大约就是学霸被学渣逆袭的感觉吧。   “对不起。”司北柯垂着头走到朗宸的身后。   朗宸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我们只是没有料到......”没有料到无邪书院几人可怕的成长性——他们看起来很弱很弱,甚至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但是他们其实已经积蓄了许久。   就像是竹子,第一年不破土、第二年不破土、第三年不破土,就像是死掉了一样。就在你准备放弃的时候,一阵春雨过后,他突然就破土冒尖了。   可是破土冒尖了,它还是不怎么生长,一年过去还是矮墩墩一点。就在你又要放弃它的时候,觉得它难以成材之时。它开始疯长了,一天就能长一尺高,转眼的功夫变成了葱郁挺拔的翠竹。   “他很努力的。”朗宸想起了朗星河的话,心生感叹——在竹子没有破土的那几年,它并不是停止了生长,它只是在不停的扎根、扎根,汲取营养,积蓄力量。   “哇塞塞!”比斗场上已经变成了儿童游乐场,巨大的白熊就是攀爬架,江普变成了小橘猫的原型在白毛毛里打滚,舒服得咪咪叫。   朗星河仰着头看向大白熊,竖起了大拇指。   熊有渔将前爪摊平在地上,示意朗星河爬上来。   “大头,你好厉害!”站在巨大的熊爪上,朗星河和熊有渔视线平齐,高兴得手舞足蹈。   “嗯。”熊有渔却没那么高兴。   “大头,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朗星河察觉到熊有渔的情绪,关切询问。   “不是的。”熊有渔摇头。   “喂喂喂!大头!”陷在大白熊脚背上的胡之腾扯着嗓子大喊,“大头,你小声点,说话像打雷一样!”体型变大的熊有渔,声音也超大。   “你才该小声点吧!”朗曜禁不住捂住耳朵,嘀咕道,“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大头,你别睬他。”朗星河从大白熊的掌心攀爬到大白熊的肩膀上,扶住大白熊的脑袋,撸撸大白熊脸颊上的毛毛,安抚道,“有什么直接说,别憋在心里。”   “就是觉得......”比斗的胜利并没有让熊有渔感到开心。   “难道努力真的比不上天赋吗?”   朗星河明白了熊有渔的意思:自己日复一日的苦练,可是在风卷面前不堪一击。结果自己突然爆发天赋,宛若小山一样压在自己头顶的对手瞬时就不堪一击了。   自己的胜利似乎是否定了自己勤勉不辍的努力。   “怎么会呢。”朗星河一手扶住大白熊的毛绒脸蛋,踮起脚捏捏大白熊的耳朵,低声细语道,“一切的努力都不会白费的。”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算术题。大头的天赋是1,努力是1,1+1就是2。如果大头你不努力,仅仅有天赋,那就只有1。”   朗星河笑着问道,“是1大,还是2大?”   “嘿嘿,我明白了。”熊有渔咧嘴一笑,心中霍然开朗。   “喂~~大头,你别笑,我差点被你震翻啦!”躺在大白熊脚背上的胡之腾扯着嗓子大喊。   朗星河低头呼唤,“小胡,上来,上来好玩儿!”   “来喽!”胡之腾化作银狐原型,从捆绑丝带中脱身,沿着大白熊的身体往上攀爬。   这下子,比斗场彻底成为了大白熊游乐园。 第73章   自从比斗场切磋之后, 无邪书院四人组和西离城六人组的关系融洽不少。   朗星河几人发觉朗宸他们是真心提点他们武艺,朗宸几人也发现无邪书院四人也不是想象中的弱小无能。一时间,冬假补习班进入了风平浪静的阶段。   “喏, 我整理出的一些算术解题思路。”朗星河将整理好的学习资料递给朗宸。他这个人自来如此,吃软不吃硬, 旁人给出一份善意,他就要加倍还之。朗宸他们认真指点他们武艺, 朗星河自然要给予回馈。   “除了这些, 我还想了一些东西。”朗星河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补充道, “我就是瞎想的哈。”   “什么?小星你尽管讲。”朗宸却很看重。   “关于比斗方面的。”见朗宸鼓励的模样, 朗星河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是现实中的战斗肯定不会是一对一吧, 更多是团队作战。”   朗宸点头,示意朗星河说得没错。   见状,朗星河继续大胆讲道,“那么你们彼此之间配合默契的话就能得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成果。”   “比方说宁萱, 她的能力是操控植物,除了操控比斗环境中原本存在的植物,她还可以就地催生出自己需要的植物,但这需要时间播种, 以及精准走位, 还容易被敌人打断布局。”   朗宸点头,“的确如此。”   “那她可以和司北柯配合啊, 司同学控制风将宁同学的种子送到指定位置不就好了!速度快,还不容易被察觉!”朗星河越说越兴奋, 自从围观了修仙者之间的战斗,朗星河找到了一种前世打网游的感觉,团队作战就是要打配合才有意思啊!   “北柯,我们可以试一试!”宁萱两眼亮晶晶地望向司北柯。   不知何时,在朗星河和朗宸说着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围聚了过来,竖着耳朵听朗星河讲天赋能力间的配合。   “很有道理,还有呢?”朗宸听的认真。   朗星河得意大笑,“只要发挥想象力,就能创造出许多出其不意的配合。”   朗星河滔滔不绝,“洛柏书的能力是控制水,我不知道洛同学是怎么凭空唤雨的,但是如果洛同学可以操控自然界的水,那么人体的水分呢?人体百分之七十都是水.....”   朗星河没说完,众人皆是一脸惊悚。   “小星....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朗宸表情复杂。   洛柏书焊在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喃喃道,“这未免有些残忍......”   “哈?”朗星河抓头,面色一讪,“对待敌人就该秋风扫落叶般冷酷啊!”虽然朗星河不是个好战份子,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可是面对敌人还要有什么顾虑,管什么手段,赢就行。   “小星说得没错!”朗宸目光闪闪,大力拍拍朗星河的肩膀,显然非常高兴,“小星还有什么新想法,好主意,快说说。”   “我怕说了吓着你们。”朗星河瞥嘴。   “就是!”胡之腾嚷嚷道,“小狼好心好意为你们出谋划策,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对不住了。”洛柏书爽快道歉。   “算了算了。”朗星河摆摆手,其实心里并不在意,经此一遭,至少可以看出朗宸这六个人不是丧心病狂之人,甚至还没有自己变态呢。   “别总我一个人想啊,你们先前难道就没考虑过相互配合之事吗?”朗星河指向朗曜,“他是雷电,水可以导电,金属也可以导电,这就可以配合啊。”   朗星河举了个例子,“洛柏书的水笼兴许力量不足困不住敌人,但是如果水笼中有雷电流窜呢?那岂不是威力翻倍!”   随着朗星河的话语,洛柏书和朗曜的眼睛越来越亮,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眼中看出迫不及待和跃跃欲试。   “小狼,我呢?”熊有渔期待地看向朗星河。   朗星河大笑,“大头,我们两个配合,天下无敌。你是坦克战士,冲锋陷阵在前,吸引敌人火力,我是闪电刺客,从后方偷袭!”   “那我呢,我呢!”胡之腾也要加入。   “额.....”朗星河摸摸下巴,沉思道,“你以后估计就是喷喷火球什么的吧,那就是法师,可以远程攻击。”   “如此一来,大头,近战肉搏;小胡,远程法术;我嘛,背后偷袭!完美!”朗星河手舞足蹈。   “对了!”朗星河拍拍胡之腾的肩膀,“你还是炼丹师,可以制作疗伤药,如此一来,药师奶妈也有了!”   “哇塞!”胡之腾两眼冒星星,“看起来我很重要啊!”   朗星河几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朗宸几人目光交流——朗星河的战斗思路非常合理,他们三人就可以拉起一只成熟的战斗队伍了。   “加上我啊!加上我啊!”江普扎进三人组的讨论中。   “你......”朗星河挑眉打量江普,“你准备用卖萌杀死敌人?”   “嗤,你小瞧人吧!”江普犯了个大白眼。   “对了,你天赋是什么啊?”胡之腾突然问道。顿时,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普身上——众人都知道了彼此的天赋能力,唯有对江普还是不清不楚。   “啊......”江普嘴巴张张合合,许久没有吱声。   “你不会也不知道吧。”朗星河捂脸——他们无邪书院这是糊里糊涂一家子吗?   “好像就是卖萌......”江普吧砸一下嘴巴,“反正就是精神迷惑类的吧。”   “那和行简倒是很相似,你们可以相互探讨一下。”朗行简,朗家旁支,原型却是一只闪电紫貂,天赋是神魂攻击。   “要不你们比斗看看?”胡之腾提议,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要吧!”江普惨叫,“我只会卖萌而已,又没什么攻击!”   “请指教!”江普想逃,朗行简却是迫不及待。   “神魂攻击是怎么样的啊?”朗星河疑惑,他难以想象这类攻击手段。   “就是作用在灵魂、意识上的攻击。”朗宸通俗解释。   “这样啊。”朗星河大致明白了,也许是类似意念力这种攻击。   “什么指教不指教的,我真不行啊啊!”江普抗拒推脱。   朗星河道,“难得的切磋机会,你说不定可以像大头一样在切磋中变厉害呢!”   在朗星河的劝说、胡之腾的起哄,以及自己对于实力提升的期待中,江普磨磨蹭蹭地上了比斗台。   “他该不会想要变成小猫咪来迷死对方吧。”胡之腾和朗星河小声嘀咕,“那有些丢人啊。”   朗星河却道,“甭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卖萌可耻,但是有用!赢就完事。”   在众人的注目中,江普和朗行简在比斗台上站定,开始大眼瞪小眼......   江普的眼睛大些,朗行简的眼睛小些。   “快开始啊!江普,冲啊!”胡之腾挥拳助威。   “已经开始了。”朗曜拉回自己被绑着的手,拒绝被迫助威。   “啥?已经开始了吗?”胡之腾一头雾水。   朗宸解释,“精神类攻击是最难琢磨的,他们很可能已经陷入了彼此的幻境之中,正在角斗着呢。”   一刻钟过去,比斗双方一动不动,继续大眼瞪小眼。   “啊~这也没有什么看头啊!”胡之腾撇嘴。   “十个人就属你最弱,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朗曜无情吐槽。   “你真以为我弱?”胡之腾反问,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朗曜,认真道,“你要亲自确认一下吗?”   朗曜却怂了,他已经在胡之腾手上吃了不少亏,有心理阴影了,一时间还真不能分辨出胡之腾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底牌。   “呵.....”胡之腾见朗曜怂了,心道,这家伙果然是个软脚蟹,竟然真被自己给吓唬住了。   “比就比!”[呵呵]的攻击力是巨大的,朗曜顿时忘了刚刚踟蹰。   “行啊。”胡之腾也不怂,“咱们就比迎风尿尿,敢吗?!不敢是怂蛋!”   朗曜:“.......”现在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还来得及吗?   两个冤家之间的比斗不了了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比斗台上二人依旧一动不动,倘若不是两个人眼睛都瞪得大大,还以为他们睡过去了呢。   “神魂攻击都是这样一动不动的?那很容易被偷袭啊。”朗星河嘀咕。   朗宸面色复杂,解释道,“行简以往不是这样的......”只是不知今天怎么突然变了战斗风格——只能说无邪书院四人有种神奇的力量,总能把人给带到阴沟里去。   终于,朗行简动了,嘭嗤一声化作了紫貂的原型,猫咪大小,身体细长,像只长圆筒,还有一条毛绒蓬松的大尾巴,四肢短小,耳朵和眼睛也很小,看起来很机灵。   “咪咕~~”紫貂原地打了个滚儿,小短腿蹬蹬挠挠自己的下巴,活脱脱一只猫儿的模样。   “行简输了。”朗宸面色复杂,输一次是偶然,那么输两次呢?哦,准确说,这是输的第三场了。先前朗曜和胡之腾之争,朗曜在智商山输了一筹。   朗宸自认实力不俗,自己亲自挑选的伙伴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却没想到在无邪书院踢到了铁板,明明只是几个平白无奇的小子啊!   “哈哈哈!我赢啦!”比斗台上,江普叉腰哈哈大笑。   “胖猫,快给我讲讲,你们这个比斗是怎么比的啊!两个人像木头桩子一样的。”一场比斗看了个寂寞,胡之腾连忙催促江普。   “都是神魂类的攻击,但是我们不一样。”江普解释道,“我是制造一个幻境。”   见胡之腾一脸迷惑,江普举例说明,“地上有一坨屎粑粑,我给你施个幻术,让你认为地上的是个包子,让你捡起来吃掉.....”   “呸!掉在地上的包子谁会吃啊!”胡之腾唾弃。   朗曜:不是,重点难道不是屎粑粑吗?话说回来,你们无邪书院都这样的低俗的吗,兜兜绕绕离不开屎啊嘘嘘的?   江普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不重要,我就是举个例子。”   “朗行简的神魂攻击是直接攻击......”顿了顿,江普思考着如何描述更形象,“就是他挥出了一把无形的刀,这刀落在你身上,肉眼看不见伤口,不见血,但是你的神魂已经被捅碎了。”   “这很适合偷袭啊。”胡之腾道。   江普摇头,“没那么简单。”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必须要对视才行。”   “那你受伤没有?”胡之腾忙问,上下打量着江普。   “没有。”江普耸耸肩,朗行简的攻击还未发动就被自己拉入了幻境之中。不过朗行简的意识非常坚韧,自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一只小猫咪。   “看不出来,你还挺行的啊。”胡之腾对江普不禁刮目相看。   “那是!”江普得意,看向朗星河,期待道,“所以,我的战斗位置呢?”   朗星河拍拍江普的肩膀,欣慰道,“兄弟,你这份本事可以绝杀全场啊,我们三儿跟着你摸鱼就是了!” 第74章   “天啊!终于解放了!”胡之腾欢呼。   “别高兴太久, 就五天而已。”朗曜泼冷水。   “就算只有短短五天见不着你,我这心里也像是吃了蜜一样甜。”胡之腾喜滋滋。   “啊~~~你们都可以回家了!”江普抱着脑袋哀嚎。   年节将至,冬假补习班终于告一段落, 大掌司大发慈悲给众人放了五天的假期,让他们回家和家人共度节日。   朗星河挑眉看向江普, “说得好似你不回家似的。”   江普摇头,一脸你不懂的样子, “你们回家是家人团聚, 我回家是继续面对大掌司......”   “可怜孩子。”胡之腾幸灾乐祸地撸了一把江普的头毛,笑道,“都忘了大掌司是你小舅舅了。”   “大掌司去你家过节?”朗星河问。   “不然呢。”江普沉沉叹了口气, “小舅舅就是个光棍啊, 以后搞不好还要我给他养老哩。”   朗星河起了狭促心思,撺掇道, “趁着过年,你家不给大掌司安排几场相亲?”   “相亲?”   朗星河继续道,“大掌司一年到头都住在书院,将青春都奉献给了教书育人, 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找对象,这才导致他多年打光棍,以至于过年过节只能去你家蹭蹭。”   “想必大掌司每每看着你家阖家欢乐的幸福模样,一定是很羡慕的吧。你这个做外甥的, 不该给舅舅分忧解难吗?”   “哈?”   见江普还是一脸懵逼, 朗星河只得挑明了说,“让你妈给大掌司安排相亲, 大掌司相亲去了,哪里还有功夫盯着你。”   “再延伸以后, 万一这相亲成了,大掌司不得忙着谈恋爱,盯着咱们的时间不就少了。等到大掌司结婚生子了,说不定他就回归家庭了,咱们就彻底解放了,也算为以后的学弟们谋福利了。”朗星河畅想美好未来。   “有道理!”江普眼睛闪亮,神色激动,也不躺尸了,跳起来开始收拾行李,就想赶紧回家安排相亲事宜。   “小狼,你太聪明了!”江普将包袱往背上一甩,撒脚就跑,转眼就无影无踪了,可见心中急迫。   “感觉他回去会挨揍唉......”看着江普消失的背影,熊有渔喃喃自语。   朗星河耸耸肩,撇嘴笑道,“反正不是他遭殃,就是大掌司遭罪。让他们舅甥两个相互伤害去吧。”光是想想大掌司被家里押着去相亲的样子,朗星河就要笑出声来。   果然,快乐都是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的。   “再见!”   “明年见!”   “新年快乐!”   三小在书院门口道别,便各自回家了。   离家多日,朗星河归心似箭,一路狂奔,转瞬的功夫就跑到了东街朗府的门外。   “我回来啦!”朗星河站在门外大喊一声,等待家人们的迎接。   “二少爷回来了!”门房仆役们看到朗星河也是高兴得不行,有的飞奔去内院通报,有的上前给朗星河提行李。   “瘦了、瘦了。”老管家上下打量着朗星河,念叨得不行。   “家里一切还好么?”朗星河询问。这次冬假补习班还是他头一次离家这么久。   “都好!都好!”老管家连声道,眼中心疼,“就是二少爷瘦了,定是在书院吃不好、睡不好的缘故。”   “哥!!!”第一个来迎接朗星河的亲人是狗小妹朗明曦,只见一团白绒绒从垂花门里飞奔而出,直扑朗星河。   “哥!”狗小妹激动极了,扒拉着朗星河的袍角一路攀爬到朗星河的臂弯里团了起来。   “哥!”狗小妹亲昵得蹭蹭朗星河的下巴。   果真应了那句老话——远香近臭。日日在家时,兄妹二人挑鼻子竖眼不对付。朗星河离家十来天立马变成了狗小妹的心头宝。   “哥,你给我带啥礼物没有?”朗明曦在朗星河的臂弯里拱拱,声音甜度五颗星。   “啥礼物啊?”   “没有?”朗明曦的声音一下子冷嗖嗖了,不满道,“阿爹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带礼物的!”   朗星河无语,“我是上学去的,又不是出门旅游玩耍,还有伴手礼不成?!”   朗明曦不吱声了,但明显不高兴了,趴在朗星河的臂弯里一动不动。   “好吧,好吧,也不是没给你带东西。”朗星河心思一转有了主意。   “什么东西!”朗明曦又恢复了活力。   朗星河道,“自然是特产。”——书院能有什么特产,自然是课本作业了,朗星河决定送一本《欢度假期》给小妹。   兄妹二人说着话,朗老爷扶着朗夫人出来了。   “阿妈,外头冷。”朗星河连忙上前扶住朗夫人的另一边,朗夫人已经进入了孕晚期,此时的肚子像个熟透了的西瓜,似乎只有轻轻一碰就会炸裂了。   “没事儿。”朗夫人道,“如今就要多多走动,届时才能少受罪。”   朗星河不懂孕妇生产上的事情,疑惑问道,“阿妈先前不都一直保持原型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人形了,不是人形负担重吗?”   不等朗夫人回答,朗老爷抢先道,“小星,你劝劝你阿妈,这都什么时候了,漂亮管什么用啊,自己舒坦才最要紧!”   原来,年节将至,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即将归家,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朗夫人不想以兽型和家人团聚,便又化成了人形的模样。   “阿妈,你的原型也超级漂亮神俊的。”朗星河忙道。   朗夫人噘噘嘴,扶扶头上的宝玉珠钗,“兽型可戴不了这样繁复华丽的珠宝首饰。”   朗星河无言以对,毕竟他妈说得有几分道理。兴许穿上漂亮衣裳、戴上华贵首饰,是妖兽化人的动力之一。   “你们就别劝我了,我心里有数呢。”说着朗夫人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眉头一蹙,不满道,“这件金丝飞凤大毛斗篷和我今日的珠钗不相配啊?”说罢就命丫鬟去取另一件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   朗老爷面露无奈,冲朗星河低声道,“你阿妈近日来置办了许多衣裳首饰,每日恨不得换个三五套,折腾啊!”   “阿妈是不是产前焦虑啊?”朗星河怀疑。   “不至于吧,又不是第一次怀孕生崽了。”朗老爷摇头否定。   朗星河挑眉,气呼呼道,“阿爹你这话说的,你是不是不在乎阿妈啊!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圈,多恐怖的事情啊!感情不用您生,您就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不是!不是!”朗老爷求生欲爆棚,“你阿妈就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能不在乎。我就是.....唉.....”朗老爷揪揪头发,懊恼道,“我要是能生崽就好了!”   朗星河:“.......”有被惊到。   “不生了,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朗老爷嘀嘀咕咕。   朗星河算是明白了,不仅阿妈有产前焦虑症,他阿爹的焦虑症也不轻。   “你在哪儿兜圈子作甚呢。”朗夫人见朗老爷原地打圈圈,不满道,“还不快给儿子接风洗尘去!”   朗夫人拉住朗星河的手,上下打量一通,立时红了眼圈,“瘦了、黑了,受苦了!这学便是不上也罢!”   朗星河何时见过自家阿妈这副模样,阿妈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模样,便是天塌下来了也当被子盖。   朗夫人见儿子不说话,眼泪都落下来了,“是不是被欺负了?!我就说银狼王家的两崽子不是好东西。”   “不!银狼王就不是个好东西,学着人族的一套,见一个爱一个,崽子生了一个又一个,生了又不养不教,家里头一团乌烟瘴气,还连累了我家宝宝!”   “我家宝宝那是捧在手心里的肉疙瘩,平白被他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给连累了!”   眼见阿妈越说越气愤,情绪越来越激动,朗星河连忙道,“不不不,谁也欺负不了我,反倒是朗曜他们吃了大亏呢!”   随即将朗曜和胡之腾相争,朗曜连连吃亏的糗事讲给阿妈听,这才逗得朗夫人重回笑颜。   “小胡那孩子是个好的,大头也是棒棒的,那个江普也不错,都是好孩子。”朗夫人开心了,豪气道,“趁着年节,给他们一人一个大红包!”   “那我先替他们谢过阿妈了。”朗星河见阿妈开心,便捡着好玩的事情讲。   “小胡去上茅房,朗曜就在外头等着,那几天小胡天天吃好多肉,粑粑巨臭无比。”   “朗曜的脸都青了,连饭都吃不下。”   “哈哈哈哈!”朗夫人笑得前仰后翻,一听朗家兄妹倒霉他就开心。   “阿妈,可以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情吗?我是不是特别与众不同?”朗星河想起这个身体的前任,心中划过一丝担忧,那可是个龙傲天唉,以后会不会来找自己报仇啊。   “是有些不同。”朗夫人道,“小星特别机灵可爱,比别人家的崽子都要乖巧懂事!”   朗星河:严重怀疑是亲妈滤镜。   朗星河又问起另一个事情,“那我当初为什么和朗曜打架啊?我小时候总打架吗?”   “小星怎么会总打架?就算是打架,那肯定是对方的错!”朗夫人说得肯定。   朗星河:.......   就在朗星河以为自己在阿妈这边问不到什么信息的时候,朗夫人继续道,“你这孩子自小憨厚,旁人都对那龙凤胎避之不及,偏偏你往上头凑,还瞧着他们可怜”   “为何避之不及?他们是银狼王的孙子,不该有人巴结吗?”朗星河不解。   “他们是银狼王的孙子不假,但是他们自幼身体孱弱,兴许是双胎的缘故,他们生下来就有些不足。咱们妖族自来看中实力,而非你是谁谁谁的儿子。”   “那姐弟二人身体不好,脾气还大,旁的小崽子都不喜欢与他们一起玩耍,而且银狼王那么多的子孙,多了就不值钱了,论血统,还有比那姐弟二人更加纯粹的。”朗夫人细细说起往事。   “可银狼王似乎很看重他们啊,送他们去国都求学,还让我们陪读。”朗星河不解。   朗夫人道,“那是因为姐弟二人觉醒天赋后身体好转了,实力不俗,且据说姐姐朗宸是个厉害有手腕的,这才又入了银狼王的眼。”   “那他们小时候岂不是很可怜?”朗星河心里有点不畅快。   “唉,别提那晦气的一家子了。”朗夫人神色央央,“崽子身体不好就丢到一边,崽子变厉害了又扒拉回来,这算什么父母长辈。”   朗夫人长叹一口气,扶着圆滚滚的肚子,轻声道,“便是你们都是小傻子,阿妈也绝不会抛弃你们的。便是没有灵智的野兽也不会如此啊。”   “不过你也别可怜他们。”朗夫人见儿子面露怜悯,忙道,“那姐弟二人心眼儿多着呢,小时候就惯拿你当枪使,你被坑了都不知道,傻乎乎的。”   “哦。”朗星河应下,心道,龙傲天也会被人耍吗?   “大过年的,不许再提不相干的人了。”朗夫人揽住朗星河,轻声道,“你不爱吃荤,冬日里蔬菜难得,你阿爹特意从南方买了许多新鲜果蔬回来,还有菌子、菇的干货。书院里便是伙食不错,可也不会为了你一个人开小灶的。”   便是朗星河说在书院一切都好,朗夫人也不会信的,再好能好过家里?这都瘦了!   “谢谢阿妈。”有了家人的陪伴,朗星河觉得外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无论是龙凤胎姐弟,还是消失的龙傲天,都比不上眼前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鲜美菌子锅。 第75章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况且自己的狗窝还是个超富贵的五进大院儿。放假回家的朗星河过上了睡觉睡到自然醒,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堕落”日子。   朗星河软骨头一般躺在贵妃榻上,一会儿磕磕瓜子, 一会儿吃一瓣儿蜜桔,舒坦极了。   “我哥今年什么时候回来?明天可就年三十了。”朗星河问道。   “来信说是今天夜里能到, 我估摸着下午就能看到你哥了。”朗夫人一边将钱票装进红包,一边回道。   “今年的收成不错, 红包翻倍哈。”朗夫人拍拍手中的一沓红包, 笑盈盈地瞧着一子一女。   “阿妈,今年的红包由我自己保管嘛~”狗小妹撒娇。   “你还是小孩子呢,要这么多钱做甚?阿妈给你存着。”朗夫人不肯。   “那二哥为什么可以!”狗小妹不服。   “你二哥都上学了, 是个小大人了。”朗夫人道。   “哼!”狗小妹气呼呼道, “阿妈你昨天还叫二哥宝宝呢,怎么今日他就是大人了!”   “阿妈偏心!”   朗夫人扶额, 妥协了,“行吧行吧,红包自己保管吧,你二哥当年我可是给他保存到十岁, 然后一次性给了他十万灵石,另外还有两万的收益。”   “十二万!”狗小妹咋舌,扒拉着爪子开始数,然后发现十二万可是个天文数字。   “那....那还是阿妈帮我保存吧。”狗小妹又改变主意了。   “我可不要。”朗夫人拒绝, “到时候你又说我偏心。”   “我何时偏心你们了?”朗夫人因着孕期的缘故, 情绪比之以往敏感不少,生气道, “你大哥叫方辉,你二哥叫星河, 你取名明曦。”   朗家兄妹三人以日月星辰为名,并未因为男女不同而有所偏颇。   “凡是你哥哥们有的,你一样不少,只有更多,而且现在家中也富裕许多,你大哥出生那会儿,咱们家不过住个小四合院儿......”朗夫人忽然絮叨起来,念叨了许多往事。   朗明曦架不住,求救似的望向朗星河。   朗星河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妈妈~~~”朗明曦拉长声音撒娇,跑到阿妈脚边蹭蹭,“阿妈,我就帮我存着红包吧,我一只狗子也没法出去花钱啊。”   “我知道。”朗夫人想要附身抱起小妹,可肚子实在太大根本弯不下身。朗星河赶忙上前将狗小妹叉起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朗夫人轻柔小妹的毛绒脑袋,温声道,“我知小妹只是要个我的表态罢了。”   “唔。”朗明曦不自在的扭扭身子,觉得自己太小心眼儿了。   见母女二人谈话陷入僵局,朗星河忙插话,“老四的名字取了吗?”   “取了。”朗夫人道,“你小妹取得。”   “哈?”这也太草率了。   “二哥你少瞧不起人哈!”朗明曦嘟囔道,“我取得名字可好听了,叫朗安安。”   朗星河:“.......”这队形被打乱了啊。   “安安挺好的,平平安安。”朗夫人笑道。   “老四以后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捡来的?”名字画风完全不一样啊。   “安安做小名呗,再取个大名。”朗星河心道,老四啊,你以后可得感激我这个二哥。   “小星有什么建议?”朗夫人道,“取名可难了。”   朗夫人和朗老爷都没有上学念书,他们小时书院还没有普及,识字什么的都是在族里学的。朗家三兄妹的名字已经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了。   “额.....”压力给到朗星河,他也懵了。   “嗤。”小妹嘲笑道,“二哥,你行你上啊!”   朗星河被难住了,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文盲。   幸而嬷嬷来报解了朗星河之困。   “大少爷回来了!”   “我哥回来啦!”朗星河大喜,嗖一下从软塌上窜了出去,一脚跨出门槛又顿住了,折返回来扶住朗夫人。   “阿妈,你慢点啊。”朗星河见阿妈突然倒吸一口气,眉头紧锁,顿时紧张起来,“阿妈,哪儿不舒服?”   “没事,就小崽子突然在里头打了个滚。”朗夫人捧着肚子,又是哎呦一声,脸上刷白,额头沁出点点冷汗,“好像....要生了。”   医师预测的生产日就是年底,但没想到这么突然。好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在朗夫人变回了原型,朗星河慌了手脚的时候,丫鬟嬷嬷瞬时行动起来,用软兜将朗夫人抬去了早就布置好的产房。   “这、这、这......”产房外,朗老爷抖啊抖,抖个不停,脑门儿上的汗像是瀑布一般唰唰流。   “阿爹,你在哪儿的啊?”朗星河问。   “啊?啊?”朗老爷根本没听进朗星河的话。   “没事儿。”朗星河叹气,将他爹拉到椅子上坐下——看这光景,别产妇没事儿,他爹这个陪产的要昏厥过去了。   “大哥,我出生那会儿,阿爹也这样?”朗星河问一旁刚刚归家的朗方辉。   “不是的。”朗方辉摇头。   “当时阿爹晕过去了,接生嬷嬷把你抱出来的时候是我接的。”   朗星河:“.......”感情他爹如今还长进了啊。   “不生了!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朗老爷一边抖脚一边用帕子擦头顶的冷汗。   “二哥.....”狗小妹有些害怕,依偎在朗星河的脚边,身子发抖。   朗星河连忙抱起小妹团在怀里,安抚道,“不怕,不怕,阿妈会没事的。”说着,朗星河将目光投向大哥,希望得到大哥的肯定。   朗方辉道,“放心吧,医师看来,阿妈的身体很好,崽崽也很健康,一切都会顺利的。”   说完,顿了顿,朗方辉又道,“我请金官仙人占了一卦,是大吉。”   闻言,朗星河松了一口气,他哥向来靠谱,大哥说没问题肯定没问题。   “哦,金官仙人是谁?很厉害的大能吗?”朗星河随口一问。   “嗯。”朗方辉点头,“金官仙人善于起卦占卜,本体是只千年老龟,他说自己一千多岁了,但是可能更古老,兴许经历过上古时期。”   囧,原来是金官仙人是乌龟吗?朗星河脑子一抽,脱口问道,“他会用自己的龟壳占卜吗?”   “?”朗方辉的表情一言难尽,只道,“我不知,或许以后小弟见着金官仙人可以亲自问问。”   “金官仙人是云腾书院的夫子,等到你通过了升仙考,兴许可以选上他的占卜课程。”朗方辉解释。   “哦哦。”朗星河胡乱点头。倘若放在平日,他一定会缠着他哥多讲些云腾书院的事情,可眼下阿妈真正生产,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其他。   一时间,小院里安静下来,产房里的动静却越发清晰起来。   “这....这一般要多久啊。”朗星河抬眼一看天色,竟然已经黯淡了,一算时间,阿妈已经进去三个时辰了。   “要不要让厨房煮些吃的给阿妈送去啊。”朗星河着急。   就在此时,产房内传来一阵欢呼。   “生了?!”朗老爷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是妹妹还是弟弟?!”狗小妹着急的不行。   “妹妹,是妹妹。”出来报信的嬷嬷一脸喜色。   “我能进去看看嘛?”朗星河扒拉着要进去。   “不行!万万不可啊。”嬷嬷劝阻,“夫人和小小姐此时最是虚弱,沾染上少爷们身上的邪气看可就不好了!”   “哦哦哦,是细菌对吧!”朗星河瞬间秒懂,“那我回去洗漱沐浴,换上干净衣裳再来看阿妈!”   说罢,朗星河拔脚跑回院子,招呼着小厮给自己烧热水,将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由嘱咐丫鬟们给自己做个口罩。   “口罩是何物?”丫鬟们不解。   朗星河来不及解释,只得道,“给我找几块干净的方巾。”   口罩没有,朗星河将方巾叠成三角巾围挡住口鼻,又用方巾将自己的头发用方巾严实包裹住,这次折返去了产房。   “阿妈,还好吗?”   “吓!”朗星河的装扮吓了众人一跳。   朗星河解释,“我全身衣物都换了干净的,又恐呼吸的浊气沾染上阿妈和小妹,就用巾子挡住。”   嬷嬷愣了老半天,喃喃道,“二少爷有心了。”说罢放朗星河进了产房。   产房已经收拾打理过来,可是血腥气依旧挥之不散,朗星河心里一紧,快步走进里间,就看见自家阿爹拉着阿妈的手,泪眼婆娑,鼻涕都沾到胡子上了,喃喃道,“不生了,再也不生了,蛮蛮你每回生产,我就像是死过一回。”   朗星河捂脸,没眼看了。   “等过了正月,我就找个医修,让我再也生不了崽子!”朗老爷可不只是说说,他已经下定决心了,“这回你可莫要不许了,咱都有四个崽子了,再也不要生了。”   “没有方辉的时候,你说总该要个崽,有了方辉,你又说方辉一个太孤单,等有了星河,你又说想要个姑娘,然后有了明曦。这回老四也是姑娘,蛮蛮你的心愿已经超额达成啦。”朗老爷一边劝着夫人,一边抹眼泪。   朗星河默默调转脚步,将空间留给爹妈,抬脚去了里间。   “大哥,她真是我妹妹吗?”狗小妹一脸愁苦。   朗方辉:“当然。”   “唉。”狗小妹叹气,“她好丑啊,怎么秃毛啊,以后人家笑话她怎么办啊。”说罢,狗小妹龇牙,凶狠道,“要是谁敢笑笑话安安,我就把她咬成粉碎!”   “小崽刚出生都这样。”朗方辉淡淡道,“你和你二哥刚出生的时候也这样。”   “什么!”狗小妹一脸天塌下来的模样,难以接受自己曾经居然这样丑过的事实。   “大哥,小妹。”朗星河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深恐惊到了小宝宝。   朗方辉瞧了眼朗星河,并未对他的怪模怪样提出质疑。   朗星河惊叹,“天啊,他好小啊。”才出生的小狗崽只有巴掌大小,身上的毛毛黏湿湿的,小耳朵、小脚脚、小鼻头都是粉红色的,看着可爱极了。   “好可爱啊!”朗星河叹喟。   正在自艾自怜的狗小妹瞥了一眼激动得搓手的朗星河,突然自信了些:啧,二哥不仅丑,还眼瞎。而自己虽然丑,可是眼神好,且有审美。 第76章   朗家的这个年节过得欢欢喜喜, 阖家团聚不说,还添了新丁,一切都是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模样。   仅仅在家呆了四天, 朗星河就感觉自己的脸蛋长圆了不少,白里透红, 气色好极了。   “大哥,你这就要走了?”朗星河很是不舍, 感觉自己和大哥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这又要分别了。   “不过,等我去了国都,我就能经常见到大哥了!”朗星河很快自我开解。   “唔。”看着小弟灿烂的笑容, 朗方辉没有打破他的期待, 没有告诉朗星河自己其实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公差。   “我在国都等阿弟。”朗方辉将厚厚一叠资料交给朗星河,那是他收集的近十年来的升仙考真题。为了朗星河年节的轻松快活, 朗方辉硬是熬到分别之时才拿出了学习资料。   “谢谢大哥!”朗星河接过沉重的真题资料,心里踏实了——啊哈,题做百遍其意自辨,自己将十年真题研究透了, 升仙考什么的不足为虑。   “遇到难事直接给我写信。”朗方辉摸摸朗星河的后脑勺,叮嘱道。   “嗯。”朗星河点头,随即想起一件事来,“明年我去国都参加升仙考, 家里就阿爹阿妈和两个妹妹了, 我有点不放心。要不,咱们阖家一起去国都定居吧!”朗星河不放心家里, 也舍不得家人。   朗方辉眉头微蹙,微微摇头, “不妥,国都那边.....还是永昼城好些。我会安排人手照料家里的,阿弟无需担忧。”   朗星河:“好吧。”   他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听他的语气,估计国都那边并不宜居。也是,毕竟是一国之都,居大不易,说不定房价高得吓人,物价也很高,一家子过去也许还要紧巴巴租房。   再者,国都修士云集,大路上一板砖拍下去能砸到两个大能。如此权衡比较,还是永昼城是个好地方。   “对了,大哥,你在国都买房子了吗?”朗星河突然想起这一茬,“国都的房价贵吗?”   朗方辉:“?”时常跟不上阿弟的思维。   “没有,我就一个人,住在司里也方便。”朗方辉道。   “还是有个自己的房子方便。大哥你都不待客宴请的吗?而且有个房子,说媳妇儿也便宜些的。”朗星河劝道,“大哥,我手上有些闲钱,不若给你在国都置办个房产?就是不知国都房价几何?”   朗方辉:“.......”到底谁是哥哥?   “不必了,我无需待客宴请。”自己走的是孤臣的路子,就是妖皇手里的一把刀,向来不和朝臣亦或旁的势力来往,住在北斗司府衙最合适不过来。   “媳妇的事......”朗方辉忽而一笑,宛若明月破云,晃着朗星河的狗眼——是了,他哥可是月华公子,就凭这样一张俊俏脸蛋,想要结亲还不容易么。   “那也不行啊,还是有个房子好,哥你不能仗着长得好看就吃软饭啊。”上辈子的朗星河不过高中刚刚毕业,尚未经历社会的毒打,但也见过不少因为房子而情侣分道扬镳、家庭支离破碎的新闻,在他看来,房子还是很重要的。Ζ   见他哥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朗星河只得道,“算了,算了,等我去了国都,一切就交由我来置办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哥就是个工作狂,恨不得把生命奉献给国家和人民,对自己的生活却丁点不顾及,还得要自己亲自出马。   朗方辉离开的第二天,朗星河收拾行李包裹也要离家了。   “要不就别上了吧,这天冷嗖嗖的,年节还没过呢。”朗老爷心疼儿子,劝道,“你还小呢,我去给城主说一声,许你过几年再去考试。”   “可别。”朗星河拒绝,“我现在是一鼓作气,说不定能成,再拖一拖,就再而衰,衰而竭了。”复读什么的,想想都要发疯。   “阿爹,家里就交给你了啊。”朗星河叮嘱,“铺子上的账、往来待客什么的,你别让我妈操心。”   “臭小子,你爹我现在都长进多了!”朗老爷气呼呼。   朗星河点头,“嗯,能看懂账本儿了。”   朗老爷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作势要揍朗星河。朗星河拔脚就跑,边跑边喊,“阿爹,我会不定时回家突击检查的!”   短暂的假期结束,又到了上学如上坟的上学日。教舍内怨气冲天,倘若此时闯进一个以吸食怨念为生的心魔怪,一定能让他饱餐一顿。   朗星河抵达教舍的时候,朗宸六人组已经到了。朗星河冲他们打了个招呼,朗宸几人只淡淡回头回应。   啧,看起来心情不好啊。朗星河嘀咕,尔后转念一想,假期补课能心情好才有鬼呢!   “啊~~~~”朗星河趴在书案上长叹一声——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我以为我可以,其实并不可以。假期上学什么的,简直是酷刑。   “唉。”胡之腾是第二个到的,他将书包往自己书案上一丢,然后走到朗星河身边坐下,没骨头似的瘫倒在朗星河的身上,一副被吸干精气的样子。   “小狼.....”   “嗯......”   两个人都太心累了,就连说话都觉得提不起劲儿。   “大家新年好!”第三个到的是熊有渔,生机勃勃地冲众人打招呼,“我从家里带来点肉干来分给大家,可好吃了。”   熊有渔开始派发新年礼物,除了白熊家的特色肉干,还有彩色糖果,“我阿妈说了,新年吃口糖,甜蜜一整年。”   熊有渔剥开糖纸,将饴糖塞进两个生无可恋“躺尸”的小伙伴嘴里。   胡之腾嘴里含着糖果,有气无力道,“新年吃口糖,甜蜜一整年。那新年就开学,是不是补课一整年?”   “呸呸呸,别说晦气话,你个乌鸦嘴。”朗星河翻身捂住胡之腾的嘴巴。   最后一个抵达教舍的是江普。   见江普进门,朗星河一下子来了精神,冲江普挥手,“江普快来!”   “干啥?”江普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怎么样?”朗星河眼睛冒光。   “什么怎么样?”江普一头雾水,“你说话能说明白吗?”   “相亲啊!大掌司相亲的事情啊!”朗星河嗓门拔高,顿时,教舍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别提了。”江普苦着脸,“我阿妈劝我舅,说,你不娶媳妇结婚我晚上都睡不着觉。”这是用上了苦肉计。   “然后呢?”朗星河追问,“大掌司答应了吗?”   江普一脸木然,“然后,我舅给我阿妈介绍了一份工作。”   “嗯?”   江普:“我舅说,既然睡不着就找个夜班上一下,反正是夜猫子嘛。”   “哈哈哈哈!”朗星河哈哈大笑。   “然后我妈就没收了我的压岁红包,还向我舅舅告发了我,说是我提议的。”江普双眼发直,“然后我舅给我布置了五篇策论,一天一篇。”   “哈哈哈哈。”朗星河大笑,“你好惨啊!”   江普眼睛瞥向幸灾乐祸大笑的朗星河,嘴角忽而勾起一抹诡笑,“然后,我就向舅舅告发了你。”   “啥?”朗星河大惊,眼睛瞪得通圆。   似是怕朗星河听不清,江普声音拔高,一字一句细细道,“我告诉我舅,是朗星河建议我,让我劝家里给他安排相亲的!”   “你个告状精!”朗星河跳起来扒拉到江普身上。   江普不为所动,双手一摊,“对啊,我家是祖传告状精!”自己被亲妈背刺,那么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再说,朗星河就是罪魁祸首啊,一点没冤枉他。   “哈哈哈哈,你们要惨喽!”胡之腾笑得捂肚子。   “别高兴太早。”朗星河斜了一眼胡之腾,提醒道,“你忘了,大掌司最爱搞连坐制,一人犯事,全班受罚。”   “嘎?”胡之腾笑卡住了,连忙道,“不不不,冤有头,债有主啊!”   “不如.....”朗星河摸摸下巴,眼神在几个小伙伴间游离,低声道,“不如咱们逃课吧!”   “开学第一天,反正也学不下去,我们溜吧。”朗星河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与其人在魂不在,学了也白学,不如干脆不学,逃课吧!”   “附议!”胡之腾第一个支持,嘀咕道,“我都快二十日没上街溜达了,南街北街在哪儿我都摸不着了。”   “不行,我舅会揍死我的。”江普不敢。   “那你别去。”朗星河表示自己虽然“作奸犯科”,但不会强迫旁人和自己一起“违法乱纪”。   “我要去!”江普也是一身反骨。你劝他去,他犹豫。你不让他去,他就偏要去。   “咱们去哪儿耍?”熊有渔就没想过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的事,朗星河提议的一刻,他已经开始琢磨去哪儿吃喝玩乐了,“过节,好多店都没开呢。”   “去山里泡温泉?”朗星河想玩点不一样的。   “山里有野猪怎么办?”江普犹豫。   “送上门的食材啊。”胡之腾道。   “去不去?别墨迹啊。”朗星河看向踟蹰的江普。   “去!”江普脖子一梗,“我不怕野猪,也不怕我舅!还能打死我不成?打死我,谁给他养老!”   “怎么逃?”江普给自己加油鼓气结束,两秒钟就泄气了,“总不能光明正大就逃课吧?”   朗星河冲胡之腾使了个眼色,胡之腾接收到信号,立马“哎呦”一声,“我头疼。”随即软软倒地。   “小胡!”熊有渔叉起倒地的胡之腾往肩膀上一甩,撒腿就跑,“我带小胡去看医师!”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三人配合默契。熊有渔扛着胡之腾消失在校舍门口,朗星河大喊,“等等,大头,你们没带灵石。”   喊完,朗星河冲朗宸道,“我去给他们送灵石,没有诊金,谁给他们看病问诊。”说罢,化作一道金色旋风消失在校舍。   “你们等等我!”江普跺跺脚,一脸焦急,冲朗宸道,“他们就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猫腻,我得替我舅去盯着他们!”说罢,也跑了。   朗宸:???不是,你们当我是聋的?没有听到你们的逃课密谋?还有,你们逃课就逃课,告诉我做什么? 第77章   “哈哈哈~~”少年们的笑声在冬日的原野中荡漾, 如同翱翔天际的鹰,疏朗而自由。   “嗷呜~~~”朗星河仰头高呼,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住蓝天。   “好爽!!!”江普化作了猫咪原型在荒芜的原野上狂奔, 大呼着过瘾。   “啊哈,果然还是干坏事能让人开心!”胡之腾攀爬在熊有渔的肩膀上, 抬手向天,似乎自己只要伸伸手指就能触摸到碧蓝的天空——那一定是冰凉凉、滑溜溜的感觉。   “小胡, 小心点, 别掉下来。”熊有渔变成了巨型白熊,他歪斜着身子,耸着肩膀, 生怕扒拉在自己身上的胡之腾一个脚滑滚下来把自己摔成肉饼。   冬假补习班开课第一日, 逃学四人组顺利逃出无邪书院,一路直奔永昼城外, 骗过城防卫,溜进了城外的山林中,寻找传说中的温泉。   “山里真的有温泉吗?”江普第一回干这等出格的事情,心中既忐忑又激动, 更多是对未知大冒险的期待。   “有的。”朗星河道,“我们以前冬天常来玩儿。”朗星河三人以前可不止玩遍了永昼城的大街小巷,永昼城附近的山山水水也被他们摸了个遍。   夏天去海边赶海摸虾抓蟹,冬天去山里泡温泉, 挖猴子埋在树洞里的猴儿酒。春天就去踏青, 没什么目的地乱晃,满眼碧绿仅仅是看看就觉得舒坦。秋天嘛, 秋天自然是贴秋膘了。天气凉爽下来,食欲就暴涨了。吃得圆鼓鼓, 养得胖乎乎好过冬。   “呀,都是好早前的事了。”胡之腾感慨着。自打被邪修掳走,生死关头走了一劫,学渣三人组决心奋进学习,往日那些快活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回忆起来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温泉池子会不会又被猴子们霸占了啊。”熊有渔忧心。   山上有温泉池子,原本是被一群猴子霸占着的,后来三人组入山,和猴子苦战好几个回合,才抢到了池子的使用权。   如今他们许久不进山,那些个被揍得嗷嗷叫的猴子们恐怕都忘记了他们的厉害了。   “那就再揍一回!”胡之腾撸起袖子。   熊有渔喃喃道,“揍是揍得过,可是那些那些猴子在池子里屙屎屙尿的怎么办啊。”   他们先前战胜过山里的猴群,可那些猴子也不是吃素的,输了池子的使用权,秉持着我过不好,你们也别想好的原则。每每三人组归家,他们就将温泉池子当做茅厕来使。   “天!”江普满脸嫌弃,捂住鼻子道,“我才不要去。”   朗星河:“放心,后来我们把猴王痛揍了一顿,还达成了协议,双方各退一步,我们进山,池子就归我们用,我们不在的时候,池子随他们使,但是必须要保持干净。”   “他们能懂?”江普怀疑。   朗星河白眼,“天底下就你聪明不成?”   “别小瞧了他们。”   四人一路说着话,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往山里走,走着走着忽觉空气温润暖和起来,复行数十步,剥开一堆荒草,一个冒着热气的天然温泉池子便显露在众人眼前。   “唔吼!唔吼!”池子里几只猴子正在舒坦的泡水,脸蛋蒸得红彤彤的,见朗星河四人出现开始“唔吼”乱叫,一只小猴从水里爬出,冲着朗星河一行人龇牙咧嘴,像是要呵斥吓退他们。   一只体型更大的猴子立马抓住小猴塞进咯吱窝里控制住,不让他挑衅。大猴仔细瞅瞅朗星河四人,目露疑惑。   “就是我们回来了。”朗星河说着抛出一个包裹。   包裹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被大猴稳稳接住。包裹里装着各色果子,冬日万物萧条,山里可吃的东西不多,往年朗星河三人山上总会给猴子们带些吃的来。这次也不例外。   “唔吼~~”大猴子冲朗星河一行人叫唤一声,一手勾着包裹,一手夹着小猴,便干脆利落地走了,让出了温泉池子的使用权。   “啧,这家伙都有崽子了啊。”朗星河感叹。当年被他们揍得嗷嗷叫的猴王如今都当爸爸了呢,岁月的洪流滚过,所有人都在往前走。他们是,猴子也是。   “哇哦~泡温泉咯。”胡之腾化作银狐原型嗖一下跳了进了温泉池子。   朗星河和熊有渔紧随其后,噗通噗通像是下饺子一样跳进了温泉池子。   江普在池边徘徊,神情忐忑。   “你下来啊!”胡之腾吆喝。   朗星河道,“是不是猫咪都不喜欢水啊。”   胡之腾撇嘴,“不喜欢水,他干嘛要一起逃课跟过来。”   江普的脸皱成了个包子,低声道,“这可是猴子泡过的,多脏啊。”   “这温泉水是活的,地下涌上来的,不脏。”朗星河说着捞起一颗泡在池子里的香橼丢向江普,“你看,人家猴子比你讲究,泡澡还要加些香橼添添香呢。”   明黄色的香橼果子散发着清甜的香味,这果子不好吃,用来泡澡却正正好,这些猴子还真是挺会享受的。人家是花瓣浴,它们是果子澡,讲究着呢。   “那我下来了?”江普又犹豫两下,见没人搭理自己,终于心一横,眼一闭,跳进了池子里。   “哇~好舒服。”一入温泉池子,江普就发出了满足的喟叹,扒拉着四肢在池子里游了起来,一会儿蛙泳,一会儿仰泳。   四只在池子里折腾好一会儿,终于累了,化作人形靠在池边儿休息。   “啊~~要是来杯冰淇淋就好了。”胡之腾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朗星河笑着撸撸胡之腾的脑袋,“知足吧你,这样的日子过一日是少一日了。”   此言一出,欢快的气氛顿时去了三分。   江普见众人笑容凝固住,心里头压着的不安顿时涌上来,“怎么办,回去我舅会揍死我们的。”   朗星河摇头,“大掌司不会揍我们的,顶多让我们扫猪圈而已。”   “这算什么而已啊!”江普崩溃。   “其实,咱们一直呆在永昼城也挺好。”熊有渔道,“我们大家伙儿一起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别说傻话了。”朗星河苦笑,“猴王都当爸爸了,我们还能一辈子当小孩儿不成。”   当小孩儿当然快乐,天塌下来有父母顶着,谁不想一辈子当小孩儿啊。可那能成吗?Ζ   “其实.....各有乐趣吧。”胡之腾摸摸下巴,思考片刻后道,“每天吃喝玩乐没心思是一种快乐,可是探索未知、了解未知、掌控未知,又是另一种快乐。”   “辛苦是有点啦,但是心里踏实,因为知道自己一直在路上。”   朗星河笑道,“小胡,你成哲学家啦,说得很有道理嘛。”   “让你笑话我!”胡之腾扑上去要挠朗星河,朗星河赶紧躲到熊有渔身后去。   “你们快别闹啦!我都头晕了。”几人打闹搅得池水翻涌,江普觉得自己像是波浪里的一叶小船,都晃晕了。   “小狼,你出来,我保证不揍你。”胡之腾隔着熊有渔喊话。   朗星河:“我不信。”   “我有话跟你讲。”胡之腾声音突然深沉起来。   “有话你就说,我听得见。”朗星河躲在熊有渔背后不出来。   “去了国都,我们和朗宸她们要怎么处?这个度怎么拿捏?”胡之腾是真心有话要说,“我和他们处不来,我感觉我们不是一路人。可我看你这段日子似乎想和他们修好关系?”   朗星河从熊有渔背后走出,“去了国都,环境肯定比现在还要复杂。”   八大妖王都会派人参加升仙考,“我们不仅仅是我们自己了,我们身上永昼城的标签是摘不掉的。”   “朗宸是有大志向的,我不想参和。”朗星河知道自己的斤两,免得连累了家人朋友。   “但是,我们也没办法和他们六人完全切割开来。到了国都,我们少不得要守望相助,和他们的关系不能太疏远,更不能结仇。”这是朗星河的想法,所以才会适当示好。   “是同学,但不是伙伴。保持联系,但不能介入太深。”这是朗星河定下的尺度。   “到了国都,我们好好学习,争取拜到名师大佬名下,提升自己的实力,能够禁锢我们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少。”这是朗星河的计划。   话题说到这儿,逃学游玩的乐趣顿时散了大半。   “天色不早了,我们往回走吧,起码天黑前回书院。”   “嗯啊,我肚子饿了,不知道今日饭堂会做什么饭菜。”   四人爬出温泉池子,整理好衣裳准备回头。忽见树枝颤动,有什么东西由远而近奔来。   “唔吼~~~”却是猴王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粗陶罐子。   “嗯?”众人不解。   猴王将罐子提到朗星河脚下放心,叫唤了几声。   朗星河捧起罐子,清冽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猴儿酒?”   猴子们会在秋天储存果子,大多藏在树洞里。有时候藏匿地点太多,猴儿们自己都忘记了。那些被遗忘的果子在机缘巧合之下会发酵酿成猴儿酒,清甜醇香,喝了还不醉人。   “谢谢你啦!”朗星河向猴王告别,“今年冬天不会来了,池子你们用。下次我们来还给你带好吃的。”说罢,又补充一句,“会多带些,给你家崽子吃。”   告别了猴王,拎着一坛猴儿酒,一行四人往回走。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抵达了书院。   “大掌司在等你们。”一脚跨进书院大门就被校工领去了教导司。   “玩儿回来了?”苏玉安瞥了眼四人,淡淡道,“泡温泉去了?”四人身上的硫磺味挥之不去,一个个脸蛋粉扑扑的,想忽略都不行。   “吃饭去吧,饭堂给你们留饭了。回去早点睡觉,明天正式开课了。”苏玉安挥手让四人退下。   “就这?”江普不可思议瞪圆眼睛,他还以为这次要被舅舅扒皮呢。竟然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以前的循规蹈矩都亏了啊!   “不然?”苏玉安瞥了眼刚入伙的外甥,“正好年节人手不够,校工们都没返岗,不如你去.....”   “不不不!”江普赶忙摇头。   胡之腾一把拽住江普让他闭嘴,朗星河则上前一步将猴儿酒放到书案上,“大掌司,新年快乐!一点点礼物!”   说完,朗星河一手拉住一个小伙伴就飞奔出去,深恐多留一秒,大掌司就改了主意。   去饭堂的路上,四人嘀咕。   “今天大掌司怎么这么慈善了?”胡之腾挠头。   熊有渔道,“兴许是因为过年过节不兴惩罚,不吉利?”   江普跳脚,“不兴罚人,为什么罚我?”他可是连年三十都被压着写策论,惨死了。   胡之腾惊悚,“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先让我们吃个断头饭?”   “呸呸呸!不吉利!你个乌鸦嘴!”朗星河扑到胡之腾身上从背后捂住他的嘴巴。   “唉,大掌司这样好,我都有点内疚了。”朗星河摸摸心口,决定明天多学习半个时辰。   四人的嘀咕吐槽全落在了苏玉安的耳里,他却只挑眉一笑,提起陶罐就喝了一口猴儿酒。   少年凌云志,人间第一流。臭小子们,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且饶他们一回吧,苦日子在后面呢。 第78章   “啊啊啊啊!”胡之腾抱头惨叫, “我就知道昨天是吃的断头饭!”   年假过后,学业压力一下子加大许多,除了吃饭睡觉, 其他时间就没得停歇,睡眠时间也大大缩短, 每天只睡三个时辰。   幸而众人都已经觉醒天赋,神魂体魄都更加坚韧, 才能经受住这样高强度的集训。   然而, 身体上受得了和心理上承受得住是两回事,一时间教舍里怨气冲天。   “为什么考试这么难啊?怪不国都升仙考都招不着人。活该!”江普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散漫地翻着书页, 一边吐槽着国都升仙考的不合理。   朗家大哥帮众人收集了近十年的国都升仙考真题。众人原本还信心满满, 觉着自己如今的水准已经非同一般了,一个小小的升仙考还不是小意思。结果一看历年真题, 直接从云端跌下地狱。   比方说,你将律法大全背得滚瓜烂熟,觉得什么都难不倒你了。入室抢劫怎么判,危害公共安全怎么处罚, 你心里门儿清。   结果打开真题一看,请从“立善法于天下,则天下治”为题,写一篇5000字的文章, 论述“何为善法”、“如何立善法”以及“法与民、民与天下的关系”, 字迹工整,论点新颖。   摔!这玩意儿怎么写!   “我们还只是幼崽呢?怎么会写这些玩意儿啊!”江普抓狂, “我要是能写,我都可以去做丞相了!”   朗宸道, “听说是借鉴了人族那边的考试形式和题目。人族能答的题目,我们妖族答不出来?”Ζ   朗星河无语,吐槽道,“怎么什么都要和人族争个高下啊?不要生搬硬套嘛。人族三妻四妾,妖也搞三妻四妾,这种糟粕学了做甚?人族搞八股文,妖也跟着学?这不毛病啊。我们妖族合该逍遥天地间,而不是穿上鞋子自己困住自己。”   闻言,朗宸深深看了眼朗星河,低声道,“小星小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哈?”朗星河顿时一个激灵,收起散漫的心思,坐直身子,连忙找补道,“当然穿鞋子也有穿鞋子的好处,有了约束,天下太平,升斗小民才有活路。”   朗星河躲开朗宸的眼神,心里哀嚎:我可不是龙傲天,我只是会打嘴炮而已,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可塑之才而盯上我啊。   朗宸当然不会放过朗星河啦,她很想找个人聊聊这些事情,阿弟朗曜是个傻的,成天就是这不高兴,那不高兴,和他谈不来。其他四人只是自己的下属,有些话是说不得的,毕竟近而生狎。   “小星还和我说,咱们妖族合该是母系社会才对,还说,只有母女相传才是最稳固的,父传子,子传孙很不靠谱,是不是亲生的都难说。”朗宸道,“当初阿曜就是因为这个才和你打架的。”   “哈?”朗星河心道,不亏是龙傲天啊,什么都敢说。   “小星说,古神们其实都是女神,她们征服自然、掌握生死、繁衍族群,天地是她们的,荣耀也是她们的,是卑劣的男子窃取了她们的权利和荣誉。”朗宸声音悠远,低声道,“是小星你告诉我,我可以成为头狼,只要我愿意,一切都有可能。”   “啊.....哈.....”朗星河都要冒冷汗了,心道,那龙傲天可真勇啊,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可惜.....”朗宸垂眸,“小星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的朗宸和朗曜日子过得很不好,先天不足,身体羸弱,父亲花心,母亲离家,他们虽是银狼王的嫡孙,可是并没有人庇护他们。银狼王的子孙后代太多了,他们两个人先天不足的小狼崽,活不活得过成年还是两说。   大人们看不上他们,小崽子们也不想和他们玩儿——小崽子们的精力太旺盛了,身体羸弱的姐弟二人根本跟不上小崽子们的游戏。渐渐的,小崽子们就不带他们一起耍了。   直到一个特别的小崽子出现了,那个小狼崽是特别的,他也不喜欢追逐打闹,但他却很受崽子们欢迎,因为他能想到许许多多的新奇的游戏和点子,大家都喜欢他。他就是朗星河。   “明明你比我们年岁小,但是道理总是很多,经常会提点我和阿曜。”朗宸回忆过往。年幼的姐弟二人,无人庇佑,更无人教导,朗星河的出现就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们混沌而灰暗的幼年。   “你还教我怎么讨好祖父,给我讲卧薪尝胆的故事,告诉我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朗宸目光沉沉。   朗星河头皮发麻,心道,龙傲天可真不负责啊,这不是画大饼吗?自己动动嘴皮子,就让不知事的小狼崽冲锋陷阵在前。   朗星河却不知,朗宸就是靠着那些“大饼”度过了艰难岁月,一步步从阴暗的角落走到了人前,直至成为了银狼王第三代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算了,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朗宸叹息,“只是,还是要谢谢你。”年幼时脸皮薄,哪怕心里感激,谢谢的话却说不出口。   “这没什么。”面对朗宸真心实意的谢意,朗星河生出一股愧疚,“都是你自己有能力,又努力,否则,旁人说多少都没用的。”   “嗯。”朗宸点头,笑道,“先前让你们困扰了吧,突然将你们拉进这潭浑水。”   “但这不是我的意思,是祖父的计划,你信吗?”朗宸认真地看向朗星河。   朗星河点头,“我信的。”   面对这样认真又坦诚的朗宸,朗星河有些局促,他手指蜷缩扣着书页卷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感觉朗宸似乎有点难过。   “嗯,祝你心想事成,一展宏图。”   朗星河能给出的只有祝福,他不是龙傲天,也不再是孤零零的异世客,他有家人,有朋友,他只想大家平安一世。革新天下什么的,听着很热血,可是他沾不起。他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三亩地,在能力范围之内帮助一些可怜人罢了。   朗宸沉默片刻,点头,“我明白了,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朗星河扯出一个笑容,点头,“嗯,是朋友。”   朗宸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这一次顺势而为的谈话,是坦陈,也是试探。朗星河给出了自己的答复,是朗宸不愿得到的答复。   “你怎么和她说了那么久?”朗宸一走,胡之腾就挤了过来,贴着朗星河坐下。   “说些小时候的事情。”朗星河情绪不高,“他们也怪不容易的。”   “小狼你可别心软!”胡之腾忙提醒。   “我知道,我已经明确拒绝她了。”朗星河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小伙伴的德行,都不是有脑子的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做学者还行,当政客就是去给敌人送人头刷经验的。   “那就好!”胡之腾眉开眼笑,高兴得摇头晃脑。   紧张的补课生涯一晃而过,就在众人适应了这种高压学习节奏的时候,大掌司通知众人回家打包行李,准备去国都。   放下书本,抬眼望向窗外,是一片葱郁的绿。漫长的冬季已然过去,盎然的春天到了。   “这就要去考试了?!”江普心中忐忑,“我感觉自己还什么都没学明白呢。”   朗星河身经百战,考试经验丰富,安慰道,“放心,考试这种东西,就是你越怕什么,他就越考什么。”   江普木然:这....真的是安慰?明明是恐怖故事啊!   “所以,你只要什么都不怕就没问题了。”朗星河继续道,“十套真题都做完了,咱们问题不大的。”   胡之腾也慌,“可是,十年真题,都没有重复的考点唉!”   经过这一回的考前复习,胡之腾知道了世界上最宽广的东西是什么——就是考试范围啊!!!   “别愁了。”朗星河两指点在胡之腾的眉心,“考试这种东西,三分靠天赋,七分靠努力。”朗星河本想说,他们不缺天赋,努力也努力了,接下来接受结果就是。   谁知胡之腾忙问,“那剩余的九十分靠什么?”   朗星河:“.......”   “我说的是十分制!”朗星河咆哮,“至于你说的剩余九十分算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吼完朗星河心气顺了不少,吸了口气,拍拍小伙伴们的肩膀,“先回家吧,等去国都考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多陪陪家里人吧。”   朗星河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要考试近在眼前而自己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而是因为即将和家人分别,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回到家的朗星河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快活些,可是无论他怎么扬起嘴角,头顶都像是笼罩着一股阴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我不开心”的信号。   “二哥!快来看看四妹!”朗明曦扑向朗星河,拽着他的袍角往内院拉,“四妹现在便可爱啦!毛毛长了,一点儿不秃了,像个雪团子。”   狗小妹活泼快乐的模样让朗星河心里的阴云消散了些,加快步伐往内院跑去。   “小星回来啦!”朗夫人看到小儿子进屋,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快步上前拉住朗星河的手,“这是怎么了?在书院被欺负了?”   “没有。”朗星河摇头,“谁能欺负到我,您还不知道我的厉害嘛,那是校园一霸。”   “我就是有点担心考试,感觉要考砸啊,到时候去了国都,岂不是给哥哥丢脸。”朗星河找了个借口。   “放心。”朗夫人拍拍朗星河的手背,笑眯眯道,“你尽管去考试吧,关系我都打点好了。”   “啥?”朗星河大惊,“这可是难度最大的国都升仙考,还能走后门?这也太.....太不公平了!”   朗星河又问,“阿妈,你不会是让我哥去走关系了吧?这对我哥不好。”   “不是,比你哥厉害。”朗夫人道,“我找的这个。”朗夫人食指指天。   “嗯?”   “神龙大人。”   朗星河:.......“阿妈,你捐了多少香油钱啊?” 第79章   “太黑了。”去往国都的马车上, 朗星河向小伙伴们抱怨着,“就这玩意儿要十万灵石!”   朗星河手里捏着的是阿妈从神龙庙求来的护身符,据说在神龙像前供奉了上百年, 戴上这护身符就能逢凶化吉,福泽深厚。   “我福泽深厚, 那是因为我积善行德,才不是因为这个护身符!”朗星河觉得阿妈受骗了, 气愤得很。   “可是.....也未必没用的。”熊有渔提出不同见解, “朗伯母花费十万得到了这个护身符,神龙庙会拿着十万灵石去行善,如此一来, 因果计算不就落在了朗伯母的身上嘛。伯母虽然没有亲力亲为, 但是福泽因果是属于伯母的,或者说, 是属于这个护身符的。”   闻言,朗星河捏着自己手里的护身符,嘀咕道,“所以, 这个护身符其实相当一个发票证明?”   “大头你竟然相信因果之说吗?”朗星河好奇。他自己是不信这些的,就算撒了数不尽的灵石去做善事,朗星河也没期望着能从中得到什么回报,他就是纯粹钱多, 又见不得人受苦。   胡之腾插入话题, “如果真的有因果报应,世上怎么还会有坏人?他们不怕有报应?可见, 天底下就没因果报应这回事儿,所以坏人才肆无忌惮, 只有律法可以制裁他们。”   “能别讨论这些了吗?我脑子都绕晕了。”江普捂着脑袋,“好不容可以休息两天,咱们就把功课放一放吧。”   闻言,众人也觉得关于因果的辩论甚是无趣,因果什么的,太过虚无缥缈,谁都没见过,辩论起来都是空谈,没什么意义。   朗星河将价值十万灵石的护身符放回衣襟里,掀开窗帘,脑袋探出窗外。   和暖的春风拂过,永昼城早已消失在视野中,就连北境那绵延的雪山也就只剩下一个白帽子还见得着。   “考完试就直接入学吗?”朗星河问道。   “是啊。”江普点头,“我姐考完就没有再回家了,直接进学院了。有时候过年都不得回来。”   “为什么?”朗星河不解,“没有冬假和夏假的吗?”   “当然没有啦。”江普笑道,“考完升仙考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有时候一闭关就是两三年,又或者去探查什么秘境,十来年出不来也是正常的。”   朗星河低落,喃喃道,“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他还没有做好离家的准备,离别就这样突然而至了。他无法接受自己去探查个什么秘境,再出来,爹妈都老了,小妹们都长大了。   “没那么夸张啦。”胡之腾拍拍朗星河的肩膀,安慰道,“你阿爹阿妈也都是修行之人,没那么容易老的。”   “对哦。”朗星河反应过来。在这个大家普遍活得很长的世界里,自己的离愁别绪似乎有点奇怪。Ζ   “安心啦。”胡之腾拍拍胸口许诺,“等我成了大炼丹师,我给大家炼长生不老药,咱们永远快活在一起。”   “你真的想成为炼丹师啊?”江普眼睛瞪圆,惊叹道,“好厉害,我都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呢。”   说罢,江普望向朗星河和熊有渔,问,“你们呢?你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剑修?器修?体修?”   熊有渔挠挠头,“我就想变强变厉害,云腾学院有体修吗?我就想走锻体的路子。”   “肯定是有的吧。”朗星河道,“我听我哥说,还有占卜算卦的课程,到时候我们都可以学的。”   “我想学占卜!”江普眼睛一亮,“这肯定很赚钱的!”他一向觉得自己的天赋除了卖萌没什么用处,还是学门手艺靠谱。   “或者炼器也不错。”江普冲三人笑道,“到时候找我定制武器,我给你们打个九八折。”   顿时嘘声一片。   “你这个折扣还不如不给,我都替你害臊。”胡之腾丢了个白眼过去。   朗星河道,“说到炼器,朗宸是金属性,她这个天赋适合炼器啊。”   胡之腾撇嘴,“人家又大志向,估计看不上炼器师。”   “你看出来了?”朗星河吃惊。   胡之腾咂嘴,“她就差把野心两个字写脸上了。”   “嘘,小声点。”熊有渔捂住他的嘴巴。   胡之腾扒拉开熊有渔的大手,不屑道,“怕什么啊,车轱辘声音这么大,她们还能听见不成?”   无邪书院一行人一共四辆马车,朗星河四人共一辆车,朗宸姐弟共一辆车,其他四个学生共一辆马车。还有一辆马车则是大掌司并另外一个夫子的。   朗星河几人的吐槽谈话,朗宸她们自然是没有听见的,苏玉安却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全程。   “龙夫子,叨扰您了。”苏玉安冲车厢中的另一个夫子拱手歉意,“要不我布个静音阵,免得扰了您。”   被称作龙夫子的,是个方正脸的中年人,眉目凌厉,看起来很有气势,可是一开口说话却很温和,他摆摆手道,“都是赤子之心,听着很有趣。”   “自打镜湖闹女鬼传闻,我那儿都清静好几年了。”龙夫子笑道,“这会儿听着小崽子们叽叽喳喳,也甚是有趣。”   “是小子安排的不妥当。”想起书院镜湖女鬼怪谈,苏玉安以手掩面,觉得愧对夫子。   “不不不,小苏很不错。”龙夫子道,“这些年你把书院带得很好,看这些孩子就知道了。”   “他们有的想要成为炼丹师,有的想要成为炼器师,有的想要走体修的路子。他们对世界、对自己都有独特的认知想法。”龙夫子笑着,“这是最难得的。”   “夫子抬爱他们了。”苏玉安嘴上谦虚,心中却很开心。龙夫子对学生们的肯定,就是对他的肯定。   “只希望他们能够保持赤子之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最初的自己。”说着,苏玉安叹息,“本想再多看顾他们几年的.....他们还小呢.....”   “放心吧,你在他们这个年纪,都能七进七出,搅得敌人后方大乱呢。”龙夫子笑道。   “那都多久的事了,千把年前的事,夫子还记得呢。”提起往事,苏玉安有些羞涩。   “当然记得。”龙夫子眼神绵长,似是在追忆往昔,“当年啊......以为你们是必死无疑的,谁知道你不仅出色完成了任务,还活着回来了。”   千年前,两族大战,如同苏玉安这类低等妖族就是敢死队。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时妖族内部等级森严,居于食物链顶端的大妖们掌控着底端小妖们的生死,别说让他们去做敢死队,就是拿小妖滋补自身也都是寻常事。   提起血色过往,苏玉安笑笑,“是啊,今时不同往日了,那几个小崽子肯定可以的。”   朗星河四人可不知道自己的谈话被全程听了去,正说得起劲儿呢。   马车颠簸,胡之腾化作银狐原型团在熊有渔的大腿上,将熊有渔当做自己的靠垫,还嫌弃道,“大头,你浑身肌肉梆梆的,膈人,能变成原型不,软乎一点”   “喂,你别欺负大头啊,大头又不是你老妈子。得寸进尺。”朗星河飞了给白眼。   胡之腾无奈,在熊有渔的膝盖上打了个滚,伸了个懒腰,嫌弃道,“咱们书院可真够寒酸的啊,出行就普通马车,这都去参加升仙考了,难道没有仙宫法宝,可以载着咱们飞的吗?”   朗星河道,“那是因为书院的灵石都进了你的肚子,穿到了你的身上。”   无邪书院对学生们没得说的,平日管吃管住不算,这次去国都参加升仙考,大掌司还给每人准备了一套法衣,比先前的书院制服还要厉害些,不禁能抵抗元婴大能的全力一击,还有定位功能。一旦防御法阵被触动,大掌司就能通过定位感应到他们。   这种高阶法衣价值不菲,可是学院一出手就是十套,花费巨大。   “这可比出行乘坐仙宫什么的实惠多了。”朗星河道,“而且还低调。”   说到这儿,朗星河不禁念起书院的好来,整个无邪书院,从大掌司都到夫子们,再到校工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是真的将学生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在教导抚育。   “唉.......”朗星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木鱼,“咚咚”敲了两声,叹息道,“我还没和严夫子学多久呢,这就要离开了。”   严夫子将自己当做衣钵传人,可自己匆匆学了个半吊子就要离开了,真是太糟糕了。   虽然道别之时,严夫子说自己能教的已经教了,剩下的只由朗星河自己去悟。但是朗星河还是心怀愧疚。   “或许......”忽而,朗星河一念生,“以后,我可以回书院做个夫子、掌司什么的!”   “大掌司不会聘用你的。”胡之腾无情打破朗星河的幻想,“他会担心你带坏了学生,身为夫子带头翘课逃学。”   “才不会!”朗星河呲牙,“到时候我都长大了,成熟了!”   “我肯定会是个好夫子!”朗星河信心满满,“就像大掌司这样的好夫子!”   突然之间,朗星河的眼前豁然开朗,迷雾散去,他看到了自己所要行走的道路,“我要回来,将无邪书院发扬传承,让更多的学生遇到好的夫子。”   “那我也要回来!”银狐抬起小脑袋,“我也做个夫子,我可以一边炼丹,一边授课,有教无类,只要学生想学,我必不在乎他们的种族、资质、天赋,当倾囊相授。”   “那我也回来。”熊有渔挠挠头,“我就做门卫吧,我来保护大家。”   “那我呢?”江普挠挠头,觉得回永昼城做个夫子也不错,包吃包住,没什么生活压力。   听了全程的苏玉安突然觉得,此生无憾了。   教育是意志的传承,是一棵树摇动一颗树,一朵云推动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第80章   大荒划南北而治, 北境是妖族的领域,南方是人族的地界。永昼城位于整个大荒的最北边,上接不尽雪山, 东临碧落之海。妖国的国都则在中原腹地,也就是永昼城的西南边。   永昼城一行人出发去国都参加升仙考, 时值深春,气候宜人, 满目葱郁, 花草丰茂,因而一路远行并不很辛苦。   “啊~~我再也不想坐马车了!”胡之腾皱巴着脸,锤锤自己的小腰, 嘀咕道, “我腰都要断了。”   此次出行,除了各人的行李各人准备, 其他物件都是书院统一配置的。书院的马车自然没有胡家、朗家的马车来的宽敞舒坦。   先时去中容城所乘坐的朗家马车,足有五丈长宽,床铺、案件等物件一应俱全,差不多是个行走的小房间。而书院的马车则逼仄多了, 还四人一车,根本伸不开手来。胡之腾叫苦连天。   除了马车住得不舒坦,吃喝还不容易。先时出行,除了主家, 随身的护卫、小厮、婆子、丫鬟就不计其数。虽然出门在外, 可是过得依旧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腐败”生活。   可是此次去国都参加考试,除了大掌司并一位陌生的夫子, 以及四名车夫和十个赶考的学生,那是一个多余的也没有了。   要吃饭, 自己砌灶、摆锅、生火,当然,食材也要自己搞定。大掌司的行径路线避开了所有的官道,专往野外密林里钻,因而想要在驿站补给都没可能了。   学生们眼巴巴地瞧着领队的大掌司,大掌司只摆摆手,“某与龙夫子早就辟谷了,无需用饭。”   学生们又将目光落在四名车夫身上,企图以利诱之,谁知大掌司又道,“他们也无需用饭。”   “哈?”学生们惊讶,难不成车夫们也都辟谷了。   苏玉安:“他们是炼制的傀儡,以灵石为源,无需进食。”   学生们没了盼头,只能自食其力,想要吃饭,就要自己去林子里捕猎、摘果子,否则就等着饿肚子吧。   这一行人在家里时全是少爷、小姐,便是小康之家出生的江普也从未上过灶台,厨房的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反倒是经常往外头瞎跑疯玩的朗星河三人有着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逮兔子抓野猪一把好手,支锅生火也没有难处——毕竟有丰富的煮猪食经验。   “洛柏书!洛柏书!”朗星河冲不远处依靠在树干上休息的少年大喊,“生火做饭了,你快来把锅子冲一冲。”   正在假寐的洛柏书起先还想偷懒当做听不见,可朗星河的嗓门响得如同敲锣,自己想装都装不下去。   洛柏书抬步上前,脸上的标志性眯眯眼笑容早就挂不住了,他抬起手,就要召出一股水流冲洗厨具,却听朗星河叮嘱道,“你控制着点,冲击力太大把锅子弄坏了,到时候又要朗宸补锅子。”   洛柏书:“.......”   洛柏书无言,抬手唤出一股细流,将锅碗瓢盆一一冲洗干净。   “柏书,你这个水系天赋可真是出门在外的好帮手,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呢,不然每日的饮水就是个大问题,更别提洗漱用水了。”朗星河看着焕然一新的锅子、碗,真心实意道谢,“柏书,你真是太好了!”   洛柏书听到称赞,心中毫无波澜,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喷水机”而已。   “柏书,我有一点点小小的提议哈。”朗星河搓搓手。   洛柏书停住离开的脚步,定定看向朗星河,等待他的下文。   朗星河五指一旋,做出一个旋转的动作,“你看啊,你这个水流要是带上这种旋转效果,可能清洁功能会更强大呢,洗碗洗锅更干净。”   洛柏书:“.......”无语转身离开——我就不该对这人抱有什么希望!   “别走啊!”朗星河追在身后喊道,“柏书,你想啊,既然有风龙卷,也可以有水龙卷啊,你给自己的水流加上一个旋转之力,威力绝对大增啊。”   闻言,洛柏书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朗星河,“知道了,我下次洗碗的时候试一试。”   看着得要自己肯定答复而一蹦一跳走开的朗星河,洛柏书心中复杂,一时想不通这家伙是真心提点自己,还是单纯想让自己把锅子洗得更干净些。   “小狼!我们回来啦!”熊有渔的声音从林子里传出,这是打猎的队伍回来了。   一人高的野草从一阵骚动,下一刻一只白熊从中走了出来,白熊的毛毛上沾染了些许脏污和血渍,估计是打猎的时候留下的。   “一切顺利?”朗星河的目光落在白熊身上的血渍上。   “都好!”白熊拽拽手里的藤条,从草丛中拖出一只被五花大绑的野猪。   “天啊!怎么又是野猪?!”胡之腾捂头长叹,“太难吃了!”   野猪肉质柴硬不说,还有股挥之不撒的腥臊味。以前在野外林子里玩耍吃一两回野猪肉,那是情趣,好玩儿。可如今恨不得天天吃难以下咽的野猪肉,那就是煎熬了。   “不喜欢就别吃!”粉耳朵的垂耳兔气呼呼的,正是和熊有渔组队去打猎的宁萱,她收回捆绑野猪的藤条,瞧着胡之腾气红了脸。   胡之腾:不是,明明是你在训我,你红脸干什么吗?   “行吧,行吧,今日先将就一下吧。”胡之腾用一块三角巾遮住口鼻,提刀上前,处理野猪尸体。   一行十人,各自天赋技能不同,各自充分发挥作用。   洛柏书能控水,他就负责队伍的用水供应,以及洗锅刷碗。朗宸能够控制金属和泥土,大家伙如今用的锅碗瓢盆都是朗宸控制金属变化得来的,还有灶台则是控住土方造成的。其他几人的天赋能力在改善生活上没什么用场,就组队轮流去打猎。   除了胡之腾,他虽然觉醒了业火,可根本控制不了业火。于是处理食材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遮着口鼻,蹲在地上处理野猪尸体的胡之腾,朗星河在一旁道,“小胡啊,你没发现吗?你现在处理起野猪来越发得心应手啦。”   胡之腾不接话,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硕大的野猪很快被肢解成了一块一块的,心肝脾肺肾一一摆好。   “你就当是积累经验了。”朗星河继续道,“你的目标是成为炼丹师,炼丹师不得处理许多材料啊,从植物到妖兽,如今杀猪就当练手了,说不定能练成一手庖丁解牛之术呢。”   胡之腾处理完野猪,丢下手里的刀子,解开脸上的三角巾,幽幽地看向朗星河,“小星,我觉得你不该去做夫子,合该去当奸商。”——瞧瞧这压榨人的本事!明明在使唤人,还打着为你好的大旗。   说罢,不等朗星河反应,胡之腾一个飞扑上前,将一身的血污全都蹭到了朗星河的身上。   “救命!救命!”朗星河一边大喊,一边左摇右摆,企图将挂在自己身上的胡之腾甩下来。   “女郎,那朗星河真有不世大才?”看着不远处在血污中滚做一团的狼狐二人,洛柏书陷入了深深的疑虑之中。   “柏书,唤我朗宸即可。”朗宸看着相互伤害闹成一团的朗星河和胡之腾,笑道,“可是他句句属实不是吗?”   “这几日,他指派你洗碗刷锅,看似在为难你。可是,不过几日的功夫,你对水的把控更加精准了。甚至他刚刚提出的水流旋转,的确可以增强你的攻击力。”朗宸客观道。   “是的。”洛柏书点头,随即惋惜,“明明有此大才,怎偏偏不思进取,只知玩乐呢!”   朗宸笑着摇头,叹息道,“他与我们不同的。我那堂兄云谏虽然才干平平,可是极爱家人,小星更是被捧在手心里,如珠如玉一样的被呵护长大的。”   “安乐窝里生不出狼崽子。”   说道这儿,洛柏书噗嗤一笑,“是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狗崽子。”   提起这,凝重的气氛松散了些,朗宸笑道,“他自小如此,幼时还说我姐妹二人是犬来着,有回还跟着城里的流浪土狗走了,差点没找回来。”   “还有这事?”洛柏书吃惊,“他....他分不清?”   朗宸点头,“兴许在他眼中,我们与兽并无区别。”   “开饭了!开饭了!”远处的吆喝声打断了洛柏书和朗宸的闲谈。   “今天的午餐是香炸猪颈肉、脆皮五花肉、乱炖大骨汤!”朗星河大声报菜名。他可不是胡之腾口中的吸血资本家,只指挥旁人干活,自己不出力。——作为队伍中唯一有做饭指导经验的朗星河担任了大厨一职。   “香炸猪颈肉是咸口的,脆皮五花肉是甜口的。”重口难调,甜咸党争由来已久,朗星河这大锅饭不好做,每餐都要准备两种口味。   朗星河手里的调料有限,书院准备的物资里只有盐、咸酱,以及辣口的茱萸和芥末。幸而一路上又搜寻了一些调味料,众人餐桌上的味道才丰富起来了。比如今日的脆皮五花肉就是甜口的,高温油炸后的五花肉条,刷上一层金黄的蜂蜜,再炙烤一番,味道美极了。   “哇~~好吃,好吃!”胡之腾斯哈斯哈,即使被烫到舌头也不忍将到口的美味吐出来。   “小狼,你可真厉害!以后咱们要是当不成夫子,就开个烤肉店,也是极妙的。”胡之腾一边疯狂进食,一边给朗星河这个大厨点赞。   “小星,以后我开一家书院,聘请你来做院长。”朗宸笑看着朗星河。   不等朗星河回答,胡之腾“呸”道,“别画大饼啊,想空手套白狼啊。”   “那也比做厨子好!”朗曜回怼。   胡之腾丢下手里的大骨棒,伸头望向朗曜,“怎么?你歧视厨子啊?”   朗曜想说当然不是,可是还未张嘴,胡之腾已经将他的话给堵了,“歧视你别吃!”说罢,摇摇头,一脸痛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朗曜,你这是捧起碗喊爹,丢下碗骂娘啊!吃都吃的我家小狼的,还歧视厨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朗曜着急解释,朗宸却按住他,夹了一大块脆皮五花肉放他碗里,“吃饭。”这傻孩子,怎么就不记事儿呢,都在银狐手上吃了多少亏了,还上赶着送菜。   在继续和臭狐狸打嘴仗,还是趁热吃掉五花肉之间,朗曜爽快的选择了后者。胡之腾见朗曜大口吃肉,自己也不甘示弱加速干饭。   两个刺头都被堵住了嘴巴,气氛顿时融洽起来。   朗宸看朗星河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菜叶子,拧眉问道,“还是吃不下腥荤?可要找个医修问诊?”   朗星河摇头,“不用,都好几年了,我都习惯了。”一开始可能只是创伤应激反应,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朗星河已经习惯了吃素。香炸猪颈肉、脆皮五花肉所散发出的肉香和油脂味丁点激不起朗星河的食欲。   “其实挺好吃的。”说着,朗星河手捏着青果沾了沾芥末,丢进嘴里细细咀嚼,评价道,“感觉像是在吃鱼生呢。”   众人皆不信,只当朗星河已经疯球了。   就这么一路自给自足,二十日后,永昼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妖国国都云城。 第81章   国都云城和想象中一样的恢宏气派, 高耸的城墙,宽阔的街道,巍峨的高楼。   “哇~~”一行人通过检查进了城门, 也不窝在马车里了,一个挨着一个, 挤在车架上,脖子仰得高高的, 眼前的一切令他们目不暇接。   “那个楼是浮空的?”朗星河感觉自己就像是闯进了一个修仙游戏界面, 眼前的恢宏建筑,远处的悬空宝塔,于浮云间若隐若现的翩跹仙鹤, 一切都是仙气缥缈的样子。   “那个人在飞!在飞!”胡之腾手指着天际大喊。   众人寻着胡之腾的指向望去, 空中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一道浅浅的云线。   “超快, 我就眨了个眼,就不见了。”胡之腾激动得满脸通红,“好像是御剑飞行,这就是剑修吗?超厉害!”   “我、我、我想做剑修!”被剑修御剑飞行的姿态所倾倒, 胡之腾顿时改了志向,“一剑破万法!!!”   众人:“........”   看了一路的稀奇,马车在一处古朴的大院儿前停下。   “这家客栈看起来很气派啊。”众人跳下马车,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的住处, 朱红大门, 金漆门钉,不似寻常客栈, 倒像是什么府衙重地。   “送你们到这儿,接下来的路你们就自己走吧。”苏玉安对十个学生道。   “什么?”学生们大惊。   朗星河上前一步, 忙问,“大掌司要走?”又问,“这里是哪儿?”   苏玉安道,“此处就是升仙考的考试院了,但凡参加升仙考的考生们,入城之后就到此安置,直至考试结束。”   学生们顿时有些惶恐不安,国都是这样的大,就连一草一木似乎都比他们永昼城要高大些。他们十人进了国都,就如同小小的雨滴落进了大海里,渺小又无力。   “莫怕。”苏玉安看出学生们的慌乱,心里一软,这才想起来,这些皮小子们虽然素日胆大包天、无法无天,可也仅仅才十来岁而已,都是小崽子呢,小崽离家哪里有不惶恐的呢。   “我在你们身上留了追踪法术的,一旦你们遇到危险,夫子我会在第一时间出现的。”说完,苏玉安又补充一句,“哪怕是在国都。”   “夫子威武霸气!”朗星河竖起大拇指。   看着怂蛋一秒又淘气起来的学生们,苏玉安摇摇头,挥手道,“进去吧,记住,谨言慎行。”   本来还想交代学生们遇事莫怕,自己这个夫子给他们撑腰,话到了嘴边儿的话还是收回了——就这群小子,不去招惹旁人就是好事了。自己还是做好他们惹事,自己被传唤的准备更为合适。   马蹄声滴滴哒哒由近而远,最终消失,学生们心里顿时空落落了,十人面面相觑,深深意识到,自此以后,他们只能相互扶持前进了。   大掌司走后,便有考试院的工作人员上前,先是又验了一遍众人的身份玉牌,再将众人引到了一处院落,便是众人的落脚点了。   宿舍是两人一间,大家可自行安排,朗星河便成了争抢的对象,胡之腾、熊有渔、江普都想要和朗星河一间。   “那就轮流!”胡之腾表示既然各方无法退让,那就轮流,才公平。   朗星河一脸黑线,“喂!你们问过我意见没有?!”   “那小狼想和谁一间?!”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朗星河,带着期望和控诉——似乎朗星河无论选择其中一个人都是对旁的两人的“抛弃”。   朗星河无语,“我想单人间!”   最终朗星河和江普一间宿舍,因为江普表示他每天睡觉都是原型睡觉,一点儿不占地儿——谁能拒绝一只大眼睛湿漉漉的小猫咪呢?   众人收拾好行李就商议着要不要在考试院里逛逛,或者去外头大街上逛逛。   “还有十天就考试了,我们还是好好呆在院子里吧,等考试结束再出门玩耍也不迟。”朗宸牢记苏玉安的叮嘱,决定将谨言慎行贯彻到底。   “还是出去吃顿好的吧!要大餐!”胡之腾提议。一路风餐露宿,虽然朗星河手艺不错,但是天天吃野猪肉是真的吃腻了。   朗宸拒绝,“考试院里有饭堂,在饭堂用饭就是了,不要节外生枝。”   胡之腾将目光投向朗星河,寻求支援。   朗星河这次却站在朗宸一边,劝道,“等通过升仙考,我们在国都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的玩耍。”   “等考试结束,我让我哥带我们在国都耍耍。”朗星河又道。   闻言,胡之腾总算歇了出去浪的心思,低声嘀咕道,“希望饭堂的伙食不错。”   考试院饭堂的伙食自然不错,品种甚是丰富,天南地北的特色食物都有,甚至连人族的各色精美小点心都有专门的售卖窗口。只是这些食物的价钱都不便宜。   便是巨富出身的胡之腾瞧了食物的标价也不免咋舌,惊道,“这么贵,怎么不去抢呢?”   江普觑着眼睛打量着商品价格,连连摇头,咋舌道,“什么黑面馒头一块要二十个灵石?不吃不吃!”   一旁的胡之腾也在打量那块看起来平白无奇的黑面满头,嘀咕道,“二十个灵石!我倒要看看这馒头是什么味道,竟然这么贵。”说着便拿出荷包开始掏灵石。   众人:.......   “阿婆,这黑面馒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胡之腾支付完灵石接过黑面馒头,忍不住询问。   卖馒头的阿婆:“这是国都的黑面馒头。”   胡之腾:.......我是不是被当做冤大头啦?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胡之腾将拳头大小的黑面馒头送进嘴里,小口咬下,细细咀嚼,慢慢品味。   然后......   “不好吃,硬得像石头,还噎人!”胡之腾拧眉。   卖馒头的阿婆翻了个白眼:“嫌硬就买白面馒头啊!”众人寻找她的指头看去:白面馒头四十个灵石一个。   “要不还是出去吃吧。”感觉考试院的饭堂就像个黑店。   就在这时,江普突然欢呼一声,招呼众人道,“快来,这边有免费的饭食。”   “杂粮粥,免费!蔬菜汤,免费!”江普说着就端来一叠子碗,给众人开始盛粥、盛汤。长柄勺子在大大的桶锅里捞了老半天,好歹捞了些米粒上来。   捧着免费的杂粮粥,江普咕噜咕噜一口灌下。这一路上肉食不缺,可是米面主食却很稀罕。   一碗稀薄的杂粮粥咕噜两口见底,江普喜滋滋捧着碗要再去打一碗,还催促小伙伴们,“快喝啊,免费的!”说完就屁颠颠跑去打粥,捞啊捞,捞了许久。   “你家没给你出门的花费?”看着一连干掉三碗稀粥的江普,朗星河忍不住问道。   “给了啊。我舅还给我一个印鉴呢,能去钱庄取钱。”江普擦擦嘴,打了个饱嗝,点点空碗,“可是这是免费的,我不吃不就浪费了吗?”   “我虽然有钱,可是我不当冤大头。”江普撇嘴,“我可不会花二十块灵石买一个黑面馒头。”   “冤大头”胡之腾手里捏着石头块一样的黑面馒头,很想打人。   “哎呦,哪儿来的穷寒酸?”一道阴阳怪气的话在众人身后响起,不等大家看清来人,那队人马已经在朗宸身旁站定,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五彩羽衣,头戴炫目孔雀翎的少年。   “哎呦,原来是北边来的穷寒酸,失敬失敬。”打扮五彩斑斓的少年约莫是朗宸的熟人,开口讽刺道,“银狼王是生太多崽子,如今终于连饭也吃不上了吗?”   朗宸起身回视,冷言道,“孔栩,阴间的话全被你在阳间说完了,到了阴间怎么办?”   和无邪书院四人相处小半年,朗宸别的东西没学会,怼人的本事长了不少。   “什么?”名为孔栩的少年明显脑子不怎么灵活,一时没反应过来朗宸的话中含义,正要思索,却一把被人拽住了,正是朗星河。   “这位小兄弟,孔兄对吧!”朗星河拉住孔栩的左臂,使了个眼色给胡之腾。   胡之腾立马站起身,挽住孔栩的右膀,“孔兄好风仪,你这身七彩羽衣好漂亮,都快闪瞎我的眼了。”   “哼哼,算你们识货。”孔栩不知二人的底细,更不知二人怎么突然和他亲昵,可此时一被夸奖,心中疑惑早被抛出九霄云外了。   “孔兄,小弟观你一身华丽彩,定然出身富贵吧!”胡之腾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孔栩斜眼瞧了眼胡之腾,认出他只是只银狐,血脉脚跟俱是普通,立马傲然道,“吾祖乃是百禽之王,孔雀王!”   “失敬失敬,原是孔雀王家!”朗星河抱拳称敬,心里却嘀咕,你自称百禽之王,不知人家海雕王认不认。   “哇塞,原来是王族啊!”胡之腾两眼冒星星,看起来很是崇敬。   孔栩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下巴一扬,倨傲地瞧着朗宸,很是得意。   朗宸原本心中还有些火气,此时却全泻了,甚至为孔栩默哀两秒——这小子要被坑了。   果然,胡之腾已经开始哭穷了,什么行路艰难,走到国都全靠两条腿儿,鞋子不知道磨破了多少,一路上,渴了喝露水,饿了啃树皮。好不容易抵达考试院,以为能吃顿饱饭,却没想到物价好贵。   一边说着,胡之腾冲江普使了个眼色,江普立马心领神会,悄摸摸将桌子上的黑面馒头给收了起来。   “大家都是兄弟,这顿饭我请了!”孔栩果然被忽悠瘸了,大手一挥,豪气道,“大家伙敞开了吃!”说罢倨傲得瞧了眼朗宸。   朗宸此时心里早就没了火气,拱手回礼,“那就我谢孔兄慷慨了。”   孔栩心口一堵,心道,我又没说请你吃饭,你上赶着做什么啊?   “就今日一顿吗?”胡之腾苦着脸,“还有十日才考试,这段时日,我们兄弟几人如何果腹?”说着瞧了眼孔栩,直言,“孔兄出生富贵,家资丰厚,不如好人做到底吧。”   “你......”孔栩想说,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呢?可是有朗宸在场,他便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自己的场子给立起来,况且不过几顿饭前,他还负担得起!   “我全包了!”孔栩豪气挥手。   “哇哦~~我去点菜!”江普欢呼一声冲了出去。   洛柏书先是看了眼朗宸,见她点头,也笑眯眯地站起来,说道,“刚刚看几道点心不错,我去拿些。”   一眨眼的功夫,无邪书院全冲去点菜了,唯有朗宸留在原地。   看着江普等人捧回来小山一般高的食物,孔栩终于忍不住问朗宸,“你们真穷得揭不开锅了?”看看这模样,完全是一群恶鬼投胎啊。   朗宸吞下一口酥油点心,淡淡道,“你知道的,我家崽子多,花销大嘛。”说罢,似是觉得自己的表演不够有情感,特意耷拉了一下嘴角,以示愁苦。   孔栩:感觉哪里不对劲? 第82章   “什么?你说什么?”孔栩眼睛瞪圆, 声音拔高,绑在发尾的孔雀翎都要飞起来了。   “吃了多少?一万三千灵石?!!”孔栩手里拿着账单不可思议。   孔栩一行十人比朗星河一行人早两日抵达考试院,但是他们吃饭并不在饭堂解决, 都是在外面下馆子,因此并不知晓考试院饭堂的物价。   孔栩万万没有想到朗星河一行人一顿饭竟然吃掉了一万多灵石!而自己竟然允诺请他们吃十天的三餐。   一顿一万, 一天三顿就是三万,十天就是三十万!这还是打了折计算的。   孔栩两眼发黑有点头晕, 三十万灵石啊, 便是自己是孔雀王之孙也没法一下拿出这么多来啊。   目光落在朗宸似笑非笑的脸上,孔栩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咬牙道, “你耍我!!!”   “不是孔兄主动要接济我们这些穷寒酸的么?”朗宸心情好极了。她和孔栩有过一面之缘, 这一面就结下了旧怨。幼时他们姐弟二人不受重视,出门在外不免畏缩, 穿着打扮也不及一般王孙,自卑又自傲。   而孔栩恰恰相反,他受亲族宠爱,为人骚包, 四处撩拨人。旁人观其年幼可爱,又看在孔雀王的面子上,不会责怪,反倒称赞小孔栩活泼伶俐。而朗宸可不觉得他可爱, 但她有不敢明面上反击, 只暗搓搓给孔栩下绊子,让孔栩吃了个大苦头。   后来他们虽没有再次碰面的机会, 可这个仇怨一直还记着。   “朗宸!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坏!”孔栩跳脚。   “孔兄,别着急啊!”朗星河拍拍孔栩的肩膀, 准备说和。毕竟是自己挑起的事,他只不过想让孔栩吃个小亏,并不是真要坑他三十万。这顿孔栩请客,下顿自然是他掏腰包的。一来一往说不定还交个朋友。   谁知,孔栩啪一下拍掉朗星河的手,冷脸道,“贱种,谁许你碰我!”   朗星河一顿,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说什么?!”胡之腾跳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干架。熊有渔、朗曜几人也欺身上前,大战一触即发。   朗星河冲几人摇头,尔后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兑票,“本想和孔兄开个玩笑,交个朋友,没想到闹得如此不愉快。”   “两万灵石,不用找零了。”朗星河丢下兑票,下巴一扬,示意众人撤了。   胡之腾几人跟上,和孔栩一行人擦肩而过,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对方。   “小星,这顿我请。”出了饭堂,朗宸掏出一张兑票递给朗星河。   朗星河摇头不解,“不用,我不差钱。再说,这事儿本就是我挑起的。”   “亏了啊!”江普扼腕叹息,“早知道我再多吃点呢!或者打包点也好啊!”   “切,穷鬼还来装大方!”胡之腾撇嘴,“看他豪气的样子,还以为多有钱呢。”   朗星河情绪不高。   “小狼,那家伙坏,你别把他的话放心里。”熊有渔劝说道。   朗星河摇头,苦笑,“我这辈子还头一回被人骂,猛一下有点懵逼。”他原以为哪怕到了新的学院,一切应该没什么不同,大家都是同学,一起学习一起玩闹挺好的。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这里是国都,再也不是那个淳朴简单的永昼城了。   “算了。”朗星河耸耸肩,“吃一堑长一智。”   闻言,胡之腾扭头看向身旁的朗曜,“对比看来,你还算是个好人。虽然脾气暴躁了些、脑子笨了些、目下无尘了些.......”   朗曜:“.......”你这个真的是在夸我?   列数了一堆朗曜的缺点,胡之腾最后总结道,“但是你不轻贱他人,更加尊重强者,那个孔栩,完全没脑子。”   拳头已经握起来的朗曜闻言又松开了拳头:行吧,今天暂时不揍这家伙了。   “不说了,回去温书吧。”朗星河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临时抱佛脚兴许没用,但是如果不抱一抱,肯定更惨。   回到宿舍,朗星河拿着书好久没有看下去。他的心里有点乱乱的,又理不清头绪。   “唉,居大不易,居大不易啊。”江普在一旁长吁短叹,“国都的物价也太离谱了吧!”   “我们这还算有点家底的,尚且如此,要是普通家庭,或者是贫寒出生的考生,那岂不是要每日靠着稀粥果腹了?”江普抱怨着。   闻言,朗星河拧眉,感觉其中有些不合理。随即又想,就连他们这些愣头青都觉得不合理,难道就没别人发觉并支出吗?   很快众人就知道了考试院饭堂物价奇高的原因——他们一直不饿。   “所以,饭堂里售卖的不是普通食物?”胡之腾摸摸肚子,回忆饭堂伙食的滋味,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   江普将自己打听的消息细细道来,“考试院每年就开放一次,因此饭堂也就在这段时间开业,饭堂里的售卖窗口都是云腾书院的饭堂分拨过来的。”   “我们吃的饭菜其实就是云腾书院饭堂的饭菜。”   “云腾书院都是修仙者,为了减少身体里的浊气脏污,他们会辟谷,或者选择食用包含灵气的灵食。”   “所以才卖那么贵,一个黑面馒头二十灵石,可以抵饱小半个月,正适合经常闭关的修仙者。”江普说完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嘀咕道,“还灵食呢,也没见多美味啊。”   “可能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灵气,不得已舍弃了食物的口感和味道。”胡之腾推测道。   医食不分家,胡之腾不会做饭,可是炼丹制药他懂,为了保存药材的效果,口感味道是第一个被舍弃的。   “那我们昨天吃了那么多,岂不是一个月不用吃饭都没问题了?”朗星河问。   江普点头,“大约吧,至少考试前咱们是用不着吃饭了。”   胡之腾惋惜,“那多可惜啊,品味美食可是人生一乐啊!”心中暗下决心,以后自己哪怕是修炼成大罗金仙了,也要该吃吃,好好享受人间乐趣。   用不着吃饭的好处就是.....他们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看书学习了!   摔!这样的好处爱谁谁要!   一天三顿的开饭时间就是他们光明正大摸鱼的快乐时光,连这样小小的快乐都没有了,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就在这种温书煎熬,不温书也煎熬的煎熬等待中,十日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升仙考的开考日。考试一共三日,每天考两门,上下午各一门。   自打饭堂冲突之后,永昼城一行人就窝在宿舍看书复习,轻易不出宿舍,因此到了开考日才将此次参加国都升仙考的考生给认了个全。   这次国都升仙考除了下放给八大妖王的十个指标,还有自主报名的考生两百一十名,共计二百九十名考生。   考试院里的一处空旷广场上,二百九十名考试列队等待入场检查。   “喂喂喂!”   朗星河正在排队,感到隔壁队伍有动静,抬眼看去竟然是个熟人,正是几年前在中容城遇见的虎族少女。   “喂喂,好巧!”虎族少女冲朗星河挥手,看来她还记得几年前的一面之缘。   “金百炼!”朗星河招手回礼。   “啊!”虎族少女尖叫一声,面露茫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朗星河解释,“拍卖会,你们在我们隔壁。”   “什么拍卖会?”金百炼显然不记得了,还要再追问,就被身旁的同伴给扯住了,让她老实点,马上就要进考场了,搁着认亲真的合适?   金百炼被同伴拉住,朗星河也收回了目光,心道,这个世界还真挺小的。当年不过一面之缘的人,竟然能再次相遇。   很快第一轮检查结束,这一轮是查验考生们身上有没有携带通讯、通灵类法宝,直接用一个法器扫一下就行,速度快得很。   第二轮检查则慢多了,这一轮检查类似搜身,要查考生们有没有夹带小抄,甚至连发髻就要查验。   “喂!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这种查验自然引起考生不满。   “取消参考资格。”对于拒不配合的考生,考试方也强硬的很,直接不让考试。这下子,就算是龙子凤孙们也得低头。毕竟考试不通过,回家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好麻烦啊。”胡之腾嘀咕抱怨,捅捅站在自己前面扭来扭去的江普道,“你干嘛,尿急?”   “不是。”江普压低声音回道。   朗星河发觉有些不对,忙问,“江普,你有什么事”   然而不等江普回答,就轮到他上前搜身检查了。   “脱靴。”检查官指挥。   “啊.....”江普迟疑。   “脱靴!”检查官一下子声音拔高,目如鹰眼,死死盯住江普。   “好吧,好吧。”江普垂着脑袋,一副任命的模样。排在他身后的胡之腾、朗星河几人心一下子就提溜起来了,心道,这小子别出什么幺蛾子吧!   江普脱下靴子丢在一旁,检查官扒拉了一下靴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要放下,却一眼看到江普小腿发力,脚趾蜷起,显然在极力隐瞒什么。   “藏的什么!脚趾里藏着什么!”检查官大喊,顿时,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普的脚趾上。   江普叹了口气,放松小腿肌肉,抬起脚,脚趾舒展,露出了破洞的的袜子,和钻出破洞,光溜溜迎接众人瞩目的大拇指......   江普幽幽道,“能藏是什么啊,是我的尊严啊。”——早知道考试要全身检查,自己绝不会穿这双破洞的袜子。 第83章   “答得怎么样?”上午场的考试结束考生们并不离场, 就在考场原地休息等待下午场的考试。考生们便三五一群地讨论起刚刚的考试来。   “我尽力了。”在这一刻,朗星河体会到了医生走出手术室时那一刻的心情。   熊有渔挠挠头,说道, “我都写满了。”   胡之腾道,“那还不错呢。”   朗星河劝道, “别想了,考都考完了, 等考完了咱们就出去耍。”说罢捅捅前桌缩成一团宛若在种蘑菇的江普, “喂,你还好不?”   江普幽幽道,“不好~~”任谁经历了那样的社死场面都好不了吧。   “噗。”胡之腾憋着笑, 揽住江普的肩膀劝道, “除了我们几个,谁认识你啊, 丢脸就一会儿,你自己别记在心里就成。”   闻言,江普心里松了口气,点头道, “你说得有道理,旁人哪里会记得我这个小人物啊。”   胡之腾接上,“没关系,我会记得的。并且会在半夜睡不着时将今天你的糗事拿出来反复回味, 然后笑出声。”   江普:.......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自己今天到底为什么要穿个破洞袜子?!   就在这时,几个考生从朗星河一行人面前经过, 几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虽然声音压得很低, 可是在座的耳力都不差。   “就是他,他今天差点过不了检查。”一人悄摸摸冲江普指指点点。   “什么?怎么回事?”一人立马好奇。Ζ   “怎么?是夹带小抄了?壬水城就有个考生夹带被赶走了。”又一人猜测。   “那个被赶走的不是夹带吧,是因为不配合检查。”   “那肯定是心虚有鬼才不肯配合的。”话题开始歪楼。   “等等,先说说那只猫儿是怎么回事?”话题又被拉回。   “哈哈。”这人憋着笑,“他的袜子破了个洞!被检查官以为是夹带!哈哈哈.....”   “这么寒酸!哈哈哈!”   听完全程的江普生无可恋,扭头看向朗星河,“我想揍他们,可以吗?”   朗星河忙劝,“别冲动,这儿可是考场。”说着压低声音,“先记下几个人的模样,等考完试,咱们找个机会套他们麻袋。”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调整好心态准备下一场的考试吧。”朗星河又劝。   自打离家,朗星河就忍不住将自己放在一个照料者的位置上来,在他看来,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多岁,算是个大人了。而胡之腾、熊有渔、江普三人是真正的小少年,他们自幼生活环境单纯,这次来国都考试是第一次离家,离开家人庇护,自己应该担起大家长的担子来。   “小狼,感觉......”熊有渔盯着朗星河,神情有些困惑,“感觉小狼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对!”胡之腾接话,“现在说话办事儿像是我大哥一般!难不成是未老先衰?”   朗星河无语,“你词汇好匮乏!”   熊有渔也指责胡之腾,“怎么能叫未老先衰!应该叫少年老成!”   朗星河:.......你这个词儿也不怎么样。   “我这是长大成熟了!”朗星河嘟囔。   在永昼城有父母师长庇佑,自己可以没心没肝当个调皮小子,万事不过心。如今离家万里到了这陌生环境,自己要是再不长长心眼儿,那不完蛋。   时间一晃而过,三日考试接近尾声,很快就到了第三日的最后一场考试,骑射考试。   “终于要解脱了。”胡之腾振臂高呼。   熊有渔也道,“我回去要睡上三天三夜!”   “回去我们住哪儿?”江普突然想起这一茬。   “对啊!”胡之腾也想到这,“大掌司有说来接我们吗?”   熊有渔摇头,“没有唉。”   胡之腾右拳砸左掌,咋呼道,“该不会我们考不上,大掌司就不认咱们吧!”   “不至于。”朗星河头疼,拥着三个叽叽喳喳的小伙伴往考场走,叮嘱道,“别想东想西的,最后一场了,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只要我们无愧于心,无论考上、考不上,大掌司都不会怪我们的。”   最后一场是骑射武艺考试,考场另设他处,朗星河原以为考试场地应该是类似校场的空旷、平坦之地。   谁知考务官们却将两百多名考生带到了一处山门前,山门牌坊上刻着“问心”二字。   “自此处出发,最终抵达山顶者,通过考核。”考务官宣布完规则便消失不见了,留下两百多名考生面面相觑,有那反应机敏的,已经一马当先抢在前头开始爬山了。   青石铺就的山路蜿蜒而上,两侧巨木参天遮日,点点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树下绿油油的青苔岩石上,微风拂过,送来森林的清香。   眼前明明是一派安宁寂静的模样,可朗星河却心中无端一跳,低声道,“考试院有山?”努力回忆来时的路,可是记忆却一片模糊,除了考试院的朱红大门,自己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空间法术?”朗宸道。   江普拧眉,“有点像是幻术。”   “管他是什么呢!咱们快爬山吧。”胡之腾一蹦一跳拾阶而上,他心中自信,论体力比拼他绝不输于人,一千三百多个日夜勤勉不辍的锻体训练可不是白费的。   熊有渔也高兴,笑道,“没想到最后的武艺比试竟然是体力比拼。”这对熊有渔来讲就是瞌睡送枕头。   “你们要是走不动了,我就背你们上去!”熊有渔非常高兴,觉得遇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总算能帮上大家了。   朗星河心中疑惑,但是心想,这可是国都升仙考,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兴许是什么空间扩展法术。这般想着,朗星河跟上小伙伴的步伐,不忘叮嘱道,“大家一处走,不要走散了。”   “明白!”   永昼城一行人控制着步伐,胡之腾打头阵在前,熊有渔缀在队伍的尾巴上压阵,朗星河则处在队伍的中间,把控整体节奏。   “这样太慢了吧。”看着旁的考生一个个超过他们队伍,朗曜有些按耐不住了。   朗宸劝道,“小心无大错。而且考务官也说了,登上山顶即为合格,又没有说抢先登顶者赢。”   可就在这样万分警醒之下,众人还是走散了。   朗星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山间一阵薄雾飘过,自己不过一个眨眼,身旁的小伙伴们就全不见了。不仅小伙伴们不见了,青石山路、葱郁巨木也全都消失了,周遭一片白雾,静悄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果然有问题!   朗星河心中一紧,正在思索对策,却听有人在自己的耳边焦急喊着,“小星,快醒醒,我们要赶路了,大军来了!快起来!”   下一刻,失重感侵袭而来,如坠深渊,朗星河一个激灵,身子一抖,睁开眼来,入眼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狗头。   “快起来!青碧山守不住了!”金毛狗子焦急。   “什么?什么大军?”朗星河懵逼,心道,自己这是又穿越了吗?这是到哪儿了?   穿越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朗星河想要捂住脑壳装失忆,却在看到自己手的一刻愣住了,那不是一只人类的手,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定眼去看将自己唤醒的人,朗星河愣住了,这是什么妖怪吗?人类的身体顶着一只金色的狗头,四肢又是毛茸茸的狗爪,完全是86版西游记里那种豹子精、黑熊精的模样。   “小星,你傻了啊?呆看什么呢?”金狗说完将朗星河拽起,往肩膀上一抗,大喊道,“小星睡傻了,我带着他,阿山你帮我拿行李!”   朗星河回过神来,看向周遭,心道,自己这是进了妖怪窝了?放眼看去都是人类身子顶着毛绒狗头,屁股后面还拖着个大毛尾巴,他们看上去很恐慌,哪怕是一脸的毛茸茸也遮不住他们的惊惧神情。   “这是怎么了?”朗星河茫然。   “人修们打过来了,金翅大鹏王要在征用我们青碧山,双方打起来,我们青碧山保不住了!”金毛狗冲朗星河解释。   正说着话,天空突然一暗,小妖们尖叫起来,“是大鹏王来啦!是大鹏王来啦!”   朗星河抬头看去,心中浮起一句话来,“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那是一只很大很大的鸟兽,如同一座小山向着青碧山压来,仿佛是天掉下来了一般。   只见他的巨翅一振,一股飓风袭来,仓皇逃命的狗子们被刮得七倒八歪。朗星河被大风掀飞,在地上摔了好几个跟头,手指死死扣住一块岩石缝,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朗星河想问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可一张嘴,大风便将他堵得发不出声来。   “咔嚓!咔嚓!”大风过后,惊雷炸响,灰暗的天空被紫色的惊雷照得明亮,朗星河觑着眼睛,迎着光亮仔细去看,只见半空中悬浮着一颗巨大明紫色的闪电光球,光球中隐约有个人影。   “快走!快走!”金毛狗子不知何时来到了朗星河身边,拉起匍匐在地的朗星河踉跄着逃跑。   “是人族大能和大鹏王打起来了,我们快逃!”金毛狗嘶吼着。   “跑啊!跑啊!”狗妖们抱头鼠窜,行李散乱了一地也顾不得去拣。   朗星河也不想东想西了,眼下保命要紧。   可是,往哪儿跑呢?天空中不断有惊雷落下,远处的山林燃起了山火。大鹏鸟一个振翅,地面飞沙走石,众狗妖们连路都看不清,能往哪儿跑。   朗星河不熟悉地形,只能随着大流逃命。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金毛狗妖们离战场中心越来越远,以为终于逃出升天之际,一道阴冷的声音在他们上空响起。   “一群逃跑的懦夫、贱种,全部带走,给金鹏大王烧火顶门,提铃喝号!”一群飞禽盘旋落下,将一种狗妖驱赶着重回战场中心。 第84章   朗星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明明在参加升仙考的最后一门考试,怎么一转眼就又穿越了,还卷进了战场中, 逃跑不成被抓,成了一名伙头兵, 负责给大妖们煮饭烧菜。   “怎么会打仗的啊?”朗星河站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一边用大木棍搅拌着大锅里的食物, 一边问底下正在烧火的金毛狗妖。这金毛狗妖是朗星河睁眼后见着的第一个对象, 名叫大力,如今和朗星河一起被分配过来负责煮饭。   “就一直打仗啊。”大力往火堆里扔木头,从他有记忆起这个世界就一直纷争不断, 有时候妖和妖打, 有时候妖和人打,反正就是打个不停。   “我们这儿是青碧山吗?”朗星河又问。   “小星, 你傻啦,连自家地盘都不记得了?”大力回道。   朗星河解释,“先前逃跑跑了许久,我都晕头转向了, 哪里还认得路。”   大力道,“咱们青碧山大着呢,哪里跑得出去,而且这不是又被抓回来了嘛。”   “青碧山.....有从从吗?”朗星河犹豫许久, 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阿妈来自青碧山, 自己则觉醒了传说中的从从血脉,这一次自己的穿越会不会和从从血脉有关呢?   “?”金毛大力站起身来, 仰头疑惑看向好处的朗星河,“小星, 你是不是傻啦?我们就是从从啊。”   朗星河:“!”   看着手提烧火棍,灰头土脸的金毛狗妖,朗星河心道,这哪里像是传说中的瑞兽从从啦?!   “现在是什么年代啊?”朗星河又问。他怀疑自己穿越回了远古时代。   “什么什么年代啊?”金毛大力根本听不懂朗星河的话。   “喂喂!那边的两个!好好干活!”一个凶神恶煞的鸟妖提着棍子呵斥朗星河二人,“敢偷懒耍滑,挖心吃了!”   大力浑身一抖,赶紧卖力干活,火堆顿时旺了不少。   朗星河低头干活,余光飘向不远处的监工头,那是一只不知品种的鸟妖,同样也是人的身子,鸟的脑袋,背后还有一对羽翅,他身上穿着衣服,脚上却没有穿鞋,露出一双铁钩似的爪子。   打量完那鸟妖,朗星河不禁低头看看自己的毛爪子,心中疑惑更加甚——不是说远古时代灵气充裕,妖族实力更强么?可是,怎么连完全化作人形都办不到呢?   “小星,别怕。”见看守的鸟妖走开,大力壮着胆子站起,冲朗星河低声道,“咱们从从肉不好吃,他们不会吃咱们哒!”   大力一脸骄傲。   朗星河:......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啊。   “大家都是妖,怎么还妖吃妖啊。”朗星河拧眉。虽然听说远古时代很是蛮荒,妖吃人、人吃妖什么的都是常规操作。可是传说是传说啊,亲眼所见只觉太血腥了。   “小星,你可真傻了。”大力叹气,“在大妖王眼中,咱们和猪豚没什么差别。”   “哦,不对,猪豚可比咱们好吃多了。”大力嘀咕着,又叮嘱朗星河,“小星,你可千万别和旁人说这些傻话,他们会觉得你疯了,把你吃掉。”   朗星河心中一凛,连道自己知道了,同时提醒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这可不是和平年代。   “饭食做好没有!快快上菜!”看守的鸟妖过来催促吆喝。   “好了!好了!”朗星河赶忙回答,说罢跳下大岩石,和大力一前一后用一根大棍挑着大石锅送饭去。   山洞中篝火燃起,妖火明灭,群魔乱舞,半人半妖的妖兽们七扭八歪地席地而坐,正在等到开席。   放下大石锅,朗星河和大力开始给众妖用陶碗分餐。   “人间美味!”   “这是什么妖兽的肉,怎如此香甜可口?!”   这些妖怪们都是茹毛饮血之辈,平日里除了生食,最多的烹饪手段就是炙烤。炙烤也甚为粗糙,经常是外头烤成焦炭,里头还是血丝生肉。朗星河这一锅猪豚蔬菜汤是他们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孔三,有如此好宝贝,你怎么敢私藏?!”一个鸟头妖仰头干完一碗肉汤,将碗一摔,冲首座的一个鸟头妖呵斥,“合该送给金鹏大王享受才是!”他口中的宝贝指的是做饭甚美的朗星河。   “雕头,我孔雀一族不弱于大鹏,凭甚好东西都要让给他?!凭他个头大吗?”首座的鸟妖名为孔三,是只孔雀妖。   “孔三,你是要造反!”雕头妖给孔雀妖扣大帽。   “我看你找死!”只见孔雀妖嗖一下化作原型,利爪抓住雕头妖一掼,雕头妖惨叫一声,不等反应,孔雀展翅腾空,一个俯冲向下,利爪冒着寒光扯破雕头妖的肚皮,鲜血四溅,孔雀低头去啄,修长的脖子一扭,雕头怪的肠子被扯了出来。   “小的们,今天加餐!”孔雀一声令下,众妖怪叫着扑向雕头妖,一时间,昏暗的洞穴里血腥冲天,咀嚼吞咽声不绝于耳。   朗星河心中发寒,早在孔雀和雕头相争之时,大力就拉着他躲到了洞穴的角落阴影处,极力掩藏自己的存在。   咀嚼声渐弱,就听有个小妖说,“雕头没了,大鹏鸟会不会怪罪?”   另一个妖说,“兵荒马乱的,死个把妖,不见个把妖,不是正常吗?”   “孔大王,要不把那会煮饭的小妖送去给大鹏王?大鹏王一高兴,说不定就忘了雕头。”有妖谏言。   “嗯?!我能怕大鹏鸟?!”孔雀不悦,可是听他语气,已然有些发虚。   “孔大王自然威武不输大鹏王的,不过嘛,咱们这小妖送过去可不是仅仅烧火做饭的.....”那小妖在孔雀耳旁小声嘀咕。   然后,朗星河就因为一手烧饭的好手艺被送去给妖族首领大鹏王烧饭去了。除此之外,还肩负着另一个重任——当间谍。孔雀妖要求朗星河将大鹏鸟的每日情况一一回报。   成为大妖王私厨的朗星河地位顿时高了不少,信息来源也多了。原来此时正值两族大战,大荒遍地狼烟,妖族大妖林立,人族大能辈出,两者相争,抬手间山河覆灭,无数生灵因此殒命。   青碧山的从从们还算幸运,他们没有死于大能斗法的余波,没有撞到人族手中被剥皮剔骨,也没有被凶残的大妖王吃掉。虽然身处战争前线,但并不用充当敢死队去送死,只需留守后方大营烧火煮饭,已然是大幸运。   朗星河想逃跑,在这营地里他是一日不敢安睡,闭上眼就是冲天的鲜血和不绝于耳的惨叫,他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在睡梦中死去了,或是被斗法波及死去,或是被凶残的妖怪吃掉。   可如今战火燎原,大荒无一处安稳之地,他一只法术平平的小妖能往哪儿逃?   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天,营地里突然爆发起一阵欢腾,一问才知,大鹏王袭击了人族后方大营,活捉了一群人族修士回来。   “犬大厨,你会烹饪人肉吗?”一个小妖笑嘻嘻地询问朗星河,“不知人肉是蒸着吃好,还是烤着吃香。”   朗星河淡淡道,“兴许油炸比较美味。”   “还是犬大厨会吃!”小妖竖起大拇指称赞。   朗星河双手背在身后,不住颤抖,他难以想象,今日自己将要处理的食材,难道是人吗?!   “这回抓到的人修是那个山门的?他们实力如何?怎么被活捉了?”朗星河克制住恐惧,企图挖掘更多信息。   “听说是什么炼丹师,弱得很,金鹏大王一个照面就将他们全部卷走了。”小妖骄傲,“哼哼,金鹏大王威武!”   闻言,朗星河垂眸,心中有主意。等小妖走后,他立刻联系了孔雀妖留给自己的接头小妖。   “听过大鹏抓回一群人族。”朗星河语速飞快,“那是一群炼丹师,他们能够炼制丹药,提升实力,请孔大王务必将他们扣住,为自己炼丹制药。”   朗星河想要保住这些人族,可是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只能寄希望于孔雀和大鹏相争,以此拖延时间,为那些人修争取一线生机。   朗星河的计策奏效了,他的厨房迎来了一群人修俘虏。   “大王说了,这些人归你管了。”小妖将捆着手脚的人修推到朗星河面前,“炼丹什么的和烧火煮饭也没什么差别,咱们这儿也没炼丹炉,就用你的大锅了。”   大鹏鸟原先是准备吃了这些人修滋补自身的,可孔雀妖插了一手,他便上了心,再一打听,原来孔雀打的是将这些人修要走给自己炼丹的好主意。大鹏鸟便改了主意,将人族炼丹师扣下专给自己炼丹。   “啊?”朗星河一脸惶恐,“我法力低微,恐怕看不住这些人修的。”   “放心,他们都被挖了内丹,跑不掉的!”小妖说罢便扭头走了,留朗星河一人独面人修俘虏。   一共六个俘虏,他们披头散发一身血污,看起来糟糕极了。   朗星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俘虏,恐怕在他们眼中,自己也是穷凶极恶的妖怪吧。   “嗯.....”朗星河琢磨着开场白,忽然见一个矮个俘虏动了起来,只见他撸起披散着的头发,露出光亮的脑门,直冲朗星河。   “小.....”朗星河一惊,差点脱口而出,那矮个炼丹师分明是胡之腾的模样!   矮个炼丹师冲朗星河眨了个眼睛,显然他也认出了朗星河。   朗星河控制住激荡的心情,板着脸,指向胡之腾,“你这个小子,给我来添柴烧火。”又冲其他俘虏道,“你们几个去下午洗洗干净,太脏了!”   将旁人赶走,确准厨房里只剩下自己和胡之腾后,两人终于相认。   “小狼!”   朗星河点头。   “胡子疼!”   胡之腾点头。   两人一个飞扑紧紧抱在一起,在这个陌生、血腥、残暴的世界里,他们再次相遇,心中顿时升起了面对一切困境的勇气。   两人短暂相拥之后就分开了,装模作样地开始处理食材,低声交流着彼此的经历。   “我还以为是穿越。”看到胡之腾的一刻,朗星河终于想通了一切。   “什么穿越?”胡之腾不解。   “这不重要。”朗星河说出自己的猜测,“应该是一个大型幻境。”当初在山门前,江普就察觉出不对,说这山门似乎是个幻术,当时大家伙儿并没有在意。   “是最后一场考核。”过往的细节在脑海中回放,“山门牌匾上写着问心二字,应该就是我们此次的考核。”   在和平时代,吃饱喝足,人们能够守住道德底线,可是一旦陷入危险末世,面对生命危险,道德会在第一时间被抛弃。学院将考生们投入幻境之中,为得就是考验他们是否能够守住道德和本心。   朗星河将自己的推测说与胡之腾,胡之腾挑眉,“或许是考验我们能不能在战争中活下去,亦或是能不能干出一份大事业。”   朗星河不认同,但也没有反驳,只道,“反正我们最好在保命的同时守住底线。”   “先不管那么多,我们要先去找到大头他们,大家汇合。”胡之腾道,“我不知道怎么变成人族了,小狼你还是狗子呢,不知大头和胖猫是什么身份。”   被惦记的熊有渔和江普二人此时情况也不妙。   熊有渔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爬山,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一个快要饿死的普通人族少年,腹中饥饿,全身无力,四肢瘦得像根柴棒,便是走路都得扶着墙,动作大一点儿就像要散架。   “大熊,快回来,躺着,睡觉,睡觉就不饿了。”一道虚弱的声音唤住一脚跨出大门的熊有渔。   “阿姐,我想出去找些吃的。”熊有渔扶着门框,他想出去探查情况,收集信息,再找些吃食。   “别出去,陶罐里还有点麦粒,大熊先吃些。”躺在床上的枯瘦女子挣扎着起床,要给熊有渔烧火煮饭。   “阿姐,你别动,你歇着。”熊有渔敢忙回头,将女子扶回床上。   “大熊,别出去,外头仙人打架,不要出去。”女子紧紧抓住熊有渔的手。   “阿姐,我不出去。”熊有渔不动了,女子放下心来,沉沉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家中没有粮食,只能尽可能减少消耗,睡觉是最好的选择,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熊有渔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看看瘦成骷髅人的女子,最终下定决心。他轻轻挣开女子的手,朝着门外走去。——无论外界是什么样的危险都必须要搏一搏,一直躲在屋子只有死路一条。   瘦弱的少年走出家门,走向荒野,远处天空红霞瑰丽,却不是自然美景,而是两个斗法的大能的法术冲击。一道红光划过天际坠入大地,火舌燎卷,一片火海。   感受到空气温度陡然上升,熊有渔却没有停步,依旧坚定向前。   另一边,巍峨的宫殿中,华丽的王座上,一个虎头大妖正在闭幕沉思。   “报!大王!”一个小妖冲上大殿,“大王,捷报!俘获七只银狼幼崽!”   “唔。”虎头大妖低吟一声,并不多语,挥挥手让小妖退下,命令道,“将幼崽好生养着,圆肥一点才好吃,要是瘦了、死了,老子就拿你顶了做下酒菜!”   小妖领命,两股颤颤的退下。   华丽的大殿再度空荡荡,虎头大妖长叹息,“这特么怎么回事啊!”自己一只可爱软萌的小猫咪怎么就变成了一只变态食人虎妖了呢?   没错,这虎头大妖正是江普。相较于小伙伴们,他不知幸运还是不幸。他变成了一只实力强悍的金虎妖王,手下小妖无数,倒是不怕被妖吃了,亦或是饿死。   可是,吃人也是很可怕的啊!   江普又不敢直接拒绝手下的上贡,只能千方百计的编出借口保住“贡品们”的性命。   “唉。”江普又叹气。   “不好啦!不好啦!”刚刚来报的小妖又冲上大殿,大喊道,“一头银狼杀了进来,要报仇!”   话音刚落,银光闪过,一头威风凛凛的银色巨狼出现在大殿上,一声咆哮,小妖便被冲飞了。   “受死吧!”银狼咆哮。   江普原本还两股颤颤准备逃跑,却在听到银狼声音的一刻眼睛一亮,欣喜大喊,“亲人啊!”那是朗宸的声音。   刚刚被震晕过去的小妖清醒后便看见自家大王欣喜地扑进敌人的怀里,还打了个奶呼呼的咕噜。   “吧嗒”小妖再度晕死过去——唔,肯定是我清醒的方式不对,还是晕过去重新清醒一回吧。 第85章   “什么?银狼王和金虎王联手了?!”王座上的金鹏鸟妖大惊, 霍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两家不是死敌吗?怎么会联合?”   “就是前几日的事情。”小妖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回报情报, “两族大军已经撤出了前线。”   “混账!”金鹏鸟妖目次欲裂,“他们一退, 我可就要三面受敌了!他们这是要坑杀我也!”   金鹏鸟妖大发脾气,整个洞府内如同飓风过境, 成了一片废墟。朗星河躲在洞外缩成一团, 心脏狂跳,生怕自己被金鹏鸟妖发现当了出气筒。   很快营地戒严,大妖们集聚开会, 小妖们整装列队。朗星河逃过一命, 回到后厨就见胡之腾正在探头探脑。   “小星!”为了避免暴露,胡之腾改了称呼, 也唤朗星河“小星”。   “外头出了什么事情?”胡之腾忙问。   朗星河急道,“营地可能要转移了,这是我们的机会!”   银狼王和金虎王撤退,金鹏王不肯独面人修, 也准备撤出青碧山,与后方妖族大军汇合。撤离的过程就是朗星河他们的逃跑机会。   “到时候我们千万不能走散了!”朗星河叮嘱。   胡之腾心忧,“可是,我们往哪儿逃?”两族大战的历史大家都学过, 此时整个大荒遍地硝烟, 战火绵延,就没有一处安生之地。   朗星河道, “往北边去。”北地荒凉,是两族都看不上的地界, 他们可以避入万里雪山之中。   “那得要横穿半个大荒,很危险的。”胡之腾道,“我现在就是个身娇体软的人修,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朗星河默了,他如何不知道前路艰难,可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朗星河握住胡之腾的手,“但是我们必须走!我如今是妖族,尚且能偷生,可是你是人族,在这儿随时可能没命。”   “那行,我听你的。”胡之腾坚定下来,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搏一搏。   “你去和那几个人修说好,让他们做好准备。”朗星河叮嘱。   “还带着他们?”胡之腾不解,“他们内丹都被挖了,跑不远的。”在胡之腾眼中,那些和他一起被抓过来的人修只是陌生人,与自己半点关系没有。   朗星河道,“不带他们一起走,他们必死无疑。”   胡之腾呐呐,“行吧。”他口上答应,心里却存着一旦情况不妙就抛下那几个人修的打算。   逃跑比想象中来得容易。大军开始转移,大妖们是抢先开始撤退的,金翅大鹏鸟早就飞回了后方妖族大营,实力不济的小妖们则拖拖拉拉走在后面,朗星河一行人便混在其中。   “哎呦。”胡之腾叫唤一声,倒地躺尸。   “快起来!”朗星河故做凶狠,重重踢了胡之腾一脚。其他人修见状立马扑了上来,护住倒地的胡之腾。   “不许偷懒!快起来赶路!不然打死!”朗星河大声叫唤着,很快吸引来了一只妖将。   “闹腾什么?”背生双翅的妖将呵斥着,一鞭子甩下,对着人修俘虏一通鞭打。   “小王息怒息怒。”朗星河连忙讨好谄媚笑着,“为着几个人族气坏自己不值当。”   谁知那妖将冲着朗星河也不客气,直接一鞭子甩在朗星河的面皮上,呵斥道,“看好他们!”   朗星河的脸皮火辣辣疼,强撑着笑容道,“明白明白。”   妖将又道,“他们要是走不动,今晚便烤了吃了,省得麻烦。”   “使不得,使不得。”朗星河忙道,“要留着他们给大王炼制长生丹呢。”   见妖将焦躁,朗星河忙道,“小的一定将他们看好,就是驼也把他们驼回去。小王您先赶路,我就跟着您后头。”   闻言,妖将动摇了,大声道,“我就走在前头,你莫要耍滑。”   朗星河忙道,“不敢不敢。”   大妖们早已撤离前线,被留下看守押送小妖的几个妖将心中焦急,此时大妖王们都撤离了,人族很可能趁势进攻,他们这些落在后头的就是送人头的。因此见小妖们走得拖拖拉拉,心中如何不起火。   朗星河一行越走越慢,几个人修时不时晕倒躺尸,很快就和大部队脱离。   “小星,我们要带着这几个人修吗?”金毛狗妖大力瞧着身娇体软的人修们很是嫌弃。   朗星河此次逃跑,除了带着胡之腾以及几个人修,也将从从们一起带上了。原本朗星河还担心从从们不肯和自己一起走,谁知自己只是稍稍试探一下,从从们立马表示,宁可跟着朗星河去逃命,也不要跟着金翅大鹏王的队伍了。   朗星河看向几个人修,问道,“妖族撤离了,人修们很快就会攻占这一片区域,你们可以原地等待他们过来。”   说着,朗星河丢给他们一个包袱,里头装着几个干饼子,是事先准备好的逃跑物资。   “好。”人修抱着干粮,选择了原地等待与人修汇合。   “那我们走了。”朗星河领着队伍转身离开。   “之腾!”一个人修忽然发声叫住胡之腾。   “嗯?”胡之腾转身,眼中疑惑,不知何事。   “你....他.....”人修的眼神在胡之腾和朗星河之间游离,满脸震惊不解,“之腾何故与妖族混迹一处?”显然,这些人族无法理解胡之腾的选择。   胡之腾没法解释,抬眼看向朗星河,寻求帮助。   朗星河反问道,“回去后,你们还会继续进攻妖族吗?”   “当然!”一个人修脱口而出,“挖丹之仇不共戴天”。说罢就后悔了,眼前的妖族虽只是个小妖,但是如今他们内丹已失,便是一个小妖也能咬死他们。   “可是,我们并不想继续战争了。”朗星河道,“我们只想找一处地方安身。”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快走吧!”胡之腾不耐烦,冲几个人修道,“我们也要走了,别耽搁时间了。”说罢,拉着朗星河消失在密林之中。   就在朗星河一行人离开后没多久,人修的队伍便抵达了。   “怎么只有五个?不是六个丹修被掳吗?”一个手持长剑的修士问道。   丹修们不敢说胡之腾是和妖族走了,只得道,“之腾没了。”   “妖族往那边撤离了?”剑修又问。   丹修迟疑片刻,指向了妖族大部队撤离的方向,“他们往东北去了。”没有提朗星河一行的事情。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剑修又问。   丹修们回答不上了,长叹一声,只道,“这说来话长了。”   剑修不再多问,“回去再说吧,大营已经在青碧山扎寨。”   至此,妖族后撤,人族占领青碧山地区,战线向北推移,人族士气高涨,妖族则陷入了内乱之中。   “朗宸,你不战而逃,愧为妖王!”银狼王领地中,朗宸被几只巨大的银色狼犬围困住。   “朗宸,你背弃联盟,陷银狼族于不义之地啊!”一头银狼痛心疾首。   “我已与金虎王合作,两族守望相助,其他妖族不敢动我们。”朗宸道。   “金虎族与我们世代仇敌,你竟然还和他们盟约?简直丢了祖宗的颜面!”一个银狼大吼。   朗宸解释道,“多年战乱,除了族人日日伤亡,我们得到了什么?如今重中之重是休生养息,否则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可是族人们哪里听得去朗宸的解释,在他们眼中,朗宸所做的一切就是胆小怯战,丢尽了银狼族的脸面,叫嚣着要罢免朗宸,重新选取狼王。   朗宸这边情况不妙,江普那边同样麻烦。   “大王,那银狼族与咱们世代仇敌,两族相遇,哪怕隔着百里嗅到对方的气息都要奔袭一战,怎么能与他们结盟呢!”虎族长老苦心相劝,“再说,大王,您吃了多少银狼幼崽,银狼族怎么可能和您尽释前嫌,这其中必有诈啊!”   江普捂头,只能道,“我心里有数。”自己总不能说自己和银狼王算是老熟人,大家伙儿不必担忧吧。   “大王有何妙计?”虎族长老追问,“难道是故意为之。”   “报!”就在此时,小妖来报,“银狼族驻地发生反叛!银狼王被狼群围攻了!”   “哦!”虎族长老眼冒金光,冲江普五体投地,“大王英明神武!”在他心中,这便是他们大王分化银狼族的计策奏效了。   “银狼王如何?”江普大惊。他还指望着靠着朗宸这棵大树好乘凉呢,她可千万不能倒了啊!不然自己怎么办啊!   “银狼王重伤外逃!”小妖回报。   “什么?!”江普一晃,连忙大喊,“来人!整队出击,去救银狼王!”   虎族长老随后跟上,要助江普一臂之力,“大王,务必救回银狼王!”   江普心中感动,心道,这个老家伙原来是个好人啊。   感动不过两秒,就听虎族长老幽幽道,“只有保住银狼王,才能让银狼族内乱不断!”   江普:“.......”好吧,你果然是个坏家伙。 第86章   江普带领着虎族手下救下了被狼群驱逐的朗宸。   看着一身伤痕的朗宸, 江普着急,“现在怎么办?咱们跑吧!”   他原本想要抱朗宸这根大腿的,可是朗宸如今自身难保了, 他们只剩下跑路一条选择了。   “不能。”朗宸拒绝。   “为什么啊?”江普不解。   朗宸道,“你是金虎王。”   江普一脸你有毛病的表情, “我又不是真的金虎王,我是橘猫好么, 这只是个幻境, 咱们该想办法破除幻境。”   朗宸沉声道,“不管是不是幻境,你现在是虎族之王, 只有你可以约束他们、庇护他们。”   “不是, 你入戏太深了吧。”江普挠头,“我没有这个能力。”   “一旦你离开, 他们会继续作乱,或是吃人,或是吃妖,你该将他们引向正途, 让你的族人们在战争中活下来。”朗宸分析道,“还记得入山是牌匾上的字吗?问心,或许这就是幻境的考核。”   朗星河想到的事情,朗宸自然也想到了。睁眼后, 她成为了银狼王, 统领全族,本还欣喜万分, 紧接着却发现为王者并不好当,她需要恩威并重、需要肩担重任, 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族群的生死存亡。   朗宸本以为自己可以,她觉得自己的决定都是为了族群考虑,却没想到落到了个众叛亲离的地步。   “我的考核可能已经失败了。”朗宸心情低落。   她曾经抱怨过,抱怨花心的祖父,抱怨懦弱的母亲,抱怨不公的老天。她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成为银狼王,必当如何如何,可是现实给了她迎头一击。哪怕坐上银狼王的位置,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她甚至无法统御自己的族人。   “可是.....我不行的。”江普苦瓜脸,“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是假的,他们会吃掉我的。”   “可是他们至今没有发现你的不对劲,反倒我成了反叛者被驱逐。”朗宸鼓励道,“所以,你可以的。”   “还有一点。”朗宸继续道,“在这幻境中,你成了金虎王,我成了银狼王,那么其他人呢?”   “对啊,他们呢?他们成为什么妖王啦?”江普眼睛一亮,心道,朗宸这个大腿倒了,自己还可以去抱其他小伙伴的大腿呢!   朗宸摇头,“我派手下去探查过了,并未查到其他妖王有何异常。”   “也就是说,他们的身份很可能不是妖王。”朗宸沉声道,“兴许是小妖,兴许是人族,甚至是妖兽。”   “所以,你明白吗?”朗宸紧盯着江普。   “我.....我知道了。”江普明白朗宸的意思了,身逢乱世,他们成为上位者是一种幸运,但是他们的小伙伴们就未必有这么幸运了。他们很可能正身处困境,等待着救援。   “我会努力的。”江普心里发虚。一直以来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出生至今最大的苦恼就是舅舅是大掌司,每天上课像坐牢。他没什么大志向,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要挑起这样大的责任。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呢?”江普望向朗宸,寻求帮助。   “向北转移,避开主战场,同时做出吞并其他小族的姿态。”朗宸经过一次失败,她吸取了教训。   如今所处的时代和自己的时代是不同的,族人们的想法也不同。此时的妖族渴望战斗,自己哪怕是王,也难以压制他们对鲜血的渴望。甚至自己如今还被驱赶出族了。   因此,在指点的江普的时候,朗宸让江普不要直接暴露出的自己真实的避战打算,而是将斗争控制在小范围中,满足族人们弑斗欲望的同时,尽量减少伤亡。   “那怎么去寻找其他同学们呢?”江普问道,“放出告示吗?召集他们过来投奔我吗?”   “不妥。”朗宸摇头,“太过明显可能引起敌人的主意,反倒给他们带来危险。”   “你们有什么暗号吗?”朗宸问。   江普思索片刻,摇摇头,提议道,“要不我直接打出无邪书院的名号,他们自然就听得懂了呗。”   朗宸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建议,便点头同意了。   正被小伙伴惦记的朗星河正在和妖兽战斗。北上的路并不好走,虽然妖族大军已经撤走,但是人修部队随之跟上。朗星河一行人除了时不时遭遇妖兽袭击,还要小心行迹,避免和人族撞见。   此时的大荒和千年之后大不相同,在未来,妖族、人族繁衍旺盛,整个大荒,除了深渊海,罕见妖兽。而如今的大荒,屋舍罕见,到处荒芜,妖兽遍地。   “小星,没事吧!”战斗结束,胡之腾扑上前扶住金毛大狗,大狗的毛毛上沾满了血污,刚刚愈合的伤口在战斗中再度崩裂,鲜血潺潺。   “还好,就是有点疼。”金毛狗子就是朗星河,身为从从的他除了速度快些,再无其他能力,在和妖兽战斗的时候只能化作原型,用爪子和牙齿去战斗。   “割一部分肉带走,其他全部挖坑掩埋。”胡之腾给朗星河包扎伤口,朗星河则指挥其他从从清扫战场,此处的血腥味要是引来其他妖兽就不妙了。   从从们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妖兽尸体掩埋掉,战斗的痕迹也被清扫干净。   “出发。”忍着伤口的疼痛,朗星河吆喝大家继续赶路。妖族大军往东北方向撤退了,朗星河一行则往西北方向逃跑。   “休息一下吧。”胡之腾满脸心疼,只恨自己没用,他拉住朗星河要将朗星河驼到背上。可是他自己不过个小少年,又没了内丹,根本扛不起朗星河。   朗星河摇头,“没事儿,已经不疼了,继续赶路。”此时他怕的不是妖族,而是担心被南边过来的人修给碰上。   强忍着疼痛,朗星河举目辨认方向,放眼看去,世界一片荒芜,似乎连天空都染上了一层血色,好似世界末日一般。   朗星河心中苦涩,想起自己曾经在大掌司跟前的大放厥词,什么妖族应该自由自逍遥天地之间,不该被人族的礼义规矩所束缚,不能忘记自己的战斗本能,不可被人族所同化。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眼下的世界是足够自由了,不用上学,无需做功课,更没有三百多条的校规、千百条的律法来约束自己。可是这样的自由之下,自己连活下去都是艰难。   “走吧,天黑前,我们要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天黑之后,这个世界的危险翻倍。   众人艰难前进着,一边走一边警戒着。突然,打头阵的从从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摇曳的荒草,其他人见状立刻四散匍匐,找到掩体躲避。   朗星河最不愿遇到的情况发生了,一个提剑的人修出现在了荒草从后。那是一个神情冷峻的青年,身着水蓝色法衣,手握的长剑虽未出窍,但依旧让人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意。   “让我去。”胡之腾从草丛中跃起,朗星河拉都拉不住。   “不知是哪家道友?”胡之腾回忆着人修行礼问好的模样,冲突然出现的剑修拱手行礼。   “是你?”剑修挑眉,似乎认识胡之腾。   胡之腾暗道不好,这剑修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他,那自己的异常不就暴露了?那么自己原打算以人修身份为从从求情的打算可就泡汤了!   胡之腾心思急转,思索着对策,却见青年剑修,侧头呼唤,“出来吧,是你的同伴。”   暗处还有人!   在胡之腾警惕的目光中,一个人影走出荒草从,那是一个枯瘦的少年,整个人像是骷髅外面糊了一层皮一般。可是胡之腾还是认出了对方。   “大....大头?”胡之腾声音颤抖,不敢相信眼前的骷髅人是胖胖乎乎的熊有渔。   “小胡!”熊有渔扑上前,紧紧抱住胡之腾。   “大头,你怎么回事,这个人又是什么人?”胡之腾一肚子的疑惑。   熊有渔赶紧将自己的经历道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变成了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族,出门找吃的,结果差点饿死在半路上,然后遇到了这位剑修救了我,他还认得我们。”   说完,熊有渔又补充道,“他也是考生。”   “考生?!”胡之腾戒备顿消,开心地看向剑修,问道,“你是谁啊?”   “封离。”剑修冷冷回道。   胡之腾挠头,自己不认识这人啊。这人还冷冰冰的,该不会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仇人吧。原本还因为新增一个实力高强的伙伴而高兴的胡之腾,顿时愁苦起来。   熊有渔继续道,“我还有个姐姐,封同学帮我找了粮食,我把粮食留给了姐姐,我们就出来找你们了!”   “没想到路上就遇到了你,小胡!”熊有渔高兴极了。   “小星也在!”胡之腾向身后打了个暗号,朗星河从岩石掩体中走出。   至此,三小终于齐聚。   “小狼,你受伤啦!”熊有渔赶忙扶住朗星河,又着急又自责。   “没事,一点皮外伤。”朗星河看向名为封离的剑修,搜索着记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人。   “四年前,中容城,乞儿。”封离的声音很冷酷,“当年是你救了我们。”   朗星河终于想起,“是那个晚上?!”   “你也参加升仙考啦?”朗星河没想到当年随手一救的小乞儿竟然会在此时相遇,他还救了熊有渔。   “嗯。”封离点头,“当时你们站在光亮下,所以我记住了你们的模样。”   “谢谢了。”曾经的自己是墙角阴影中挣扎求死的烂泥,面对恩人只敢落荒而逃,此时的自己终于可以站在他们的面前说出迟到多年的谢谢。   “嗯!也谢谢你!”朗星河的心口涌出一种奇妙的感觉,难以道明,他似乎看到了命运的回旋。   “咱们边走边说,天黑前找到落脚点。”朗星河感到了久违的松快,小伙伴的重逢再聚让他觉得前路不再茫茫,全身充满了力量。 第87章   有了封离这个实力剑修的加入, 旅途顿时轻松不少,遇到妖兽袭击,只一个照面, 剑光一闪,妖兽就身首异处了。   遇到零散的人修也不怕了, 封离直接说从从们是他的仆役,旁的人修见他们的队伍里有剑修, 有妖修, 有凡人,还有几个妖力低微的妖族,虽然心生奇怪, 却也不会多管。   “真是谢谢你了。”朗星河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心头上的压力顿减,他又能说说笑笑了, “人生际遇真是太奇妙了。”   谁能想到,当初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乞儿竟然能够一步步走到国都,参加国都的升仙考,更在最后的考核中成为了众人的支柱。   “肯定很不容易吧。”朗星河心生感慨, 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封离这一路走来肯定万分艰辛。   “还行。”封离淡淡道,“神龙庙每五日会布施一次,每旬则有公开讲经布道。”   说着, 封离望向朗星河, “我们都知道,是一个叫朗星河的大善人捐助了香火钱。”   “啊!”朗星河脸蛋涨红, 为大善人的名头感到害羞,挠挠脸颊, 不好意思道,“能够帮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自己不过是钱多得没处使,才捐给神龙庙让他们代为布施行善,没想到真的帮助到了别人。   躲开封离灼灼的眼神,朗星河哈哈一笑,尔后道,“我以后会多赚钱,多做善事儿哒!”   胡之腾看着二人交谈,眼神复杂,若有所思。   “小胡,怎么了?”熊有渔捅捅胡之腾,小声问道。   “唔.....”胡之腾拧眉,踟蹰片刻后道,“这难道就是因果,就是命运吗?”   胡之腾是不信因果的,他认为,倘若世间真有因果报应,那天底下那么多坏人怎么没有立时死去呢?   可是,眼前的遭遇又明晃晃的告诉他,好人是有好报的。倘若当年他们没有救下那个乞儿,朗星河没有给神龙庙捐赠,封离兴许早早死在了乞儿的争斗之中,哪怕是侥幸活下,他也没有读书学习的机会,更谈不上参加国都升仙考。   那么眼下他们估计是遇不到封离的。   “兴许,你就饿死在路边啦。”胡之腾心里后怕,哪怕这里只是个幻境,可是一想到小伙伴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孤零零地饿死路边,他简直心如刀割。   胡之腾反思自己,“我以前总是.....总是很自私,除了你们,我谁也不在乎.....”   “没有,小胡,你很好。”熊有渔连忙安慰。   “不,我自己心里有数。”胡之腾摆摆手,“先前我还觉得小狼有点傻,灵石丢水里还听个响呢,他却拿去捐了。还有朗宸几个,不喜欢就别搭理他们好了,小狼却还苦心维持着和他们的关系,麻烦死了。”   “其实,这都是小狼种下的善果啊。”独善其身也许会很爽,但兼济天下却更珍贵。   “烤肉好了。”   胡之腾正反思着,一道软乎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金毛从从用树叶盛着烤肉递到他的鼻子下。   “今天的烤肉加了苏勒叶子,可好吃了。”金毛从从笑道。   “谢谢。”胡之腾接过烤肉,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想当初逃难的时候,自己觉得这些金毛从从们太麻烦,还不想带着他们呢。谁知一路走下来,自己才是拖后腿的一个,可是这些金毛从从却从来没有嫌弃自己,更没有起过抛下自己的念头。   “我真的好差劲啊。”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胡之腾沮丧极了。   看着胡之腾萎靡的样子,熊有渔忙道,“我更差劲!”   说着,掰着指头数起来,“我又瘦又弱,力气小,还吃的多,每天的路程都因为我而耽搁了....”   本想安慰小伙伴的熊有渔越说越沮丧,自己真的好差劲儿啊.......以前的自己好歹个头大、力气足,虽然脑子不算聪明灵活,可是自己可以当肉盾能保护小伙伴们,所以自己才会拼命训练。   可如今的自己,除了能吃,还有什么用场?   “小胡,你们不要管我了,你们快走吧。”熊有渔沮丧无比,“反正这块地方也没妖族了,人修也不会对付我一个凡人,我留下肯定能活命的,跟着你们只会拖累你的行程速度。”   “大头你说什么傻话呢。”胡之腾也顾不得反思自己了,拉住熊有渔枯枝一般的手道,“我们怎么可能抛弃同伴呢?就是要死也要一处死。”   熊有渔却道,“我太没用了,只会拖累你们。”   一直以来,熊有渔的心底一直是自卑的,自己没有小伙伴聪明,更不像小伙伴早早觉醒了天赋,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迟钝笨拙的。所以他只能拼命努力,他害怕被小伙伴们抛下。   可是如今,自己似乎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了,自己只是拖累。   兴许这就是自己将要面对的未来。   熊有渔心中一念升起——天赋的鸿沟真的可有用努力来弥补吗?   幼时的自己或许可以通过拼命跑步来追上小伙伴们的步伐,可是随着小伙伴们越来越厉害,自己还追得上吗?或许就此退出才是最好的选择。   熊有渔越想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一想到要和小伙伴分道扬镳,他就难过得要死。   “这、这怎么了?”胡之腾见状慌了手脚,不明白熊有渔明明上一刻还在安慰人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掉眼泪啦。   “小狼说过,有一种爱叫做放手。”熊有渔抹眼泪。   “啊...是的是的。”胡之腾回忆着,“是首曲子吧,小狼唱过。”   “怎么?这歌曲怎么了?”   熊有渔豆子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直掉,“为了你们好,我该放手让你们往前走......”   胡之腾一悚,冲不远处的朗星河大喊,“小狼,不好啦!大头、大头,中邪啦!”   胡之腾嗓门巨大吓了众人一大跳,朗星河正在和封离讨论幻境破除之法,就被胡之腾一嗓子惊得跳了起来。   小跑到两人跟前,就看到熊有渔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朗星河忙问。   熊有渔用衣袖擦擦眼泪鼻涕,苦哈哈道,“我就是觉得不该拖累你们.....我觉得我有点奇奇怪怪,呜呜.....我说不上来,就是伤心。”   朗星河拧眉,询问道,“你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细细告诉我。”   熊有渔将自己先才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越说越伤心,似乎这会儿就在和小伙伴生离死别了。   “大头,你不是这样脆弱的人,是这个幻境放大了你心中的漏洞。”   朗星河的毛爪子搭在熊有渔的肩膀上,认真道,“个体与个体之间的确是存在差异的,但是,谁规定了,一定要一样厉害的人才可以一起玩呢?元婴大能的朋友只能同为元婴?难道金丹期就不配和元婴期一道坐而论道了?”   “大头,我们会成为朋友,成为生死之交,不是因为各自的实力,而是因为.....”朗星河点点自己的心脏,“而是因为当我们一起的时候,我们感到快乐又安心。”   “真的快乐吗?”熊有渔向朗星河确认。   朗星河点头,“当然啦,和大家一起超级快乐。”   “快乐这东西......”朗星河思索着用词,“快乐这东西就像尿裤子,只有自己才能真正感受到那股暖意,别人不懂。”   熊有渔:“.......”突然就没那么伤心了。   朗星河继续道,“大头,你要相信我们,更要相信自己,在现实中,你才不是这样脆弱的人,你不会自怨自艾,只会奋起加油。”   “我刚刚和封离讨论了一下这个幻境。”朗星河将众人聚在一起,“记得我们进山时山门上的字吗?”   熊有渔点头,回道,“是问心二字。”   朗星河道,“先前我认为,这个幻境是为了考验我们是否能在乱世之中够守住道德和本心。”   “如今一看,恐怕还没那么简单。”朗星河指指红鼻头的熊有渔,“幻境会放大我们内心的不安、恐惧、欲望等诸多情绪。”   先时众人疲于奔命,根本没有精力去想更多,此时生存暂时有了保障,各种念头就翻滚而出了。   “人修,叫这个为心魔。”一直不说话的封离终于开口。   “可是,我们还小呢,心魔什么的,不都是那些大能才会有的吗?”胡之腾不解。   朗星河道,“或许是防微杜渐?”   朗星河不禁想起上辈子的一个教育观念,说是不幸的童年将会影响一生。很多人成年后的执念其实大多源自幼年时候的遭遇。   “我们现在还小,心魔也很弱小,铲除比较容易些?啊....不该叫铲除,用修补应该更合适。”朗星河猜测着,“幻境的目的是让我们直面心灵的漏洞,进行自我补全?”   “如果我们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发现漏洞,补全漏洞,就可以通过考核?”   “这很难啊。”朗星河叹息。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复杂的东西了,能看清自己内心的人,天底下能有几个呢?   朗星河这边抓耳挠腮想着幻境破除之法,幻境之外却有人发出一声感慨,“此子聪慧。”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学生!”另一人骄傲道,正是将学生们送进考试院后就消失不管的无邪书院大掌司苏玉安。   此时,他们身处一个空旷的宫殿中,数百枚水镜悬浮于半空,镜子中显示的正是学生们在幻境中的场景。倘若朗星河在此一定会大呼一声,“我去!这不是保安室的监控屏幕吗!”   “老夫炼制问心镜的初衷是给弟子们历练斩杀心魔的,多少高阶弟子都无法参透其中真相,甚至被诱导出的心魔所困。没想到这小童身处其中竟然能看破问心镜的原理,可见其心志坚定、聪慧非常!”说话的一个体型壮硕、肤色泛红的修士,他是云腾书院的授课夫子,也是此次升仙考试的考官之一。   问心镜的原本用途是用于心魔历练,如今却被用于每年的国都升仙考考核之中。   书院的原本意图正如朗星河所料,最后一轮的考核是对考生品性和道德的考核。当考生们身份突变,或是一步登天成为统御一族的王者,又或是跌落凡尘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之时,面对天下纷争,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和作为。   考官们会在镜外观察考核每一位考生,给出相应的评分。在此轮考试中不合格者,无论前几轮的考试成绩多么优异,都不会被云腾书院录取。 第88章   “封离!谣言说你和妖族混迹一处我们师兄弟们还不信, 没想今日却被我们亲眼看见了!”   一路顺风的北上之路终于遇到磕绊。   这日朗星河一行人和往常一般一路往北赶路,却被一群从天而降的剑修拦住去路,听口气应该是封离的同门师兄弟们。   “我的事, 你们管不着。”封离持剑将朗星河一行人护在身后。   “封离,你要反叛吗?!”见封离出剑, 其他几个剑修也拔出了宝剑。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形势对朗星河一行人不利, 他们这边能打的就封离一个, 朗星河勉强算半个,对方却有四个人,还都是攻击力爆棚的剑修。   封离冷言道, “我没有要反叛, 只是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须要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笑话!他们是妖, 你是人,你们之间只该有仇恨!”一个少年剑修恶狠狠道。   “他们都是好妖,他们从未伤人,即便如此, 你们也不放过他们吗?”封离自知凭自己一人保住朗星河一行人很难,只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封离,你的脑子坏了吧!妖就是妖,哪有什么好妖!我们天生有不共戴天之仇!”少年剑修非常气愤, 他一剑指向金毛从从们, 咬牙切齿,“妖吃人!”   大力低声嘀咕, “可是人也吃妖啊。”   “听见没有!他没有否认!封离,他没有否认!”少年剑修一剑划空, 一道裹挟着凛冽杀意的剑气直冲大力面门。   朗星河扑倒大力就地一滚躲开那道剑气,低呵道,“大力,你带着大家先跑,往北跑!不要回头!”从从除了跑得快,没有任何的攻击力,他们只能跑。   “那小星你呢?”大力犹豫。   “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此处不过是幻境,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是真死。   大力得了朗星河的指令,冲其他从从们叫唤一声,下一刻,数道金光划破旷野,是从从们逃跑了。   “封离,你看,这就是你护着的妖,他们背弃你了!”少年剑修得意无比。   从从们撤退,剑修们没有去追,在他们眼中,那些不过是些妖力低微的小妖罢了,不值得他们动剑,真正值得他们对付的是封离。   此时场上成为四对四的对峙,可是对面是四个实力高强的剑修,己方则是一个剑修、一个跑得很快的妖族、一个没了内丹的丹修,一个皮包骨头的凡人。如此实力对比,胜利的天平似乎早已倾斜。   “小狼,你别怕。”熊有渔挡在朗星河身前,枯瘦的身体挡不住半个朗星河。   “我不怕。”这一刻,朗星河只恨自己本事不够,拖累了伙伴。   胡之腾却大笑,“哈哈哈,不能同年同日生,同年同日死也很棒!”   “别说丧气话,胜负未可知。”封离冷言,话音未落他已经持剑飞身向前迎上了四名剑修。   封离的剑很明亮,宛若汇聚了天地间的所有光芒,将昏暗的旷野照耀得恍如白昼,仿若天地间又多出了一颗太阳。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对面虽有四个剑修,却被封离死死压制。   “beng”似是冰凌破碎之声,那是宝剑断裂了。   “封离,你欺人太甚!”原本是自己上门找茬,落败之后却成了旁人欺人太甚。   剑修们见对付不了封离立刻分出一人,直扑三小。   “我是人族,你也杀吗?”胡之腾大喊。   “你们和妖孽混迹一处的之时,便不堪为人了!”剑修出剑毫不停滞。   朗星河早已化作犬形,在剑修转身出剑的一刻他便毫不犹豫迎了上去,尖爪和剑刃相撞的一刻,鲜血飞溅,朗星河动作不顿,仿若被削掉爪子的不是他。   趁着剑势被阻,朗星河一口咬住剑修的脖颈,獠牙刺破肌肤,温热的鲜血充盈了口腔。   “住手!不然就咬死他!”胡之腾大喊。   三小之间默契非常,在朗星河咬住剑修脖颈的一刻,胡之腾立马扬声威胁另外三人,“要么滚!要么死!”   另外三个剑修终于收剑,三人面面相觑,知晓今天是教训不了封离了。   封离呵斥,“快滚!不让不要怪我不念同门之情!”   “那.....他.....”三人指着被咬住脖子,鲜血直流,面色苍白的剑修问道。   封离道,“三刻钟后我会放了他。”   闻言,上门找茬的三个剑修终于灰溜溜地跑了。   朗星河松口,扒拉了一下昏过去的剑修,见对方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活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快走吧。”封离催促,“那些小人肯定回去叫人了。”   “先前他们还没有证据指认我反叛,如今却是证据确凿了。”封离深谙人性之险恶。   胡之腾撕开一片布带裹住朗星河被削去半个的爪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是自己无能啊!   一行人继续北逃,如今他们只想赶紧追上妖族大军,一旦进入妖族的地盘,人修方面的追捕就会顾虑很多。   幸而众人跑了不久就碰到折返回来的从从们,从从们化作原型将朗星河几人驼在背上,如此一来,众人跑路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只是不幸,在天黑前,他们竟然撞见了一队妖族。   就在封离准备拔剑之时,对方队伍里冒出一声惊呼,“胡之腾!”   “朗曜!”   这队妖族的领头人居然是朗曜。Ζ   双方相遇,交换情报。   “原以为我够倒霉了,没想到你们更加倒霉。”朗曜如今是一只棕豺,又矮又丑又猥琐,简直想让人直接自杀重新投胎再来。   朗曜原本还挺暴躁的,可一看胡之腾成了个没有内丹的人修,还差点被吃掉,顿时心平气和了。   “你们去北边要投考江普?”朗曜问道。   “你有江普的消息?”朗星河忙问。   “他现在可威风了,成了金虎王,今日吞并了好几个部落,如今称霸一方呢。”朗曜酸溜溜道。凭什么臭胖猫成了金虎王,自己就成了个又干又丑的豺啊!   “这么厉害!”众人惊呼。   朗曜见状,疑惑,“你们不知道?没看到他发的招贤令?那你们怎么往北去啊?”   “招贤令?”   “嗯。”朗曜从兜里摸出一张兽皮纸丢给朗星河。   展开兽皮纸,上书,“江河日月,普天之下,在明明德,此心耿耿。”   “什么狗屁不通的臭文采。”朗曜吐槽,“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写藏头诗?还到处散发。”招贤令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江普在此”。   胡之腾欣喜,“那太好啦,我们可以去投靠江普,而且顺路!”   说罢,胡之腾看向朗曜,“你也是要去北边吗?”   朗曜顿了顿,“呃....是的啊。”朗曜原本是不打算去投奔江普的,毕竟江普此时是大妖王,而自己只是个小小妖将,去投奔了岂不是要受江普驱使?朗曜下不了这个面子。   可此时遇见朗星河一行人呢,朗曜顿时改了主意,觉得一起去北边也未尝不可——旁人不可信,但是有朗星河在就没问题。   “大王!大王!可以吃了吗?”一个小妖凑到朗曜身边,哈喇子流到了脚面上,一对黑豆豆的眼睛盯着胡之腾和熊有渔,他们都好久没吃的人肉心肝了。   “滚滚滚!”朗曜手一挥就将小妖掀飞出去,“这是我的储备粮!你们谁也不许动!”说罢冲几个小妖亮出獠牙。   小妖们被吓得跑远,朗曜长叹一口气,“这就是我妖族以前的模样吗?”低智、蛮荒,如同野兽一般生活着。   “我还以为.....”朗曜叹息。他曾以为妖族的历史定当是辉煌且宏大,璀璨且光明的,可是入目所见,唯有叹息。   感叹完毕,朗曜冲几个小妖大喊,“都给我滚远些!大王我要开饭了!”   朗曜自来霸道,他这么一命令,小妖们也没有怀疑,连忙夹着尾巴逃跑了。   见小妖们没了踪影,朗曜冲几人道,“我们这就走吧。”他是一刻不想在这蛮荒之地多呆了,只希望江普那边的情况能好些。   此时的金虎族内,江普正对着一块黑曜石打磨成的大镜子变化自己的容貌。   一旁的猫头侍者痛心疾首,“大王,您的毛发多亮啊,像金子一般,怎么变没了呢!”   “你不懂!”江普没好气道。   初来乍到之时,江普虽然是金虎妖王,实力不俗,可并不敢轻举妄动,连说话都不敢多说。如今有了朗宸相助,他逐渐把控住了手下们。近日又接连收服好几个小妖族,积威甚重。于是乎,江普的胆子变渐渐大了起来。   江普早就对自己如今的模样不甚满意了,人族的身体,老虎的脑袋,还拖着一根长尾巴,完全就是个四不像,难看极了。   原本江普还以为是如今的妖族无法完全化作人形,所以才这般怪模怪样。后来才知,这种怪模样是如今妖族流行的审美。   一方面,人是万物之灵,妖族对于修成人形有一种天然的向往。可是他们又无法完全舍弃自己的原型——   “我这翅膀多威风啊,留着!”   “我这角多俊啊,留着!”   于是便有了如今半人半妖的奇怪模样。   江普可受不了这怪模样,要不就是人形,要不就是兽型,这一半对一半像什么样子啊。   江普化作完整的人形,还给自己变化了一套圆领广袖绣纹长袍,端是风流倜傥。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江普满意极了,“我可真俊啊!”   一旁的小妖侍者欲哭无泪:大王怎么变成秃毛两脚兽的模样啦,可太丑啦! 第89章   “哈哈哈, 以后就是我罩着你们了!”江普哈哈大笑。   朗星河一行人长途跋涉,历经磨难,终于抵达了虎族驻点, 和成为金虎大王的江普汇合。   江普给众人安排了休息的房间,又命小妖送上干净热水和吃食。   “不能光弄肉食, 果子什么的也要搭配着送些。”小妖临退下,江普又细细叮嘱, 毕竟朗星河可不吃荤腥。   等到小妖退下, 一旁的虎族长老立马凑到江普身旁,谄媚道,“今日大王收拢不少人族, 不知有何打算。”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江普差点脱口而出, 好悬才克制住了。他幽幽瞥了一眼虎族长老,冷声道, “不该问的事情少问,对你好。”   “是是是!”一下子被江普的气势骇到,虎族长老冷汗连连,心道, 大王如今一副弱鸡人族的模样,怎么气势更盛了呢?   殊不知江普这一挑眉、一瞥眼的“霸总”动作在穿衣镜前演练了无数次,为得就是吓唬人。   “大王深谋远虑,岂是我等能够揣度的。”虎族长老谄笑着, 心道, 大王如今虽然不吃妖了,可感觉更加可怕了哩。先是分裂银狼族, 令银狼族一分为二,实力大减, 又避开战争前线,收拢了十几个小妖族,不过几日的功夫,竟让虎族势力直线上升。   “你知道就好。”江普瞥了眼虎族长老,傲然道,“今日投奔而来的几人可是有大本事的,我留着有大用,你命底下小妖招子都亮堂些,莫要冲撞了他们,耽误了本大王的大事!”当了几天的大王,江普别的本事没长进多少,黑话倒是说得溜溜的。   “明白!明白!”虎族长老擦着冷汗退下。   虎族长老的背影消失的一瞬,江普高兴得蹦跳起来,心中欢呼:嗷哦!自己的大腿们终于回来了!   江普直奔朗星河几人休息的房间,进门就嚷嚷道,“太好了!这大王我是一日都不想当了!我们快来讨论下怎么跑路吧!”   胡之腾丢了个白眼儿给江普,抬起自己的脚底板给江普看,那是一双布满水泡和伤痕的脚,“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外头日子可艰难了。”   说罢,胡之腾将一路的遭遇讲给江普听,“被人修追杀,被妖族吃掉,被妖兽咬死,天地之大,没吃没喝,没有容身之地,太难了!”   “可是,当大王也很难啊!”江普捂头,“手下全是神经病,天天怂恿我去打仗,今天灭了这个,明天打死那个,这日子是一天也没法过下去了。”在这妖精窝里,江普是一日不得安睡。   “朗宸就因为不想继续打仗,被驱赶了。”江普心里慌慌,“我怕我要是无法给族人带来更多的利益,早晚也会被反了。”   江普觉得如今的避战政策只是一时之计,早晚会引起族人的不满。   “如今战争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江普这几日的大王也不是白当的,起码他清楚知道如今大妖们的心理状态,“他们渴望一次彻底的胜利,渴望将人族驱逐出大荒!”   “大家都是学过历史的,两族之战绵延千年,此时不过刚刚开始罢了。”江普劝说沉默的小伙伴们,“如今咱们人都全了,咱们走吧。”江普不觉得凭他们一己之力能够扭转历史。   江普的中心思想就一个,他想独善其身。可惜先前朗宸不同意他的想法。如今小伙伴们都齐全了,江普也没了顾忌,便鼓动小伙伴们和自己一起跑路。   “但是,你做为金虎大王,能够做到的事情更多。”朗星河企图说服江普。   闻言,江普立马垮了脸,嘀咕道,“你怎么和朗宸一个想法啊!”   江普捂额崩溃道,“这里只是个幻境啊!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就算你们救了全天下,真实的历史也不会改变!”   “没错,这里确定只是个幻境,只是升仙考的考核而已,就算考核不通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不可能将我们一直困在幻境中,早晚会将我们放出去的。”朗星河拧着眉道,“可是.....我觉得......”朗星河思酌着说辞。   “如果我们在幻境中都退缩了,那么,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前进的可能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就算是身死也不是真正的死亡。在这种托底之下,面对困境他们还只想着逃跑。那么到了现实之中,仙途漫漫,他们真的勇气去面对吗?在幻境中他们都能无视弱小者的求助、残暴者的血腥,回到现实,他们也只是卑劣求生的小人罢了。   “我觉得,此次幻境对我们是一次机会,锻炼意志,磨砺心性。”朗星河缓缓道,“我们应该珍惜。”   朗星河说完,一室寂静。   而此时幻境之外,考核打分结束,打算停止幻境将考生放出问心镜的考核官们却停下了动作。   “我很想看看他们会怎么做?”一个考核官道。   问心镜持者朱鹤亭道长却摇头,“不妥,这些考生实力弱小,神魂不凝,在幻境中太久对他们不利。”   “那还能多久?”一个考核官有些不舍,他真的很期待小崽子们后续的选择和作为。   这么多年来,问心镜考核一直存在,但是没有哪一年的考核有今年这样有看头。毕竟以前的考生都互不相识,进了问心镜大多是单打独斗。   而今年却不同了,考生之间相互熟识,他们在做出选择之时的干扰因素就多了许多,也让考核评分困难许多。   比如胡之腾在逃命时打算抛弃五个人修,考官们原本就要给他的考核打上“不合格”标识了。可是胡之腾在朗星河的影响下改变了选择,甚至在后续的旅途中有所反省,还帮助了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弱者,这就让胡之腾的考核结果从“不合格”变成了“合格通过”。   在云腾书院的理念中,修仙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天下众生。修仙者汲取天地灵气滋补自身,寿命长,实力强,就该要为天下付出更多,如此才能平衡。万万不能逞恶行凶,欺凌弱小。在幻境中对生命无敬畏之心的考生直接被剔除出局。   此时考核已经结束,考核官们却颇为不舍,想要观看后续。   朱鹤亭坚决摇头,“不妥,你们要是着实好奇,等以后再送学生们进一回幻境便是。”其实他心中也好奇得很,好奇小崽子们的最后选择,倘若是他们,他们能够结束千年战乱吗?   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夫子,他不能用学生们的安危为自己的好奇买单,“问心镜本是对付心魔用的,便是高阶弟子都有不少在问心镜中被心魔所惑的。这些学生们还太稚嫩,不可让他们继续下去了。”   说罢,他广袖一招,殿堂内悬空的百枚水镜凝结一面四叶四花镜。   考核官们说话的功夫,幻境中又过去了好几日,众人已经达成了一致——就如朗星河所说,哪怕只是幻境,他们也要迎难而上,尽己所能地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大王,果真是妙啊!”虎族长老竖着大拇指,围着江普团团赚,“大王慧眼识珠,那人修果然不凡!”   江普下巴一扬,倨傲道,“那是,你大王我什么时候失策过?”说罢,向虎族长老追问与人族丹修洽谈的细节。   在定下要为这个世界尽己所能的做些什么的目标后,众人便开动脑筋,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胡之腾是第一个举手的,“我会背丹方大典!”   在日后,《丹方大典》是书院藏书阁里就能随便借阅的书籍,可在如今,哪怕是广为人知的一些下火清凉的丹方也鲜为人知,被少部分丹修、医修牢牢把控在手里。   “你会背有什么用,你又不会炼制。”朗曜不屑撇嘴。   胡之腾被怼,却无言以对,以前的自己无法控制丹火,如今的自己连内丹都没了,无论是现实还是幻境中,自己都只是空有理论。   “未必无用。”朗星河道,“丹方大典可以成为我们的资源,用来和妖族、人族利益交换。”   “没错!”江普眼睛一亮,身为金虎王,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无法为族人带来利益而被赶下王座,丹方大典可以成为自己手中的牌面。   江普心中有了计划,“那就先抄几个方子出来,试试水。”于是便有了虎族长老拿着丹方试图与几个人族小门派接洽的事情。   妖族不是铁板一块,人族内部自然也各有计较。虎族长老带去的几张丹方足以让几个小门派一跃而上,挤身一流水准。   “淘换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大王您要的粮种也搞到手了!”虎族长老两眼放光,如今这年头,妖王遍地走,但凡有点脚跟的都扯起大皮占山称王,可真正能上得了台面的妖王寥寥无几。   一则要自身实力强大,二则要手下众多。前者难,后者更难,毕竟要养活一群手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光是每日的吃喝嚼用就是个大麻烦。而妖族又不善耕种,光靠打猎摘果很难保障日常吃喝。   “可是大王,光有粮种还不行啊,我们也不会耕种啊。”虎族长老忧心。   “放心吧。”江普胸有成竹,“分分钟的事情。”有可以控制植物的宁萱在,种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   “还有件事情,要你盯着办一下。”江普又想起另一桩事情来,交代道,“把底下的小妖吆喝起来,要轮班集训。”   “是。”虎族长老答应的爽快,他虽然心中疑惑,但并不追问,他知道大王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让他们金虎一族更加强盛。   集训小妖是熊有渔提出的想法,“我现在虽然很弱小,但是体术修炼的方法、技巧我都记得,可以教授给小妖们。”   在如今,妖修的实力大多依靠血脉和天赋,越接近上古神兽的血脉,实力越强劲。   而许多出生、脚跟一般的小妖们,他们糊里糊涂开启了灵智,实力一塌糊涂,又没有任何提升自身实力的途径。他们被裹挟着,在战争的洪流中无力挣扎走向死亡。   “很多小妖根本都不知道战争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何而战,他们只是不得不战。”熊有渔说出自己的思考,“他们可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也可能是被大妖王掳走胁迫的。”   “所以,我想教授他们一些本事,一来他们实力提升了,活下去的概率就提升了。再者,先能保住性命,他们才有可能去思考更多,才会有改变的可能。”   熊有渔的提议被大家一致通过,只不过熊有渔身为人族,身体又瘦弱不堪,他做教官恐怕压不住小妖们。于是江普便让虎族长老去给熊有渔压阵,如此一来,小妖们不敢放肆,只能老实听课。   “我感觉,我们能行!”江普心中升起一股子豪气来。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普通橘猫,脚跟一般,实力一般,难当大任。哪怕成了虎族之王,他每日想着的就是怎么蒙混过日子,等小伙伴集齐后怎么逃跑。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在这乱世之中撑起一片天来,庇佑伙伴,辅助弱小。   可是,随着自己一个个的指令布置下去,一切都在向着预期的方向发展。江普想,或许,我真的可以的。   “废话,我们当然能行啦!”胡之腾如今自信爆棚,觉得自己倘若早生个千八年,如今八大妖王少不得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你想屁吃呢!”朗曜泼冷水。   胡之腾不在乎,耸耸肩笑话道,“至少我是真的做出了贡献,不像某个人,每天除了吃饭拉屎,简直糟蹋粮食,浪费灵气。”某个人自然是指朗曜了。   朗曜不乐意了,指着朗星河道,“小星不也没干事儿,你怎么不说他呢?”   胡之腾翻了个大白眼,直言道,“你怎么和小狼比,要是没小狼在,咱们这群人早就散伙了!”   这下朗曜没话反驳了,毕竟胡之腾所言属实,朗星河就像一条锁链将他们一群人串联在了一起。倘若没有朗星河的主导,他们不会聚在一起,更不会齐心协力做出一番事业来。   “我知道了……”朗曜哼唧两下,低声道,“明天我就跟着阿姐外出收拢小妖族。”   朗宸如今带了一队人马在外,专门收拢那些在战争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小妖族。   作为银狼王不受宠的孙子,朗曜是矛盾的。一方面他自恃血脉,瞧不起其他小妖,另一方面,他的血脉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所以,对于自己的出身,他是又爱又恨。   这种复杂的情绪反应到日常生活中,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他渴望朋友,又瞧不起所有人,觉得谁都不配和他做朋友。以至于让自己变成了一个一照面就令人讨厌的存在。   如今在这幻境中,朗曜成为了一只棕豺,样貌丑陋,实力浅薄,却神奇地让他没了偶像负担,终于能沉下心,眼睛朝下去看看普罗大众的生活了。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就在众人开会讨论着要不要建设城池之时,空间一阵扭曲,再睁眼,他们已经脱离幻境,站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峰上。   正值晌午,烈日高悬,山巅之上,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天与日。   “咱们这就回来了?”众学子齐聚山头。   “都到山顶了,应该是通过考核了吧?”众人议论。   “应该吧。”   看着明晃晃的太阳,胡之腾叹气惋惜,“要是早一些,或者晚一些就好了,山顶的朝日和落日才是最美的嘛。”   江普意犹未尽,“我正要一展宏图呢,这算是大业未成而中道崩殂吗?”   朗星河笑道,“我觉得刚刚好啊。”   早一些,朝阳太凉薄,晚一些,夕阳太沉重,如今的骄阳正好,炽热又耀眼,驱散一切黑暗。就如他们在幻境中的经历,一切都是将将好的时刻。 第90章   问心幻境如同大梦一场, 众人感觉在幻境中度过了许久,可是在现实中才不过过去了须臾。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同时,国都升仙考的录取名单也同时公布, 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永昼城一行人运气不错,全员通过了考核, 也是八大妖王属地选送考生中,唯一全员通过考核的队伍。   孔雀王的队伍则是全军覆没, 十个人一个人都没有通过。孔栩还叫嚣着不公, 要求公布考卷和打分。   “在幻境中我可是称霸一方的妖王!建立了千秋之业,凭什么判定我不合格!”孔栩这般叫嚣着。Ζ   然后考试院就直接公布了他们在幻境中的作为。   幻境中孔栩成为一只实力强悍的钩蛇大王,盘踞南地, 霸占一方, 手下妖将众多。   可是他完全不干人事,不仅自己欺凌弱小, 更是纵容手下掳掠伤人。其他九人说是受孔栩连累,可更多是因为他们不仅没有规劝孔栩,甚至给孔栩出了不少恶毒主意。   比如为了扩大地盘直接发动洪水淹没凡人村落,又不如说掳掠凡人, 驱使他们走到战争前线,以此拖住人修的进攻。   总之,孔栩在幻境中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兴许在现实中,孔栩只是个脾气不好的王三代, 可是幻境放大了他心中的漏洞, 挖掘出了他深埋心底的恶意,致使他一步错, 步步错,做下了许多令人发指的恶行。   “修仙之道不为长生为众生, 尔等掌握通彻天地的本领是为了守护,而非破坏。”一个考核官最后如是总结,为期三天的国都升仙考终于画上了句号。   通过考试的留在考试院,等待云腾书院的入院通知。考试不合格的则收拾行李,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天啊,终于考完了!”胡之腾抱头大叹,“我感觉像是过去了小半辈子那么久!”   朗星河笑道,“可不是么。”回忆那段艰辛的逃亡之路简直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还是肉嘟嘟的好。”熊有渔捏着自己肚腩上的一圈肉肉,感觉踏实极了。   江普则化作了小橘猫的原型,在镜子跟前照个不停,嘴里嘀咕着,“看来看去,还是我自己比较可爱。”   “唉,我还有点想念虎长老呢。”江普捧着脸叹息,面对虎族长老的无脑吹,是个人都得沦陷其中。   “昏君就是这么来的。”胡之腾吐槽。   熊有渔则感叹,“这个幻境好真实啊,每个人都像是真的一样,各有各的性格和想法。”   朗星河道,“兴许是真实的历史吧,我们在幻境中遇到的人和妖兴许都是历史中真实存在过的,所以才能这样真实吧。”   “历史真可怕。”江普叹息一声。   此言一出,大家伙儿都沉默了。史书上不多寥寥几笔,现实却是数不尽的血与泪。如今的太平盛世是用累累白骨和数不尽的生命换来的。   比如,青碧山一脉再无从从。   朗星河耷拉着眼皮,丧气道,“我以后再也不说要搞什么复兴运动了。”   问心幻境让怯懦者勇敢,自卑者自立,傲慢者低下头颅。   见众人情绪不高,显然受幻境影响重,胡之腾拍拍手,令众人打起精神来,“好不容易考试结束了,我们出去玩玩吧!”   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该放松的时候放松。一场问心幻境对于众人来说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磨砺和考核。一根弦总不能绷着,也要放松放松。   胡之腾说完从行李中翻出最大的荷包佩戴上,显然准备大买一场。   “我们喊封离一起去吧,请他吃顿饭。”临出门,朗星河又提议,“在幻境中,要不是有他帮忙,咱可惨了。”   这般说着,众人往封离所在的院子走去,路上还遇到了朗宸、朗曜一行人。朗星河本想邀他们一道出去逛街,却被朗宸拒绝了。   “幻境一行,我发觉自身欠缺甚多,自该努力不懈。”朗宸表示她不需要修整,才下考场就要继续卷起来。   “天,云腾书院该不会都是朗宸这样的人吧?”胡之腾捂头,“我会窒息的。”   熊有渔却道,“她说得没错啊,今日努力多一分,日后悔恨少一分。”说完,脚步有些踟蹰,看起来想要立马回后院打一套拳法。   胡之腾和江普连忙左右一边架住熊有渔,连声道,“咱们不是要出去玩儿,而是要答谢封同学的救命之恩!”   打打闹闹着,一行人来到了封离的院子,穿着粗布葛衣的少年手捧着一卷书,正在院子里认真读书。   没了剑修的一套行头,封离看起来就是个神情稍稍冷淡的普通少年,完全不似幻境中的冷酷无敌,砍起妖兽来像是切菜。   “封同学,打扰了。”朗星河作为代表上前一步,拱手道谢。   “没什么。”封离放下手中的书卷,眼眸低垂,躲开朗星河的目光,“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对方蜷起的手指,朗星河看出封离的忐忑不安,于是抬步上前,在封离的石凳旁落座,笑道,“你我之间缘分不浅,多年前匆匆一面,以后又有同窗之谊,问心幻境多亏了封同学拔剑相助,我等感激不尽。”   朗星河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封离却始终撇着头,不与朗星河目光相接。见状,朗星河放低声音,柔声道,“封同学,我觉得我们应该算是同生共死的好朋友了,我可以叫你封离吗?”   “可以。”封离点头。   朗星河又继续道,“这会儿临近晌午,我们想请封离一道吃顿大餐,算是庆功,也是答谢。”   “不必了。”封离连忙拒绝,“都是我该做的。”少年手指捏着衣角,葛布的粗砺触感提醒着他,自己不过是泥坑里爬出的乞儿,根本不配与日月同行,幻境中那个一剑动山河的鲜衣剑修不过是个虚影罢了。   见此,朗星河也不好再强求,只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叨扰了封离你看书学习了。那我们先出去玩儿一圈,晚些时候回来找你,我正有些幻境中的疑惑想要和你讨论。”   这回封离没有拒绝,点头道,“嗯,我在院子里等你。”   走出封离的院子,众人情绪有些不高。   胡之腾嘀咕,“封离好像不想和咱们一起玩儿。”   熊有渔则道,“他和幻境里有点不一样,虽然一样都话很少。”   朗星河道,“幻境里是我们的另一面罢了。”   说罢,朗星河摇头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全。”   他和胡之腾、熊有渔是竹马情谊,和江普则是同学,大家自然能玩儿的来。哪怕是和朗宸她们几个,大家都是妖族,出身经历都差不多,也有共同语言,相处起来并不难。   “封离和我们不一样。”朗星河对其他三人道,“他可能不喜欢出去吃喝玩乐,以后咱们和他相处就多多讨论学习修炼上的事情。”   朗星河没有明说,封离是乞儿出身,不富裕是肯定的,能够从中容城一路走到国都,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自己喊他出去一道玩耍,花费从何而来?   依照封离的性子,肯定不会接受朗星河的赠予的。而朗星河也不想和封离有钱财上的来往,那样封离永远没法在自己面前抬起头来。他们是同窗,是修仙大道上的同路伙伴,而不该是施恩者与受助者的关系。   “知道啦!”胡之腾从背后一跃而上趴到朗星河的肩膀上,搓搓朗星河的脑袋,揶揄道,“小狼真是越来越像我哥了,操心呢!”   “还不是为了你们!”朗星河一把揪下趴在自己背上的胡之腾。   胡之腾手舞足蹈躲避着朗星河的攻击,嘴上依旧不饶人,模仿着他哥的语气,“[还不都是为了你!]天啊,这话我哥也天天挂在嘴边上!”   “你个不识好人心的家伙!”朗星河小脸涨红,倒不是被胡之腾气的,而是被点破了心事——自打来了国都,自己就越发像个老妈子了,太奇怪了!   “小狼,你就少操点心吧,会掉头发的,本来发际线就很危险了。”胡之腾揽着朗星河的肩膀,气人道,“这样咱们一道走出去,会被误认为是父子的。”   “臭狐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朗星河提拳冲胡之腾而去,胡之腾以熊有渔为掩体躲避。   一旁的江普捂住耳朵,“你们吵死了啊!”   就这么一路打打闹闹出了考试院,一直走到国都最繁华的商业街朱雀大街,四人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去了目光,才忘记了打闹,一个个脑袋像是探照灯一般转来转去,根本看不过来。   “我想买双袜子,会不会太贵”走进一家成衣铺,江普捏着荷包心里忐忑。   熊有渔劝道,“那就不买,到时候书院肯定会发制服衣物的。”   江普摇头,“不知道哪天入学呢,入学也未必能立马就能发制服,到时候万一又遇到要脱靴的场景,我不得又丢人。”   “小少爷,这是刻了除尘除臭法阵的足衣。”店小二听了两小对话,立马迎了上来,冲江普低语道,“便是半年不洗也是崭新的。”   “真?”江普眼睛一亮,心动了,“多少灵石?”   店小二:“两千。”   江普:“......”你们咋不去抢呢!   “买两双还送一双。”店小二极力推荐。   江普摇头,大义凛然地拒绝,“不了,我想想,还是日换日洗比较干净,而且劳动是美德。”   说罢,江普冲熊有渔低语,“我又不是冤大头,两千的袜子,我宁可露指头被人笑话。”   这边江普放弃了买袜子,朗星河却看上了一套衣服,那是一套带披风的骑马服,暗黑色的劲装上用银线绣着蹁跹仙鹤,如银河点缀夜空,又似星子落地,总之,很是华丽。   朗星河觉得这套衣服很适合他哥,冷酷又帅气,正适合铁面无私的北斗司司长的人设。   “这套多少灵石?”朗星河询价。   店小二笑容满面,“连带披风总共十三万灵石。”   听了报价,朗星河眉头狠狠一跳,很好,今天又是涨见识的一天。   “小狼,你喜欢就买呗。”胡之腾在一旁煽风点火,“你虽然不差钱,可花在自己身上的真没几个,还日日吃素,都过得像苦行僧了。”   朗星河心里犹豫,这套衣服贵是贵了些,可是好看也是真好看啊,特别是这个银鹤流星披风,简直就是自己心中暗夜骑士的必备装备。   “衣服单卖吗,多少灵石?”朗星河问。   店小二犹豫一下,才道,“看在小少爷您真心实意想买的份上,算您便宜些,衣服单卖是十万灵石。”   “小少爷,这觉得物超所值,这绣线可不是一般绣线,而是取仙鹤羽翼捻纺成的丝线啊。且这绣纹也不是一般的纹路,而是暗合北斗七星的星辰之力。”   闻言,朗星河更加心动了,北斗星辰不就暗合他哥的职位么。   “那我要了。”朗星河豪气,指向披风,“就要披风,十三减十,是三万灵石吧。”说罢,就要掏荷包取兑票。   一整套衣服是十三万,衣服单卖是十万,披风不就三万了么,计算没毛病。   下一刻,一行四人被店掌柜恭敬地“请”出了店铺。 第91章   国都繁华迷人眼, 然而物价也高的吓人,有趣的东西很多,但是并不能全部拥有。   几人逛了小半天, 才将将逛下了朱雀大街的一隅。终于腹中有些空空,便找了个街角的小馆子坐下, 随便吃点什么果腹。   “我今儿可真是乡巴佬进城长见识了。”胡之腾咋舌。   熊有渔也后怕,“还好我们入学后吃喝穿用都有书院负担, 不然这学还上不起了呢。”   “随便吃点什么呗, 今天我请客。”朗星河将菜单推到几人面前。   “那我不客气啦!”江普欢呼。   这是大约是一家家庭经营的小饭馆,屋内装修简单,但倒也干净。菜单上都是些寻常菜色, 但是价格并不昂贵离谱, 只大约比永昼城的同类商品价格高出三分之一。   “这个冰晶果子凉面是什么,我要吃这个。”江普第一个点菜。   胡之腾闻言探头去看菜单, 麻溜地报菜名,“茉莉蜜、莲房鱼包、雕菰饭、大酱肉盖饭......”   不多时,一道道饭菜上桌,众人傻眼了。   “这分量有点大啊.....”江普用筷子搅了搅自己点的水晶果子凉面, 险些没有搅动开。   满满一大盆全是面条,作料却零星无几,就一片薄薄的肉片,近乎透明, 可见厨师刀工不错, 除了肉片还有一个红色的酱果子,大约就是菜名中所指的“水晶果子”。   江普卷了一大口面条送进嘴里, 咀嚼吞下后赞叹道,“味道还不错呢, 酸酸甜甜带丁点辛辣,爽口开胃呢。”说罢又卷了一大口面条吞下。   见他吃的香甜,其他三人也动筷开吃。   这家小饭馆虽然每道菜都是主食为主,配料的蔬菜和肉食少的可怜,但是饭菜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朗星河一个人干掉了满满一大碗米饭。   “这个肉片好好吃啊。”江普吧砸嘴巴,回味着面碗中唯一一片肉片的味道,又用筷子在碗里捞了几下,遗憾地什么都没有捞到。   “咻~你看!”胡之腾冲江普努努嘴。   江普顺着胡之腾的指引望去,就见一个小少年,一手捧碗,一手拿筷,竟然趁着饭馆老板在内厨忙菜,偷偷夹了一大坨肉片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还可以这样!”江普眼睛一亮,捧着面碗跃跃欲试。   胡之腾教唆道,“咱们这顿饭可不便宜,多吃他几口肉怎么了?大家都这么干的。”   熊有渔忙道,“小普,你别听小胡的!勿以恶小而为之!”   就在这是,老板从内厨走出,给刚刚偷肉片的少年上了一碗热汤。   少年冲老板脆生生叫了声,“阿爹,辣酱还有吗?”   众人:.......   江普心中暗自庆幸,冲熊有渔感激道,“谢谢大头了,不然我今天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又冲胡之腾怒目而视,“你个坏家伙,就是搅屎棍!”   胡之腾乐不可支,“我是搅屎棍,那你是什么?屎粑粑吗?哈哈哈哈!”   朗星河一巴掌拍向胡之腾的后脑勺,嫌恶道,“吃饭呢!能少说点那什么吗?”   随即又向老板招手,“老板,这个肉片好好吃,给我们单上一盘儿吧,价格你看着算就是了。”   尔后又冲三小道,“今天我请客,敞开了吃就是。”   四个半大的小子,敞开肚皮吃的战斗力是惊人的,朗星河怀疑他们四个人今天一顿吃掉了这个小饭馆一天的备货食材。   擦擦嘴巴,朗星河又让老板打包了一份酥油饼和酱肉片,准备带回去给封离。   “老板,结账。”朗星河准备付账。   老板算了好一会儿,豪气道,“一共四百六十一块灵石,给你抹个零,给四百六十好了。”   朗星河正要付款,江普却拦住了,转而看向老板,问道,“要是一共四百六十六,您给抹零吗?”   老板豪气道,“一样抹零!就当交给朋友了,我也不赚你们什么,你们下次再来,我照样给抹零。”   闻言,江普眼睛倏忽一亮,狡黠一笑,“那老板你再给打包一个油饼吧,那就是四百六十六了,抹零还是四百六!”   啊哈,白得一个油饼,真棒!   老板无语,“.......”开门做生意这么多年,自己还是头一回遇见如此....如此厚颜的顾客呢!   提着两个油饼、一份酱肉片走出小饭馆,四人相识一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经过一早上的闲逛,又敞开肚皮大吃一顿,众人一颗悬浮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幻境中血雨腥风的记忆终于被无厘头的琐碎日常所取代。   回到考试院,朗星河拎着油饼和酱肉片去了封离的院子。院子里,封离手持一根树枝正在比划着。只是他比划得杂乱,并不见章法。   “你来了!”将朗星河到来,封离连忙收了树枝藏在身后,表情羞赧。   “让你见笑了,幻境里我是个厉害的剑修,事实上我根本没拿过剑,更别提什么剑法了。”此时没有旁人在,封离的话多了不少。   朗星河没有评价,将葱油饼递上,“小胡他们说这个油饼夹肉很好吃,就给你带了一份。”   尔后继续道,“你知道我在幻境里的身份是什么吗?”   封离点头,“是从从啊。”他当然知道。   朗星河笑道,“我其实觉醒的从从血脉。”怕封离听不懂,朗星河将妖修的天赋觉醒和血脉回溯细细讲来。   “所以,幻境中我们每个人的身份或许不是无缘由的,我觉醒了从从血脉,所以在幻境里是一只从从。你在幻境里是个厉害的剑修,那或许是因为你有成为剑修的资质。”   朗星河鼓励道,“等入了学,会有夫子教导我们,你会更加厉害的,可以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闻言,封离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随即啃起油饼来,以此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对谁都这么....”封离思酌着词句,“嗯,这么的温柔吗?”感觉用温柔形容一个男孩子似乎不太恰当,可是封离着实想不出什么旁的形容词了。   朗星河笑道,“当然不是,我在书院的时候可调皮了,三天两头撩猫斗狗,全永昼城都知晓,可讨人嫌弃了。”   “才不是。”封离反驳,“你是很好的,大家都喜欢你,都想和你一起。”   封离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虽然朗星河、胡之腾几人总是一处耍,几乎就是一体的,但是封离就是觉得朗星河是不一样的。   “你绝对不会伤害别人,又总是帮助弱小。”封离想了老半天,总算想明白了朗星河的与众不同在何处——是安全感。   谁都可能改变,谁都可能背叛,可是朗星河不会,那是一种说不上原由的笃定,所以大家都想要和朗星河一道玩儿,因为安心!   “我读书少,形容不上来。”封离有些懊恼,“反正你是很好的人,才不会有人讨厌你。”   “哈哈,真的吗?”朗星河被夸得脸红,“那我以后会继续努力,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又说了一会儿话,朗星河向封离告辞,临走又叮嘱道,“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了,你要是遇上什么麻烦记得要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不等封离拒绝,朗星河又道,“我要是遇上困难,也会找你帮忙的。”   “咱们是朋友。”看着朗星河消失不见的背影,封离反复品味着朗星河的话,忽一下就笑了,整个人都灵动起来,没了往日的木讷和怯懦,一颗漂浮不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自己啊,终于不是一个人了呢。   在等待入学通知的日子里,朗星河原打算去找他哥玩儿一趟,结果去了趟北斗司,连大门都没能进去,只被告知他哥外出办案了,归期不定。   期间胡之腾的二姐胡之芝还来看望他们一回,祝贺他们顺利通过升仙考试,人生开启新旅程。   “二姐,你们当年考试也有问心幻境这一项?”胡之腾问。   胡之芝道,“自然是有的。”   “那你怎么不和我提前通个气啊!”胡之腾不满嘀咕,“我也好有个准备啊。”   面对小弟的抱怨,胡之芝笑道,“因为这事是无法言语的啊。”   “先几轮的考试的分数占比很小,最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关的幻境问心,前面几轮只是障眼法。”胡之芝解释道,“只有最终通过考核之人,相互之间才能谈论幻境之事,对于不知情的人,是无法述诸于口,或是落笔成文的。”   胡之腾嘴角一歪,嘀咕道,“套路可真多。”   “对了。”胡之腾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姐你考了五次才通过了升仙考,你这是在幻境里干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啊。”   说罢,胡之腾远离一跳,远离自家二姐。显见是挨揍挨出经验来了。   “你知道个屁!”胡之芝上前一步揪住胡之腾的耳朵,“你当问心幻境容易过?你小子今年是狗屎运。”   不等胡之腾反驳,胡之芝继续道,“考核官是我们的夫子,我向他们打听了你在幻境里的表现,你差一点就被判不合格了!”   “啊?!”胡之腾大惊失色,“我感觉我干得挺不错的啊。”   胡之芝提醒,“你先前打算抛弃几个人修来着。”   “这就不合格了?”胡之腾扶额后怕。   胡之芝道,“那是自然,没有一颗悲悯之心,日后修仙得道也是个祸害!”   众人没想到问心幻境的考核竟然这么严厉,他们竟然稀里糊涂地就通过了考核,真是幸运。   胡之芝说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江普,“小禾年初外出历练了,便将荷包交给我保管,说是等你通过考核就交给你。”   小禾全名江禾,是江普的姐姐。   没见到姐姐,江普有些失望,可是打开荷包一看,些许失望立马烟消云散了,荷包里满满当当装着的全是兑票,粗略一翻价值几十万灵石。   “我姐发财了!”惊喜过后则是疑惑不安,自家姐姐才是个学生,哪儿来的这样多灵石?   胡之芝道,“咱们日常除了在书院里修炼,还会跟随夫子外出历练,又或者是探索上古遗迹,根据个人的贡献,可以领取补贴的,自然不缺钱。”   “这学上得值当了!”财迷江普一蹦三尺高。   胡之腾则缠着二姐讲讲书院里的事情,“夫子们凶吗?也有教导司吗掌司们一般怎么惩罚人?罚抄写吗?”   胡之芝无语看向自家小弟,“你这是没入学就准备干坏事了?”   “没有没有。”胡之腾连忙正色道,“那二姐你给我讲讲上课修练的事情吧,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炼丹啊!”   “别像个猴儿一样上窜下跳。”胡之芝对胡之腾有天然的血脉压制,一把揪住胡之腾的后领,胡之腾便安分了。   调皮鬼被禁言,胡之芝细细给众人讲起云腾书院的各项事宜,“基础修行所有学生都要参加,比如采集天地灵气之法、世间灵气构成分析等等基础课程,此外就是选修课程了,学生们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课程,炼丹、术法、占卜、剑法、炼器等等.......”   随着胡之芝的描述,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少年们眼前展开,忐忑惶恐被欢欣向往所取代。   此时也不说什么上学如上坟了,只恨不得卷上铺盖立马投奔云腾书院,开始崭新的求学问道生活。 第92章   在众人的期盼中, 入学通知如约而至。朗星河欣喜地将入学通知书随同家书一道塞进信封中,“阿爹阿妈看到肯定会很高兴的!”   “可惜时间太紧了,要是能回家一趟多好啊。”信封封口, 朗星河心中惆怅,他有些想家了。   胡之腾拍拍朗星河的肩膀安慰道, “你家人丁兴旺,伯父伯母有两个妹妹相伴肯定不会孤单的。”   说罢, 胡之腾长叹一声, “我哥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不行!”胡之腾搓搓手,“我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我家的院子又那么大, 我哥他也老大不小了, 是该说亲了。”   “别!”江普有丰富的催婚经验,“我上回也想帮我舅舅说亲, 结果呢?众叛亲离!”说起年节那会儿的凄惨往事,江普心有余悸。   朗星河也忧心道,“我哥也是,如今事业有成, 人长的也俊,可一点娶亲的意向都没有,一头扎进工作,连家都不回。”   “哦, 不对, 我哥且没有家呢,他在国都连房子都没有。”如此一想, 他哥说亲似乎更加困难了。长得俊有什么用,连房子都没有。职务高又怎么样, 连房子都没有。   说起娶亲的事情,熊有渔突然有些低落,“以后大家都成家了,就不能这样一处玩耍了吧。”   胡之腾眼睛一瞪,“我没事儿娶亲做什么!”   朗星河也摇头,“娶亲可是个大事,要负责的,不能乱来,我还小呢,不想这些事情。”   江普无语,“不是,你们自己都觉得娶亲是个麻烦事情,为什么还热心鼓动旁人娶亲啊?!”   他瞪向朗星河,“特别是你!真是被你害惨了。”这是说先前朗星河鼓动他给自家舅舅说亲的事儿呢。   熊有渔也恍然大悟,“对啊,灵石掉在地上,不用人说,就有人去拣。如果结亲也是件好事,那根本不用人去催的嘛!”   眼见小伙伴们的婚恋观要歪掉,朗星河忙道,“不是说结亲不好,只是说,这是个严肃的事情,要认真对待!”   说罢,朗星河连忙转移话题,“咱们还小呢,结亲是大人的事情,我们好好上学便是。”   说罢吆喝着小伙伴们别胡天海地瞎扯了,“赶紧收拾行李,书院的夫子就要来接咱们了。”   永昼城的无邪书院建于喧嚣市井,出了书院大门就是热闹的大街。   云腾书院则不同,云腾书院坐落于大山深处,远离人烟。学生们登上飞舟,于云海中疾驰,驶入绵延大山。   苍穹万丈,山峦起伏,群山隐于云端,仙鹤翩跹而过,猿啼阵阵,风过簌簌。   学生们下了飞舟,步入山门,如同走进了仙境,周遭雾气缭绕,看身边的人都影影绰绰的,让人觉得自己仿佛离开了土地,飘荡在仙云之中了。   “天啊。”此时此刻,无论是妖族大家出生的学生,还是凡尘人世走出的学生,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仙境吧!”山间空气凛冽,沁人心脾,学生们忍不住闭眼深呼吸,充盈的灵气在胸腔间荡涤而过,通身舒畅。   “惨了。”最初的震惊过后,胡之腾哀叹一声,“在这山沟沟里上学,我们岂不是与世隔绝,想下山耍一耍都不得了?”   瞧瞧眼前的绵延万里的大山,别说是去繁华城镇玩耍了,便是下山都是困难。   朗星河不禁提醒道,“咱们是坐飞舟来的,有没有下山的路还未可知呢。”   学生们座飞舟穿云海而来,根本不知道飞舟的飞行路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飞到了哪个山头,这种情况下,想下山玩耍,那是想屁吃呢。   胡之腾:“!”   一旁负责接引的青年笑眯眯道,“等你们学会了御剑飞行,亦或是收服一只仙鹤灵禽为座驾,又或者直接自己飞,自然就能下山了。”   众学生:“!”那岂不是说,修炼未曾大成之前,他们都下不了山啦!   学生们如遭雷劈的表情太过明显,另一个负责接引的女子呵斥那青年,“付师兄,你又吓唬师弟师妹们!”   说罢,那女子看向新入门的弟子们,笑盈盈道,“我叫花雾浓,你们叫我花师姐便是。”   “大家不要担心无法下山。”花师姐柔声讲解,“书院旬休三日,这三日大家可乘坐飞舟下山。咱们这飞舟日行万里,便是去极北之地的永昼城也不过半日的功夫。”   “太好了!”闻言,朗星河高兴地跳起来,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年才能归家一回的打算,没想到峰回路转,有了飞舟在,自己甚至能每个月回家几回!   花雾浓看着喜形于色的师弟师妹们,脸上笑意更加深,“云腾书院修的不是无情道,更不需要斩凡心,修仙者与人世间的牵连千丝万缕,怎么能斩断呢。”   闻言,胡之腾低声嘀咕,“那何不将书院建在那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那才是和人世间密切相关了。”   这嘀咕自然没逃过花雾浓的耳朵,她笑着看向胡之腾,道,“防的就是你这般坐不住的皮猴,求知问道,修行求索,非静心不可得,非凝神无以至。”   云腾书院建在人迹罕至的高山之巅,为得就是将学生们暂时与繁华俗世隔绝,静心修炼。   胡之腾冲这位温柔可亲的师姐办了个鬼脸,小声道,“知道啦,我可不是来玩耍的,我会努力的修行哒!”渴望已久的修习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够不珍惜呢?   全新的学院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新入门的学生们课业并不繁重,最重要的课程就是学会采气炼体。采气自然采的天地灵气,炼体则是锻炼筋骨。   “在很久以前,我们妖是不需要特意采气的,日月之光、星辰之力都能为我们所用......”授课的夫子穿着一件月光白的锦织袍子,双手笼在袖子里,交织领子里伸出的却是一只修长的脖子,脖子上端着的是个小小的仙鹤脑袋,这是一只仙鹤妖。   在无邪书院时,许多夫子也是妖修,但是他们都习惯保持着人类的形态。但在云腾书院却不同,如同贺夫子这般人的身子顶着妖的脑袋的模样随处可见。   学生们乍一见的时候还觉得惊奇,可看着多了,便也习以为常了。甚至有不少学生们模仿夫子们,展露出自己妖修的一部分来。   比如胡之腾,这会儿他就放出了自己的大毛尾巴,团在怀中,一边搓着毛毛,一边听着夫子授课。   “人族的寿命短暂,如朝露,如浮游,可他们却又无尽的创造力。”贺夫子讲学,“天下灵气稀薄,哪怕我们妖族这般的天道宠儿也无法晒晒日月光就能汲取灵气,人族却研究出了引气入体的修炼之法,汲取四散在天地间的灵气为自己所用。”   “然则,人族的身体构成与我妖族不同,他们的修炼之术我们无法直接使用。如今我教授你们的采气之法是经过妖皇陛下改进后的修炼之法,适合我等妖族使用。”说着,贺夫子看向新生中唯一一个人族,又道,“封同学课后来夫子院,我另授你引气入体之法。”   两百九十多名考生参加国都升仙考,最终合格的仅有四十三名,其中只有一个人族,便是封离。   放课后,封离独自前往夫子院,朗星河从后追上,“我陪你一道去吧,我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也总是下课被单独补习。”   云腾书院中妖族占了大多数,人族寥寥无几,新生里更是只有封离一人。朗星河担心封离一个人去补习会害怕不安,便主动提议陪同。   封离笑着婉拒,“不要担心,大家都是极好的人。”   “那行,你有事记得叫我一声。”朗星河心想,云腾书院的学生都是经过问心幻境筛选过的,应当不会出现校园霸凌事件的。再想想书院的教学宗旨,夫子们肯定也是极好的人。如此一想便放心下来。   将封离送到夫子院门口,朗星河与小伙伴们碰头。   胡之腾笑话道,“小狼,你可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被笑话多了,朗星河也不炸毛了,直言道,“他一个人怪不容易的,咱们能帮就帮,又不费事儿。”   胡之腾没有反驳,反倒点头认可,“也是,又不费事儿。积德行善还是有必要的。”   如今他是有点信命运之说了。   “走吧,咱们到处逛一逛去。”话题搁在一旁,众人开始在书院里闲逛起来。   如今的课业并不繁重,早上就一堂采气课,下午就一堂炼体课,除此之外就是自由活动时间,新生们可以自由安排。   朗星河一行人便开始探索新地图,在书院里到处闲逛。乍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不将周遭探查清楚,心里哪能踏实。   四人闲逛了五六日都没能将新地图探索完毕,一来书院依山而建,占地极广。   二来则是因为书院的风景奇幻秀丽,几乎一步一景,便是连接亭台楼阁的悬空栈道都能让小崽子们惊奇的研究老半天。因而新地图的探索进程异常缓慢。   四人爬上一处小山峰,于一块大岩石上席地而坐。此处视野不错,透过葱郁的树木可以看到掩映于其间的云腾书院,侧耳细听,于清风松涛间似乎还能听到书院里学生们的交谈声。   “真舒服啊。”胡之腾仰面倒下,呈大字型摊开,此时阳光正好,清风徐徐,惬意极了,可胡之腾的心中却隐约有些不安。   “总觉得浪费光阴,有些不安。”胡之腾喃喃道。经过问心幻境的劫难,所有人都想尽快强大起来。便是表面上玩世不恭的胡之腾亦是如此。   朗星河安慰道,“就算要变强,也要循序渐进。我们先前根本没有正式修炼,如今才刚刚接触最基础的采气炼体。基础打不牢靠,便是万丈高楼也得倒。”   嘴上劝慰着迷惘不安的小伙伴,朗星河心中却同样焦急。   先前他只想着来书院学些本事,以后回无邪书院做个夫子。可如今看来,一些本事哪里足够。自己需要更强更强,才能在危险降临是护住一方安稳。   有心无力亦是罪过。 第93章   云腾书院的课业并不繁重, 只有基础的采气和炼体课程,每日上课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此外的时间均有学生自行安排。   有如同朗宸一般恨不得宿在修炼场, 除了上课就是修炼的勤勉学生,也有如同朗星河几人, 不务正业,在书院里闲逛的学生。   当朗星河四人将云腾书院的边边角角都探索得差不多, 甚至发现了一条隐藏于后山的山间小道的时候。书院方面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新生教舍前的广场上张贴出了一张布告, 那是高年级学生们的课业作息表。   “别挤,别挤,大家一个个来, 报名数量不受限制的!”   身着冰蓝色对襟轻纱长衫的付云青被热情的师弟师妹们挤得满头大汗, 扯着嗓子喊道,“时间不紧迫, 大家慢慢看、慢慢想,三日之后来此报名。”说话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去旁听。”花雾浓站在告示旁向师弟师妹们解释,“一般选择三、四个课程, 经过一段时间的旁听后,再选择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向去钻研。”   告示张贴的时候,朗星河一行人正在后山闲逛,他们整理出了一片荒草地, 准备在那边继续他们未能完成的灵植种植事业。因此他们是最后一批抵达广场的, 告示前已经拥满了学生,根本挤不上前。   “大头, 你变成原型。”朗星河灵光一闪。   熊有渔不做他想,化作一个四五米高的巨大白熊, 朗星河三人则攀着白熊的身体而上,在白熊的宽阔的肩膀上坐定,瞬时看到了公告上的内容。   “哇!有炼丹课!”胡之腾一手扶着白熊的脑袋,振臂欢呼,“还有灵物种植课程!太棒了!”   胡之腾一心成为一位炼丹师,因而选修课程公布的一刻他立马有了决断。   朗星河的目光在课程表上一一划过,心中渐渐有了决断,“我就选剑术、音律还有炼器吧。”   “剑术?”   朗星河的选择令伙伴们震惊。   “小狼是想成为一位剑修吗?”在众人眼中,朗星河可不是喜欢打打杀杀的性子。   “嗯。”朗星河点头,“我的从从血脉让我速度很快。”速度快,跑路还行,可是攻击力不足,而剑修是出了名的实力强悍,时常能够越级反杀。   “天下武功唯快不攻,速度搭配剑术,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是朗星河的打算。   至于音律,朗星河摸摸衣襟里挂着的小木鱼,严夫子倾心教授自己一场,夫子的传承不能在自己手里断了,自己当继续修行。只是不知这修仙道上的音律和严夫子所授音律有何不同。   “那炼器呢?”江普挠头,“我也想选炼器,据说这个很赚钱的。”   朗星河道,“实力不足,法宝来补。”   修仙者们有平山震海之能,可是遇上炮弹什么的,也未必能讨了巧去。毕竟仙法有极,而炮弹无穷也。耗也能把敌人耗死。因此,朗星河又选了一门炼器,期望做一些厉害的法宝来。   “小狼考虑的好全面啊。”熊有渔的声音嗡嗡的,有点低落,面对五花八门的选修课,他根本不知道该选什么。一直以来,除了熬筋锻骨,他着实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擅长的。   朗星河安慰道,“不着急,有三天时间呢,可以慢慢想,而且只是去旁听,以后还可以更改选择的。”   正说着话,封离走到大白熊旁,仰头望向白熊肩膀上的几人。   朗星河一个翻身跃下,询问道,“封离,你选了什么课程?”   封离道,“剑术。”   “其他呢?”   封离:“只有剑术。”   闻言,朗星河笑道,“那很好啊,我也选了剑术,还有音律和炼器。”朗星河心想,日后封离在剑道上的成就肯定要高于自己,他比自己纯粹。   “我也选了剑术。”朗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剑为金,金雷相辅。”朗曜的天赋是雷电。   “不过我更相信自己的爪牙。”朗曜嘟着嘴道,看起来有些不满。   “不喜欢就不要强求。”朗宸看着自家阿弟,劝道,“专注精力钻研自己喜欢的,才能事半功倍。”朗宸也选了剑术,她本身是金属性,剑属金,有天然的吸引。   “我又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朗曜低声嘀咕。   朗宸叹气,问心幻境过后,自己想通了许多事情,可自家这个阿弟除了脾气和顺了些,似乎没什么改变,还是糊里糊涂的样子。   一旁的朗星河劝道,“书院就是知道许多学生没有清晰的目标和规划,才出台这这种旁听制度,就是让大家在接触中发觉自己的本心,才能最大限度上做出符合本心、适合自己的选择。”   闻言,朗宸冲朗曜没好气道,“那你就再多选几门课程,多学多看就能找到自己的道路了。”   朗曜低垂着脑袋低声应下,心道,他姐身上的威势可越来越重了,举手抬头间仿若看到了家中那位妖王祖父。   “小星,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朗曜眼巴巴地望向朗星河,“我实在不知道该选什么课。”   “先来后到啊!”江普一屁股挤开朗曜,冲朗星河道,“小狼,你先帮我参谋参谋,我也拿不定主意呢。”   “除了炼器还有什么比较赚钱的行当吗?”江普咨询。   朗星河无语,“我看你也不缺钱,怎么掉钱眼儿里了?”   江普耸耸肩,“谁会嫌弃灵石少啊。”   “那不如选修风水堪舆?”堪,天道也,即天文;舆,地道也,即地理。仰观天文,俯察地理,洞察宇宙天地、山川日月、斗转星移。   “为什么啊?这个很赚钱?”江普不解。   朗星河道,“你这么喜欢灵石,干脆挖矿去,学了风水堪舆,掐指一算就能找到灵山玉矿。”   “好主意!”江普一蹦三丈高,高兴道,“我真是傻了,赚灵石哪有直接挖灵石来得妙啊!”   于是,也不去学炼器了,直接一门心思去学风水堪舆,指望着学成后直接找到一处无主的灵石矿来。   “放心放心,等我找到了灵石矿,到时候见着有份!”江普拍拍胸口,给众人空口画大饼。   说说笑笑间,几人都决定好了旁听课程,唯有熊有渔还是一筹莫展。   “既然没有特别喜欢和向往的课程,那就继续修习体术好了。”朗星河提议,“日后有了喜欢的,再学也不迟的。”   闻言,熊有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脸上笑容大大,“嗯,我就专心钻研体术好了!”   事实上如同熊有渔一般只选择修习体术的学生不在少数,反倒如同朗星河这般选修了三四个课程的学生很少。   “是了,大家其实都是妖修啊。”而选修课程其实都是偏向于人族的学识的,妖修们不感兴趣实属正常。   旁听制度启动后,悠闲的校园生活一去不复返,小伙伴们也不能总一处玩耍了,除了每天的基础课程,各人有了各人的去处,每天奔波于各个教舍之间。   音律课的教舍是一处青砖黛瓦的古朴小院,院内青砖铺路,翠竹摇曳,一派清凉自在之意。   音律课的夫子是个女夫子,青衫罗裙,美鬓如云,宛若一名从古画中走出的窈窕淑女。   “胡夫子好。”朗星河弯腰行礼,“师兄师姐好。”教舍内除了夫子还有修习音律的高阶弟子。   “落座吧。”胡夫子声音清冷,语气淡淡,听不出好恶来,“可有修习过音律?”   朗星河回道,“曾经拜过一位夫子,学习了一些基础。”   “如此倒好,不若今日先听朗同学弹奏一曲吧。”胡夫子问道,“不知朗同学修习的什么乐器?可去乐库中取一件先用着。”   朗星河忙道,“无须麻烦。”说罢从衣襟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木鱼。经过几年的摩挲,不烬木雕成的小木鱼愈发红亮,像是一块红玉,又似初生朝阳。   “木鱼?”胡夫子一直清冷的声音终于出现了波动。   “嗯。”朗星河有些羞赧,但还是坚定地拿起小木槌准备演奏,作为严夫子的亲传弟子,自己可不能落了夫子的名头。   “笃”一声,木鱼声空脆而凝重,庄重肃穆的氛围顿时充斥了整个教舍。木鱼既是乐器,也是法器,法器的特性为木鱼演奏出的音乐增添了一抹神秘。   朗星河演奏的是《明镜菩提》,本该由古琴、长箫合奏的佛门曲子,由木鱼敲击演奏却别有一番风味。   禅乐缭绕拂去心头的浮躁,止息万念,涤清纷扰。   胡夫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惊,没想到朗星河竟有如此功力,明明是没有灌注灵气的乐声却能干扰人心。自己修为深厚不至于沉溺其中,再看坐下的几个弟子,眼神空濛,显见已经陷入乐声之中了。   教舍内一片安静,唯有笃笃木鱼,如菩提萌芽,似青莲盛开。忽而,乐声一转,悲怆仓皇,如斜风凄雨,似暮云未歇,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朗星河心中难受,这曲子让他想起了问心幻境中的过往。于他们而言,问心幻境不过大梦一场,于消弭于历史长河中的万千生灵,那却是真实的苦难。   只愿世间真有孟婆汤、轮回道,一碗汤水抹去所有的苦难记忆,跨过历史的长河,抵达希望的彼岸。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所有将来,皆为可期。生命轮回,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悲怆的曲子音律一转,忽而明快起来,如凄份晦于中点起的一抹烛火,驱散黑暗,照亮光明。   一曲终了,余韵悠悠,学生们久久难从万千情绪中抽离。   “果真是个好苗子。”胡夫子叹道,“倘若你不是严小子的弟子,我到想将你收入门内。”说罢,胡夫子酸溜溜道,“严小子还真是好运道啊!”   朗星河惊喜,“夫子您认识严夫子!” 第94章   “胡夫子, 你认得我家严夫子?!”朗星河惊喜无比。   “嗯。”胡夫子微微颔首,看向朗星河的眼神有些复杂。   “严律虽是一介凡人,然于音律上的造诣却远高于我等。”胡夫子叹息, 抬眸望向朗星河,“那句音乐之美不在器、不在律, 在乎心矣,乐乃心弦之音, 是你说的吧?”   “哈?”朗星河一愣, 这才想起这话是当初自己在音律课上为了逃避夫子的责问才随口胡诌的,胡夫子怎么知道?   “每回相聚座谈,严小子总是吹嘘自己遇到个多么多么了不得的徒弟, 心如明镜, 聪慧过人,如今一看, 果然如此。”胡夫子望向朗星河的眼神深深。   朗星河忍不住捂脸,原来严夫子对外是这样说自己的吗?都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儿了。   “我教不了你。”胡夫子叹气。   “为何?!”朗星河从羞赧的情绪中拔出,不解地望向胡夫子。   “我的曲是杀人的曲,不适合你, 平白糟蹋了。”说着,胡夫子素指轻轻一拨,琴弦嗡嗡一颤,清泠泠的琴声如一支利箭剑射出, 窗外枝条蓬勃的巨木簇簇作响, 树叶落了一地。   朗星河眼睛瞪圆,没想到云腾书院的音律课竟然是音攻课程, “这也很厉害。”严夫子的乐曲拨动人心,胡夫子的乐曲以音为箭, 都很厉害。   朗星河的诚心称赞令胡夫子倏忽一笑,宛如清淡素雅的水墨荷塘润染出点点涟漪,顿时生动活泼起来,“怪不得严小子如此喜欢你,真是个嘴甜的小家伙。”   “这样吧,每日酉时来我这儿听课。”胡夫子淡淡道,“但我不教你音律,只教你如何将灵力灌注于曲韵之中。”   峰回路转,朗星河欣喜不已,冲胡夫子郑重一拜,甜甜道,“谢胡夫子!”——果然无论在什么学院,自己都逃不开课后补习的命运吗?但是自己遇见的都是很好很好的夫子呢。   音律课结束,朗星河瞬时被一众师兄师姐们团团包围住。   “好厉害,明明没有灌注任何灵力,为什么能够扰乱人心呢?”   “严夫子是你的夫子,他很厉害吗?夫子时常说起他呢?他是凡人?”   “明镜菩提是佛门禅曲吧,小朗怎么会演奏?是想走佛修的路子吗?”   “不对不对,银狼主杀戮,怎么修佛?”   “他的法器都是木鱼,还说不修佛!”   师兄师姐们问题多多,不等朗星河回答,就各自争论起来。   朗星河被吵得头大,可嘴角却一直噙着笑,师兄师姐们也都很可爱呢。   “小朗,你来说!”争论得不可开交的师兄师姐齐齐望向朗星河,让他这个当事人来评理。   朗星河挠挠头,解释道,“我没有想过修佛,只是这小木鱼配上旁的曲子都有些....有些不正经、不恭敬,今日第一回拜见胡夫子,为了给夫子一个好印象,我是卯足了劲儿,这才会选择佛门之曲。”   “原是如此。”师兄若有所思,随即眨巴眼睛好奇地望向朗星河,“不正经、不恭敬的曲子又是什么模样?”   朗星河哭笑不得,心道,师兄们怎么也这般不稳重呢。   “别教坏小师弟!”师姐眉头一竖,推开嬉皮笑脸的师兄,凑到朗星河跟前,盯着朗星河头顶一对毛茸茸的三角耳,两眼冒光,好久才移开了目光。   “是个乖巧可人的小师弟呢!”师姐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看得朗星河心里毛毛的。   “别怕。”一个师兄凑到朗星河耳边低声嘀咕道,“阿椿就是喜欢毛茸茸,刚入学那会儿,天天馋我们的毛耳朵和大尾巴。”说着,师兄小声抱怨道,“我差点被她撸秃毛了。”   “师姐.....”朗星河目露疑惑。   师兄解释,“阿椿是金鲤鱼,自己没有毛毛,就馋旁人的毛毛......”话未说完就被阿椿师姐一把揪开。   “休要在可爱的小师弟跟前说我的坏话!”阿椿凶巴巴道。随即转脸面向朗星河,眼巴巴地瞧着朗星河的毛耳朵,期翼道,“能摸摸吗?就一下下。”   朗星河一愣,随即放出自己蓬软软的大毛尾巴。   “哇!”阿椿师姐一把抱住大毛尾巴,脸埋进了蓬软软的毛毛里,发出满足的喟叹,整个人都散发着迷醉的气息。   “这没事吧?”被抱住毛尾巴的朗星河求救地看向师兄们。   “小师弟,你还是太嫩太心软啊。”师兄们摇摇头,觉得朗星河不够争气。   “我有一个朋友.....”朗星河看着抱着自己尾巴不松手的阿椿师姐,心中有所决定,“他是一只大白熊.....”   “大!白熊!?!”沉溺在大毛尾巴中不能自拔的阿椿师姐终于拔出自己的脑袋,两眼冒光地盯着朗星河。   朗星河被这灼热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吞吞口水道,“他很大很软......”——大头对不起了,死道长不死贫道啊。   阿椿吸毛毛吸了够,一脸饕餮,“大庆他们自打修为渐长,就把耳朵尾巴都藏起来了,真是太坏了,还是小师弟可爱。”说完,阿椿从衣袖中掏出一只小碗递给朗星河。   “朗师弟,这是我自己炼制的风水盆,感觉正适合你,就当是见面礼了。”   阿椿不仅修习音律,还学习炼器。此时她手里握着的是一个碗装乐器,只不过这碗不是陶瓷的,而是金属制成,碗的中间是一个圆柱,碗的周边是十来根长短不一的金属长条,整个乐器看上去像是一只金属制的水母,一个个金属长条则是水母的触手。   朗星河细细打量师姐手中的风水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乐器。   “是我自己创造的!”阿椿骄傲道,“朗师弟的木鱼是慈悲度化,这风水盆则是以恶退恶。”   “师弟你不仅要有菩萨心肠,还要有金刚一怒,才不会被欺负了去。”阿椿觉得眼前的小师弟太心善了,自己想摸摸他的毛毛他竟然毫不反抗就给自己摸了,还介绍好朋友给自己。   而且小师弟的法器竟然是一只小木鱼,虽然小师弟的乐曲精妙,能俘获人心。可是遇上那等恶徒,光靠感化有什么用,该直接让对方神魂尽碎。   “这风水盆可以用弦弓拉揍,也可用小锤击打,盆中可以注水,演奏时可以感受水的流动。”阿椿为朗星河解释风水盆的演奏之法,“他的音色、音场、音高会随水而变,可好玩儿啦!”   “谢谢阿椿姐!”朗星河欣喜地接过风水盆,弓弦一划就想试一试。   “等等!”众人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朗星河已经起势,众人只得赶紧捂住耳朵。   可那乐声哪里是捂住耳朵就能遮挡得住的。   弓弦划过金属条,尖细湿滑刺破耳膜,宛若一条阴湿的毒蛇缠上脚踝,一路游滑至脊背,朗星河生生打了个寒颤,手背惊起一层湿冷的薄汗。   “这....”朗星河惊讶地看向手中小小的风水盆,这是什么恐怖乐器啊,乐音就像是尖指甲划拉过黑板令人牙酸,可以用来给恐怖电影配音。   “嘿嘿。”阿椿师姐尬笑两声,“虽音色不美,但是当做攻击法器有出其不意之效,等师弟学会以灵御音,能将风水盆发挥更大效果,一击破魂也是轻飘飘。”   的确是能一击破魂,吓破的。   “谢谢师姐了,我很喜欢!”朗星河欢喜地接受了风水盆,“我一直没什么攻击手段,这个风水盆是我的第一个攻击法宝。”   “小师弟喜欢就好!”阿椿两眼亮晶晶,激动得苍蝇搓手,“师弟那个白熊朋友.....”   原来还惦记着呢。朗星河莞尔一笑,“他这会儿应该在体术训练场,阿椿姐要一道去吗?”   “要!”阿椿欢呼雀跃。   朗星河和阿椿从音律教舍的清凉小院一路行至体术训练场,此时已经过了酉时,白日所有的课程都已经结束了,但是训练场上的学生只多不少。   朗星河看到了好几个熟人,熊有渔、朗宸、朗曜、封离、洛柏书、司北柯都在场上,他们两两组成一队切磋武艺。   熊有渔和朗宸一组,朗曜竟然和封离一组。   朗曜和封离竟然斗得不分上下,朗曜是银狼之躯,天然有体力上的优势。而封离只是个凡人,开始修炼还没几日。以前更是个乞儿,根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   可是封离体态灵巧,动作灵活,宛若一只翩跹的蝴蝶,出手间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手段。朗曜的动作则是大开大合,勇猛有余。一刚一柔相斗,一时难分胜负。   再看熊有渔和朗宸,他们角斗得难舍难分,熊有渔胜在基础深厚,底盘稳重,朗宸则赢在动作更加灵活多变,出手角度更为狠辣。   当年那个在校场上拖着巨石咬牙前进的少年,和眼前那个拳脚生风的高大少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朗星河心中生出一股豪气,这些都是自己的伙伴啊!   他们如青松一般,脚踩苍茫大地,向着青湛苍穹努力生长,历经风雨只让他们更加苍劲挺拔。   “哇~都是可爱的崽崽啊~”阿椿看着一场子的毛绒耳朵,眼冒星光。   一旁的朗星河应道,“嗯,大家都闪闪发光呢!”真好,自己也成为了这闪亮中的一员。 第95章   书院生活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下了课便在书院、山中闲逛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大家伙儿虽然住在一处院子里,但是每天见面的时辰却不多。   早晨大家一道起床,洗漱出门, 尔后便各奔东西,去往各自的教舍, 修习各自的术法。   “小声些,江普还在睡觉。”洗漱房里, 熊有渔提醒乒乒乓乓的胡之腾。   “那家伙如今真成了夜猫子了。”胡之腾放轻手脚, 低声窃笑。   江普选修了风水堪舆课程,自此过上了日夜颠倒的日子——白天睡觉,晚上跟着夫子去山顶夜观星象。   “小胡, 你的炼丹课和灵植课还好吗?”朗星河一边洗脸, 一边询问胡之腾的课业进展。如今大家都很忙碌,每天清晨的洗漱时间是众人难得的交流时间。   “挺好哒!”胡之腾语气欢欣, 显然很喜欢如今的课程,“我将嫁接之术说与夫子听,夫子竟然没觉着我胡闹,还很感兴趣呢!”   “夫子开了一小块灵田实验嫁接之术, 还让我做助手呢!”胡之腾欢欣极了。自从进了云腾书院,他能感觉到自己每天都在进步,都在前进,这让他感到踏实而欢喜。   “炼丹课呢?”朗星河担心胡之腾报喜不报忧, 毕竟他体内的业火还被压制着, 无法使用业火的他能够修习丹道吗?   提起炼丹课,胡之腾顿时手舞足蹈起来, 嗓门也压不住了,“夫子知晓我释放不出业火, 专专给我准备了一个能自动加热的炼丹炉呢!说是炼制一些简单基础的丹药完全没问题!”   “前几日我都是在旁观师兄师姐们操作,今天我也要实操上手啦!”说到这儿,胡之腾振臂高呼,身前的水盆被他掀飞,哐当当摔在地上。   “嘘!”熊有渔食指竖在嘴前,蹑手蹑脚地帮胡之腾捡起了洗脸盆。Ζ   云腾书院的宿舍是四人共享一座合抱小院,朗星河四人便共住一处。   小院的主屋坐北朝南,分割成四个独立的小屋,每个学子一间屋子。东厢房是洗漱用的水房,西厢房则被当做储物间,宿舍内放不下的杂七杂八都堆放在里头。西厢房的后便还有一间小厦充作厕所。   胡之腾在水房里的动静哐当响,隔壁小院儿朗宸几人都听到了,主屋里的江普却丝毫不受影响,毛茸茸的小橘猫睡得七仰八叉,半个身子垂到床边儿,只一个翻身就能滚下床去。   胡之腾心虚地缩缩脑袋,跑出水房张望了一番,见宿舍内毫无动静,推开江普的房门一瞧,将小橘猫托回了床上,又跑回了水房,吐吐舌头道,“夜猫子睡得打呼噜呢。”   “小狼,你呢,上课还好?”胡之腾反问朗星河。   朗星河点点头,“都挺好的。”   “音律课的胡夫子是严夫子的熟人,对我很照顾,师兄师姐们也很热情。”   “剑法课的宗夫子看着冷峻,但是超有耐心,我四肢不协调,他总是细细指点。”   “炼器课的金夫子年纪有点大了,说话嗡嗡的,听着让人打瞌睡。但是他喜欢点名提问,大家便不敢睡了。”   朗星河将自己的几个夫子一一道来在他看来,自己的夫子们无一不好。   “那可真好!”胡之腾为小伙伴开心。   说着,两人齐齐望向熊有渔,“大头,你呢?”   熊有渔摸摸脑袋,憨厚一笑,“我也很好,能来云腾书院真是太好了。”   说罢,三个小伙伴相视一笑,俱是欢喜。   短暂的交流结束后,三人出了小院儿往各自的教舍走去。如今他们很少去饭堂吃饭了,毕竟一个黑面馒头就能抵饱小半个月。   “小星!”隔壁院子,朗宸一行人也恰好出门。她们的小院里住的都是女娘,其中三人是朗星河的熟人,分别是银狼朗宸、雪兔宁萱、金虎金百炼,还有一个则是来自东极城的水族少女,名唤青姝,本体是赢鱼,据说虽是鱼身却有一对鸟翼,能潜深海,能翔青空。   朗星河去上炼器课,朗宸也是,两人便同路。   路上,朗宸抢先开口,找话题,“云腾书院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在朗宸原本的计划中,她来云腾书院是为了积累政治资本,为银狼王之位早作谋划。可是经过问心幻境,朗宸的野心去了大半。   再到了这云腾书院,上至夫子,下至学生,无一不是简单赤忱之人,让身处其中的朗宸在潜移默化中就被感染改变了。   “回忆过往,竟是我坐井观天,狭隘了。”朗宸爽朗大笑,“天地阔远,太过执念只会成为束缚。”   看着这样的朗宸,朗星河心中为她高兴,点头应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开心。”   两人一路说着话,遇到不少炼器课的师兄师姐们,他们一边往教舍走,一边争论着昨日夫子留下的课题。朗星河二人被他们簇拥在期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炼器课的金夫子是个人修,但是修为一般,寿数有限,如今已经白了双鬓,捧着书卷的手有些颤颤巍巍,看人的时候总是觑着眼睛,大概是眼神也不怎么好,只是不知是老花眼,还是近视眼。   “昨天给你们留了课后思考作业,对于炼器的二元两极法则的感悟,有谁来讲一讲?”金夫子的声音很低沉,需要凝神侧耳细听才能听清楚他的话。   金夫子说完,目光扫向教舍,在路上辩论得热烈的师兄师姐们顿时成了鹌鹑,一个个缩着脑袋,深恐被夫子点了名。   “唔,那个....那个头戴紫金冠的同学,你来回答。”金夫子大约是眼神不怎么好,看不清学生们的容貌,每回点名都是点学生们的显著特征。   头戴紫金冠的师兄暗叹一声,心道自己今日就不该臭美,这下可好,被点名了吧。   “天生万物,物分二极,阴与阳,天与地,干与湿,两极对立......”紫金冠的师兄起身,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炼器就是将对立的两极重新联合,合并回归于一。”   “不错。”金夫子点点头,口中称赞。   旁听的朗星河则是一头雾水,对于炼器的二元两极法则不甚理解。   “还有旁人有不同的见地吗?”金夫子的目光再度开始扫射,学生们又垂下了脑袋。   “唔,最后一排,头上插着白授带的那位同学,你来讲讲。”   那大约是个羽族的学生,一头亮黑色的长发用白绳细细变成细小的麻花辫,再总束在头顶,佐以纯白尾羽点缀其间,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像一只菠萝,很有些嘻哈风格。   金夫子眼神不好,大约是将他点缀在发间的白羽当成了白授带。   一整个屋子的学生扭过头,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羽族少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羽族少年稳坐不动,默默摘下了发间的白羽。   “!”朗星河眼睛瞪圆,心道,原来云腾书院也有刺儿头!   金夫子愣住了,同学们也愣住了,又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隔壁桌的少年拿过白羽插到发间,缓缓起身离座,朗声回答提问。   朗星河:“!”还能这样操作!   金夫子却没有责备,拧眉侧耳细细听着学生的回答,缓缓颔首,“不错,有认真思考过。”   “好,现在开始今日的课程。”点名提问结束,众学生们顿时松了一口气——每天的炼器课都好刺激,每天体验死里逃生。   “炼器一道,法则众多,两极法、要素法、等价法.....”金夫子声音低沉,“然则,遵循此诸多法则只能炼制出器,大多凡品。器易得,灵难成。”说罢,金夫子浮空写下“器灵”二字。   “怎样才能使器生灵呢?”   学生们竖起耳朵,一个个全神贯注,没了刚刚避之不及的鹌鹑模样。   “我认为是意念。”金夫子缓缓道,“炼器者于千锤百炼间所灌注的情感与意念,会为器具附灵。”   学生们大多目露迷惘,显见无法理解金夫子所言。   朗星河却若有所思,所谓意念,不就是唯心论吗?我思故我在,心之所向为吾所往。炼器师心生邪祟,炼制出的法器自然是阴邪之物。炼器师光明磊落,或者心中饱含极强的执念,或者守护之力,或是祝福之力,在这种心绪的加持下,更加能够炼制出超凡的法器。   金夫子大约是这个意思吧?朗星河歪着脑袋细细想着,心道,修仙世界还真是不科学呢。   一堂炼器课结束,金夫子又给众人留下了课后作业——自行感悟,炼制出一件器具来,不拘凡品、仙品。   “你们几个同样要完成功课。”临走,金夫子瞥了一眼几个旁听生,叮嘱道。   朗星河:“!”自己才上了几堂课,连炼器的边儿都没摸到呢,这就要开始实操啦?!未免太具有挑战性了。   “我准备锻造一把剑。”朗宸有了打算,“正好由在剑术课上使用。”   朗星河挠挠头,想起金夫子总是觑着眼睛的模样,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我要造一副眼镜!”   “那是何物?”朗宸闻所未闻。   朗星河比划着解释,“就是戴在眼睛上可以让夫子能够看清东西。” 第96章   朗星河想要炼制一个近视眼镜, 可是他只听了几堂炼器理论课,脑子里思考问题还是习惯于上辈子的思路。   “所以,我是该烧制玻璃呢?还是直接用透明水晶磨片呢?”朗星河抓耳挠腮。   “可是, 烧制玻璃的方子是什么?砂子?还有啥?”   “你在嘀咕什么呢?”朗宸老远就看到朗星河一边走路,一边拧着眉头自言自语。   朗星河回道, “在想炼器作业呢。”   朗宸;“那个眼镜儿?有进展了?”   朗星河摇头,“没头绪。”   “既然没头绪, 不如和我一起去趟炼器室, 说不定能有灵感。”朗宸邀请。   朗星河这才发现朗宸一身粗布短打,胳膊腿儿都露在外头,一惊, “你怎么这样打扮?”   朗宸道, “打铁方便。”   闻言,朗星河笑道, “你倒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两人说着话往炼器教舍的后院走去,那里是一个全天开放的炼器室,学生们随时使用。   “图纸,锻造方案。”炼器室的门口摆着一张长案, 一只烟灰色的小猫趴在桌面上,冲进门的朗星河、朗宸二人拍拍爪子。   “什么?”朗星河二人两手空空,不知道灰猫何意。   灰猫翻了大白眼儿,冲炼器室的里间大喊, “里头的, 有没有闲着的,来带带两个小崽儿!”   话音刚落, 里间一个个格子炼器室里就探出几个脑袋来,俱是炼器课上见过的师兄师姐们。   “我这会儿有空。”说话的是那个菠萝头羽族少年, 此时不上课,他头顶的装扮更加夸张了,点缀着五彩斑斓的宝石,远看起来像是个丰富的水果花篮。   “朗宸、朗星河是吧。”羽族少年走到二人跟前,介绍道,“我叫郑锦,我来带你们。”   “炼器室是全天开放,工具免费使用,部分基础材料也直接拿着用,但是进来前必须拿出你的炼器方案。”郑锦师兄上课时虽不怎么正经,但是带起小师弟小师妹来却很靠谱的样子。   “通俗讲,就是你打算炼制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功效,大约需要哪些材料,需要多少天。初始方案被大灰通过了,才能进炼器室。”   “大灰?”   郑锦噜噜嘴冲向趴在长案上的灰猫,介绍道,“这个就是大灰老师,是金夫子炼制出来的。”   “炼制?!”朗星河眼睛瞪圆,扭头看向懒洋洋躺在长案上打哈欠的胖猫猫,自己刚刚还以为这是个猫妖呢,没想到是炼器作品,“我去,这人工智能有点厉害啊!”   朗星河嘀咕的声音很小,郑锦只听清楚了“厉害”两个字,点头道,“那是,大灰是很厉害的。”   “你们两个打算炼制什么,我来指导你们。”说着,郑锦领着二人往炼器室一旁的教舍走去,让二人在那边将炼器的初步方案拿出来。   朗宸道,“我打算炼制一把宝剑。”   “几长几重?轻剑还是重剑?准备用什么材料?”郑锦的问题出炮珠一般倾泻而下。   朗宸被问住了,张嘴答不上来。   “哎,你们是新生。”郑锦一拍自己脑袋,懊恼道,“我都忘了。”说着走向教舍后的书架,选了几卷书册递给朗宸。   “喏,是介绍各种材料性质特点的书,你先看着,不懂问我。”   安排好朗宸,郑锦又看向朗星河,“你呢?”   “我想炼制一个眼镜。”说着,朗星河抓起桌上的笔纸,画出一个眼镜的模样来,又画了一个凹透镜的光线折射图。   “我看金夫子眼睛似乎不怎么好,看远处的东西看不清楚,应该是眼球形状发生了改变,使得画面无法正好落在视网膜上。”说着,朗星河又画了个眼球呈像的原理图来。   “有点意思。”郑锦来了兴趣,伸长脖子凑过来琢磨朗星河画的几张图纸。   “这眼镜不难炼制,难的是你怎么发现这些原理的呢?”郑锦举起眼球呈像的图纸啧啧成奇。   “可是这个凹透镜不知该用什么材料,透明度要好。”朗星河说出自己的难点,“不同厚度、弧度的凹透镜对光线的折射不同,每个人的眼球形状也不同,需要搭配对应的透镜。”   “这有何难。”郑锦一溜烟跑走,在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这个叫晶土,没有炼制前像黏土一样,你可以随意改变他的形状。再通过煅烧定型。”郑锦将一团晶土递给朗星河。   “谢谢师兄。”朗星河心道,修仙世界真神奇,还以为要烧砂子制玻璃呢。   “有什么不懂得,来找我。”郑锦叮嘱二人,“我住在得真院。”   郑锦将二人丢在教舍,临走顺走了朗星河的几张图纸,一脚跨出门槛又停住,扭头冲朗星河道,“书架上的书,你也要看。”   朗星河忙追问,“这些材料特性什么的,夫子上课会教吗?”   郑锦挑眉,“你想得美呢,这些基础课程,自己看完。”说罢,背着手施施然地走开了——啧,自己当年淋的雨,师弟师妹们自然也要淋一淋。   朗星河捏着软乎乎的晶土,兴冲冲跑到教舍后面的书架上开始选书,很快找到了一册《万物书—土之卷》,随手一翻,果然是介绍各类土系材料的。   朗星河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连天色渐暗,教舍内烛火亮起都没有发觉。直到朗宸出声,才让朗星河从书本中回神。   “小星,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朗宸神色恹恹,有些挫败,“以后帮我炼制一把佩剑吧。”   “哈?”朗星河一脑门问号。   朗宸合上自己的书册,叹气道,“我能控制金属,我以为我应该会适合炼器的。”   然而,现实给了朗宸浇了一盆冷水,炼器远没有想象中容易,不仅仅是能够变化、控制金属就可以的。   “我不打算选修炼器了。”朗宸果断放弃不适合自己的课程,“小星如果可以坚持下去,以后就拜托小星给我锻造一把佩剑了。”   随着旁听课程的推移,如同朗宸这般放弃选修课的学生不在少数。毕竟,憧憬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对人是,对课业亦是如此。   很多课业听起来很有趣、很厉害,也不是很难的样子。可等到真正去接触了,才会知道其中的艰难。   倒是朗星河四人没有改变初衷。   朗星河成了炼器室的常驻新人,每天酉时则去胡夫子那边专修音律附灵,剑法的修习虽然中规中矩,表现并不突出,但是也能跟上夫子的教程,并不吃力。   胡之腾因着嫁接之术被夫子的青睐,在书院里得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实验田,继续自己的种植事业。   炼丹课也一切顺利,虽然他的炼丹实操经验为零,但是他理论丰富,多年的丹方不是白背的。甚至因为他还熟悉民间的许多乡野药方,常常能有许多令人眼前一亮的改丹创新。   熊有渔没有选修任何旁的课程,只专修采气炼体,如今成了训练场上最闪耀的新人。大家都知道,新生里有一只白熊,体术超级厉害,不仅能打,还能跑,体力、耐力都是第一流。   “嘿嘿,也没有那么厉害。”熊有渔羞恼挠头,“是师兄师姐们让着我而已。”   “对了!”胡之腾突然双手一拍,翻出荷包,掏出一枚印鉴来,“这个是书院灵点,可以兑换许多东西。”   “胡子疼,你厉害啊!都有灵点啦!”朗星河惊喜。   灵点制度是书院的奖励制度,年末考核优异的学生,或者对书院有杰出贡献的学生才有机会获得灵点。灵点可以兑换许多东西,灵石、法器、秘籍,还有各种材料。   “不是我厉害,是小狼你厉害!”胡之腾笑道,“是你提供的嫁接种植法被夫子证实可行,这才奖励了灵点。”   说罢,胡之腾搓搓手,“今天下午大家都没有课,就去书院的珍宝阁放松一下吧!”   云腾书院的珍宝阁相当于一个小型综合商店,什么东西都有售卖。从日常生活用具,到灵植种子、炼器材料,无一不包含。   学生们可以用灵石购买,也可以用书院灵点兑换。有些珍贵的材料用灵石购买非常昂贵,用灵点兑换则会划算很多。   “一百个灵点,咱们敞开来花!”胡之腾搓搓手,很是激动。   三人正说着话,主屋的一间房门打开,睡得迷糊的江普迷瞪着眼睛,扶着房门走出来,“我刚刚好像什么敞开来花?发财啦谁发财啦?”   朗星河三人哭笑不得,胡之腾挖苦道,“你这个家伙,平时就是打雷地震都吵不醒你,这会儿倒是耳朵尖呢。”   江普辩解道,“这会儿都大中午了,我自然要醒觉的,不存在什么财迷哈!”说罢,江普踉跄着往水房跑去,显见还没有睡饱,一边跑还一边喊,“我洗把脸,你们等等我哈!”   珍宝阁是一座六层高的阁楼,一楼、二楼是日常生活用具,锅碗瓢盆、吃喝用度一应俱全。   二楼、三楼则是些法器、秘籍,多是些法袍、符纸、炼丹炉、八卦镜之类的普通法器。   四楼、五楼则是各类材料,有灵植种子,有陨石剑胚,还有各色叫不上名字的宝石。   最顶层的六楼则是交易中心,在此处,学生们可以将自己的东西放过来寄卖,也可以发布公告。公告内容可以是求购材料、定制法器,或者是外出历练求组队。   先时在书院闲逛的那段日子,朗星河一行四人早将珍宝阁逛了个遍。只是先前只逛不买,只因他们看得上的东西大多昂贵。如今天降一百灵点,终于可以过来买买买了。   “这灵点可真顶花的!”胡之腾看上了一个可以自动耕地的锄头,用灵石购买需要十五万,用灵点兑换只需二十五个点而已。   “一百灵点相当于.....”江普扒着指头计算,“相当于六十万灵石!”算清的一瞬,江普眼睛瞪得圆圆。   “小狼,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胡之腾将小锄头收入囊中。十五万觉得很贵,二十五个灵点就觉得很便宜啦!   朗星河:这真的不是套路吗? 第97章   四人在珍宝阁逛了一下午, 除了胡之腾买了个小锄头,其他人啥也没买。   “我炼器还没入门呢,等心里有底了再来买也不迟。”朗星河道, “再者,炼器室里许多基础材料都是免费的。”   朗星河并不急于一时, 而且在他心中一直有个念头,“炼器并不是要材料越珍贵越好, 要是能够用价格低廉的材料造出可以推广到普罗大众使用的器具, 那才最好不过呢。”   郑锦师兄给了朗星河一块晶土,破解了朗星河制造眼镜的难题。   可是朗星河并不满足,毕竟晶土制成的眼镜成品太高, 只能部分少部分人使用。要是自己能够制造出价格低廉的玻璃或者树脂, 将眼镜的制造成本降下来,那才能让更多人用的起眼镜。   “没错。”胡之腾点点头, 看着手中价值十五万灵石的小锄头若有所思。他想起自己幼时的志向——成为最强炼丹师,让所有人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用仙株灵植炼出灵丹妙药不算什么本事,用普通的药材炼制治病救人的丹药, 那才是真厉害!”胡之腾心念一动,有所感触,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日后所要走的丹道。   感叹完,胡之腾问熊有渔和江普,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今日我请客。”   熊有渔摇头,“我是不需要这些外物的。”对于体修而言, 身体就是他们最大的武器,并不倚仗外物。   江普也摇头, “我天天就看星星,用不着什么法器。”江普这人自来喜欢贪小便宜,但是大便宜是绝对不占的。他还没脸皮厚到让小伙伴给自己买价值十来万灵石的东西。   “那这个帐先记着,你们想买什么东西的时候记得告诉我。”胡之腾是个存不住钱的,灵石放在兜里会咬人一般,这会儿天降一百个灵点,只想花光光庆祝一番。   “那我请你们吃饭吧!”胡之腾不死心。   其他三人翻了个白眼儿,齐声道,“我不饿。”   要说着云腾书院有什么不美,唯有饮食上有所欠缺。饭堂里供应最多的就是黑面馒头和白面馒头,一只抵饱小半个月,令人少了许多品味美食的乐趣。   “那咱们这就回去了?”花钱没花痛快,胡之腾有些不甘心。   “不然呢?”江普看看外头天色,已然暮色四合,“我得山上去了,今日无云,是个观星的好天气。”   朗星河道,“我去炼器室,我有一个灵感。我还得去趟胡夫子那边学附灵。”   熊有渔则道,“我去训练场,得把今天落下的训练补上。”   胡之腾:“.......”要不要这么卷?!   “行吧,我也去药田,顺道试一试我的小锄头。”胡之腾屈服了。   出了珍宝阁,四人挥手道别,踏着明亮的月色各自往去处去。   朗星河还未踏进音律教舍的小院,就听到袅袅琴音从白墙灰瓦的清凉小院里传出,月色如水,琴音翩跹,令人沉醉。   胡夫子今日的琴音和往日有所不同,少了肃杀,多了温柔。   “来啦。”胡夫子冲朗星河招招手,让他落座。   朗星河落座,面前的矮案上放着一架古琴,这是胡夫子送给朗星河的乐器。   小木鱼和风水盆都不适合露于人前,一个攻击力不足,一个过于猥琐阴损。于是胡夫子便让朗星河练习较为大众的古琴,小木鱼和风水盆则作为保底后手。   “音乐攻击大抵不过几类。”胡夫子开始授课,“以音为箭、以乐为盾、以曲乱心.......”   朗星河凝神细听,心中有所思,音律攻击可总分两类,一类为物理系攻击,比如以音为箭。对此,朗星河能理解,毕竟上辈子就知道声音是一种能量,超声波可以击碎身体的结石   另一类则是心灵系攻击,利用乐曲迷惑人心,乐乃心弦之音,饱含情感的音乐会感染听众,引发共鸣。比如上辈子网络上广为流传的禁曲黑色星期五,传说这曲子会引诱人自杀。   这两类攻击的基础在音乐的本身,哪怕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也可以利用音乐的这两点特性,将音乐作为攻击的手段。而灵力加持会让攻击伤害变大。   “没错,很聪明。”胡夫子点头称赞,   “我早说过,我教不了你什么。”胡夫子淡淡道,“你的音乐天然去雕饰,没有匠气,实为难得,只需提升自己的修为,你的奏乐便能更加感染人心。”   “攻心最难,而你已经会了。”说着,胡夫子望向朗星河,眼神复杂,“你真的是银狼族的小崽子?”   “嗯?”朗星河不明所以。   胡夫子摇摇头,浅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时之念。”   她的目光落在朗星河的一对三角毛耳朵上,继续道,“人族知事早,十七八岁便已成年,十三四岁为人父母的也不再少数。而妖族寿命悠长,十七八岁,那还是小崽子呢,浑浑噩噩、傻傻乎乎的。”   “如你这般心思细腻,情感丰富的小幼崽,真是难见。”乐曲的演奏,技巧是小道,感情才是难得。演奏者对天地的感悟,对人心的探寻会为乐曲注入灵魂。   胡夫子望着朗星河,低语道,“你不像是妖族的崽子,倒像是个人族,你哪儿来那样充沛的情感呢?悲悯众生、彻悟天地.....”胡夫子越说越迷惑。   “你真的不是人族吗?人族才会这样,就像严小子。”妖族寿命悠长,可是生命的长度并不等同于生命的宽度。悠长的生命让妖族对许多事物的感受变得迟钝,比如生死,比如离别,他们都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情。   朗星河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胡夫子这样敏锐,角度又如此新奇,连忙解释道,“那是以前啦,大家出生荒野,长于天地间,每日无忧无虑,没什么烦恼,自然会天真些。”   “如今我们一旦化形就要去上学,每日徘徊于三尺书案前,天地没以往广阔了,心胸自然也狭小了,情感便敏锐起来了。”   朗星河脑子转得飞快,“而且,读书开智。我们妖族并不比人族蠢笨,以往我们混沌,那是缺少指引和教导。如今养育幼崽的方式不同了,幼崽的行为思维自然也和以前不同了。”   “你说得也对。”胡夫子面色一松,放下这突如其来的怪念头,冲朗星河道,“今日的课程便到这儿了吧,你且早点休息。”   朗星河如释重负,与夫子告别,匆匆退下。他一脚跨出小院儿,听到院中的胡夫子幽幽感叹,“时代不同了,孩子们也不同了,比咱们那个时候聪明多了。”   朗星河赶紧加快步伐,待出了小院,擦擦额间的冷汗,心道,好悬啊,要是被发现自己的里子其实是个人族,那就完蛋了!   没想到胡夫子竟然是第一个发现自己异常的人,明明自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朝夕相处的家人和朋友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难道这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唉,要是大家知道我其实是个半路货,肯定会伤心的吧。”朗星河心情低落。   仅仅是幻想一下自己暴露的可能,他便觉得心如刀割。小伙伴们兴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毕竟和他们相识相交的一直是自己。可是阿爹阿妈呢?还有大哥。自己可不是真正的朗星河啊,不过是异世界一缕幽魂罢了。   一直以来,穿越者的身份就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朗星河只敢逃避,不敢面对。   “算了,捱过一日是一日吧,真有那么一天,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认了。”朗星河很快调整好心态,往炼器室走去。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炼器室内却是灯火通明,甚至比白日里人还要多。用郑锦师兄的话来讲,夜越黑,越兴奋,灵感如洪水挡都挡不住。   “星河。”   朗星河刚进炼器室就被郑锦师兄叫住。   “师兄,夜安。”朗星河问好。   “星河是有什么困难吗?”郑锦看着朗星河,目光沉沉。   “啊?没有啊。”朗星河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自己的眼镜制作进展顺利,因为不知道金夫子的眼镜度数,朗星河便多做了一些厚薄不一的镜片,让金夫子一个个试。   “镜片已经打磨好了,把镜框做好就差不多成型了。”镜框材料不拘,轻巧耐用就行。   第一个眼镜朗星河准备做成镜片可活动替换的,等确定了金夫子的眼镜度数,再做一个完品。   郑锦却拧眉,“星河,做为你的师兄,我不仅应该指点你的学业,还要关心你的生活。”   “你如此隐瞒我,是不相信我是个合格的师兄吗?”炼器课一向是老带新,郑锦是头一回带小师弟,不免非常认真。   “师兄,我没有隐瞒什么啊?”朗星河心里一个咯噔,心道不好,难道师兄也看出自己的里子其实是个人族了?!   先有胡夫子,再有郑师兄,书院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郑锦没有错过朗星河一瞬间的神色变化,沉声道,“星河是不是手头上拮据?”说罢递给朗星河一个印鉴。   那印鉴很眼熟,上头是神龙雕像,阿爹和大哥都给过朗星河,凭此印鉴可去钱庄取灵石。   朗星河被塞了一个印鉴,脑子晕乎乎的,这什么事儿啊。   郑锦看着朗星河认真道,“自来炼器、炼丹都很费钱,星河你不要担心,你很有天赋,这些灵石尽管拿着用,想买什么材料就买什么材料。”   末了,又怕朗星河有心里负担,补充道,“你就当我是资助投资你,日后帮我炼几个法器就是了。”   “师兄,我真不缺钱。”说着朗星河从自己荷包里取出两枚印鉴,“喏,我有钱。”   郑锦看到两枚比自己高出好几个等级的神龙印鉴一愣,拧眉问道,“既然不差灵石,何故在炉子里烧制烂泥巴?”   原来如此,朗星河恍然大悟,哭笑不得,“我是想要烧玻璃!”   晶土价格不菲,朗星河想要烧制出平替玻璃,却又不知烧制玻璃的配方,只能一点点的尝试,却没想到被师兄给误会了。   “师兄,我是从从血脉。”天底下哪有缺钱的从从啊! 第98章   “这个叫做眼镜, 由镜片和镜架组成,镜片是晶土捏合烧制的,镜架是用乌木雕刻的。”炼器课上, 朗星河正在介绍自己的课后作业,“唔, 他的功效是矫正视力,这个是近视眼镜, 可以让远视模糊者看清远处。”   说罢, 朗星河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金夫子,“唔,这样金夫子就能看清大家的脸了......”不至于点人回答问题的时候叫不出名字来。   话音刚落, 哄堂大笑, 显然学生们都知道金夫子的“近视眼”毛病。   金夫子不顾学生们的大笑,拿起朗星河制作的眼镜架到鼻梁上, 模糊的视野果然清晰明亮起来,“嗯,倒也有趣。”   朗星河拿不定夫子的意思,不知自己这课后作业是过关还是不过关。   朗星河又拿出一叠厚薄不一的镜片, 继续展示自己的作品,“每个人眼球变形的弧度不一样,需要矫正的度数就不一样,需要搭配不同的镜片。”   说着, 朗星河向众人展示凹透镜的光线折射图, 以及眼球呈像图。   “唔,倒也有趣。”金夫子摘下眼镜, 觑着眼睛仔细看两分图纸。好半天才又道,“你可知道晶土价值几何?”   不等朗星河回答, 金夫子又继续道,“我这近怯远症可请医修为我每旬一治,也花费不了多少。”言语间竟是否定了朗星河的作品。   朗星河一拍脑袋,心道,自己可真是傻了,这可是修仙世界,活死人肉白骨都不过是小意思,何况一个小小的近视眼呢?自己竟然用昂贵的晶土来制作眼镜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不过.....”金夫子话锋一转,又将眼镜重新架回了鼻梁上,“每旬找医修调整眼睛着实麻烦,这个小玩意倒是方便了。”   闻言,朗星河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起来,从袖中掏出一团丑巴巴的疙瘩,“晶土昂贵,这个好便宜的!”   朗星河手里的疙瘩正是他用砂土烧制出来的玻璃,丑疙瘩拿在手里灰突突的,迎光一照就显出不凡来,竟是晶莹剔透,宝光流转。   朗星河依稀记得烧制玻璃的配方,但是具体比例并不清楚,只得一点点的尝试。好在炼器室内的锻造炉很方便,高温锻造不成问题,朗星河只需将砂土、石灰、方石按照不同的配方丢进炉子里烧便是了。   “这个是用砂土烧出来的,透明的,可做镜片!”朗星河将玻璃烧制配方和过程递交上前,眼睛亮晶晶的瞧着金夫子。   “哦,大灰前几日告诉我有个学生天天在炉子里烧土疙瘩,就是你啊。”金夫子仔细看着手里的实验手札,又是久久不语。   朗星河忐忑地摩挲着手里的玻璃疙瘩,小声解释道,“时间有限,实验还不够完善,等我打造出模具来,将玻璃块融化脱模,就能打造出各色形状的玻璃来了。”   “唔,不错。”金夫子扬扬手中的实验手札,冲门外咪咕一唤,一只圆圆的灰色大猫迈着步子缓缓走来,轻轻一跃跳到了桌案上。他是那样的灵活,像只真正的猫咪,而不是炼器作品。   “以后学生们都要按照这个格式来写实验日志,天气、湿度、某事某刻发生了什么,都要记载。”金夫子将朗星河的实验手札递给大灰一观,对炼器室的管理提出了新的要求。   大灰是金夫子的炼器傀儡,同时也是金夫子的助教,主要负责管理炼器室,学生们开炉炼器之前必须要提交炼器初步方案,大灰会根据初案研判实验的可行性和危险性。   如今大灰的工作又多了一项,督促学生每日写实验日志。   大灰圆圆的眼睛在眼窝里翻个鼓溜,整个眼白都翻出来了,显得有些诡异,这是抱怨自己的工作量又增加了。   “前几日不是说灰毛毛和炎炎夏日有些不搭么?”金夫子笑盈盈地撸撸大灰的脊背,慈祥的模样不同于对着学生们的严厉,“新毛毛马上就能做好啦,防水的,你先前不是想要去游水么,正合适。”   大灰眼睛微圆,嘴角扯开一个弧度,嘴巴成了倒三角形,这是在笑了,“什么颜色的?”   金夫子笑道,“霓虹色的,你不是喜欢么。”   大灰这才满意了,又细细将朗星河的实验手札从头看到尾,“这倒也便宜,省得有些小崽子炉子烧着烧着,自己忘了在里头放了什么东西,今日炸炉,明日继续炸。”   金夫子对朗星河细致完备的实验日记非常满意,甚至推广开来,却对朗星河烧制的玻璃没有只言片语的点评。   “金夫子.....”朗星河不死心,“是有什么不好么?”   “砂土烧制的玻璃价廉物美,用处甚多。”朗星河拧着眉头推销玻璃,“大片的玻璃面板可以代替昂贵的鲛纱做窗,而且透光率更好,还不容损坏。”   “玻璃还可以造玻璃暖房,锁住冬日阳光,室内如春,可洒种种植。”   “还可以制造凸透镜,和凹透镜配合可以制作望远镜、显微镜,于炼丹、炼器都有大作用!”朗星河扒着指头列数了一堆玻璃的用处,可惜金夫子神色淡淡,并不见起伏。   朗星河终于闭嘴,疑惑问道,“夫子,是哪里不好吗?”   金夫子终于开口,“可是你这玻璃只是凡器,并非仙法之器,便是凡人,知晓你的方子,也能锻造出来。”   “这有什么不好吗?”朗星河隐约明白金夫子的意思,可是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成本低廉、制造简单、用途广泛,这样的器才是最好的器!”   “小子,你才入室多久,炼器的边儿都还没有摸到呢,就知什么是最好的器了?大言不惭!”金夫子厉声道。   朗星河却不畏惧,噘嘴犟道,“我就是这样觉得的!器具造出来就是给人用的,自然能让越多人用得上越好。”   朗星河说完就后悔了,心道,自己冲动个啥,夫子不认可自己的想法就不认可呗,自己把夫子的本事学到手,以后还不是想怎么炼制就怎么炼制?   强求旁人来认可自己的观点真是太傻了。   谁知,金夫子却不恼火,反而哈哈一笑,“孺子可教也!”说罢令朗星河回到自己的座位,给朗星河的眼镜打了个优等的评价。   朗星河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拿不定夫子到底何意,是认可自己的观念呢?还是不认可呢?   就这么纠结到下课时间,金夫子收拾教案起身,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冲台下一点,“那个灰色三角耳带金边儿的小子,随我一道过来。”   朗星河还在愣神呢,一旁的师兄推推他,提醒道,“夫子喊你呢。”   朗星河这才反应过来,放眼望去,整个教舍就自己一个毛耳朵,其他师兄师姐们修为深厚,早就能够完全化形了。   朗星河快速收拾笔纸往挎包里一塞,小跑跟上金夫子的步伐,一路跟到了夫子院。   “喏,这个给你了。”金夫子丢了一枚小印鉴到朗星河的怀里。   朗星河认得这印鉴,胡之腾就有一枚,是书院灵点,可以在珍宝阁使用。   “一百个基础灵点。”金夫子扬了扬手里的玻璃配方,“这个方子由书院收用,后续产生的收益按照千分之一的比例折算成灵点给你。”   “夫子!”朗星河心中一喜,倒不是因为这天降之财,而是,“夫子,您不是不认可的吗?!”   “你说得没错啊。”金夫子笑着,小心拿下鼻梁上的眼睛仔细端详着,“器为人所用才是器。”   “那您.....”朗星河面露疑惑。   金夫子瞧着眼前的圆脸小子歪头疑惑的模样,终于没忍住,伸手点点小孩儿头顶耷拉着的一对三角耳,笑道,“老夫那是咋呼你呢。”   “不错,能够固守本心,坚持己见。”金夫子不吝夸奖,从桌案下的一个藤箱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头是一摞书册,书册页边泛黄,看着岁月悠久。   “年少时的一些心得随笔,本以为没什么用场了,如今却遇上了你,算是缘分。”金昭将自己珍藏多年的笔记推给眼前的年轻学生,希望他能够坚守此刻的初心,将自己没有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   朗星河接过厚厚的笔记,心里还迷糊着呢,就听金夫子继续道,“有看不懂、想不明白的地方,直接过来找我,或者问大灰也行。”   说到这儿,金夫子语气一顿,面露迟疑,似有踟蹰,缓缓道,“有个不情之请.....”   “夫子请说!”怀中沉沉的书册是夫子对自己的纯纯爱护,此刻夫子有请,自己作为夫子合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们妖族崽崽是会落毛的吧?”金夫子徐徐道,不等朗星河反应,金夫子又继续道,“这位同学可否帮老夫收集些绒毛毛?”   “当然没有问题!”朗星河想都没想,一口应下。   “夫子要毛毛是要锻造什么法器吗?”朗星河好奇询问。   金夫子点头,“是的啊。”   “大灰夏季的霓虹外衣已经做好了,转瞬就是秋季了,我得早作准备,你们妖族崽崽的毛毛又软又滑,油光水亮,再好不过了。”   朗星河:“.......”严重怀疑金夫子就是喜欢毛茸茸,才会来妖族的书院任教的。 第99章   自己的作品和炼器理念被夫子认可, 朗星河一下子热情高涨,爆发了极大的炼器热情,恨不得每天睡在炼器室。   “小狼!小狼!”   炼器室外传来胡之腾几人的呼唤, 朗星河正在埋头制作一柄毛刷子,根本没有听见外头的声音。   “朗星河, 外头有人找你。”身披彩色毛毛的猫咪迈着步子走进朗星河的炼器室,大毛尾巴甩甩朗星河的脚踝。   “啊......”朗星河正用砂纸打磨刷子手柄, 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毛痒痒的感觉, 一惊低头,忙问,“是阿彩夫子啊, 什么事儿?”——此阿彩正是彼大灰, 因着身上换了炫彩的夏季装备,连着名字也改了。或许到了秋季换上了金色毛毛, 就改名为大金也未可知。   “外头几个小崽子大呼小叫,吵死了,找你的,快去看看!”阿彩不耐烦道。   “啊, 知道了,给阿彩夫子,给您添麻烦啦!”朗星河赶紧收拾实验桌面,将一应器材整理归纳好, 确准没什么安全隐患后才飞奔出炼器室。   炼器室外三个小少年正蹲在树荫下数蚂蚁, 正是久等不到朗星河的胡之腾三人。   “你们怎么来啦!今天没课?”朗星河扑上前去,和三人打闹成一团。   “今天是旬休, 你傻啦!”胡之腾翻了个大白眼。   朗星河挠头,“啊呀, 我都忘了。”   熊有渔也噘着嘴嘟囔道,“小狼都好几日没回宿舍安寝了.....”   “哎呦,岂不是你好几日没有洗漱过了?”江普捏着鼻子远离朗星河一步。   朗星河拍拍自己的衣物,正色道,“我每天都有用除尘咒打理自己的!一点儿不脏!”如今众人修为都小有进步,能够捏出一两个简单的咒术来。朗星河最爱使用的就是除尘洁净咒,用来打扫卫生在适合不过了。   胡之腾露出嫌恶的表情,“除尘咒很伤毛发的,用完后毛毛像是被铁耙子倒梳过一般,光泽都没了。”   说起伤毛毛,朗星河眼睛一亮,忙道,“我有个好东西给你们!”说罢从包裹里掏出五六只毛刷子来。   “新作品,尖刺豪猪的毛毛做的刷子,用来梳毛可舒服了。”朗星河介绍起自己的新作品,见小伙伴们不以为意,连道,“真的,有舒筋活血之效,每天坚持疏一梳,毛毛越坚韧油亮。”   “手柄处安放一颗灵石,通过梳背上的阵法,可以将灵石中的灵气提取再发散,通过每一根毛毛浸润到毛孔里,可舒服啦!”口说无凭,朗星河掏出一颗灵石安放进手柄,然后逮住胡之腾要给他梳头。   胡之腾刚要挣扎拒绝,然而毛毛梳子接触到自己头皮的一瞬,他身子一僵,眼睛瞪圆,随着梳子一下下的划过发丝,胡之腾舒服地眯上了眼睛,打了个满足的小咕噜。   “舒服吧!”朗星河得意洋洋。   “唔。”胡之腾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连连点头,“舒服舒服,再大力些。”缠裹着灵气的毛刷子拂过头发,像是夏日傍晚的山风,舒爽极了。   朗星河却停手了,将梳子往胡之腾手里一塞,“自己梳,梳掉下来的毛毛记得存好了,我有用。”   金夫子想到收集毛毛给阿彩做秋装,朗星河便做出了灵气梳子送给小伙伴们,正方便收集毛毛。   “这多费灵石啊。”江普肉疼不已。   朗星河扣下阵法中的灵石,梳子立马散了灵气,变成了一把普通梳子,“不用的时候把灵石抠出来,阵法就不会继续运转了。”   朗星河本想加个开关来控制灵气的提取,可是自己刚刚炼器没多久,对于阵法不甚了解。梳子上的阵法是直接从书本上抄下来的,想改进可没那么容易。   再者,在朗星河看来,只是一把梳子而已,没必要那么麻烦,不想用的时候直接扣“电池”就好。   “对了,你们今天找我何事?”将灵气梳子推销出去,朗星河这才想起正事来。   胡之腾放出自己的毛尾巴,一边用灵气梳子细细梳理着,一边道,“这次旬休咱们出去玩么?我都好久没下山了,都快闷傻了。”   书院每旬休息三日,山门出口处有飞舟接送学生们下山。   开学后朗星河本想回永昼城探望家人,可家中来信,说是全家出游去了,让朗星河不必记挂。因此,朗星河一行人来书院已有一段时间,却从未下山过。   “可是,咱们去哪里耍呢”曾经精通吃喝玩乐的调皮小子,此时面对假期却不知何处玩耍去。   “去南国吧!”胡之腾提议,“飞舟有去南国的航线,我还从未去过南国人族呢!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的光景?便是去大吃一顿也是好的!”   “南国那么大,我们去哪个城市?”朗星河也心动了。   “管他呢,先去飞舟那边看看,看看有没有旁人去南国,咱们正好一道!”   四人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提前攻略计划,主打的就是个随遇而安。   一行人什么也没带,只腰间挂上一个装满灵石和兑票的荷包便匆匆往飞舟停泊处赶去。   “封离,好巧!”朗星河冲码头上的人族少年挥手,“你也下山吗?”   封离点头,“嗯,回家一趟。”   入门小半年,人族少年的个头猛窜,因着营养不良而蜡黄的皮肤也变得白皙莹润,虽然身着粗布葛衣,脚上一双草编旧鞋,可也难掩风姿,分明是个青竹君子的模样。   “你怎么穿成这样啦?”胡之腾大大咧咧在封离身旁坐下,上下打量着他的穿着。   封离回道,“这样方便些。”至于为什么方便却不多说了。   “你家在哪儿啊?”江普坐到封离的另一边,经过小半年的相处,众人熟络很多。   “我们也打算去南国两天呢。”熊有渔解释道。   封离瞅了眼朗星河,抿抿嘴,低声道,“我家在南国的最南端,东极海的边儿上,你们要一起去玩一趟吗?”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封离又忙道,“还是算了,渔村简陋,连像样的住处都没有的......”   “去!去!去!”朗星河连忙揽住封离的肩膀,连声道,“我们正愁不熟悉南国,不知道去哪儿耍呢,能有封离你领着我们,那就太好啦!”   胡之腾也道,“住宿什么的你别担心,我们几个一向野惯了的,天为被,地为席,走哪儿睡哪儿。”   “那行。”封离露出一个浅笑,“我家住在小海村,就临着东极海,虽然穷苦了些,但是风景极好,碧海蓝天,你们会喜欢的。”   “欧耶!去海边喽!”江普欢呼。   熊有渔挠头,“小离,你家在南国南边,怎么会去中容城的?”   中容城是妖国和南国接壤的城市,在南国的最北端,而封离的家乡却在南国的最南边。南北之远,一个小小的孩童怎么会过去的?   封离嘴唇蠕动两下,并未言语。   见状,熊有渔知晓自己问错话了,求助地看向朗星河。   朗星河忙岔开话题,“海边好啊,我们可以去赶海,抓小螃蟹,捡贝壳!”说罢看向封离,好奇问道,“听说南边的海和北边的海不一样,南边的海特别透彻干净,是吗?”   封离点头,“是的,特别美。”少年一直淡薄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顿时生动起来。   “我是被卖掉的。”猝不及防地,封离看向众人,“家里太穷了,兄弟姐妹九口人,养不下去,家里要把阿姐卖了,我就扮做小女娘顶替了阿姐。被发现后又被转手卖了,辗转多地,随着乞儿们去了中容城。”   那些言语的悲惨过往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说了出来,便是封离自己也没有料到。   周遭空气一滞,朗星河四人面面相觑没了言语,以前只知道封离是个小乞儿,怪惨的,如今才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封离看向缩着脖子,如同锯嘴葫芦一般不出生的四人,忽而笑了,如雪地里盛开的粉梅,“没什么,都过去的事情了,我都不怎么记得了,现在都好了。”   朗星河封离笑了,也忙道,“嗯,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只是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封离摸摸胸口的荷包,那是他在书院帮忙做工赚来的灵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攒了一些积蓄,可以回乡去了。   朗星河几人不敢接话,当初都穷困到要卖孩子了,想来几年过去,家里的情况不会好转多少的。   “之前在中容城根本存不下灵石,想回去也不得回,如今.....”封离按住胸口,浅浅笑道,“如今终于能回家一趟了。”   说罢,封离看向朗星河四人,“这个季节南海风景正好,许多果蔬成熟,可甜可甜了,你们会喜欢的。”   几人说着话,飞舟启动了,控制飞舟的师兄冲五人道,“南国不比本国,毕竟异域他乡,不过你们也无需害怕,遇到困难捏碎玉符便是,离你们最近的本门弟子感应到了会无条件支援你们。”同门弟子守望相助是书院的校规之一。   “谢谢师兄!”朗星河道谢,又细细问了返程的注意事项,牢牢记在心里,这才坐回座位。   今日阳光正好,漫天细碎的鳞云被金灿灿的日光染上金边,飞舟游曳其中,宛若一尾小鱼向着金海的深处驶去。   年少离家六百里,一朝归来,谪仙泛舟云海入凡尘。 第100章   南国之行比想象中顺利, 飞舟穿过云海一路南下,中途在国界处稍作停留,通过身份核验后便被放行了。   “就这样放行啦?”朗星河有些不可思议, 心道,看来两族之间的关系比自己想象中的缓和, 相互之间并不太过提防,更没有剑拔弩张之势。   这令朗星河心里松了一口气, 古话说得好,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啊。   “哇~这就是人族的城池吗和我们妖国很不一样哎!”飞舟驶入南国后,驾船的师兄就特意将飞舟的高度下降了些, 好叫小师弟们看看南国风光。   北地多山麓, 城池大多疏朗开阔,南国却是温柔水乡, 众人趴在窗舷上,透过薄云往下看,大地上阡陌交通,田地里绿油油一片, 点点的村落像是雨后的蘑菇,一丛丛聚在一处。   “那些都是田地吗?”飞舟飞了许久,跨越了许多的城池,众人见着最多的便是葱绿的田地, 以及在田间地头上劳作的人族。   “对啊。”朗星河点头, 他比旁的小伙伴更了解人族,毕竟自己上辈子就是个人来着, “南地多平原,沃野千里, 雨水丰茂,适合种植耕种。”   “既然有这样多的田地,人族肯定很富裕吧。”江普露出嫉羡的神色,自己学习风水堪舆,也不知哪一日能够出师,找到属于一座自己的灵矿。   “不是的。”   “不是的。”   朗星河和封离异口同声。   朗星河挠挠头,不确定道,“据我所知,这些田大多不属于耕种的农民们,他们勤劳耕种,最终属于他们自己的收成却很少的。”   封离点头,“是的,这些田地都是贵人老爷家的,我们庶民向大老爷们租种田地,每年上交租金和赋税,哪怕是风调雨顺的丰收年,交完各项费用,留在手里的粮食也不过够家人们勉强果腹罢了。”   “这也太可怜了。”熊有渔同情不已,他挠挠头,“还好我们妖族不这样。”   在妖族,想种田就自己去垦荒,谁垦出的田就归谁,地里的收成也都归垦荒人。只是妖族多疲懒,又喜食肉,对种田不感兴趣。因此,在北国的农耕者多为移民过来的人族。   “土地那么多,他们干嘛不自己找块地种?”套用妖国的现状,胡之腾难以理解人族的状况,他觉得,既然有些田地是有主的,要交税,那去找块无主之地不就好了。   封离苦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一些贫瘠的山地都被瓜分圈地了,或是仙门大派,或是贵族老爷......”   “搞不懂。”胡之腾挠挠头,想不通人族的弯弯绕绕。   索性飞舟速度很快,风景变化不停,少年们很快抛却了些许的疑惑,再度沉迷于南国风光之中。   “哇!是大海!”飞舟轻过万里云,转眼间,封离的家乡小海村就快到了。   此时正值傍晚,天地间暖橘一片。天空中云层叠叠,像是一座漂浮在地平线上的云山,暖橘色的夕阳透过云山的缝隙,迸射出一条条绛色云霞,霞光晕染着粼粼海面,宛若一条金龙游曳海中。   “好美啊。”   众人沉浸于夕阳西下的海景,封离却面露踟蹰,近乡情更怯。   “要是...要是......”封离嘴巴张合几下终究没有说出心中忧虑——要是大家都不在了,该怎么办啊?自己当年的卖身钱能够支持弟弟妹妹们度过那个难捱的寒冬吗?   “我就送你们到此处了,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驾船的师兄在城郊停下,令众人下船,又叮嘱众人收好身份玉牌和求助玉符。   “谢谢师兄为我们跑着一趟。”朗星河道谢。   师兄翻身上船,扭头笑道,“只是顺路,我正巧接了单子要来南国采买东西,后天此处再相见。”说罢,飞舟轻渡没入了云端。   “要不今天先在城里住一晚?”此时夕阳的余晖已经全部褪去,暮云遮天不见星子。   “没事,不用为我们耽误了。”朗星河摇头,又看向胡之腾三人,问道,“连夜赶路?”   胡之腾道,“正有此意!做了半天的船,我骨头都僵硬了,正好活动活动。”   见状,封离笑着指向东边,“一直往东走就能到了。”年幼离家,封离早就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唯一记得的是,只要一路往东抵达海滨,便也就到家了。   “大约要走两三个时辰。”封离征询地看向几人。   熊有渔拍拍胸口道,“我们永昼城出来的,旁的本事兴许平平,但是耐力一流,长途跋涉都是小意思。”简而言之就是跑路一流。   “那行。”封离笑着,领头走在前方。   今夜无月亦无星,点点萤火悬浮在漆黑的旷野,猛然看去宛若幽魂野鬼。   “吓!”朗星河一个回头,就被这鬼火浮空的诡异景象给吓住了。   “小狼,怎么了?”飘得最高的鬼火疑惑发问,正是熊有渔的声音。   朗星河抚抚胸口,无论过了多久,自己也是无法习惯小伙伴们这在黑夜中发着幽光的眼睛,恐怖片的氛围足足的。   “哈哈,小狼是被咱们的眼睛给吓到了。”胡之腾大笑。   朗星河捅捅走在前头开路的封离,问道,“咱们这副样子会不会吓到你家人?”   考虑到小海村地处偏远,那儿的村民可能都没有见过妖族,朗星河一行人的出现兴许会引起轩然大波,以为是妖怪下山了。   “没事。”封离解释,“经常有鲛人上岸,又有妖族商贩货郎来往,村子里的大家对妖族并不陌生。”   “鲛人?!还有鲛人啊?”少年们一下子来了兴趣,围着封离叽叽喳喳地问着海边的事、鲛人的事。   夜色浓厚,林间寂静,狐火虫鸣,少年们欢快的声音充斥着黑夜的丛林,阴暗可怖的气氛顿时消弭得一干二净。   众人不知走了多远的路,一路说说笑笑并不觉路远。当江普追问着鲛人是不是真的能泣泪成珠之时,众人终于走出幽暗的密林,海风徐来,涛声阵阵,广阔的大海近在眼前。   “哇呜~~~”少年们欢呼一声,甩飞脚上的靴子,揪掉袜子,**着双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飞奔着追逐浪花。   “月亮出来了。”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一轮圆月升上夜空,皎洁的月光撒向大地,天地间明晃晃一片。   “哇!什么东西戳我的脚底!”胡之腾大呼小叫着,提起脚,小拇指上挂着一只小小的螃蟹。   胡之腾曲指一弹,小螃蟹没入黑夜不见了踪影,“哼,看在你丁点大小没有肉的份儿上,且饶你一命。”   “海边可真好啊。”朗星河张开双臂,拥抱海风。   “嗯。”封离应声,明亮的月光落在他的眼里好似一团跃动的火焰——自己终于回来了啊。   “我家....就在那边。”封离不认得回家的路,但是他认得沙滩海岸,一旦找到海边,顺着熟悉的海岸线,他就能找到家。   朗星河双手呈喇叭状冲玩水的三小大喊,“快别玩儿了!出发啦!”   胡之腾裤腿挽到膝盖,袖子撸到胳膊肘,手里抓着一只小海龟,冲朗星河大喊回道,“你们往前走,我们跟着呢!”总之,是不打算好好走路了,就要蹚水走。   朗星河和封离并肩走在前面,此时家乡就在不远处,倒也不着急赶路了,反正早晚能够抵达。   “我们要不要换身衣服?”朗星河看封离一身粗布葛衣草鞋的打扮,再看自己广袖长袍锦靴,似乎不太合适。   “不用。”封离温声道,“星河,你不要总是迁就旁人,太温柔了,伤了自己。”   “没有。”朗星河被夸得脸红,挠头解释道,“反正不是什么麻烦事。”   两人缓步徐行,绕过一处岩石,忽见前方渔火点点,人影倬倬。   朗星河停住步伐,暗中警惕。封离拍拍朗星河微微发力的胳膊,解释道,“应该是出海的渔船。”说着他抬眼看天,月色明亮,正是捕鱼的好天气。   渔民们自然也发现了朗星河一行人,这半夜三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引起了渔民们的警惕,他们停下手里的活计,悄然握紧了手中的鱼叉。   双方走近,月光照亮众人的身影。朗星河正思索着怎么上前打招呼,却见身旁的封离突然快步跑上前,冲一个渔民大喊道,“大大,是我!大大!”   一个皮肤黝黑,脸上皱纹纵横的老人家觑着眼睛打量飞奔上前的封离,忽然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封离,颤声问道,“三郎二树子家的三郎?”   “是我,大大,封阿三啊。”封离大声回道。   老渔民翻身跳下渔船,扑到封离跟前,两手颤颤,想摸摸封离又不敢触碰,“三郎都这般大啦,生得好俊啊!像玉人一般,大大我都不敢靠近了!”   “大大,家里还好吗?”封离扶助老渔民,焦急询问。   “都好都好!”老渔民笑着连连点头,却不知想起什么,笑容突然顿住,喃喃道,“说好也好,三郎你自己回去看看。”   “嗯。”封离心里一沉,却不追问,忙道,“大大是要出海吧,今日月明风平,定能大丰收。”   “不耽误大大了,我自己往家去就是。”封离道。   老渔民瞅瞅天上的月亮,心里犹豫片刻,终究放开封离的手,说道,“大大我先出海去,晚些时候三郎记得来家,大大给你接风。”   老渔夫回到渔队,推着小船往海里去,待海浪扑来便翻身上船,顺着海浪的势头渔船滑入黑夜的大海。   “是我家大大。”封离介绍,随即想起地域不同,称呼不同,又解释,“就是我阿爹的大哥。”   “我家就在西边不远了。”封离不禁加快了步伐,刚刚大伯的话令他心里不安。   谁知没走多远,又遇上一队下海的渔民。和刚刚的捕鱼队伍不同,这只捕鱼队竟然全是女子组成的。   对于这只特殊的渔队,封离只是一瞥而过,却在看到领头的身影时愣住了,喃喃低语,“阿姐?”   封离的声音很低,浪涛声的掩盖下并不清晰,船首踏浪而立的那个身影却是一愣,寻声转头。月光下的女子五官分明,剑眉凌厉,一对琉璃般的眼珠子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上三分,这女子竟和封离有七分相似。 第101章   封离算是明白大伯口中的“都好都好”和“说好也好”是什么意思了。   离家多年, 家人们都还健在,熬过了饥荒,度过了凛冬, 一家十口人全须全尾都活得好好的。   只是这家却再也算不得是家了——大姐竟然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分家另居了!在父母健在的情况下,分家了!   瞧着弟弟震惊的神色, 封家大姐垂眉一笑,嘴角泛起些许嘲讽, “我已经被卖过一次了, 难道还要被卖第二次?命中的劫数是三郎替我应了,此后,我便是我自己了。”   “你走了, 我便也走了。”封家大姐语气幽幽, 回忆着那段痛苦难捱的往事,“家中无以为继, 就只能继续卖孩子,我不想.....”   说道这儿,封家大姐的声音哽住,这个英朗的女首领露出终于露出脆弱的一面。   “阿姐, 我回来晚了。”封离难受地垂下脑袋。   封家阿爹是个懒鬼,既不愿意出海捕鱼,又受不住下地劳作的苦,封家十几口人全靠封家阿妈养活。   封家大姐是第一个孩子, 还没长到会走路, 便又有了妹妹,待到能开口说话了, 家里又多了个弟弟。小小的人儿对人世间的一切还一无所知,便担起了既当姐又当妈的担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 封家阿爹一如既往的疲懒,封家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封家成了整个小海村最穷苦的人家,好在封家阿妈有一手修补渔网的好手艺,勉强让一大家子糊口。   后来,封家阿妈病了,病得起不来身了,一家子没了收入来源,十几张嘴巴嗷嗷待哺。封家阿爹便打起来了卖儿鬻女的主意,彼时封家大姐初长成,一对明眸便是粗布麻衣也难掩韶光,她是第一个被卖的。   “阿弟,这些年苦了你了。”想起当年,封家大姐红了眼眶,“你好傻,你是家里长男,怎么说都不会卖你的。”   可是封离却扮做大姐的模样,坐上了人牙子的板车,消失在了小海村的村间小路。   “没有多苦的。”封离摇头,当年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早在一次次的颠沛流离中消磨殆尽了。   封离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放在桌上,推到大姐面前,“阿姐,你看,我都能送家用回来了。”   “我还遇到了很要好的朋友。”封离的目光落在窗外,皎洁的月光下,高壮的大白熊仰面躺在沙滩上,一狼一狐一猫正在白沙滩上打着滚,时而不时扑到大白熊的身上蹦蹦跳跳。   说到这儿,原本还能绷住不流泪的封家大姐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阿弟,你受苦了。”   她将荷包推回封离的怀里,泣声道,“如今我已经拉起了一支渔队,收益不菲,哪里要你的家用,你莫要苦了自己。”   与阿弟一同回来的几个少年个个身着锦衣华服,头戴珠玉宝冠,唯有阿弟一身粗布葛衣,封家大姐如何不心酸。   “你如今在何处求学,我好托人给你送些银钱过去。”封家大姐咬唇,琢磨着冒险入深海捕鱼,好多挣些银钱。   “不用。”封离摇头,打开荷包,露出里面莹润的灵石,“北国那边不用银钱的,而且书院什么都有,没有花钱的地方。”   封离一身寒酸回乡,原本是担心阿爹起了贪心要更多银钱,却没想到自己这模样落在大姐的眼中,却是心疼不已。   “大姐,我真不缺钱,在书院一切都好,夫子慈爱,同窗友善,都是极好的人。”封离将一袋子灵石推回大姐跟前,“大姐,我会定是给家里寄家用,你不要那么辛苦。”   封离被卖,封家大姐便离家了,独自一人捕鱼为生,起先连一条小船都没有,只有一张从家里带出的破渔网。   可是凭着勤劳肯干,以及不俗的水上本事,几年发展下来,封家大姐已经拉扯起了一支全部由女子组成的捕鱼队。   “阿姐,你真厉害。”封离敬佩不已。哪怕自己已经脱身凡俗踏入了修仙大道,封离依旧觉得大姐了不起极了。在这个女子不得上船的偏远渔村,自家大姐竟然拉扯起了一支女子组成的捕鱼队,多么的不容易!   闻言,封家大姐撇嘴,“啧,凭什么男儿驾得了船,我们女子便不成了?凭男儿那多出的二两肉吗?”   封离一时没听明白,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满脸赤红,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阿姐,你....你好没说人家呢,你这样.....”这样豪迈哪有男儿敢近身啊!   封家大姐翻了个白眼,不屑道,“结亲做甚?我三岁就开始养娃了,当年了快二十年的妈了,早就不稀罕了。”说罢,叹息一声,“我只要把你们八个拉扯长大,就心满意足了。”   “阿姐,以后由我.....”   封离尚说完就被打断了,封家大姐没了刚刚的伤感愁绪,挥挥手道,“阿姐看出来了,三郎如今不一般的,你有你的路要走,不要为了我们回头。当年的两贯铜钱,你便已经还清了这个家的所有恩情。”   两贯铜钱是当初封离的卖身钱,不值一颗灵石。   封离还要说什么,封家大姐挥挥手,制止住了,手指点想窗外,“三郎不如去看看你的小朋友们,他们好久没动弹了。”   封离顿时一惊霍然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望去,只见沙滩上大大小小摊平着四只毛茸茸,他们肚皮一起一伏,竟然是睡着了。   “阿弟也休息吧,阿姐明日给你办接风宴。”   第二日,朗星河几人是被热醒的,夏日海边的阳光很是热烈,圆滚滚的朝日挣脱地平线没有多久,便晒得沙滩一片温热。   “哇!天亮啦!”胡之腾一个翻身坐起,冲着初升的朝阳大喊大叫。   四人好久没有这般肆意放松过,昨夜玩闹到深夜便在柔软细腻的沙滩上沉沉睡了一觉。此时醒来,只觉又满血复活了,不见一丝疲态。   几人光着脚丫子还要去追逐海浪,却被一个英姿挺拔的女子唤住,“诸位小郎君,早膳备好了,且来用些吧。”女子真是封家大姐。   “您好!”朗星河一手揪住胡之腾,一手揪住江普,拉着乐不思蜀的两人来向封家大姐问好。   昨天夜色深重,众人没来得及与封离的家人见面问好,只将时间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姐弟二人。   “阿姐,他们都是我的同窗,还救助过我。”封离向大姐一一介绍朗星河四人。   封家大姐的住处就在沙滩不远处,一座二层吊脚小楼,四周棕树环绕,庭院里是细细的白沙,铺着几块岩石板子,三个剃着短发的小豆丁,脑袋探出二楼围栏见的空隙,好奇打量着来客。   “是七八九三个,你离家的时候,他们还小,不怎么记得你了。”说罢,封家大姐冲楼上一挥手,吆喝道,“快下来,你三哥回家了!”   三个小豆丁赤着脚,咚咚咚地跑下楼,咬着指头好奇围着封离,“你就是三哥?你好俊,好白,和我们不一样。”   海边长大的孩子,风吹雨淋,肤色如蜜,封离的皮肤却是莹润晶白,夏日灿烂的阳光下恍若玉人一般透亮。   “大姐说,三哥卖了自己,我们才能活下来的。”封离不在家,家中弟弟妹妹对他却不陌生。   “老二老六去城里绣坊学徒去了,老四老五出海去了。”长姐如母,封家大姐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家。   简单介绍一下,封家大姐便招呼朗星河几人入座就餐。也没什么讲究的桌案,众人席地而坐,面前粽叶编成的长席上堆满了各色果子,红的、黄的、绿的,看起来诱人极了。   “这都是什么果子啊,我从未见过。”胡之腾自诩富贵出身,可眼前红红绿绿的果子他竟然大多没见过,叫不上名来。   “热带水果吧。”朗星河说着捧起一个劈开的椰子,掀开椰壳,里头是透亮的椰汁、雪白的果肉,一口入肚,满口清香。   “好甜!好好吃!”四小吭哧吭哧吃得头也抬不起来。   胡之腾打了个饱嗝,扶着滚圆的肚子,疑惑道,“这些果子如此美味,咱们北国怎么从未吃过?”他们大小饭馆也吃过不少了,可眼下的这些果子竟然从未吃到过。   “商机啊!”胡之腾眼睛一亮。自打朗家的糖水铺子大火,胡家大哥也跟风开了好几间冰点茶铺。几年下来,商品创新进入了瓶颈期,糖水铺子没了早年见的红火。   “要是用这些果子制作果茶点心,必定大火啊!”胡之腾拽拽朗星河寻求支持。   朗星河望向封离,只见封离苦笑摇头,“这些果子在南地遍地都是,并不值钱,运输到北地贩卖必定大赚一笔,可是路途遥远,果子不易保存。一车果子历经千山万水到了北地,大多腐烂不行了。”   “用飞舟啊!”胡之腾脱口而出,“半天的功夫。”   朗星河丢了个大白眼儿给胡之腾,“你当飞舟是大白菜,到处都是啊?”他们也不过是进了云腾书院后才见识过飞舟的,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那.....”胡之腾抓耳挠腮,半天没想到个主意。   “这里的虾也好美味,甜滋滋的呢。”熊有渔吧砸一下嘴巴,回味着甜虾的味道。   “喜欢就多吃些。”封家大姐满脸笑容。   “这很贵的吧。”熊有渔拿起有自己巴掌大小的甜虾,两指一拉,虾壳褪下,露出晶莹的虾肉,一看就新鲜极了。   封家大姐道,“放心,管够吃。在你们北边稀罕的物件,在咱们这儿遍地都是。”   朗星河没忍住,询问甜虾的价格,得到的答案却很惊人。   “这么便宜?!”朗星河吃惊,“这大虾到了我们哪儿恐怕要论只卖的。”   封家大姐嘴角苦涩,“没有办法啊,再好的东西运不出去都是白搭。鲜果子勉强还能保存一段时日,鱼虾们出水顶多半日便不行了,就是运到城里也都臭了,更不论运到遥远的北国去了。”   南地物产丰富,可是百姓们依旧贫苦。   “我们这儿的地力不好,田里产出不丰,要是能像中原地区一般产粮就好了。”封家大姐叹息,粮食好储存,好运输,可比鱼虾、果子好太多了。   看着眼前鲜果海产,朗星河挠挠头,一个念头模糊升起。 第102章   “小狼~~~小狼~~~你在干嘛呢?”高高的椰子树上探出一个狐耳少年, 冲着正在沙滩上写写画画愣神的伙伴呼唤,“快来玩儿嘛?”   话音刚落,狐耳少年一松手, 顺着长长的树干刺溜一下滑了下来。   朗星河无语望向不远处砸进沙坑的胡之腾,“你都玩儿了多少遍了, 不腻么?”多大的人了,还把椰子树当滑滑梯玩儿。   “你屁股不疼吗?”朗星河看着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的, 那椰子树又不是真滑滑梯, 树皮粗糙,那摩擦力能蹭掉人的一层皮。   “没啥感觉!”胡之腾从沙坑里爬出,摇摇脑袋抖掉头顶的沙子, 眼睛亮晶晶, “我又想到一个好主意!”   说罢呼唤不远处企图捡贝壳挖珍珠的江普,“快来, 我们运点水倒进沙坑里去!”——椰树滑滑梯还不满意,要在树下在造个水池来,搞个水上滑滑梯。   朗星河看着赤着脚吧嗒吧嗒往海里跑的两人,脸上不禁露出笑来。   “你不去玩儿吗?”封离在朗星河身旁坐下。   朗星河撇嘴, “幼稚。”说罢继续用树枝在沙滩上涂涂画画。   “我在琢磨事情呢。”封离没问,朗星河却主动说了,“要是能打通南北航线就好了,一是运输工具改良, 二是要保鲜冷藏设备。”   闻言, 封离诧异道,“你无需如此!家里如今已经很好了, 阿姐很能干,我也能补贴家里了。”   朗星河摇头, “不是为了你家。”   “一来我是真挺喜欢吃热带水果的,二来嘛,我家有开糖水铺子,如果能引进南地的这些果子,必然会大受欢迎的。”朗星河解释道。   “那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封离低头去看沙滩上的图案,复杂得很,应该是某种阵法。   朗星河摇头,他且没有主意呢。如今已经有了日行万里的交通工具,比方说飞舟。也有了保鲜冷藏的器具,比如说冰鉴宝盒。两者的共同点就是价格昂贵,无法在民间推广。   朗星河挠挠脸颊,自言自语道,“得要可量产又便宜才行。”   这个世界神奇的东西很多,穿梭云海的飞舟,自动耕田的玉锄,可是平民老百姓的生活却没什么改进,依旧是原始而落后的模样。即便是入海捕鱼的船只也不过是扁舟一叶,根本没有抗击风浪的能力。   朗星河脑子转得飞快,脑子里一会儿是冰鉴宝盒上的阵法纹章,一会儿是冰箱原理图,灵气的运转路线和制冷剂转化路线图相重叠,不一会儿就头晕脑胀起来。   “哎啊!我真是傻了!”朗星河一拍脑袋,嘀咕着,“我真傻,我真傻。”   “封离,你们这儿有冰吗?”朗星河问道。   “冰?没有的,我们这儿常年炎热,别说冰了,雪花也从未见过的。”封离回道。   朗星河高兴地跳起来,“我真是走进了死胡同,哪有一口吃撑大胖子的!”冰箱造不出来,制冰自己可是会的,硝石就可以啊!硝石还能循环利用,完美!   “有了冰块,海鲜、水果就好保存多了,外头再包些隔热层。运输的过程里还可以一路走一路制冰。”朗星河拍拍手,高兴道,“如此一来,我只要考虑怎么改进运输工具就行了。”   想到这儿,朗星河搓搓手,眼睛放光,自言自语,“要是能拆开一架飞舟看看原理就好了。”   封离:这个念头有点危险啊!   “鲛人!是鲛人!”一道高呼打断了朗星河的沉思,抬眼看去,就见胡之腾三人冲着海岸的一处大岩石大呼小叫。   那岩石有两人高,此时潮水上涨,岩石的下半部掩于海面下,海水干净透亮,一眼能看到海底的白沙滩,藏在海面之下人身鱼尾的小鲛人也无处遁逃。   胡之腾几人的大呼小叫惊到了小鲛人,他慌不择路地逃跑,可是他似乎有些傻乎乎,他游得飞快,却一直绕着大岩石兜圈子,转悠了许久都没能逃远。   鲛人长得像人,却只是一种妖兽,他们没有灵智,智商只有人类小孩儿两三岁的智商。   众人上前围观,小鲛人被吓着了,僵在水中一动不动。   “他好小,还是幼崽吧。”   胡之腾蹲在水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水下的小鲛人,结果被朗星河一巴掌拍开,“他很害怕。”   胡之腾喏喏地收回手,摸摸鼻子道,“那咱们往后退点儿吧。”   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两步,包围圈散开,小鲛人却依旧缩在岩石的阴影中一动不敢动。   “三哥!三哥!”封家三小从吊脚小楼上冲下,神情紧张,“别抓小白,他是来找我们玩儿的!”   封小七个头最大,腿最长,第一个跑了过来,他咽咽口水,眼巴巴地瞧着朗星河几个,“老爷们,小白是我们的朋友,不要抓他....”说道最后,竟有些哀求。   朗星河忙摆摆手,“我们当然不会抓他,就是头次见到鲛人,有些好奇了。”说着,朗星河拽着众人后撤,将空间留给封小七和小鲛人。   朗星河退去二三十米元,那小鲛人竟是个心大,便悠悠的浮出了水面,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好奇打量着朗星河一行人。   封小七着急道,“小白,你快回家,这几日别过来了!”这是担心朗星河一行陌生人对小鲛人不利呢。   小鲛人却不走,张合着嘴巴,却又没有声音,观其神色似乎在撒娇。   “不行不行。”封小七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鲛人眼睛一扁,泪水蓄上了眼眶。   封小七慌了手脚,忙道,“别哭别哭,玩一会儿就是了!”   闻言,小鲛人展颜一笑,眼里的泪珠兜不住了,吧嗒滚下,落在水中成了一颗颗滚圆的珍珠。   “哇!竟然真的泣泪成珠!”江普长大嘴巴,羡慕道,“我学什么堪舆啊,该学御兽才是,养鲛人多好啊!”   这边众人沉浸于鲛人泣泪成珠的神奇,封家三小已经和小鲛人玩儿起来。他们玩儿的也简单,就是抛接球游戏。   封小七抛出手中的藤球,藤球朝着大海飞远,小鲛人飞速游水追上,在藤球落水前跃出水面,鱼尾一甩将藤球抛回岸边,封小七拔脚追球,踩着海水轻轻一跃,用头顶回藤球。   “你们小时候经常和鲛人玩耍?他们会送你们珍珠吗?”江普羡慕地望向封离。   “没有。”封离摇头,神色复杂,“鲛人上岸一般是被海水冲过来,很偶然的,他们不喜欢人族。”可是眼下,弟弟妹妹却和小鲛人玩儿的开心,似乎已经是老朋友了。   “三哥,送给你!”封小八脱离游戏,跑到封离跟前,张开手掌是三个滚圆的小珍珠,“我告诉小白你是三哥,他就同意把珍珠送你啦。”   “你们能听懂鲛人的话?”朗星河好奇,刚刚小鲛人嘴巴开合,可是他们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不是的。”封小八摇头,“我们听不见小白的声音,但是我们能明白他的意思。”   小孩儿说话没什么逻辑,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封离接过三颗小珍珠,收拢于掌心,问道,“你们怎么会和小鲛人玩到一处的。”   闻言,封小八惊恐地捂住嘴巴,“完了!大姐交代过不能说的!”   “不过,是三哥应该没是吧。”小姑娘神色变化,眉毛拧成了个面疙瘩,显见是在纠结。   “没事儿,我问问大姐便是。”封离并不追问,只叮嘱,“记住大姐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鲛人的事情。”   “嗯!我知道!”封小八重重点头,扭身飞奔回海边重回游戏。   封小八没有说,但是封离大致猜出了原由。渔村落后,女子不得上船,封家大姐孤身离家,从一张破渔网发展到如今规模客观的捕鱼队,除了实力,还需要些运气,恐怕这运气就落在了鲛人身上。   “没错。”封家大姐承认了封离的猜想,目光温柔,“鲛人们心很软,比人心温柔许多,你只要不冲他们亮出刀剑鱼叉,他们便觉得你是好人。”   “出海捕鱼,有鲛人指引相伴,不仅收获丰盈,也安全许多。”渔民出海,一怕海上风暴,二怕在海上迷路。封家大姐的渔队有了鲛人相护便规避了这两大风险。   “其他人知道吗?”封离心忧。   封家大姐摇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们觉得女子不详,根本不会往我这片海域来,深恐沾染了什么脏东西,转头便被连累葬身鱼腹了。”   “渔队里都是苦命女子,她们不会把这事情说出去的。”   封离听着却心中不安,都说出头的椽子先烂,自家大姐以女子之身在这南海之滨异军突起,真的不会引来嫉恨、窥伺吗?   看出封离的情绪,封家大姐柔声道,“我心里有数,我的渔队收获并不卖给外头商队,而是以市价六成的价格卖给大大。”无论在什么地方,利益勾连个体的最强固锁链。   “嗯。”封离点头,末了又不放心叮嘱道,“阿姐,莫要太辛苦了,我现在...”   封家大姐却打断了封离后面的话,拧眉垂眸问道,“明日三郎便要回去了,你....你要回...要看看他们?”他们自然是指封家父母。   封离没有回答,嘴唇抿成一条薄线。   “我知道.....”封家大姐嗓子暗哑,“你给自己取名为离,是不想回来的.....”   封离的名字是自己取的,渔家少年离家之时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在一次的颠沛流离中,他给自己取名为离。他是有怨的,这怨是冲着封家父母去的。生而不养又算是什么父母呢?   姐弟二人间的谈话陷入无言,良久,封离才道,“稍晚些的时候,我回去一趟。”自己已经拥有了崭新的人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封家大姐面上一喜,又忙道,“我不是让阿弟原谅他们,只是希望阿弟可以放过自己!”   封离也笑了,“阿姐我知道的。”   两天两夜的海边休假一晃而过,朗星河几人才正玩儿的起劲便到了返程的时间。封家大姐领着三个小萝卜头给五人送行。   “来的匆忙,没有带什么好东西,谢谢您的款待了。”朗星河掏出八根手绳送给封家大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我的炼器课作业,唔,大约能够旺财运、保平安之类的吧。”   手绳通体银白,间或闪着几缕金光,像是阳光下的雪山顶,正是朗星河用自己的毛毛编织成的手绳。其间暗藏了一个小小的阵法,没什么大用,有一点点清心辟邪的效果。   来人家做客,竟然两手空空,着实失礼。朗星河这才想出补救的法子,连夜用自己的毛毛,灌注灵力编织了八根手绳。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们。”封家大姐展开手中的包裹,露出轻如薄烟,亮若银河的丝带。   “没有什么好东西,是鲛人纱。”封家大姐羞赧,鲛纱难得,可是落在眼前这几位富贵小少爷的眼中恐怕算不得什么东西,更何况自己的鲛人纱只有这么一点,坎坎做条束发带罢了。但是这已经是她能够拿出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三郎...还请诸位小少爷帮忙扶持.....”   “没问题!”封家大姐话未说完,胡之腾已经一口应下,接过银河一般的鲛纱发带,麻利地系在了自己的发髻上,晃晃脑袋询问自己俊不俊、好不好看。   见几个小少爷不嫌弃,封家大姐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送了几人一段路,终究还是要挥手告别了。   “真舍不得走啊。”胡之腾摇头晃脑地叹息着,“我怎么就想不开要当个炼丹师呢?”   朗星河笑道,“所以说,红尘俗世乱人心啊,书院才会建到深山老林里去。”   江普看看天色,催促道,“咱们要抓紧些了,时间有些紧。”   “那咱们来比赛吧,看谁跑得快!”说罢,不等旁人反应,胡之腾已经一马当先窜了出去,犯规犯得光明正大。   “你小心秃头!”朗星河扬声大喊,拔脚追了上去。   两人跑了没影,熊有渔和江普见状哇哇大叫追了上去,封离也紧随其后,看着孩子气的同学们,封离感觉自己也简单快活起来了,情不自禁摸摸发髻上垂下的发带——鲛丝顺滑如水,清凉凉的好舒服。   “鲛丝不多,等阿姐再攒攒,给阿弟做身漂亮的长袍,保准阿弟是书院最俊的!”想起阿姐的话,封离的心一下子暖呼起来,期待起再一次的归乡。 第103章   “师兄, 你采买了许多东西啊!”朗星河一行人赶到汇合点的时候,飞舟已经停靠好了,驾舟的闻师兄正在整理包裹, 小山一般的包囊占据了小半个船舱。   “唉,朗师弟, 你是学炼器的吧。”闻师兄苦着脸望向朗星河,“争取早点炼制出储物法宝来啊, 出门在外没个储物法宝, 闷不便利了。”   朗星河上前帮师兄整理物资,笑道,“我小时候也可想要一个储物空间了。”   穿越修仙世界, 没有空间法宝像话吗?最好空间里还有一口能洗经锻髓的灵泉, 随便泡泡修为就蹭蹭涨。后来才知,所谓空间法宝世间只有一个, 还在妖皇手上。   “哈哈,那不是话本儿里才有的玩意儿吗?”胡之腾笑话道,“神器,真能炼制出来?”   江普眼巴巴地瞧着朗星河, “小狼,要是你炼制出来空间法宝,记得给我一个,我用来装灵石。”   朗星河苦笑, “我哪有那么厉害。”自己连运输车都造不出来, 炼制空间法宝,那不是想屁吃吗?   熊有渔却道, “既然世上存在一个空间法宝,那为什么不能有第二个?小狼, 你加油啊!”   “别妄自菲薄,小师弟。”闻师兄终于照着清单将物资清点完毕,撸撸朗星河的脑瓜子,鼓励道,“师兄看好你。”   说罢,冲旁的几个小师弟道,“都坐好了,准备起飞了。”   飞舟平地而起,既不用助跑,也不用喷气推力,就这么非常不科学的平平悬空了。看得朗星河眉毛纠结成了面疙瘩,心道,自己还是没法儿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啊。   想要在炼器上有所作为,恐怕要将上辈子学的一肚子的什么牛顿三定律、氧化还原反应全部摔碎了扔垃圾桶里去才行。否则自己无论看到什么法器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不科学!   这可怎么整?   “这会儿时辰还早,师兄我带你们去海上飞一圈。”闻师兄看着或是乖巧、或是活泼的小师弟们,心里止不住的喜爱,忍不住地想把好东西给小师弟们,好令他们更加快活开心些。   “那太好了!”众人欢呼,来时是从人族的城镇上空飞过的,要是返程走另一条路线,那就能看到更多不一样的风景了。   闻师兄操控着飞舟往东飞去,准备在海上兜个圈子再往北飞。   “海可大,可辽阔了,无边无际,身处其间才知己身渺小,不过沧海一粟,如此一想,很多事情都看开了。”闻师兄分享自己的修习感悟,如此听来他平日恐怕没少往海里跑。   “南边的海好漂亮啊!”朗星河几人趴在船舷上从高空俯视大海,南地的海清澈且安静,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玻璃种绿翡翠,美极了。   飞舟继续往东渐渐远离陆地,天地之间只剩下两种颜色,一是天空的浅蓝,一是大海的深蓝,飞舟如同一颗小小的星子悬浮于蓝色宇宙,渺小无依又自在悠然。   “像是在梦里一般。”众人喟叹。   看着小师弟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闻师兄笑道,“做好准备哦,往前可就不一样了。”   飞舟疾驰,一片黑色的海域闯入众人的视野中,和先才干净明亮的海水不同,黑色的海域幽暗而恐怖,宛若一只沉睡的凶兽,随时会醒来张开血盆大口吞噬闯入者。   “怎么突然变成黑海了?连个过渡都没有,分界线清明得像是阴阳八卦图的中线。”胡之腾挠头嘀咕。   朗星河扭头看向驾舟的师兄,猜测道,“是因为海底断崖?海水突然变深,颜色就变成了黑色?”   “朗师弟真聪明!”闻师兄大笑,也不怕露丑,追忆往昔道,“我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海,腿都软了,以为自己瞎逛,逛到了什么魔域,别是到了深渊海吧?!”   “后来才知,这黑海其实是海底断崖的缘故,深渊海则离这儿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呢!”   “还真有深渊海啊?不是传说么?”众人来了兴趣,围着师兄叽叽喳喳问了起来。   闻师兄摇头,“我也是听说啊,没见过的。”   “深渊海里关的都是什么大妖兽啊?鲲鹏那样的?”朗星河不禁想起在问心幻境中见过金翅大鹏王,妖身有山那么大,展翅间遮天蔽日,那般厉害的大妖王还不是消弭在历史长河之中,人世间再也没了他的踪迹。   那么关在深渊海里的妖兽呢?沧海桑田,他们会不会也没了呢?只成为了传说?   闻师兄还是摇头,“这我哪儿知道。”说罢,他看看天色,对众人道,“时辰刚刚好,咱们返程吧。”   众人恋恋不舍,闻师兄看着藏不住情绪的小师弟们笑着许诺,“下回旬休,我还带你们出来逛逛。”   “咱们虽是修道之人,可是修的是人间道。”闻师兄一边驾舟,一边给小师弟们讲道,“我们生在凡尘、长在凡尘,修行自然也离不开这滚滚凡尘。”   “没摸过极北的雪,没踏过千里荒漠,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浑浑噩噩一无所知,只埋在深山一味修行,能修出什么来不识五谷,不同人情的神佛吗?”   闻师兄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不懂人间苦,怎会慈悲心,不识凡人心,如何破红尘?更谈什么.....”   似乎觉得自己话太沉重,破坏了了出游的轻松氛围,闻师兄打住话头,向朗星河几人眨眨眼,笑道,“师兄我知道许多有趣好玩儿的地方,以后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那师兄快给我们讲讲,都有哪些好玩儿的!”旅程漫漫,几人便缠着师兄讲讲外头的见闻。   朗星河双手拖着下巴,听得入神。忽然一丝铁锈味钻进鼻腔,用力去嗅,似海腥味儿,又似鲜血的味道。   “你们闻到什么......”朗星河话没问完,却见闻师兄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警惕。   “是血味儿。”这下子所有人都嗅到了异常,血,意味着纷争,昭示着死亡。   封离反射性的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他还没有属于自己的配剑。剑法课上使用的配剑是没有开封的练习用剑。   “别怕,飞舟上有隐藏阵法,一般人是发现不了我们的。”闻师兄安慰众人,立刻改变了飞舟的航向。此时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便是想路见不平管闲事也不得,先护住小师弟们才是众中之重。   “你说是一般人....”江普苦着脸可怜兮兮的望向众人里实力最强的师兄。   江普话未说完,天空卷起一道飓风,飞舟便如同落进蜘蛛网里的飞虫,左突右击却挣扎不开。   “放心!”顶着大风,闻师兄一边极力控制着飞舟,一边安慰道,“飞舟上有防御阵法,可抵御元婴大能的全力一击。”   江普苦哈哈道,“你说是元婴大能.....”   “闭嘴!你个乌鸦嘴!”江普还没说完,剩下的倒霉话被众人怼回了肚子里。   “何方宵小,藏头露尾!”一道呵斥在众人头顶响起,宛若惊雷炸响,众人先是被飓风卷的头晕眼花,此时这一声严斥又惊得众人魂不附体,显然这声音中含着灵力攻击。   天地变色,一片昏暗,飓风裹挟着冰凉刺骨的海水拍打在众人身上,迷得众人睁不开眼来。他们连敌人是谁、在哪儿都没有看清,就已经快要被KO出局了。   “怎么办?”众人身体悬空漂浮,死死扒拉着船舷,一个松手就会被飓风卷上天去。   此时飞舟的阵法被破得个七零八碎,闻师兄只得放弃控制飞舟,顶着大风从袖中甩出一根闪着荧光的绳索来,先将小师弟们捆粽子似得捆在一条绳上,再将绳索紧紧系在自己的腰间,大喊道,“松手!弃船!跳海!”   这种时候,谁敢松手?又没长翅膀,万里高空落下去不得摔成肉饼子。飞舟便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跳!”闻师兄嘶吼着,“飞舟目标太大了!你们信我!我怎么带你们来的,必怎么将你们带回去!”   闻言,朗星河第一个松手。没了飞舟做锚点,朗星河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只折翅的蝴蝶,于飓风中身不由己、无依无靠。   有了朗星河起头,其他几人终于也克服恐惧,松开了手指。   下一刻,他们便如落叶一般被飓风卷上了乌云黑沉的天际。失去意识前只看见一道树干粗的紫雷如同一条噬人的巨蟒凌空劈下,那号称能抵挡元婴大能全力一击的飞舟在紫雷中化作了灰烬。   好险,差点被雷劈死了!这是众人的最后一丝意识。 第104章   朗星河在一片粗粝的沙石滩上醒来, 头顶的天空碧蓝如水,炙热的骄阳在蓝天上晕开一圈圈的光影,毫不吝啬地将光与热撒向大地。   朗星河只觉浑身酸疼, 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脑子里晕乎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的遭遇——遇袭了!   他们被不知名的大能修士攻击了!飞舟被雷劈成了渣渣, 他们跳下飞舟被飓风卷走,然后.....   然后?   朗星河霍然起身, 环顾四周, 立马看到了倒在不远处的同伴们,宛若一只只搁浅的鱼。   朗星河心里一紧,顾不得疼痛, 咬牙挣扎着站起, 踉跄着走向不远处倒在沙滩上的小伙伴们。   朗星河一个个摸过去,唔, 身体温热,呼吸平稳,且都活着呢。   “大难不死。”朗星河松了一口气,随即脑子duang一声, 他爬起身,张望着整个沙滩——熊有渔在、胡之腾在、江普在、封离也在,可是闻师兄呢?闻师兄去哪儿了?   朗星河脖子伸长,脑袋向灯塔一般张望着, 目光所及之处, 再也没有其余人的身影了。再一摸腰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原先那里明明绑着一个绳索的!   “闻师兄!闻师兄!”朗星河在沙滩上奔走呼号,被海水浸湿的衣袍在烈日下很快晒干, 袍子上的法阵早已破损,没了自洁净的功效,皱巴巴地散发着海水的腥臭。   “小狼?”熊有渔也迷瞪着醒过来,一眼看到了在沙滩上发疯似的朗星河。   “天啊,居然还活着。”胡之腾摸摸胸口的护身玉符,只摸了个空,估计是在抵挡攻击之时碎成了渣渣,又被海水冲没了。   江普捂着脑壳,嘀咕道,“出行前我该算一卦的,失策失策啊!”   在沙滩上寻人的朗星河见着小伙伴们醒过来,连忙跑了回来,咽咽口水稍稍滋润干涸的喉咙,问道,“你们还好吗?有哪儿不舒服?”   三小摇头,“都好,就是有点渴。”此时骄阳炙热,烤得沙滩滚烫,众人汗水直流,只想来碗冰饮舒爽痛快一下。   朗星河见众人没有大碍,才道,“没找到闻师兄。”说罢,朗星河望向还没有苏醒的封离,陡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们几个身上有法袍护体,又有些防御法宝,可封离一身粗布麻衣,什么都没有!   “你们去前面那个大岩石下面遮阳休息。”朗星河叮嘱醒了的三小,自己则跑向不远处的林子。   “小狼,你做什么?”熊有渔跟上朗星河的步伐。   “找几张阔大的叶子做担架。”朗星河怀疑封离受伤了,不敢轻易动他,便想做个简易担架将封离移到阴凉处,免了遭烈日灼晒。   幸而,海边树木繁茂,枝叶阔大,不多时,朗星河便折下了几片宽大的树叶叠在一起,拼成了简易担架。   “小狼!找到闻师兄啦!”不远处,胡之腾站在岩石上冲朗星河招手,手里捧着一只赤红色的小鸟。   “师兄的原型是毕方鸟?”朗星河捂额,自己只顾着找人形的闻师兄,却忘记了在重伤情况下,妖族会本能的变回自己的原型保命。   “闻师兄受伤很重。”胡之腾皱着眉,心知师兄是为了保护他们才会受重伤,否则怎么会他们毫发无损,修为最高的闻师兄反而重伤呢。   “我们先去那边林子里。”朗星河指挥众人转移阵地,又将受伤不醒的封离和闻师兄放到一处,然后在他们周围布上聚灵阵,只希望在灵气的灌注下能够帮助他们身体恢复。   “小狼,我去林子里找些果子和水。”熊有渔道。   朗星河叮嘱,“别走太深,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胡之腾要跟着熊有渔一道进林子,江普拦住他,“我进去吧,好歹我有点攻击力的。”   胡之腾有些气闷,可也知道江普言之有理,只得叮嘱,“你们注意安全。”   朗星河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丝绒布袋,取出小木鱼,念起了金镞召神咒,“都天恩光,菩提慈悲,南北二斗,罗列真光....妙音普照,渡我厄难.....”   朗星河是第一回真枪实练这具有治愈疗伤之效的金镞召神咒,这是音律课的胡夫子教给他的一段祝咒,说是正适合他的小木鱼。   梵音阵阵,浩荡缥缈,似在耳边吟诵,又似来自天边云海,直让人浑身放松舒坦,似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母亲温柔暖和的手掌能够抚平一切伤痛。   胡之腾不敢打扰朗星河,只轻手轻脚往海边去,准备捡些小鱼小虾做补给。   “小狼,喝些水润润嗓子吧。”熊有渔用树叶接了些水递到朗星河的嘴边,祝咒念了许久,朗星河的嘴唇干得起了皮。   看着依旧躺着没有苏醒的一人一鸟,朗星河微微蹙眉,低声喃喃,“我是不是念错咒语啦?”   “不会的。”熊有渔忙道,“这金镞召神咒听着好舒服,你看,我身上的伤口都痊愈了呢!”   果然,熊有渔胳膊肘上的伤痕已然止血结痂,恢复速度比往常快了不少,说明朗星河的金镞召神咒是确实有效的。只是闻师兄和封离二人应该是伤得太重,一时不见效果。   朗星河大口喝下两口清水,润润嗓子,再度敲起木鱼,继续念咒。   夕阳西下,星子爬上夜空,封离终于迷瞪着睁开了眼,只闻师兄依旧没有动静,倘若不是毕方鸟的微微起伏的小胸脯,众人就要抱头痛哭一场了。   “身上的法阵碎了,玉符也碎了,书院里应该已经知道我们遇袭了,应该可以很快赶过来的。”朗星河安抚众人,“苏夫子还在我们身上留了追踪法术,救援很快会到。”   “我们倒没事儿,可闻师兄等不起啊。”荒岛上吃喝不愁,又没什么可怖妖兽,他们便是困在荒岛当几年野人都不成问题,可是闻师兄昏迷不醒,就连聚灵阵和金镞召神咒都不见效果,他急需救助。   “我升点火吧。”胡之腾不知何时捡来一些枯树枝,此时夜幕降临,视野受限,听觉变得灵敏起来,总觉得那涛涛海浪中隐藏着可怖的怪兽。燃起篝火兴许能过驱散心中未名的恐惧。   “别!”朗星河大叫一声阻止。   “怎么了?”几人不解望向突然激动的朗星河。   朗星河喘了一口气道,“夫子们在找我们,敌……敌人们也在找我们吧……”   虽然根本不知道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人,但是一个照面,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死手,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先前自己还没考虑到这一茬,此时胡之腾提议生火,自己才猛然想到。只希望此时开始警惕尤未为晚。   “夫子们还在北国,就算收到讯息立马赶过来,也要一会儿时间的。可是……敌人兴许就在附近。”倘若释放可怖雷电之人抢先发现他们,他们定无生还可能。   此言一出,吓得胡之腾丢下了手里的树枝。   “那我们怎么办?”众人望向朗星河,此时他便是众人的主心骨。   朗星河低声道,“保持警惕,尽量减少活动,沙滩上就少去了,呆在林子边缘有树木遮掩,他们从上空也不易发现我们。”   “明白了。”几人点头。   熊有渔化作白熊原型,向小伙伴们张开毛茸茸的爪子,“今晚你们就睡我身上吧,我来守夜。”   胡之腾和江普立马化作原型,一狐一猫钻进了白熊厚软的毛毛里,顿时找回了些许安全感。   朗星河捏捏大白熊的耳朵,安抚道,“大头,你也睡,今晚我守夜。”   不等熊有渔拒绝,朗星河又道,“封离身上有伤,闻师兄又不醒,我得要继续念祝咒。”   熊有渔这才点头头,将一狐一猫团进胳肢窝里,又往封离的方向挪了挪,好让自己的体温暖和到封离。   见小伙伴们都安顿好了,朗星河抿了一口水,定定神,拿起小锤,木鱼声起,近处的虫鸣和远处的涛声都渐渐淡去,唯有梵音袅袅。   而此时,云腾书院早已发现异常。   “林掌司,有一艘方舟没有按时返航。”码头的校工向掌司反应情况,“是闻音驾的船,船上还有五个今年的新生。”   说罢,校工不以为意道,“闻音该不会又老毛病犯了,开着飞舟跑天边去了吧?这次竟然带着新生胡闹。”   “不会。”林掌司闻言立刻否定,“闻音早年顽皮,可早已改正。经过几次磨砺,成熟稳重不少,不会带着新生们胡来的。”   就在此时,又一位掌司走了进来,语气急切,“刚刚南国历练的弟子传回了消息,他们的随身玉符收到了求援信号,顺着信号赶去没有遇到求援的弟子。”   云腾书院的弟子出门都会随身携带一枚玉符,此玉符有一定的防御功效,同时,遇到危机时只要捏碎玉符,附近的同门就会立刻感应到前去救援。   “一共六枚玉符!线索断在了海边!”   闻言,刚刚汇报飞舟未归的校工大惊,“闻音的飞舟上就是六个人!他们这次旬休就是去了南国!新生里有个孩子家住海边!”   一切都对上了。   “怎么回事?”林掌司拧眉猜测,“难道飞舟失控落海?”随即又自我否定,“不该啊,闻音可不是愣头青…”   “快别猜了!”一道火红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云腾书院的大掌司,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倘若朗星河在此定能认出这人,正是与苏玉安一同送他们进国都考试的陌生夫子,被苏玉安称作龙夫子的人。   “小苏传讯给我,他留在几个小崽子身上的防御被破了,定位阵法启动,地点在边界海。”说话的是龙夫子。   “怎会在边界海?!”教导司内的众人大惊。   大荒东临大海,近陆的海域被称作东极海,东极海在往东,穿过无尽黑海就能抵达传说中的封印着无数妖兽的深渊海。   而在东极海和深渊海的中间地带则被称为边界海,相传边界海纵横万万里,便是元婴大能全力奔赴,没个十年也走不尽边界海,更找不到藏于边界海外的深渊海。   更重要的是……   “那边是人族看守的地方,我们过不去。”   千年前,两族停战,达成的协议之一就是,人族看守深渊海,妖族护卫不尽天。如今小崽子们丢到边界海去了,他们怎么救?   众人一筹莫展,龙夫子沉声道,“此事你们便当作不知情,通知南国历练的弟子按兵不动,云腾书院一切照常,我和小苏走一趟便是。”   “您……那边可是人族的地界,又是深渊海,您…”大掌司试图劝阻。龙夫子却心意已决,摆摆手道,“那几个小崽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第105章   念了一晚上的金镞召神咒, 当橘红的朝阳跃出海平面的一刻,黑夜退散,光明降临, 可是想象中的救援还没有到来。   好消息是,敌人也不曾路面。他们像是被遗忘在了这不知名的荒岛上。   “小狼, 你歇会儿吧。”熊有渔早早起床去林子里的淡水小溪取了水,给朗星河润润嗓子。   如今他们并不饥饿, 书院饭堂里一顿饭能抵饱小半个月, 但是水还是必须的。幸而这小岛中有一淡水小溪,否则他们要麻烦了。   “星河,金镞召神咒是有用的。”封离挣扎着站起为朗星河证明, 先前他还觉得身上骨头如同寸寸敲断一般剧痛, 如今一晚上过去已然能起身走路了。   “但是你得歇会儿,不然你灵力透支倒下了, 闻师兄就更没指望了。”封离换了个角度劝说朗星河。   “那我睡会儿,你们要注意安全,不要往林子深处去,海边也尽量不要去。”朗星河叮嘱完, 又检查了一下双眼紧闭的毕方鸟,见他圆滚滚的小胸脯还有起伏,这才躺在阔叶铺成的垫子上闭眼休息。   闭上眼,世界却没有陷入黑暗, 意外发生时的一切细节在脑海中慢慢回放——飞舟飞过了断崖, 他们看到了黑色海域,准备返航.....飞舟往西北方向行驶, 然后突然有血腥味,再然后他们就被攻击了。   也就是说, 在自己嗅到血腥味的一瞬,对方也发现了飞舟,并且毫不迟疑的出手攻击,根本不管飞舟上是什么人。   树干粗的紫雷凌空批下,能够抵御元婴大能全力一击的飞舟化作了灰烬——对方只想他们死。   为什么?   朗星河只想到一个原由:杀人灭口。对方定然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他们不小心碰上,于是就起了杀心。哪怕他们远在万里高空,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对方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一定是在干很坏很坏的事情。朗星河这般想着。   那为什么不继续追杀过来?铲草除根的道理不懂?朗星河又迷糊了。   正想着,一道惊呼将朗星河从沉思中惊醒。   “怎么了!”朗星河睁开眼,警惕四周。   “没事没事。”熊有渔摸摸朗星河的头毛,安抚道,“不怕不怕,是小胡去林子里洗澡.....”   正说着,胡之腾跌跌撞撞从野林中跑出,脸上不见惊惶,却是眉飞色舞的模样。   “怎么?发现宝藏了?”江普追问。   “不是的!”胡之腾捞起垂在背后的发带,两眼冒光,“我刚刚准备下水洗澡,结果!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我浮在水里了!”胡之腾说着拍拍膝盖,摇头道,“不对,不是浮在水里。”   他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个大圆圈,“入水后我的周边就出现了个透明圆泡泡把我包裹住了,泡泡将水隔绝开,我还能自由呼吸!”   说到这儿,众人眼睛一亮,齐声道,“是鲛丝发带!”   说罢,众人齐齐扭头看向双目紧闭的毕方鸟——他们五个有鲛丝发带护体,落水无碍,闻师兄可没有!   “所以.....是溺水了?”朗星河不可思议地走上前,蹲下身,手指轻抚赤红小鸟滚圆的胸脯,只轻轻一按,小鸟嘴巴一张,咕噜噜滚出许多水来。   真是溺水了!   朗星河先前担心毕方鸟有内伤,根本不敢碰触,见他胸脯圆鼓鼓,只以为闻师兄的原型便是如此滚圆可爱,万万没想到那是一肚子的海水啊!   “这可怎么办?”自己可不会给一只小鸟心肺复苏。   朗星河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心道,妖族向来**强悍,皮糙肉厚的,总不至于被自己一根指头按出内伤吧。这般想着,朗星河加重了手上力道。   “噗”一声,一道水柱从毕方鸟小小的嘴巴中喷出。   “闻师兄这是喝了多少水啊!”胡之腾吃惊的长大嘴巴,嘀咕道,“闻师兄还要什么储物空间啊,他自己的肚皮就是最好的储物空间。”   闻言,朗星河手下一抖,力道不小心重了两分,“咕噜咕噜”小鸟的尖尖嘴如同泉眼一般涌出许多水来。   按压了许久,毕方鸟圆鼓鼓的胸脯终于消减下去,又恢复成了灵巧修长的模样,在众人的瞩目下,毕方鸟终于幽幽转醒。   “闻师兄!”朗星河欢呼一声跌倒在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一个没少,那真是太好了!   闻音恢复成人形的模样,又呕掉许多海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呀,竟然要师弟们来照顾我。”   “师兄,你是不是有饕餮血统啊?”胡之腾惊奇地望向闻师兄平坦的肚子,“你肚子里怎么能装那么多的水啊?”   “哈哈,我是比较能吃一点啦。”闻音羞赧,随即打量四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们在哪儿。”   “不知道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在哪儿。”众人一问三不知。   朗星河则将自己刚刚的思考和猜测说出,“我们没有按时返回,玉符也碎了,夫子们肯定知道我们出意外了,可是到如今起码一天一夜过去了,救援还没有到。”   “原因可能有一个。”   众人竖着耳朵听朗星河分析。   “他们找不到我们。”   “不可能吧。”江普摇头否定,“舅舅在我们身上放了追踪法阵的,怎么可能找不到我们?”平日里虽然很怕小舅舅,但是危险时刻,江普坚信小舅舅是绝对可靠的。   “如果我们这个地方很特殊呢?”救援没有到,敌人的追杀也没有到,会事什么原因呢。   “一,夫子和敌人都找不到我们的位置。”朗星河竖起一根手指。   “二,敌人觉得我们已经必死无疑,才没有继续追杀。或者说,敌人觉得我们落进这个地方,和死了没差别,对他们不会造成威胁。”朗星河比出两根手指。   “说来说去,那些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我们明明没干什么啊?那片海是他家的?太霸道了吧。”胡之腾不解。   闻音沉声道,“估计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江普大呼冤枉,“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啊!”   “我好像看见了一点。”封离抿嘴。被飓风卷飞的一瞬,其他人因为有法器护体只是被冲击晕了过去,而他不过皮肉之躯,剧烈的疼痛后反而不疼了,脑子还很清醒。   朗星河后怕道,“你那是受伤太重,身体的应激反应。”   一场车祸中,被撞晕过去的兴许没什么大碍,而那种被撞飞后还能爬起来,不觉疼痛反而还能帮助救援的才最危险。因为他已经伤得很重了,此刻不过回光返照罢了。   “原来是这样吗?”封离若有所思,然后说起自己看到的东西,“海面上血红一片,有个巨大的法阵.....”封离比划着法阵的大小,可是因为高空视角、距离甚远的缘故,对大小的感觉有些失真。   “应该很大很大,海水被染成了红色,法阵里似乎还有什么,像是黑影,但是活的。”封离用树枝在地上比划,“我记得不太清楚,很复杂,大约是这个样子的。”   封离画出的法阵没人认识,便是闻音这个师兄也没见过。   “兴许是我记错了?”封离怀疑起自己的记忆,那巨大的阴影,翻滚的红海、诡异的法阵兴许只是自己生死之际的幻觉?   “等禀明夫子,由他们决断便是。”天塌下来且有高个子顶着呢。   说罢,朗星河让封离赶紧躺着休息,一行六人里头,说不定就他伤得最重了。   这边,流落未知荒岛的六人全部苏醒,过上了荒岛求生的野人生活。另一边,苏玉安和龙夫子汇合,两人准备出海。   “龙夫子,此事我一人去便可,怎么劳烦您走一趟?”苏玉安劝阻着。   龙夫子摆摆手,笑道,“你一只小猫儿,最讨厌水了,去了海里,战斗力直接削半,还得我来。”   说着,龙夫子面色一沉,“涉及边界海,我不过去看下,心中难安。”   “万一人族那边知道您过去了.....”苏玉安心中踟蹰。   龙夫子傲然一笑,“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说罢他冲着大海长吟一声,那声音似是源自旷古,柔和而绵长,又如深海的浪潮,低沉、和缓地召唤着什么。   平静的海面荡起一圈涟漪,一块漆黑光亮的岩石从海面缓缓升起,不多时,岩石变成了一座黑色小岛屿,纵横约莫五六里。   “小黑来得好快。”龙夫子爽朗一笑,足尖一点往小岛飞去。在龙夫子即将落地的一瞬,黑色小岛猛然一动,竟像是活了过来。   “哞~~”黑色小岛发出撒娇的声音,这哪里是个小岛,原来竟是个巨大的海底鲸兽,露出海面的一点儿不过是它的脑壳子罢了。   黑鲸张开大嘴,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龙夫子带着苏玉安落到黑鲸的嘴巴里,准备乘着黑鲸潜入人族把手的边界海。   荒岛六人组还不知亲亲大掌司即将坐着鲸鱼乘风破浪来捞他们,他们此时陷入了生存困境——他们饿了,而岛上的果子、海里的鱼虾俱是他们不认得的产物。   赤红色的珠果、绚蓝壳子的大虾,任是朗星河自诩熟背《大荒风土记》也认不得眼前的两个到底什么物种,能不能吃。   “我有个办法!”胡之腾手里抓着一只怪模怪样的鱼,鱼身扁扁,头生四目,四目如同骰子上的点数一般呈正方形分布在鱼头上,这鱼还长着一口尖牙,看着就不好惹。   这鱼长得奇怪,可是却是朗星河他们认识的,名为文鳐,可食用,肉质脆口,酸中带甜。可是找遍了附近海域,就找到这么一条文鳐鱼,其他的都是古怪的、没见过的鱼虾。   “咱把虾喂给鱼吃,要是鱼死了,我们就不吃虾,要是鱼没死,我们就吃鱼。” 第106章   “又失败了!”闻音揪揪头毛, 懊恼道,“我就知道不行的,我是只鸟, 替身傀儡也是只鸟,在水里快肯定不行的, 又没有符纸,瞎扯了几张叶子有什么用......”嘴里嘟囔着, 手里动作却不停, 继续用阔叶制作替身傀儡。   一行人流落未知荒岛已经五天了。五天过去,他们既没有等到救援,也没等到未知敌人的追击, 他们仿若被世界遗忘了一般。幸而荒岛上没有什么危险妖兽, 水和食物也很充足。   救援久等不到,众人不能坐以待毙, 只得自己行动起来自救。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流落到了何地,小岛距离大陆有多远。   闻音便想出了用替身傀儡探路的主意。   “我不行!”又一个替身傀儡入水沉底,闻音冲朗星河道,“你是狼犬吧, 你肯定会凫水的,狗刨总会的,肯定比我这只鸟好!”   说罢,闻音将折到一半的叶子丢进朗星河手里, “我来教你傀儡附灵。”   傀儡附灵是一种傀儡探查术。一般用黄纸叠成小人、小鸟、小蝴蝶的模样, 在其中放一丝附灵人的毛发或是一滴精血,附灵人便可以通过共感应来傀儡周遭的环境, 最适合用来听墙角八卦。   闻音本想用傀儡附灵去探查周边海域情况,无奈自己是只鸟, 天生与水相克,放入自己毛毛的替身傀儡一入水边如同铁秤砣一般沉水底去了。   “也有可能是材料不行。”闻音叹气,“要是有符纸就好了,成功的概率肯定大很多......”   正叹气,忽然海边传来一阵欢呼,寻声看去,正是刚刚去自告奋勇去近海探查的胡之腾和熊有渔,他们手里提溜着什么东西,高兴地大喊大叫。   “是飞舟上的包裹!”闻音眼睛一亮,嗖一下起身,往海边飞奔,与胡之腾两人汇合。   “师兄,你这次出行都采买的什么东西?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吗?”天降物资,众人开心不已,将从海滩上捡回来的包裹拖回林中营地。   闻音开心道,“有不少符纸和朱砂!”南国多人修,符纸和朱砂产量大,质量好,价格却比北国便宜不少。闻音此次出行南国接了不少订单都是帮忙代购符纸、朱砂等材料的。   “让我来找一找!”闻音翻找包裹。   包裹在海水里浸泡数日,早就乱七八糟,海草缠绕不说,还时不时蹦出两只小虾来。   闻音翻找老半天没找到东西,招呼看热闹的朗星河几人一同帮忙找,“没事儿,看到适合的东西尽管拿,等回去后我会和交易中心说明情况的。”   闻言,众人欢呼一声,投入到了“拆盲盒”大军。   “这是什么?人修秘籍吗?”胡之腾拆出一个华丽锦盒包装的套盒,里头装的是一摞封皮精美的书册。   “别看那个!”闻音连忙阻止,可已经晚了,胡之腾不仅看了,还念出了声,“冷峻师尊的秘密?”   “这什么?讲人修秘史的吗?秘境?法宝?”胡之腾好奇心起,就要翻书细看,却被闻音呵斥住了,不免更加好奇,放低声音询问,“师兄,是有什么大秘密吗?”   “咳咳。”闻音干咳两声,神色尴尬,只忙道,“不能看,那不是小孩子该看的东西。”   胡之腾一身反骨,哪儿是劝得了的,越不让看越要看,又拿起一本书册,竟然是彩绘封面,封面上是个轻纱半露的曼妙女子,芙蓉面,桃花眼,杨柳腰。   胡之腾没个预料,乍然冲击之下,顿时满脸通红,喃喃说不出话来。   江普原本正竖着耳朵等着听“冷峻师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会不会是宝藏?可是等了许久不见胡之腾继续,抬眼去看就见胡之腾红着个脸,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怎么了?”江普凑上前去,伸长脖子去看胡之腾手里的书册,下一刻也红透了脖子,呢喃道,“无情剑客多情郎?难不成是剑修秘籍。”   听到和剑修相关,封离也来了兴趣,就要凑上前去。   闻音总算整理好手头的包裹,扑上前去,一把夺回胡之腾手里的两本书册,做贼一般飞速地重新丢进包裹里打包好。   封离没看清书册上的具体内容,可只那间隙中的一瞥,也足以让这个人族小伙儿涨红了脸,知晓那不是什么宝藏秘密,也不是什么剑修秘籍。   “别看,不是好东西。”封离拧着眉叮嘱。   “封离你看过?”书册被没收,胡之腾听封离这般说,立马来了兴趣。   “没....没有.....”人族少年涨红了脸,眼神乱躲。在红尘凡世摸爬滚打过来的封离自然比妖族小崽子们多了几分“见识”。   闻音见小师弟们个个涨红了脸,也不如临大敌了,反倒笑了,“等你们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懂啦。”   说罢,感叹道,“人族是很有智慧的种族,像这些有趣的话本儿,只有在南国才能买得到呢。”闻音每回南下,少不得扫荡市面上最新的话本带回去。   “这些话本在书院里可收欢迎呢!”说罢,似乎觉得不妥,闻音又正色解释道,“师兄师姐们可不是耽于享乐,这话本是人写的,透过这些人族编写的故事,我们才能更好的研究、体会人的七情六欲、爱恨憎恶呢!”   朗星河:“.......”师兄脸皮真厚……   “好啦好啦!”闻音转开话题,“乱七八糟的东西别看了,找些有用的东西出来,我记得除了符纸,我还代购了不少法器呢!”   炼器、阵法、炼丹等都是起源于人修,云腾书院虽然也设有专业课程,可是论行业领先,还得看南国。闻音来南国一趟,少不得采买些南国特产,虽然买不着大能制造的仙器,可是一些炼器室的练手之做还是能买到的。   不多时,乱七八糟的包裹终于被整理清楚,去其糟粕(比如一些香艳话本)之后,能用的东西不少。符纸、朱砂、罗盘等材料非常丰富。   朗星河在闻音的指导下用符纸叠出一只小金鱼,鱼腹内,朱砂绘制成的法阵层层叠叠,法阵的中央静静躺着一根半银半金的毛发。   朗星河对着纸金鱼的嘴巴渡了一口气,小金鱼干瘪的肚子顿时圆鼓鼓起来,与此同时,鱼腹内灵光流转,法阵激活。   “去吧。”朗星河双手托着黄纸叠成的小金鱼,轻轻将它放在了沙滩上,浪涛拍打海岸,白色浪花一卷,小金鱼随波而去,没入了浩瀚大海。   朗星河闭上眼睛,聚气凝神,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化作了一尾小鱼,海浪轻扑,自己便荡开去好远。   小鱼的头顶投下一片阴影,闪电蓝的大虾宛如一座大山朝着小鱼压下。   朗星河拧眉,小鱼立刻加速,刺溜从大虾的泰山压顶下逃脱。没想到这一逃竟是激起了大虾的好胜心,虾尾一弹,挥舞着两只大钳子追击小金鱼。   朗星河眉头一跳,暗道不好,立刻加大灵力输出,催着小鱼快逃。等到小鱼终于逃离了大虾追击,迎面却撞上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鱼,那鱼奇丑无比,一对鱼眼凸出无神,獠牙层次不齐,像是八百年没刷牙一般斑驳,光是看着便觉得恶臭无比。   啊,不对,一条鱼刷什么牙。朗星河一个心神恍惚,就这么一个疏漏,丑鱼嘴巴一张一合,“啵”一声,纸金鱼被吸进了臭鱼的嘴巴中。   “呕”朗星河干呕一声脱离通感,被那丑鱼吞进肚子的一瞬,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埋进了夏日的垃圾桶,恶臭味儿差点让他倒头昏过去。   “怎么了?”众人上前扶住朗星河。   朗星河摇头,深呼吸两口,从恶臭味中回神,“失败了,纸金鱼被大鱼吃了。”   “海底复杂,想用小傀儡去探路恐怕不容易。”朗星河总结。   “那再想想旁的办法吧。”闻音挠头,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平生所学。   “要不咱们还是造船吧。”   “在岛上尚且安稳,小船出海遇上风暴或者妖兽,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喽。”   “闻师兄,要不你修炼法天象地,变成一只巨鸟,载着我们飞回去呗。”   一行六人,五妖一人,妖里头四只毛茸茸,一只飞鸟,都不善水,如今只能指望闻师兄争气些,变成大鸟载他们飞。   “法天象地,你说的容易。”闻音丢了个大白眼儿给小师弟们,“这可是超神级别的能通。”   众人抓耳挠腮,想不出个好办法来,最后叹气道,“夫子怎么还不来救我们呢?”   此时正被学生们念叨的救援小队,苏玉安和龙夫子藏身黑鲸经过好几日的迂回折转,终于从海底穿过了人修天罗地网般的防御线,进入了边界海区域。   “呵,此地无银三百两。”苏玉安冷笑,“倘若不是心中有鬼,人修们何至于深海域布防如此严密,恨不得连一条鱼都不肯漏过。”   “也不知他们是在搞什么坏心思。”苏玉安心中愈发不安,倘若不是几个学生的命魂等尚且安然无恙,他定然要直接杀到南国去的。   “倒是许多年未见小苏如此动怒了。”相较于苏玉安的急躁,龙夫子就淡定多了,拂袖道,“如今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优势在我们,等到找到那几个小崽子,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了。”   说罢,龙夫子轻抚掌下的黑鲸,温声道,“小黑,带我们随处逛逛吧。”   边界海有千年前两族联手布下的禁地,苏玉安和龙夫子不仅不能展现神通,还要封印自身修为,防止灵力泄漏触动禁地警戒。因此只能藏身鱼腹,由黑鲸带着他们遨游海底,在苍茫大海上寻找学生们的踪迹。 第107章   朗星河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小鱼,穿过炫彩斑斓的珊瑚礁,游过乌漆墨黑的海底深沟, 被一只八爪鱼追着逃跑,迎面又差点被一条脑袋上提着小灯笼的安康鱼一口吞掉。   小鱼游得飞快, 好不容易逃过了前后夹击,躲在一处浅沙坑里, 惴惴不安地观察着周遭。   风平浪静, 水波无痕,小鱼正要松一口气,浅白色的沙坑突然一动, 一只浑身色彩斑斓的婆婆虾从细沙里钻了出来。小鱼看着好奇, 身形一愣,却见那婆婆虾出拳如影, 铁锤般的大钳子将小鱼击飞。   “嗷哦!”朗星河惨叫一声从梦中弹起,捂着发酸的鼻梁骨,眼角沁着泪花。   “怎么了?”正在守夜的封离忙问。   “没事。”朗星河摇摇头,低声道, “只是做梦了。”那梦太真实了,婆婆虾的一击重拳打在小鱼,痛在朗星河。   “封离,你睡会儿吧, 反正我都醒了。”朗星河看着左右两旁睡得打呼的胡之腾几人, 轻轻起身走到封离身旁。   “做噩梦了?”封离却不动作,只让出半块岩石让朗星河坐下。   “不算是噩梦。”朗星河咧嘴笑道, “就是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鱼,被一只婆婆虾揍了。”   “哈?”封离短促一笑, 没想到朗星河的梦这般....唔.....这般搞笑。   此时估摸已经到了下半夜,明亮的星子布满黑空,就像是丝绒布上点缀着点点闪亮的钻石。   “封离,你觉不觉的小岛上看星星特别亮,特别多?”朗星河双手撑着身后,仰着脖子抬头望天,漫天星子似乎在旋转,炫目迷人眼。   “这边的天很干净。”封离低声回道,“嗯.....比书院的天空还有干净灵动些。”   “这里到底是哪儿呢?”在荒岛上度过几日,最初的心慌过后,众人慢慢察觉出小岛的与众不同来——未曾见过的鱼虾、充沛的灵气,简直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花源。   江普甚至怀疑小岛上是不是有座灵石矿,才会有如此充沛的灵气,摩拳擦掌探寻许久,结果一颗灵石都没有找到。只能说这充沛的灵气源自天地之间,而非脚下的土地。   “星河.....”封离欲言又止,手指情不自禁捏住发梢上垂下的鲛人丝。   “要不.....我下水试一试......”   “那太危险了。”朗星河摇头。他明白封离的意思,他们身上的鲛人丝能够让他们在水底自由呼吸。   “这鲛人丝不可能可以无休止使用吧,能支撑我们渡过大洋吗?而且海底诡谲,此处灵气如此充沛,兴许早已生出了大妖兽。”朗星河摇头,“慢慢来吧.....”   “夫子们的救援至今没有抵达,那肯定是外面出事了,我们更不能轻举妄动。”   封离垂着脑袋,声音闷闷得,“倘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遭此一难.....”   闻言,朗星河才知封离竟是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了,摇头,“我们本就打算南下游玩儿,关封离你什么事情。说不得,封离你是被我们连累了才是呢。我们以前就总是闯祸。”   说完,朗星河揪揪自己发髻上的鲛人丝,爽朗笑道,“要我说,封离你明明是福星啊!没有你,我们可得不到这鲛人丝。”   “嗯。”封离抿嘴一笑,看起来像是放下了负担。   “封离,你守了一晚上了,这会儿也快天亮了,去......”朗星河正要劝说封离休息,换自己守夜,话未说完,只觉脑子一闷,眼神失去了焦距。   在封离眼中,朗星河与自己说话说得好好的,忽而脸上笑容僵住,目光空洞,像是丢了魂一般。   封离不敢轻动,赶紧唤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同伴们,焦急道,“星河情况不对!”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迷瞪着张开眼睛,下一刻就被朗星河的异状惊得瞌睡全无。   “这....这是怎么了?”胡之腾磕巴地问道。   “不知道。”封离脸色惨白,“星河正和我说话,突然就这样了。”   “像是离魂了?”闻音见多识广些,叮嘱众人,“莫要碰着他。”说罢摆开符箓、朱砂准备布招魂阵。   不等闻音画完招魂符,朗星河一对失魂的琥珀色眼珠子渐渐灵动起来。   “小......”胡之腾握紧双手,却不敢上前打搅,一对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朗星河,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没事。”朗星河揉揉太阳穴,缓缓神,才抬头冲紧张担忧的众人道,“大掌司来了!”   于此同时,荒岛的千里之外,一只黑鲸乘风破浪而来。黑鲸口中盘坐着的正是苏玉安和龙夫子,苏玉安的手里托着一只湿哒哒的纸金鱼,正是朗星河先前放出的附灵傀儡。   圆滚滚的纸金鱼被开膛破肚,露出里头的法阵和金银双色的毛发,打量了一眼法阵,苏玉安气道,“这些不学无术的小子,基础阵法都没学齐全呢,就开始改阵法了,瞎胡闹!”   “不知道哪儿找来的乱七八糟的阵法叠加在一起,竟然还敢附灵,这些可好,被勾魂儿了吧!”苏玉安口中喋喋不休,手上动作却很轻灵,仔细取出阵法中散着莹光的金银双色毛发,轻呵一口气,一缕白雾从毛发上溢出,钻进了苏玉安腰间的玉佩中。   “真是狗胆包天!”苏玉安越想越气,恨不得将朗星河拘来,狠狠揍一顿屁股,“竟然将魄寄居一页黄纸!!!”苏玉安气得鼻孔冒烟,连日来的担忧全被蠢学生的蠢操作给气没了。   “行啦,行啦,还算有巧思。”龙夫子接过破烂金鱼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当年要是有这种替身傀儡术,潜进敌人大营探听情报也就没那么难了。”   说罢,龙夫子安慰道,“要不是这附灵的小鱼,咱们找人就是大海捞针,不知何日才能找到小崽子们,如此倒巧了。”   苏玉安被气成了包子脸,闷声道,“终究是我之过,没能教他们大本事。”   另一边的荒岛上,众人将朗星河团团围住,“大掌司来了?小狼你怎么知道的?”   朗星河解释,“白天做的傀儡小鱼不知怎么到了大掌司的手里,刚刚我大约是被逆向呼唤了!”   朗星河尚且不知自己丢了一魄呢,只以为大掌司捡到小鱼,用了什么法术召唤了自己。   “大掌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朗星河说完,众人眼睛闪亮,忍不住高兴欢呼。   “大掌司?”闻音挠头,看着欢呼的师弟们,疑惑,“你们和大掌司熟识别?”他们这些学生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大掌司一回的,怎么师弟们的语气如此熟稔?   “唉!”朗星河一拍脑袋,“是我没说清楚,不是云腾书院的大掌司啦,是永昼城无邪书院的大掌司,我们的苏夫子。”   “我们四个是书院的调皮鬼,天天被大掌司揪着耳朵惩罚,和大掌司可熟了!”胡之腾大大咧咧道。   众人也不深究来的是谁家的大掌司,反正夫子们的救援到了,他们终于能脱离苦海了。   “这里的鱼虾好好吃,我要打包一些带回去!”江普准备下水捕鱼。   “林子里的珠果也好好吃,酸酸甜甜,还有治愈之效,要是能够移植一株回去就好了。”胡之腾撸起袖子,呼唤着熊有渔帮自己一道去挖树。   “哎呦,包裹还乱着呢!”闻音一拍脑袋,想起重要的事情。先前为了找符纸和朱砂,包裹被翻得乱七八糟,还没来得及整理呢。   斗转星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朝阳挣脱地平线的束缚一跃而出,暖黄色的阳光洒满人间,长夜终于过去。   “大掌司何时到啊?”众人站在海滩上翘首以盼,他们身上叮叮当当挂了不少东西。   江普一手提虾,一手提鱼,心中纠结,“等会儿见着舅舅,我是不是该孝敬些鱼虾?”   猫儿爱鱼是天性,更何况这岛上的鱼虾鲜美极了,江普有些舍不得。   胡之腾的手里则拽着一根连根拔起小树苗,细细的树枝上挂着指头大小的朱果,嘀咕着,“我是不是该挖些土一并带回去,万一小树回去水土不服怎么办?”   闻音最为夸张,他的身旁堆着小山一般高的包裹,双手搓搓,兴奋道,“还以为这次要赔到裤衩朝天呢,没想到竟然能抢救回大部分的采买!”   “大掌司什么时候到啊?”朗星河一会儿抬头望天,一会儿低头看水,试图寻找大掌司的身影。   先时他被勾魂只一瞬间,他只知大掌司来了,至于大掌司怎么来,是天上来,还是水里来,是一概不知。   被众人期盼着的苏玉安其实早就抵达了小岛不远处,遥遥望见沙滩上“拖家带口”逃难一样的学生们,只不想上前相认——有点丢人。   “幸好只我与龙夫子一道来了。”苏玉安心中庆幸,不敢想象倘若云腾书院的朱鹤停等人要是一道前来援助,那自己的一世清誉可就没有。   “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丁点君子之风没有呢?”苏玉安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教育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都是自己教导出来的崽,便是丢人也只得认了,苏玉安命黑鲸找一处深水区停靠。   至此,边界海荒岛之旅终于画上句号。 第108章   “大掌司, 你是坐鲸鱼来的?好酷!”   学生们没有什么劫后余生之感,围着苏玉安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此时众人置身黑鲸的口中,简直像是在一处空旷的山洞里。   苏玉安恨不得捂住耳朵, 好屏蔽了小崽子们的吵闹。   “大掌司,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我们都等了好几天了,还以为您会第一时间来救我们呢!”   得了, 这还抱怨上了。   “大掌司, 你是迷路了吗?哦,兴许是这鲸鱼迷路了。”   “大掌司,你不是橘猫么, 怎么还和鲸鱼熟识?不该是天敌吗?”   “舅舅舅舅, 这鲸鱼是我们家的吗?好酷!以后我能继承它吗?”江普财迷心窍了。   “行了!”苏玉安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掌呼在江普的脑壳上, “都老实点,把事情好好交代了!”   苏玉安心道,你们几个闯祸的罪魁祸首不夹着尾巴小心做人,还在这儿问东问西,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云腾书院的教导司行不行啊!   “大掌司,这回真不怨我们!”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叫屈,“我们真什么都没干, 对方直接攻击我们的!”   朗星河则将自己的推断一一道来, “我怀疑他们是在干什么坏事,被我们撞破了, 虽然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他们宁可错杀, 不肯放过。”   末了,朗星河咬牙强调道,“肯定是非常非常坏的事情!”   说罢,朗星河又把对方使得什么法术、什么招式一一详细描述,封离则将自己看到的阵法呈上。   “只一瞥,并不非常确准。”封离有些忐忑,又补充道,“那会儿脑子不清醒,也不知是真实之景,还是我的幻想。”   “不是幻想。”苏玉安摇头,细细看着阵法,阵法虽然不全,又有多处疏漏,但依稀能够看出阵法的本来面目。   “这是个传送阵。”苏玉安将阵法收入袖中,叮嘱道,“回书院后都收收魂,老实些,此次意外对谁都不可提起。对外只说你们回家一趟,被家里的事情耽搁了,这才延误了返校。”   “为什么啊?”学生们不解。   苏玉安严肃道,“兹事体大,涉及两族关系,在没有调查清楚背后之事前,一点消息都不可泄露出去,明白吗?”   看着小崽子们懵懂的眼神,苏玉安琢磨着要不要给他们干脆下个禁言术得了。   可是禁言术一下反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思酌片刻,苏玉安将恼人的小崽子们赶走,说道,“你们自己想个合理的借口,将这几日的事情遮掩过去,记住统一口径!”   说完,苏玉安走到一直闭目养神的龙夫子身旁,低声道,“让夫子见笑了。”然后递上封离画出的法阵。   “一个传送阵,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想进去,还是想将深渊海里的那些弄出来。”苏玉安拧着眉,心中不安,“灵气越发稀薄,有些人坐不住了。”   “这几个崽子倒是福星。”龙夫子接过阵法图,边看边道,“倘若不是他们误打误撞,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发现海上的异状。”   “这不是个普通的传送阵,是召唤阵叠加传送阵构成的天神煞大阵。”龙夫子声音发冷,眼神幽幽,不知是想起来什么。   “小崽子说闻到了血腥味,然后就被攻击了。”苏玉安想起这一细节,“血腥味是在祭祀!”   天神煞大阵是上古传奇阵法,据说可以召唤真神降世,然而这种召唤代价极大,需要活人祭祀。   “当年.....人修以十二元婴修士为祭,召唤大罗金仙降世,虽然不过短短两息功夫,那毁天灭地的法术,让我族死伤惨重,险些全军覆没。”   当年惨烈的一战仿若就在眼前,金衣仙人手中神剑裹挟着天地飓风,飓风席卷世界,山川无色,江海倒流,旷野倾覆,天地陷入血海,无论是人,还是妖,没有谁能逃过这天地浩劫。   苏玉安惊惧,声音颤颤,“人族如今总共也没多少元婴了,总不至于再来一回祭祀吧。”   如今天地灵气稀薄,修炼艰难,再也不是千年前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的鼎盛时期了。如今元婴修士可宝贵得很,总不至于如牛羊一般被宰杀了祭献吧。   “就怕是不知事的后人翻出了这阵法,根本不知这阵法的可怕之处就拿出来用了。”   龙夫子摇摇头,轻叹,“世间万物,得舍之间,必定平衡,他们想向天借力,却不知自己将要付出什么。”   不远处的朗星河几人已经商议好了统一口径,正打算汇报夫子,却见大掌司和龙夫子相对而坐,二人不知在说什么,学生们听不见,可看他们那皱得能夹死苍蝇的眉头,便知事情并不乐观。   “此次的经历,我们谁都不能讲!”朗星河再度强调,“我们要听夫子,事情烂在肚子里,回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众人应下,心中不安,“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就算出什么大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且有夫子们呢。”朗星河安抚众人。   获救的喜悦在凝重的气氛中荡然无存。   半日后,众人重新踏上了北国的土地,一艘飞舟停泊在岸边,朗星河注意到那飞舟船身上的编码竟然和他们南下被毁的飞舟编码一模一样。   “大掌司!”朗星河突然想起他们去南国有出境记录,但是没有回程的记录啊!做戏做全套,细节得要弥补到位啊!   苏玉安见小崽子里难得有个心思缜密的,心绪平复不少,温声解释道,“放心吧,扫尾都扫好了。”   “回去好好睡一觉。”苏玉安挨个摸摸小崽子们的后脑勺,“好好学习,莫要调皮。”   临上飞舟,苏玉安叫住朗星河,将腰间的挂坠解下递上前。   “嗯?”朗星河不明所以。   “丢魂了都不知道吗?”苏玉安叹气,将玉坠系到朗星河腰间,“傀儡小鱼做的不错,有巧思,同时胆大包天,以后不要再做了。”   “魂魄离体真是不要命了。你那一魄我温养在玉佩中了,晚上睡觉随身带着,会在睡梦中回归你的身体。”苏玉安细细叮嘱。   “魂魄离体?”朗星河捏着温润的玉佩,心中一震,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傀儡附灵是闻师兄教给自己的,是学生间流行的小把戏,倘若这个术法容易令人丢了魂魄,那早该暴露出来了!   可见,问题不是出在傀儡附灵术上,而是出在自己身上——自己魂魄不稳!   穿越者的身份一直是朗星河心中的一个疙瘩,遇上丢了魂魄之事,朗星河立马有了联想。   见朗星河突然面色苍白,苏玉安以为小崽子这是后怕了,安抚道,“莫怕...那一魄并无损伤,润养几日便好了,日后注意些便是。”说罢有将玉坠扣牢了些,“这玉坠有安魂之效,你随身带着。”   面对大掌司的关切之心,朗星河垂着眼眸,呐呐不敢多言,只道自己会多加注意。   “大掌司,这次的事情.....”朗星河安慰小伙伴们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自己心里却慌得一笔,这会儿与大掌司独处,便忍不住询问。   “放心,且有我们在呢。”苏玉安轻拍朗星河的后背,说道,“上船去吧。”   朗星河回到船上,立马被其他人包围住,“小狼,大掌司叫住你是有什么事啊?”   朗星河拎起坠在腰间的玉佩,说出自己丢了一魄的事情。   “怪不得你做梦变成了一只小鱼,还被婆婆虾揍了。”封离想起朗星河先前的噩梦。   “这好危险啊!”众人后怕。   正在驾舟的闻音听了,挠挠头,仔细回忆当初纸金鱼腹部的阵法,疑惑道,“很完美的阵法啊?怎么会勾了魂魄?”   闻音忙向朗星河道歉,“没想到傀儡附灵有这样大的疏漏,险些害了朗师弟!”同时心里琢磨着折返书院后要将傀儡附灵术重新研究。   飞舟轻度,云腾书院的山门出现在视野中时,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踏实了。   “终于回来了。”此刻,众人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了。   “下半年我都不想出门了。”胡之腾翻身下船,飞奔进山门,似乎一脚跨进了山门,自己才安全了。   “小星!”不远处,一行人从山上下来,却是朗宸一行人。   “你们去哪儿了?还好吗?”朗宸快步上前,面上神情复杂,欣喜中掩不住担忧。   朗星好挠头尬笑,“遇上一点事情耽搁了,没什么大事。”   “你们可真能闯祸啊。”朗曜抱臂站在一旁,将朗星河一行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见众人全须全尾没有缺胳膊少腿,便放心地开始喷毒液了,“怎么没把脑子丢在外头没带回来呢?”   “哈哈哈,你是想我们了吧!”胡之腾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这是特特下山来接我们了?”   朗曜一脸吃屎的表情,嫌恶道,“看来你们出去一趟不仅没有丢了脑袋,反倒脸皮厚了几寸。”   见朗星河他们不欲多说,朗宸也不追问,下巴一扬,“走吧,请你们吃大餐。” 第109章   书院的生活忙碌而平静, 大海上的生死一难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众人再度繁忙起来,除了日常课业,还要将外出几日落下的课程给补上。   “我感觉我就要死了。”江普捂着脑袋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哀嚎, 旁人落下的几日课程补起来还算轻松,江普的观星课就麻烦了, 毕竟星星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不过几日不曾观星,江普抬头望天, 傻眼了, 天上的星星布局已然全变了。只能重新开始观察,重绘星图。   “咱们人间的事,关天上的星星什么屁事啊。”课业受挫, 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江普倒不怀疑人生,他直接怀疑教材有问题。   毕竟, 出了事情从旁人身上找问题,总比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来得容易。   朗星河在唉声叹气的江普身旁坐下,问道,“你不回去补补觉, 晚上还要去看星星呢。”   “啊~~~”江普仰天哀嚎一声,拖着灵魂出窍般的沉重身躯往屋里走去,虽然嘴里抱怨个不停,江普却也没那么容易放弃, 望望天色, 计算着自己还能睡多久,准备养精蓄锐, 再战一场。   江普回了屋子,小院儿里顿时安静下来, 朗星河目光放回到手里的书卷上,这是金夫子送给朗星河的炼器手札,里面记载了金夫子年轻时候的一些炼器想法和灵感。   彼时金夫子还年轻,思维活跃,尚且没有学习正统炼器术,手札上的一些巧思只能用天马行空来形容,甚至与传统的炼器法则相违背。   “炼器者的意志?法器附灵?”看到这一段,朗星河不禁想起阿彩老师和勾了自己魂魄的金鱼傀儡。   阿彩老师明明是炼器产物,可是他有自己的思维、情感和自主意识,简直比AI还有智能,所以阿彩老师是傀儡生出了器灵吗?亦或是......如同纸金鱼一般被放置进了魂魄?   朗星河挠头苦思,低声嘀咕道,“那么死者的灵魂可以吗?”   说罢,朗星河自己打了个冷颤,摇头自我否定,“那可太没人性了,活着累死累活,死了还要被拘了魂魄继续干活,太苦逼了。”   朗星河没有忘了自己在小海村时的念想——制造出一种便宜大众的运输工具来。   朗星河的思路有两个,一是以灵石为动力,配合相应的阵法操控车轮滚动。可是以灵石为动力,普通百姓恐怕用不起。   二是燃烧煤炭,将热能转换为动能,原理就是上辈子的瓦特蒸汽机,可是煤炭从何而来呢?   经过纸金鱼勾魂事件,朗星河又生出一个新念头来——傀儡金鱼是靠什么活动的呢?   一张黄纸,一个阵法,还有一根自己的毛发。那么可不可以将纸金鱼的原理移植到运输车上呢?   按照如今的说法,生者的魂魄居于肉身之中,死者的魂魄或是归散天地,或是重入轮回。朗星河便琢磨着可不可以将驴子、马之类的兽魂注入到车具中,以魂魄为力量来源。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般做太不道德啦。   马儿的命便不是命啦?被人奴役一辈子,死了还不得解脱。   虽然不知道轮回之说是不是真的,可是万一是确有其事呢?马儿辛苦一世,本来下辈子说不得能转世为人,投身个富贵人家的,结果被自己拘了去继续拉车,想想就好惨。   “所以还是走科学发展的道路吧。”朗星河挠挠下巴,嘀咕道,“所以....哪儿挖煤去?”   “小狼!”   朗星河正冥思苦想着,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闯了进来,正是胡之腾。   “什么事?这么着急?”朗星河合上手札,看向着急的胡之腾。   “小狼,江湖救急。”胡之腾手掌朝上伸到朗星河鼻子底下。   朗星河顿时明白过来,拧眉道,“现在不过月中,你月钱就全花光了?”   胡之腾叹气,“没办法,炼丹实在太费钱了,材料都太贵了。”   “你就不能需要什么材料就买什么吗?”朗星河扶额,他可太知道胡之腾的尿性了,看到稀罕的材料,不管自己用不用得上,先买了再说,囤在库房里看着也舒坦。   这就导致了胡之腾花钱如流水,明明书院管吃管住,他却依旧经常捉襟见肘。   胡之腾叹气,“唉,我就是忍不住啊。”   稀罕的材料看见了,不买下来,晚上都睡不着觉,“兴许哪天就用得上了呢。”   朗星河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差生文具多啊!”炼丹的本事没学多少,装备先配全了。   “要多少灵石?自己去取吧。”朗星河掏出神龙印鉴丢给胡之腾,“你可不能这样大手大脚,要有计划。”   说罢,朗星河建议道,“要不你开始记账吧,否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把钱花什么地方去了。”   胡之腾苦着脸,“记账啊.....那太难了。”   “我心里承受能力不行,花销超过一万灵石,就忍不住做假账。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朗星河:“.......”胡之腾这家伙和自己老爹肯定有共同语言,都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高手。   “要不我以后的月钱都存在小狼你这儿吧。”胡之腾想出个主意来,“我要花钱,就得向你申请!这样我就不会乱花钱了!”   “别别!”朗星河连忙摆手,“我又不是你的媳妇儿,还给你管账的。”   “那算了。”胡之腾自信道,“等我炼出丹药来,放到交易中心寄卖,自然财源滚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朗星河的车具没有进展,江普每天昼伏夜出,星图才画了一角。   胡之腾依旧负债累累,丹炉里出来的依旧是黑渣渣,倒是实验田里长势喜人,种出了不少改良药材。这一度令胡之腾信念动摇,或许自己更适合种田?   四人组中唯有熊有渔进步神速,皇天不负苦心人,日夜不辍的勤勉锻炼终见成效。   熊有渔以强悍的体格、惊人的耐力、出色的格斗术在书院中小有名气,甚至有不少人向他发出了组队邀请,邀他共同下山历炼,或是去探索秘境。   这日,熊有渔又拒绝了一个想要雇佣他的师姐,“师姐,我还差得远呢,战斗经验不足,真的难以胜任队伍中的主攻手。”   在熊有渔心里,他的队友只能是永昼城的小伙伴们。   “没关系,谁都不是天生经验丰富的。总是要从零开始的。”被拒绝了,师姐并不恼火,反倒笑盈盈地劝说,“我们队伍里有主攻手,你可以先跟着学习,涨经验。”   闻言,熊有渔有一瞬间的心动,却还是摇头拒绝了,挠头憨笑道,“我已经有小伙伴了,并不打算加入其他的队伍。”   当年的自己久久难以觉醒天赋,小伙伴们便等了自己一年又一年,如今该轮到自己来等等小伙伴们了。   “好吧。”师姐见熊有渔态度坚决,也不再多劝,失落地转身离开,小声嘀咕着,“唉,谁不想骑大熊熊呢~~”   听到师姐的嘀咕,熊有渔满头黑线——师姐,你到底是看上了我的实力,还是看上了我这个熊啊?   熊有渔擦擦额角的冷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大头!”朗星河从炼器室出来,一眼看到正在擦汗的熊有渔,不禁抬头望天,正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虽然阳光灿烂,可一点都不炎热——那怎么还满头大汗?朗星河心中疑惑。   “小狼!”熊有渔小跑着迎上前。   “有个消息!”熊有渔兴奋不已,刚刚在体术训练室,他一边训练一边竖着听着师兄师姐们说话,正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朗星河将熊有渔拉到树荫下,让他凉快凉快,慢慢说。   “书院和人族的几大门派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要共同开发秘境!”熊有渔激动道,那可是未开发的秘境啊,说不定有什么天材地宝呢!   “我们是新生,应该轮不到我们吧。”朗星河对秘境并不怎么感兴趣。   “不是的!”熊有渔两眼放光,“我听说了,新秘境的探索对修为有限制,修为太高的是不可以进入的!”   “这么奇怪?”朗星河没有察觉到熊有渔的兴奋和期待,谨慎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咱们还是……”   朗星河话未说完,却见熊有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上扬的嘴角一下子搭拉了。   “嗯,嗯,那什么,既然是书院的决定,那必然有缘由的。”朗星河立马转了话风,小心打量着熊有渔,试探问道,“大头你想去探索秘境?”   “嗯。”熊有渔点头,“我想和大家一起去……”   接二连三地接到组队邀请,熊有渔自然是心动的,他渴望在实战中变强,在磨砺中成长。初闻新秘境探索的消息,熊有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小伙伴们一同组队出发。   “不,不。”熊有渔说完又摇头,“你们都很忙,还是算了吧。”   “那行啊!”朗星河一口应下。   “什么?什么?”熊有渔一时没反应过来,惊喜地望向朗星河。   “我说,既然是书院组织的活动,估计没什么大问题的,那咱们就组队去呗。”朗星河看着熊有渔喜到发光的眼睛,心中自责——这段时间是自己忽略了小伙伴们啊。   “那……那实验怎么办?”熊有渔指着不远处的炼器室。   “暂停呗。”朗星河耸耸肩,“正好陷入瓶颈,出去溜达一圈说不定能有灵感。”   说罢,朗星河揽住熊有渔的肩膀,“走,咱们去找胡子疼,把他一起抓过去。”   “秘境探险?”两人找到胡之腾的时候,胡之腾刚刚炸了一炉丹药,一脸黑灰,像个黑煤球。   “我也加入!”胡之腾举双手赞同,气呼呼地拍拍炼丹炉,“这哪儿是个炼丹炉,简直是个灵石搅碎机!我得去秘境里寻寻宝,不然这日子没发过了!”   炼丹师没当成,家业倒是先败光了。   三人组队成功,又往宿舍小院儿去找江普。原以为江普正在补觉,一跨进院门就看到一只真正发疯的小橘猫,一对小爪子挥出残影,一张张图纸化作漫天雪花飘舞。   “这是怎么了啊?”朗星河捡起一片碎纸,发现是江普绘制的星图。   “呜!”小橘猫飞扑上前,抢过朗星河手里的图纸撕咬个粉碎,怒吼道,“这星星谁爱看谁看去吧!”   “炸了!星星炸了!”小橘猫两只前爪凌空一舞,比划了个天女散花的动作,“老子盯着他多少个夜晚!他说炸就炸!整个星阵全乱套了!”   “星星炸了,那咱们去探索新秘境呗!”至此,四人组整齐集合,向着神秘新秘境出发! 第110章   熊有渔的消息很准确, 当秋老虎的最后一波反扑被顺利消灭,山里的气温一日比一日冷,山林换上了黄绿斑驳的秋衣, 书院的告示栏上有了新的公告,事关新秘境探索开发。   “竟然真的设有修为门槛呢!”和往常的秘境探索不同, 此次的秘境探索竟然要求修为越低越好,最高不得超过金丹初期。   “难不成是新手福利?”朗星河挠挠头, 想不通背后的深意。   “走!咱们报名去!”胡之腾兴奋不已, 拉着小伙伴们直奔报名处。   “小狼,组队?”在报名处,不出意外遇到了朗宸一行人。   “好啊!”朗星河一口应下。这次秘境探索可是和人修方面联合举办的, 两族双方既合作又有竞争, 那么他们自该抛开成见,团结一致才对。   见朗星河如此干脆利落, 朗宸笑道,“我这边八个人,你那边呢?”   “四五个吧。”朗星河不确定回道。然后他踮起脚尖,在报名的人群里搜罗一圈, 果真瞧见了封离的身影。   “封离!”朗星河招手,“这边!你也报名吗?咱组队一道儿?”   “好。”封离应下。   朗星河扭头回朗宸,“我们五个人,你做领头队长吧。”   闻言, 胡之腾拉拉朗星河的袖子, 小声嘀咕道,“凭啥她做队长?”   朗星河解释, “她人多,我们人少。”说完, 朗星河压低声音道,“当队长多累啊,要管理一队的人,处理各种矛盾,吃力不讨好呢。”   “有远见!”胡之腾一下子被说服了,冲朗星河竖起大拇指。   “你们小队叫什么名字?”登记报名的夫子提笔问道。   “啊.....”这可把众人给问住了,本是临时拉起的队伍,哪儿有个名字呢。   朗宸和朗星河对视一眼,均是答不上来。   “那先让让,让后面的同学先登记,你们想清楚了再来。”夫子挥挥手将众人赶到一旁。   “名号一定要够响亮,够吉利!”胡之腾握拳,“不如叫八方来财队?讨个好彩头。”   这个队名获得了财迷江普的赞同,“我同意!”   “嗯,大家举手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队长朗宸说道。   胡之腾举手,江普举起双手,然后.....这个队名被pass了。   “你能有点出息不?”朗曜双臂环胸,尖下巴一扬,傲气道,“就叫天下第一队!霸气!”   朗宸:.......“举手表决。”   朗曜举手,第二个队名被pass。   眼见旁的队伍已经完成报名登记,他们小队连名字都没有取好,众人不免焦急,可是越急越不成事儿,十三个人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愣是想不出个响亮、吉利、厉害的队名来。   “要不叫无名之辈队吧。”朗星河提议,他摸着下巴想象了一下敌我双方叫阵的场景。   对方:[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方:[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对方:[呔!藏头鼠辈,我等剑下不斩无名之辈,速速报上名来!]   我方:[我们真是无名之辈!]   “哈哈。”想象了一下对方被气死的场景,朗星河忍不住笑出声来。   旁人不知朗星河的狭促心思,朗宸沉思片刻后道,“这名字倒不错,大智若愚,大音希声,无名胜有名。”   “大家举手表决。”   胡之腾几人自然无条件支持朗星河,朗宸那边有朗宸带头举手同意,其他人也随之举手同意。   “很好,全票通过。”朗宸阔步向前,行至登记处,“夫子,我们名字取好了,就叫无名之辈。”   “啥?”夫子笔尖一顿。   “无名之辈。”朗宸重复。   “行吧。”夫子耸耸肩,提笔登记,心中嘀咕,老咯,跟不上小崽子们的思维喽。   至此,[无名之辈]小队正式成立。   小队隶属:云腾书院   小队成员:十三人   队长:朗宸(银狼,金土天赋,剑修新人)   副队长:朗星河(从从血脉,风一样的男子,财神爷转世,炼器界新星,音律天才,剑修小白......)   队员:胡之腾(赤狐血脉、业火拥有者[尚未开发使用],会种田的炼丹小白、存不住钱的败家子)   熊有渔(大白熊,体修新星,力大无穷,身体巨大化,最坚实可靠的伙伴)   江普(小橘猫,幻术天赋,学业坎坷的观星师、貔貅属性的未来风水大师)   封离(人族,剑修新人)   朗曜(银狼,雷电天赋,剑修新人)   洛柏书(白狐,水系天赋,笑眯眯面具人)   司北柯(红狼,风系天赋,精瘦酷哥)   宁萱(雪兔,植物控制天赋,不喜欢种田的攻击型法师)   朗行简(紫貂,幻术天赋,银狼家族中的小貂)   金百炼(金虎,火系天赋,喜好收集炼丹炉的炼丹新人)   青姝(赢鱼,冰系天赋,水陆空三栖水族)   朗星河将队员们的属性、天赋梳理了一便,感叹道,“咱们小队人才济济啊。”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齐全了。   胡之腾拿着队员名册叹气,“感觉十三个人,就我最弱唉。”一向自信心爆棚的胡之腾难得自卑了。   “没事,实力不足,装备来补。”朗星河从屋子里搬出一个大木箱子出来,里头装着的是他小半年来的炼器成果。   虽然运输工具的研发一直没有进展,可是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倒是制作出了不少。   “都什么东西啊?”胡之腾凑到朗星河身旁,伸长脖子探看。   “嗯,这个就叫土豆炸弹吧。”朗星河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土疙瘩,讲解道,“埋到土里,输入灵气,激发阵法,然后走开,等到猎物一脚踩上去就会触发爆炸。”灵感源自上辈子的地雷。   “哇~”胡之腾两眼放光。   “切记,一定要先埋进地里,再输入灵气。”朗星河叮嘱,“要是先激活阵法,再埋土里,你把土一覆盖,砰~”朗星河做了个天女散花的动作,“被炸的就是自己啦。”   “这个是连**。”灵感来源左轮**,“按下这个按钮,弩箭发射。”   朗星河将连**递给胡之腾,嘱咐他轻拿轻放,“这个连**不需要输入灵力,凡人也可以使用,箭头上刻画了个微型爆破阵,可以自行吸收空气中灵气,一旦受到猛烈撞击,就会,砰~”朗星河又比划了个天女散花的动作。   “这么厉害!”胡之腾赶紧缩回指尖,不敢去触摸箭尖。   “小狼,你竟然炼制了这么多的神兵利器!”不知何时,小院里坐满了人,围着朗星河的炼器作品啧啧称奇。   朗星河望向不知何时过来的朗宸几人,笑道,“大家随便选,看中合适的,我再来炼制。”   头一回参与秘境探索,心里没底,多准备些装备总该没错的。   “小狼,你给我们介绍介绍。”朗宸笑道。   “对了!还有个好东西!”朗星河握拳,吧嗒吧嗒跑回屋里,再出来,手里抱着个大包裹。   打开包裹,里头是一根根竹筒一样的东西,“望远镜!用来探查前方情况,不需要灵力注入,不容易被对方察觉。”   在修仙界,探查的手段很多,比如搜魂之类的,但这种手段只有大能会使,且非常容易被察觉。用望远镜探查则没有灵力波动,具有隐蔽性,不易被察觉。   “哇,好厉害!”众人一人拿起一根望远镜举到眼睛,都被那突然拉进的远景给吓了一跳。   “要是会唇语就好了。”朗宸呐呐低语。望远镜配合唇语解读,那就是情报探查神器啊!   “小狼,你是百宝箱成精吧!”众人惊奇不已。   “哈哈哈,一点小道啦~”看到自己的炼器作品被大家喜欢,朗星河高兴极了,手舞足蹈地继续给众人介绍起来。   “这个是傀儡侦察兵。”灵感来自于闻师兄的傀儡附灵术。   朗星河拿出一只灰毛小老鼠,“这个算是反向附灵,将对方的毛发、血液放到法阵里,侦察兵就会跟着对方,通过传音法阵,我们可以听到侦查兵周遭的环境情况,一旦被对方发现,侦察兵就会自爆。”   “我都想要!”江普表示,小孩子才做选择,自己可是个贪心的大猫咪了。   “你该不会想背着个大箱子出门吧。”朗星河丢了个白眼给江普。   要说自己的这些炼器武器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不好携带,不易存放,还易燃易爆。如今又没有储物器具,武器什么的要不背着、要不拿着,没处安放。   “所以大家选一两样适合自己的吧。”朗星河最后道。   朗宸道,“小狼,你这些作品都是闻所未闻之物,放到交易中心去能兑换不少灵石吧。你开个价吧。”   朗星河挥手不在意,“我又不差钱,再说,我这些都是实验品,还不怎么成熟呢,够不上去交易的水准。”   “大家快选一选,我可要赶在出发前炼制出来。”朗星河催促道,“不用客气,出门在外,咱们就是一个整体了,大家好,个人才能好。”   闻言,众人放下矜持,大方地挑选起来,甚至有人提出了武器定制。   “有能在水里使用的武器吗?”青姝红着脸道,“我是赢鱼,水里是我的主战场,要是能有可以在水下使用的武器,那就事半功倍,威力翻倍了。”   “水下?”朗星河挠挠头,想起了那根避水鲛人丝,有了灵感,“唔,我琢磨琢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众人没有秘境探索经验,前期准备工作就主打一个“买买买”,颇有木兰出行,“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的做派。 第111章   “准备出发了 !人都齐全了吗?”带队的夫子是个面色赤红的修士, 名唤朱鹤停,乃是云腾书院的掌司之一,同时也是问心镜的持有者。   作为高阶妖修, 他已经很久没有带过小崽子了,此次情况特殊, 他才会亲自出马带队。只是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朱掌司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那边在干什么?乱糟糟的?”朱鹤停拧拧眉, 询问一旁的副手。   “额.....是那个无名之辈队......”副手摸摸鼻子, 嘀咕道,“都是些幼崽,头一回出门做任务, 难免慌乱了些。”   “这是慌乱了些?”朱鹤停指着甲板上已经堆成小山一般, 并且还在持续增加的物资,“这是出任务, 还是搬家呢?!”   副手低声吐槽道,“出门在外,多带些物资总归是没错的,又不是放不下。”   “你就是要和我唱反调是吧!”朱鹤停气结。此次秘境探索非同寻常, 带出来的又是没经验的崽子,他难免急躁了些。   “我去说说他们。”屈服于上司的权威,副手躬身扎进吵闹的幼崽堆里。   “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   副手连呼几声没人搭理他,小崽们忙得不行, 蚂蚁搬家一般将物资一点点搬运上船。   “嘿, 还好这次的船够大,否则还装不下这么多的东西呢。”朗星河庆幸不已。   为了此次的秘境探险, 他们可谓做足了准备,差点买空书院的珍宝阁, 胡之腾更是向师兄师姐们下了许多的丹药订单,这段时日,炼丹室的炉火就没有熄灭过。   充分的物资准备带来的是满满的安全感,就是搬运起来太麻烦了。   “是无名之辈队吗!”副手大喊一声。   “啊?”众人一惊,这才想起来他们的队名正是[无名之辈]。   朗宸阔步上前,拱手行礼,“夫子,我等正是无名之辈。”   副手:......这队名真是太奇怪了。   “你们这是搬家呢?”副手目光扫过小山般的物资,拧眉问道,“都是什么东西?”   朗宸连忙介绍,“红木箱金锁头,装的是攻击性武器。红木箱银锁头,装的是防御性法器。黑铁木箱里装的得是安营扎寨的装备,小乌檀木箱里装的则是各色丹药。雪青包裹里装的是白面馒头,橘红包裹里......”   “停!”副手打断朗宸的详细介绍,心道,你们不是去秘境探索的,也不是搬家的,你们是逃荒去的!连锅碗瓢盆都带着呢!   “谁让你们带这些东西的?”副手真的很好奇,这些小崽子们脑瓜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朗宸望向朗星河,这些物资都是朗星河一手操办的。   朗星河笑道,“我们是头一回去秘境,没有经验,我就请教了经验丰富的师兄师姐们。”   结果有的师兄说要带足丹药,能保命,有的师姐说一定要带足储备粮,否则会被饿死,还有的则说,什么都用不着带,一人一剑足以。   “我综合了师兄师姐们的建议,把能带的都带上了。”朗星河心里安稳极了,觉得凭着自己准备的物资,便是末日求生也没啥大问题了。   副手:.......我能说什么呢?我觉得小崽儿说得好有道理!   “嗯,不打无准备之仗,很不错。”副手夸赞了两句,让朗星河一行人动作麻利些,要准备开船了。   此次秘境探索是云腾书院和人族万法门、太阿宫、天机阁、天匠派四大门派联合组织的,进入秘境的弟子,修为必须在金丹初期以下。   云腾书院这边一共组了三支队伍,一支是闻音为首的五人小队,一支是严椿为首的七人小队,第三支则是朗星河所在的十三人队伍。   朗星河上前问好,“闻师兄好,阿椿师姐。”   说来也巧,另外两支队伍的队长都是朗星河的熟人。一个是曾经共同南下历险的闻音,一个则是曾送给朗星河风水盆做攻击音器的严椿。   “好巧!”闻音看到朗星河也是眼睛一亮,拉着朗星河在自己身旁坐下,好奇打听道,“你们这是带了多少行礼出门?准备在外头过年?”   朗星河看向被大小木箱占据的甲板,也觉得有些夸张了,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就买多了。”要是有个空间储物法器就好了。   这般想着,朗星河望向闻师兄的肚子,嘀咕道,“那里真的没有个异空间吗?”上回溺水,闻师兄的肚皮里恐怕装了一游泳池的水。   “真不行!”闻音身子一扭,躲开朗星河诡异的目光。   “好吧。”朗星河摸摸鼻子,他也想象不出闻师兄一张嘴将行李吞下,再一张嘴又将行李吐出来的模样,那行李上岂不是沾满了口水?哦,还有胃液也说不定。   “小星。”严椿在朗星河的另一边坐下,笑道,“在秘境里记住跟着我们队后面,姐罩着你。”   朗星河连忙道谢,向二人打听起秘境的情报来,“到底是什么秘境啊,还要两族联合探索,又有修为限制,好神秘啊。”   原以为师兄师姐的情报会多些,结果两个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只道,“反正是书院组织的,大概没什么危险的,应该就是让新人弟子们去历练一下。”   闻音道,“我本不想来的.....”说罢他下巴一抬,指向不远处的一个红发少年,“那是我堂弟,闻书,也没去过秘境,我不放心他,就带队一道出来了。”   “也是毕方鸟?”朗星河打量那红发少年,估摸对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他打扮得很是明艳,金丝束发,眼睑四周不知是故意保留了部分妖族的特征,还是用人类胭脂点绘了花纹,衬着如雪的肌肤,平添几分妖冶。   似是察觉到旁人的打量,红发少年顺着目光发现了朗星河,冲朗星河吐舌头办了个鬼脸。   是个活泼的小少年呢。朗星河这般想着。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秘境在哪儿,是个什么样子?”朗星河将话题又拉回原点。   “小星,你就安心吧。”严椿拍拍朗星河的肩膀,“跟着姐,不翻车!”   朗星河:总感觉你们不靠谱。   正说着话,领队夫子通知众人到船舱大厅集合,“朱掌司有事情要交代。”   “秘境探险,何为秘境?何为探险?”朱鹤停看着一众小萝卜头们,严肃道,“秘,神也,不可测知也。险,危也,难以越之也。”   “你们不要将秘境探险当做一件好玩儿的事情,甚至当做是游山玩水。”朱掌司神奇严肃,目光在学生们的脸上一一刮过,“特别是极个别弟子!”   毫无知觉的“极个别”,朗星河竖起耳朵听的认真。   “秘境险地,当重之慎之!明白吗?”   “明白!”学生们齐声回应。   朱掌司面色稍霁,也没那么严厉了,缓声道,“此次秘境探险是两国的第一次合作,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书院,代表着国家,代表着陛下!”   “谨言慎行,牢记于心!”   “明白!”学生们原本还存着些懈怠心思,只当此次秘境探险是一回游历经验罢了,如今听掌司这么一说,立马也严肃起来。   “当然.....”说着,朱掌司话音一转,“也不能被欺负了!”   “我们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同窗守望相助,明白吗?”   “明白!”就是该干架就干架呗,一个打不过就群殴!   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蛋,朱鹤停尤不放心,恨不得将毕生所学一股脑地塞进学生们的脑子里去,生怕他们在秘境中吃了亏。   “掌司!”朗星河举手,“那你能和我们说说新秘境的情报不?”在朗星河看来,再多的战前宣言,都没有充足的情报收集有作用。   “秘境在哪儿?为什么要两族共同开发?又为什么要限制入境者的修为呢?有什么说法吗?”朗星河一肚子的疑惑,不把这些疑惑解开,他还真有些惴惴不安呢。   朱鹤停深深看了一眼朗星河,他记得这小子,在问心幻境中表现不俗,是小队的灵魂支柱人物。同时也是个霍乱头子。   学生们眼巴巴地瞧着掌司,朗星河的疑惑亦是他们的疑惑。   “秘境有两处,一处在边界海,一处在长佑山,这一次去边界海。”说完,朱鹤停不再多言,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多情报了,再多的,有着协议约束在,便不可多言。   “边界海!”朗星河失声,反射性去看小伙伴们,却见胡之腾几人也一脸惊讶。他们才海上回来没多久,这又要去一趟了?   朗星河拧眉沉思,心道,这突然的新秘境开发和他们上次海上遇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朗星河没有证据,但是他直觉这两者必有相关。   “行了,都好好休息吧,晌午时分,飞舟便要降落与人族四大门派汇合了。”朱鹤停广袖一挥,匆忙离开,留下叽叽喳喳讨论不停的学生们。   朱鹤停返回飞舟驾驶舱,冲那正站在窗边极目远眺的人道,“你不去看看?真放心得下?”   “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相信他们。”那人转身,竟是苏玉安。   “探索开发边界海和长佑山是我提出来的。”苏玉安道,“天下灵气枯竭,汲汲钻营者不知凡几。既然已经有人想要重开深渊海,那咱们不如抢先一步,走到明处,堵不如疏。”   与其让那些异心鼠辈在暗中钻营,倒不如将一切摆到明面上来。   上一次朗星河等人海上遇险正是撞见了有不轨者企图突破边界海封印,只是不知道那些人是单纯想要抽取些灵气,还是有着更深的打算——比如说重开深渊海。估计后者更有可能,否则不会那般出手狠戾。   “得亏你能想到这种主意。”朱鹤停叹道。   苏玉安这天马行空、剑走偏锋的提议竟然得到了两族的一致同意,人族那边竟然丁点没有反对,可见是瞌睡送枕头正合了他们的意!   苏玉安笑道,“我这叫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 第112章   “三十日后龙门会再度开启, 届时你们务必及时折返,否则就会被困边界海,唯有等到下一轮的龙门开启, 才可离开边界海。”飞舟在一片海域停靠,朱鹤停叮嘱学生们。   “可是.....龙门在哪儿啊?”学生们伸长脖子环顾四周, 碧蓝天空,茫茫大海哪里有个门的影子。   “快看!那是个什么东西!”江普眼尖得很, 只见天际突然升起一朵粉紫色的祥云, 那云划过天际,朝着云腾书院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什么东西啊?”   不等有人回答,众人已然看清了粉云的真实面目。粉云之上竟然有一座华丽的宫殿, 金顶石壁, 雕梁画栋,香花灯烛, 宝光灿灿,俨然一座天上仙宫。   “哇塞~~”学生们长大嘴巴,开眼见了。   “嗤,骚包。”副手翻了个白眼儿, 嘴上不屑,心里却扼腕尖叫——被比下去了!被比下去了!竟然被南边儿的穷鬼们给比下去了!早知道该驾龙舟过来的!   “噤言。”朱鹤停瞥了眼这不靠谱的属性,正正衣袖,抬步上前。   此时粉云已疾驰至眼前, 正巧停在了云腾书院众人的头顶, 投下大片的阴影。   学生们仰着脖子去瞧,近距离观察下, 进一步感受到这仙云飞殿的华丽璀璨。   “朱真人,近日安好?”仙云之上, 一个青衣男子负手而立,嘴上在向朱鹤停问好,态度却倨傲得很。他高高在上,垂着眼皮俯视云腾书院的众人,宛若在看一群蝼蚁。   “他好讨厌。”   “掌司,揍他!”   这种倨傲轻慢地态度激起了学生们的不满。   朗星河瞥了一眼朱掌司,可惜朱掌司原本就面皮赤红,此刻也看不出他有没有被气得满脸通红,只见他神色淡淡,压根不把那青衣修士放在眼中。   思及此,朗星河心念一动,双手做喇叭状环于嘴前,仰头大喊,“喂!大叔,你鼻孔好大!看见你的鼻毛啦~~~~”   “哈哈哈哈。”学生们顿时笑成一团,“哈哈哈,这样看,真的鼻孔好大。”   “人修不是自诩礼仪君子吗?他们怎么会喜欢鼻孔对着人,丑死了哩。”说这话的学生不知是真的懵懂不知,还是语含暗讽。   “学生们年岁尚小不懂事,唐真人莫要计较。”朱鹤停声音淡淡,随即一掌挥出,那压在云腾书院众人头顶的仙云飞殿竟然硬生生被推了开去,众人再度重见天日。   “嗤,样子货,纸老虎!”副手再度吐槽。   学生们则被朱鹤停这一手给镇住了,两眼冒星星,崇拜地盯着自家威武霸气的掌司。   “闻音,飞舟的控制就交给你了。”朱鹤停点名。   “是!”闻音抬步上前,领下重任。   朱鹤停的目光在学生们身上一一划过,“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不求你们有什么收获,平安归来便是。”说罢,凌空飞起,竟是一句旁的交代也没有了。   “唉!等等我啊!”副手跺脚,冲学生们急急道,“三十日后,此处再相见!”说罢,化作一只仙鹤展翅高飞,没入云端,直追朱鹤停的脚步。   “哈?就这样了?”学生们一脸茫然。   “龙门呢?龙门在哪儿?”   没有人为学生们解惑,却见高处的仙云飞殿上飞射出四道身影,却是四名人修,脚踏飞剑者有之,踩着团扇者有之,飞行法器各有特色,其中一人最为特别——他是自己飞的!背生双翅,却不是羽翼,而是泛着冷冽寒光的金属制翅膀。   “炼器术!”朗星河眼睛一亮。心道,人族的炼器术果真不同凡响,无论是那仙云飞殿,还是这金属双翅,都非常了不得。   待到云腾书院的一人一鹤不见踪迹,四名人修化作流星消失在了天际,平静的海面发生了些许变化。   秋日明艳的阳光撒向大海,海面波光粼粼,宛若流金。迷幻的,那海面浮金突然脱离海面悬浮半空,像是夏夜深林间飞舞的萤火虫一般。   “师兄,是龙门!”朗星河高声提醒。   闻音猛然一惊,从奇幻美景中回神,立刻操控飞舟。   金光点点按照一种轨迹游浮着,缓慢凝聚成一个凌空的金色圆轮。圆轮之内是另一个世界,参天古木,藤萝萦绕,俨然是个深山老林,哪里还是碧空大海。   “冲!”闻音得了朗星河的提醒,早就蓄势待发,在金轮成型的一瞬立刻操控着飞舟穿越进去,抵达了新世界,而人修的仙云飞殿则落后一步。   “嗷哦~~”甲板上,学生们高声欢呼,小小的领先让他们暂时将离别师长的忐忑不安抛之脑后。   “哈哈!果然是纸老虎!”   所有人都知道,此次秘境探险说起来是两族合作,其实竞争大于合作,更不用说人修一出场就来了个下马威,合作什么的想都别想了。   飞舟穿过金轮,一座小岛出现在飞舟下方,小岛四面环海,一面是白沙滩,一面是断崖海,岛中间则是葱郁的树林,正是刚刚龙门中所见之景。   “师兄,咱们快抢占营地!”朗星河指着白沙滩,“这边物资更加丰富。”   “来咧!”   飞舟缓缓降落,在白沙滩上稳稳停住。   “哈哈!这片地方是咱们的营地啦!”在众人看来,小岛就这么大,一边是沙滩,一边是断崖,他们抢占了沙滩,人修们自然只能去断崖处了。   可惜......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仙云飞殿穿过金轮,低掠过海面,然后也落在了白沙滩上,只离云腾书院的飞舟不过千米远!   “这、这、这......”胡之腾气到结巴,“怎么比我还厚脸皮!”   朗星河拉住胡之腾,劝道,“别管他们,咱们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这是秘境探索,又不是大比武,只当对方不存在便是了。   “对对对,咱们不管他们。”闻音忙将众人招呼到一处,“ 先开个小会,排个章程出来。”   要干事,先开会,磨刀不误砍柴工。   “如今情况不明,咱们先保守行动,三个小组三班倒,一组远程探路,一组周边行动,还有一组守营地。”闻音外出经验丰富,定下总体行动布局。   “行!”行动方案被一致通过。   “那我们小组先去林子里探探,看能不能找到淡水。”严椿起身。   “好。”闻音点头。   朗宸主动领了任务,“我们小组建设营地,顺便在浅滩上转转,先补充些补给。”   闻音点头叮嘱,“主意安全。”   “我们往岛外探探。”说罢,白光一闪,闻音化作了一只通体赤红的小鸟,而他的四个队员也纷纷化作原型,竟然全都是飞羽族。   严椿小队和闻音小队先后离开,飞舟上便剩下了朗星河一行人。   朗宸道,“咱们分头行动,一队人布置营地,一队人搜寻补给。”   “我布置营地!”胡之腾踊跃举手。   “?”他积极的态度引来了众人的怀疑。   江普撇嘴,“我以为你想去玩儿水。”   “我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胡之腾不服,“如今的我可早已不是以前的我啦!”   “那行。”朗宸看向朗星河,询问道,“我带人下水捕鱼虾,你带着他们建设营地?”   “好。”朗星河点头应下。   “太好了!”胡之腾欢呼一声,拔脚往船舱内跑去。返回时手里拖这个大大的红木箱子。   “你拿这作甚?”红木箱上挂着金锁,里头装的都是攻击性法器。   胡之腾兴奋道,“我要在营地周围埋下黑土豆!”黑土豆是他们给地雷取得名字,是触发性的攻击法器。   “你是想把对面人修炸上天?”瞧着一脸兴奋要搞事的胡之腾,朗星河无语扶额。   胡之腾振振有词,“他们不来惹我,怎么会被炸上天?”说着兴奋地打开红木箱,轻手轻脚地取出七八个黑土豆,   见状,熊有渔苦着脸,“炸死了没关系吗?”   “应该死不了。”胡之腾摇头,“顶多缺胳膊少腿儿吧。”   “别啦。”朗星河劝道,“要是有小海龟、小螃蟹什么的爬上岸,触碰了压力阈值怎么办?”   “也是哦。”胡之腾放下黑土豆,遗憾于无法看到人修们胳膊腿儿漫天飞的场景。   “我在外围布个警戒阵法,你们搭营地。”说罢,朗星河取出一叠符纸跳下飞舟。   人修的仙云飞殿距离云腾书院的飞舟大约百米之距,朗星河便在两者中间扎起一道稀疏的篱笆,一根长绳子串联起栅栏。栅栏上贴上符纸,长绳上悬挂铃铛。   一旦有人靠近,铃铛便会无风自响。符箓则是一种以攻为守的防御符箓,正常状态下不会启动,一旦遭受攻击便会释放出法术还击。   “希望不要被触发。”瞧着栅栏上层层叠叠的符纸,江普的心在滴血,“这得多少灵石啊,早知道我该去学画符的。”   这一刻,江普突然领悟了“万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相较于只能在梦中拥有的无主灵矿,还是画符卖钱来得脚踏实地啊。   等到闻音和严椿两只队伍折返回来时,见着的就是一个固若金汤的营地。   “叮铃铃~”飞鸟盘旋降落,铃铛们细细作响。   “哇塞~厉害了师弟!”闻音化作原型,稀罕打量着刚刚建成的营地。   营地外圈是布满符纸的栅栏,给人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营地的中央区则是另一副模样,三根四五米长的柱子立在白沙滩上,支起一片阔大的幕布。   幕布之下则是小方桌两张,小圆凳五六个,还有三张厚布躺椅,干完活儿的师弟们斜躺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冒着寒气的鲜果冰饮,舒坦得让人忘记今夕是何年。   “这些臭小子!”千里之外的一处小岛上,朱鹤停和苏玉安隔案而坐,两人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情景正是朗星河一众人在秘境中的情形。   “他们这是当来度假的吗?可这是边界海!”朱鹤停瞧着学生们松散的模样,气得鼻孔冒烟。   “放心吧。”苏玉安却不在意,“边界海大着呢,咱们给他们圈选的这处小岛还算安全,周边没什么妖兽。”   苏玉安提出两族共同探索开发边界海和长佑山,并不是为了汲取两处的仙植灵物,而是要光明正大地往两地安插探头,实时监控禁地中的情况。   同时让那些暗中搞事情的人有所顾忌——以前的边界海和长佑山是无人禁区,有人搞事情也难以被发觉,如今学生们进去了,各大宗门的目光都聚集过去,某些人想暗起波澜就难了。   “哼。”朱鹤停冷哼一声,“要是他们丢到千年之前,恐怕活不过两日,都太松懈了!”   “别这么说老朱。”苏玉安不赞同,“先前他们在问心幻境不也干得不错么。时过境迁,他们如今能这般松弛,那说明我们这些做师长的干得不错,给他们撑起了一个太平盛世。”   “只愿这太平盛世能够绵延万年......” 第113章   “你们也太会享受啦!”严椿一边小口抿着冰爽鲜果茶, 一边说着林中的情况,“没见什么妖兽,就草木旺盛的些, 但是有个坏消息。”   “嗯?”   严椿:“没找到淡水。”   “那就只能让水系天赋的同学们给咱们供水了。”闻音看向众人,示意能控水的同学出来。   “我是。”洛柏书上前一步, 面色有些纠结,看飞速瞥了眼朗宸, 尔后道, “我可以给大家供应每天的用水。”   “我是冰系,我可以制造些冰块来。”青姝拍拍洛柏书的肩膀,安慰道, “这样你的压力就减轻些了。”   见状, 朗星河明白过来,洛柏书是在消耗自己的灵力给大家供水, 一旦发上战斗,灵力不济会让他落入下风。   “我来供水吧。”朗星河说着从随身挎包里掏出笔纸来,唰唰几下画完了图纸递给朗宸。   “控制金属变化成这个模样就是了。”图纸上是个简易的烧瓶和冷凝管,取海水加热, 水蒸气上腾通过冷凝管,遇冷液化,收集到的水就是可饮用的干净水了。   “厉害了!”众人亲眼看着纯水顺着长管滴落进罐中,不禁惊奇, “明明没有灵力波动, 怎么会凭空见水呢?”   朗星河挠挠头,不知该怎么和这群修仙少年解释, “嗯,这是个物理反应啦, 液体加热气化,气体遇冷液化......”   “就像是我的冰遇热就化成水,水再加热就能变成气,它们其实是一种东西.....”青姝不知是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越说眼睛越亮。   朗星河点头,心道,的确是一种东西啦,都是H2O。   “那金属也可以变成液态?”朗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温度够就能啦。”朗星河随口一答,随即想起不准确来,“额,不同的金属融化的温度是不一样的,有的金属暴露在空气中就会自行燃烧,还有的金属遇到水会爆炸!”   闻言,朗宸扼腕,“我该把万物书看完的。”当初朗宸觉得炼器太过复杂,光是材料的辨认就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权衡之下便放弃修习炼器。   如今想来,自己可以不会炼器,但是该好好学习各种金属材料的特性,如此一来,自己的攻击才会更加事半功倍。   “何种金属会自然?何种金属遇水爆炸?”洛柏书追问,不等朗星河回答,又看向朗宸,“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开放一个联合技?”   “额.....”朗星河拼命回忆上辈子化学课上所学,“钠金属吧,需要煤油封存,化学性质非常活泼,遇水爆炸,还有锂吧......”   朗宸追问,“可是万物书中记载的传奇金属?为何我从未见闻过?”心中琢磨着回书院后要好好研习《万物书》。   朗星河答不上来了,总不能说是上辈子化学课本上的记载吧,只得道,“这些金属化学性质活泼,容易氧化,自然界里存在的一般是他们的化学物,显少有纯金属。”   “嗯,等回书院,我给你整理一份资料出来。”朗星河仔细回忆着上辈的化学置换反应,钠怎么提取?锂怎么来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们炼器课都学这些?”闻音凑到严椿身边,嘀咕问道,“天书似的,根本听不懂啊。”   严椿翻了个白眼儿,“炼器师的事情你少问。”心里则也泛起了嘀咕——小师弟和自己上的不是同一个炼器课不成?他说得东西,自己这个师姐也不懂啊!   “喂喂,你们快来!”胡之腾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胡之腾匍匐在地,手里举着望远镜,透过栅栏的缝隙偷窥着不远处的人修们,“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请神吗?”   “是在占卜。”江普凑到胡之腾身旁,掏出望远镜一起偷窥,“那是天机阁的弟子,他们擅长起卦占卜。”身为同行,江普一看便知对方在干什么。   “占卜干什么?”众人蹲下身子,团团围住趴在地上的胡之腾和江普。   江普回,“卜凶吉吧,今日宜不宜出门之类的。”   朗星河戳戳江普的脑壳,“那你也给咱们算算呗,咱们往哪个方向探,收获多多?”   “我不行!”江普气呼呼道,“我的星星炸了,算什么都不准了!”   朗星河:.......倒忘了这一茬了。说起来,星星真能有什么指引不成?不科学啊!   “这还不容易。”胡之腾计上心来,“天机阁不是算卦很厉害么,那咱们直接缀在他们后头便是,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准备不劳而获,吃落地桃子了。   不远处,天机阁修士的占卜结果也出来了。   “坤位小凶,然有否极泰来之相。”身着水墨色道袍的天机阁少年卦师解读卦象。   “其他呢?”身着深蓝色滚金边道袍的太阿宫剑修追问。   少年卦师摇头,“无功而返。”   “那就往东北方向去探,机遇从来和风险并存。”少年剑修做了决定,看起来他是人修的领头人。   “喂喂,他们在说什么啊?”胡之腾捅捅身旁的江普。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会唇语。”江普胳膊一横,捅了回去,“不过,我看他们已经算出了结果,到时候我们跟上就是。”   “放个跟踪小鼠过去?”朗星河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灰老鼠,这是追踪法器,控制者可以听到小鼠周遭的声音。   “早知道来海边,我该炼制个小螃蟹傀儡的。”这般想着,朗星河可惜道,“或者多带些炼器材料,现场炼制也是好得。”   心道,这次秘境探险物资准备还是有所疏漏,等下一回就能更加完备了。   朗星河放出跟踪小鼠,询问闻音,“师兄,咱们要跟在他们后头吗?”   闻音点头,“可!”   “刚刚我们绕岛探查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既然人修已经有了发现,咱们跟过去便是。”   “对啊,说好了是合作探索,我们跟上去不是理所当然么。”   “他们这不地道啊!有了线索也不和我们分享!”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朗星河嘴角抽抽,心道大家可还真是够厚脸皮的哦。   “我们远远缀着就是,有跟踪小鼠呢。”朗星河正要感知小鼠的动向,突然不远处响起一声爆破音。   “被发现了!”朗星河失去了小鼠的联系。想来也对,总不至于己方将营地建造的固若金汤,对方却毫不设防吧。   “不好,他们来了!”透过栅栏分析,胡之腾看着一众人族修士朝着他们走来。   “这是你们的吧。”为首的蓝衣剑修执剑向前,剑尖上挑着一只灰老鼠,灰老鼠被开膛破肚,露出里头的机械和阵法。   “小灰!小灰!”朗星河戏精上身,一脸悲痛,“小灰你死得好惨啊!”   说着,朗星河伸手要去拿回惨死的小灰,看着蓝衣剑修,颤颤道,“这位兄台,不知你在何处捡到小灰的?感谢你把他的尸体送回,不至于暴尸荒野。”   上门兴师问罪的少年剑修嘴角抽抽,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你别装了!明明是你放出的傀儡!”剑修身后是一个金色法衣的少年修士,就朗星河的眼力见识,他那金色法衣上设置了起码七种法阵,估摸是天匠阁的修士。   “道兄,你误会我也!”朗星河主打一个死不承认,“你我两族友好千年,如今携手共进开发先秘境,作为先锋打头人,我等怎会做出背刺盟友的无耻之举呢?!”   “我们是绝不会做破坏两族和平的罪人的!”朗星河大义凛然,论起脸皮厚,他也不输于人。   “对了,几位道兄,不知你们对这秘境这何了解?可有什么探索方案,作为盟友,咱们该共享情报嘛。”朗星河算是看出来了,对面几个人修少年都是嘴笨、脸薄的,立马打蛇随棍上。   “你!你!你!不要脸!”金衣人修气得小脸涨红。   蓝衣剑修冷着脸,甩下剑尖上挑着的小灰鼠,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带队走了。   “这就结束了?”胡之腾一脸遗憾,摸摸藏在袖中的连射爆炸弩,遗憾道,“我还以他们要打进来呢,真好试试武器的威力.....”   “你省着点儿用吧!”朗星河反手给了胡之腾一个爆栗,伸手捡回被开膛破肚的小灰鼠,“倒是听敏锐的,不知道怎么发现的。”说罢又补充道,“就是看起来有点单纯啊,经不起挤兑。”   “那咱们还跟不跟啦?”   “当然跟!反正都被发现了,咱光明正大的跟!”   仙云飞殿腾空而起,看样子应该是准备出发探索了,云腾书院的飞舟立刻起飞,紧随其后。   “喂!你们要脸吗?”圆脸人修少年气得跳脚,趴在栏杆上冲缀在身后的云腾书院众人大喊。   “不要脸!我们不要脸啦!”胡之腾几人扯着嗓子回话,直把人修少年气得个仰倒。   “不许跟着我们!”人修少年大喊。   “凭什么啊!”胡之腾一脚踏在船舷上,“这天是你家的?这地是你家的?天地自由,我辈哪儿不去不得!”说罢哈哈大笑,开心极了。   “逗他们真好玩!”胡之腾冲朗星河笑嘻嘻道,“人修都是这样的?”   “你歇歇吧!”朗星河将胡之腾拉下船舷,“小心人家恼羞成怒。”   青湛穹庐之下,碧波大海之上,少年们或是欢快,或是羞恼的声音震荡其间,为这寂寥千年的苍茫大海带来了鲜活的生命力。 第114章   “靠!你们这是来什么鬼地方啦!!”胡之腾抬手一挥, 一顺溜弩箭破空而出,朝着那四眼六脚的妖兽射去,爆破声响起, 激浪翻涌。   “你让开!”金衣人修将胡之腾撞开,“这是珠鳖, 你个暴殄天物的家伙!”   《大荒风土记》记载,珠鳖其状如肺, 四目六脚而吐珠, 味酸甘美,食之无疠。《丹方集》中亦有记载,取珠鳖之眼, 以千滚水扬之, 得珠,磨粉, 可医恶疮、疠风。   胡之腾挤开金衣人修,大喊,“我管他什么玩意儿,保命要紧!”抬手又是一串弩箭射出, 剑弩触及鳖背,爆破声不绝于耳。   胡之腾自然认得珠鳖,亦知其神奇之效,可眼下保命要紧, 那顾得上几颗珠子。   却说, 先时天机阁卦师算得此行机遇在坤位,便一路往东北去, 云腾书院一行人没有抓手,便舔着脸皮一路尾随。船行小半日, 夕阳半落,一半儿泡在海里,一半儿浮在水面,天地黄昏,正是见魔时刻。   一座岩石小岛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仙云飞殿缓缓降落,云腾书院众人紧随其后。还不等挺稳,橘红色的夕阳彻底没入海面,暮色四合,不见星子,幽暗的海面升起阵阵白雾,诡异至极。   众人心神一紧,只觉不妥,果然,下一刻异状突起,海面翻滚起来,像是一壶沸腾的热水,黑影幢幢,有什么东西藏于汹涌的海面之下,就要破水而出。   “保护好飞舟!”闻音厉呵斥一声,袖中甩出一条金蛇似的长绳,长绳一晃,于飞舟前布小一道结界。   尔后欺身上前,和严椿一左一右将师弟师妹们护在身后。   “开宝箱!”胡之腾兴奋搓手,一众神奇法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波波海中妖兽翻涌上岸,脸盆大的巨蟹,其壳坚硬如金,周身炫彩的大虾,巨大的鳌钳,“嘭”一声将岩石砸得粉碎。   “虎头蟹!美人虾!”人修那边爆发出一阵欢呼,如同捡到了宝藏。这些上岸的妖兽俱是非常好的入药、炼器材料。   然而欢呼仅仅是一瞬,层出不穷的虎头蟹和美人虾翻涌出海面,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岸边涌来。都说蚁多要死象,如今众人却要被螃蟹大虾给咬死了。   “保命要紧!”这会儿也顾不得如何保持原材料的完整性了,朗星河一叠符纸不要钱似的洒下。   符纸燃烧,朱砂符文脱纸而出,化作一只只橘红火鸟,如同流星般冲向海岸,火鸟啼叫,张口喷出大团火焰,火焰交织成火网,向着妖兽群迎头罩下,瞬时间,阵阵焦香钻进众人的口鼻。   “火凤符哪里是那么用的!”一个人修少年心痛无比,小脸皱成包子。   朗星河又掏出一叠符纸,“你行你来啊!”不知何时,混战中两族竟然聚拢到了一处,共同抵御妖兽上岸。   “给我!”人修少年抢过符纸,又一顿,不可置信道,“真给我?”   朗星河理所当然,“你不是说我用的不对吗?”朗星河还真不会用符箓,又没专门学过,只会简单粗暴的漫天挥洒。   “瞧好了!”人修少年并指回身,八张符箓悬空而起,“丹凤鸣兮,与彼朝阳,敬请陵光神君!”   八张符纸无火自燃,明艳的火光驱散黑暗,一只火凤破焰而出,火凤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疯狂的妖兽们攻击一滞,似乎被震慑住了。   众人心中一喜不过两秒,却见黑浪翻滚,停滞一瞬的妖兽们愈发疯狂,张牙舞爪冲向众人,虎头蟹和美人虾不过是排头小兵,更多奇形八怪的妖兽涌上海岸,攻击愈发凶猛。   “蠢蛋!”毕方鸟凌空呵斥,“龙乘云,凤乘风,龙驭天下水族,凤令众鸟!”简单来将,火凤和水族水火不容,火凤一出,激发了海兽们的仇恨值。   “护好飞舟!”毕方鸟双翅频振,一道道风刃飞射向海面。   “收到!”朗宸暴呵一声,一道土墙拔地而起,将飞舟遮掩得严严实实。   “我来!”青姝上前一步,两掌运力,土墙之上冰霜遍布,须臾间,土墙变作了一道晶莹坚硬的冰墙。   “助你一臂之力!”洛白书布开一道水幕盖住冰墙,冰墙的厚度顿时增厚两寸。   飞舟被牢牢护住,众人没了后顾之忧,集中全力对方上岸的海兽。   “对、对、对不住了。”刚刚召唤出火凤激发了海兽凶性的人修少年满脸涨红地道歉。   “没事,你很厉害!”朗星河不在意,手中利剑舞得飞快,此时夫子教授的剑法、剑诀他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只会最简单的劈、挑、穿、刺。   “你是剑修?”人修少年好奇,“我还以为你是符修。”   “都不是。”朗星河一剑将一只虎头蟹一劈开两段,虎口被反震得生疼,“我是银狼,我叫朗星河。”   “哦、哦,银狼....”人修少年一愣,才反应过来,“我叫徐乐风,是个炼器师。”   “那你挺懂符箓的。”朗星河一剑挑飞一只美人虾,手腕一抖,将凌空露出腹部的美人虾刺了个对穿,“这个美人虾好吃吗?”   “哈?”徐乐风没跟上朗星河的思路,愣了愣先回答第一个问题,“炼器要学很多东西,符箓,阵法,我都略有涉足。”   接着又回答第二个问题,“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但是美人虾的外壳是极好的炼器材料,坚不可摧,还有一定的混乱神识的功效。”   “喂!你们两个别聊天啦!”胡之腾挤进两人中间,与朗星河背靠背御敌。   徐乐风也被一把拉走,正是那圆脸金衣剑修,他气呼呼道,“乐风,你和这些厚脸皮的家伙说什么,当心被骗了!”   “谁要骗你!图你什么?图你脸大脾气坏吗?”胡之腾回嘴。   “你!”圆脸少年被气得要吐血,他从不知道妖修是这么讨人厌的家伙。   “好啦好啦,共同御敌!”朗星河劝说。   海滩上,虾蟹的尸体叠成了一个个小坡,似是一个个小小的坟茔,于各色法术的灵光下闪着渗人的莹光。   一小波攻击消停,蓝衣剑修提剑上前,在闻音跟前站定,“在下崔图南,太阿宫剑修。”   “闻音,云腾书院弟子。”闻音端起大师兄的范儿来。   “这些,我们各自一半吧。”崔图南指着沙滩上的虾尸蟹壳道。   “啊....”闻音一愣,呐呐点头,“那好吧.....”心道,我们要这些破蟹烂虾有什么用啊。   “能炼器。”朗星河道。   “没见过世面。”严椿嘟囔着。她送给朗星河的风水盆乃是阴铁锻造的,阴铁矿源自传说中的冥河之底,有惊魂、收魂、破魂之效,乃是神铁。哪里看得上眼前的这些虾头蟹壳。   朗星河扬眉,“不要白不要么,我们不要,他们不就占便宜了。”   “有道理!”顿时,众人行动起来,本着自己劳累些也不能给旁人白占便宜的原则,麻利地给虾蟹收尸。   “而且,不得不承认,人修的炼器、符箓什么的,的确比我们精妙。”朗星河举起一个脸盆大的虎头蟹仔细打量,心中琢磨着,倘若是自己,会用这些虾蟹炼制些什么东西呢?   “这个虎头蟹的壳子投入密封炉中烧成灰烬,再以胆水溶之,可得紫铜。”徐乐风不知何时走到朗星河的旁边,点点赤红色的蟹壳,解释道。   “置换反应?”朗星河脱口而出。虎头蟹壳子赤红,估计有氧化铁,投入密封炉中发生高温还原反应,碳粉和胆水,也就是硫酸铜,发生置换反应得到纯铜。死去多年的记忆突然起死回生了。   “唔.....置换?”徐乐风挠挠下巴,琢磨道,“这词用得巧妙。”   “那什么....”朗星河好奇问,“你们没有铜矿吗?”   “铜矿是有的,但是紫铜难得。”徐乐风解释。   “但是也不一定要虎头蟹的壳子啊,一些生锈的铁片什么的,也可以的吧。”朗星河摸摸下巴不解。   徐乐风解释,“凡铁也可生铜,但不如蟹壳制造的紫铜好用,蟹壳紫铜附灵性能更好。”   朗星河悟了,氧化还原反应、置换反应原理可以解释铁怎么变铜的,却无法解释铜是怎么附灵的,这是另外的知识体系了。   朗星河笑道,“谢谢你!教我不少知识。”   “没什么。”徐乐风挠头,歉意道,“刚刚浪费了你八张符箓。”   “那没什么。”朗星河拉住徐乐风,“咱们来说说炼器的事儿吧,我在书院选修了炼器,最近正遇瓶颈呢。”   徐乐风一愣,脱口道,“我是人修。”你可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朗星河抬眼,理所当然地问道,“所以呢?你是坏人吗?”   “当然不是!”徐乐风声音拔高。   “那不就得了。”朗星河耸耸肩,“管他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管你是人是妖,心无恶念,都是好的。”   听朗星河像说相声似的巴拉巴拉一大串,徐乐风笑道,“你真有趣。”   “唉,我知道我有趣,大家都这么说。”朗星河大言不惭,说罢,拉着徐乐风说起便**输工具的制造来。   胡之腾瞧着不远处和人修嘀嘀咕咕的朗星河,气闷道,“小狼这个见了新人忘旧人的家伙。”   熊有渔摇头,“小狼才不会忘了咱们呢,就是大家都喜欢他。”   “喂!”圆脸人修少年走到胡之腾跟前,双手叉腰,大声道,“让你们那个大灰狼离我家乐风远些!”   “凭什么啊!”胡之腾心里也不乐意见小伙伴结交了新朋友,可是,自己可以不乐意,旁人可不行,更不能嫌弃朗星河。   “我不同意!”圆脸少年气呼呼。   胡之腾撇嘴,“你不同意,你去找你家乐风说去啊!”   “你!”“我就去!”圆脸少年被气走,气呼呼地往朗星河、徐乐风的位置走去。   兴许是太生气,又或者是走得太急,“啪嗒”一声,圆脸少年以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胡之腾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   “不对!”熊有渔猝然起身。   一道水蛇似的黑影从水面窜出,黑影一卷,那圆脸少年被拖入黑海。   “戒备!”第二波妖兽潮来了。 第115章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鬼?”   “怪我们喽?你们自己厚脸皮要跟上来的。”   漆黑的夜幕下, 浅滩碎石上,厮杀过后的少年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已经约莫是下半夜了, 经过三波妖兽潮,众人战至精疲力竭, 躺着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可明明身体已经累到极致,脑子却活跃兴奋得很, 丁点也睡不着, 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黑暗中也看不清说话人的面目,只能通过声音语气来判断是不是自己人。   “你们出发前占卜过的?”朗星河想起这一茬,问道, “具体卦象是什么啊?情况看起来不妙。”   “小狼, 指定他们水平不行,占卜不准!”不知躺在何处的胡之腾遥遥呼应朗星河的疑惑。   “才不是呢!吉师兄最擅长起卦了, 不会不准的!”一个声音反驳,约莫是天机阁的弟子,“卦象虽是小凶,但是有柳暗花明、否极泰来之相!要不是跟着我们, 你们能有如此收获?”竟是自己一咕噜将什么都说了。   “额.....天机阁?”朗星河想起一桩往事来,问道,“你们卦师是不是运气、财运什么的都不行啊?”毕竟占卜测算是窥伺天机吧,肯定会折损些什么的, 比如赌运。   “你什么意思!”立马有天机阁弟子跳起来大声质问。   “额, 没有什么意思,别误会。”朗星河忙道, “只是先前在赌场遇见过你家一个祖师爷,据说逢赌必输。”   在中容城摘星阁的赌场, 朗星河起先还以为自己是沾了天机阁老祖的光才逢赌必赢,谁知真相竟是那老祖沾了自己的光,朗星河忍不住嘀咕,“明明是个逢赌必输的。”   黑暗中,天机阁弟子没了声音,宛若锯了嘴的葫芦,好一会儿才有人哼哧道,“老祖那是特例啦,我们旁的弟子可不会赌博的.....”只说不赌博,却没提自己赌运好不好的事儿。   朗星河身旁是新认识的人修朋友,来自天匠阁的徐乐风,他好奇问道,“你还去过赌场?”   朗星河解释,“是住宿酒店送的筹码,就去玩玩儿的。”   朗星河轻描淡写说了摘星阁赌场的事情,至于自己从从血脉制霸赌场赢了几个亿的事情,那是一个字都没提。   “赌是万恶之源,一日赌徒,终生赌徒,千万碰不到啊。”最后,朗星河不忘宣传一波赌博的危害。虽然他自己是逢赌必赢的财神体制,但是除了中容城那一回,他就再也没有上过赌桌,摸过骰子。   “对喽,你们以前探索过秘境吗?我们都是头一次参加秘境探险呢。”   “其实,我们才入学正式修行不过半年呢,从没去过秘境。这次的秘境和以前的有什么不一样吗?”经历过同生共死的大战,众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极度疲惫,同时,这个关口正是心房最为松懈的时候,朗星河便装作不在意地开始套话。   “我以前倒是跟着师兄师姐们去过几次秘境。”徐乐风道,“不过那些秘境都是被探索过许多轮的了,什么方位有什么灵植妖兽都有记载。这次的秘境是则是新的,没有前人经验做参考。”   徐乐风雀跃道,“这次新秘境开启,大家都想来呢。”   现存的秘境是不知道被耕过多少便的地,但凡有些好东西都被挖走了。而新秘境则意味崭新的、未被开垦的、可能遍地是宝的。   “没想到这次新秘境竟然限定修为,不然可轮不到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徐乐风咧嘴笑道。   “你们还分内门、外门的?”朗星河惊奇。   “当然了。”徐乐风道,“修炼资源有限,自然要先紧着天赋高的弟子,这才公平。”   “资质平庸的弟子,堆上再多的灵丹妙药、洗经锻髓,那也没有的。”说道这儿,徐乐风笑道,“我看出来了,你们看不上这些妖兽躯壳。”   “额....不是的.....”朗星河忙解释,“不是看不上,是不知道怎么使用。”   徐乐风摇摇头,“没什么的,你们看不上,都给我们才顶好呢。”徐乐风不觉得贫穷有什么可羞耻的。   闻言,朗星河心念一动,想到一个主意,“我和师兄商量一下,可不可以将那些材料都给你们,你们帮我们锻造些法器。”   谁知,徐乐风竟然拒绝了,“不行的,我水平有限,只是外门弟子,炼制不出什么好法器的。”   “不会啊,我看你的火凤符就使得很棒啊。”朗星河让他不要妄自菲薄。   “真不行的。”徐乐风吭哧两下,才道,“秘境中的东西带回去是要统一交给山门的.....”末了,他轻声问朗星河,“难道你们可以自己做主处理这些材料吗?”   朗星河:???难道不可以?他们拼死拼活挣来的东西还要上交不成?难道不是归他们自己吗?便是些破鱼烂虾,那也太不地道了。   “额....有这个规矩吗?我去问问师兄。”想了想,朗星河也有些不确定了。   朗星河摸黑去找闻音,此时闻音盘腿坐在海滩上的一块礁石上,面朝黑海给众人守夜。   “怎么不睡?”见朗星河过来,闻音挪开空间让朗星河坐下。   “问了点事情。”朗星河便将从徐乐风那边探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人修的破规矩,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闻音不屑道,“我们的规矩是,秘境里的东西谁找到就归谁,要是自己没用,可以放到交易中心去。”   “不过.....”闻音挑眉,“都是些破鱼烂虾,你稀罕的?”   朗星河道,“我们不稀罕,人家可稀罕的。”   “我想用这些和人修做交易,可以吗?”朗星河询问道,“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符纸、法器、秘籍什么的。”北国不缺灵石,不缺材料,缺的是人才。   “可以啊!”闻音一口应下,这点主他还是能做的,“反正大家都嫌麻烦,放船上也臭烘烘的。”   得了闻音的准话,朗星河又回到徐乐风身旁坐下,“我和师兄商议了,他同意了。”   “这些材料我们先带回去,日后再联系你们交易,可以吗?”这是朗星河的打算,绕开山门交易,杜绝中间商赚差价。   “这....这...不好吧.....”徐乐风有些踟蹰,又有些心动。   朗星河也不紧逼,只道,“你回去和兄弟们商议看看,我等你答复,实在不行就算了。”   “啊,你等等,我这就去问问。”一瞬间,心动战胜了踟蹰,徐乐风爬起身小跑,迫不及待地要去和师弟们分享好消息——都说妖修财大气粗,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啧,他们好惨啊。”胡之腾不知道何时摸到了朗星河的身旁,感叹着,“就徐乐风的本事,到咱们学院来,那肯定都是抢手宝贝,在人修那边就成了不值钱的路边草。”   熊有渔疑惑,“可是他们乘坐的仙云飞殿好气派,外门弟子也有这样的待遇?”那内门弟子才什么神仙享受?难以想象。   朗星河撇嘴,“估计是撑门面用的吧。”和妖族一道出行,总不能被比下去了,给外门弟子配了最豪华的出现仗势,实用的装备却没有跟上。   “我看几个剑修也蛮厉害的。”封离也凑了过来。同性相吸,作为一个剑修,出门在外总免不得寻找观察其他剑修,就像是孕妇出门总能遇上好多旁的孕妇一样。   封离砍杀妖兽的时候可没少观察太阿宫的剑修,“他们竟然是外门弟子吗?我听说,他们每天练剑可辛苦的,要拔剑一万下、挥剑一万下、穿刺一万下。”封离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比之太阿宫的剑修,那还差的远了。   “对了,你们想想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朗星河将自己刚刚与徐乐风的交易说与众人听。   封离第一个举手,和朗星河一行人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就被同化了,比如这要发言先举手的规矩。   “可以请太阿宫的剑修与我切磋切磋吗?”剑修的修炼和妖修很像,每一次的战斗都是一次淬火煅烧,都是于一次次的战斗中不断磨砺自己的剑术、剑法、剑意。   朗星河点头,“我记下了,到时候问问。”   熊有渔也道,“我也想和人修对对手,还从没和人修打过架呢。”   胡之腾摸摸下巴,沉思许久,想不出自己缺什么东西是人族有的。   见状,江普挤开胡之腾,插队问道,“听说人族历朝历代的皇室都设有监天司、观星司之类的部门,能弄些星星的资料不。”   都说失去了才开始珍惜,江普也不例外,自己观测的星阵爆炸消失后,他反而对星星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知道那消失的星星以前是个什么模样。可惜妖族的观星资料少得可怜。   “监天司、观星司都隶属皇家管理,东西比较难搞吧。”朗星河道。   江普道,“试试呗,能有就有,不行就算了。”   “别说话了,快睡觉,马上天亮了。”师兄闻音守夜,师姐严椿则一个个检查小崽子们,催促他们赶紧睡觉,不许闲聊。   朗星河一行人赶紧闭嘴闭上眼睛,不消两息,便都打起了小呼噜,沉沉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海天一色,阳光灿烂。太阳照得眯眼,朗星河躺在沙滩上不想动弹。   胡之腾费劲儿地将朗星河扒拉起来,拉着他往海边儿去,“浑身臭烘烘的,去冲个水吧。”   海水清澈,沙滩洁白,不见一丝昨日鏖战的痕迹,昨日的拼杀似乎是一场梦。此时浅滩上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来清洗身体的。   云腾书院的妖修们昨日战至最后不少都化作了原型,直接用牙齿撕咬,用爪子拍打,因此毛毛上都沾上了血污,一夜过去,血污凝固,毛毛板结起来难受极了。   “啊,那是个人修?和江普?!”胡之腾吃惊瞪圆眼睛。   只见不远处的浅滩上,一个人修少年上身赤膊,露出精壮的身体,神情严肃冷峻,似乎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一手拿着一只长柄毛刷,一手捏着一只橘色小猫的后颈肉,正细细地给小猫儿刷毛毛。   小猫半阖着眼睛,四抓舒坦到蜷曲,看来很是满意人修少年的毛刷SPA。   “狡猾的人修!”胡之腾跳脚。   朗星河耸耸肩,“谁能拒绝一只毛茸茸呢?” 第116章   看着沙滩上和谐共处的人、妖两族, 朗星河陷入了沉思——就人族对毛茸茸这般没有抵抗力的模样,当年两族怎么打生打死上千年的?   “你忘了问心幻境里的场景了?”胡之腾挑眉,“千年前咱们妖族流行什么审美。”   回忆被勾起, 朗星河沉默了,想起千年前妖修们喜欢人的身体顶着妖的脑袋的模样, 心道,那个样子的确难以“勾引”人修呢。   “说来也怪呢。”胡之腾摸摸下巴, “人族长腿、高鼻子就很英俊、漂亮, 熊熊、猫咪什么的要是长腿、高鼻子,那什么丑东西!”胡之腾被自己的想象嫌恶到了。   朗星河接话,“妖族肥肥圆圆就很可爱, 换成人族, 那就是土肥圆。”说罢,朗星河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就觉得很神奇。   两人说笑着,洗得干干净净,浑身毛毛吹得圆蓬蓬的小橘猫,迈着得意的步调向着两人走来。   “江普, 你个叛徒!被人修的小勾当给忽悠住了吧!”胡之腾翻了个大白眼儿给小橘猫。   “哼,你知道个屁!”江普回了个更大的白眼儿。   小橘猫迈着猫步,摇曳着尾巴走到朗星河身边,爪子勾勾朗星河的裤腿儿, 示意朗星河蹲下说话, “我探到了个大消息。”   朗星河蹲下,顺手将小橘猫捞到怀里, 揉了一把他毛茸茸、软乎乎的脑壳儿,笑道, “你牺牲大发了啊,这是出卖色相了?”   小橘猫一把拍开朗星河的爪子,“你知道就好!记得给我记功劳。”江普原本是打算和人修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搞到星图的情报,却意外钓到一条大鱼。   江普道,“咱们这地叫边界海知道不。”   朗星河点头,“知道啊。”夫子不都说了么。   “可没那么简单。”小橘猫小脑袋一扬,得意洋洋,“这里是禁地!”   谁能拒绝眼睛圆溜溜、湿乎乎的小猫呢?就连太阿宫的嫡传剑修都不能。   “那家伙是内门弟子,知道的消息更多。”人修一行人中,以外门弟子为主,各门派的领队则是修为最高的内门弟子,都是卡着门槛进来的金丹初期。   “千年前,两族休战,协议之一就是,人修镇守深渊海,而边界海则是东极海和深渊海之间的缓冲地带。”江普说着自己的情报,“虽说边界海相距传说中的深渊海甚远,但是保险起见,边界海也是禁入领域。”   “千年都不给进入,怎么突然开放了?这是个信号?会不会以后深渊海也会重开?”江普神情雀跃,“深渊海里的灵气肯定更加充足!”   “别想屁吃了。”朗星河一巴掌呼在小橘猫的脑袋上,“倘若深渊海里关的都是上古传奇大妖,里头又灵气充足,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肯定更厉害了。一旦重启,咱们就是他们嘴里的一盘儿菜。”朗星河打破江普的白日梦。   “也是哦。”江普愣住,不禁想起问心幻境里的遭遇,生生打了个寒颤。“那开放边界海,岂不是也很危险?就是虎口拔牙,啊不,是与虎谋皮!”   朗星河拧眉沉思,“夫子们的决定应该是有所理由的吧......”随即想到,“怪不得会限制进入着的修为。”都是修仙新手,心思单纯,水平一般,就是想掀起什么波澜也有心无力。   “真是的!”朗星河想不通里头的事情,抱怨道,“夫子们干嘛遮遮掩掩的,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嘛。”却不知两族之间有制约协议,夫子们想多说也说不了。   “别管他了。”胡之腾道,“你不是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么。”说罢兴奋搓手,“既然这里是边界海,临着深渊海,灵气这么丰富,肯定又好多宝贝的!咱们是第一批进入的探索者,天然的优势啊!”   “对对对!”江普也跟着点头,感觉撞了大运,似乎这边界海遍地都是金子,就等着他们去拣呢。   朗星河两手一摊,“边界海这么大,我们往哪儿去?”   就在这时,闻音和人修那边洽谈完毕,路过看到脑袋挨着脑袋不知在说什么的四小,顿住脚步,问道,“都干什么呢?”   朗星河回道,“我们在商议接下来往哪儿去呢。”按照胡之腾的意思,与其跟着不靠谱的人修卦师走,倒不如朗星河掷骰定方向,反正从从财运好。   闻音道,“我和崔图南商议好了,大家一道走,收获平分。”崔图南是太阿宫的剑修领队。   “崔图男.....”胡之腾忍不住吐槽,“女生?听说人族那边重男轻女的,都给女儿取名招娣、盼弟、引章什么的,就为生儿子。”   “是男子!你不是见过么。”闻音无语,“图南,南方的南,不是男孩的男。”   “怪我喽?”胡之腾翻了个大白眼儿,“谁叫他的名字这么奇怪哦。”   朗星河无语,“不是人家名字奇怪,是你没文化。”   “故九万里则风泗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图南。图南,既南征,志向远大者矣。”朗星河解释。   胡之腾:........两眼冒圈,没听懂。   闻音:........虽然也没听懂,但是不能表露出来。   “咳咳,那什么.....”闻音拉回话题,“反正接下来我们就和人修一道行动了。”说着,闻音压低声音 ,鬼鬼祟祟的嘱咐几个,“人修有啥小手段,咱们也可偷偷看着学学,昨天那个火凤唤神咒就很厉害。”   朗星河点头,“我当时就记下了。”徐乐风使用符箓时的手诀和咒语他都记下了。   闻音冲朗星河竖起大拇指,意思是好样的,干得好!   时至晌午,骄阳似火,众人休整完毕,从一夜鏖战的疲惫中恢复过来,天机阁的卦师再次起卦占卜,结果还是坤位,虽有小凶,但能逢凶化吉,其他方位都显示将无功而返。   青姝撤了冰墙,朗宸撤了土墙,被牢牢护住的飞舟再度重见天日。昨日的战斗中,闻音第一要保的就是飞舟安全,飞舟是他们在这无边大海上唯一的行驶工具,一旦飞舟受损,甭说秘境探索了,回去都是个大麻烦。   众人启程,依旧是仙云飞殿在前,云腾飞舟紧随其后。只是这次他们的运气似乎不怎么样,行至月上中天,竟然没有再遇到一处落脚的小岛。   “这边界海有多大啊?”朗星河几人趴在船舷上俯视黑夜的大海,今夜月光盛亮,照得天地间一片明亮,月光洒在海面上,海风惊起波浪,月光便如碎银子一般散了一地。   “据说南北纵横千万里,跑上几十年也抵达不了边界。”边界海没有边界。   “只有大能施展神通才能抵达吧。”   “或者传送阵法。”   一夜无事,就着如水的月光,众人七嘴八舌地聊着天。   异变起于一瞬,只听一道“哗啦啦”的破水声,众人正要伸头去瞧,却见一条巨蟒飞射出水,直冲飞舟而来。   “起!”闻音高呵一声,飞舟直直上升,浅浅躲开巨蟒的袭击。巨蟒一击不中落入海面,激起滔天的浪花朝众人兜头浇下。   “升!”闻音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操控着飞舟扶摇而上。   “不好!他们被袭中了!”朗星河大喊。   皎洁的月光下,一切都无处遁形。飞舟灵巧,起速很快,人修的仙云飞殿可就没那么迅速了。巨蟒一击不中,第二波攻击很快袭来。飞舟逃远,它的攻击目标转向了飞殿。   三人合抱粗的巨蟒抽打过去,飞殿摇摇欲坠,宛若翅膀沾水的小雀,飞得跌跌撞撞。   “不是巨蟒,是茈鱼!”严椿大喊。   朗星河:“章鱼?”据《大荒风土记》记载,泚水有鱼,一首而十身,通身绛紫,名为茈鱼,茈同“紫”。   朗星河当初读到此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茈鱼莫不是十爪章鱼吧,连颜色都很像啊。   海水翻滚,碎银般的月色倒影被搅得粉碎,巨型章鱼足有十几层楼那么高,它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每条手臂都如同一只咆哮的巨龙,手臂上布满了两排数以千计的碟状下盘吸盘。   “呕,好恶心。”胡之腾干呕一声,茈鱼粗壮的手臂没有令他害怕,倒是那密集的吸盘让他头皮发麻。   “怎么办?要救吗?”众人看向闻音,等他定夺。   闻音心中纠结,两族合作,他无法见死不救,可是那茈鱼如此可怖,令人生惧,他不能为了救人让同门送命。   “阿椿,你来控制飞舟。”说罢自己化作一只赤红小鸟凌空飞起。   “让我去!”严椿相争。   闻音笑道,“你个小鲤鱼便是入海,一个浪头就把你拍飞了。”说罢,闻音飞射出去,救援仙云飞殿。   “阿兄,等我!”一众飞禽鸟雀紧随红色毕方鸟,灵巧地穿梭于惊涛骇浪之中。   “这样不行。”众人都看出了敌我力量的悬殊,闻音一众飞鸟只能骚扰巨大的海兽,却无法重创她。   “师姐,我去!”青姝化作一条青色飞鱼,月光下,流转着琉璃宝光。   青姝的本体乃是赢鱼,如水为鱼,乘风化鸟,乃有两种形态。   青姝跳下飞舟,却不直接攻击茈鱼,只见她口呵寒气,顿时寒霜染上大海,数到冲天的浪花被冻结成了冰柱。   “原来如此!”茫茫大海上没有落脚支撑点,众人作战不利,甚至根本无法发挥力量。青姝结水为冰,生生造出一座“冰岛”来。 第117章   月华如练, 皎洁的明月照得天地间明晃晃一片,翻涌的黑海,可怖的巨兽, 于苍茫间苦苦挣扎的人们,分毫毕现。   曾今奢华惊人的仙云飞舟落在巨大的海兽之手, 如同一个精美的玩具落进了不知事的小顽童之手。小顽童毫无怜惜之情,他既不知“玩具”的珍贵, 亦不知“玩具”之于旁人的重要性, 他肆意破坏,毫无顾忌。   毕方鸟摇身一变化作一个俊秀少年,脚尖一点, 以浮在海面的冰柱为踏足, 飞身向上,长袖一挥, 一支金色的绳子如灵蛇般甩出。   仙云飞殿被茈鱼粗壮的手臂卷住,在巨大吸盘的吸附下动弹不得。   在闻音看来,仙云飞殿已经保不住了,为今之计只有弃船逃生, 他甩出的金绳名唤小捆仙绳,乃是仿照传说中的天罡捆仙绳所制,虽不能如同正品一般捆缚天下一切生灵,但是捆人、捆东西还是很牢固的。   闻音大呵:“青姝助我!”   青色赢鱼透明如丝绢般的双翅飞颤, 泠冽的寒气从两翅间散开, 一个个冰柱层层叠高,宛若一架悬空的冰砌台阶。   闻音拾“阶”而上, “接住!”金绳不断延伸终于攀附上了摇摇欲坠的仙云飞殿。闻音又化作毕方鸟,以喙衔起金绳的另一端往高空的飞舟飞去。   “师兄!”朗星河半个身子探出船舷接应毕方鸟。   闻音化为人形, 将金绳的另一端固定在飞舟上,叮嘱朗星河几人守住飞舟,自己则再度化作毕方鸟俯冲而下去接应人修们。   闻音险险躲开茈鱼飞舞的触手,冲进防御全破的仙云飞殿,发现这些没脑子的人修竟然在抢救物资。   “快走!保命要紧!”闻音内火中烧,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灼烧得滚烫,他快被这些人修给气死了。   “不行的!”一个人修少年满目惊慌,“东西没了,我们回去也完了 !”   都是外门弟子,一次秘境探险不仅收获全无,还将珍贵的仙器给毁掉了,他们就算能活着回去,此后也是仙途无望。   和这些蠢蛋说不明白,闻音找上崔图南,大吼道,“快撤!没什么比命更重要了!”   “剑修的生命中没有撤退二字!只有悍不畏死,遇强则强!”少年剑修面容冷峻,高呵斥一声,“结阵!”   九名少年剑修执剑上前,摆开八卦九宫剑阵,顿时,剑光大盛,比肩皎月。剑光先是散开,如日光耀耀,再急剧收拢,如天外流星一般裹挟着浓浓杀气直击茈鱼粗壮的触手。   一击命中,茈鱼触手猛然一缩,却没有松开,只绞得仙云飞舟愈发破烂。   “挡不住,走吧!”闻音感觉自己快被气哭了。   “闻兄,今日之情崔某记下了 ,来日必当以死为报。”崔图南还不想放弃,只让闻音带着其他人修弟子先走,他太阿宫剑修绝不退缩。   剑阵再起,九名剑修少年以指点心,喷出一口心头血于清亮的剑身。以血为祭祀,剑光大盛,宛若亿万星河同时爆破。   雷霆一剑凌空劈下,绞缠着仙云飞殿的触手被刺穿终于有所松动,然而,这些还远远不够。吃痛的茈鱼触手狂舞,仙云飞殿被甩中,宛如陀螺一般飞了出去。   “这些笨蛋在磨蹭什么?!”严椿面色一白,此时飞舟和飞殿相连,飞殿被甩飞,飞舟也被拉扯过去,严椿拼尽全身才堪堪稳住了飞舟。   “你们不能在这样了!”闻音恨不得将这些死脑筋的人修给打昏捆走,他大喊道,“你们撤,这些物资我给你们带着!”   说罢,他嘴巴一张,一个漩涡出现在他的身前,那些堆积在飞殿广场上的物资全部被吸入了漩涡中,消失在了闻音的嘴里。   “别看了!空间法术!”闻音自暴自弃地大喊,为了救这些傻蛋人修,他连底牌都揭开了。   “只能装东西,不能装人!”闻音看着人修们惊呆的眼神,继续大喊,“你们先撤,我给你们把飞殿整个装走……”闻音有些后悔,脑子乱糟糟的,可是人命关天,他没法见死不救。   执着于物资要死守飞殿的人修们终于行动起来,攀附着金绳凌空而上往飞舟去。   闻音松了一口气,想着暴露就暴露了吧,大不了回家跪祠堂请罪去吧。   确认飞殿上没有活物之后,赤红色的毕方鸟张开小小的喙,空间一阵扭曲,高五层,长宽一里的仙云飞殿整个原地消失。赤色小鸟急射而上,留下突然失去猎物懵逼中的巨大茈鱼。   “师兄!”闻音一回到飞舟,众人将他团团围住,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硕大的宫殿消失了,装进了闻音的肚子里。   闻音面色苍白,叮嘱严椿操控飞舟远离这片海域,便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踉跄着一步步走回了船舱。   “我就说啊,闻师兄的肚子通着海龙王,无底洞。”胡之腾捂着嘴巴和朗星河小声嘀咕。   “别说了。”朗星河连忙制止胡之腾。   可是胡之腾闭嘴了,自然有旁人继续议论。   “所以是空间天赋?好难得的啊。”   “之前都没有听说过呢。”   众人议论纷纷,深夜遇袭的惊险全然被闻音初次展露的空间天赋所取代。   “闻师兄真是出门在外的必备外挂啊!”   “以后秘境探险都和闻师兄一道。”   “安静!”严椿厉色,令众人闭嘴,不许再谈论此事,“人修那边有不少受伤的,你们几个去帮把手。”严椿点了几个交头接耳,叽咕得最凶的几个师弟师妹,给他们找些事做。   此战人修虽然侥幸全身而退,但是损伤惨重,其中以太阿宫最重,九名剑修一人一口心头血,此时各个惨白如雪。   江普向胡之腾讨了些疗伤的丹药,“毕竟给我刷过毛毛,算是熟人了。”江普见胡之腾神色不逾,捏着丹药瓶,拧眉道,“我又不是白拿,回去就还你。”   胡之腾哧一声,“我是那小气人?能缺你一瓶玉露还魂丹?我那是担心你,别被人族给拐带走了!”   “我能那么傻?!”江普捅捅胡之腾的腰窝,眨眨眼,狡黠道,“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啧。”胡之腾白眼翻上天,嘀咕道,“不知道谁是鱼,谁是钓鱼人呢。”   见江普钻进人修堆里,胡之腾冲朗星河忧心道,“我感觉大家真是太单纯了,别被人修给蒙了。”   “嗯。”朗星河低应一声,心中有同样的忧虑。   飞舟疾驰,甲板上一片混乱,朗星河抬步往红发妖修少年走去,那是闻音的堂弟,闻音之所以会参加此次秘境探索,就是为了带带本家的小堂弟。   而此时,那位堂弟正与几个羽族争论着些什么,神情气愤中又带着几分惊惧。   “必须要离开!立刻!”朗星河走近,听到红发少年大声说道。   “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朗星河走近后,几个羽族便闭口不言,朗星河便主动询问。   闻书知道朗星河,自家堂哥提点过自己,在秘境中倘若堂兄无法顾及自己,自己遇到麻烦可以找朗星河帮忙。于是闻书上前拉住朗星河将他带到一个角落,急急道,“我们必须立刻回程,把堂兄送回族地保护!”   闻书声音紧张,神色张皇,朗星河的心一下子提溜起来,忙问怎么回事。   “堂兄的空间天赋是族中机密。”闻书咽咽口水,缓缓道,“或者说,是我们毕方鸟一族的机密。”   “一旦外界知道我们毕方鸟能够觉醒空间天赋,我族将有灭族之灾啊!!!”闻书惊惶不已,见朗星河还是茫然,继续道,“知道为什么人修的炼器水准高于我们吗?因为他们会以妖丹入器啊!”   “怎么办,怎么办啊!”红发少年惊恐地蜷缩起来。   世人皆渴望空间法器,却不知一花一世界,一物一菩提,能够开辟一个小世界的空间法器就是神器,哪里那么容易得到,又哪是凡人可以炼制出来的?可是如果辅以拥有空间法术的妖修内胆呢?似乎有点希望了。   “你不是炼器师吗?”闻书急急道,“你难道不知道最高阶的法器,以生魂入器,以妖丹、元婴为核吗?”   朗星河愣住,他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个的。同时又觉得闻书所言非虚,毕竟自己还曾今考虑过以亡灵入器,那么有人用生魂附器,以妖丹做运作核心,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朗星河!”见朗星河愣住,闻书不禁拔高声音大声唤他。   “我知道了。”朗星河回神。他从未想过妖族的天赋还会有这样的麻烦,所以,在许多人修的眼中,他们妖修实际是行走的炼器材料吗?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细想就觉得这的确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来想想办法。”朗星河安抚惊恐炸毛的闻书,叮嘱道,“秘境要一个月后才会重开,想立刻回去,目前没有办法。”   “你不要着急,秘境出口一开,夫子们会接应我们,我们会无缝隙得到庇护。”朗星河细细分析,“而在秘境里,消息传不出去,咱们这边人多,他们那边实力大减,优势在我们。”   “对对对!”随着朗星河一条条地细细分析,闻书的情绪渐渐渐稳定下来。   “我再去找椿师姐商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约束性的咒语,比如可以让那些人修保密,一旦泄漏就会被咒语反噬,裂心而亡!” 第118章   “没有这样的秘法。”严椿否定了朗星河的异想天开。   朗星河懵住, 在他看来,一个保密咒不是很普通的术法吗?怎么会没有呢?   “因为言语的漏洞是很多的,保密咒却是死板的。”严椿解释, “比如此次的事情,我们和人修签下保密咒, 约定对于闻音拥有空间天赋一事守口如瓶,那么他们的确不可以向任何人说出闻音拥有空间天赋, 同时, 旁人向他们询问是否有人拥有空间天赋之时,他们也不得说出闻音。”   “但是他们可以透露此行中,有妖修弟子拥有特别的天赋, 当被追问之时, 如果这个人能够做到心口不一,就是嘴上说一, 心中想二,就能够骗过保密咒语。”严椿叹气,“所以啊,人心之狡猾, 哪里是一个保密咒能防得住的呢。”   朗星河呆愣住,一时没了主意,“那现在怎么办?”   严椿两手一摊,“不能怎么办, 只能等回程后将此事禀告掌司, 由掌司和人修高层交涉洽谈,将闻音的事情过了明路。”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闻言, 朗星河叹气,闻师兄明明是救人的好事, 最后却给自己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难道只能回族地躲着了?毕方鸟一族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世间了吗?”朗星河走上甲板,看着打坐疗伤的人修弟子和穿梭期间为其疗伤的妖修们,心情复杂。   他承认人与人、人与妖之间是存在纯粹的情谊的,可是在巨大的诱惑之下,这些情谊又能值当多少斤两呢?   “干什么呢?愁眉苦脸的?”胡之腾扑到朗星河的背上,捏捏朗星河的肉嘴巴,得意道,“此战我们毫发无损,人修可惨喽,伤得不轻,还欠下我们一个救命之情!”   见朗星河不搭话,胡之腾疑惑,“怎么了吗?刚刚看到那红发小子和你嘀嘀咕咕的,他为难你了?”说着,胡之腾撸起袖子就要去给朗星河找回场子。   “不是的。”朗星河摇头,“这回麻烦大了。”说罢将闻音的空间天赋可能会招来炼器师觊觎一事告诉胡之腾。   胡之腾一听,挑眉,“这还不简单么。”   朗星河:“嗯?”   胡之腾压低声音,“秘境探险,死个把人还不正常吗?况且此次秘境是新秘境,还挺危险的。”   朗星河无语:“你动手?”   胡之腾摸摸鼻子,怂了,他就是口嗨,别说杀人,鸡都没杀过。   朗星河点点胡之腾的脑壳子:“装什么天亮王破的霸总呢!”   “啥霸总?”胡之腾追问,“很厉害?”   朗星河回:“就是装逼大王。”   灭口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一来自己没那么心黑手黑,为了防范未然就滥杀无辜。   二来,这次来的人修弟子虽然大多是不受重视的外门弟子,但是要是他们全军覆没,那必然会给两族关系造成破坏的。   朗星河想不出个好办法,叹着气往船舱去,过道里几个羽族守着,闻音两兄弟关门躲在房里。   朗星河敲门进屋,就见闻音抱着脑袋,长吁短叹,见朗星河过来,苦着脸道,“别问,问就是很后悔!”   闻音使劲儿敲敲自己的脑子,懊悔道,“我怎么就没脑子,我怎么就冲动了,人修的事儿关我什么事儿啊!”   “人有亲疏,不是正常吗?我尽力救一救不就得了!”如今人是救下了,物资也保下了,闻音却后悔不叠。   “我自己倒无所谓,只是连累了族人。”闻音简直不敢相信族人以后会面临怎么的疯狂捕捉。   空间法器啊!谁不想拥有!   妖族的天赋觉醒和血脉密切相关,既然闻音这只毕方鸟能够觉醒空间天赋,那就意味着和他同血缘的毕方鸟也大概率能够觉醒空间天赋。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啊!他们自己找死管我什么事儿啊。”闻音如同祥林嫂一般喋喋不休,诉说着自己的懊悔,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选择。   “不好意思,让师弟见笑了。”抱怨许久,闻音的情绪平复不少,搓搓脸道,“都是我之过,让师弟跟着担心了。”   “可……我总不能看着他们真的去死吧。”闻音长叹一声,似是放下了纠结。   看着这样的闻音,朗星河心里难受,在选择救人的一瞬,师兄肯定也想过后果了吧。可是他还是救了,哪怕救了之后又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依旧救了。   朗星河只得安慰,“师兄,大道不孤,你行得是救人性命的好事,神龙大人会庇佑你的。”朗星河并不信神,可眼下只能这般安慰了。   闻音虚弱一笑,“是的,神龙大人一定看着我呢,他会为我骄傲的。”庇护什么的不敢奢望,只求无愧无心,没有丢了妖族的脸面。   朗星河叮嘱闻音好好休息,他再来想想办法,“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转机就在不远处了。”   朗星河告辞,返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正在开**大会,被**者江普,**主力军胡之腾。   “我说江普,你是脑壳子坏了吧,和人修走那么近?小心他们把你的妖丹挖了炼器去!”胡之腾今日刚刚知道新情报就用来吓唬江普了。   江普垂着脑袋不说话,难得没有反驳,估计是有些心虚。   见朗星河进屋,胡之腾才停止了“**”,望向朗星河,问道,“怎么说,有进展吗?”   朗星河摇头,两手一摊,示意依旧是一筹莫展。   “什么事儿?”江普忙问,想要将落在自己身上的火力引走。   “还能又什么事儿!还不是坏蛋人修!”胡之腾气呼呼地将人修挖妖丹炼器一事道来,“空间天赋唉!谁不想要!”   “所以保密咒也不行?”江普抓抓脑袋,欲言又止,“唔.....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朗星河追问。   “只是设想,不一定能成啊。”江普指着自己的眼睛,“幻术的最高境界,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比如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朗星河眼睛一亮,明白了江普的意思,“制造幻境,编制一段虚假记忆,让所有人忘记闻音施展空间天赋的一幕!”   “这个方案可行!”朗星河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普,“你就会制造幻境!”   江普连忙摇手,“我可不行,我还没达到那种让人无法辨别现实与虚妄的幻术水平。”   “朱掌司可以,他问心幻镜那么厉害!”江普道。   朗星河思酌道,“除非能够一出秘境就把人修弟子都给控制起来,让他们接触不到师门,这很难啊。”   想了许久,朗星河觉得不能将全部希望寄于夫子们,“紧前不紧后,等到出了秘境再谋算,就来不及了。”   说罢,朗星河望向江普,“小猫,你指望你了。”   江普:“!”   “我真不行啊!”江普炸毛,他向来怕担重任,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抱大腿,“你们指望我,还不如向神龙大人祈祷呢!”   朗星河&胡之腾:.......就无语。   “或者啊!”江普急中生智,又想出个办法来,“先把人修药翻了,然后给他们做开颅手术,把脑子切掉一部分!”   朗星河&胡之腾:.......依旧无语。   见小伙伴们不信,江普急急道,“真的!人的记忆是储存在脑子里的,脑子这个载体坏了,记忆就没了!”   江普的天赋是幻术,舅舅苏玉安的天赋也是幻术。苏玉安以橘猫之身在千年前成为妖族主战力,于幻术上的修行非常深刻。江普自然家学渊源。   朗星河道,“我当然信。”   “只是,保险起见,我们不仅要修改人修的记忆,我们自家人的记忆也要做修改。”只有大家都将闻音空间天赋的事情给忘记了,那才是真正的安全。   众人沉默,觉得朗星河的要求根本无法实现。   胡之腾揪揪头毛,气愤道,“可是,明明错的不是我们啊!”   朗星河无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闻音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庇佑全族,那一切忧虑都是杞人忧天。可是事实上,闻音很弱小,他的族人也很弱小。   有时候,弱小也是一种罪过。   “先休息吧。”朗星河叹息,“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尽力而为。”   飞舟轻度,明光破晓,崭新的一天又到来了。行至晌午,终于有陆地出现,朗宸带队先行探路,在确认小岛上暂时安全后,飞舟降落。   安营扎寨,清点物资,安置伤患,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朗星河向严椿师姐告了假,暂不参与营地各项事务,而是窝在房间里翻书。   江普提出的记忆修改可行性很强,只是他们实力低微,现今无法做到。但是,实力不够,法宝来凑。   朗星河将《大荒风土记》、《万物书》一页页翻过,一字字地读,企图找到线索。   “吃点东西吧。”胡之腾将鲜果和白面馒头推到朗星河跟前,“看了半日的书了,也让眼睛歇歇。”   “外面怎么样了?”朗星河一手捏着馒头,一手翻书,问道。   胡之腾冷笑,“都是白眼儿狼,那些人修想把仙云飞殿要回去,椿师姐给压下来了,借口说闻师兄灵力不济,这会儿昏迷着,吐不出物资。”   一旦将仙云飞殿还回去,人修有了交通法器,跑路了怎么办?茫茫大海他们到哪儿去抓人。如今只得扣着飞殿,将人修弟子拘在眼前,防止他们溜了泄露了消息。   “我们下一步往南飞。”朗星河点点手中的书册!   [蜃珧,雉入为蜃,形似蛇,有角如龙,腰以下鳞尽逆,吁气成楼台城郭,将雨即见,生于南海,鲛人为邻。]   “去碰碰运气吧。” 第119章   “小星?”朗宸敲开朗星河的大门, 探头询问,“我听说是江普夜观天象,说南方大吉?”   朗星河也不隐瞒, 直道,“我准备去南边碰碰运气, 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只蜃珧,以蜃珠入器, 打造一面幻镜。”   江普所谓的夜观天象自然是托词了, 这家伙连星星的位置都没认全呢,怎么夜观星象、掐指一算。   先时朗星河就好奇过朱掌司问心幻镜的原理,还曾请教过金夫子, 大约知道一点幻镜的制作方法。只不过朱掌司本身就是幻术天赋, 使用起问心镜才更加事半功倍。   人修以妖丹入器给了朗星河灵感,既然生魂、妖丹可以入器, 那么兽丹也是可以入器的吧。   一念升起,朗星河忍不住摇头,自己终究还是走了这条路,为了自己、为了伙伴, 可以去剥夺他人所有。   “要是蜃珧能送我一颗蜃珠就好了。”朗星河异想天开。   “可这是传闻吧。”朗宸蹙眉,“蜃珧不就是大贝壳么,传闻他喷出的烟雾会迷惑人心,能让人看到天宫之景, 或是千里之外的城池行人。”   “所以说是去碰碰运气啊。”朗星河自然知道海市蜃楼是什么, 不过是光的折射和全反射。这是科学的解释,可这既然是修仙世界, 说不得真的有可以迷惑人心的蜃珧呢。   说起科学,朗星河的思维禁不住发散起来, 心道,自己要是有黑衣人的闪光笔就好了,只要一个闪光就能让人忘记记忆。或者是来根魔杖,来个“一忘皆空”的魔咒。   朗星河以为自己已经把上辈子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可如今只是轻轻一回忆,就像是扯了毛衣的线头,越扯越多。   见朗星河突然目光发直,朗宸知他是在思考,便不再多问,只静静坐在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等待朗星河回神。   朗星河天马行空想了许久,好不容易从上辈子的海量记忆中拔出,才发现朗宸竟然还在,“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朗宸摇头,“就见你这几日都不出门,有些担心,过来看看。”   两人正说着话,飞舟一震,开始减速下行。   “小狼,你快来!”胡之腾破门而入,满脸的笑容在进屋看到朗宸的一刻凝固住了,嘀咕着,“这家伙怎么也在.....”   随即,不知是想到什么,胡之腾又是一乐,得意地拉起朗星河往甲板上跑,“降落小岛了!你快看!”   飞舟盘旋而下,小岛映入眼帘,却是个熟悉的地方,“这是?”   朗星河扭头看向胡之腾,胡之腾重重点头,“没错!就是!”两人打着哑谜。   “所以,咱们上次是流落到边界海了啊......”飞舟降落的小岛正是上一回众人南下遇袭时流落到的小岛。   一瞬间,许多念头如潮水般涌上朗星河的脑子,伸手去捞,潮水却又从指间溜走,什么都没有抓住。朗星河感觉自己快要触摸到什么了,可又说不清楚。   “既然夫子们能够乘海鲸来去自由,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朗星河琢磨着。   找到蜃珠,锻造幻器的难度不下于大海捞针。或许他们不需要龙门重开就可以离开边界海,离开秘境,去向师长们求助!   飞舟下降停稳,胡之腾几人勾肩搭背,挤眉弄眼,打着只有他们能懂的眉眼官司——这地方他们来过!他们熟!   正得意着,下船探查的小队急急返还,大声道,“这小岛上有人生活的痕迹!”   “什么?!”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林子边缘有生火的痕迹,还有枝叶搭得窝棚,但手艺粗糙,会不会这岛上有未开化的野人?”   胡之腾扬起的嘴角僵住,什么叫手艺粗糙?什么叫未开化的野人?自己手艺明明不错,搭起的营地虽不美观,但是绝对结实,怎么就是个窝棚了?!——没错,先是众人流落荒岛,营地遮雨棚便是胡之腾的搭建的。   “又有新发现!”探查队员手里托着一张阔叶,叶子上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土疙瘩。   看到土疙瘩的瞬间,不仅胡之腾,就连朗星河也绷不住了,直接以手覆面,遮掩去自己黑青的面色。   “是粪便!”探查队员是个人修,他激动不已,“我有丰富的野外探查经验,据我判断,这粪便的产出时间大致在半年之内!粪便的主人应该是某种小型食肉动物......”   探查队员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朗星河一行人退到队伍的最外围,不忍想围观自己的粑粑。   “我不认为是未开化的野人或者野兽。”发现粑粑的探查队员振振有词,一一列举证据,“因为这粪便我可不是在地面发现的!”   “他们竟然会挖坑掩埋粪便,且地点远离水源和住宿地,说明他们拥有一定的智慧!”智慧是划分人与兽、妖修与妖兽的分界线。   “这说明什么!”探查队员激动地满脸涨红,声音拔高,“说明这秘境说不得有原住民!”   这个观点顿时得到了复议。   “没错,这个秘境如此浩瀚巨大,又灵气充沛,诞生出智慧生物也不足为奇。”   “这不仅是个秘境,这兴许是个新世界!”众人兴奋不已,大约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就是他们这样的心情吧。   朗星河:“.......”失策了,当初他们得救后压根就没想过扫尾的事情,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生活痕迹(嗯....粑粑什么的)会被当做发现新大陆的证据。   “注意警惕!”严椿扬声,压下兴奋的众人,“说不得有厉害的妖兽隐藏在小岛上,从现在开始,不许单独行动,最少三人一组,离开沙滩进入林子必须先报备,不得擅自行动!”   从未开化的野人,到智慧生物,再到厉害的妖兽,朗星河一行人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实现了身份三连跳。   “严道友,不知闻道友身体如何了。”太阿宫崔图南执剑上前,面上恭敬礼貌,问得却是咄咄逼人的事情。   严椿面沉如水,冷声道,“道友大可放心,我北国地大物博,灵宝遍地,还不至于贪图了你们一个小小的飞行法器。只是闻音如今情况着实不好,灵力耗尽,甚至起不来身了。”   崔图南面色一讪,心知是他们做得不地道,他们倒不担心妖修贪下飞殿。但是如今他们失去了仙云飞殿,没了出行工具,在这茫茫大海上只能依附于妖修们,失去主动权令他们心中不安。   崔图南抿抿嘴,拱手行礼,“救命之恩莫敢忘怀。”   严椿面色和缓下来,温声安抚道,“崔道友,如今你我已然是过命之交,你大可放心,先前的约定依旧算数,秘境中所有收获,各分一半。咱们风险共担,成果共享!”   严椿大棒加甜枣,总算将人族剑修给应付走了。正松了一口气,却听不远处的沙滩上传来阵阵惊呼。   “你们看,这个绝对是捕鱼的工具!”说话者手里提着一个“丫”字形的树枝,树枝的两端被削成了尖尖头。   使用和制造工具是人类步入文明时代的标志。   朗星河趴在甲板上,远远看着沙滩上一群人围着一只树枝稀罕得不行,不禁以手扶额,低声嘀咕,“他们怎么就陷入死胡同了呢?”   为什么一直往新大陆、新智人的方向去想,为什么不想想,或许是有前人已经来过这个秘境了呢?   “应该是窝棚实在扎得太丑太烂了吧。”江普吐槽着,眼神游离撇向胡之腾。   胡之腾眼睛一瞪,扬起手就要揍江普,“当初怎么不见你嫌丑?照样睡得打呼噜!”   江普连忙讨饶。两人,一人追,一人跑,一人扬手,一人抱头,热闹极了。   朗星河被他们吵得头疼,只想把两个人给丢海里喂鱼。   封离走到朗星河身旁,低声道,“我刚刚回忆了一下,除了窝棚、树枝,嗯....还有一些生活痕迹,我们当初没有别的东西遗留了。嗯.....当初能带走的都带走了。”都是雁过拔毛的主,流落荒岛不止没有留下一纸一草,还扒拉了好多东西带走。   “嗯。”朗星河点头,冲封离笑道,“还是你靠谱儿。”   正说着话,沙滩上又有了新情况,众人在沙滩上一路探寻,挖沙子、搬岩石,企图再找些新智人生活的痕迹,结果痕迹没找到,却发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虾蟹,竟然是从未见过的品种。   “这是什么?!新物种!”一个人族少年兴奋地满脸涨红,手里提溜着一只小蟹,那小蟹通身洁白,宛若白玉,稀罕的是,这蟹的两个钳子,一个巨大无比,一个小的近乎于无。   “他惨喽。”胡之腾幸灾乐祸一笑。   下一刻,人修少年惨叫一声,惊惶地甩开手中的小玉蟹。他原以为自己捏住了小蟹的大钳子,小蟹便没了攻击力,却不知,小蟹那只近乎于无的小钳子才是杀手锏。那小钳子实际算不得钳子,而是一种类似水母触须的触手,小触手上布满了细密的毒针。   “我的手!”人修少年被毒针刺破的手瞬时肿成了个碳烤熊掌,又肿又红。   “哈哈。”胡之腾摇头晃脑,“看着纯白的,实则剧毒,看着丑绝人寰,实则是人间美味。”   因着人修少年被刺中毒,刚刚还在沙滩上乱翻乱捡的众人顿时谨慎起来,不敢赤手空拳去摸了。   “你去提醒下他们。”朗星河捅捅胡之腾,“万物相生相克,但凡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小玉蟹的解毒物就是他那只巨大的钳子——小钳子注毒,大钳子解毒。   一切尚未发生,朗星河不想因为未来尚未发生的事情就迁怒于这些年轻的人族。 第120章   小岛生活忙碌而悠闲, 秘境探索小队宛若掉进了米桶里的小老鼠,乐呵得直打转。小岛上的一切都是全新的,甜美的鱼虾, 爆汁的鲜果,全都充满了灵气。   太阿宫九名剑修在充沛的灵气滋养下脸色逐渐好转, 不似先前面目青白,像是随时要去了似的。   “严道友, 这是林子里摘的果子, 我们已经试过了,有疗伤奇效。”崔图南手里捧着一张阔叶,叶子上堆着小山一般的小果子, “兴许对闻道友也有效。”   严椿接下果子, 笑道,“此处灵气充沛, 闻音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只是还不敢令他轻动灵力,稳妥为好。”   “嗯,不着急。”冷峻剑修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闻音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他们本不该如此急迫取回物资,至少崔图南觉得不该如此。可惜,他不是一个人,此次行动也不是太阿宫一家。   严椿又道, “我们此次出行物资准备充沛, 足以负担你我两族的消耗,崔道友放心便是。”   严椿就一个“拖”字诀, 只为将人修们控制在跟前,最好出了秘境将这些人修全部带回云腾书院交给夫子们处理, 那才最妙。   “小星!你们几个缩头缩脑的干什么呢?!”严椿冲不远处朗星河几人招手问话,算是结束了和崔图南的对话。   “椿师姐!”朗星河蹦跳着上前,“我们扎了个木筏,想去岛后面去探一探。”   小岛四面环海,不过一面是浅沙滩,另一面则是断崖临海。众人抵达小岛已有两日,大多在浅滩和岛上小林里探索。   这两处,朗星河一行人上次就差不多摸清情况了,因此并不感兴趣,只想去岛后的悬崖去探探。   实则是朗星河不死心,想要下海找蜃珧,便想了这么个说辞。   “我们划木筏过去,倘若遇到危险就发射信号弹,届时还烦请椿师姐救援。”朗星河道。   严椿点头,叮嘱,“别跑太远,天黑前必须回来。毕竟这小岛的暗处还藏着未知的原住民!善恶未知!”   “额…知道了。”“原住民”朗星河还能怎么办,他只能点头啊。   朗星河口中的小木筏实际上能称作一艘大船了,毕竟朗星河小半年来一直在琢磨炼制航海工具,只是在“价廉”一关上迟迟没有突破,但是在灵石充足的情况下,打造出一艘自动力小船还是很容易的。   “无名之辈”队一行十三人坐上小船,开启了第一次的小队独立探险。   “往那边去?”熊有渔把着舵,询问。   “不知道。”朗星河摇头,茫茫大海,他着实不知道什么地方有蜃珧。   “你们有什么头绪吗?”朗星河询问队友们。可惜,一行十三人,论起知识储备,只有朗星河算得上是博览群书,其他人大多术业有专攻,对奇闻杂谈知晓不多。   “要不……”青姝提议,“向神龙大人祈祷吧,大人会给我们指引。”生为水族,青姝比其他妖族还要信仰神龙大人。   在其他妖族心中,神龙大人是高高在上的神,是精神上的寄托。而对水族而言,神龙大人是真神,但并不高高在上,而是真实与他们同在的存在。   朗星河摸摸鼻子没有回应,他可不觉得世上真有神佛。这样心不虔的自己,就是烧头香也没有用的吧。   “真有用的!”青姝见众人没有动作,不服气了,从袖中取出一个拇指大的香塔,口中告罪,“出门在外,寒碜了些,过后定然补上。”   说罢引燃香塔,立在船头,双手持香平举至胸口,朝苍茫大海遥遥一拜,口中念道,“一请二请三奉请,一炷清香奉请神龙大人。弟子无忧岛赢鱼族青姝敬,请鉴赏鉴诚,大开龙恩……”   少女迎风立于船头,海风拂过,衣裾飘摇,神情肃穆,令人不明觉历。众人情绪随之牵动,禁不住屏住呼吸,静待奇迹的发生。   然后……香塔燃尽,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就着啊。”胡之腾张嘴,心道,什么叫雷声大雨点小?这就是了!啊不,是完全没有雨嘛!   “是你们心不诚!”求神失败的青姝有些羞恼,气道,“你们根本不信神龙大人,神龙大人才不会现身指引你们迷途呢!”   朗星河忍不住道,“要是他现身显灵了,我自然就信了啊。”   说起来,自己给没少给神龙庙捐香油,那自己就算心不诚,可是灵石到位还不行吗?俗话说,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   “我还有神龙庙的超级贵宾护身符呢。”朗星河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脖颈,衣襟里挂着的除了小木鱼,还有一个护身符,那是离家去国都前阿妈在神龙庙花大价钱求来的。   朗星河按着胸口,心想,倘若这次能找到蜃珠,我就相信这世上着的有神龙。   就在朗星河想着要不要也点一炷香的时候,海面之上突然泛起点点涟漪。   “小心!”朗宸长剑出鞘,然不等站稳,海底一股大力袭来,巨浪掀起,小船被掀得个底朝天,众人便如下饺子一般落进了海里。   骤然落水,众人并不惊慌,只因出发前朗星河给每个人都配了一条鲛丝发带,能够入水不沉,自由呼吸。   “这怎么回事啊?”朗星河扑腾着狗刨式,努力浮出水面,心道,该不会是自己对神龙大人不敬,这就遭现世报了吧。   “遇袭!警惕!”朗宸飞身窜出水面,脚尖一点在翻面的船底立住,一柄长剑执于胸前,蓄势待发。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被包围了,包围他们的是一个个人面鱼身的鲛人。   不!和鲛人姣好美貌的模样不同,眼前这些人面鱼身的生物长相甚是恐怖,他们有着类人的面孔,嘴巴很大,一直开到耳边,尖锐的牙齿森森冒着寒光,眼睛狭长,眼珠漆黑,不见眼白,眼周覆有鳞片,头顶还有一对小鹿角,头侧不是耳朵,而是一对半透明鱼鳍。且他们体格健壮,光是露在水面上的上半身就足有三四米长,和身娇体软的鲛人完全不同。   “是矶姬!”朗星河认出这可怖生物。   “什么鸡鸡?没有鸡鸡啊?”胡之腾的目光忍不住瞥向类鲛人的下半身,光滑一片,就是鱼肚的模样,什么都没有。   似是被胡之腾的目光激怒,类鲛人嘶吼一声,叫声尖锐,像是猫爪绕过铁片,听得人浑身发毛。   朗星河立刻祭出风水盆,以毒攻毒,一时间各种刺耳的鬼魅之音不绝于耳,众人听得几欲呕吐。   朗星河自己也不好受,对于经过严夫子雅乐洗礼过的人,这嘈杂之音不亚于酷刑。   可是朗星河不能停,因为那类鲛人的矶姬似乎对风水盆的声音起了兴趣,竟然没有继续攻击,只和朗星河一唱一和,有来有往,如同对话一般。   朗星河头皮发麻,心道,矶兄,我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啊,难不成你还能听懂我的意思不成?   “丝哈~”矶姬游到朗星河跟前,众人严正以待,手捏法诀就要攻击。朗星河却道,“等等,他们好像没有恶意。”   果然,高大的矶姬游到朗星河跟前,伸出手点点包裹着朗星河的透明水球,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玩意儿。   透明水球是落水后鲛丝发带撑起的法术,佩带者身处其间可漂浮于水面之上。   矶姬好奇打量水球,手指点点球面,手掌伸进水球又拔出,玩得不亦乐乎。   其他矶姬们也学着玩了起来,众人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宠物被一群妖兽围观戏耍着。   就在朗星河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些矶姬似乎没有恶意,只是有些顽皮好奇的时候,一只矶姬破水跃出,巨大的鱼尾带起一串浪花,炫彩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明光照得人眼花。   鱼尾一甩,划过一个圆弧,水球便如高尔夫球一般被挥杆掷出。身处水球的朗星河只觉天旋地转,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   水球被高高抛起,接近至高点的一刻,水球散开,露出里面的朗星河开始下坠,眼见就要摔进水面摔得个四分五裂,一道水线升起,温柔缠绕住朗星河,水球再度成形,撑起防护。   矶姬们像是找到了有趣的游戏,或者顶着水球在水面上疾游,又或者两只一队玩儿起了抛接球,最受欢迎的当属以鱼尾为杆将水球击打上天的“高尔夫球”游戏。   矶姬们身强体壮,胸肌、腹肌、马甲线俱全,玩儿起游戏来完全不见累的。一直到夕阳西下,湛蓝的海水被镀上金波,矶姬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扔球球”游戏。   众人手软腿软地爬回小船,被转晕的脑子还未恢复清明,就见矶姬首领游水上前,半个身子扒拉在船边上,手掌一松开,大珠小珠落玉盘,小如龙眼,大如蛋卵的明珠落进了船底。   众人惊疑不定,却见矶姬狭长的眼睛一眯,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森森獠牙,嘴角上扬扯到耳朵根,那模样似乎在笑,只看得人浑身汗毛倒立。   “丝哈~”矶姬吐了个舌头,欣赏够了众人惊惧的神色,一个扭头扎进了暮色中的大海。   “这是?”朗星河捏起一个龙眼大小的明珠,透明的珠子在夕阳下明光流转,透着不凡。   朗星河心道,这难道是蜃珠?   却听胡之腾有气无力地幽幽道,“是嫖资吧……”   众人:“……” 第121章   “龙夫子, 你就宠着他们吧!”透过水镜,看到学生们被矶姬当球踢的窝囊模样,以及捧着蜃珠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苏玉安以手扶额,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自己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名声终究是败在了这些小崽子手里。   原本只有苏玉安和朱鹤停二人通过水镜“直播”观看学生们在边界海中的情景, 随着时间的推移,屋内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观众”, 大多是云腾书院的夫子, 都是苏玉安往日的战友同僚。   龙夫子笑道,“这算什么宠?不过几颗不值钱的珠子,孩子们要, 给了就是。”   又道, “再说了,那孩子, 就那个小狼犬,可是我的忠实信众,每年给神龙庙捐不少香油钱呢。”   闻言,苏玉安摸摸鼻子, 闭上嘴巴,心虚地瞥了眼龙夫子,心道,自己该不该告诉龙夫子, 那小崽子实际是个无神论者呢?压根不信神佛的。   “要我说, 这种两族联办的活动应该多搞些。”说话的是个白象脑袋的修士,弯长的象牙上镶嵌满了各色宝石, “不为别的,就是让崽子们多接触点人修们, 多被人修坑害几回,才能磨了天真的性子。”   “对的。”有人附和,“多吃点小亏,才不会吃大亏,就像这次,那闻家小鸟就是太没成算了!为了他人将自己和族人置于险境。”   “就是磨砺太少,见识太少,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一屋子的夫子议论纷纷。   朱鹤停见不得他们说自家学生的错,板着脸,强行道,“他们不是及时醒悟了么!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正在积极出谋划策么!”   “哪有那么容易,太异想天开了!”   “对对对,法器是那么好炼制的?还是神魂类的幻术法器,太难了!”众人皆不看好朗星河的计划。   “唉,幸好我们一直在外头看顾着,早就通知了毕方鸟全族撤回族地,否则啊.....唉,这些小崽子还差得远呢!且离不开我们这些老骨头呢!”老夫子说着说着骄傲起来。   说到这儿,苏玉安不服气了,为自家弟子挺身说话,“可不要小瞧人了,我这几个学生很有几分奇异的,未必造不出幻术法器来!”   被夫子力挺的朗星河陷入了迷茫之中,看着滴溜溜的透明珠子,疑惑了,“这就是蜃珠?”   竟然就这样送到自己手上了?还以为要和蜃珧大战几个回合,以极其惨烈的代价才能取得一颗呢?竟然就这样被矶姬“打赏”给他们了?   “所以,《大荒风土记》记载有误啊,与蜃珧为邻的是矶姬,而不是鲛人。”   胡之腾把玩着手里的珠子,漫不经心道,“矶姬和鲛人很像啊,都是人身鱼尾,又不是谁都如同小狼你这般博学的,作者兴许是将矶姬认作得了鲛人呗。”   把玩了一会儿,胡之腾对蜃珠失去了兴趣,把珠子丢给朗星河。其他人见状也将珠子给朗星河,让他放心大胆地去炼器,材料多的是,坏了也不心疼。   朗星河推拒,“这可是蜃珠,无需炼制,直接佩戴就有抵御幻术攻击的效果!”朗星河以为众人是不识货,错把宝珠当弹珠。   “我知道。”朗行简的天赋是精神系幻术类攻击,自认知道妖兽蜃珧的神通是什么,更知道蜃珠的功效。   “不过嘛,想沾沾小堂弟的便宜。”朗行简冲朗星河眨眨眼,“经过你的炼制,肯定可以将蜃珠的功效发挥到更大。”   感受到众人的信任,朗星河揪揪头毛,嘀咕道,“真是压力山大啊~”嘴上这样抱怨着,拒绝的话却没有再说。   “那你们别着急啊,我要好好琢磨琢磨。”朗星河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准备为每个队友量身打造一个幻术类的法器。   小船返回小岛的时候,严椿师姐抱臂等在沙滩的礁石上,脸色黑沉沉的。   朗星河一看暗道不好,出发前自己点头如捣蒜答应得好好的,说是一定天黑前返程,结果这会儿天都黑了!   朗星河冲熊有渔使了个眼色,熊有渔面露为难,“这不好吧.....”   “没办法了,师姐看起来很生气!”朗星河又冲江普挤眉,“这可是你最擅长的了。”   “我不要.....”江普苦着脸,“她吸猫好大力,都要把我撸秃毛了。”   全书院都知道,严椿师姐自己光溜溜没有毛毛,却又最爱毛茸茸,逮到一只吸一只。   站在礁石上迎风而立的严椿努力板着脸,心中琢磨着,等下我一定要冷酷无情!要拧着那些小崽子的耳朵好好教训他们一通!   ——唔,看在毛耳朵的份上,拧得时候小力一点,但是声音一定要很大,不然小崽子们不长记性!   正想着,小船靠岸,众人下船。严椿跳下礁石上前要兴师问罪,却见“砰”、“砰”两声,上岸的小队中多了一只圆滚滚的大白熊,还有只巴掌大小的小橘猫。   大白熊敦厚软乎,小橘猫灵巧可爱,一大一小,双重攻击之下,萌得人心肝儿直颤。   严椿哪里还记得自己刚刚的“豪情壮志”,飞扑上前,捞起小猫儿,在沙滩上打了个滚儿。   “咪!”江普尖叫,小爪子挣扎着,却被队友们“无情”地抛弃了。   靠着“出卖”队友,众人成功登陆,立马四散开来,各干各的事儿去了。   “我回船舱了。”朗星河揣着一衣兜的蜃珠,迫不及待要回去炼制幻镜。   其他人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段时间不会过去打搅,胡之腾道,“等会儿我给你送些果子过去。”   朗星河往回走,半道上却被拦住了。   “徐道友,有何事?”朗星河看着恨不得脑袋垂到地里当鸵鸟的徐乐风,问道。   徐乐风是天机阁的外门弟子,也是修习炼器的,先时朗星河与他交谈甚欢,还交换了不少炼器经验。朗星河甚至提出了双方可以保持长期合作的提议。可是,自从夜海遇袭,两族的关系一下子微妙起来。   一方面,云腾书院的学生救了人修四大派,实打实的救命恩人。可这救命恩人转眼又扣住自己的物资不放。   没错,在四大派看来,妖修们就是故意扣着他们的飞殿和物资不放,让他们陷入困顿,面对一地的宝贝却无从下手。渐渐的,恩情变作了仇怨。   另一方面,云腾书院的学生救人也是真救了,可是救完就后悔了。谁都没想到救人竟然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因此面对人修弟子便不免会带上了情绪。   种种原因之下,两族关系陷入了微妙的敌对和紧张之中,双方互看不顺眼,可又相互有顾忌,不能将不满摆到明面上来。   先时在共同战斗御敌中产生的点点儿友谊之苗,就这么“卡”一下子折断了。   因此朗星河也许久没有和徐乐风交流过了,这会儿见他特意等着自己,不知是何事情。   “就是....那个.....”徐乐风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看着忐忑不安。   朗星河按住衣襟里揣着的蜃珠,不欲耽搁,于是笑道,“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徐兄你直接说。”   徐乐风是来借炼器材料、借灵石的。原本他们也没原地炼器的打算,就近海捕捉,再去林子里采摘灵植也就挺不错的了,收集了不少好东西了。   可是今日,朗星河小舟下海,顿时激起了不少人的心思。   “仙云飞殿没了,大家也想炼制一艘小船下海......”徐乐风越说声音越低。在他看来,这事儿该双方领队商讨,让自己找朗星河算什么事儿?欺负人家小狼狗心善么?   “如果不行就算了。”没有得到朗星河的立即答复,徐乐风脸上通红,拔脚就要走。   “我没说不同意!”朗星河连忙唤住要走的徐乐风,解释道,“我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只不过这事儿我做不得主,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朗星河拔脚要去找严椿商议,走到一半又顿住,折返回来,“严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们造船的时候,我可以在一边儿看看嘛?”朗星河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低声道,“你知道的,我炼器水平着实一般,今日出海没多久就翻船了。”   “自然可以!”徐乐风一口应下。在他看来,造船而已,没什么仙法密术,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朗星河往沙滩走去,那里严椿化作了一尾金鲤鱼和小橘猫在玩儿赶海游戏。海浪扑上来,他们就跑,海浪退下 ,他们就转身去追。追追跑跑玩儿得不亦乐乎。   朗星河有把握说服严椿师姐分出一部分材料给人修造船,毕竟飞舟上大部分的物资都是他们[无名之辈]队带上来的。倘若能用一部分物资换取一次围观人修炼器的过程倒也划算。   果然,严椿一口应下,“可以啊,不给他们显得咱们小气,小星你看着给就是,这部分等会书院后我回禀夫子,给你们小队补上。”   说完又补充道,“也别给太多,万一他们驾船跑了怎么办。”   朗星河得了准话,折返船舱取材料,不多时便拖了一个大木箱子下来。   朗星河打开木箱,歉意道,“我是第一次进秘境,经验不足,物资准备不全,能分给你们的也不多。”   “啊~~”徐乐风张大嘴巴,被一箱子的灵石、矿铁照亮了眼睛,磕巴道,“这、这、这.....”   这也太多了,自己入门至今也没见过这样多的炼器材料啊!这竟然算是少的了吗?   “朗兄!我们今晚就开炉炼器!你这就一起来看着吧!”徐乐风一把抓住朗星河,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第122章   人修为了不落后于人, 材料一到手就连夜开始锻造,朗星河则被一道拉过去观摩。   此次秘境探险,天机阁一共来了五名修士, 其中,一名内门弟子, 便是那总是和胡之腾斗嘴的圆脸少年。还有四名外门弟子,徐乐风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五人分工明确, 画图纸的画图纸, 刨木头的刨木头,刻阵法的刻阵法,俨然是一条成熟的流水线了。   朗星河将衣袍卷到腰间, 蹲在一旁不出声只仔细看着, 看着五人配合默契的模样,朗星河心里升起一个念头——炼器工厂。   放眼如今, 法器、仙器根本无法在凡世间流通,一来,造价高昂,普通百姓用不起。二来, 只有炼器师才能够炼制,数量稀少,根本无法普及。   可是,整个炼器过程并不都是需要灵气注入的。那是不是可以将炼器的过程进行拆分?   一部分由凡人工匠制作, 需要灵气注入的部分由炼器师接手。如此一来, 生产成本和生产时间都大大的节约了。甚至对炼器师的水平要求也大大降低。   这世上,能够成为行业顶尖的毕竟只有极少极少数的一部分人。很多炼器师究其一生都无法触摸到行业的天花板, 甚至因为无法负担研究所需要的材料而穷困潦倒。   简而言之,就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科学家, 成为一个技术出色的蓝领技术工人也很厉害啊!   朗星河正想得出神,天机阁众人已经忙活好了基础准备工作,开始船体的组装工作了。却见他们神情肃穆,眼眸低垂,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低声念叨着些什么。   他们声音很低,仿若是从胸腔中发出的低频震动,朗星河侧耳细听,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在祈祷。”徐乐风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唔.....不一定有用的,但是心诚则灵,兴许有用呢。”   见朗星河一脸茫然,徐乐风挠挠头,又细细解释道,“这是我们弟子间流行的小把戏啦,一边炼器,一边灌注自己美好的祈愿,唔....就像是婴儿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母亲会对婴儿的到来充满了期待、盼望、祝愿等美好的念想....什么身体健康、皮肤白嫩、眼睛大大.....”   对于炼器师而言,作品就是他们的孩子,炼器的过程就是孕育生命、创造奇迹的过程。   “炼器,除了技巧、创新,这里也很重要。”徐乐风点点自己的胸口。   见朗星河不说话,徐乐风挠挠后脑勺,尴尬笑道,“你别当真,这就是我们小弟子才会使的小把戏,大炼器师可不会这样的。”   “不是的,不是的。”朗星河连忙摇头,解释道,“我不是不信,我是正思考呢。”   “而且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道理的!”朗星河倒不是刻意恭维,而是确实认同。这是一个神奇的修仙世界,各色术法层出不穷,那么信念之力自然也是可以当真存在的啊。   朗星河:“在爱和期盼中出生的孩子肯定会更加可爱美好的啊!”   见朗星河认可他们的理念,徐乐风笑咧了嘴,“嘿嘿,你不笑话我们就是。”   两人说着话,小船已经完成了船体的拼接固定,剩下的就是主阵法的激活了。因着材料有限,徐乐风五人商议后决定舍弃动力阵法,只保留防御阵法,防御阵法也只开启两个基础功效,一是防水,二是防撞击。   “直接手摇划船便是。”灵石都是借妖修的,自然是能节约一些是一些。   徐乐风道,“剑修们体力好得很,区区划船不在话下。”   当第一艘简陋的小船制作完成时,俨然月上中天,时候不早了。朗星河谢过徐乐风,告辞回了飞舟。   甲板上守夜的朗宸和朗行简,二人冲朗星河点了个头,便将目光转回了暗处继续盯梢。   降落这座小岛已然数日,虽然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妖兽袭击,但众人并不敢放松警惕,白天夜里一直有巡逻、守夜安排。   从甲板下了船舱,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因着要炼器,朗星河单独一间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屋里黑乎乎一片。   正要亮灯,黑暗中突然亮起两簇鬼火似的绿光。   “嗬!”朗星河短促地低叫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两簇鬼火应该是小伙伴的眼睛。   点亮灯台一看,果然是熊有渔。   朗星河抚抚胸口,调亮灯光,将屋子照得通亮,熊有渔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才问道,“大头,你怎么睡我这儿来了?”   “我不放心。”熊有渔拍拍鼓鼓囊囊的腰间,那里缠着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是白日得来的蜃珠。   朗星河是个粗心的,宝贝多了不值钱,到处乱放,丢了也不知道。熊有渔却是个细心的,见朗星河久不回房,便自己做主睡了过来,给朗星河看守材料。   “谢谢大头!”朗星河扑上前给熊有渔一个大大的拥抱,在这一刻,他切身感受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努力。小伙伴们虽然不懂炼器,但是他们都力所能及地帮助着自己。   “小狼,今天就先睡呗。”熊有渔劝道,“以前你不是总劝小胡,要睡饱休息好了,学习才能事半功倍么。”   朗星河在桌前坐下,铺开图纸,摇摇头,“时间太紧了,而且....而且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朗星河很怕自己“雷声大,雨点小”,折腾着所有人南下寻蜃珠,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做成。   “没把握就没把握呗。”熊有渔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水推给朗星河,“这可是很难带事情,做不成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朗星河接过茶水小口抿嘴,苦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怪我的。”可是....我会怪我自己,为什么不再厉害一点呢?   熊有渔一下子严肃起来,正声道,“小狼,你这样可不行的!你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龙大人,你怎么能把众人的命运都背负到自己的身上呢!这太累了。”   熊有渔又继续道,“闻师兄这件事情,我们都想帮忙,可是我们人小力微,尽力就是了,不要强求。”   “再说了,连师兄师姐们都束手无策,小狼你能想到炼制幻器,已经很了不得啦!”熊有渔极力劝说着朗星河。   “我知道啦!”朗星河灿然一笑,让小伙伴不要为自己担心。其实朗星河也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心态不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了大家长的位置,要去照顾所有人,保护所有人。   这其实是很可笑,很傲慢的。   自己难道是天选之子,天赋超绝,能力炸天吗?并没有。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只狗而已,唯一特别的是自己上辈子是个人,还是个连985、211都考不上的普通人。这样的自己哪儿来的自信肩负起所有人的命运?   “我大约是有些魔怔了。”朗星河以手扶额,喃喃自语,“可是....我好像控制不住....”   “唉唉唉,小狼你快别在想这个了。”熊有渔原本是想劝劝小伙伴不要有这样大的压力,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谁知自己的劝说竟然让小伙伴陷入了更深度的混乱之中。   “小狼,你想干嘛就干嘛吧!我都支持你!”熊有渔忙道。   “不不不!”朗星河摆摆手,“我得想明白。”   “不不不!你不用想了,干就是了!”熊有渔将一包裹蜃珠塞进朗星河的怀里,“不就是个幻器,小狼你保准能成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厢朗星河和熊有渔二人深夜未眠,在同一轮明月下,苏玉安一行人看“直播”的观众亦未寝。   “是有点不对劲儿啊。”苏玉安眉头微蹙,“这小子以前可顽皮了,如今一点儿不顽皮捣蛋不说,还很有担当作为啊!”不提不发觉,这会儿熊有渔无意间点破,苏玉安也发觉不妥来。   作为无邪书院的大掌司,苏玉安算是看着四小长大的,他们小时候什么德行脾性,苏玉安一清二楚。原先还感叹朗星河是长大懂事儿了,可如今一看,这也太懂事儿了!   “这小子不是敲木鱼的佛修么。”朱鹤停作为云腾书院的掌司对学生们修习什么课程了如指掌,自然知道朗星河在音律和炼器上很有天赋,且走的还不是传统音攻的路子。   “他修的是普度众生的梵音。”朱鹤停疑惑望向苏玉安,“你都不知道吗?”   “我自然不知道!”苏玉安拂袖而起,他的学生什么时候修佛去了?他怎么不知道?   “对了!”白象头的夫子想起一桩事情来,“其他学生们都吃鱼虾,唯独这小子吃素的!可不是佛修吗?”   朱鹤停道,“佛修自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所以他才会忍不住的照顾、庇护所有人。”   “这小子自己不知道吗?”众人的目光落在苏玉安的身上。   苏玉安:“......”我怎么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知道的啊! 第123章   熊有渔原本是心疼小伙伴太过劳累, 才劝说朗星河早些休息,不要压力太大。谁知劝没劝成,反倒将朗星河推进了一个更深的迷惑旋涡中。   “对啊!我不该是这样的啊!”朗星河心道, 自己怎么就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模样了?自己不该是个自私自利、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吗?怎么就成肩挑天下的救世主了?这不科学?!   “不不不!小狼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你人好心善!”熊有渔麻爪了, 心道,小伙伴这状态不对劲儿啊。   “小狼, 快别想其他的了, 时间紧迫,咱们还是赶紧把幻器给炼制出来吧,不然闻师兄麻烦大了!”熊有渔赶紧转移话题, 又将屋子里的灯光挑亮堂了些, 让朗星河醒醒神,别胡思乱想了。   朗星河果然被拉扯回头, 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手中的蜃珠上。   “小狼,你先前不是说要炼制一面留影镜,能够将人的影像留滞在镜子中。”熊有渔绞尽脑汁找话题,竭尽全力将朗星河的注意力调转到炼器上, 而不是迷惑于“我是谁,我怎么变成这样了”的人生迷雾中。   “那个很难的.....”朗星河揉揉太阳穴,摒除脑中杂念,重新琢磨起炼器的事来。先前, 源自黑衣人闪光灯的灵感, 朗星河想着也炼制那样一个法器,灯光一闪, 消除记忆。   可是,想要消除记忆, 必须要读取记忆,这需要强大的控制力。在精准消除记忆之后,还有编造一段天衣无缝的虚假记忆植入其中,才不会让中术者察觉出来。   朗星河手指敲击桌面,“而且还是群体消除记忆,一旦有一个漏网之鱼都是前功尽弃.....所以,最好是群攻型的法器,施法需要具有隐蔽性,不能被发觉.....”   “庄周梦蝶....三千梦境.....”   见朗星河拧眉沉思,熊有渔松了一口气。心道,就算再奇怪,一切等出了秘境再说吧。   破晓十分,一灯如豆,朗星河在桌前坐了一夜总算有所收获,对于幻器的制造有了初步的设想,只是这其中还需要小伙伴的帮忙。   朗星河找到在海边儿玩水的小橘猫,“我需要你帮我构建一个幻境。”   浅紫色的海螺有两个巴掌大小,这是胡之腾在一处彩色珊瑚礁中潜水时觉着好看捡回来的空壳子,被朗星河制作成了幻器的主要承载体,“名唤三千梦境”。   “蜃珧吐雾,而幻术现。我准备以海螺音引众人入梦,再用蜃珠之力构建一个梦境,让大家不停重回茈鱼袭击的那一夜。”   如果没有办法撤回删除误发的群消息,那就以毒攻毒,用表情包刷图盖楼,将误发的消息顶上去再也找不回来。   “每晚不停的做梦,梦得都是同一个场景,不同的结局走向,很快大家就会分不清,什么才是现实,什么才是梦境。”这是朗星河定下的最终方案。   “你们觉得怎么样?可行吗?”朗星河向众人咨询建议。   一屋子里坐着闻音、严椿,还有一同出海寻找蜃珠的[无名之辈]一行人,众人听完朗星河的计划,愣了半晌,末了冲朗星河竖起大拇指,“是个狠人!”一晚上做三千个噩梦,会疯球的吧!   “额。”朗星河摸摸鼻子,“三千是个虚数啦,顶多一百来个吧。”   众人:.......   江普则点点自己,问道,“所以,这一百来个梦境需要我来构建?”   朗星河点头,“你是幻术系,这个你擅长的。”梦境的构建不是简单活儿,越是逼真的幻境越需要费心费力,细节越真实,越能惑人心。   江普眼珠子咕噜溜溜转着,不知想到什么,狡黠一笑。   朗星河将紫色海螺交给江普,“结束后,三千梦境归你。”   “不是,我不是要这个。”江普推开紫色海螺,笑道,“我是想到好玩儿的了。”他这是想着在梦境编织中夹杂私货呢。   朗星河却道,“这个幻术法器你正合适。”坚决地将紫色海螺塞到了江普的怀里,末了又冲其他几人道,“蜃珠还有剩,等此事终了,我给大家一人炼制一个法器。”   胡之腾欢呼,“这种幻术法器感觉很有趣!”两眼盯着江普怀里的紫色海螺,很是眼馋。   江普将海螺往咯吱窝里藏藏,不给胡之腾瞧,小气得很。   闻音歉疚地向朗星河鞠躬,“劳烦小师弟为我操心了。”   朗星河闪身避开,不敢受礼,只道,“大家同舟共济,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热心,可是一想平日师兄师姐们对自己的好,朗星河又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严椿则问,“是所有人都要入梦吗?”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了朗星河的身上。修改人修的记忆可以理解,难道他们妖修的记忆也要一并修改吗?   朗星河缓缓点头,沉声道,“最好全部入梦,否则以后我们万一在外头不下心说漏了嘴,那就前功尽弃了。”   “那不现实。”严椿否定了朗星河的说法,“虽然这几日风平浪静,不见危险,但毕竟是秘境,入梦之时必须要有人守夜。”   “我守夜。”闻音举手。灵力受损并不是托词,经过十天的休整,闻音这才稍稍恢复过来,脸色不似先前的苍白如纸。   严椿也道,“我也守夜。”一群人里,她和闻音的修为最高,关键时刻他们不能入梦。   商议过后,除了朗星河和江普两个人幻器操控者,以及严椿、闻音两个守夜人,其他所有人全部入梦。   “高阶蜃珠随身佩戴,可抵御幻术。”朗星河给另外三人一人发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蜃珠,在三千梦境发动之时可以保持清醒。   “人修那边不会有什么防御法器吧。”胡之腾想起这一茬。   “没有了。”江普说得笃定,“茈鱼一战,他们的防护法器全碎了,后续又没有物资补给。”这几日江普化作毛绒小橘猫在人修中混得风生水起,早就把他们的情况摸透了。   朗星河道,“需要尽快行动,还有五日就是龙门重开返航的时间了。”   “那就今日吧。”严椿一锤定音,“倘若今晚不成,咱们还能想想别的办法。”   “这么急?”江普看看天色,太阳已行至西边,再过一个多时辰就是落日了。   朗星河道,“来得及,亥时人定,子时夜半,长夜过半是人熟睡之时,此时入梦最合适。”也就是江普还有8个小时来构建梦境。   “行。”江普一口应下。   小会结束,众人散去,各自准备。   日影西沉,天地间橘红一片。小船乘着霞光归来,船上众人神色欢愉,看来收获不少。   “朗兄,今日出行我们捕捉上一条大鱼,足有五丈长,差点装不回来。”徐乐风怀里捧着一只金色的鱼尾,足有一张桌案那么大,笑嘻嘻地丢给朗星河,“朗兄,给你们加餐。”   “谢了!”朗星河笑着接过大鱼尾,看着徐乐风脸上的天真笑容,脑中一念闪过——所以,我其实是个反派来着,表面情深,转身就是一刀刺下。   甭管心里什么滋味,该下手还是不迟疑。   是夜,云厚风疾,天空无月亦无星,惊涛拍岸,浪声不绝于耳。飞舟甲板上,朗星河和严椿正在守夜。   说是守夜,实则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人修营地处。此时临近子时,营地中灯火寂灭,黑黢黢一片,两个守夜的人修盘腿坐在浅滩的礁石上,呼吸轻盈,与黑夜融为一体。   朗星河二人只是静静看着,并不言语,担心夜风泄露了他们的暗中密谋。   海浪拍击岩石和沙滩,发出富有韵律的激溅声,一波接着一波,似是就要这样永无休止下去。   浅紫色的大海螺缓缓旋转,“啵、啵、啵”像是小鱼吐泡儿,又像是屋檐下滴落的雨滴,这声音极低,穿透力却又极强,饶是嘈杂的浪涛声也掩盖不了它。   守夜的两个人修发现了异常,他们霍然张开眼,警醒地望向黑暗中的大海。蓝衣剑修的手按在了剑柄上,灰衣法修的指尖已经捏起了法诀。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啵、啵、啵”那声音似是极远,又似近在耳边,像是少女的呢喃,又似母亲的柔语,听得人只觉安心,想要放松心神,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当”一声,是长剑落地的声音。两位人修萎然倒地,海螺催眠起效了。   朗星河松了一口气,这第一步总算是成了。   江普紧张地咽口水,“时间紧,勉勉强强构造了一百个梦境。”   朗星河道,“足够了,先试试效果,要是不行,明天晚上继续。”说罢,他催动全身灵力注入紫海螺,灵光闪过,海螺口升起一缕青烟雾气。   氤氲的水雾如同一层乳白色的轻纱,袅袅升起,四处弥散,挥不走,扯不开,斩不断。不多时,整个小岛雾气弥漫,好似落到了云朵里,又似被一只巨兽一口吞下。   细细的朦朦的水雾无孔不入,沉睡中的人们在水雾的萦绕中,跌入了更深的梦乡。 第124章   明月当空, 风云突变,黑夜中的大海像是一只复活了的凶兽,波涛汹涌, 巨浪滔天,如同一排排的巨岭倾覆压下, 看得人胆颤心寒,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飞殿保不住了!快撤, 保命要紧!”红色毕方鸟化作人形落下, 巨浪扑打上飞殿的广场,红发少年被淋头浇下成了个落汤鸡。   “殿在人在!”蓝衣剑修执剑指天,大喝, “结阵!”   八卦九宫剑阵一成, 明光璀璨,如同盘古一斧劈开了混沌的天地, 黑海被照得明晃晃一片,那可怖的巨兽也更加形容清晰了,粗壮的触手足有三人合抱粗,触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碟状吸盘, 这些才仅仅是冰山一角,于深海之下无法窥伺之处是更加令人胆颤的力量。   “破!”九名剑修齐齐吐出一口心头血,以血为祭献,剑光大盛, 如同佛光普照天地, 亮得人睁不开眼来。   冷冽的剑影一分二,二化四, 四生八,生生不息, 转瞬间,九道剑光化作铺天盖地的剑影盘旋着凌空刺下,如同一条银龙咆哮着咬向了丑陋的深海巨怪。   “砰!”一剑挥斩,粗壮的茈鱼触手被齐齐砍断,血液喷涌而出,将皎洁的明月染上了青蓝——茈鱼的血液是蓝色的。   飞殿上欢呼声起,为了胜利。   “被傻愣了,快起飞!”闻音大喊。   然而,已经晚了。   一足被斩,深海巨兽的凶性被全然激起,数道粗壮的黑影破水而出,粗壮的触手如同鞭子一般甩下,仙云飞殿的防御阵法齐齐破裂,雕梁画栋,金顶玉璧在茈鱼的全力一击中齐齐化作了粉剂。   “快走!再不走我不管你们了!”风雨飘摇中,闻音一手拽着金绳,一手伸向众人修。   崔图南一手捂胸,一手拭去嘴角的血渍,咬牙下令,“撤!”   众人飞身一跃,沿着金绳而上,所有人全部撤离的一瞬,昔日奢华惊人的仙云飞殿在茈鱼触手的绞杀中化作粉剂,散如苍茫大海。   “怎么样?”洋洋得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朗星河从幻境中惊醒。   江普眨巴这琥珀色的大眼睛瞅着朗星河,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干得不错,情节合理,逻辑自洽。”朗星河夸完,又问,“仙云飞殿没了?”   江普眼睛瞪圆,“当然!倒手的东西还能吐回去不成?算是救命费了。”   梦境中的仙云飞殿毁得尸骨无存,朗星河便知道了江普的打算,这是打算“顺手牵羊”了。   “他们都是外门弟子,飞殿毁坏,回去可惨了。”朗星河有些不忍。   江普利索当然道,“要不是我们出手相助,他们连命都没了,仙云飞殿本就保不住的。”   “再说了,他们回去被师门重罚,咱们不是正好趁机笼络他们么。”江普阴测测道。   朗星河:......很好,再度确认,不仅自己是个反派,他们团队就是全员“恶人”。   见朗星河不吱声,江普噘嘴,“我不管,反正我是不肯吃亏的。”在江普构造的一百个梦境中,结局无一例外,仙云飞殿全部被毁坏。   “嗯....”朗星河沉思片刻,才道,“做戏做全套,既然被毁坏了,残骸总该有的吧。”说罢望向闻音,“师兄,可不可放出一些他们的行李来,让他们在出海时偶然打捞回来。”   闻音,“没问题。”   几人说话的功夫,沉入幻境中的众人俨然度过了十几个梦境。梦境大同小异,都是海上遇袭,百米长的巨大茈鱼,令人望而生畏的粗壮触手,滔天的巨浪,摇摇欲坠的飞殿,恐惧、绝望充斥着整个梦境。   前面的梦境都还算写实,大部分依据现实情况演变而来。越往后,梦境开始离谱起来。   巨浪滔天,妖兽来袭,仙云飞殿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挣脱不得,绝望之际,蛟龙凌空,霎时间照亮了方圆十里的天地,似旭日初升,金光如同金柱般从云层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如神灵降下的圣光,驱散一切邪恶。   金色蛟龙一口寒炎喷出,那令人生畏的深海巨兽顿时化作一座冰雕。巨龙长吟,冰雕应声而碎。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救世金龙盘旋升空,只留给众人一道令人遐想的金影。   朗星河望向江普,心道,好家伙,你这样是在现代社会,直接可以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电影的特效制作啊。   江普不知朗星河心中所想,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神龙显灵.....唔,我是说...这说不定可以给神龙大人争取一些人修信徒.....额,多多益善嘛。”   梦境继续,继神龙显灵之后,各路神仙纷纷上马,有陵光神君降世一口火焰将茈鱼变成碳烤章鱼的,有恒景仙君一剑斩妖兽的,这些还都算正常可接受范围内的。等看到巨大的飞天猫从天而降,力挽狂澜就众人于危难之时,朗星河已经麻爪了。   “长翅膀的猫咪?”朗星河望向江普,“你的梦想?”   江普撇嘴,倔强道,“怎么,不行啊?!谁还没有个飞天梦啊!”   “再说,毛茸茸拯救世界,这多美好!一点也不离谱!”江普强调。   朗星河:“越离谱越好。”长翅膀的飞天猫都出现了,一只吞天鸟就也不觉得奇怪了。   晨光破晓,迷雾散尽,三千梦境破。众人从睡梦中醒来,只觉浑身酸疼,头痛欲裂。   朗星河守在胡之腾和熊有渔的床边,一见他们睁眼,立刻扑上前去,“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胡之腾顶着鸡窝头,眯瞪着眼睛,不知朗星河在说什么。   “昨晚睡得怎么样?”朗星河问。   胡之腾挠挠脸颊,疑惑道,“挺好啊,一觉睡到天亮。”   “没做梦?”朗星河追问。   “没啊。”胡之腾回道。   闻言,朗星河松了一口气,三千梦境来去无痕,一觉醒来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只有仔细去回忆的时候才能捞起支离破碎的丁点记忆,如此一来,梦境与事实就更加难以分辨了,当日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扑朔迷离起来了。   “啊!对了!咱们昨晚是不是要干什么大事儿来着!”胡之腾眼睛一亮,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大事儿,可无论如何怎么也想不起来。越用力想,脑子越是一片空茫茫。   “到底什么事儿啊?”胡之腾挠头。   朗星河劝道,“别强求啊,遇到想不起来的事情,给自己一点时间,过两天就你把自己想不起这回事儿给忘记了。”   胡之腾:“......”这说的是人话?   随即羞恼地扑上朗星河,大叫道,“你还笑话人,还是不是兄弟了,快帮我一起想想!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大事情!”   朗星河哈哈大笑,看到胡之腾这状态,知晓自己的三千梦境奏效了,只待今日再悄摸摸地去验证一番。   走出船舱,阳光灿烂,是个出海的好日子。人修的营地已经忙活起来了,用完早膳,众人推着小船下水,准备出海。   “徐兄!”朗星河遥遥挥手打招呼,“昨天的大鱼谢谢了!”   徐乐风笑道,“应该的,朗兄助我们良多。”   朗星河快步上前,见徐乐风虽然笑着,嘴角却带着丝丝愁苦,不禁关切问道,“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乐风苦笑,“还有五日就要返程了,咱们虽然收获良多,可是....”再多的收获也抵不过一座仙云飞舟啊。   “此番折返,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处罚了。”徐乐风叹息。   朗星河心下一喜,看来三千梦境真的将他们的记忆紊乱覆盖了,在他们的记忆中,仙云飞殿是折损了,而不是被闻音收入了空间之中!   朗星河压下喜悦,面上愁苦,为徐乐风抱不平,“仙云飞殿便是再珍贵,也不过是死物,如何能与人命相比!”   “倘若是我们书院,夫子们定然不会怪罪于我们!”朗星河这话说得绿茶,可也是大实话。   上一回他们驾舟南下,因着乱跑的缘故遇袭,飞舟丢了不说,还劳烦夫子们在茫茫大海里捞人。闯下如此大祸,师长们丁点责备没有,只帮他们扫清收尾,护了他们周全。   相较之下,仙云飞殿有失,弟子们惶惶不敢归去,唯恐遭了责罚,可见人修师长们的不慈。   朗星河劝道,“要是师门驱逐你们,你们便来投奔我呗!”朗星河图穷匕见,欲招揽人才。   “驱逐?!”徐乐风大惊,苦笑摇头,“这倒不至于....顶多....”顶多是当一辈子的杂役,修为难进寸步罢了....罢了.....当真是生不如死.....   朗星河不知徐乐风众人将会面临怎样的惩罚,见他们都忘记了闻音施展空间法术一事,只觉欣喜万分,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徐兄,早去早回,一路顺风,丰收满满!”一个浪头拍下,小船随波入海,朗星河冲众人挥手告别。   “谢朗兄吉言!”徐乐风心中愁苦,可礼仪一点不漏。   朗星河心道,你们今日自然会收获满满的——闻音将会放出部分飞殿残骸和行李物资由人修们捡回。 第125章   是夜无月, 唯有点点星光结成一道缥缈的银河,宛若上古巨龙遨游天际留下的足迹。   星空之下,朗星河几人翘着二郎腿, 并排躺在沙滩上的巨大礁石上,耳边涛声阵阵, 心中萦绕着的则是归乡思绪。   “明天终于能回去了。”朗星河感叹着。离家方知家中好,进入秘境前的豪情壮志在日日不绝的浪涛声中被消磨殆尽, 思家的情绪则是一天浓过一天。   今日是进入秘境的第二十九天, 明天一早他们便要启程返航了。   胡之腾发誓,“今年过年之前,我都不出门了!”   江普嗤笑, “你上回也是这样说的。”回回这般发誓, 最终不过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罢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便想着往外跑。   熊有渔也感叹,“终日待在书院虽然无趣了些, 但好歹安全。”细细回想一下,他们每回出门就没有一帆风顺的,虽然总是有惊无险,但也足以令人后怕的了。   正说着话, 远处传来嘈杂的划水声,是人修外出的队伍回来了。   江普喃喃低语,“他们回来的越来越晚了。”   胡之腾冷哼一声,“真是贪心, 恨不得把地皮都要刮了带回去。”   江普替人修们辩解, “他们弄丢了仙云飞殿,可不得将功补过么。”   胡之腾也中了三千梦境, 早就将茈鱼袭击一事的真相给忘记了。江普却还记得,见人修们如此卖, 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又不缺灵石,何苦贪了人家的东西。   胡之腾不屑,“谁让他们自己没本事呢,就该受着。”   胡之腾不知内情,朗星河和江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忍,他们都没想到,不过是丢了个飞行法器,人修弟子们竟然惶惶不可终日,仿若天塌下来了一般。   “我去看看。”朗星河拍拍衣袍上的尘土,飞身跳下礁石往人修上岸的地方走去。   “徐兄!”朗星河扬声招呼,“今日一切还顺利?”   徐乐风跳下小船,笑道,“顺利,收获不错。”   朗星河见他虽然笑着,可是笑意不达眼底,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愁绪,心生不忍,问道,“徐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尽管和我开口。”   朗星河心道,不就是丢了个仙云飞殿么,赔钱行不行?自己旁的东西不多,唯有灵石多如山。   徐乐风笑着婉拒朗星河,“朗兄你已然助我们良多,我等感恩于怀,当不得你再为我们费心了。”   看着这样的徐乐风,朗星河心里难受,他想要帮闻师兄,但是他也没打算要害了这些人修弟子。谁知自己一念之差,竟然给他们带来了这般的大麻烦。   秘境之行即将结束,云腾书院这边欢欣鼓舞,满心期待,人修四大派则是愁云惨雾,丁点归家的喜悦都没有。   “都怨你,干嘛在梦境里把仙云飞殿给毁了!”四下无人之处,朗星河忍不住抱怨江普。   江普不服,眼睛瞪圆,嘴硬道,“怪我喽?咱们又是救人,又是造梦,忙死忙活,还不能收点服务费啦!”   江普揪揪自己的头毛,“造梦是这么容易的?我这几日毛毛大把大把地掉,尾巴都秃了!我容易吗?你还怨我!”江普委屈。   朗星河连忙道歉,“是我不对!都怨我!”朗星河是真没料到这样的结果,他真没想伤害人修弟子。   闻音见二人苦着脸,面皮皱巴成了包子,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都是我的错,我冲动不计后果,连累了师弟们。”   朗星河无语,“哪里能怪师兄,救人难道还有错了?!”说来说去,他们谁都没有错。   “要怪就怪这贼老天吧!”朗星河叹息。   江普却道,“都是他们的师长不好,忒小气了!”   朗星河却蓦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条新闻,说是一个小学生在学校踢球打破了学校的窗户,被要求赔偿,小孩儿担心被家人责骂,留书自杀了。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一块玻璃而已,至于吗?   殊不知在小孩儿心里,他的命不值一块玻璃。   为什么呢?问题的根源在于他的长辈、监护人在抚育他的过程中,一直给他灌输的思想和感觉就是——“你是贱命一条!你的命不值钱。”   在许多人眼中不值一提的事情,落在那孩童的身上,宛若一座大山压下,令他除了死,竟是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出路了。   人修弟子们何尝不是如此呢?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自己这般幸运,父母慈爱,师长关怀,朋友相护,灵石扔在水里听响也不会有人指责。   闻音见朗星河神色悲切,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此事接因我而起,出了秘境,我会向师长禀明一切,求夫子们出手相帮,向四大门派求求情。”   “可别。”朗星河忙道。   闻音不解,不知有何不妥。   朗星河道,“你们不知道,有些长辈极好面子,孩子犯了错,没人求情倒也罢了,有外人求情,便觉得丢人,表面和缓了,背地里惩罚加倍。”   “那可怎么办?”三人一筹莫展。   朗星河沉默着,目光落在灯火通明的人修驻地,此时已经深夜,人修驻地依旧没有停歇,灯火点点,人影幢幢,估计是在清点物资,整理行李,为明日的返航做准备。   “要不.....”朗星河开口,又顿住了。他想,要不自己就当个背锅侠呗,对外宣称仙云飞殿是自己搞坏的。随即想到不妥,如今的自己可不仅仅是自己,正如出发前朱掌司所言,[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书院,代表着北国,代表着陛下!]   一座仙云飞殿自己赔得起,两族关系被破坏的罪责自己担得起吗?   朗星河打消了背锅的念头,余下的话语只化作一声叹息消散了。   “所以,这就是莫要轻易介入他人因果吗?”江普若有所思。不由想起观星课夫子的话来——[看到命运,相信命运,放下命运]。   不等江普深思那玄而又玄的命运,却见人修驻地突然爆发出一股金光,浓郁的灵气冲天而起,甚至肉眼可见!   “发生了什么?”灵气震荡,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朗星河三人更是直接冲下船去探查。   灵气飓风肆虐,人修驻地一片狼藉,简易帐篷被掀飞,一个巨大的阵法暴露出来。圆形大阵直径约莫五米,纹路繁复流转着金红两色光芒,充裕的灵气从阵法中蓬勃而出,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只让人心惊胆寒的力量蕴含其中,直让人头皮发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朗星河飞步上前,一把拽住被灵气风暴刮飞的徐乐风。   “我们.....我们......”徐乐风面容哀泣,嘴唇喏蠕着说不出话来,见朗星河满脸关切之情,不禁心生羞愧,喃喃道,“朗兄,这次就不连累你了。”说着,竟然挣脱朗星河的钳制,四肢放松,只让自己随风而去。   “徐乐风!”朗星河飞扑去抓,指尖擦过徐乐风的衣角,什么都没有捞到。   诡异的大阵双色流转,一边喷发着灵气,一边席卷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朗星河定定瞧去,只觉得这阵法有些眼熟。   “管不了了!快走!”江普拉住愣神中的朗星河往回撤。闻音早在情况不对时折返飞舟,指挥组织众人撤离。   朗星河脑子空荡荡无法思考,身体却本能地后撤逃跑。   “上来!”飞舟已经起飞,一个软梯垂下接应朗星河二人。   朗星河和江普跳上软梯的一瞬,飞舟飞速攀升,逃离被灵气飓风席卷的小岛。黑暗中一片混沌,唯有诡异大阵的光芒越来越盛,时而金光灿灿,时而血光渗人。   “闻音,助我!”严椿面色赤红,牙关紧咬,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操控飞舟逃离,可依旧远远不够。身后的飓风宛若吞天吐日的巨兽,巨口之下,吸纳天地间的一切。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脑子尚且混沌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狼!”混乱中,胡之腾拉着熊有渔挤到朗星河身边,四人手挽着手聚在一处,慌乱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些。   “怎么回事啊?”胡之腾问道。   不等朗星河回答,江普已经破口大骂,“那些害人精不知道搞的什么鬼阵法,闹出这般阵势!”   “对了!人修们呢?”他们驾舟逃跑,人修们呢?胡之腾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江普咬牙,“他们都被吸入那个阵法里去了!”   “什么!”众人皆惊,万万想不到临行前竟然平添波澜。   正说着,忽听一声爆呵,操控着飞舟的严椿和闻音双目赤红,面上青筋暴起,齐齐跪地倒下。   “咔擦”一声碎裂,飞舟陡然失控,宛若断线的风筝直直下坠,竟然是飞舟的防御阵和动力阵齐齐破损了。   灵气飓风袭来,宛若一条黑龙上承天际,下接大海,所到之处,灰飞烟灭。失控的飞舟犹如折翼蝴蝶再也飞不起,只随风浪被卷了去。   天旋地转中,宛若被塞进了涡轮洗衣机。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朗星河心想,这可真是熟悉的配方啊。 第126章   朗星河在料峭的寒风中醒来, 睁眼是一片浓稠的黑。摸索着坐起身,渐渐适应了黑暗,小心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此处约莫是个深林, 参天的树木如同巨人一般掀开泥土拔地而起,粗壮茂密的枝条交错生长, 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   这是又到了什么地方?   朗星河不敢轻举妄动, 只将自己浑身上下检查一遍, 确认没有受伤,随身法器装备都在。这才小心拨开狂野生长的长草灌木,一点点的摸索前进。   一边走, 一边回忆着失去意识前的事情——人修搞了奇怪的法阵, 人修被吸入了法阵,法阵引发了灵气飓风, 云腾书院的飞舟失控被卷进了飓风中,再醒来,自己就到了这黑夜的深林。   “这都什么事儿啊。”朗星河以手扶额,心道, 他们恐怕真不适合出门,每回出门准没好事儿。   正嘀咕抱怨着,一道劲风迎面袭来,朗星河双膝一曲, 腰杆弯折, 险险躲开迎面风刃,头顶的发髻却被削断, 发丝飘扬。   数道风刃接踵而至,朗星河翻身打滚, 狼狈躲避,看不到暗中的敌人,只能听风辨位,左臂一抬,弩箭飞射。   “duang”金石相撞之音,射中了!   下一刻,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山林,树干震动,林叶簌簌,是箭头上的爆炸阵法启动。   朗星河不敢掉以轻心,甩袖飞出八张符箓,大喝,“丹凤鸣兮,与彼朝阳,敬请陵光真君!”正是先前从徐乐风那边“偷学”来的请神咒。   符纸燃起,赤红的火光照亮黑暗,朗星河也看清了偷袭自己的敌人,那是一只粗壮的巨蟒,盘旋高居在树干上,黑暗中分不清哪个是虬结的树干,哪个是巨蟒的身躯,只看到它硕大的脑袋,张开的巨口,尖锐的獠牙。   符纸燃尽,朱砂绘制的符文脱纸而出,于空中汇聚凝结成一只明亮灼人的火凤凰,火凤清啼,炽热的火炎喷出,如同咆哮的火龙扑向巨蟒。   巨蟒毫不畏惧,血盆大口张开,獠牙毕现,一口风弹喷出将火龙穿了个大洞。   “去!”朗星河大呵,控制着火凤如同一只利剑直刺巨蟒的咽喉。紧随火凤而去的是五支连珠箭,每一只的箭头上都刻画着爆破阵。   朗星河也不关注后续,并不恋战,扭头便跑,足下生风,化作一道残影,瞬间脱离战场。   不知跑了多久,朗星河心脏砰砰直跳,渐渐速度放缓,却不敢放松警惕。这老林中不知藏了多少可怖的存在。   前路被一条山溪拦住,朗星河终于停下,双手扶膝,长吁一口气,随即调整呼吸,平复心跳,打量着周遭。依旧是古木参天,藤蔓萦绕的老林模样。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溪水两岸苔衣遍地。   朗星河决定顺着水流走,兴许能走出这幽暗老林。虽然靠近溪水亦有弊端,倘若这小溪是林中动物、妖兽的饮用水,那么自己遭遇袭击的概率也会增大。   可是,不顺着这溪水走,在这不见日月星辰的老林里,朗星河着实想不出其他办法走出密林了。   走着走着,朗星河发现些许不对劲儿来。老林茂密的野草和藤蔓掩映之下,竟然有不少人类生活的足迹,或是碎瓦几片,或是断壁一角。   走了小半日,一座荒废的宅邸出现在视野中。废宅的木柱、大梁、大门皆已经烂完了。黑暗中,死气沉沉宛若一只暴死荒野的野兽,光鲜的皮毛不复存在,矫健的身体被啃食殆尽,徒留残尸断骨证明着他曾经存在于世。   蹲在野林中观察许久,朗星河小心上前,拾阶而上。大宅虽已荒废,可透过断垣残壁,依稀能看出过往恢宏壮阔的模样。   木柱腐烂,木柱下的立墩仍存,那石墩很大,直径约莫三米,还很高,差不多到朗星河的下巴处。石墩周身雕刻着莲花浮雕,虽然青苔遍布,枯藤萦绕,可依旧可以辨认出当年的华美。   跨过大门,是一处平坦的广场,广场上树立着两排高大的石像,青苔爬满、藤萝缠绕,也依旧难掩石像的威严震撼。   石像面前,朗星河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心里又虚又慌,这特么什么鬼地方啊!   朗星河退回门外,将莲花石墩当做自己的掩体,席地而坐,恢复体力。才一个吐纳,朗星河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来,空气中灵气充裕,可这灵气中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的奇怪气息。   如果说原本的灵气是一口原味奶油冰淇淋,那此处的灵气就是薄荷味儿的奶油冰淇淋,醇厚的奶味儿中夹杂着丝丝清凉辛口。   朗星河停止采气,不敢吸收此间奇怪的灵气。   “唉,大家都去哪儿了?”朗星河叹气。飞舟失控之时,自己和小伙伴们是拉着手的,兴许是昏迷中松开了手,各自被甩开了吧。   拉开衣襟,脖颈上的挂绳叮叮当当悬挂着许多东西,小木鱼、神龙印鉴、护身符、白玉牌。   朗星河解下白玉牌,毫不迟疑的捏碎。这地方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只希望书院的白玉牌也能将消息传递出去,引来救援。   又将自己身上的物资清理了一遍:小木鱼一只、风水盆一个、符箓二十四章、爆破弩箭四支.....   “攻击力不足啊!”朗星河叹气,“其他人肯定比我还惨。”   事发半夜,众人都是从沉睡中惊醒的,衣冠不整不说,法器、符箓什么的肯定都没有带着。   心里担心着小伙伴,朗星河虽然身心俱疲却怎么也休息不了。   忽然,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自黑暗中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在草丛中滑行而过。朗星河心中一凛,以莲花石墩为掩体,闭着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去分辨黑暗中的东西。   [是巨蟒!]朗星河心生恐惧,没想到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如此不堪,那巨蟒竟然追了上来!   怎么办?朗星河心思急转,是搏命一战,还是继续逃跑?!   朗星河拔脚要跑,又顿住,头顶的三角耳立起,迎风抖抖,鼻尖嗅嗅,捕捉风中传来的讯息。   是熟悉的味道!   果然,声音渐近,野草从破开,两个身影自黑暗中脱身而出。   “这玩意儿重死了,还臭,能丢了吗?”一个抱怨的声音。   “嗤!要不是我带着这东西,你早被山豹给吃喽!”一个得意的声音。   俱是熟悉的声音,正是胡之腾和江普。   “我去!这里怎么有个大房子!”胡之腾大惊,抬步往里走。   “等等!”江普拦住,“一人不进庙,知道不!”   “这是个庙?”胡之腾左右张望打量,看不出来。   “你们.....”朗星河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从石墩后转出,要给小伙伴们一个重逢的抱抱。   “啊啊啊啊!”江普正打量着破庙,冷不丁一对鬼火自庙宇中飘出,立马吓破了胆,尖叫连连,双手双脚扒拉着胡之腾,恨不得爬到胡之腾的头上藏进他的头发哩去。   “啊!”胡之腾大叫,“你揪到我头发了!要死了!秃了你陪啊!”   朗星河看着还有活蹦乱跳的二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上前显露身影,“是我,朗星河。”   “啊啊啊啊啊~鬼啊!”江普还在大叫。   胡之腾抢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欢喜地扑到朗星河身上。   “你们能安静点不。”朗星河左右两肩各挂着一个人,无语道,“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呢,噤声。”   激动的胡之腾和江普这才闭上了嘴巴,松手从朗星河的肩膀上落了下来。   “我就知道能遇见小狼!”胡之腾声音压低也难掩兴奋,邀功似的道,“我一看这巨蟒的伤口,就知道是小狼你干的!”   朗星河低头去瞧地上的巨蟒尸体,水桶大的脑袋被炸开了花,看来爆炸弩箭的威力不错。   “你们干嘛要带着它的尸体?”朗星河不解。   胡之腾道,“储备粮。”   “而且这巨蟒看着挺厉害的,虽然死了,余威犹在,咱们半道遇上一只喷火的山豹,亮出巨蟒尸体就把它吓跑了,哈哈哈。”胡之腾叉腰得意大笑,觉得自己真是太英明神武了。   “这里妖兽还挺多的。”朗星河蹲下检查了一下巨蟒,喃喃道,“不错......”   “什么不错?”胡之腾紧贴着蹲下,看着朗星河把巨蟒翻来翻去。   “蛇皮可以做护身铠甲,獠牙可以当武器。”朗星河检查了一下巨蟒的尖牙,并没有毒液槽,看来没有毒。   朗星河站起来,打量着巨蟒的头尾,嘀咕道,“身骨炼制一条打神鞭......对了,这么大的妖兽,应该生出妖丹了吧.....”说着在巨蟒的七寸处摸索起来。   江普在一旁听得瑟瑟发抖,胡之腾捅捅江普的肩膀,得意道,“我就说该把这蟒尸带着吧!”   朗星河将巨蟒尸体安排得个明明白白,从靴子侧边拔出小匕首丢给胡之腾,“你们不是饿了么,自己割肉吃。”他自己是不会碰的肉食的,多年习以为常的茹素,朗星河已经无法适应荤腥了。   “这是个什么庙?咱们进去看看吗?”胡之腾先前嚷嚷着吃蛇肉,这会儿见着破旧庙宇立刻来了兴趣,吃饭的事情倒是忘到了一边。   朗星河:“庙?”   胡之腾努努嘴,指向江普,“他说的。”   江普挠挠头,解释道,“额....是感觉啦,反正不想普通住宅。”说着指向巨大的莲花石墩,“谁家的柱座这么大的。”   “应该是神庙、神殿之类的地方吧。”江普猜测。   “有可能。”朗星河想起门内广场上的巨大石像,这地方的确不像是住宅。   “咱进去探探?”胡之腾跃跃欲试。   江普也很心动,但是他胆子小,看着朗星河征求意见。   朗星河道,“先休息,补充体力,充实装备,再进去探探。” 第127章   树影幢幢, 巨木遮天,一声凄厉的鸟叫打破了静谧的山林。   “缚!”藤蔓冲天而起,宛若灵蛇蔓延, 瞬时将三头六翅的怪鸟捆得结结实实。宁萱的天赋是控制植物,这深山密林是她的主场。   “去!”三支冰锥连发, 穿透怪鸟的三只脑袋,叫声戛然而止, 鲜血漫天洒下, 绿色的枝叶上溅上了斑斑点点的猩红。   怪鸟伏诛,朗宸上前一剑挥下,三只脑袋咕噜噜滚地, 怪鸟终于死得不能再死, 众人围聚而上,拔毛的拔毛, 割肉的割肉,各个纯熟得不行,不多时便将怪鸟安排得明明白白。   “有三颗妖丹!”洛书柏掏出三只指头大小的透明珠子递给朗宸。   朗宸道,“这怪鸟又会喷火、又会喷毒, 还能吐风,三样神通便有三颗妖丹。”   “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怎这样多的妖兽?”朗宸一行人算是幸运,掉落的地方离得不远,很快又集结成队。   在熊有渔的带领下, 众人沿着水流沿岸行走, 走了小半日没有走出密林,倒是不断遭遇妖兽袭击。   “那些该死的人修!”众人皆是被人修所连累, 不免怨气冲天。   熊有渔顾不上其他,既不欣喜于收获妖丹, 也不气愤于被人修牵连。此时他只一个念头,得赶紧找到小伙伴们,大家全归队了,才能安心。   “出发吧。”熊有渔催促道。   朗宸示意众人赶紧清扫战场,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就地掩埋。   朗宸望向熊有渔,“沿着水流走就行?”   熊有渔解释,“百川归海,沿着水流走,肯定能走出去。”小时候,三小经常在永昼城外的山里野玩儿,迷路是常有的事情,但只要跟着水流认准一个方向走,肯定能走出去。   熊有渔在树干上划了个记号,倘若小伙伴们路过此处就能读懂。   “这是什么?”朗宸看着奇怪的符号不解。   “这个圈圈代表我。”熊有渔指着一个大圆两个小圆组成的图案,解释。   朗宸:......还真看不出来。   “这个代表九个人。”熊有渔指着“9”字,这是朗星河交给他们的特殊数字记录方式,只有他们小伙伴之间能看得懂。   “这个是前进方向。”熊有渔指着箭头,解释完毕,熊有渔俯身背起行囊,又催促,“咱们走吧。”   熊有渔和朗星河选择了同样的方式,都是顺着水流走,只可惜两个人选的不是同一条溪水。   等到熊有渔一行九人带着大丰收走出密林的时候,朗星河三人还在遗落神庙的周边打转。   神庙占地极广,巨大的莲花石座,并肩而立的威严石像,不过是其中一隅,透过这冰山一角足以想象这座神庙当年的辉煌壮阔。   朗星河三人在废墟上转悠了小半天,给石像清理了藤蔓野草,俱是人族修士的打扮,一个都不认识。   三人忙活小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这是曾经是人修的地盘儿,兴许是个庙殿,兴许是个山门道场。   朗星河提议离开,寻找走出密林的路,早点和大部队汇合。胡之腾和江普却颇为不舍。   “再探一探嘛~这地方曾经肯定很厉害,绝对藏了不少好东西。”胡之腾见财起意。   朗星河只觉得他是在想屁吃,“哪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就算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在重力加速度的加持下只能砸死人。”   “来都来了,缘分唉,咱们再逛一逛呗。”胡之腾不肯走,江普也眼巴巴地望着,朗星河只得投降。   “明日天一亮,咱们必须走,不能耽误了。”   “欧耶!”得了朗星河的应允,一狐一猫高兴欢呼,撒脚就要跑,被朗星河左右揪住后领口,“一起行动,不要落单。”   朗星河将匕首丢给胡之腾,袖箭留给江普,江普没有随身装备法器的习惯,胡之腾倒是有,可惜意外发生时他正在睡觉,只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就跑出来了,除了睡觉都不离手的袖箭,什么法器都没有。   将法器分给两人,朗星河自己则手持刚从巨蟒口中拔下的獠牙做护身武器。三人穿过高大威严的石像,向着废墟深处探去。   废墟中很安静,连虫鸣都听不见,静悄悄的,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气氛安静到诡异,胡之腾忍不住开口讲话,“你们说这到底是哪儿啊?人修的那个阵法是什么鬼?”   “我猜.....”朗星河沉吟。   “哈?”胡之腾本是随口找找话题,根本没指望得到答案,谁知朗星河竟然真有猜想。   朗星河:“可能是深渊海。”   “什么?!”胡之腾和江普停下脚步,齐刷刷扭头望向朗星河。   朗星河耸耸肩,“合理猜想啊,咱们原本是在边界海,深渊海离边界海很近,此处灵气如此充沛,比边界海更盛,又有诸多妖兽出没。”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在离奇,也是真相。   “所以,此处很可能是深渊海。”   胡之腾拧眉,“深渊海不是海吗?”   朗星河道,“千年岁月,沧海桑田,不是正常么。”岁月流转,大海变沙漠,高山变裂谷,实属正常啊。   “真是深渊海?!”胡之腾惊得嗓子都破音了。深渊海可是禁地,他们进来了,还怎么回去?!   朗星河道,“只是猜想,不一定呢。”嘴上这样安慰着,朗星河心里却知道这猜测估计是八九不离十里。   “反正要找到人修子弟,他们既然能进来,自然该有出去的法子。”朗星河这般琢磨着。   胡之腾咬牙,挥拳道,“等找到他们,定要把他们痛扁一顿!”   “快看!有东西!”三人一边走一边说,江普一个不注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以手撑地稳住了身形。这一撑却发现了不同来,手下触感不对,连声呼唤众人来看。   拨开碎叶枯枝,拂去积灰淤土,一块刻字石板显现出来。刻字极大,只擦干一角辨认不出字来。   “唉,洛柏书他们在就要好了。”朗星河清理着石板,感叹道。   胡之腾眉毛一竖,气呼呼道,“小狼你是嫌弃我没用了?!”   朗星河道,“我只不是指望他们干活儿么,他们吐吐水,吹吹风,不就把这儿打扫干净了,就用不着你辛苦了。”   一听小伙伴是担心累着自己,胡之腾顿时满足了,哼唧一声道,“用不着他们帮忙,我厉害着呢!”说着手下动作加快,干活儿更加卖力了。   朗星河:这傻孩子……   过了许久,终于将破碎的石板给清理干净,显露出上头的字来。那字极大,朗星河不得不退后几步远看,才能看清字的全貌。   “太清神观?这是个匾额?”理应悬挂在大门口的匾额怎么落到了此处呢?   “这个名字听着耳熟啊。”胡之腾挠挠下巴,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在何处听过这名字。没办法,先时学过的许多知识,在升仙考结束后全都还给夫子了。   朗星河:“是人修的道法圣地。也是千年前人修联盟军的总部。”历史书上不过寥寥数笔带过,再多的信息,朗星河却也不知了。但是作为人修道法圣地,太清神观怎么会封禁深渊海呢?   “啊…这不对啊。”胡之腾脑子都烧迷糊了,绕不出弯儿来,“这里肯定不是深渊海。”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可以勉强解释大海变大山。但是,总不至于大海里还有座神观吧?这是矛盾的,无法解释的。   “想那么多干嘛!”江普激动搓手,拉着朗星河和胡之腾往深处去,“人修圣地!圣地!肯定有法宝!有秘籍!!!”   “发达啦!”江普一个高兴,一手撑着朗星河的肩膀,一手撑着胡之腾的肩膀,来了个凌空大翻转。   朗星河翻了个白眼儿,心道,自己的小伙伴怎么个个都喜欢想屁吃呢?这法宝是瓜地里的瓜,遍地都是呢?   然后,朗星河就自己打自己脸了。   “哇塞塞~这里不会是藏宝阁遗址吧!”还真让三人找到了不少玩意儿。   岁月侵蚀,风吹雨打,木质制品都化作粉剂归入天地,唯有许多金石之物犹自留存。朗星河三人找到的正是许多的玉简、玉圭。   “这是修炼秘籍。”朗星河认出玉简上的刻字,猜测这是人修的传功秘籍。   “肯定还有好东西!”胡之腾两眼放光,化作狐狸原型开始刨地,也不嫌弃尘土弄脏了毛毛了。   “等等。”朗星河发觉出不妥来,“珍宝遍地,为何无人来捡?”路边的李子树为何无人采摘?因为果子酸啊!   有问题!朗星河心中一凛,不等反应,妖风平地起,瞬时飓风刮得人睁不开眼来。   “来者何人?”一道威严又深沉的声音在三人耳边炸响,其中威压让三人直接给跪了。   “无名之辈!无名之辈!”胡之腾慌张大喊。   朗星河:……   虽然心中无语,但朗星河也不敢多言,万一报了名号,对方发现己方是死仇怎么办?更何况这里可是太清圣殿,千年前是人修联盟军的地盘儿,这声音很可能是个老不死的人修啊!   “唔~”那声音像是猛吸了一口气,细细品味着。   “一群杂种小崽子。”那声音不屑道。   “前辈,贸然打扰,是吾辈之错,我们这就走!”朗星河拉起两个小伙伴就要跑。   “等等!”那声音呵斥住三人,三人竟然是立刻动弹不得了,“唔,有熟悉的味道。”黑风在三人脚边打转转,像是一只小犬围着人团团转嗅气味。   “一只从从杂种,一只赤狐杂种,唔,还有一只……”   三人的心都提溜起来,不知这暗中之人是谁,竟然没有露面就道出他们的血统。   “还有一只…”黑风缠绕着江普的脚踝,像一只毒蛇蜿蜒而上,江普惊恐得一动不敢动。   “是你!”那声音突然爆怒,黑风骤紧,如同一条巨蟒勒住江普,生死关头,江普“噗”一声化作小橘猫的原型,咪咪直叫。   “不许叫!你个骗子!”小猫咪的声音激怒了黑风,他越发肆掠,勒得小橘猫翻了眼白。   “前辈息怒,误会啊!”朗星河大喊,“我们都是幼崽,只是误入此地啊!肯定不是前辈的敌人的!前辈饶命!”   转瞬之间,朗星河已经想到了许多,比如这神秘人的身份——应该是个妖修,人族是没办法轻易判断出妖修的原型的,更不要说是隐秘的血脉了!对方一定是个妖修,还是个大妖!   并且对方将江普误人成了旁人!朗星河的脑子里浮现出大掌司的身影——苏玉安是经历过两族大战的!   朗星河脑子转得飞快,大喊道,“前辈,我们只是幼崽,在您面前轻如鸿毛,根本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您何必如此着急杀了我们?您发发慈悲,让我们死了当个明白鬼吧!”   朗星河的话起到了作用,黑风放缓,小橘猫重吸一口气,算是活了过来。   “也对,就这样杀了你们真是便宜你们了。”说罢,黑风一卷,竟是将三人直接掳了走。   被风卷走的朗星河:今天竟然体验了一把唐僧的待遇——被妖风掳走。 第128章   黑风卷过, 将朗星河三人带到了一处山顶平台。此处地势高,视野阔远,极目远眺, 身前是一望无际的沃野平原,一条大江奔涌而过, 将平原一分为二。身后则是是绵延群山,不见尽头。   看着这样的山川平原, 朗星河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来——这里真的是深渊海吗?即使桑海桑田, 移山镇海也无法将大地面貌改变得如此彻底吧。   “小狼,你看。”胡之腾一手环抱着小橘猫,一手遥指山腰的一处。那里森木掩映, 却也能看出与旁处的不同来。就像是浓密头发上的一块斑秃, 从远处看很是显眼。   正是先前三人所在的太清神观的遗址。   那黑风竟然这般厉害,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将三人摄去数十里远。   “前辈, 自我介绍一下。”朗星河决定先发制人,“我来自永昼城,银狼族,十六岁, 觉醒了从从血脉。”   “这位是我的好友,北地银狐,十六岁,觉醒了赤狐血脉, 天赋是控火。”这些信息瞒也瞒不住, 对方一个照面就将他们的底细探得清清楚楚,倒不如直接大方道明。   轮到江普的时候, 朗星河声音发紧,有些紧张, “江普,本体是一只橘猫,我们是同学,也才十六岁。”   说罢,朗星河又连忙道,“我们都是年幼的小崽子,绝对不会是前辈的故人的。”   十六岁,对妖族而言那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年纪了,三人的本体甚至连乳毛都没有褪去呢。   “十六岁?”果然,朗星河一直强调十六岁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这么小,偷跑出来的?家里的大人呢?”那声音似乎理智了不少。   朗星河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他们这就下山回家。谁知那声音突然生气起来,山顶平台上狂风乱舞,“不对!不对!就是这个味道!”   黑风将胡之腾和小橘猫卷起,就要掷出山崖,朗星河吓得腿都软了,忙道,“前辈!你便是要处死我们,也该让我们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过,当个明白鬼吧!”   “没错,没错。”那声音喃喃自语,透着癫狂,“你是兽族的,你来评评理!”   黑风一松,胡之腾和江普从半空落下,重重摔在地上,也不敢喊疼,只躲在朗星河身后不敢动弹。   朗星河手里全是冷汗,知晓眼下情形乃是九死一生的困局,正面刚是刚不过的,只能靠“嘴遁”之术说服对方。   “前辈,您说说看。”朗星河道。   “唔.....”那声音迟疑许久,没有说话。   “啊......”不知是想不起来,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老夫落到如此境地,全拜那小贼所赐!那个骗子!”说着说着,竟然又暴怒起来。   朗星河见状,估计对方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忙问道,“前辈前辈,我们都自我介绍过来,还不知您的身份呢,您一定是很厉害的大妖王吧!”   朗星河幸运地摸到了对方的顺毛,果然那暴怒的声音又和缓些,缓缓道,“吾乃天下第一龙,烛龙!”   烛龙!朗星河大惊,这可是传说中的远古大神,已然超越了妖的级别。传说中,烛龙开眼为昼,闭眼为夜,吐气为冬,吸气为夏,身长千里。   “前辈...前辈...好生厉害!”朗星河口中称赞,心中却心思急转。远古大妖神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又怎么会疑似和大掌司有仇怨?大掌司只是一只橘猫啊!橘猫能和烛龙有什么关系?这里头一定有误会。   “前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您怎么会在此处?”朗星河不懂就问。   “此处.....此处曾经是人族道法圣地,千年血战,妖族战士,皆葬于此。”烛龙声音深沉悠远,宛若天边的滚雷。   朗星河头皮发麻,只觉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最终一战,我等南下攻上太清神观,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烛龙顿住。   朗星河抓耳挠腮,好奇得不行。早在学历史时,他便觉得史书太过春秋笔法,两族求和停战这么重大的事件,史书上竟然寥寥几笔带过,真是太奇怪了。不该是重点考点吗   就连瑟瑟发抖的江普也忘记了害怕,竖着三角耳细听那不为人知的历史。然而,烛龙却不说了。   “你们是从外面进来的吧,都是很小很小的幼崽呢,看着挺聪明伶俐的。”烛龙似乎恢复了理智,“说说吧,后来都发生了什么,妖族、人族、大荒,都怎么样了?你们说的永昼城、同学,又是怎么回事。”   三人的好奇心被吊起,对方却不说了,反倒反问起来。   朗星河谨慎问道,“后来,后来是指两族大战后吗”   “嗯。”烛龙应声。   朗星河深恐踩到对方痛点又让对方发疯,一句话出口都要在脑子里过上三遍,讲起来很慢,“两族千年血战,死伤惨烈,血染大荒,后来两族停战,划南北而治。人族居南地,妖族占北方,各不相扰,至今天下已经一千零五十三年无战役了。”   朗星河说得口干,烛龙不喊停,他也不敢停,只得捡着自己身边的事继续讲,“我家住在极北之地,名永昼城,额.....同学,就是共同学习的意思。在北国,每座城池都设有书院,幼崽能够化形后就可以去书院学习,都是免费的.......觉醒了天赋就可以参加升仙考。”   “哦,北国有妖皇,还有八大妖王,我们可以参加属地的升仙考,也可以参加国都升仙考为妖皇陛下效力......”   “愚蠢!”烛龙突然暴怒,骤时间狂风大作,日月无色。朗星河三人被刮倒在地,指头紧紧扣着地面凸起的岩石不让自己被卷飞出去。   “我妖族乃天地宠儿,日月灵气所化,为何要学那低贱的人族,用缰绳套住自己?!与奴隶何异!”烛龙大怒,阴风席卷,冰霜降临。   冰凌爬上四肢,朗星河被冻得黏在地上,却不放弃,仰头大喊,“烛龙大人,所言极是!我妖族合该逍遥天地,无拘无束,何故用人族的繁文缛节来束缚自己?!这是人族的奸计!可叹朝中无人敢言,妖皇陛下被蒙蔽了啊!”   ——额,据说北国新政都是妖皇陛下极力促成,从人族那边学过来一力促成的,并没有奸人蒙蔽一说。   “烛龙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朗星河叫得惨烈,“人族害我!!!”   “我们明明是妖,我们本该在捕猎中学会使用自己的爪牙,在鲜血的浇灌先成为最强的战士!可是!”   想起苦逼的假期补课生涯,朗星河的情绪到位了,控诉道,“我们被剥夺了战斗的机会,每日卯时起床,学习诗书、礼仪、音律、法典,全是人族糟粕!我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们一代比一代羸弱。这时亡族的毒计啊!”   “烛龙大人,请您一定要拨乱反正,带我族重现荣光!”朗星河五体投地,声嘶力竭,表现得像是个脑残粉。   见烛龙还无反应,朗星河又大喊,“烛龙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这天下是我们妖族的天下!”   “唉......”一声长叹,黑风散去,冰凌消散,世界又恢复了清明,“你这小崽子倒是个好的。”   朗星河一听,心中一喜,忙道,“其实我们组织了一个复兴会,我们都是复兴会的成员,为的就是重现妖族的荣光!”   说着朗星河冲胡之腾和江普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人配合这别说漏嘴了。   “可惜我们人小力微,成效有限,还被顽固势力打压!”——顽固势力:大掌司。   “如今烛龙大人重现人间,一定可以带领我等重返辉煌!”朗星河越说越溜,不愧是刷过一百道策论真题的男人。   朗星河说得情真意切,胡之腾听着都信了,朝朗星河使使眼色:兄弟,你认真的?——自家小伙伴可是真的组过“复兴会”的!   朗星河眨眨眼:乱说的,先保命要紧。   见烛龙久不回复,朗星河催促道,“烛龙大人?烛龙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唉.....”又是一声长叹,暴露出主人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们可知当年两族为何停战?”烛龙问道。   朗星河一愣,知道重点来了,语焉不详道,“史书没有记载,只说双方死伤惨重,都打不动了,就休战了。”   “呵!”烛龙冷笑,“我妖族只有战死,没有求和!”   “当年,那小贼使了奸计诓骗我妖族主力军攻打太清神观,原以为是最后一战.....还真是最后一战。”   “入山后,人去镂空,封山大阵起,全部妖族主力军全部被困.....”   “什么阵法?!这么厉害。”朗星河大惊。心道,原来深渊海只是个名字,并不是真的大海,那里是封禁的妖族主力军!绵延千年的血战才会就此停住!   “周天星斗大阵,日月星辰不灭,此阵不绝。”烛龙叹息。追忆过往,背叛、仇恨、痛苦,重重思绪涌上心头,唯剩一声叹息,一切成空,大道枉然。   朗星河不解,“可是我们进来了。”   江普忍不住道,“前段时间有许多星海陨落了。”星辰坠落削弱了周天星斗大阵的力量。   朗星河忙表忠心,“烛龙大人,咱们一定可以出去的,到时候您振臂一呼,一定八方来拜!”花言巧语之下,他们三个俨然成了誓死追随烛龙的脑残粉。   “已经晚了.....”千年封禁,尘归尘,土归土,便是通彻天地的烛龙也肉身消弭,唯留一缕魂魄寄存天地。   “这、这、这怎么可能!”朗星河心中狂喜,面上却一派不可置信、悲痛欲绝,心道,上古大妖好单纯啊,一下子就被自己套出了底细,千年过去,一如既往的好骗。   “你当此间灵气为何充沛?皆是妖族战士的血肉归化天地形成的!”   所谓鲸落十里,万物重生。被封禁周天星斗大阵的妖族在漫长的岁月中肉身消弭滋养孕育出了此间灵气充沛的新天地。 第129章   烛龙, 视为昼,暝为夜,吹为冬, 呼为夏,这样通彻天地的上古神兽, 却意外的单纯好骗,三言两语被朗星河掏出了底细。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朗星河哀嚎一声, 绝望扑地, 喃喃自语,“没有烛龙大人的指引,我们复兴会再无复兴之望了啊!”说罢, 痛哭流涕, 演技一百分。   “唉.....”烛龙长叹一声,“未曾想千年之后竟还有你这般坚守初心的小辈......”言语中十分之遗憾。   “倘若是千年前, 小子定能成为我座下一员猛将!可惜!可惜!!!小贼害我妖族!”说到痛心之处,黑风呼号,天色无光,温度跌落零点, 寒霜降临。   朗星河三人瑟瑟发抖,挤成一团靠着彼此的体温相互取暖。烛龙提起“小贼”,朗星河不敢开口了,生怕烛龙要自己去替他报仇表忠心。   不知过去多久, 黑风渐停, 阴云散去,当是烛龙的心绪渐渐平复了。   “这小狸是你的战友?”烛龙的注意力落到了江普身上。   朗星河解释, “额,是同窗好友。”   “罢了, 我也不为难小辈。”烛龙似乎恢复了神智,脑子清爽了,没有将江普误认为昔日仇敌。   闻言,朗星河心里一松,心道,命算是保住了吧。谁知,轻松没两秒,烛龙的声音忽而严肃低沉起来,“但是这小狸身上有那小贼的气味!他定是那小贼的后人!小狼狗,你替我杀了那小贼报仇!”   “哈.....”朗星河愣住,心道,自己怕不是个乌鸦嘴,怕什么来什么。   “嗯?”一股寒炎喷出。朗星河浑身一个哆嗦。   知道自己的迟疑令烛龙不满,朗星河忙道,“烛龙大人,非是小子胆怯,可是我人小力微,怕不是那贼子的对手啊!”   “小子我不怕死!就怕死得没价值啊!”说罢,朗星河以袖拭泪,“小子我要是身死,还有谁来为烛龙大人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呢?”   ——朗星河为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心道,自己竟然有成为奸臣的天赋呢。   “不过,既然是烛龙大人所愿,小子我自当死矣!”说罢,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便是以卵击石,死不足惜!”   “好崽子!好胆色!”烛龙赞道,“只恨你未早托生个两千年,你我必当成为歃血为盟、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两句话的功夫,朗星河已经从烛龙座下一员猛将升级为烛龙的好兄弟了,地位提升堪称坐火箭。   朗星河汗颜,有些心虚,果然,骗老实人的滋味不好受啊。   “只恨那小贼,我视他为亲弟,不嫌弃他低微卑贱的血脉.....”烛龙怅惘,“他却这般对我,推妖族陷入万丈深渊之地.....”   烛龙叹息着自己识人不清,为贼人所骗。   朗星河擦擦冷汗,心里更虚了——倘若那小贼就是大掌司,那这烛龙可真是人间绝惨,一千年前被师父骗,一千年后被弟子骗。   可是,实力悬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朗星河自觉除了一张骗人的嘴,浑身上下着实没有什么武器了。   “烛龙大人,小子我一定为您,为天下妖族报仇雪恨,铲除奸佞!”朗星河信誓旦旦。   “可是没用啊,咱们又出不去,还打不过。”胡之腾小声嘀咕一句。   朗星河丢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好小子,配合得好!   果然,胡之腾的嘀咕没有逃过烛龙的耳朵。只听烛龙继续道,“你们既然那能够进来,自然也能出去,静待机缘便是。”   朗星河忙欢喜道,“请烛龙大人一道出山,重复我妖族荣光!”——您可千万出不去!朗星河心中祈祷。   “傻小子,我出不去了啊。”烛龙长叹,“万物一府,死生同状。”   无论是不知春秋的浮游,还是横跨千古的烛龙,生死之际并无不同,生生灭灭,轮回天地。   “能在最后的时刻等到你们,已然是我妖族于万劫不复中的一丝明光。”千年封禁,烛龙的血肉早于江海,脊骨化作绵延大山,唯有一缕神魂不甘散去,滞留于天地之间。   “往东走,取走我的龙珠,那是我最后的力量.....报仇.....光复妖族......”烛龙最后的言语消散在天地之间。他来的突兀,走的突然,没有给人任何心理准备。   烛龙消失了,朗星河三人挤作一团,许久不敢动弹。   “前辈?!前辈?烛龙大人?烛龙大人?!”朗星河冲着寂寥高空、无尽荒野高呼,声音传去很远,却什么回应也没有。   “是消失了吗?”朗星河怅惘若失。心中负罪,没想到这短暂的交谈竟然是烛龙的最后时刻,而自己给他的竟然只有欺骗。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朗星河不想骗这样一个幽禁千年的妖族前辈,可是他更要护住小伙伴们的性命。   “小狼,去拿龙珠吧。”胡之腾提醒,说罢摇摇手里的江普,“喂,快别装死了,快看看东边是那边。”   此间无日月,三人身处山顶平台,一面临江河平原,一面是万里大山,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江普从胡之腾的咯吱窝里探出脑袋,三角耳紧贴在脑门上,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遭,“没有星星,我也分不清方向的啊。”   “那个.....”江普昂着脑袋望向朗星河,“那个报仇....小贼是......”是舅舅吗?   “嘘!”朗星河食指竖于嘴前,示意江普噤声,那烛龙或许还潜伏在暗中看着他们呢。   “烛龙前辈的嘱托我必然全力以赴,不顾生死。”朗星河握拳,豪气道,,“光复妖族,是前人的嘱托,亦是我等后辈的希望,自当自强不息。”   “当然!当然!”胡之腾挥挥拳头,气鼓鼓道,“打死那些讨人厌的人修!”   话音刚落,天地间顿时变了模样,红光自山脉处涌起,亮度节节攀升,照应得天地间血红一片。一声龙吟响彻天地,沉睡中的万里大山苏醒过来,犹如巨龙翻身,产生阵阵震荡。   “这是地震了吗?!”山顶平台上的三人站立不稳,手挽着手,紧贴在一起,深恐在地震中遗失了彼此。   朗星河大叫,“那是烛龙的身体!”烛龙身长千里,死后化作了绵延大山。   震荡中,不知何处而来的迷雾笼罩天地,迷雾中现出一抹血红色的幽光,幽光的中心是一颗血光流转的珠子。   “是龙珠!”朗星河心下了然。   根本没有什么向东走找到龙珠,那烛龙根本未曾消散,只是躲在暗处观察朗星河三人在自己消失后是否和先前言行一致——该感到欣慰吗?千年幽禁,烛龙大人好歹长了点心眼了。   “小辈,去吧,复兴妖族!”迷雾中,烛龙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那血红的珠子朝着朗星河飞射而来,没入朗星河的心口,根本不容拒绝。   “啊———!”朗星河惨叫,没入心口的龙珠宛若一把冰刃插进了胸口,顿时血液凝固,浑身冰凉。   一瞬间,黑红的怨气翻涌,那是千年封禁的不甘,那是千万妖族的恨与怨,只恨不得掀翻这天地,将自己遭受的一切加诸于天下生灵——痛苦吧!悔恨吧!一起毁灭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朗星河双目赤红,白皙的面庞上妖纹浮动,前世的枉死和怨恨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   “你们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们了!”朗星河大喊,天地变色,黑风嚎嚎。   “小狼!小狼!你怎么啦?”胡之腾大急,伸手拉住狂暴的朗星河,大喊,“没有谁不要你!小狼,我们大家都喜欢你!”   “你们不是喜欢我,你们喜欢的是朗星河!”深埋心里的恐惧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他不是朗星河,只是一抹来自异世界的幽魂,一抹被嫌恶的、无家可归的幽魂。   这一辈子的父母之慈,兄长之爱,伙伴之谊全都是自己偷来的人生!一旦真相大白,自己就会被打回原形。   “在你们放弃我之前,我要先放弃你们。”朗星河赤红的双目透着冷酷,宛若孑然孤寂的野鬼。   胡之腾又惊又惧,他不知道朗星河这是怎么了。上一刻还在欣喜于小伙伴得到了龙珠的力量,能够日天日地了,这转眼怎么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是怨气。”江普想通。   他们一进入这个世界就觉得这个世界的灵气有些不对劲儿,充沛的灵气中夹杂了丝丝缕缕的阴冷——那是千万妖族的怨恨不平。   “此间灵气源自妖族血肉,他们的怨恨自然也留下来了。”江普神色凝重,“小狼得到了烛龙之力,自然也继承了烛龙的怨念。”   “小狼!”胡之腾飞身上前,想要给朗星河一个拥抱,告诉他,没有抛弃、没有放弃,好兄弟就是要生死与共,哪怕化魔也无所畏惧。   “走开!”朗星河的心神被怨气盘踞,一掌挥开胡之腾,“我不要你们可怜我!我一个人就能很好!”   胡之腾惨遭一击,在地上翻滚两圈,吐出一口心头血。   江普扶起胡之腾,拉着他远离,“不要和他硬碰硬,咱们打不过!智取!”   说罢,江普捏起一个法诀,取山川之力,浑身灵气运转,直视朗星河双眼,大呵,“破!”   然而,烛龙之力实在太强,根本不是江普这个级别可以撼动的。朗星河巍然不动,胸口处红光闪烁形成一个漩涡,吸纳这天地间的灵气和怨气。   “怎么办!”江普一击无效,“要是把此间怨气全都吸入身体,那....那....”后果他不敢再想。   胡之腾推开江普,擦擦嘴角的鲜血,缓缓抬起右手,放在身前,朝着朗星河捏了一个单手法诀。那是他私底下练习过无数遍的引火诀,他身负业火,却从未点燃,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使用法术,也或许是最后一次。   “业火熊熊,驱散黑暗,净化万物。”   发梢在烈风中飞舞,闭上双眼,一簇明光照亮了他的脸庞,跳动的火莲在指尖绽开,因果业火,焚杀一切。 第130章   红莲业火, 焚杀一切,火舌舔舐间,朗星河胸口处的灵气旋涡终于一滞, 细细缕缕地被胡之腾手指间的火莲拉扯过去。   “胡之腾!”江普惊呼,“你不要命了?!”   虽然后加入的, 但江普也知胡之腾的情况特殊,业火霸道, 胡之腾承受不住, 胡朗两家废了好大一番力气寻来极寒灵宝钳制胡之腾身上的业火,可今日,胡之腾自己打破了冰与火之间的平衡。   “管不了那么多了!”胡之腾大呵一声, 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 “咔嚓”一声,冰晶破裂, 身体里那颗用来制衡业火的冰晶巨蟒的妖丹化作粉剂,火光更盛,灼热炙人。   裹挟着阴冷怨气的黑风被驱散,暖意袭来, 朗星河心神一松,轰然倒地。   “小狼!”胡之腾大惊,逼着自己使出全力,火焰荡涤过四肢百骸喷涌而出, 明亮灼人。   胡之腾大喝一声, “去!”红莲业火升空,宛若赤星临世, 驱逐邪恶,照亮黑暗, 凌寒退去,阴云消散。   做完自己所能做的一切,胡之腾两眼一闭,继朗星河之后也晕死过去。   “朗星河!胡之腾!”江普摇摇这个,推推那个,天高地广,竟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发生了什么?”辽阔的原野上,朗宸一众人遥望远处群山,见哪儿一时阴云呼号,一时火光四溢,俱是心惊不已。   “我得去看看!”熊有渔甩开拉扯住自己的朗行简和司北柯,“小狼他们说不定还在山里!”   朗宸一行人顺着山溪走出山林,又沿着江河进入辽阔的原野,一路虽然遇到不少厉害的妖兽,但众人齐心,总算是有惊无险,甚至收获颇丰。   唯一不足的是,朗星河三人依旧没有没有归队,不见踪影。   “冷静!”朗宸呵斥住熊有渔,遥指变幻莫测的山巅,“那等神通威力,你去了有用吗?!”   熊有渔不为所动,“我必须去!”走出山林已经一天一夜,一路上众人逐渐归队,严椿师姐、闻音师兄,他们都回来了,唯有朗星河、胡之腾、江普不见踪迹。   飞舟上的众人皆是落在了山林里,朗星河三人大概率也落在里头,至今没有露面,只可能是遇到麻烦了。   “他们说不定正在等我们呢!”熊有渔看向朗宸,面上哀求,“你是队长,你不能.....”   “对!我是队长!”朗宸咬牙,“所以......我去!”   “姐!”朗曜叫住朗宸,面上不赞同。就刚刚那天地变色的景象,在场的众人谁都无法抵挡,此时入山,不过是送死。   朗宸心意已决,“做队长可不能只享受权利,更要有责任担当。”说罢看向严椿,“严师姐,我的队员就托您照顾了。”   “要去一起去!”朗曜、宁萱几人上前要跟着一起。   朗宸断然拒绝,“我是队长,听我的。”此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冒险的事情,自己去便是。   “熊有渔,咱们一道。”朗宸只带山了熊有渔,其他人有意见,封离也要持剑跟上,朗宸只得解释,“熊有渔和朗星河他们一道长大,彼此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所以我带着他,你们其他人,全部跟着严师姐!”   洛书柏几人自来为朗宸马首是瞻,朗宸这般指挥,他们便老实服从了。   “我和你们一道吧。”闻音走上前。   朗宸摇头,“闻师兄,大部队可离不开你。”说罢,朗宸爽朗一笑,“大家放心,我自来惜命,不会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稍后再见!”   说罢,带着熊有渔往来时的路折返去。   “对不起.....谢谢.....”熊有渔跟在朗宸的身后,第一句对不起是因为自己对朗宸的怀疑,第二句谢谢是为了朗宸的舍命相陪。   “无需言谢。”朗宸摇头,“一开始我是犹豫了的.....”君子不立危墙,今日的选择与自己往日的原则相背。   可那又如何,人生在世从心而已。   “走吧。”朗宸扭头望向熊有渔,“你们永昼城的不是向来很能跑?今天咱来比一比吧。”   说罢,两人发足狂奔,朝着幽暗莫测的山里飞驰而去,百死无悔。   山顶平台,江普将昏死过去的朗星河和胡之腾搬运到一处并肩躺着,方便照料。   朗星河胸口的灵气旋涡已经消失,可脸上浮动的红色妖纹却没有散去,浑身红光流转,又时而不时有金光闪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普看着看着又有些不放心,拖着胡之腾远离朗星河一些。相较于朗星河的诡异情况,胡之腾的样子看起来好一些。虽然面色苍白,嘴角带血,气若悬丝,但好歹没有乱闪光芒,看得出来是灵力枯竭所至。   “这算什么还好!”江普崩溃挠头,指尖探出一缕灵气进入胡之腾的身体,顿时惊了。胡之腾的身体里如同一片焦土,进入身体的丝丝灵气犹如点滴甘霖落进干涸皲裂的土地,转瞬被吸收烘干。   江普加大灵气输入,然则不过是杯水车薪。   “完了完了。”灵气耗尽,江普瘫坐在地,左看看朗星河,右看看胡之腾,心里一片茫然。一直以来秉持着“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的江普切实意识到,这一次,他谁也靠不了,只能靠自己了。   “怎么办啊。”江普下意识地咬着指头,绞尽脑汁思索着出路。   此时的山顶平台已经模样大变。先时的山顶平台,身前是一望无际的沃野平原,身后则是是绵延群山,平台与山峦相连,还是可以看到出路的。   此时迷雾散去,山顶平台成了一座孤峰,周遭皆是断崖,原本和山峦相接之处齐齐断裂成了深不见底的空谷。   “这次真是死定了,除非我变成鸟飞下去.....可是我是猫啊!”江普暴躁挠头,头顶顿时成了个乱鸟窝。   “对了!”江普眼睛一亮,“其他人呢?!大头他们哪儿去了?”   思来想去,江普觉得他只有原地等待救援一条路了。可是,身处万刃山巅之上,谁会想到这里困了三个人啊?谁会没事儿来爬山啊?更何况这边刚刚发生了如斯恐怖的异变,但凡长了眼睛的都会绕道走吧。   想着想着,江普又陷入的绝望之中。   “发求救信号弹。”朗星河不知何时醒来,挣扎着几次想坐起身却起不来。   “小狼!”江普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两眼泪汪汪扑到朗星河身旁,下一刻泪水就停住了,看着朗星河呆住了——那双金光流转的琥珀色眼睛变成了阴冷可怕的血红色。   “嗯?”朗星河疑惑。   “啊....没事没事。”心道,红的就红的呗吗,也超好看!   愣神一秒,江普便适应了朗星河的变化,问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朗星河回,“还好吧。”   实则他此时如坠冰窖,四肢百骸都像被冰冻住了一般,心底肆虐着一股恶意,想要毁天灭地,拖着天下生灵同坠地狱。如今只靠着一股子的意志力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恶罢了。   “小胡怎么样了?”朗星河只记得自己推开了胡之腾,胡之腾还吐血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手竟然是对着小伙伴去了,还让他受伤了。朗星河难受极了,心口像插了刀子一般刺痛。   “哈.....胡之腾....胡之腾......”江普支支吾吾不敢说真话,胡之腾那分明是油尽灯枯之相,他以灵气祭业火,灵气不足便用魂力为燃料,此时也说不准是朗星河伤得更重,还是胡之腾的情况更加危险。   “都是我的错......”想到两个小伙伴的惨状,江普泪珠子啪嗒直掉。   “不关你的事。”朗星河说话吃力,示意江普取出他手腕上的连珠爆裂弩,“连放三箭是求救的意思。”这是他们平日在山里玩耍时约定好的信号。   刚刚烛龙出世,神威天降,山林里的妖兽应该都惊恐蛰伏起来了,便是看到求救信号也不敢冒头,反倒真是小伙伴们过来救援的好时机。   “好,我会!”江普擦干眼泪,收敛心神,小心解下朗星河手腕上的弩箭,这弩箭特殊,箭头上刻画了微缩爆炸阵法,可以自动汲取天地灵气,在接触目标物的一瞬爆破。   江普虽然为人软弱了些,但是基本骑射功夫还在的,他捡起三颗石子握在左手心,运足力气朝着天空掷去,下一刻,右手抬起,三箭连发,箭头射中石子的一瞬,爆破声响,空中升起三朵烟云。   “是求救信号!”已经抵达山林边缘的熊有渔看到山巅升起的烟云狂喜,“肯定是小狼他们!他们在等我们!”   随即神色一凝——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危险,小伙伴们竟然发出了求救信号?!   朗宸神色凝重,信号发出之地正是刚刚黑云翻涌,天地变色之处,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朗星河他们竟然陷入了最为危险之地。   山顶平台,江普三箭射中,扑到朗星河身边,“信号发出去了,现在怎么办?”   “等。”朗星河浑身动弹不得,便是心中有百种法子也施展不出来。   “给我讲讲,都发生了什么?”朗星河侧头询问。他感觉自己似乎失控了一段时间,记忆出现了断层。   “啊啊啊!”江普挠头大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龙珠进了你的身体,那个灵珠红彤彤的,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我怀疑是被怨气污染了,然后小狼你就被影响了,眼睛变成了红色......”   江普小嘴儿叭叭不停,似乎只有一直说话,才能抵消些心里的恐惧,“你就很生气,说什么,你们只是喜欢朗星河,不是喜欢我什么的.....”   说罢,江普好奇地问道,“小狼,你不就是朗星河吗?”   听到此处,朗星河闭闭眼,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被龙珠上的怨气勾起了心魔,自己此生最害怕的不过就是穿越者的身份,等到身份曝光的那一日,父母、哥哥、妹妹、挚友、师长......都会离自己而去吧.... 第131章   “现在怎么办?”熊有渔看着高耸如云的山峰麻爪了。   远处望山不觉高。熊有渔和朗宸二人看到求救信号弹便一路疾驰, 直奔山林深处,待到抵达信号发射地,傻眼了。   那山峰高耸如云不见顶, 这也便罢了。关键是那山峰陡峭非常,几乎没有倾斜的角度, 简直像是被刀削过的炭笔头,直上直下, 没有一处给人攀爬的着力点。   朗宸叹气, “这恐怕得长了翅膀飞上去才成。”一行人中,唯有闻音带队的羽族长了翅膀,可俱是小型飞禽, 又不会法天象地的巨大之术, 便是飞上山顶,也无法将几人带下来。   熊有渔疑惑了, “小狼他们怎么会到那上头去的?”   两人想不通,可是那求救信号的确又是朗星河几人小时的约定,也就是朗星河几人就在山峰上头。   “咱们绕着这山走走,总不至于全是这悬崖峭壁的模样。”两人只想到了这笨办法。   熊有渔和朗宸在山底下遇见的麻烦, 山顶上自然也发觉了。   江普趴在山顶平台的边缘,小心探出一只手去感觉山间的疾风,一手死死抓着地面凸起的岩石,肚子紧紧贴着地面, 深恐一个风头就将自己卷落悬崖去。   “怎么办?”试探完, 江普又爬回朗星河身边,“这山直上直下的, 就是熊有渔他们过来,也上不来啊。”   他们身处的高崖四面都是深谷, 上不得,下不得,可如何是好。   朗星河看着江普爬行的怪模样,不禁关心问道,“你也受伤了?我揍的?”   “没有没有。”江普连忙摇头,“我就是有点腿软。”   长到十六岁,江普发现自己原来是恐高的,明明先时坐飞舟穿梭云端也没问题的。   “小胡怎么样了?”朗星河侧头去看,只看到胡之腾苍白的侧脸和嘴角干涸的血渍。时间似乎已经过去许久,可胡之腾似乎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嗯....”江普支支吾吾,“灵力耗尽......烈火焚身......我没有办法.....灵气输进去,一点反应没有。”   说着江普的眼泪有啪嗒啪嗒往下掉,无声的哭泣着,并不敢出声,担心会让朗星河更加心焦。   背过身,江普嗡声自语,“这是不是就是因果啊.....”少年人总是有几分不信命的,可眼下经历的一切让江普不得不信。   “三千梦境是我构建的,是我贪心贪下了仙云飞殿,否则人修们也不会走极端,也搞不出这奇怪的阵法,我们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你们也不会受伤.....说不定我们现在都已经会书院了,正好是旬休的日子,我们可以回一趟家.....”   江普如同祥林嫂一般絮絮叨叨,越想越悔恨,自己怎么就起了贪心啊!一念之差啊!   朗星河安慰道,“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说不悔,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悔恨能有什么用呢?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肯定能活下去的。”朗星河感受到心口处的阴冷,闭眼沉思——烛龙既然将最后的力量给了自己,那肯定不是让自己去死的。他还指望自己走出深渊海,为千万枉死妖族报仇,光复妖族荣光呢。怎么会让自己死在这儿?肯定是有什么办法的。   [没有办法。]一个声音在朗星河的耳边响起,正是烛龙的声音。   “烛龙大人!”朗星河大惊,心中一凛。   “啥啥?烛龙....还在?”江普大惊,声音发抖,鼻涕挂到了嘴边儿都顾不上了。   发觉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烛龙的声音,朗星河越发警惕,心中恭敬道,[烛龙大人,您在何处为何不现身指点小子迷津?]   [我在你的身体你。]   朗星河心中凉凉,只听烛龙愤怒咆哮,[小子骗我!你身体里怎么会有功德金光?!还有苍龙那小人的气息?!]   [什么?大人,我不明白?]这倒不是装傻,朗星河是真不知道什么功德金光,什么苍龙的。   烛龙快要气死了。他也不是真的傻甜白,被朗星河忽悠几句就信了,他的原本目的是夺了朗星河的身体,出了封禁地带领妖族重现荣光——他又不傻,怎么会把自己最后的力量交给一个见面不多半个时辰的傻小子?就算是自己的信徒也不行。   谁知最终竟然功亏一篑,先是以怨气乱心“惊魂”被那赤狐小子打断,惊魂没成,下一步的“夺魂”就更难了。   本想勉力一试,谁知这狼犬小子底牌不少,有功德金光护体不说,身上还有一缕苍龙之息!   [你和苍龙那小子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的信徒?]烛龙逼问。   朗星河无奈,[烛龙大人,我真不知道什么苍龙,在没有见到您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龙,只以为是传说。]   烛龙盘踞朗星河心口,能够感知到朗星河的情绪,自然知道他没有说谎,心中疑惑更甚,心想,这小狼犬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说那功德金光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啊.....大约是我捐了很多钱的缘故?]朗星河心想,原来好人真的有好报的,功德什么的也是真实存在的。自己要是能活着回去,给神龙庙的捐赠一定要翻倍。   烛龙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想占了这小子的身体,没想到却被困在了这身体中,进出不得,还没有主控权。   [小子,你骗我!]烛龙很恼火,以为遇到了个天真傻小子,结果这小子比狐狸还狡猾。   朗星河破罐子破摔,[大人,你也骗了我!]   不过是互相伤害,谁比谁高贵。况且自己只是欺骗烛龙的感情,烛龙却是要骗他的命!相较之下,自己还是善良的。   [前辈,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救我就是救您自己。]朗星河企图说服烛龙。   烛龙气道,[谁是蚂蚱!老夫是龙!]   朗星河:.......[就是一个比喻,重点在于我们要齐心协力,您也想离开这儿吧。]   “小狼,小狼。”江普见朗星河久不言语,担心他昏死过去,便轻声呼唤。   朗星河睁开眼,双手撑地坐了起来。   “小狼!”江普惊喜,“你好了啊!”   朗星河点头,“暂时还行。”他和烛龙达成了“休战”协议,烛龙暂停对他身体的挤占,收敛龙珠的怨气,一切等朗星河出了深渊海再说。   “小胡?”朗星河走到胡之腾的身边,见他面白如纸,眼下青黑,嘴唇干裂,心都颤抖了。   朗星河单膝跪地,附身去听胡之腾的心跳,轻微的跳动透过耳膜传来,朗星河只觉自己鼻头一酸,好悬没有落下泪来。   “他强行召唤了业火....为了我.....”   哪怕被人嘲笑,哪怕在炼丹一途上行路艰难,胡之腾也没有动过召唤业火的念头,他总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还有日子活呢,不急一时,大器晚成嘛。   可是,为了救自己,这个谨慎的“胆小鬼”把自己当柴火烧了......   [有什么办法救他?]朗星河问烛龙。   烛龙:[没得救了,没有救的意义....]   [那我们一起死。]不等烛龙说完,朗星河冷言打断。   [哎哎哎,小孩子家家的,别总把死字挂嘴边。]烛龙忙道,[也不是没救,找些神丹妙药,重塑筋骨便是,不是难事。]   朗星河追问,[什么灵丹妙药。]   烛龙:[沧浪珠,水润万物,这点小伤小意思的。]   [沧浪珠在哪儿?]朗星河追问,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果然,烛龙道,[苍龙的妖丹啊。]   朗星河:.......虽然不知道苍龙是什么,但是既然是烛龙的对头,那必然是个好的,更不要说还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守护之力。   [所以,烛龙的妖丹只能害人,苍龙的妖丹却能救人。]朗星河的嫌弃溢于言表——你好没用啊。   [小子无礼!]烛龙大怒。可是如今他被困朗星河的心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条龙也得盘着,除了自己气自己,竟是没有旁的办法了。   僵持片刻,烛龙先低头了,[此处遍地妖兽,你抓几条走蛟水兽,滋润修复他的丹田经脉,平息业火之息。]   [嗯,谢了。]朗星河道谢。附身大横抱起昏迷的胡之腾,扭头冲江普道,“化作原型,钻进我衣兜里来。”   “哈?”江普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化作毛绒小猫,勾着朗星河的裤腿爬到他的前衣,钻进衣服里藏好,只露出半只眼睛小心打量着外界。   “别看,不是怕高么。”朗星河将小橘猫的脑袋安回衣襟。   抱着胡之腾走到山顶平台的边缘,向下望去,雨雾缥缈难见山底。   跳下去会粉身碎骨吧。朗星河脑子里闪过重力加速度的计算公式。   [烛龙大人……]朗星河只能指望烛龙了。   [去吧……]被摆了好几道的烛龙不想此时和朗星河翻脸。   “给我力量!”朗星河低呵,一声清亮的龙吟响彻天地,朗星河的身躯刹那爆发出犹如浩瀚星辰一般的光芒,仿若一道剑光撕破黑暗,劈开空间。   朗星河化作晦暗天地间的一抹明光,一条红色巨龙的虚影缠绕在他的周身将他腾空托起,朝着大地飞去。   山崖之下,朗宸和熊有渔脚力十足,可走了二十余里路,依旧兜兜转转找不到山上的路。   “直接爬吧。”熊有渔等不及了,拔出靴子两侧的匕首,准备强行登山。   朗宸正要点头,突然飓风袭来,天地变色,头顶的天空卷起红色旋涡,山林摇曳,飞沙走石。   朗宸和熊有渔二人立刻匍匐趴下,防止被飓风卷走,熊有渔眯着眼睛往天空觑去,只见一道金红相间的光芒如同一颗蒲公英的种子自山巅缓缓落下。 第132章   “你们....你们.....”熊有渔哆嗦着爬起来, 不可思议地望向从天而降的朗星河,一肚子的疑惑之化作了一句,“太好了.....大家都在了......”   “胡之腾怎么了?”朗宸阔步上前, 帮朗星河托起怀里昏迷着的胡之腾。   朗星河声音暗哑,“他强行召唤业火.....丹田、内府、经脉.....全毁了。”   熊有渔脸上的笑容僵住, 万万没想到小伙伴竟然受了这样的重伤,“你们.....你们遇到了什么?”   朗星河摇摇头, 叹息道, “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去吧。”   熊有渔不再追问,半蹲下身子示意朗星河将胡之腾放到自己的背上由自己驮着。   一行人沉默着往回走, 谁也没有说话, 唯有脚踏过枯枝落叶的“咔嚓”声,气氛低迷又沉重。   熊有渔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便道,“我们落地没多久就相遇了,然后就顺着水流走出了山林,山林外地势一下子平坦了, 是辽阔的原野.......”   朗星河问,“人都齐全了?”   朗宸点头,“除了你们三个,都齐全了。”说罢又补充道, “没有遇见人修。”   “嗯。”朗星河点头, “我也是沿着水流走的,可惜没有走出去.....啊.....”朗星河想起荒废的太清神观, 脚步顿住,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怎么?”朗宸察觉朗星河的踟蹰, 问道。   朗星河拧眉道,“我们发现了一处人族圣地,太清神观的遗址,里面或许有些秘籍、法宝什么的......”   朗星河三人才刚刚探寻了一点儿便被烛龙召唤的黑风卷了去,遗址内到底有什么,有没有法宝,他们也不清楚。   “等会见到闻师兄和椿师姐,问问他们的意见吧,要是大家都想去探一探,我给你们带路。”朗星河将决定权交给众人。   “那太好了!”朗宸大喜,“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等奇遇!”   朗星河苦笑,这般的奇遇,不要也罢。江普嘴巴紧闭,见朗星河不提烛龙,自己便也一个字不敢说。   朗宸没看到江普的小眼神,说起她们一路的遭遇,“遇到不少妖兽,但是众人合力,竟然在没有损伤的情况下,捕捉了不少妖兽。”   朗星河忙追问,“有水系的吗?”说罢又补充道,“胡之腾业火焚身,水系妖兽的妖丹兴许有滋养修复的功效。”   朗宸回忆了一下一路遭遇的妖兽,遗憾摇头,“还真没有,大多是风系、火系的。”山林中的水系妖兽约莫是比较少的。   “唔。”朗星河点点头,在心里询问烛龙,[烛龙大人,此间何处有水系妖兽呢?]   过来良久,烛龙始终没有回答,像是消失了一般。   朗星河拧眉,心知烛龙是指望不上了,想救胡之腾只能靠自己。   正行路,前方草叶摇动,众人顿时停下脚步,找掩体藏身已然来不及,只各自祭出武器,指尖捏起法诀准备战斗。   一人高的野草从拨开露出来者,竟然是闻音。   闻音的身后跟着一支队伍,严椿、朗曜、青姝一行人全都在!一时间,云腾书院全体集合,整整齐齐,一个没少。   “星河!”闻音大喜,没想到半路上就接应到了人。   先时,朗宸和熊有渔重返山林去找寻尚未归队的朗星河三人,闻音带领其余人员留守荒原。可山里又爆发出一股神威,风云变色,金色、红色的异光闪烁不停。   “我们不放心,想想还是过来了。”闻音笑道,“不管遇到什么,我们共同面对便是。”   少年心性,真如赤子,死则死矣,绝不退缩。   朗星河心生感动,谢谢的话还未说出口,众人便发现了胡之腾的异常,将熊有渔团团围住,关切打量着熊有渔背上昏迷不醒的胡之腾。   闻音掏出一瓶丹药,“我这儿有补气丹!”补气丹虽是基础丹药,但是却非常有用,无论是受了什么伤,补气丹都可以起到加快修复的作用。   “闻师兄,你怎么什么都有!”有队员惊奇。   因着三千梦境的缘故,大家都将闻音拥有空间天赋的事情给忘了。这段时日,大家都是两手空空、两袖清风,要啥没啥。可是闻音却像是会变戏法一般,时而不时掏出一把武器,时而不时拿出一瓶救命丹药。   闻音傲然道,“这就是经验老道!你们这些小雏鸡不懂!”   补气丹入口化作灵气散入胡之腾的身体,却丝毫不见有起色,众人的脸色凝重起来,意识到了胡之腾的情况严重。   朗星河道,“先找个地方安营扎寨吧。”说罢将众人往太清神观的遗址引去,“那边虽已经是废墟,但是遮风避雨、过夜休息不成问题。”   “太清神观!”众人惊呼朗星河三人好运气,可一想到胡之腾的惨状立马闭了嘴,果然,祸福相依,世事难料。   朗星河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叹息道,“说来话长,咱边走边说。”   等到再度抵达太清神观的遗址,朗星河已然将来龙去脉说得个明明白白,只掩去了自己被烛龙残魂入体一事。   “所以,当年两族大战戛然而止,是因为妖族的主战派全都被坑进了深渊海?被封禁了?”众人大惊。   朗星河点头,又说出自己的猜想,“当年两族内部可能分为主和派和主战派,两族的主和派联手坑了主战派。否则,什么通天手段才能将人修圣地作为诱饵引妖族主力军入围呢?”   真相只有一个——两族内部都出了“内奸”。   众人不禁思维发散起来,既然妖族主力军被坑了,那么人修们呢?那些大能呢?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不尽天!”   这倒也不难联想,大荒两大禁地,南有人修看守的深渊海,传说里面都是上古妖兽,如今一看,实际封禁的是妖族大妖王。   北有妖族看管的不尽天,传说里面是飞升了的大能上仙,如今看来,恐怕里头都是被坑骗去的人修主战派。   两族的主战派被封禁,大荒迎来千年和平,凡人、小妖们得以喘息,有了在世间生存立足的机会。   “天啊!竟然是这样吗?”众人震惊于历史的真相,一时脑子都烧迷糊了,无暇打量太清神观的遗址。   “这、这、这......这操作也太骚了......”   朗星河明白众人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可是真相大概率就是如此了,所谓战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朴实无华。   [小崽,你很聪明。]沉默许久的烛龙终于再度发声。   朗星河心中淡淡道,[前辈,何必有怨,您的那些死对头们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这一刻朗星河是佩服大掌司的,既然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让底部的生灵无法生存,那就直接掀飞顶端便是——没有什么比将好战分子一窝端走更能彻底地平息战争的了。   [您所谓的妖族荣光,只是你们顶层大妖们的荣光,你们何曾想过小妖们的生死,难道,他们不是您的子民,不是您的族人?]朗星河发出诛心一问。   烛龙无处反驳,羞恼道,[小崽!还要不要救小狐狸了!]   朗星河立马滑跪,[前辈救命!]   烛龙:........自己就是被这软骨头的小崽给诓骗了吗?   朗星河抛出筹码:[前辈,只要您救救小胡,我带您进不尽天,看看昔日仇敌的下场。]   烛龙:!他心动了!   甚至说,这个提议比光复妖族还要更加令人心动!自己过得惨算什么,只要敌人比自己还要惨!   [咳。]烛龙干咳一声掩盖自己的兴奋,说道,[去太清神观的废墟里找找,说不得有什么秘籍。那什么,人族的一些雕虫小技,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妖族的力量源自血脉,长于天地灵气,大多是大开大合的攻击招式,至于受伤了怎么办?轻伤自己吸收日月精华,睡两觉就好了。   重伤就啃些天地灵宝,要是找不着灵宝,那就吃些小妖,稍作恢复了,就再去吃大妖,总能把失去的力量弥补回来。   先时,烛龙让朗星河去找些水系妖兽给胡之腾疗伤,倒也不是敷衍忽悠。   人修们则不同,他们的力量起于微末,更善思考和精打细算,于治疗一道上的造诣甩妖族千百年,便是头疼脑热都能有八九十种治疗的方子。   [前辈,您莫要耍我......]朗星河无言。且不说这太清神观有没有疗伤秘籍、仙丹秘方,便是找到了,自己这边有人会炼制吗?有原材料来炼制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烛龙气了,心道,千年后的小崽子怎这般烦人难缠?放在千年前,自己一个眼神,那个崽子敢乱弹?!   朗星河幽幽道,[不尽天......]   [好吧,好吧。]烛龙屈服了,临老了不就指望看一眼对家的下场么。   [人族有一种秘术,血咒,可令做法双方同生共死。]提起血咒,烛龙的声音阴冷了几分,只因这血咒是人修开发出来专门针对妖修的。   [咱们妖修是天地宠儿,与山川日月同岁,人族卑贱短命如浮游,他们多眼馋啊。]血咒是妖族的叫法,人族那边的叫法为“同心契”。   人族与妖族结契,则可操控妖族,同时共享妖族的悠长寿命。   同心契曾在人修中广为流传,随着两族大战休止,这等阴损的契咒也随之消弭不见了。如朗星河这般的小辈,他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烛龙:[你想好了?这血咒于你而言是毫无益处的,就是套在你脖子上的锁链。]   烛龙提出血咒之法,本想敷衍朗星河,毕竟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将这等阴暗法术用在自己身上。谁知,朗星河竟然真是个傻的!   朗星河无畏道,[我想好了。]   既然友人可以舍身救自己,那么自己同样可以性命交付之! 第133章   “星河。”朗星河守着胡之腾, 闻音上前悄悄塞了一瓶丹药给他,低声道,“九转还魂丹。”   很珍贵的高阶疗伤药, 刚刚当着众人的面,闻音没敢拿出来, 毕竟这段日子自己拿出的物件着实太多了,简直像是个百宝箱成精了。   朗星河接过丹药瓶, 轻声道谢。   “不用谢。”闻音在朗星河身旁盘腿坐下, 看着胡之腾气若悬丝的模样,心中不是滋味,说一千道一万,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行事, 连累了师弟们。   朗星河笑道,“师兄放心, 一切都会好的。”朗星河已然下定决心使用烛龙所教授的血咒,即便自己为仆,胡之腾为主,也无所谓的。   闻音不知朗星河心中所想, 只以为朗星河是安慰自己,拍拍朗星河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小狼,吃点果子吧。”江普走到朗星河身边, 衣摆里兜着一堆红红紫紫的山果。   熊有渔也走了过来, 一手捧着个莹润的白玉碗,碗里装着清水, 一手捏这个布条。浸润布条吸水,再将布条上的水挤到胡之腾的唇边, 滋润他干涸皲裂的嘴唇。   “哪儿来的玉碗?”玉碗晶莹透亮,朗星河不免多看了两眼。   熊有渔解释,“神观里找到.....找出不少东西呢。”   不远处,众人正在探索太清神观的遗址,翻翻捡捡,着实找出不少东西来。翻捡出来的东西尘土遍布,洛柏书和青姝喷出水柱冲洗,顷刻间便显出了本来面目,不少东西一看就不是凡品,莹润的白玉碗不过是其中之一。   “唉,东西是不少,可是我们也带不回去啊。”熊有渔叹气。   “飞舟呢?”朗星河想起这茬。   闻音叹气,“损毁太多了,严椿也修补不了,丢在山里头了。”说罢看了眼朗星河,欲言又止。   朗星河不明所以,心中正疑惑,闻音却凑近几步,等到江普和胡之腾都走开,才小声道,“那个飞殿.....被我丢了....”   “!?”朗星河诧异。飞殿自然是指人修的仙云飞殿了,只是丢了是什么意思?扔掉了?还是搞没了?   闻音继续道,“没能和你们商议一下,我和严椿都觉得那东西拿在手里是个烫手山芋,是个祸害,反正这地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地方,毁尸灭迹正合适。”   “等回去后,我送些好东西给你和江普......”闻音想要做些弥补,毕竟师弟们付出良多,自己却自作主张将“战利品”给丢了。   朗星河摆手拒绝,“师兄做的对,那东西留咱们手里着实没什么用,只会带来麻烦,处理了也好。”   “江普那边我来和他说。”   不多时,江普走回朗星河身旁,让朗星河休息片刻,他来守着胡之腾。朗星河便将仙云飞殿丢弃一事告诉他。   谁知江普没有预料中的恼怒,反倒很平静,垂眸低声道,“丢了便丢了吧,早些丢了也就没如今的这一劫了,都是我的错,我何苦呢....我又不差钱的.....”   朗星河知他心中自责,只能安慰他一切向前看,滞留于对过去的悔恨对现下是没有任何人帮助的。   “今晚我要施个法术,你和大头帮我护法。”朗星河道。   闻言,江普心里重重一跳,追问道,“什么法术?!”总有些不详的预感,“还有,那个....那个的事情不告诉旁人吗?”那个,自然是指烛龙了。   朗星河摇头,“多说无益,等出去后,我们找大掌司问清情况再说,也不能只听那人的一面之词。”   听到要回去找自家小舅舅,江普松了一口气,稍稍放心,又追问,“施什么法术?危险吗?”   朗星河简单解释道,“一种.....唔....生死与共的术法,可以给小胡保命。”   听说是保命的法术,江普只以为是什么疗伤治愈的术法,就放心了,便道,“那你先睡休息会儿,晚上才有精力。我来守着,金镞召神咒我也会念。”说罢赶朗星河去休息,自己则双膝跪地,腰杆挺直,虔诚无比地念起了金镞召神咒,以抚伤者之痛。   朗星河半倚在莲花柱座边阖目休息,身体疲惫无比,脑子却难以平息下来,各种念头翻涌,止都止不住。   [愚蠢。]烛龙突然出声,[现在后悔了吧!]   [没有。]朗星河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带犹豫,[我只是高兴。]   [哈?]烛龙心道,这小崽子该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朗星河却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来,那是他们三小的人生第一难——被邪修给抓走差点被吃掉。彼时的三小没有觉醒天赋,都是整日傻吃傻乐的傻小子。   为了保护小伙伴,胡之腾在那个时候觉醒了焚天业火。彼时的自己是那样的弱小,面对危险只能对天祈祷——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   那种性命握于他人之手的绝望令朗星河此生难忘,“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是那个只会喊救命的小崽子了。”朗星河觉得自己干得好不错。   烛龙不懂朗星河心中所想,只觉着小崽子有点疯球又有点傻,劝道,[天涯何处无兄弟,如今你身负烛龙之力,成为大妖王是轻而易举之事,届时一呼百应,八方来贺,四海皆是兄弟,你何必想不开?]   朗星河没回答,反问道,[您有许多兄弟?]   烛龙傲然,[那是自然。]自己可是妖族首领,手下妖王、妖将无数。   朗星河:[他们会为你去死吗?]   烛龙道,[他们敢不?!]军令如山,战场如同绞肉机,时时刻刻都在死人,为自己赴死的妖族成千上万。   朗星河笑道,[我是说,如同小胡这般的,为了救你而甘愿赴死。]   烛龙不说话了,心道,他们肯定巴不得我死啊,死我一个,养肥一众妖族。   沉默许久,烛龙还是不死心,朗星河的这个身体是他看上的,虽然占据夺舍失败,可如今自己的残魂还寄居着呢,这身体却成了血奴,算怎么回事儿啊。   烛龙不死心,又问,[你真想好了?!]   朗星河道,[您有其他办法?]   还真没有。那小狐狸的情况,烛龙一眼便知,乃是油尽灯枯之相。说油尽灯枯不是比喻,胡之腾以魂力为燃料点燃业火,业火越盛,他这根灯芯燃烧越快。   [随你去吧!]烛龙快气死了。   朗星河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天色渐渐暗沉,似乎是黑夜降临了。此间无日亦无月,天地间总是阴沉沉的一片,令人难以分清具体的时辰,只能估摸差不多天黑入夜了。   探宝的兴奋逐渐淡去,收获满满的众人回到营地就寝休息。朗星河便在这时睁开了眼,走到胡之腾身边,念咒的人换成了封离,江普化作了小橘猫团在胡之腾的脖子边儿闭眼休息。   朗星河一走近,小橘猫便一个激灵张开了眼,躬身炸毛警惕着周遭,见是朗星河来才放松下来,扒拉着胡之腾的耳朵,紧贴着胡之腾的脸颊团起来。   朗星河道,“封离,我换我来吧,你去休息。”   封离点点头,起身让位给朗星河。熊有渔也走了过来,在胡之腾和朗星河周遭布上了帘布,将二人严实遮住,隔绝旁人的视野。   期间朗宸、闻音几人都上前询问情况,朗星河只以晚间要给胡之腾念咒祝福,不想影响其他同伴为由给打发走了。   胡之腾闭眼躺在中央,朗星河围绕着他开始绘制法阵。这结契法阵是人修琢磨出来的,暗合阴阳五行、八卦理论,八卦的八个方位各点一盏明灯。乾为天,乾位安置的是胡之腾的一滴指尖血。坤为地,坤位上则是朗星河的一缕头发。   [你真的想好了。]烛龙还要再劝。   朗星河直接道,[前辈莫要再问,我想好了,不后悔,现在不后悔,以后也不后悔。]   说罢,朗星河紧挨着胡之腾在阵法的中心躺下,屏气凝神,双手结印,开始念诵咒语。   低沉的念诵之声盘旋而上和八盏明灯的燃起烟火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小小的灵气旋涡,金色的灵光沿着绘制的法阵流转,法阵的中心,朗星河紧紧握住胡之腾的手。   “吾愿与之共命。”没有反抗,没有血光,这或许是血咒诞世后最为平和、顺利的一次结契,一切只因心甘情愿。   八盏明灯燃烬,流转着金光的法阵逐渐黯淡。朗星河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不知道这结契是成功没有,只感觉自己周身没有任何变化,根本没有传说中被束缚、被禁锢的感觉。   帘帐外守着的江普和熊有渔见帐内灯火灭去,心中紧张,却也不敢上前,担心惊扰了朗星河的施法,两个人手拉着手,紧紧盯着黑黢黢的账内,大气不敢出。   [结契成了吗?]朗星河躺在阵法的中心,许久不敢动弹,担心功亏一篑坏了结契。   [成了成了!]烛龙没好气道。   朗星河不放心,[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烛龙气呼呼道,[你身负烛龙之力,分点生机灵力给小狐狸,那不是洒洒水的事儿吗?]大海里舀走一瓢水,能有什么感觉?!明明自己才是大功臣!   [谢谢烛龙大人了!]朗星河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旁的胡之腾动弹了。   “唔....”胡之腾没有意识的低声哼吟着,眉头紧锁,看起来很不舒服。   “小胡、小胡。”朗星河轻声低唤着。   “别吵我,再睡会儿。”胡之腾翻了个身,躲开朗星河的骚扰,好似他只是在赖床睡懒觉,而不是油尽灯枯差点嘎了。 第134章   胡之腾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直到朗星河着实不放心他,将他喊醒了才彻底醒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朗星河关切问道。   胡之腾:“?!”小伙伴对待自己如同对待瓷娃娃一般的小心态度让胡之腾迷糊了,“小狼, 你这干啥呢?”   朗星河:“你什么感觉都没有?”自己都快嘎了,还没点儿数?   “没有啊。”胡之腾摇头, “发生什么了吗?”回忆过去。,蓦然睁大眼睛, 扑到朗星河身上, 上下拍打,紧张道,“小狼, 你没事儿吧!”   胡之腾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就是猩红的怨气宛若恶龙咆哮着扑向朗星河的胸口。   “没事没事。”朗星河摆摆手。   “不对!”胡之腾眼神一凝, 狐疑地摸摸胸口,“我怎么感觉你在说谎呢?”   “好奇怪.....”胡之腾揉揉心口, 喃喃道,“我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都能看透小狼了?”   朗星河却知道,这估计是血咒的作用, 自己为“仆”,胡之腾为“主”,“仆”的思维想法自然逃不过“主”的眼睛。   朗星河丢了个白眼儿给胡之腾,笃定道, “我看你是睡太多, 睡迷糊了。”   “啊.....是这样的吗?”胡之腾很快被说服了,兴奋地朝小伙伴说起自己能够召唤业火的事情。   “我就知道!我是个天才!”胡之腾得意不已。   江普和熊有渔见胡之腾一夜过来恢复生机, 也俱是高兴不已,根本来不及深思, 只抱着胡之腾又蹦又跳,挤成一团。   江普冲胡之腾低语,“对喽,遇见烛龙的事儿你先别和其他人讲啊。”   胡之腾不明所以,也不多问,只道,“你当我和你一样吗?嘴上没门,什么都往外说,你看我什么时候和旁人嘀嘀咕咕过?”   这倒是真的,胡之腾对外人有一种天然的警惕,除了朗星河和熊有渔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伙伴,谁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三人正高兴者,闻音走了过来,惊喜地望向胡之腾,“这就恢复了?!”   朗星河赶忙上前,抢在胡之腾开口前解释道,“师兄给的还魂丹起作用了,效果很好。”   闻音不曾学过炼丹,也不会什么治愈法术,对九转还魂丹对应什么病症也不甚了解,只当那丹药正对了胡之腾的病症,不免开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家整整齐齐,一个没少!”   说罢,冲朗星河四人道,“你们昨日都没能一起进去探险,我们可找到不少好东西,快来看看,有没有你们用得上的、喜欢的。”   胡之腾大喊,“快给我看看都有什么好东西!”说着犹如一头灵动的小鹿扎进人堆里去了。   看着胡之腾生龙活虎的模样,江普回味出些许不对劲儿来,忐忑的望向朗星河,“小狼......”胡之腾伤得有多重,江普是知道的,他的内府、丹田就如大火过后的原野,一片焦土荒漠,岂是几个九转还魂丹就能治疗好的?   朗星河摇摇头,示意江普不要多问,低声道,“先保住性命,一切等回去再说,有夫子、大掌司在呢。”   闻言,江普也只能点点头,放下顾虑,低声道,“你可别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担着啊.......”   “知道。”朗星河不欲多言,推着江普往前走,让他去看看太清神观的废墟里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太清神观是人修道法圣地,好东西自然不少。虽然千年前被妖族主力军大肆破坏一通,但是当年妖族对人修的东西可不感兴趣,只泄愤地放火喷水一通破坏,并没有将观中的东西拿走,因此如今还能在废墟中找到不少稀罕物件。   “胡之腾,快来看。”虎族少女金不换招呼胡之腾上前,两人是炼丹课的同学,属于“差生文具多”的同类。   不过胡之腾喜欢囤灵药,金不换喜欢收集各种炼丹炉。在金不换看来,炼丹炼不好,那肯定是炉子不行。   此时金不换的手上捧着一个黑白两色的炼丹炉,看上去古朴无华,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你认出来没有?”金不换看着胡之腾两眼冒星星,将炼丹炉举近些给胡之腾看,寻求同类的认可。   “啊.....这是.....”胡之腾炼丹不看中炉子,在他看来,只要材料够好,手法够准,便是煮饭的砂锅也可以炼丹。因而,他根本看不出金不换手里的炼丹炉有什么特殊之处。   正要开口说自己不知道,脑子却兀得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脱口而出,“天地阴阳炉?”说罢,自己先疑惑了,我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知道什么鬼天地阴阳炉了?   胡之腾叫出炼丹炉的名字,金不换一惊,赶忙收回炉子往怀里藏,小气道,“你可别和我抢啊,旁的东西都可以给你,这个是我看上的。”   胡之腾气笑了,“谁稀罕啊!小爷我就是用铁锅都能炼丹!”   “那就好....”金不换心有戚戚。得了好东西,她忍不住炫耀,又担心胡之腾和自己来抢。   被金不换的骚操作给打断思路,胡之腾倒是忘了自己怎么会突然知道这炉子的名字了,转而问起金不换在遗址里有没有找到其他炼丹相关的东西。   金不换招手让胡之腾来瞧,“找到不少玉简,我怀疑是炼丹秘籍,可是打不开,不知道怎么才能看到里头的内容。”   胡之腾接过长宽小臂大小的玉简,随口道,“看不了,都有门派禁令,非本门嫡传弟子读取不到内容.....”   说罢,自己愣住了,疑惑自语,“奇怪....我怎么突然博学起来了?”自己明明连玉简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不远处,一直观察着胡之腾的朗星河见状不禁以手扶额,看来这个血咒还是有点用的,或许考试作弊最合适,自己这边想什么,胡之腾那边都能接收到。   “咦?”只见胡之腾挠挠头,拧眉道,“血咒是什么我怎么奇奇怪怪的。”   “小胡!”朗星河扬声呼唤胡之腾,冲他招手,“过来。”   “什么事儿?”胡之腾屁颠屁颠跑过来。   朗星河却不说,只道,“来玩儿个游戏。”   “好!”胡之腾兴致勃勃。   朗星河道,“我在心里想一个数字,你来猜。”   胡之腾刚要说,这谁猜得到啊。话未出口,他的心底就浮现出一个数字来。   胡之腾眼睛瞪圆,不可思议地看向朗星河,嘴巴张大像只脱水的鱼,磕巴道,“八?八?八!”   路过的朗曜好奇瞅了一眼胡之腾,嫌弃道,“你们又在玩儿什么恶趣味?叫爸爸?”   朗星河二人都没搭理朗曜,朗星河继续道,“再猜。”   胡之腾的心里像是冒泡一般又冒出一个数字来,“九?九?”   朗曜一脸迷惑,“怎么又变成舅舅了?”   “不关你的事儿!”朗星河和胡之腾齐齐朝他大喊。   朗曜翻了个白眼儿,“我还懒得管你们呢!”说罢就走开了。   胡之腾神色复杂,像是中了五百万一般明明欢喜若狂,却又要死命压制,凑到朗星河身旁,贼兮兮道,“我这是又觉醒了读心术?”   朗星河:......这个傻瓜。   “咦?”胡之腾挠头,“小狼你说我是傻瓜?”说着眼睛闪亮如星,“果然是读心术啊!!!”   朗星河无语,只得道,“差不多是吧,但是你只能读到我的心,别想屁吃了。”说罢将血咒的事情告诉胡之腾。   “情况紧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出此下策了。”朗星河安慰道,“等出了这儿,找大掌司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接解除。”   “解除!一定要解除!”胡之腾点头如捣蒜,语无伦次道,“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小狼你为了救我,怎么能这样呢!你...你....我....我可真没用!”   朗星河拍拍胡之腾的肩膀,无所谓道,“没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了。”   胡之腾忙道,“我肯定不会奴役小狼,也不会偷偷读取小狼的心思!”   朗星河道,“这个很难控制吧,你放轻松吧,顺其自然就好。”   胡之腾有些难过,自己本想救小伙伴,结果到头来还是小伙伴付出大代价救了自己。   见状,朗星河只得安慰道,“本就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估计都被怨气乱了心神被那个占据身体了。”   烛龙突然冒泡:[我不配拥有姓名?]就那个那个的?   朗星河道:[还未请教烛龙大人尊名?]   “啥?啥?尊名?”胡之腾脑子里又接收到支零破碎的信息。   朗星河只道,“没什么。反正你别老想着这事儿就行。”   胡之腾苦着脸,“不想不行啊,我们两如今这特殊关系,以后还怎么说媳妇儿啊。”   朗星河:?!你还想这事儿?   “不是说好不娶媳妇不成家的吗?像大掌司一般。”朗星河想起几人以前的闲谈。   胡之腾撅嘴,“想不想是一回事儿,能不能是另外一回事儿,我本来是不想的。如今咱们这情况特殊,娶媳妇儿的路上有了拦路虎,我可不得想一想了嘛!”   朗星河看出胡之腾在胡扯开玩笑,不禁心神一松,一巴掌拍在胡之腾的后脑勺上,“别想东想西的,运转灵力看看,身体有没有妨碍。”   “我感觉好极了。”说着,胡之腾指尖一弹,一簇火苗于指尖跳动。胡之腾得意道,“经脉被焚烧一遍,反倒更加坚韧了,业火什么的,小意思喽~~”   说罢,胡之腾正色道,“小狼,竭尽此生,我一定会为你解了身上的血咒。”   朗星河抿嘴一笑,“嗯,我等着。” 第135章   “咱们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得要找出路。”闻音看向众人,严肃道,“贪心要不得, 太清神观的宝贝再多,咱们回不去, 带不走都是白搭。”   说罢,命众人只挑选三件东西带走, 不许多拿, 叮叮挂挂带了一身,届时遇到妖兽,不利于战斗。   “对了。”说起妖兽, 闻音兀地想起一件事来, 掐着指头算道,“咱们折返进山已有三日, 怎么一会妖兽都没有遇到?”   闻言,江普下意识瞥了一眼朗星河,心道,烛龙现世, 哪只妖兽想不开敢撞上来啊?   旁人不知内情,激烈讨论起来,“会不会是这个太清神观有什么神异之处?妖兽不敢过来?”   江普心道,这太清神观倘若真有什么神异, 他们三儿就不会在里头被烛龙的黑风给卷走了。   众人讨论激烈, 朗星河几人则开始挑选要带走的东西。   胡之腾选了三张玉简,里头可能记载的是人修的炼丹秘籍。江普选了一个碧玉莲花灯座, 大约是个什么法宝,可是灯芯、灯油俱无, 法宝暂时使不出力量来。   “你就拿一个?”胡之腾诧异,心道,江普这个雁过拔毛的主竟然不贪心了?   “唔.....”江普将莲花灯座塞进包裹里,不理会胡之腾的诧异,嘀咕道,“又不是多多益善,能用得上才是真。”   这碧玉莲花灯座很可能是人修传说中的千叶莲花灯,乃是鬼魅克星,能够驱散妖邪,清心静气,抵御心魔。   “呦?”胡之腾来了兴趣,凑到江普身旁扒拉他的包裹,说道,“看来是个好东西,快给我瞧瞧。”   “你轻点儿!”江普嫌弃胡之腾毛手毛脚。   另一边,熊有渔和封离也只各自选了一件法器。熊有渔手里的是个乌黑的石杵,不知有什么神效,但是熊有渔很喜欢,觉着这石杵很有分量,用来打人肯定很疼,迎头一击绝对脑袋开花。   封离手里则是一把银亮的大刀,千年岁月侵蚀,宝光不减,刃身比之一般刀剑要宽上许多,刀锋极薄,吹毛断发。   封离细细打量着大刀,越看越喜欢,先时想着这刀千年不腐定然材质非凡,自己把他带回去重新熔锻成长剑也是不错的。   可越看越喜欢,竟是舍不得将它熔了,只想,自己大不了不修剑了,改了去学刀法,正配这宝刀。封离拿着布条细细将宝刀裹起来背在后背束好。   “小狼,你有喜欢的东西吗?”众人都挑选好了东西,唯有朗星河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没什么能入了他的眼。   朗星河随手捡起几根玉简,俱是些功法,什么《逍遥诀》、《静心诀》、《周天法罡》,“带回去瞧瞧,说不定能打开。”   胡之腾道,“你怎么都选的人修功法?咱妖族未必能用的。”   人修的法宝、丹方妖族用起来没什么障碍。可是人修的修习秘籍却不同,毕竟妖和人的身体构造就不同,灵气运转方式也不同。   “没事儿。”朗星河不在意道,“我们用不上,可以卖给人修,和他们交易。”   说起人修,众人俱是一静。良久,江普才嗫嚅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进入这地界也六七天了,云腾书院的众人一个没丢没少,可人修弟子竟是一个踪影都没见着。   胡之腾气愤道,“你好心呢!还担心那些坏家伙?他们不管怎样都是活该!”   江普垂下脑袋,低声道,“要说活该,也该是我.....”   他声音极低,周遭又嘈嘈杂杂的,众人都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觉他有点怪怪的,心向着人修去了。   朗星河却听清了,也知道江普心中纠葛,他只不过是觉得一切意外都是源自自己的一念之差。   “别想太多。”朗星河拍拍江普的肩膀,说道,“我们沿路找找他们的踪迹,能救便救.....”   话未说完,胡之腾炸毛了,气道,“凭什么啊?!他们拖累我们还不够吗?倘若第一回就不搭理他们,也就没后面的这些破事儿了!他们简直是扫把星!害人精!”   朗星河冷静道,“人修弟子全灭,咱们妖族全须全尾的回去,这说得过去吗?两族关系怎么办?”   “他们不会看过程,只会看结果,届时屎盆子扣到咱们头上,死不了也能把我们恶心死。”   “再一个。”闻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接上朗星河的话,继续道,“我们进入此方世界,皆因人修弟子们的那个奇怪阵法。那么,离开此处的方法恐怕也落在他们身上。”   胡之腾直道晦气,事到如今,不管多么讨厌那些人修弟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必须要将他们给找回来。   [烛龙大人,你有见过人修过来吗?]朗星河忍不住询问。   烛龙:[云明。]   [哈?]朗星河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云明”是烛龙的名字,先是自己于胡之腾他们提前烛龙,为防消息泄露,都是用“那个”、“那位”来代替,想起来着实有些失礼。   [云明大人好。]朗星河忙道,[请问您有见过人修弟子踏足此地吗?]   [没有!]烛龙没好气道,听起来似乎不怎么高兴。   朗星河摸摸鼻子,不知道哪儿怠慢惹得这位大妖王不高兴了,只得闭口不言。   不过想来,既然烛龙说没见过人修,那么起码说明人修他们没有落到这片山林中。这片山脉皆是有烛龙尸骨所化,有什么动静都逃不烛龙的感知的。   [对了,烛....云明大人。]朗星河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咱们就这样走了,这片山脉怎么处理?]总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问吧,那不相当于暴尸荒野?   谁知,烛龙却道,[死都死了,还能怎么着?]很不在乎。   当事人不在乎,朗星河便也不操这个心了,这个话题到此打住。   朗星河目光转向众人,忽而瞥见胡之腾背对着自己,眼睛的余光却往这边飘,一对三角狐狸耳抖啊抖的。见朗星河看向自己,神色一惊,一脸的心虚。   “唔....唔....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胡之腾急急解释,“但是你心里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往我耳朵里钻。”说完委屈巴巴地盯着朗星河。   朗星河知道这是血咒的作用,并不怪胡之腾,只道,“无事,反正也没什么不能给你听的东西。”   胡之腾噘噘嘴,嘀咕,“那倒是的.....不会我会努力控制的。”   接下来的行程里,朗星河就发现胡之腾总是故意躲着自己,离自己远远的,似乎只要不靠近自己就不能读取自己的心声。   “这个傻小子。”朗星河摇头低笑。   [我看你们全是傻子!]烛龙气道。活了快上万年,云明就没见过如朗星河和胡之腾这般的傻瓜蛋,一个甘愿结契为奴,一个手握利剑(一个百分百臣服的奴隶)却完全不会想着驾驭使用。   这两个的脑壳都坏掉了!天要亡我妖族啊!一瞬间,云明的心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这个世界没了自己不行!   看看吧,自己才不过离开了千把年,族里的小崽子都成什么傻货憨货了?早晚被人族卖了还帮着数钱!   [复兴我族是指望不上你们了。]云明心里生出一股老当益壮的豪气来,冲朗星河道,[快找到离开的办法,我等不及了!]   朗星河不知这瞬息的功夫,云明的心思经历了怎样的千回百转,只道,[不知道怎么出去,要找到人修才行,他们可能会什么阵法秘术。]   深渊海毕竟是人修负责看守的,他们兴许都研究了几百年了,有些小秘术也在情理之中。   [往西去,不在这边。]云明本不想管小崽们的烂事儿,可此时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深渊海去现世,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蠢货才能教养出这样一群蠢崽子——没错,云明不知觉得朗星河和胡之腾蠢,他是觉得云腾书院的每个小崽都是蠢蛋!   灭族之相啊!!!   [额....西是那边?]此间没有日出日落,根本分不清方向。   云明咆哮:[往荒原上去!]这些蠢蛋小崽,没有脑子,教导些什么东西都要嚼碎了喂他们嘴里才行。   [谢谢云明大人!]朗星河心喜,并不在乎烛龙的凶巴巴。   朗星河找到闻音,撒了个谎,只说和大部队脱离的那几日,他们三人在山林里绕了许多地方,并未发现人修的足迹,“不若出山,往原野那边找找。”   闻音没有多想,点头应下,招呼众人收拾行李准备出山。   太清神观好东西不少,但是闻音不许众人多拿,一则担心东西太多耽误了行程,成为战斗时的拖累。二则是给后人留一份惊喜和希望。   “万一有谁在我们之后误入此地,结果神观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得多失望。”闻音这般解释。   众人也都理解,设身处地想一想,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宝藏遗址,兴奋地进去一瞧,空荡荡,啥也没有,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能把人给气死了。   [蠢蛋!]云明又不高兴了,随即又道,[哼,人修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们这些小崽没见识!]   朗星河忙问,[云明大人有什么好东西?]   [哼,以前自然有不少。]云明低声嘀咕,复又气鼓鼓道,[烛龙之力都给你了,这天底下能有比这还好的东西?!]   [当然没有!]朗星河拍马屁道,[所以,云明大人您看,太清神观里我看上什么没有?我什么都看不上!]   朗星河马屁拍得精准,云明被顺毛撸了,[你小子虽然蠢笨了些,但是眼光还不错。]   朗星河心想,这烛龙虽是大妖王,可心思却不复杂,和胡之腾没什么差别。大约是力量强悍到一定境界后,便懒得去耍心思了吧。   所以才会被大掌司给骗了......   出了山林,云腾书院一众人沿着河水往草原的深处走去。都是年轻人,又是修士,脚力非常,半日的功夫走出百里远,绵延高耸的大山被抛到身后,木之所及全是绿油油的草地。   “奇了怪哉,一路怎么没遇到妖兽?”众人心生疑惑,原本都磨刀霍霍想着逮几个妖兽增添补给,谁知走了半日,竟是一个妖兽都没碰着!   却不知妖兽们那里敢靠近他们这支队伍,远远看见都要望风而逃,逃跑中还不忘示警:快跑啊!大妖王出山啦!   整个队伍都在烛龙之息的笼罩下,能有妖兽敢靠近,那才是怪了。   [谢谢云明大人。]朗星河心中道谢。   [嗤,你当我是保护你们不成?]云明不屑,[我是不想你们耽误了我的计划!]总之嘴硬得很。   行至天色暗沉,众人终于看到了其他活物。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群绵羊在悠然地吃着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颗洁白的珍珠在绿色的毛毯上滚动。   [它们怎么不躲?]朗星河疑惑。   云明:[因为他们蠢!]太过低级的动物反倒难以感知危险的降临。   说罢,云明又补充一句,[就和你们一样。]   朗星河哭笑不得,心道,烛龙这是多看不起他们啊?随时随地,抓住机会就要diss他们。   正想着,远处羊群突然一乱,扬蹄奔逃,却见一个人影提剑闯进了羊群。   “是太阿宫的!”那人影一声蓝衣,手持亮剑,正是太阿宫的剑修。 第136章   夜色降临大地, 篝火燃起,火光在黑暗中跳跃,像是太阳的残辉。   众人围坐篝火,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难于言语的沉默。   终于, 胡之腾忍不住抢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眼神在人修的队伍中巡游许久, 开口问道, “小圆呢?”   迎来人修弟子疑惑的目光,胡之腾摸摸鼻子,解释道, “额, 就是....杨云崇。”杨云崇是天匠派的入门弟子,就是那个一直和胡之腾斗嘴的圆脸金衣少年。   胡之腾打了一肚子的腹稿, 心里琢磨了一路,等找到人修弟子后定要好好地嘲笑他们一番,可是,他在人群里找了许久, 没能找到那个一点就炸圆脸少年。   “杨师兄.....没了。”回话的是徐乐风,他年纪稍长,却唤杨云崇为师兄,只因杨是内门弟子, 他是外门弟子。   “什么叫没了?”胡之腾炸了, 眉头拧成了个疙瘩,霍然起身, 大声道,“没了, 你们不会去找啊!”   朗星河拉住胡之腾,让他坐下,[不是那个没了。]   “不是那个没了,是哪个没了?!”胡之腾没发觉朗星河用的心声传话,直接大喊道,“你们没了,我们还跋山涉水来找你们呢!你们自己的同伴没了,都不去找吗?”   “杨师兄死啦!”徐乐风嘶哑喊着,火光跃动,照在他的脸庞上,印着他的眼睛一片通红。   徐乐风带着哭腔,“没了就是死了!”   天地寂静,唯有火舌舔过枯枝的噼啪爆裂声。胡之腾双眼瞪圆,一口气悬在胸腔,上不去,下不了,面脸涨红,嘴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前些日子还一起说笑斗嘴打闹的人,怎么就说死就死了呢?   那人虽然讨厌了些,高傲了些,可是....不至于就死了吧?!自己只不过想楱他两拳,谁让他胡乱画什么鬼阵法!可是....可是.....胡之腾目光愣愣,一时傻了。   朗星河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可是生死面前,一切的言语都是苍白,逝者无以挽回,生者唯有哀思。   正想着,朗星河忽觉身旁不对,扭头看去,就见江普眼睛瞪得圆圆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牙关咬紧不让自己出声,浑身都在打颤。   见朗星河看来,江普连忙埋下头,两颗泪珠砸在地上没入尘土,留下两个湿润的圆斑。   没人发觉江普的异常,众人的心神都被徐乐风吸引了去,就听他说,“仙云飞殿没了,那是本派的至宝,我们....我们没脸回去了.....就算回去,这辈子也完了....”   越临近龙门重开之日,天匠派的五人就越惶恐,他们知道自己此番回去将会面对什么。   “断除仙根,散尽灵力,至此沦为凡人。”徐乐风声音发抖,“那不如死了算了!”   曾经见过另一个世界,又怎会甘于平凡?本能山川同岁,日月同辉,又怎甘退为蜉蝣,生死一瞬,命不由己?   “杨师兄天火灵根,资质超绝,就算罚也罚不到他的,顶多面壁思过.....”徐乐风双眼通红,眼泪噙在眼眶里不肯掉落,“杨师兄是为了我们.....”   云腾书院的众人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人修所面对的这些是他们从未想到过的。闻音和朗星河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忍和无奈——世间安得双全法?似乎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无法顾及到所有人。   朗星河轻声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阵法?”   徐乐风看向朗星河,说道,“朗兄应该知道炼器的基础法则吧,等价交换和万物守恒。”   朗星河点头,在自己的炼器第一课上,金夫子就有讲过炼器基础法则。   徐乐风幽幽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等价付出什么......”   “我们不想回去,想着将功补过。”徐乐风目光发直,那个抬手间潇洒请神的少年倏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一具还能吐息呼吸的身躯,“可是,边界海的收获远远不足以弥补,我们想要立大功......”   “然后,就想到了深渊海。传说中灵植遍地、妖兽无数的禁忌之地。”徐乐风回忆着始末,面目麻木,“杨师兄就提出了使用祭献阵法.....那是一个有一定几率能够实现愿望的阵法。”   “我们心存侥幸.....想着.....或许能行呢.....”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阵法成了,主阵人杨云崇丢了性命,众人被卷进了深渊海。   “没法救回来吗?”朗星河不禁想起了血咒。   徐乐风摇头,苦笑,“怎么救?师兄已经化作粉剂归散天地了,尸骨无存,怎么救?”说罢,他举起自己的右手,五指俱无,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手掌。   “它没有要我们的命,但是要了我们最宝贵的东西。”一个炼器师没了手还怎么炼器?   火光跳动,驱散黑暗,橘红色的光芒映照在一众人修弟子的身上,驱散不了他们身上的死寂。   “我...我....”江普终于忍不住,呜咽着。他想说对不起,他没想到啊,自己不过是想作弄一下人修,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自己才是害人精啊!   朗星河心中一凛,连忙抓住江普的手,死死握住,深恐他在极度的自责中脱口说出真相。此时说出真相,除了激化矛盾,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节哀。”朗星河喉咙发紧。   徐乐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都是命,朗兄不必牵挂,只是这次又连累你们了。”   朗星河摇摇头,没有接话。气氛一时间静默下来,谁也没有开口。江普紧挨着朗星河,紧咬着嘴唇,眼泪噗噗地流,浸润了衣衫,却不闻一丝声响。   篝火上架着的烤羊腿烤得焦黑一片,却没有人伸手去拿。都是年轻弟子,没什么江湖经验,更从未经历过死亡,心里空茫茫一片。   “你们......我们.....”徐乐风的目光落在云腾书院一行人的身上,低声道,“我们不准备回去了.....”   “什么?!”朗星河诧异地望去,就见徐乐风苦笑,“一来,出去的代价必然极大。二来,我们出去做甚呢?”   他的语气飘飘,如山间迷雾,“仙云飞殿没了,杨师兄也没了.....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说罢,长叹一声,“这儿挺好的,灵气充沛,说不定我们苦心修炼,有朝一日能够踏破虚空也说不定。”   “但是这里可不只是灵气。”朗星河提醒,“还有怨气。”怨气滋生魔种,成仙成魔亦未可知。   “无所谓。”徐乐风耸耸肩,“至少挺自由的,天地辽阔,哪里都去得。”   闻言,朗星河和闻音对视一眼,原本他们还想从人修弟子这边找到出深渊海的办法,谁知人修弟子们竟然直接不想走了!   人修弟子们对外界无牵无挂,云腾书院的一众学生可不同,他们的家人、朋友、师长、同窗,可都在外头等着他们呢!他们必须要出去!   “你怎么哭成这样了?”朗星河和闻音眼神交流的时候,胡之腾终于发现了江普的异状。   江普眼泪鼻涕横流,衣襟上全是泪渍,眼睛肿成了核桃,红彤彤的,肿成了一条缝。他摇摇头,不搭理胡之腾。他的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是自己害了大家。朗星河、胡之腾、杨云崇、徐乐风.....许许多多的人,都被自己害惨了。   “别哭了.....”胡之腾用衣袖给江普擦脸,“唉,你这家伙.....你别怕啊,我们会保护你的。”胡之腾之以为江普是被人修的惨状给吓坏了,这家伙向来是个胆小鬼。   “不要....”江普终于开口,哽咽着,“我会保护大家。”   “啧。”胡之腾嫌弃,“就凭你小子啊。”   “嗯。”江普应下。   朗星河拍拍江普的肩膀,劝道,“因果已起,时光无法倒转,我们只能以史为鉴向前走。”   我们只是想要守护,从未想要拿起屠刀。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咱们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闻音却道,“别想了,先睡吧,大家都累了,明天再说吧。”   这一夜,谁也无法安眠。   翌日,天空依旧阴沉沉的。朗星河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起了个大早。他这么一动,其他人也纷纷从帐篷中钻出来。   [云明大人,原野的那一头是什么呢?]朗星河望向无边无际的原野,心想,总归不会是没有尽头的吧,如果一直走,能走出去吗?   烛龙声音低沉,[是封印墙。]他自然知道朗星河心中所想,封禁千年,被困的妖族走遍深渊海的每一个角落,上穷碧落下黄泉,刨地三尺,最终在绝望中化作此间的一缕阴风、一抔黄土。   [或许现在封印松动了呢?]朗星河心怀希望。这封印阵借的是周天星斗之力,然而千年岁月,沧海桑田,连星阵都爆炸陨落,那么这封印阵自然也会松动的。   [我们既然能够进来,那自然能够出去。]   与此同时,深渊海外,边界海之上,人修大能、妖族大王汇聚而来,为得就是两族学生未能在龙门重开之日按时折返之事。   妖族主张打开边界海封禁,进去救人。人族坚决不许,他们认为这是妖族的阴谋。一旦全部开放边界海,深渊海的封禁就会完全暴露。他们甚至怀疑从一开始,妖族提议重开边界海和长佑山,目的就是为了打开深渊海封印,放出千年前的妖族主力军,以添威势。   “我们是有多想不开,要去打开深渊海?”面对木鱼脑袋一般的人修,苏玉安脑壳突突疼,往日气度全无,“他们出了深渊海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是盼着他们来把我扒皮拆骨吃肉吗?”   “太过冒险,不过是几个金丹初期的弟子,丢了便丢了,都是各自的因果造化。”人修方面坚决不同意打开深渊海。   苏玉安气得要命,心道,明明是你们人修暗搓搓想要重开边界海,汲取灵气,掠夺资源,两次事故不都是你们人修搞出的鬼阵法吗?不然哪有这些事情?!   然而,苏玉安却不能挑明了说,只因人修他们是暗搓搓搞事情,而己方对边界海的监控亦是暗中行事。   自己难道能大大咧咧说,我都看到了,你们人修弟子布了祭献阵法,学生们全被阵法吸走了吗?   双方都不光彩,没法拿到明面上摊开来讲。   “苏院长,莫要太过心忧。”一个人修好言宽慰道,“学生们未必是落到深渊海去了,兴许只是迷路了,毕竟边界海之宽阔无垠,便是我等也难探边际。”   “你要是实在担心,不如等龙门再开之日,派几个学生进去找找?”这人修长得仙风道骨,言语温和,可说得全不是人话。   “苏夫子。”一道冷峻的声音插入二人的谈话,却是个神情冷淡的青年人,青年人身姿挺拔,肩背宽阔,一身暗黑色的劲装给他平添了几分阴郁和危险,这人正是朗星河进了国都后却未曾一见的亲大哥,朗方辉。   此次两族少年在秘境中失踪,云腾书院方面一应主张进去救援,人修四大门派却不同意。僵持期间,妖皇派出北斗司,全权协理此事,以示重视。   “方辉....我之过.....”看到朗方辉,苏玉安便想到了朗星河。自己自以为机关算尽,一切尽在掌握,可是意外发生之时,自己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子们被那诡异阵法吸了去。   朗方辉沉着道,“夫子放心,大家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第137章   “一请二请三奉请, 一柱清香奉请神龙大人......”青烟袅袅而上,带着少年们的祈愿直上云天。   香塔燃尽,香烟散去, 众人驻立原地许久,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次, 神龙没有显灵。   [嗤,神龙大人到底是个什么鬼?!这天底下除了老夫, 谁还敢自称神龙?!]云明不屑。真真是龙遇浅滩, 泥鳅称大王。   朗星河却道,[神龙大人很灵验的,上次我们想要蜃珠, 一祈愿, 神龙大人就送来了。]这次没有显灵,估计是深渊海比较特殊, 信念和祈愿无法传达出去?   云明有些生气,自己这么一条真龙在,小崽子们竟然更加相信一条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泥鳅!   [小崽,你们肯定被骗了!这世上哪里有神?]云明气道。   朗星河解释, [我原先也不信的,可是神龙真的显灵了啊。]没办法,谁让神龙大人给的实在太多了。   [哼!]云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心里却开始翻旧账:唔, 当初没有被骗进深渊海的龙有几条来着?蛟龙不算, 一个角的家伙不算真龙。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自己的死对头, 苍龙。   可恶!自己遭受千年封禁,苍龙那家伙竟然在外头装神弄鬼, 坐享人间香火吗?   云明气呼呼道,[小崽,别傻了,这世上没有神明,顶多是些飞仙大能,懂?!]   [我知道。]朗星河自然知道,所谓神仙,应当就是写修为很厉害的仙人罢了,更可能是些来自高纬度的外星人。   [可是神龙大人的确曾经回应了我们的祈愿。]是不是真神不重要,只要他能庇佑信徒,那他就是神。   云明:......这小子还真是清醒得可怕呢。   最后一个香塔燃尽,神龙终究没有显灵。胡之腾干脆往草地上一趟,伸了个懒腰,板正正地站了小半日浑身肌肉都累得慌。   有了第一个躺下的,其余人也或坐或躺,找地方休息。   在众人的眼前是一睹看不见的墙,那墙坚硬无比,水火不侵,高耸不见顶端,墙的另一边则是整日不散的浓雾,什么也看不见。这墙就是深渊海的封印墙,将深渊海和现世隔离开来。   “小狼,什么是外星人?”躺在草地上,胡之腾翘着二郎腿晃悠晃悠,终究忍不住好奇询问。   朗星河知道他这是又无意读取到自己的心声了,便解释道,“住在别的星星上的生灵,就是外星人。”   “哦?”朗星河的话引来众人好奇,“星星上怎么会住人呢?那么小一点。”   闲来无事,朗星河便解释起来,什么是宇宙,什么是恒星,什么是行星,浩瀚宇宙,大荒不过是其中沧海一粟罢了。   “所以,我们也住在星星上?我们头顶的星星也住着其他人?就是外星人!”众人新奇不已,随即可惜,“唉,深渊海里怎么没有星星呢?”不仅没有星星,连太阳、月亮都没有。   “这不对!”江普霍然起身,一个念头如流星般闪过脑海,却一时没有抓住,之念叨着,“这不对、这不对!”   众人不敢扰他,这几日,江普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复以往整日嬉皮笑脸的傻乐模样,心里像是存了很多的事情。   “怎么会没有星星呢?就算是在边界海,也是有星星的。除非....除非.....”江普眼睛发直,喃喃自语,“除非我们已经不再大荒了!”   “这怎么可能!”众人下意识反驳,随即品出不对劲儿来,对啊,只要还在大荒,总该能看到日月的吧。   “是.....”江普心中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望向朗星河,嘴唇嗫嚅,不敢说出口。他害怕了,害怕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因果,他担不起。   “没关系的,你不是一个人。”朗星河道,“一切因果,我们共同承担。”   江普咬咬嘴唇,看着伙伴清亮无垢的眼睛,方才道,“小狼,这世间有几个空间法宝?”   朗星河一愣,顿时明白了江普的意思,心中亦是不可思议,喃喃道,“妖皇陛下有一个,名唤菩提灵宝,整个大荒就这么一件。”   [胡扯,哪就一件了?]云明立刻反驳,[人修有个厉害的葫芦,可吞日月,是个厉害的空间法器。]   说完,云明也明悟过来,所以说,深渊海实则是空间法宝的世界吗?   “让我们重头捋一捋。”猜测太过荒诞,众人都一时难以接受。   朗星河道,“如果说,人族、妖族各自持有一件空间法宝,而这个空间法宝里关着的实际是千年前两族的主战派,大家觉得这个合理吗?”   朗星河看向闻音,他是空间系,对于空间法宝了解更多。   果然,闻音点点头,肯定道,“厉害的空间法宝可不仅仅能装东西而已,而是能够自成一方世界。妖皇的菩提灵宝,人族的造化葫芦。”   “造化葫芦?人族也有空间法宝?”众人皆未听说。   闻音解释,“陛下千秋万代,菩提灵宝一直在他的手里,而人族帝皇执掌人家,没有仙缘,活个一二百年算是高寿,造化葫芦在皇位更迭中丢失了.....”   “这种仙器法宝也能丢失?再说,人族皇帝都没有灵力,凭什么他传承仙器啊?!”众人议论纷纷。   闻音摇摇头,人族那边的复杂关系,他也搞不懂。   [原来如此!]学生们还糊涂着,云明却是想通了一切。   [云明大人?]朗星河忙问。   [不过是千年光阴,于我等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怎会走到如今的穷途末路,化归天地?!]云明声音阴寒,[原来是造化葫芦!]   造化葫芦那是仙器,不是单纯的空间法宝,它还能炼化被吸入葫芦中的一切!   闻音和云明的两方消息结合之下,朗星河心中明了,所谓深渊海大概率就是造化葫芦的空间。人修封禁边界海,不是担心有人越过边界海进入深渊海。而是担心有人进入边界海后找到藏在浩渺大海中的造化葫芦。   所以,大掌司知道这些吗?如果大掌司就是当年将烛龙等主战派坑骗进太清神观的“主谋”,那么大掌司知道深渊海就是造化葫芦吗?   回忆过往,朗星河难以从记忆中大掌司的言行中看到端倪——谁能想到啊,一只胖胖的大橘猫实则是搅动天下风云的幕后之手。   “现在怎么办?”众人傻了,这被收进空间葫芦里了该怎么出去啊?而且这葫芦还能融炼一切。   “如果有人能够找到造化葫芦,放我们出去就好了。”胡之腾喃喃低语,做着春秋大梦。   “肯定藏得极为隐秘,怎么可能轻易被找到!”朗曜没好气道。   [不对啊....]朗星河感觉那里逻辑不通,问道,[云明大人不是说是周天星斗大阵的封印吗?]   云明低沉道,[当年我们被诓骗进山,人修布的的确是周天星斗大阵,应该是后来又把整个封禁地吸入了造化葫芦中。]   云明开始回忆,[一开始....是有星光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日月星辰全都消失了呢?没有妖族察觉出不对,只以为是怨气沸腾,遮蔽了天日。   [所以,妖族很可能被摆了一道。]朗星河推测着,很可能两族原本的约定是各自封禁主战派,迎接和平,可是人修却暗搓搓将妖族主战派吸入了造化葫芦,企图将他们炼化掉。   [那人修呢?不尽天真的在长佑山巅?不会是在菩提灵宝吧?]一瞬间,朗星河有些不确定。   所以,是塑料联合军,相互背刺?都不是好鸟?   朗星河想得头大,最后自暴自弃道,“不想了!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要管也轮不到我来管。我操什么心呢。”有这个精力不如琢磨琢磨怎么逃离此界。   “空间法宝的原理是什么呢?”朗星河看向闻音。   闻音摇摇头,虽然自己肚子里就有个空间,可他真不知道原理是什么啊。   朗星河开始回忆上辈子看过的空间法宝相关的内容,可惜看小说时只顾着爽了,根本没思考过这些东西。这东西也没法想,因为不科学啊!   朗星河不禁想起上辈子看过的电影,啊,那个巫师叫什么来着,有个神奇的行李箱,装天装地装空气,装山装水装戈壁,外表是个小行李箱,里面却能装数百只神奇动物,还有沙漠、冰川、戈壁等各种不同的环境。自己当时可想要了,还上网搜索了不少空间法器的制作方法。   结果就是,人类在百年内无法研发出空间折叠的设备,没有理论支撑。没有能源支撑。就像是连电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怎么制造智能手机?   “什么是行李箱?什么是手机?”胡之腾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朗星河的身边,伸长脖子好奇询问。   朗星河拨开胡之腾的脑袋,没好气道,“什么都看对你不好哦。”   胡之腾好奇道,“小狼,你怎么会知道这样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这话戳中了朗星河的痛处,他低声道,“因为我是外星人.....”   “哈哈哈。”胡之腾乐不可支,笑道,“那是你是那个星星上的?也有太阳、月亮吗?”   朗星河回道,“有的。”   “哈哈....”胡之腾还在笑,想说,小狼你干嘛一本正经说这种搞笑的事情,却见朗星河一脸平静,还带着些许说不明的忧伤,胡之腾嘴角的笑僵住了,喃喃道,“哈?不是真的吧。”   朗星河没有回答,扭头去和闻音探讨空间法器——终究他还是没法说出这一切,他害怕失去眼下的一切。 第138章   “一、二、三....九...”朗星河数着岩石上刻的“正”字, 一共九个“正”,代表他们进入此间世界已经整整四十五天了,穷极众人之智, 依旧没有找到离开的方法。   众人从起先的积极,到后来的焦躁, 到如今的习惯麻木,也不过才四十五天。   “或许等有一天我造出了火箭, 说不得就能离开了。”朗星河觉得自己已经疯魔了。   “火箭?那是什么?”胡之腾在第一时间凑了上来, 自从血咒成契,胡之腾就能听到朗星河的心声,自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一种飞天法器。”朗星河拿胡之腾没折, 这家伙好奇心爆棚, 哪怕自己说自己是外星人,这家伙也丁点不怕, 只觉得超酷。   “很厉害?展开说说,小狼你会造?好厉害!”胡之腾两眼冒星星地追问。   朗星河:......倒也不必如此高看我。   “不会造。”朗星河摇头,“就是.....”朗星河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就是这个样子, 下头喷火,推送火箭升空,一直能飞出星球,唔.....抵达宇宙....”   “我会喷火!”胡之腾一脸骄傲, “我可以作为火箭助推器!”   朗星河:.......我可真傻, 我都在说什么鬼啊。   见朗星河一脸无语,胡之腾蹙眉思索, 随即摇头,“不妥....按照小狼所言, 大荒是个球形,星球的外面是宇宙,是空的,火箭能够飞出去。但是咱们如今在个葫芦里面,飞不出去吧!”   见胡之腾如此认真地思考造火箭飞天的可行性,朗星河只觉魔幻,低声自语道,“不知道核。弹能不能炸开造化葫芦。”科技和仙术的碰撞,想想还挺令人期待的。不过,自己造不出火箭,更弄不出核。弹,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了。   “核。弹又是什么?”胡之腾又听到了新玩意儿。   闲来无事,朗星河便和胡之腾说起核。弹来,他自己也知之甚少,不过是高中书本上的皮毛知识,“把原子核比作一个内镶嵌钢珠的地雷,中子就是钢珠,用一些外来的钢珠撞击地雷,地雷就炸了,能量释放,同时射出数个,高速钢珠,这些钢珠会撞击周围的其他地雷,引发更多的爆炸,产生更多的钢珠....这个能就叫做链式反应,中子撞击原子核就是这样,原子核的结合能被释放,破坏力巨大.....”朗星河巴拉巴拉讲了许多。   胡之腾两眼冒蚊香圈,脑子发蒙,还是锲而不舍地问,“什么是原子核?”   “额....这就要说到物质的构成了.....”朗星河又说起分子、原子、化学键,那些以为深埋尘土的记忆此时被唤醒过来,宛若昨日,历历在目。   上辈子的记忆被勾起,朗星河面色复杂,原来记忆从未死去或者遗忘,自己只是将他们打包收纳存放在了脑海的深处。   胡之腾已经晕了,脑子里一堆什么分子、原子在撞来撞去,要把他的脑子撞爆炸了。   “你说的对。”良久,胡之腾望向朗星河。   “嗯?”   胡之腾苦着脸道,“什么都看,什么都问,对我不好。”说罢,苦笑道,“我原想为小狼你出出主意什么,可事实上我太笨了,什么都帮不上忙。”   闻言,朗星河才知胡之腾这几日的问东问西,不是好奇,而是担心自己,想要为自己分担些什么。   朗星河笑道,“不是你笨,是我讲的不清楚,我自己懂的本身就是皮毛而已。”   倘若用这辈子的修仙等级来划分,上辈子高中毕业的自己算是入门新人,可能连筑基都谈不上。而那些造出顶级武器的科学家们,应该之化神、入虚级的大神了吧。   “小狼你懂得真多!”胡之腾感慨。   朗星河笑道,“不是我懂的多,因为我是外星人。”大约是受胡之腾毫不在意的态度影响,朗星河竟然能够自如地说去上辈子的事情了。   “啧.....”胡之腾凑到朗星河耳边,压低声音小声道,“我觉得史书上记载得许多先知什么的,说不定都是小狼你这样的外星人哩。”   胡之腾不是安慰之言,而是有理有据道,“不然你想啊,人族、妖族怎么就从茹毛饮血的上古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肯定有不少像小狼你这样的生而知之者,带来了先进的文明和技术啊。”   “再者,我觉得人族和妖族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说不得谁就是天外来客呢。”胡之腾不仅不觉得朗星河奇怪,反倒朗星河的存在让他想明白了许多以前想不通的问题。   见胡之腾如此不在乎,朗星河抿抿嘴,脑子像是被猫咪挠乱的线团,纠结着理不清——自己要不要说出所有的真相呢?自己不是生而知之,只是个半路过来鸠占鹊巢的穿越者.....   正想着,熊有渔朝着两个人跑来,大喊道,“不得了啦!大发现!”   “嗯?”朗星河和胡之腾起身齐齐望向熊有渔。   “人修!找到了他们的飞殿!”熊有渔大声道。   “什么?”胡之腾跳脚,“凭什么他们这样好运气!不对啊,那飞殿不是被茈鱼给搅得稀巴烂了吗?”   朗星河也装作吃惊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片清明。先是闻师兄早和他通过气,觉着仙云飞殿留在手里是个麻烦,不如找个地方丢了。   先是他们还不知此处是造化葫芦,只以为随手丢在深渊海的老林,那是再也难以重见天日了。没想到竟然被人修又找回来了!   朗星河眉头一拧,心中担忧,可别又横生枝节了啊。   熊有渔解释道,“人修说是祭献法阵的作用。”   胡之腾大叹,“我去,什么鬼阵法,这么灵,比神龙还灵吗?”   朗星河没想到人修弟子竟然自我补齐了逻辑漏洞,自行解释了一切的发生。   正想着,一众人修弟子列队而来,徐乐风在朗星河跟前停住脚步,只见他双目通红,有哭过的痕迹,嗡声道,“那是杨师兄用命换回来的。”   等价交换的原则,杨云崇付出了性命,人修弟子付出了身体的一部分,换来的是他们真的进入了深渊海,也真的寻回了仙云飞殿。   见徐乐风毫无知觉地模样,朗星河心中难受,一切的罪魁祸首实际是自己啊.....唉,这人世间的对对错错、因果际会真的难以厘清啊。   “朗兄,还请祝我们一臂之力。”徐乐风举起自己的右手,五根手指齐根断去,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手掌,“我们如今这样子,是修不好飞殿了,倘若有朗兄相助,我们恐怕还能勉力一试。”   朗星河诧异,“修好飞殿?你们不是不想离开的吗”看来是改变了主意。   果然,徐乐风道,“先时我们心如死灰,只想了此残生,如今重得飞殿,又收获许多高阶妖兽内丹,此番重回师门,说不定得师门看中,受师长垂青,赐予仙丹灵药,重塑身躯也是可以的。”   此时的徐乐风容光焕发,心中的希望再次被点燃。   朗星河愣住,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如此一波三折,只觉戏剧,愣愣问道,“那要怎么出去呢?”   徐乐风自信道,“祈愿祝颂阵是有用的,此间妖兽众多,有足够的祭品!”言语间竟有几分疯魔。   朗星河忍不住后退几步远离,直觉其中有所不妥当。徐乐风未曾察觉朗星河的变色,和人修同伴们激动讨论着出去后的事宜。   “我觉得不对啊。”胡之腾拉拉朗星河的袖子,“那么容易出去,烛龙能被关押千年?”   熊有渔道,“兴许是那个时候的妖族并不擅于阵法?”   朗星河微微摇头,“没那么简单.....”思量后低声道,“如果说那个阵法是等价交换,那么进入深渊海和离开深渊海所要付出的代价肯定是不一样的。”   离开肯定比进入难,离开深渊海所需要支付的代价真的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吗?   当闻音和严椿找到朗星河商议是否参与人修的阵法时,朗星河给出了否定意见,“第一,启动阵法所需要的代价绝对是巨大的。第二,我不认为可以用妖兽做祭品来代替祈愿者实现祈愿所需要支付的代价。”   倘若那个阵法所遵循的真的是等价交换原则,那么必然是要用祈愿者的一部分重要东西来交换,从而达成祈愿。倘若可以用他人、他物的性命作为交换,那么杀人犯该成人生大赢家了。   “兴许,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朗星河垂眸,语气深沉,“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轻易介入他人因果,其实自己能看到的未来也不过是鼠目寸光。”   “师兄,师姐,这是我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最终的决定在于大家。”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朗星河谨慎许多,再也不敢以一人之力担起众生的命运。   “莫要自责,事情不是你一人之责,一切的决定都是我们所有人商议后的决定。”闻音拍拍朗星河的肩膀,“你的意见我知道了,我会综合大家的想法,尊重个人的意愿。”   胡之腾立刻表态,“我肯定不和人修一道的,万一他们到时候把我给祭献了怎么办?”   胡之腾一语道出最可怕的真实,阵法的控制权在人修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胡之腾一下子打消了云腾书院众人的跃跃欲试。   “啧,你还挺聪明的。”朗曜咋舌,他是真没想到这一茬。   “不是我聪明,是你们傻。”胡之腾耸肩,丢了个白眼儿给众人,“反正我从来不相信他们的。”   朗星河也没想到这一茬,一直以来他觉得人修弟子们都还不错,赤子之心尚未磨灭。可是,生死关头,人性是最不能考验的东西。   胡之腾见众人被自己的话给震慑住了,不免洋洋得意道,“你们近期最好离他们远点儿,要我说,妖兽做祭品,总没有我们这些开了灵智的妖族做祭品来得有分量!”   “赫!你吓唬人呢!”众人面上不信胡之腾的“危言耸听”,可心里都打了个鼓,提醒自己这些日子离人修都远着些。   “那是小狼怎么办?”熊有渔突然出言,众人这才想起,就在刚刚,朗星河应下了帮助人修共同修理仙云飞殿。 第139章   “没....没那么巧合的吧....”朗星河被众人看得头皮发麻, 磕巴道,“我还没那么傻吧,能被他们骗去噶了?”   胡之腾严肃道, “被骗的受害者都和你一个思维。”   朗星河:.......   熊有渔劝道,“还是别去了吧。”   朗星河有些犹豫, 先前,他就是为了尚未发生的未来谋划了三千梦境。结果呢, 事情的发展似乎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 而是滑向了更加危险、复杂的如今。   那么,现在自己还要为了一个猜测,为了一个尚未发生的未来, 在做出决定时过度考量吗?难道自己还要疑罪从有吗?   见朗星河犹豫, 胡之腾炸了,着急道, “小狼你不要太心软,他们落到这个地步,还拖累了我们,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贪心!你不必可怜他们。”   胡之腾中过三千梦境的幻术, 有些事情已经忘记了,江普帮忙解释道,“小狼不是单纯可怜他们,而是.....”   他能理解朗星河的想法, 毕竟他自己心中就深有愧疚, 人修走到这一步,他们是暗中推手之一。   “而是什么?”胡之腾追问, 眼神在朗星河和江普之间游离,敏锐道,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随即克制不住感知了一下朗星河的内心,果然发觉了些什么。   朗星河只得道,“等下和你细说。”说罢,将胡之腾和熊有渔引到无人的僻静处,将三千梦境和仙云飞殿的真相告知两人。   “我并非无过。”朗星河自责,“他们也是无辜的。”   “他们无辜个屁!”胡之腾听完来龙去脉,炸毛了,“他们无辜个什么?你们两个脑袋被驴踢了?”蹬着眼睛凶巴巴怼朗星河和江普。   胡之腾理所当然道,“一切不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吗?从一开始就是,是他们算卦测出坤位小凶还要继续前进,为得就是富贵险中求。”   “怎地?只能富贵,遇到危险就担不起了?”胡之腾气结,“本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飞殿的事情,要怪就怪他们命不好,谁让他们长辈不慈,关你们两屁事儿?”胡之腾嘚吧嘚吧一顿输出,唾沫直飞,言语间全是恨铁不成,“你们两是傻掉啦?干嘛死命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他们就是死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江普忙解释,“他们也太可怜了......”   没说完就被胡之腾打断了,“可怜个屁!”胡之腾粗口连连,可见心焦。   “要不是他们同族干那丧心病、生剖妖丹炼器的恶事儿,咱们能为了防患未然抹去他们记忆?救人还提心吊胆?”胡之腾脑子很清晰,一切的错都是人修,“说一千道一万,他们人修先人种下的因,他们这些小辈就得承这个果!”   “他们享前人福泽之时,怎么不可怜了?”胡之腾气得要命,觉得小伙伴的脑子都坏掉了,这个家离了自己真的不行。   说罢,气呼呼道,“以后什么事情都不可以瞒着我!不然你们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朗星河连声称是,保证以后什么都不瞒着大家。   “气死我了。”胡之腾嘟嘟囔囔地盘腿坐下休息,刚刚一通输出可把他给累坏了。   [你们这群小崽,也就这小狐狸还有些脑子。]云明突然发声,提议要,[要我说,你们该反客为主,将那些人修给祭献了,趁此离开这地界。]   朗星河:......自己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好么。为了不成为受害者,抢先成为加害者?!   “我知道了,我会离他们远些的。”朗星河摸摸鼻子应下。   朗星河说到做到,当徐乐风第二次来找他的时候,他直接装病了。   “此间灵气甚是诡异,感觉有些不舒服。”朗星河苍白着脸道。   徐乐风关切道,“朗兄好好休息便是,飞殿的修补工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等我们把先期的损坏排查做完再说。”   见徐乐风如此坦荡,朗星河觉得大家是不是把人修想太坏了,忍不住提醒道,“阵法的事情还是要从严从谨考虑,进入深渊海和离开深渊海的代价恐怕不一样的。”   徐乐风笑道,“放心吧,我们知道了,已经积攒了不少妖兽的妖丹用来启动阵法。”   “嗯。”朗星河点到即止,见劝不住也不再多说,重新倒回垫子上,一副虚弱的样子。   徐乐风走后,胡之腾便钻了进了,气呼呼道,“小狼你干嘛打理他们。”   朗星河解释,“总不能太明显了啊。”又道,“再说,他们看起来还好啦。”   胡之腾不说话了,往朗星河身旁一躺,嘀咕道,“这几天我得看你看紧些,免得被人修给拐带了。”   朗星河哭笑不得,觉得小伙伴真是太紧张了,自己又不是个傻子,哪有那么容易被骗了。   [你就是个傻的。]云明插刀。   正说着话,帐篷被掀开,江普走了过来,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这几日我想了不少东西。”   “嗯?”朗星河示意他继续。   江普拧着眉道,“星辰之力到底是什么?按照小狼你的说法,我们身处宇宙,宇宙中有亿兆星辰,大荒不过是其中之一,星球和星球之间存在相互的....额,作用力,会影响星球的运行,还会影响星球上的山川江河......”   江普说了许多,看来这几日他真的思考很多,“观星术又是什么呢?大荒生灵通过天上的星斗运行来推测未来之事,这就是普遍意义上的观星术。”   “以前我不明白,星星的运转和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呢?兴许只是臆测。”江普脸上一派严肃,完全没了往日的调皮跳脱,“如今看来是真的有关系的,星星的运转会影响大荒上的河流、雨水、气候等等。”   “比如说,斗柄东指,天下皆春;北斗南指,天下皆夏。星星的变化轮回不仅仅是一种时间和规律的记载,更可能是星星的位置所在的确影响了大荒,这就是星辰之力。”   朗星河和胡之腾听得一头雾水,两眼迷茫,显然是没听懂,但是他们都没有打断江普,只竖着耳朵仔细听。   只听江普继续道,“大荒上发生的许多现象是无法解释的,这些现象和星星之间的关联更加难以看透。先人们通过千万年的观察记载,将这些现象和星星的变化联系起来,人为建立了某种联系。”   “比如客星出现在某个位置,凶吉是怎么判断的呢?史书记载,某年某日某处出现客星,风调雨顺,天下丰收,那么该星位就是大吉。倘若出现的是洪水干旱的天灾,那么该星位就是大凶。”   “星星之间如何相互影响的,据我目前的学识,没有任何书籍记载。”江普道。   朗星河总算明白了江普的一些意思,“所以,观星术实际是一种对规律的观察总结?一种大数据?”   “没错!”江普眼睛发亮,觉得朗星河这个词儿用得太准确了,“就是从千千万万的数据记载中总结的规律!但,这是一种表面上的联系,而表面背后的真实是什么呢?”   “额....是星星之间的吸引力?相互作用力?”朗星河对天文学什么的不了解,只想到地球上的潮汐变化就是由月球和太阳引力作用下形成的海水周期性涨落。   “没错!”江普激动,看着朗星河的眼睛闪闪发光,“世有阴阳,日夜,冬夏,黑白,天道不孤,万物皆有两面......星星对大荒的影响亦然!”   江普铺垫许久,终于说到终点,“千年前,引星辰之力所成的周天星斗大阵形成的是一种约束力、一种封禁。但是它不会一直如此的,因为星星是在不断变化着的,它们对大荒的影响不是终年不变的。”   “海水有涨有落,星辰之力自然有约束也有排斥,只是不知道从约束到排斥的变化周期是多久,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不知不觉中,胡之腾竟然用一种科学的思维来解释了奇幻的周天星斗大阵。   “所以呢?”胡之腾认真听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明白。   见状,江普深感什么是对牛弹琴,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朗星河。   朗星河消化着江普所言,若有所思,“你是想说,我们可以利用星星运行的规律,等到周天星斗大阵呈排斥力之时,趁此脱离造化葫芦。”   “对!”江普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江普一直心中有愧,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拖累了众人,这些日子一直在绞尽脑汁思索着离开深渊海的对策,如今总算有些眉目了。   “这不行吧。”虽然不想打击江普,但是朗星河还是分析道,“第一,我们不知道排斥力在哪一天到来.....”   “我知道!”江普打断了朗星河的话,“两族休战那一年的星图我有看过!至今一千零五十三年过去了,期间大小星域消失不知凡几。”   自打自己观察的星域爆炸消失,江普就专门查阅过这方面的资料。妖族对星图的记载不多,恰恰是从两族休战,妖族立国那一年开始记载的,也正是周天星斗大阵启用运转的那一年。   “星空中每一片星域的消失对阵法都有影响。”江普说出自己的推测,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片草图,“根据规律,再过十六年,七曜盈缩,这个周天星斗大阵会全部失效!”   “你说什么?!”胡之腾大喊。他旁的东西没听懂,但是十六年他懂了。   江普不明所以,继续解释,“十六年后,阵法失效,约束此方世界的力没有了,造化葫芦就无法吸纳这片地界了。”   说罢,江普舔舔嘴唇,润润喉,继续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思索,什么是空间?为什么小小的空间法宝能够装下那么多的东西呢?”   “任何违反自然之力的操作,都必须付出巨大的能量来抵抗自然之力!”   江普比划了个丢石子儿的动作,“石子在自然状态下,从高处往地处落。如果想要石子儿从低处往高处走,那我们就要用力将它往上抛。这么个抛出的力量就是在对抗自然之力。”   朗星河听得震惊,没想到江普竟然能够自己悟出牛顿定律!简直太牛了!   江普不知朗星河的震惊,他双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大圈,“要将这样大的东西,装进一个小瓶子里,那需要很多的力量。”   “我来生动形容一下。”江普伸出三根手指,“造化葫芦将深渊海吸入葫芦需要的能量是三,但是它本身能提供的能力只有二,周天星斗大阵给了它一个补充力是二。随着时间的消逝,星辰之力渐弱,二变成了一多一点,造化葫芦依旧能够约束深渊海。等到星辰之力消逝,力量不足,造化葫芦就约束不了深渊海了!”   朗星河明白了江普的意思,造化葫芦相当于一个U盘,他本身的内存是装不下深渊海的,周天星斗大阵的封印相当于压缩包,将深渊海压缩后装进了造化葫芦。等到压缩包失效,内存爆开,造化葫芦就收纳不了深渊海了!   胡之腾之听明白了一点,抓狂道,“你的意思是要等十六年吗!”   江普精准道,“最多是十六年,力量的衰变规律我还没有算出来,但是最多十六年。” 第140章   “什么?!”一屋子的惊叫能将帐篷顶给掀翻了。   “嘘!”江普食指竖在嘴前, 示意大家噤声。   “要十六年?!”众人听完江普的一番解释和胡之腾的反应差不多,啥都没听明白,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十六年。   “对!”江普面上非常自信, “最长十六年,我们肯定能够后离开深渊海, 离开造化葫芦!”   “弹指一挥间的功夫而已嘛!”在江普看来,妖族寿命悠长, 便是不修炼, 活个两三百岁不成问题,短短十六年而已,他们等得起。   众人:........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胡之腾苦着脸, 比起外面的花花世界, 这深渊海除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不是坐牢么!   江普劝道, “不是有我们嘛?咱们好歹有这么多人呢,吃吃玩玩,修炼修炼,十六年不是眨眼的功夫么!”   “你想想, 要是你是孤身一人落到此处,那才是真惨!等出去了,你说不定连话都不会说了。这样一想,是不是感觉自己幸运多?”   胡之腾呐呐点头, 觉着江普讲得却有几分道理。凡是就怕对比, 一个人孤独度过十六年和一群人一起度过十六年相比,似乎后者要好接受多了。   闻音问道, “所以,咱们现在就什么都不做, 就等着就行?”   朗星河摇头,“不行的。师兄你忘了造化葫芦能够炼化一切了吗?咱们得确保在周天星斗大阵失效前不能被葫芦给炼化了。”   造化葫芦连烛龙这等大妖都能炼化了,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崽子呢?还不够给葫芦塞牙缝的吧。   “我们要和时间赛跑!”朗星河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记得这句小时候听得耳朵起茧子的话,但是用在此处倒也恰当。   “速度一是我们的修行速度,速度二是造化葫芦的炼化速度,只要速度一大于速度二,我们就不会被炼化,就能或者离开造化葫芦!”   “那就这么定了!”严椿拍板决定,豪气道,“不就十六年嘛!闭关修炼,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大家已经绞尽脑汁想办法了,穷极所有也无法离开,那还能怎么办,凉拌呗。当遇到一个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之时,那就等等再等等,说不等着等着就不需要去解决了。   “对了,人修那边最近怎么样了?”确定好闭关修炼十六年的方针,话题转到了人修身上。   闻书道,“没什么特别,就修飞殿,在太清神观里翻翻找找,把东西往仙云飞殿上搬,恨不得连门柱都搬走。”闻书收服了一群黑鸦帮忙盯梢人修弟子们。   “啧,这回他们算是立大功了啊,等出了深渊海,说不定各个都升为内门弟子了。”胡之腾阴阳怪气道。   江普神色复杂,喃喃道,“他们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仙云飞殿失而复得,又找到了人族道法圣地的遗址,功劳足足的。   “不管他们了。”朗星河拍拍手唤起众人的注意,“咱们来讨论下一步怎么做吧。”   众人疑惑,“不都说好了么,就等十六年呗。”   朗星河无语,扒着指头给众人一一列举,“十六年,咱们住哪儿?怎么生活?衣食住行哪个容易?”   说罢,朗星河指指天,头顶上是枯枝茅草搭建起来的帐篷顶,又指指地面,几张兽皮铺在草根暴露的泥土地上。   这般粗糙简陋的生活环境,临时住住便也罢了,可是既然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就不能这样敷衍了事了。   “睡觉的屋子、茅厕、水房.....这些都是最基础的设施,起码要分男女吧。”朗星河见众人一脸懵逼,噗嗤一笑,说道,“兄弟姐妹们,咱们如今是真的荒野求生了。”   众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扑棱棱的扇翅声,是闻书放出去的监控黑鸦回来了。闻书掀开帘帐走出去,不多时便又回来了,对众人道,“人修那边开始画阵法了,估计就在近日要离开了。”   闻言,胡之腾松了一口气,挥挥手道,“那些瘟神赶紧走吧,越快走越好!”没了那些人修在眼前晃荡,在这地方坐牢十六年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了。   朗星河道,“要不要托他们给外面带个信.......”   “不用!”朗星河还没说完,就被胡之腾断然拒绝,“别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了,他们倘若有心,回去后自然会将我们的真实情况告知书院的师长么,他们要是有心要隐瞒,又或是颠倒黑白,你就算是拜托他们也没用!”   胡之腾看得分明,阻止朗星河再和人修弟子扯上关系,只期盼着人修赶紧滚蛋,留天地一片清净。且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念头,心道,那些家伙能不能回去还是两说呢。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云腾书院众人热火朝天建设住所,夯实地基,建造墙壁,朗曜的金土两系天赋发挥到了极致,住所基地已然初见雏形。   基地整体呈圆形,最中央是空旷的训练场和饭堂,以中轴线划分左右两个生活区域,主要是宿舍、水房和茅厕。男生居住在左边,女生则居住在右边。生活区的外圈则是四座高耸的瞭望塔,可以随时监测周边情况。   徐乐风一行人修弟子过来时,云腾书院的众人正在建造最外围的城墙,那城墙已经足有四五丈高,还在不断砌高。朗星河和江普则在丈量土地、测算曲度,计算外圈瞭望塔的建造地点。   “你们这是.....”徐乐风大惊,原以为妖族众人只是信任不过他们,才推脱敷衍不想和他们一道启动阵法,过后必然也会自己想办法离开的。可如今这坞堡城池都建设起来了,妖修们是真的不想走了啊!   朗星河直起身子,拍拍身上的泥土,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们思来想去,还是原地等待,等夫子们过来救我们。”   看着朗星河轻描淡写的模样,徐乐风的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克制的嫉妒,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们这样好命?!凭什么他们能够笃定地说出等待师长的救援?   他们是宝,我们就是草?明明我们比这些蠢蛋妖族要更聪慧、更努力啊!又想起朗星河先时花钱如流水,灵石当弹珠,符箓做黄纸的挥霍奢靡作态,徐乐风心中的嫉妒如同泄闸的洪水,喷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徐兄?”见徐乐风许久不说话,朗星河不禁开口询问。   “没什么!”徐乐风猛然一震,生生压住一腔妒火,扯出一个僵硬地笑来,“嗯.....就是来道别的,我们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就准备离开了。”   朗星河点头,笑道,“嗯,祝徐兄一路顺风。”除此之外,竟是无话可说了。曾经两个人还能一处聊炼器、说阵法、谈未来,朗星河知他们处境艰难,甚至想过要帮他们一把。可是世事沧桑难料,如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已然无法填平了。   “多谢朗兄的一路相助,等我们成功脱险后,会将你们的讯息传给诸位师长。”徐乐风扫平心中思绪,面上一派风平浪静。   朗星河正要道谢,远处胡之腾双手放在嘴前做喇叭状大喊,“小狼!快过来~~~”那声音洪亮绵长,传出去很远。   朗星河应了一声,随即冲徐乐风道谢告别,“不知道出了何事,我得去看看。”说罢拔脚就走,又扭身冲徐乐风挥手,笑道,“祝徐兄一路顺风,仙途坦荡,得偿所愿!”这是最后的道别了。   看着朗星河奔向同伴的身影,徐乐风眉目扭曲,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断掌,压下去的嫉恨再度喷涌而出,脑子之剩一个念头,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一直苦心经营,却一直在失去,而妖修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什么都有呢?!   天道不公!唯有逆流而上,逆天而行!   一瞬间,徐乐风眼中血色翻涌,面上一片狠戾,初见时那个有些腼腆羞涩的小少年已经消亡了。看着已然出现雏形的妖修基地,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姓徐的怎么又来了?他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要诓骗你去林子里?”朗星河一走近,胡之腾就紧张兮兮问个不停。   “没有,他就是来告别的。”朗星河哭笑不得地解释,“他们的阵法已经画好了,就这一两日的功夫准备启动了。”   “那就好。”胡之腾一手耷拉在朗星河的肩膀上,拉着他往基地里走,还时不时捏捏朗星河的肩膀,嫌弃道,“都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啧,你还不吃肉,这怎么行呢!会没劲儿的。”   朗星河笑道,“你知道个什么,碳水才长肉知道吗?”   “什么是碳水?”胡之腾问。   如今朗星河越发能够放下顾忌,自如地说起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就是馒头、面条、饼啊,这些吃了容易发胖。”   闻言,胡之腾一愣,苦着脸道,“完蛋了,这地儿也不知道有没有稻子、麦子,你又不吃肉,再没有馒头吃,那不完蛋?!光吃果子可不行。”   朗星河笑道,“等基地建好了,我们去野外找找。”   两人说笑着往基地里头走,那边熊有渔赤膊着上身正在烤肉,冲二人招手,大喊,“快来,准备开饭了!”   “小狼,今天闻书挖了不少蜂蜜回来,可甜喽!”如今肉食不缺,可能给朗星河吃的东西却不多,因而找到果子、蜂蜜什么的,众人都会默契地紧着朗星河先吃。   到了饭点,众人都陆陆续续回了基地,聚在广场的篝火旁开饭,朗曜手里拿着一只胳膊长的烤野鸡腿,一边啃一边问朗星河,“唉,你干嘛不吃肉啊,明明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朗曜翻着眼睛回忆小时候,嘀咕道,“那个时候你还让小厨房做什么炸鸡,撒上梅子粉,可好吃啦。”回忆小时候偶然一回吃过的炸鸡,酸甜油香的滋味令人回味无穷。   “炸鸡是挺好吃的。”朗星河漫不经心回道。心道,看来前任龙傲天和自己的口味很像啊,吃炸鸡都喜欢撒梅子粉,酸甜的果香正好中和了炸鸡的油腻。   啊!不对!龙傲天也喜欢吃炸鸡吗?这么接地气?深埋心底,一直不愿去碰触的雷区终于被打开——很多事情根本经不起细想考究啊! 第141章   龙傲天也喜欢吃炸鸡吗?   一直以来, 朗星河都觉得自己这具身体是个魂魄不稳的,先是被个龙傲天占据了身体,后来又被自己这个第二任占据了身体, 想想的确蛮惨的。可是......这“住户”来来回回换个不停,阿爹阿妈都没有怀疑过吗?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口味什么的习惯和前任龙傲天很像, 都喜欢吃梅子口味的炸鸡?   正想着,胡之腾吧砸嘴的声音打断了朗星河的思索, 只见他嘴角挂着可疑的晶莹, 两眼发直,喃喃道,“好想吃炸鸡啊......”   此处虽然不缺肉食, 但是他们大多只能烤着吃, 又没有各种香料调味,滋味自然淡薄许多。   朗星河的思路被炸鸡打算, 接上胡之腾的话道,“想吃炸鸡,那得要有油和面粉。”   “油可以用妖兽脂肪熬制,面粉可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此处有没有麦子。”朗星河琢磨着,突然发觉自己很久很久没有把心思放到这种生活上的小事上,少了许多的乐趣。   “那梅子粉怎么办我最爱梅子粉味了!”胡之腾突然觉得在此间“坐牢”十来年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了,就当是野游去了。   朗星河挠挠下巴, 捏着手里的青果, 说道,“把这个果子晒干磨粉试一试?”   熊有渔接话, “此处没有太阳,恐怕晒不干。”   胡有渔道, “那就烤干!”   三人说着话不禁相视一笑,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三人整日无所事事在永昼城里游荡,明明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能琢磨研究许久,带来无穷的乐趣。   宁萱走到三人附近坐下,问道,“你们是要进林子找植物吗?到时候带上我一起,我准备在咱们基地周围布上荆棘丛以作防御,想去林子里找找小苗。”   “行啊,到时候一起。”朗星河一口应下,末了又道,“不过得等几天,等人修弟子们离开那边再说。”   说罢朗星河看向众人,说道,“梅子粉炸鸡一时半会儿是吃不上了,今天我给大家调个好吃的烤肉汁吧。”   “哇塞~~~超棒!”胡之腾高兴地跳起来,冲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道,“你们可不知道小狼烹饪多牛逼,一绝!”   以前朗星河就是团队里的大厨,胡之腾几个跟着他吃得油光水亮的。可自从朗星河吃素不吃荤后,渐渐的也不下厨了,胡之腾他们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毕竟朗星河又不是真厨子。   朗星河笑道,“你们别听他的,都是一些雕虫小技。”说罢就开始调制酱汁,材料有限,只将青果碾碎混合以蜂蜜兑水,在丢进些许茱萸和姜黄。   不多时,酱汁调好,朗星河令众人将酱汁刷在烤肉上再进行炙烤,“多刷几层入味儿,下一回,可以在烤肉前先把肉在酱汁里浸泡一会儿再烤。”   火舌舔舐,油脂滴滴落下爆起朵朵火花,刷过酱汁的烤肉在炙烤后裹上了一层金黄,看着就令人口水直流。   “太好吃了!”顾不得烫舌头,众人大口吞咽,吃得斯哈斯哈。   “明天我可以试试发酵大酱。”突然之间,朗星河仿若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幼年生涯,每天想的就是怎么吃好玩好,肩膀上的负担一下子就没了——起码在这十六年期间暂时地卸下了。   “大酱?”胡之腾吮吸着指头上的蜜汁,说道,“那不得要豆子啊,而且我喜欢甜口的。”   “天天吃甜的多没意思。”江普反驳,“要我说,甜咸口才最完美!”   “你是什么**?!”朗曜大喊,“怎么会有人喜欢甜咸混着吃?”说罢望向众人,寻求支持。   金不换道,“甜,吾所爱也;咸,亦吾所爱也!”   朗曜翻了大白眼,“你个墙头草,你没有投票资格!”   “凭什么啊!存在即合理,甜咸党不配张嘴?”金不换不服。   暗沉的天幕之下,篝火跃动,火光明灭,少年少女们为了甜口、咸口哪个更好吃争论不休,一时间,所有的纷争和烦恼都离他们远去,他们成了天边的云、山间的风,自在悠然,轻松惬意。   “不和你吵了!”胡之腾咽咽口水,霍然起身,“我要去睡觉了!”说罢,摸着肚子低吼一声,“可恶!都被你讲饿了!”   甜咸党争没有结论,众人反倒被自己列举出的美食馋得直流口水。   篝火渐渐熄灭,众人各自回房,熊有渔、司北柯、闻书、青姝四人则往四个瞭望塔走去,今夜轮到他们值班守夜,等到下半夜则会有另外四个人过来换班。   人声渐消,黑暗中的虫鸣兽息就明显起来了,伴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朗星河眼皮儿渐渐下耷,纷杂的情绪退去,困顿如潮水涌来。   [醒神!]多日不曾出声的云明突然爆呵一声。   朗星河却没有醒来,迷迷糊糊地问道,[好困.....大人睡觉吧.....]   [情况不对!是迷魂虫!]红色的血雾从朗星河的胸口溢散出,接触到空气得一瞬,电花火星四溅,噼噼啪啪。   “怎么了?!”朗星河顿时惊醒,霍然从床铺上爬起,低头一看,周身落了许许多多黑色粉末。   [有袭击!]云明提醒,[这是迷魂虫,人修中有一支会御兽,虫亦是兽的一种。]云明这话只差挑明了说是人修来袭了。   朗星河脑子顿时清明,手朝着黑灰一碾,原来那黑灰竟然是细小黑虫的尸体。   “不好!”来不及穿鞋,朗星河光脚跳下床铺,跑出屋外,营地中静悄悄、黑压压一片,黑暗中黑雾弥散,钻进刚刚修葺好的房屋里。   朗星河的隔壁就是胡之腾,朗星河进屋,胡之腾呈大字型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朗星河上前去推,胡之腾宛若昏死过去一般。   [没用,已经中了迷魂虫了。]云明道,[这是人修惯用的低劣偷袭手段,半刻钟后他们就会攻进来,你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割。]   朗星河又去了隔壁闻师兄的屋子,闻音同样中招了。   [云明大人,这可怎么办?有解救之法?]朗星河焦急。   云明道,[我哪里知道解救之法,这玩意对我又没用。]   朗星河顾不上和云明拌嘴,右手扣上闻音的内关穴,直接输入灵气,一探之下,闻音的经脉中竟然有一条黑点虚线在游动,正是钻进身体中的惊魂虫们。幸而虫子尚且只进入了经脉,府台处依旧清明。   “破!”朗星河一掌拍在闻音腹部的归来穴,一缕黑烟从闻音的口鼻间散出。迷魂虫被逼出体外,闻音缓缓睁开眼睛。   朗星河急急道,“是迷魂虫,大家都中招了,朝归来穴注入灵气可以逼出虫子。”说罢,撤起闻音往外跑,“师兄,你唤醒大家,我去瞭望塔!”   临走朗星河有叮嘱,“大家保持安静,不要点火,不要喧哗,敌人可能在暗处!如今形势调转,我们在暗,他们在明!”   “敌人?什么敌人?”闻音脑子尚未运转过来。   朗星河抿唇,低声道,“可能是人修!”说罢,不再多言,拔腿往瞭望塔跑去。   朗星河的速度很快,如一道夜风卷过,转瞬便到了瞭望塔下。   塔上没有任何动静,朗星河心知守夜的人也中招了。随即捏了一个幻影诀让自己的身形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如同一只灵活的猿猴攀援直上。   瞭望塔上,司北柯斜倒在地,黑色的小虫缓缓移动将他包裹其中,朗星河暗道不好,四个守夜人的情况可能更加严重。   朗星河一掌挥出,掌风将小黑虫扫开,露出司北柯的身体,然后在如法炮制以灵气驱逐进入身体的黑虫。   “嘘。”朗星河令司北柯噤声,低声道,“袭击,可能是人修,暗中掩藏,等人修攻进来,我们在趁其不备。”朗星河做了个包饺子的动作。   司北柯点头,表示他明白了。朗星河跃下瞭望塔,再赶往下一处。等到朗星河唤醒宁萱和闻书二人,来到最后一处瞭望塔,也就是熊有渔值处时,城墙外有了动静。   只见城墙外的原野上一小队人马贴墙疾行,他们在墙角处等待片刻,确认城墙中一片死寂没有动静后,一个轻身诀翻墙而入。   这城墙建造起来防的是妖兽来袭,在会法术的修仙者跟前,便是万丈高墙也不值一提。   对方翻墙而入,没有在意瞭望塔,长驱直入,直奔基地的生活区,看来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朗星河居高临下,看着越过塔而过的众人,都是熟悉的身影——竟然真的是人修!   “他们!”朗星河握拳,心中又痛恨又不解——何至于此啊!怎么就走到了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呢?!   人修队伍闯入中央生活区,很快察觉出不对劲儿——屋内空无一人!   “撤!”领头者大喝一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从迷魂虫中清醒过来,埋伏在四周的云腾书院众人从黑暗中走出。   “为什么?”闻音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扪心自问,自己没有什么对不住这些人修的地方,除了三千梦境,可那也是为了自保而已,并没有暗害他们。人修弟子们为何还要倒戈相向呢?   “没有为什么。”领头者竟然是徐乐风,轻描淡写道,“一切为了生存而已。”   闻音不解,“我们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诸位的生存吧?”   “你懂什么!”徐乐风不欲多说,冲身后诸人修道,“且战且退!”说罢衣袖一甩飞出八张符箓,那竟然是朗星河赠与他的惊雷符咒。   八张符纸悬空呈现八卦之阵,紫光流转间天空阴云密布,雷声轰隆,徐乐风大呵,“敬请轩辕雷师!”   轰隆隆,三人合抱粗的紫电凌空劈下,照得天地间明晃晃一片,众人看清徐乐风的容貌,比之白日竟然大有不同,只见他面皮焦黄,双目赤红,神情狰狞如恶鬼,众人心下骇然,这是入魔了啊!   “退!”闻音大呵一声,众人齐步后撤,雷电所到之处,一片焦土,辛苦建设起来的基地化作一片废墟。   雷电的余威散去,人修一行人已然跑没了影子。   徐乐风带领众人撤退,其身后一人不解,“何必节外生枝和他们对上?!”   徐乐风怒斥,“光是些妖兽根本填不饱阵法!届时阵法能量不足,用你的命去填好不好?!”   被斥责的人不说话了,闭嘴蒙头撤退。   “可恶!”徐乐风咬牙,“他们怎么没有中招?如此一来,只能用崔图南他们了。”   正想着,数道鬼火蓦然现出挡住了人修撤退的路线,正是从瞭望塔上下来的朗星河五人。   双方一个照面,没有任何言语,朗星河直接攻击,祭出风水盆,厉鬼号哭,众人宛若脑子撞钟,嗡嗡一震,险些灵魂出窍。   司北柯手捏法诀,数道小风卷平地而起,席卷着一地的虫尸冲着对面攻去,宁萱操控野草狂长,如同灵蛇攀附上人修的身体,闻书口中发出一道尖锐悠长的哨声,巨大的猛禽如乌云般从四面八方聚来,冲向徐乐风一众人。   一个照面的功夫,偷袭的人修小队被制服住了。 第142章   化作焦土的训练场上, 篝火再度燃起,徐乐风一干人被闻音的小捆仙绳束缚住丢在篝火旁,火光映照中, 他们的脸上染上一层血色。   朗星河往篝火中添柴,眼睛不看徐乐风, 只问,“徐兄, 不解释一下吗?”   徐乐风嘴硬得很, 梗着脖子道,“成王败寇,你们杀了我便是。与其窝囊着活, 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当我们不敢杀你啊!”胡之腾气得要命, 指尖一点灵火跃动,恨不得把这些坏家伙都烧成碳渣渣。   朗星河呼了一口气吹灭胡之腾指尖的火花, 说道,“节约着点灵气,别玩火。”他现在看到胡之腾玩儿火就有心理阴影,生怕这家伙又把自己给点了。   将最后一根柴火丢进篝火里, 朗星河拍拍手上的木屑,看着看向徐乐风,问道,“徐兄, 我是真的不理解, 你们不是万事俱备准备离开了吗?为何又来这一出?你我无冤无仇。”   朗星河是真不懂,心想, 难道是三千梦境的幻术失效了?人修弟子发现了真相?他是万万想不到,嫉妒的星火成了燎原之势, 徐乐风在这火海中丧失了理智和人性。   徐乐风瞥开头,躲开朗星河清亮的目光,沉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光凭一些妖兽妖丹是无法启动的阵法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想这种情况下,朗兄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也会选择牺牲他人吧。”   朗星河一听,竟然觉得有些道理,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见朗星河眼神发愣,胡之腾大叫不好,连拖带拉得将朗星河拽走,不让他和徐乐风说话,嘀咕抱怨道,“你管他们什么目的,什么原由,咱们只看结果就行!”   管他有个千万个不得已,结果就是人修率先袭击了他们,企图杀死他们!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肚子饿了,想吃烤肉。”胡之腾将朗星河打发走,他算是看明白了,小狼就是心太软!   朗星河哭笑不得,“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心慈手软的?我是真好奇,真想不明白。”   说罢,他问胡之腾,“小胡,你说是为什么呢?明明咱们和他们之前不是相处挺好的吗?人和妖真的无法和平共存吗?”   胡之腾道,“这是人皇、妖皇该思考的问题,关我们什么事儿啊?!”说罢他没好气地撸了一把朗星河的脑袋,“少想些事吧,都要秃头了!”   朗星河被胡之腾拉走,审讯人修的事情由闻音和严椿主持,他们可不似朗星河那般温和,直接让朗行简、江普两个搜魂,用幻术翻找一众人修的记忆,找寻真相。   这几个人修弟子都是筑基修为,心志也不慎坚韧,朗行简和江普联手,很快将来龙去脉给撸顺了。   江普挠头,“他们是临时起意?”根据几个人修的记忆,他们竟然是今日下午才临时起意决定来偷袭妖族基地的。而原本他们的计划中定下的是用太阿宫的剑修和天机阁的卦师作为祭祀品。   “这也太不可靠了吧。”熊有渔拧眉,“做事前都没有详细的规划吗?”   “正是因为他们是临时起意,先时完全没有预兆,才会让我们防不胜防。”朗行简一脚重重踢在徐乐风的小腿骨,目露凶光,“这家伙才是最坏的,知恩不报,反咬一口!”   “朗星河对他多好,灵石、材料、符箓不要钱似得送给他们,他们反倒嫉恨起朗星河了。”朗行简脚尖用力,碾过徐乐风的断掌,拧眉道,“你们不去怨恨不慈不善的师长,反倒恨帮助你们的朗星河,脑子有病?”   闻音道,“这大约就是人族的劣根性吧,不敢反抗欺凌他们的强者,反倒敢对帮助他们的善人拔刀。”说罢,他望向严椿,询问道,“他们怎么处理?”   严椿抿嘴不言,示意众人令找一处商议。   留下三人看管天匠派和万法门的人修,云腾书院一行人另找一处僻静处商议事情。   严椿寻求众人意见,“大家什么想法?”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全杀了?”   “不然呢?”朗宸道,“难不成放虎归山?”对方都要他们的命了,是危险的敌人。   严椿诧异望向朗宸,“你杀过人?”   朗宸抿嘴,摇头,“没有。”   包括闻音、严椿两个师兄师姐在内,云腾书院的一众学生都稚嫩得很,江湖萌新,别说杀人了,就是与人争斗都不算多。   “我来!”朗曜一脸狠戾,“他们也不过是些外门弟子,既然他们能对我们挥刀,我自然也能!”竟是和人修比起狠来了。   “不过收起刀落的事情,简单!”朗曜声音很大,似是在给自己鼓气加油。   “那多血腥啊。”胡之腾走了过来,加入了讨论,“用药毒死他们得了,不会当场死,放他们回去,等他们走到半路毒发而亡,咱们眼不见为净。”   “这个可以。”胡之腾的建议得到了众人的附和,下毒比直接砍头来得负罪感小多了。   [小崽儿们磨磨唧唧,杀个把人还要开会讨论吗?简直笑话!]云明不屑道。   朗星河解释,[如今是和平年月,不兴打打杀杀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啧,小子,你上辈子莫不是个和尚吧?不伤蝼蚁,慈悲为怀?]说着,云明似是想到什么,[怪不得你小子有功德金光护体!]   对于上辈子自己是个什么,朗星河有绝对的发言权,肯定道,[上辈子真不是和尚,没少吃肉。]   正说着,众人望向朗星河,询问道,“星河,你怎么看?”   朗星河瞧着众人,嘴角抽抽,提醒众人,“我哥是北斗司司长。”   北斗司专管刑事办案,按照如今律法,杀人偿命,便是私下报仇也是不可以的,有什么仇怨找北斗司伸冤去,滥用私刑是不可以的。自己作为执法者的家属,难道要知法犯法不成?   [这是什么狗屁律法!]云明气结,叫嚣道,[制定法律的家伙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报仇雪恨乃天经地义之事!还要被罚不成?!]   朗星河屏蔽掉烛龙的暴怒,对众人道,“受害者又不仅仅是我们,太阿宫、天机阁的弟子也是受害者,不如问问他们的意思?”   “好主意!”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让他们去杀人,还真有点下不了手。人修心眼小、没度量,太阿宫的剑修和天机阁的卦师肯定不会饶了暗害他们的徐乐风一行人的。   “妙啊!”这招属于借刀杀人了!   “或者。”朗星河又提出一个建议,“他们用迷魂虫对我们,我们也用迷魂虫对付他们,迷晕了丢荒野去,生死由命。”这招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也可以!”众人点头如捣蒜,觉得还是朗星河脑子好使。   胡之腾望向朗星河,欣慰道,“我还以为你要心软放了他们呢。”   朗星河道,“我又不是傻子!要不是......”要不是有烛龙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朗星河只是想象一下那种惨烈的后果,就心脏抽疼。   [多谢云明大人的救命之恩。]朗星河道谢。   云明冷哼一声,[别整这些虚的,就说救命之恩怎么报答吧!]   朗星河:[光复妖族?]   云明没好气道,[不指望你!]这些小崽子们连杀个人都不敢,还指望他们一统大荒,光复妖族,这不是想屁吃么。   朗星河好声好气道,[云明大人,等出去你就明白啦。今时不同往日,打打杀杀行不通啦,想要复兴妖族,还得发展经济,想要发展经济,第一要修路,第二要生产力,科学技术....啊...炼器强国!]   云明:......我真傻,我和个小崽说什么国家大事儿呢?   见烛龙不以为意,朗星河便不再多说了,和众人继续商议起怎么处置人修的事情。   闻音道,“我带队去林子里看看,剑修和卦师们也中了迷魂虫,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严椿道,“我带人看管着徐乐风。”   朗曜则道,“那我来重整基地吧。”徐乐风的召雷术将众人辛苦建起的基地轰成了一片焦土,一招回到解放前,只得重新开始建造。   朗星河道,“这次加上些防御阵和示警阵。”   先时他们建造基地,一来为了居住舒适,二来是为了抵御妖兽,完全没把防备人修计算其中。经此一遭,阵法也布置起来了。   众人分头行动,朗星河重新回到篝火旁,远远打量了一眼被牢牢捆缚住丢在地上的徐乐风,便走开了。   一切都是各自的选择,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样一来,人修他们岂不是走不了?”胡之腾想起这一茬,心情不美,抓狂道,“我难道要和他们在这儿共同生活十六年?饮一条河流的水,看同一片天空?!”   想想就很窒息啊!和不喜欢的人呆在一起就是度日如年,换算一下,十六年就相当于五千八百年!   “不一定啊。”朗星河摇头,挑眉道,“说不定.....崔图南他们还是很想回去,徐乐风他们不就是现成的祭品么。”   猎人和猎物在一瞬间位置交换,而且还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因果之下,天道都不会插手。   胡之腾眼睛微瞪,惊道,“小狼你不会一开始就想到了吧!”   “嗯。”朗星河低应一声,“我不知道.....反正都是他们人修内部的事情,由他们去吧,我们少管。”   说罢,朗星河拍拍胡之腾的肩膀,“我们还是想想去哪里找麦子吧,还想不想吃炸鸡了?”   “想!”胡之腾高声应下,期待起和小伙伴十六年的荒野求生大冒险。 第143章   水月鳞鳞光, 风过月光碎。海边的礁石上,苏玉安仰头望月,心中怅惘, 忍不住地叹气。   朗方辉走上前,轻唤, “夫子。”   苏玉安转身,明亮的月光下, 脸上的愁容一览无余, 问道,“这都几时了,怎么还没休憩?”此时月影西沉, 俨然是下半夜了。   朗方辉轻身一跃, 跳上礁石,在苏玉安身旁盘腿坐下, 回道,“睡不着。”   丢了这么多的小崽子,没人能睡得着。   “幸而命牌没有碎,且都活得好好的呢。”这是这么多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否则朗方辉真的会忍不住和人族撕破脸的。   “人修那边,天匠派碎了一块命牌,是个叫杨云崇的内门弟子。”朗方辉声音淡淡,眉头却紧锁着, “说明他们的处境并不安全, 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夫子,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朗方辉摩挲着腰间的令牌, 那是一块黑玉雕刻成的令牌,正面刻着“北斗司”三字, 背面则是一条腾空巨龙,巨龙的身后是北斗七星的星象。这块令牌是北斗司的身份象征。   朗方辉垂眸,“如果实在谈不拢,那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了。”便是不要这北斗司司长之位,他也是要去救弟弟的。   “每日就是洽谈洽谈,迟迟没有定计。这!”说道气愤处,朗方辉有些绷不住了,声音压抑,“夫子,我知和平不易,可是.....那是我弟弟啊。”   苏玉安叹息,“那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子们啊,我如何不心焦呢。”   说着低声道,“龙夫子已经派来许多海兽在边界海里暗中找寻了,矶姬一族通彻人性,又是深海一霸,有他们帮忙,肯定能找到深渊海的封印处的。”   “龙夫子.....苍龙大人也出手了吗?”朗方辉愣住。   苏玉安笑道,“龙夫子可是很喜欢那几个小子的,先是还遣矶姬给他们送去了蜃珠。”   闻言,朗方辉心下稍安。正要询问苏玉安更多关于深渊海的消息,空气中猛然一荡,空间扭曲似是湖面涟漪点点,一抹血色盘上皎洁得皓月。   所有人都被惊醒,修士们各自手捏法诀应对这突发异响。   一个白胡子老者披头散发走出屋子,两眼迷瞪着似是不曾睡醒,嘴里嘟嘟囔囔着,“这大半夜做甚呢?老夫都说了没什么大问题,虽有波折,但终究否极泰来啊.....”   倘若朗星河在此定能认出这老者,正是先时在赌场一起赌过博的天机阁老祖,姜樾。   “老祖,小心脚下,您没穿鞋呢。”一个天机阁的小辈,手拎着一双布鞋,弯着腰跟在老者的身后,企图趁着老者抬步走路的间隙给他套上鞋子。   老者嫌弃地挥袖,“去去去!都是小顽固,规矩多呢!”说罢,散发赤脚往海边走,一边走一边抬头观察天相,手指掐算不停。   “哎呦!”老者惊呼。顿时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一个蓝衣修士抬步上前,他的发髻上插着一柄小玉剑发簪,腰间则悬着一柄乌木为鞘的长剑,浑身上下都都昭显着他剑修的身份。   此人乃是太阿宫副宫主崔伯举,亦是崔图南的父亲。   崔伯举向老者拱手行礼,询问,“姜仙师,可是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妥。”老者一手撩起遮挡住视线的头发,一手掐算着,忽而遥指一处,朗声道,“出来了啦!”   下一刻,血色弥漫,皎洁的圆月化为一轮血月,月光落在海面,海水染上了不详的殷红,殷红如血的海水翻涌咆哮着,逐渐形成一个旋涡。海水湍急,旋涡中心的黑洞越来越大,宛若巨兽张开了噬人的血盆大口。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一只上挑的飞檐从旋涡中冒出,那飞檐上还立着一个仙人骑鹤的雕像。   “是仙云飞殿!”立刻有人认出,这精美的飞檐正是出自人修弟子们所乘坐的飞仙器,仙云飞殿。   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仙云飞殿脱水而出,湍急的海水渐渐平息,血雾散去,圆月恢复,天地清明。   平静的海面上,仙云飞殿静静漂浮着,没有一丝人烟气息。   “我去看看!”崔伯举御剑而行,向着仙云飞殿直直飞去。   众人如梦初醒一般,纷纷祭出法器往深海飞去。朗方辉一众人也要上前,却被留守的人修给拦住了。   “朗司长留步。”人修拦住朗方辉,“那是我人修的仙器,还请诸位留步,见谅。”   朗方辉轻瞥一眼对方,随即一掌挥出,清出路来,带领众人鱼贯而过,根本就不理会那人修。   妖修众人落后一步,赶到仙云飞殿上时,人修已经找到了昏迷中的人修弟子。崔伯举怀里打横抱着的就是他的小儿子崔图南。   崔伯举面上哀痛,“朗司长,我等先告辞了。”   船上并没有妖修,便是人修弟子也不齐全,只有太阿宫和天机阁的弟子,万法门和天匠派的弟子则不见踪影,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崔伯举不欲多言,自家小儿子情况不妙,自己还有许多疑惑待解,耽误不得。说完,崔伯举领着一众剑修御剑往岸上飞去,须臾间就不见了踪影。跑路跑得飞快。   朗方辉要入内搜寻,却被人修坚决阻止,无奈之下,只得离开飞殿,追着太阿宫剑修离开的方向去了——他们一定有星河的消息!   原以为要见崔伯举的小儿子还要耗费一番口舌,谁知那少年剑修清醒睁眼后第一个要求见的竟然就是妖修。   崔伯举不解,“那朗方辉就是个冷面阎王,图南你见他做甚?”   “阿爹,你就去帮我请人吧。”崔图南不想多说,只要见妖修,“等他们来了,我会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朗方辉和苏玉安进屋时,崔图南还躺在床上,一张小脸惨白,看起来受了重伤。   见朗方辉进来,崔图南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朗方辉一把制止了,“非常时期,不必多礼。”   说罢,开门见山的问道,“还请崔小友为我等解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崔图南只仔细打量朗方辉,并不说话,良久才道,“您是朗星河的兄长?”   “正是!”朗方辉激动,霍然起身上前两步,俯视崔图南,“可以小星的消息?!”   崔图南被朗方辉的气势一冲,惊得撇开头,躲开目光,缓缓道,“我从头给你们说。”   说着,又补充一句,“朗星河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只是一时回不来.....嗯,或者说他们还不想回来。”   朗方辉刚要追问,什么叫做不想回来?可崔图南开始说起他们的遭遇,朗方辉不便打断,只得将疑惑吞回了肚子里。   “进入边界海秘境,前几日都很好,风调雨顺,收获颇多,我们一路往西南去,然后遇到了深海巨兽茈鱼.....仙云飞殿被毁.....”说到此处,崔图南情不自禁拧眉,只觉脑中记忆有些混乱模糊,很多细节上的东西记不起来了。   见状,朗方辉和苏玉安对视一眼,知道这是他中了幻术的缘故,连忙道,“然后呢?遇袭之后呢?”   崔图南的回忆被打断,顺着朗方辉的提问继续说,“云腾书院的弟子救了我们,给了我们补给和物资,我们一路往南,抵达一处小岛,那里有许多珍奇妖兽,我们收获颇丰......”   “一切本来都很好,龙门重开的前一日.....杨....杨云崇说.....”说道此处,崔图南面色哀痛,“他说,仙云飞殿没了,他们回去定会受罚,既然到了边界海,不去一趟深渊海,不是白来了吗?倘若进入深渊海有了大收获,那就能将功补过了。”   “胡闹!”虽有外人在场,可崔伯举还是仍不住呵斥。当他听到小子们竟然用祭献阵法进入了深渊海的时候,头发都气得竖起来了,大呵,“那可是禁术!邪术!你们怎么敢的!”   “我多年的教诲,你们都喂给狗吃了?!”崔伯举大怒,风度全无,“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们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只会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也....没有办法.....”崔图南说起来是领队,可其他三个门派的弟子根本不听他只会,他这个领头者竟然只能被裹挟着前进。   “后来....阵法成了,杨云崇死了,天匠派操控阵法的几个弟子身残.....我们进了一处奇怪的地方.....可能是深渊海。”   崔伯举想要痛骂这蠢儿子,可是听他们真的进入了深渊海,只得压住火气,闭上嘴,继续听下去。   “云腾书院的弟子也一同被吸入了阵法,进入了深渊海,在深渊海里我们找到太清神观的遗址.....”   “咳咳。”崔伯举干咳两声,示意这种事关人修圣地的事情就不要在妖修跟前说了。   可是崔图南没有接收到他爹的信号,只自顾自地往下说,“圣地里有许多法宝、秘籍.....我们还找到了仙云飞殿的遗骸.....”   “这怎么可能!”崔伯举忍不住打断。   崔图南道,“这大约就是无所不能的祭献阵法吧......徐乐风他们原本自暴自弃,不打算离开深渊海了,找到仙云飞殿便转变了心思.....”   “怎么离开深渊海?”崔伯举心中闪过一丝不详。   “自然是怎么进来,就怎么离开了。”崔图南眼神发愣,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天匠派和万法门联手迷晕了我们,想要以我们做祭品.....”   “狗胆!”崔伯举怒斥,随即瞥了一眼朗方辉,蓦然想起这位朗司长原型是个狼犬来着。   “咳...然后呢,他们怎么可以同室操戈?!”崔伯举气愤。   崔图南继续,“云腾书院的弟子救了我们,然后我们以徐乐风一众人为祭品,重启阵法,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说完,一室寂静,谁也没想到,不过是一次秘境探险,竟然如此一波三折,人性之复杂险恶暴露无遗。   “就你们回来了?”朗方辉问。   崔图南回,“他们不愿意用祭献阵法,大约是怕被我们暗算了。”   “他们在深渊海建起了坞堡高墙,房舍校场,耕种田地,播种施肥,看样子是打算长住了。”   朗方辉:.......怎么办,好想揍弟弟! 第144章   “你们两个闲得慌吗?”江普叉腰俯视正在发呆的朗星河和胡之腾。   这两家伙坐在校场的石凳上已经老半天了, 一人手里捧着这个小磨盘,磨啊磨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磨出个什么名堂来。   “自然是有名堂的。”朗星河示意江普看一旁的两只小竹篓。   一只竹篓里头装着灰黄色的粉末, 是小麦粉。一只竹篓里则是深褐色的粉末,是梅子干研磨成的粉。   胡之腾兴奋, “今天晚上可以吃梅子粉炸鸡喽~”他们运气不错,在野外找到了野生麦子, 还是成熟了的。于是一部分留种播种, 另一部分则研磨开吃。   江普皱眉,嫌弃道,“你们这就是磨佯工, 洛柏书一个风刃能够解决的事情, 你们非要手磨。”   朗星河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深渊海的生活节奏是缓慢的, 时间充裕,又没什么压力,每天除去固定的修炼时间就是大把的闲暇,可不得没事儿找事么。   “你嫌弃, 你别吃!”胡之腾瞪了眼江普,随即将小石墨塞江普手里,恶狠狠道,“轮到你来了磨了, 我手都磨出老茧了。”   江普冲胡之腾龇牙, “你自己要磨的,怨得了谁?!”   朗星河道, “梅子粉炸鸡、面条,肉菜有了, 主食有了,蔬菜和水果呢?今天吃什么?”在深渊海里的日子,每日想得最多的就是——今天吃什么?   “我想吃油炸馒头片,沾大酱吃。”江普点菜。   “大酱?!臭死啦!”胡之腾捏着鼻子嫌恶道,“炸馒头配蜂蜜才是绝配!”   眼见甜咸党又要争起来,朗星河连忙拉回话题,“问你们吃什么蔬菜水果!没问你们蘸酱!”   三人正说着话,城门打开,外出捕猎采集的队伍回来了,熊有渔跑在最前头,一脸兴奋,边跑边喊,“小狼,找到好东西了!”说着挥舞手里的包裹。   朗星河三人丢下石磨,起身迎了上去,刚接近就感受到了包裹散发出的寒气,应该是为了保鲜,青姝用冰块将食材给冻住了。   “哈哈!是果子酒!”熊有渔打开包裹,里头果然是一大坨冰疙瘩,透过冰层可以看到里头流动的金黄,正是野生酿造的果子酒。   “哇塞!”朗星河欢呼,“冰冻果子酒,完美!”   随着外出的队伍归来,众人各自说着今日的见闻经历,营地里人声鼎沸,陡然热闹起来。   “今天抓的大头鱼。”朗曜将两条将近一米长的大鱼交给朗星河。   这鱼是深渊海特产,脑袋奇大,占据了鱼身的三分之一,朗星河见着这鱼的瞬间就想到了剁椒鱼头。   不负朗星河所望,这大头鱼肉质鲜美,毛刺也极少,就一根主骨。   大头对半劈开做剁椒鱼头,鱼身剔骨切片,大骨炖汤奶白,透明的鱼片在沸腾的鱼汤里三上三下化作白玉片一般,入口鲜甜爽脆,好吃得让人停不下筷子。   从此大头鱼成了众人餐桌上的主力菜。   “又是大头鱼?”朗星河皱眉,“咱们天天吃它,别把它们吃灭种了啊。”   朗曜笑道,“放心,我们今日在河道旁挖了个池子,将大头鱼赶了进去,用网子围住了,我们每天过去投食,它们可以在里面繁育儿女,生生不息。”   大头鱼:谢啦,你们还真是好心呢......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   朗星河问,“池子够大吗?流动的水吗?不然恐怕影响鱼的肉质啊。”   朗曜点头,“绝对够大,那池子和大河是连通的,接口处用网子挡住了。”   “行吧,今天吃鱼。”朗星河接过大头鱼准备去处理。   处理前拎着大头鱼全场走了一遭,边走嘴里念叨,“小鱼,小鱼,你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   “是刀杀你,不是我杀你。”   “带你看看是谁要吃你,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我的事儿啊。”   众人看着直翻白眼儿。   “得了得了,我来吧。”朗曜一把抢过两只死不瞑目的大头鱼,“你这仪式怪渗人的。”   朗星河耸耸肩,“没办法啊,谁让我准备修功德呢,因果沾不得,杀孽更造不得。”   这段日子空闲下来,朗星河一直在思索烛龙所说的自己身上的功德之力和苍龙之息是什么。思来想去,朗星河觉得功德之力应该和自己漫天散钱以及吃素有关。   每年给神龙庙捐献大笔灵石用于慈善并不是打水漂,而是切实起到救济贫困、扶助弱小的作用。如同封离这般从乞儿一步步走到国都,成为云腾书院的一员,踏上修仙大道,自此人生改变的情况不是个例。   再有吃素,造下的杀孽便也少了。种种叠加之下便形成了护体的功德金光,甚至抵挡下了烛龙入侵,逃过了被烛龙占据身体的劫难。   见识到功德金光的厉害,朗星河决定在吃素一条路上走到黑,多多积累功德。   只是,自己不吃肉食,小伙伴们可是要吃的,而自己做为厨子也免不得要处理肉质食材,这算不算是造杀孽呢?   朗星河拿不准,便想出了个主意,每回处理食材前,先拎着食材在“食客”面前转悠一圈,让食材认认人,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找对人。   [你可真是虚伪啊,和人修一个样。]云明讽刺朗星河的行为。   朗星河耸耸肩,不在乎道,[指不定我上辈子就是个人哩。]   如今他是越来越不忌讳说上辈子的事了,自己又不是故意要占了这副身躯,不是恶意夺舍。一切果,皆有因,自己不接受也得接受。倒不如少些别扭,多些坦然。   “都处理好了。”朗曜将处理好的大头鱼放到朗星河跟前,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弄的?”   “可以了,可以了。”朗星河连连点头,随即招呼胡之腾和江普来给自己打下手,架锅生火,切菜备菜。出门打猎的队伍此时则可以休息。   校场的空地上夹起三个锅子,朗星河多线操作,不忙不乱。   先是用妖兽脂肪熬油,白嫩的脂肪随着温度上升逐渐转为金黄,油脂浸出,满场飘香。   “咔擦”声此起彼伏,是嘴馋的家伙等不及开饭,先捞了金黄酥脆的油渣子解解馋。   “太好吃了!”胡之腾大呼美味。   朗星河提醒,“你们少吃点儿,等会正餐吃不下。”众人这才收了爪子,眼巴巴地盯着朗星河做菜,等着开饭。   鱼头一劈两半,下锅煎至金黄,淋水少许水。想吃剁椒是没有的,但是可代替品不少,野生姜黄、芥末剁碎,厚厚铺到鱼头上,再挖上一勺大酱,盖上锅子,小火闷着就行。   朗星河望向江普,“今天不吃炸馒头片了呗,发面来不及,明天吃。今天擀面条,就着剁椒鱼头的汤汁吃,可美了。”   “行。”江普一口应下,净手和面,熟练地擀起面条。跟着朗星河打下手,他和胡之腾如今都算是半个成熟的厨子了。   另一边,胡之腾将剔除的鱼骨油煎过后加水煮汤,大大的陶锅里由清水逐渐转至奶白。   “我不要吃剁椒拌面。”胡之腾撅着嘴,他不喜欢大酱的味道。   朗星河道,“知道,你吃鱼汤面就是了。反正今天有你喜欢吃的梅子粉炸鸡。”他自己则是吃光面,拌些辛辣的茱萸、芥末,滴上几滴酸果汁,清新爽口。   “嗤,小星,你就惯着他们吧。”朗曜抱臂站在一旁,看不惯胡之腾和江普两个挑嘴的家伙。   朗星河一边给鸡块按摩,让肉质更加松嫩,一边儿和朗曜说道,“反正闲来无事,有得是时间,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修炼吧,做饭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闻言,朗曜叹息一声,洗了一下手,和朗星河一道给鸡肉按摩。   这肉实际上不是鸡肉,而是来自一种彩羽妖兽,模样有几分像鸡,个头却是鸡的十倍大,喙子如钢铁一般锐利,捕捉它的时候,胡之腾险些被它叼破了头皮,好悬没成个秃子。   鸡肉松弛到位,朗星河将鸡肉切小块,裹上今日新磨的面粉,再沾上一层蛋液。这蛋自然也不是鸡蛋,而是彩羽妖兽的蛋。今日这炸鸡,主打的就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想到这儿,朗星河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不如今日这炸鸡就叫[亲子炸鸡]?”   朗曜:.......   不是,你这名字到底算是温馨还是惊悚?准确说,应该算是细思极恐?   “你还真是闲得慌,还有精力给菜取名。”朗曜说着叹息道,“不过,说实话哦,这段日子感觉才是真的在过日子,以前整条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在忙个什么。”   说着,朗曜疑惑了,“小星,你说,我们以前怎么就那么忙的呢?”   朗星河笑道,“以前想要的东西多呗。”   到了深渊海这与世隔绝的蛮荒之地,他们所求的不过是最基本的人生需求——吃喝拉撒睡。欲望低了,人自然就没那么紧绷,每天像是上紧发条的机器人。   说话间,暮色四合,天色渐暗,校场上篝火升起,丰盛的晚餐也准备好了。   辛香的大鱼头,鲜美的涮鱼片,还有外酥里嫩、一口爆汁的炸鸡块,众人埋头苦吃了一刻钟,才抬起头来,放缓了进食速度,便吃边聊。   “唉,也不知道人修他们有没有把咱们的消息给传给书院。”江普忧心道。   朗星河接话,“应该传了吧,那个崔图南看着人品还行的。”   胡之腾冷笑道,“小狼你先前还觉得那个徐乐风人不错呢。”   提起徐乐风,熊有渔感慨,“没想到,太阿宫和天机阁的弟子真的将徐乐风他们做了祭品。”   “人修可比我们心肠硬多了。”朗曜放心碗筷,朝众人叮嘱,“以后遇到人修,我们要小心又小心,千万不要对他们心软。”他们人修对自己人都毫不留情,更论旁人呢?   [没出息的小崽!]云明不屑吐槽,朗星河只不搭理他,毕竟这事情没法争论,他们和烛龙生存的不是一个时空,社会现状大不同了,夺人性命并不是个轻飘飘的小事。   只是没想到,人修却和他们大不相同。仁义礼法似乎约束不了那些逆天而行的修士们。   “就算那崔图南把信儿带回去了,夫子他们能看得懂吗?”江普又担心。   朗星河自信道,“肯定没问题的,信上有图有字,夫子们肯定能明白其中深意。”   与此同时,东极海之滨,妖族驻点,灯火通明,一群妖修围桌而坐,桌子的中央是一张卷了毛边儿的信件,正是朗星河等人托崔图南传回去的信件。   “到底什么意思呢?”日日夜夜的研究揣摩,几个人夫子依旧一筹莫展。   “玉安,这信是你嫡亲弟子写的,你都看不懂?”朱鹤停怀疑地望向苏玉安。   苏玉安摇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能什么都明白?”说罢,望向朗方辉,“方辉,你看看呢?”   朗方辉蹙起眉头,死死盯着那信纸瞅了老半天,只见纸上画了一个大葫芦,葫芦里有山有水,还有一群手拉手的大头人。一切都很分明,可是画中之意为何,谁也看不透。   葫芦的旁边则是一组数字,分别是“734 512 356 211 527 689 477 645”,这些数字朗方辉倒是认识,是阿弟说过的简便计数法,可是这些数字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那真是抓破脑袋也想不通了。   沉吟片刻,朗方辉指着画中的大头人道,“这莫不是某种妖兽?”   众人思索着,点头认可,“确有可能,莫不是鬼面猿猴?脑袋很大,四肢纤细.....” 第145章   “一、二、三.....四十一、四十二”石板上一共四十二个“正”字, 代表着他们被困在此间已经两百一十天了,俨然大半年过去了。   “嘶~好疼啊!”胡之腾龇牙咧嘴,身体扭来扭去, 像是生了虱子一般。   朗星河忙道,“你别动来动去的, 不然更加疼。”说罢撩起胡之腾的衣摆,只见雪白的皮子上红痕触目, 咯吱窝、腰间与衣服摩擦处尤为醒目。   朗星河皱眉, “你怎么这么娇嫩,干脆别穿衣服得了,反正你不怕冷。”   胡之腾哆哆嗦嗦脱下身上的麻衣, 嘀咕着, “古人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被困深渊海的日子并不难熬,反倒挺悠闲的, 基地建设完备,“住”不用愁了,每天要操心的不过吃喝二字。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要操心的事情又多了一个——“衣”。   原本众人身上穿的都是云腾书院的院服, 院服上有防御阵和清洁阵,便是穿个一年半载不换衣服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众人几经波折之后,院服上的阵法早就失效了,法衣也变成了普通的衣袍。   普通的衣袍会脏、会旧、会破, 糊弄过一段时间后, 院服破破烂烂,众人不得不直面“织布裁衣”的新挑战——没人会。   唯有朗星河绞尽脑汁回忆上辈子看过的记录片, 提出到野外寻找棉麻类植物,用植物纤维编织成布, 再将布剪裁、拼接、缝纫。   胡之腾身上的便是第一件成衣。   “算了,咱们还是放弃吧。”脱下小褂,胡之腾嫌弃地用两根指头拎着麻制小衣,离自己远远的。这哪里是衣服,分明是刑具,穿在身上就像是在豪猪身上打了个滚,浑身毛刺刺得疼。   江普一把抢过麻制小褂,怼道,“谁让你什么东西都要抢着来的,活该!就你娇嫩,让我试试。”   说罢,脱了衣袍,将小褂往身上一套。刚套上就觉着不对劲儿来了,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弹。   “靠!”江普低咒,麻利地脱下小褂,苦着脸道,“又刺人,又毛痒痒的。”说罢,赶紧脱下小褂递还给朗星河。   朗星河道,“将就一下吧,总不能光溜溜着吧。”学院服早就破烂不堪,别说撑过十六年,顶多在过小半个月就能烂成布条子。   “光溜溜就光溜溜呗。”胡之腾是没啥羞耻心的,说着拍拍腰间,“关键部位由毛毛护着呢!”   随着修为渐长,众人从兽形变作人形时已经不会“光屁屁,袒蛋蛋”了,而是会化出一块皮毛围挡在腰间。   此时,胡之腾的腰间是一块纯白色间杂着红色毛毛的齐膝毛裙,江普腰间围着的测试一块橘色白色交织的毛短裙,乍一看还以为是虎皮裙。   看着原始人打扮的二人,朗星河无语扶额,低声吐槽道,“难道不会风吹屁屁凉吗?”   胡之腾翻起自己的毛裙子,露出里头的底裤,笑道,“底裤还没破呢。”   朗星河:........   “不行,总得想想办法,底裤总会有穿烂的一天的。”朗星河拧眉沉思。   深渊海内,云腾书院一行人为底裤的材质操碎了心。深渊海外,朗方辉和苏玉安也愁掉了头发。   朗方辉身居要职,此次为了云腾书院学生的失踪案件已然耽误了工作,眼下事情毫无进展,工作却再也耽搁不得了,不得不启程离开。   “方辉,你放心。”苏玉安拍着胸口保证,“一日不将他们找回来,我便一日不离这东极海边。”   书院那边的工作苏玉安已经安排妥当,如今全身心投入到学生们的搜救工作中。   苏玉安道,“我这边准备两条腿走路,一是盯着人修那边,祭献阵法非寻常人所能知晓,天匠派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运用,其中必有内幕,深挖之下,说不定能有线索。”   “第二便是破解星河传出的信件,那画和数字中必然暗藏着极为重要的消息。”   朗方辉拧眉叹息道,“可惜我作为小星的大哥竟然无法参透他信中含义。”   闻言,苏玉安也叹道,“倘若有胡之腾和熊有渔那两小子在,他们说不定能破解出来,可惜......”可惜这几个家伙被一窝端了。   说着,喃喃自语道,“朗星河那小子似乎也没旁的交心好友了.....”   闻言,朗方辉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倒是有一个人.....”   “谁?”苏玉安追问,心道,自己对自家学生的社交情况竟然存在未知的盲区吗?   朗方辉:“我娘。”   “朗夫人?”苏玉安诧异,一般小少年不都和家里人不交心么。   朗方辉点头,“小星自小如此,和父母很是交心,什么都会和家里讲,从不隐瞒。”   朗星河出事的消息被朗方辉使了手段压下来,朗家夫妻只以为小儿子闭关修炼去了,并不知实情,眼下是纸包不住火了。   “我这就发信件请阿妈过来一趟。”朗方辉准备在自己离开前再勉力一试,争取破解朗星河的“密信”。   朗家夫妻二人来得很快,信是当天夜里送出去的,人是第二天清晨抵达的。   纯白的天马从天际逶迤而来,仙气飘飘,委实吸人眼球。   “阿妈.....”朗方辉就要告罪,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把弟弟给搞丢了。   “你的账,稍后再算!”朗夫人眉头紧缩,手伸向朗方辉,“密信呢?”   朗方辉赶忙从怀里掏出临摹拓印的密信递给自家阿妈。   朗夫人沉着脸看信,朗老爷朝朗方辉使了个眼色,比划着口型,[打起来就跑!]   小棒则受,大棒则走,老婆这回气得不轻。大儿子身居高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揍了,面子还往哪儿搁?   朗方辉垂着眼眸,假装没接收到自家阿爹的信号,伸手抱过阿爹怀里两只雪白小犬,正是朗小三和朗小四。手掌感受到妹妹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朗方辉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这信你怎么看?”朗夫人问朗方辉。   朗方辉像是个被老师当场提问的学生,忐忑道,“目前,我们商讨后的一致意见是.....唔.....暂时没有什么进展。”   他总觉得鬼面猿猴的说法有点不靠谱,还是别在阿妈跟前提吧。   朗夫人将信件收进袖子,阔步向前,边走边道,“进去说吧,在外面站着不像样子。”   众人进屋,苏玉安也在,双方问了个好,朗夫人将信件平铺在桌上,问道,“总共多少个学生?”   朗方辉回道,“总共二十五人。”   朗夫人指尖点点纸上火柴人默数,“一共二十五个,这应该代表他们二十五人都还活着,没有死亡。”   “原来如此!这个是代表人数!”苏玉安恍然大悟,仔细盯着图案,一个圆圈,四个棒子支楞着,确实像个人的模样。   “他们在一个葫芦里,葫芦里有山有水。”朗夫人继续解读。   苏玉安拧眉,“可是根据我们得到消息,学生们大概率是被卷入了深渊海禁地。”   朗夫人道,“可是根据图纸,显然小星觉得自己是落在了一个葫芦里。”   众人陷入沉默,思索着朗星河等人为何觉得自己是在一个葫芦里,朗夫人则在研究八组数字,这数字她也认得,名唤阿拉伯数字,是小星从古籍上学来的计数方式,用来记账算数极为方便。朗夫人的私账就是用这种简便数字来记载的。   “明曦的识字书带了吗?”朗夫人突然问。   朗老爷一愣,虽然不明白妻子的意思,但是连连点头,“就在马车的箱笼里。”三女儿到了启蒙的年纪,近日他们一家虽然在外游山玩水,但是沿途自己一直在教她识字。   很快,识字书被取了过来,朗夫人哗啦啦一翻,口中念叨,“七、三、四。”指头轻移动,落在了“深”字上。   “五、一、二”这次落在了识字书第一页第一行第二列上,是个“渊”字。   这下子,众人都明白了朗星河那八组数字的含义,每组三个数字对应着识字书上的坐标。   不多时,朗夫人便将八个字都一一对应找了出来,轻声念道,“深渊海在造化葫芦。”   “造化葫芦?!”苏玉安眉头重重一跳,霍然起身,瞬间想通了一切。   “原来如此!人修狡猾!”说吧,苏玉安对朗方辉道,“请将此事速速回禀妖皇大人。”千年前的休战协议,只是用周天星斗大阵将妖族主战派封印深渊海,可没说将他们关到造化葫芦里去!   造化葫芦可是能够炼化世间一切的!那些好斗的家伙死了便就死了吧,不足为惜。可是,被封印在不尽山的人修大能可没死呢!万一他们突破封印,两族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将会瞬间被打破。   “不好!祭献阵法!”苏玉安双目瞪圆,目次欲裂,“他们既然进得去深渊海,自然也进得了不尽天!”   “速回国都,禀告陛下,加强长佑山布军,停止两族秘境探索活动!”   “再探天匠派,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祭献阵法的源头。”   “启动紫薇宫暗线,全力寻找造化葫芦的位置!”   一条条指令发布下去,拨开迷雾,事情渐渐明朗起来,可也愈发危急了。 第146章   外界风起云涌, 深渊海内自在悠然。   温暖的火堆上架着一口大锅,里头沸腾的鱼汤咕噜噜冒着泡泡,食物的香气, 伙伴的低语,直熏腾得让人眼皮儿打架。   胡之腾盘腿而坐, 胳膊肘撑在腿上,双手撑着脑袋, 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注意着点儿形象。”朗星河脚尖踢踢胡之腾, 提醒道,“腿并起来,像什么样子。”如今朗星河总算明白古代人为什么要跪坐了——因为没有底裤啊!   时至今日他们还没有能够解决穿衣的问题, 麻制的衣物着实太粗粝, 穿在身上浑身刺痒,只得以皮毛护着身体的关键部位, 一副原始野人的打扮。   “好困啊。”胡之腾干脆躺下。如今他们都改了夜猫子的生活习性,别说通宵熬夜了,只天色一暗,暖橘色的篝火燃起, 瞌睡虫就爬上了脑袋,一顿美味的晚餐结束,眼皮儿一耷就能入睡。   “刚做了个好东西。”朗星河踢踢胡之腾,递了一个圆形玉珏给他。   “啥玩意儿啊。”胡之腾躺着, 将玉珏举在眼前细细打量。   圆形玉珏巴掌大小, 通体灰白,在火光的映照下透着些许姜黄色, 质地粗糙,说是玉, 不若说是长得光滑一些的石头,估计是在河底捡的。玉珏上刻画着繁复的图文,是胡之腾看不懂的图样。   胡之腾道,“咱们都没衣服穿了,还要穿金戴玉么?”   “不是装饰!”朗星河解释,“是个传讯器,你先前不是问手机是什么吗?这玩意和手机差不多,可以远距离通话。”   “手机!”胡之腾诈尸般得直直做起,两眼冒光,“就是那个神奇的手机!”   自从血咒契成,胡之腾便能读取朗星河的心声,先时他无法自控,着实接收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讯息,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缠着朗星河问个不同,自然也知道手机是个什么好东西了。   朗星河无语,解释道,“只有两个功能,一个是录音,一个是通讯。”提醒胡之腾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那也超厉害!”说罢,缠着朗星河快教教自己使用方法。   朗星河又掏出一块玉珏,开始演示,“这个是一代产品,还比较粗糙,只能一对一通话,也就是两个玉珏为一对,使用者各佩戴一个,无论分开多远,对着玉珏说话,另一个持有者都能听见。”   功能和对讲机差不多,但是对讲机是同频道通讯,但是这个玉珏只能是两两一组传话,功能弱上很多。   “要等我再研究研究。”朗星河指指玉珏上的阵法,“一为阴,一为阳,只能两两通讯,要是能像电磁波那样......”   眼见小伙伴又要说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胡之腾抓起两块玉珏就跑,迫不及待开始试验新玩具。   严椿走到朗星河身边坐下,笑道,“先时金夫子看中你,将亲手写的笔记心得都传给你,还有许多人不服气呢,想找你挑战来着,真该让他们瞧瞧你的这些炼器作品。”   “哈?不服气?”朗星河诧异,他完全没感觉得到啊,明明师兄师姐们都很友善,一直指点他功课来着。   “那是他们想为难你,结果.....”结果通通败下阵来,反倒被小师弟的新奇炼器理念所影响,一个个地回去闭关了。   朗星河挠挠头,谦虚道,“我还差得远呢。就拿这个玉珏通讯器来讲吧,使用上有局限性,我要是出门在外,需要和七八个人保持联络,那我就得带上七八个玉珏,那很麻烦啊。”   “知足吧!”严椿笑骂道,“光是这个炼器作品从无到有就已经足以载入史册了,小师弟这般厉害,让我们这些师兄师姐怎么活呢!”   朗星河只得闭口不言,再说下去,就该被说是凡尔赛了。其实他想要发明的是一种不需要输入灵力就可以远距离通讯的通讯器,如今这个通讯器还是要依托于阵法和持有者的灵力输入,普通人根本没发用。   正想着,胡之腾从远处跑来,手里拿着一块玉珏,开心地嚷嚷着,“小狼,我发现了个好玩儿的。”说罢,拉着朗星河就跑,跑到羊圈才停下。   如今基地的日子逐渐步入正轨,吃喝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外头河里圈了鱼塘,大头鱼越养越多。方正的田地里小苗嫩绿,田岸边则是一排果树。基地外围是羊圈,每天清晨放出去吃草,傍晚再赶回来。   此时已经天黑,小羊们回笼,如同一朵朵棉花云挤在羊圈里,羊圈外头还拴着两只通体青色的妖兽,模样看着像狗,但是性情凶残,被熊有渔揍得半死后训练成了牧羊犬。   “我怀疑它们是在骂咱们呢。”说着,胡之腾对着玉珏输入灵力,金光流转,阵法启动,开始录音。   青色妖兽狂吠着,身体却在不断后退,看起来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   “好了。”录音完成,胡之腾走到另外一只妖兽跟前,开始播放录音。   录音一响,原本还老实窝在墙角的妖兽,直接炸毛,身子弓着,冲胡之腾龇牙咧嘴,倘若不是有铁链子拴着,它怕不是要冲上来将胡之腾撕成碎片。可见先前那只妖兽吼叫的不是什么好话,大约是一些骂骂咧咧。   胡之腾冲朗星河挑眉,得意道,“好玩儿吧!”   朗星河无语,“......你可真能找乐子。”   “哈哈哈,太有趣了。”胡之腾找到了乐子,将两只牧羊的妖兽分开拴着,然后输入灵力激活阵法,让两只妖兽对着玉珏通讯器开骂。   妖兽的吼叫,胡之腾的大笑,交织盘旋,萦绕在基地上空,久久不绝,给基地平添了一抹变态的气息。   最后朗星河实在受不了,给胡之腾来了一拳,“你差不多得了!妖兽的口水都喷玉珏上去了,恶心不恶心啊!”   “哈哈哈....”胡之腾笑得停不下来,下巴都要脱臼了,“有趣有趣。”   “他这是疯了吧。”江普缩在朗星河身后,探头探脑地打量着仰天狂笑的胡之腾,心有戚戚。   朗星河扶额,“差不多吧,日子太无聊,笑点都低了。”深渊海的日子无疑是安逸的,但也是无趣的,也不知道他们能在这种漫长的无趣中坚持多久。   [云明大人,你们那个时候是怎么过来的?]朗星河不禁好奇,他们这才呆了一年不到,便觉得百无聊赖了,烛龙可是呆了上千年。   [打架呗。]妖族好斗,一群主战派的好斗分子关在一起,还能干什么。   朗星河:.......这还真没有可参考性。   花开两枝。朗星河一众人被困深渊海,日子过得百无聊赖,现世的众人可就忙得脚不沾地儿了。   随着苏玉安一条条指令下达下去,整个北国都高速运转起来。原本八大妖王之间还各有小心思,如今一听人修要搞事情,立刻放下彼此的成见,达成了统一战线。   不尽天所在的长佑山脉被全线封锁,便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要盘问个半天。   与此同时,南北贸易越发频繁起来,每天都有成群的商队带着大批物资来往两国。其中以来自北境永昼城的朗胡两家的商队最为显眼。   朗胡两家斥巨资打造了一条海上商道,走水运将南地的鲜果、鱼虾运送到北地销售。还拉起了一条海上观光路线,每天都有无数海船自北南下,就为领略南海不同寻常的海景风光。   原本人族还心有防备,怀疑妖族这番大动作是不是有所图谋。   可是随着南地的商品被运出售卖,数不尽的灵石滚滚而来,荒蛮的南海之地竟然一跃成为了整个南国最为繁华的地区。   些许的怀疑也被打消了——妖族能有什么坏心思,他们就是灵石多得用不完而已。   一时间,繁华的贸易活动宛若一只强心剂注入世界的命脉之中,整个大荒都活起来了。   “朗夫人,这是这个月的入账流水。”一个做男子装扮的女子将厚厚的账本上呈递给上座的朗夫人。   “封大娘子不必多礼。”朗夫人令眼前这英气挺拔的女子入座,随手翻看了两页账本,她对海上商队的收益并不在乎,便是亏本也无所谓。只因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她真正的意图其实是控制东极海沿岸,方便收集情报,以及进入深海去寻找失踪的小儿子。   做男子打扮的女子正是封离的大姐,她没有正经的大名,如今虽已成为了南海之滨响当当的厉害人物,众人也只以“封大娘子”唤之。   比之一年前,封家大姐的容貌有了些许变化,不用亲自出海,小麦色肤色变作雪白,此时一身交领束袖男装,瞧着像个清逸俊秀的美男子。   “朗夫人.....不知....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封家大姐眉宇间难掩忧愁。   作为南海地界第一个和朗家合作的船队,封家大姐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可是大弟却失踪了,这如蜜一般的日子里掺了苦瓜汁,还怎么乐得起来呢。   朗夫人摇头,叹息道,“没有进展。”探子如同豆子一般遍地洒了出去,可那造化葫芦的消息丁点儿也探不到。   封家大姐叹气,“我这边也什么进展都没有,大海无垠,小离他们也不知流落到哪儿去了。”   封家大姐并不知深渊海和造化葫芦之事,只以为封离和同窗们在外出时遇上风浪,迷失在海里了。   非是要故意隐瞒,只是封家大姐只是凡人之躯,并无灵力,知道太多信息,万一被修士搜魂,那就大大的糟糕了。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满腔愁绪。就在这时,一个雪白的影子从门外飞射进来,直扑朗夫人的怀里,正是朗家小三,朗明曦。   “阿妈,我听说封姐姐来了!”朗明曦窝在朗夫人的怀里,两只前爪扒拉着朗夫人的胳膊,她和阿妈说着话,眼睛却撇向封家大姐,悄悄眨眼。   朗夫人如何不知女儿的心思,知道她是想去封家找小伙伴玩儿。如今朗家全家常驻南海,朗明曦不知何时与封家小八相识,两个小丫头碰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烦你盯着点儿她,小丫头皮得很。”朗夫人拍拍女儿圆嘟嘟的屁股,示意她可以跟着封家大娘子回去。   “耶!”朗明曦欢呼一声扑向封家大姐。   封家大姐俯身抱起小白犬,冲朗夫人道,“夫人放心,天黑前必将三小姐安全送回来。”   “等等!”朗明曦跳出封家大姐的怀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不见了踪影。   两个大人正疑惑着,朗明曦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嘴里叼着一个包裹,里头装着的是她心爱的五彩藤球——去小伙伴家怎么可以空手呢? 第147章   大人们的烦恼影响不到小孩儿们, 自打来了南海边,朗明曦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坛子里,每天都乐疯了。白沙滩、高椰树、甜果子, 全是她的最爱。   “小八!小八!”吊脚楼下,朗明曦扯着嗓子大喊。   封家大姐的生意越做越大, 封家的吊脚楼小院子扩大了五倍不止。封小八从小楼上一溜烟跑下来,七拐八拐转了许久才气喘吁吁跑了出来。   “小明~~~”声音甜度十颗星。小姑娘将小白狗搂在怀里, 整个脸埋到小白狗的毛毛里, 猛吸了好几口。   朗明曦从封小八的怀里挤出来,将小包袱推给她,“快看看,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五彩藤球做工考究, 藤球外头缀着彩色羽毛,藤球里头装个两个亮银铃铛, 随着藤球摇动,两颗铃铛相撞,叮当作响,如冰珠落玉盘, 清脆悦耳。   封小八打量着藤球,喜欢极了,“真漂亮!可惜不能下水,毛毛沾湿就不好看了。”   “羽毛是可以解下来的。”朗明曦示意封小八去瞧彩羽和藤球的接口处, 羽毛柄上缠着金丝线, 金丝线的另一端扣在藤球上,是可以取下来的。   封小八小心解下彩羽, 归拢放回包裹收纳好,然后冲朗明曦摇摇藤球, 大笑道,“你来追我!追上我就你先发球!”说罢撒开脚丫子往不远处的白沙滩上跑去。   朗明曦一愣,下一刻便奋力狂奔追了上去,她的速度极快,四爪悬空化作一道残影,远看过去像是一朵漂浮的云朵。   “抓到你啦~~”朗明曦从后面扑上封小八,一人一狗在柔软的沙滩上滚成一团。   “你好快!”封小八大笑。   朗明曦爬起身,抖抖毛毛,沙子簌簌落下,痒痒得直发抖,得意道,“哈哈,我四条腿,你两条腿,怎么快得过我!”   封小八不服,“到了海里,你可未必比我快!”自己自小长在海边,说是有一半的人生是泡在海里的也不为过。   “那就比比!”朗明曦来了乐子,一头扎进了清澈透亮的海水里。   一人一狗在浅滩上半跑半游,玩儿得不亦乐乎,朗明曦的毛毛全被海水打湿了,宛若棉花糖沾了水,顿时瘦了好几圈。   “哈哈哈。”封小八大笑,“小明小了好多,就两个巴掌大了。”   朗明曦被笑,坏心眼儿地快速抖动身体,毛毛上的水珠顿时飞射出去,溅了封小八一身。封小八不甘示弱,立马弯腰撩水去泼朗明曦。   一人一狗又玩儿了许久打水仗,直到两人精疲力竭再也玩不动,才找了一块平坦的礁石,四肢岔开平躺下,远远看去和渔民家晾晒在石头上的海藻菜没什么两样。   “唔.....三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旦安静下来,心事便爬上了心头,封小八望着碧色青空,重重叹了口气,“我三哥可俊了.....”虽然见面不多,但是念念不忘。   朗明曦侧头安慰道,“放心吧,我哥和你哥一起丢了,但是我哥无敌厉害,肯定能把你哥一起带回来的。”   “才不是。”封小八一个翻身坐起,撅着嘴道,“我哥才最厉害,他会用剑,还能御剑飞行。”   说着比划了个嗖嗖嗖的动作。自打知道自家三哥是个剑修,封小八没少跑去镇上茶馆听话本儿,知道剑修是最最厉害的。   “我哥才最厉害!他曾经打死了一百....啊不.....是一千个邪修!”朗明曦不服,“邪修你知道吧,吃小孩儿的,可怕人了,我哥一个人干掉一千个!”(朗星河:别瞎说,我没有!)   “我三哥!我三哥!”封小八哼哧几下,没有话说,她对自家三哥了解着实不多,说不出他哥的英雄事迹来。又扭捏了几下,涨红着脸小声问朗明曦,“你哥真这么厉害?”   “真!”朗明曦一口笃定,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里全是认真。   “那就拜托小明了!”封小八冲朗明曦重重一拜,几乎五体投地。   “这....这....用不着这样啦!”朗明曦忙将封小八拱起来,“我哥和你哥是同窗,是伙伴,自然同生共死的。”   封小八却不管,抱起朗明曦,跳下大岩石,往吊脚楼飞奔,边跑边喊,“我有好东西送你!”   封小八抱着朗明曦钻进自己的房间,趴在地板上从床底勾出一个木匣子来,打开匣子,屋内顿时明光灿灿,宝光迷人眼。   “哇塞!”朗明曦嘴巴张大,眼睛瞪圆,虽然出生富贵,但眼前这龙眼大的珍珠、拳头大的水晶球着实没见过。   “都给你!”封小八大方得很,将木匣子往朗明曦跟前一推。   朗明曦连连摆手,“不不不,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封小八却道,“只要能救我哥,这些不算什么。”   朗明曦坚定拒绝道,“这不行,无功不受禄,我什么也没做,我不可以收。”宝珠的确好看,她也的确喜欢,但是不该拿的就不该拿。   见状,封小八生气了,双手叉腰,眼睛一瞪,气呼呼道,“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我今天收你的小藤球的时候,可没有磨磨唧唧。你是瞧不起我吗?”   “没有没有!”朗明曦连忙否定。   “那你起码挑一个!”封小八很有当霸总的资质。   朗明曦心里盘算半天,心道,我送一个礼物给小八,小八再送一个给我,算是礼尚往来,这没问题的吧。   想通后,朗明曦探出爪子扒拉扒拉一盒子流光四溢的宝珠,最后挑中了一个青绿色的小葫芦,看着很不起眼,只有成人的指甲盖大小。   “这个看着太一般了!”封小八不许,挑出一个拳头大的紫色水晶球推给朗明曦,“给你当球踢,你不是喜欢玩球吗?”   “不不不。”朗明曦退后两步,不肯收,只道,“我就要那个小葫芦了,看着小巧可爱。”   封小八拗不过朗明曦,只得挑出小葫芦,找出一根红绳缠住葫芦的腰身,再将红绳系在朗明曦的脖子上。   指甲盖大小的葫芦一系上脖子,立马被浓厚的毛毛给遮掩住了。   封小八有些不满意,嘀咕着,“这也太不够气派了!”   “挺好的。”朗明曦原地蹦跶两下,感觉到脖颈间的晃动,满意极了。   再瞧一盒子的宝珠,朗明曦不禁好奇,“小八,你怎么有这么多宝贝的?”   “当然是!”刚要说出口,封小八剩下的话生生顿住了,抿抿嘴道,“嗯,是一个朋友送我的。”这朋友自然是小鲛人了,只是不得向旁人说罢了。   朗明曦自然看出封小八的顾虑,但是谁没个自己的小秘密呢,便是最好的朋友也该有独立的空间。于是朗明曦不再追问,看看天色已然不早,便向封小八告别,约了下回再一道玩儿。   回到朗宅,朗明曦原本扑腾着想要和小妹玩一会儿,结果一脚刚跳进门槛便被阿妈身边的大嬷嬷给逮住了,“三小姐,夫人交代了,一进屋,先给您洗个澡吹干毛毛。”   朗明曦被揪住后领肉,四爪悬空挣扎着,大声嚷嚷,“我不要洗澡,我今天在海里泡了一下午,可干净了。”   “小祖宗哦,我说怎么一股子臭咸鱼的味道哩。”大嬷嬷捏着鼻子,面上嫌恶,她是朗家的老人了,有资历,有脸面,看朗家的小辈犹如看自家孙辈,言语间很是随意。   朗明曦被拎着去洗澡,一下水,透亮的洗澡水顿时浑浊了,沙子污水从她的毛毛里如同小黑虫一般飘进了水里。   “小祖宗哦,你看脏不脏。”香胰子打沫涂满朗明曦的全身,大嬷嬷一下子摸到朗明曦脖子上挂着的坠子,就要给她解下。   “小孩子儿不能带这种,牵牵挂挂的,万一什么东西把绳子勾住,会勒到你的。”说着便要解下朗明曦的挂坠。大嬷嬷只当是朗明曦在外头捡到的小玩意随意挂脖子上的。   这下子,朗明曦炸了,被强制洗澡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哇哇大哭起来,哭声震天,能把屋顶给掀翻了。   “这是怎么了?”朗夫人闻讯而来,就见屋里一地狼藉,洗澡水漫了一地,都无处下脚。   “呜呜呜~~”朗明曦扁着嘴哭,控诉道,“大嬷嬷抢我东西!”   大嬷嬷忙道,“哪儿敢啊!就是洗澡把挂坠先收起来,小崽子最好别戴这些,等化形了再戴不迟。”   “什么挂坠?”朗夫人自然不会给还未能化形的两姐妹佩戴饰品的。   “是小八送我的。”朗明曦抽抽搭搭着,骄傲的昂起脖子,好叫阿妈看清自己脖子上的小葫芦。   朗夫人正要劝说,既然是好朋友送的,那就好好收着,等化形了再戴,或者改个款式,系尾巴上,还能时时能够看到。   可是,劝说的话一句没能说出口,朗夫人在瞥见那青玉小葫芦的瞬间就愣住了,直觉那不是凡品。   “封家小八送的?”朗夫人有些不可置信。封家什么情况,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普通渔家,不该有此等仙器的。朗夫人说不出那小葫芦是什么,但那绝非凡品,通身古朴得有些欲盖弥彰之意。   朗明曦不知阿妈心中所想,得意道,“嗯!我们交换礼物的!”说着,小嘴吧嗒吧嗒将下午和小伙伴玩儿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一细细道来。   “我跑得可快了,小八都吓了一跳!”朗明曦得意,“不过小八在水里很厉害,像是一只小鱼。”   朗夫人追问,“你说封小八有个宝箱,小葫芦是在宝箱里的?”   “嗯!”朗明曦重重点头,吹嘘起小伙伴来,“小八可大方了,要把一盒子宝珠都给我,我没要。她非得给,我就选了个小葫芦。”   “乖孩子。”朗夫人揉揉朗明曦的小脑壳,轻声道,“把这葫芦借妈看看行吗?”   “给!”被顺毛撸的朗明曦大方扬起脖子。   朗夫人接过青玉小葫芦,试探性送进一缕灵力,本以为不会有什么,谁知下一刻,明光大亮,小葫芦蓦然爆出一股冲击波,朗夫人离得最近,首当其冲,顿时被掀飞出去,堪堪来得及给同样受到冲击的朗明曦套上一个防御咒。   冲击波如同水波纹一样荡开,眨眼的功夫,豪华的朗宅化作一片废墟。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深海领域兀自凭空多出了一座小岛。   小岛宛若一颗天外陨石砸进海面,波涛汹涌,海浪冲天,骇人的海啸排山倒海而来,一波叠着一波,向着沿海袭去。 第148章   意外发生的突然, 毫无预兆的,山摇地动,天崩地裂, 闻音第一时间甩出手腕上的小捆仙绳,将所有人栓在了一根绳子上。   幸而彼时正是晚膳时间, 众人聚在一处围着篝火,一边聊天一边吃饭。金色的绳子拴住二十五个人, 一个没丢, 一个没少。   高山塌陷,江河倒流,灰暗的天空破了个大洞, 飓风席卷, 像是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吸进黑洞里去。   “云明大人!”朗星河大喝一声,红光大盛, 一道红色的虚影将众人笼罩住,顿时肆虐的飓风就被隔绝开去。   这是什么?学生们好奇地低头看向笼罩在身上的红光,却因为身在“庐山”,难识真面目。   倘若此时谁从高空俯瞰必回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天地崩裂的灰暗末日下,一条赤色巨龙盘旋而卧,他是那样的巨大,像是一座小山, 风雨飘摇中, 小山巍然不动,在他的庇护下, 二十五个小崽子,风雨不侵, 毫发无损。   与此同时,南海之滨,狂潮拍岸,如同千军万马席地卷来,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一堵城墙高的巨浪,咆哮着向十里海岸步步逼近。   “不能让大浪上岸!”驻扎在沿海的修士们迅速行动起来,修为低微的组织撤离海岸线上的平民,修为高超的各自驾着法宝朝着狂怒的深海驶去,各色法诀铺天盖地而去,然而在大自然的威势之下,便是仙人也难挽狂澜于即倒。   可是他们不能退,在他们的身后是千万黎民百姓。修行之人居天下灵气为己身,则自该担起护卫天下、庇护苍生的重任。   “江河倒转!”水系修士灵力运转到极致,企图反转海浪的方向。然而铺天的法术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化作虚无,巨浪脚步不停。   “冰封万里!”亮银色的灵光刺破黑暗,这是冰系修士企图将巨浪冰冻住,以此拦住巨浪进攻的步伐。   “扑灵灵”是冰墙碎裂的声音,薄薄的冰墙无法阻挡巨浪的步伐。   “去沿海筑造堤坝!”有修士反应过来,海上作战于他们不利。   队伍中的土系修士立刻飞身折返,冰系修士则继续制造冰墙,虽然无法彻底拦下巨浪,但是能拖延一息是一息,为沿岸的堤坝筑造争取更多的时间。   十里海岸,一堵沙石高墙拔地而起,宛若一只巨龙盘踞在海岸边,等待着和滔天巨浪决一死战。   巨浪滔天,如同一排身披黑甲巨人军团朝着海岸步步逼近,海水混着雨水狠狠拍打在众人的身上,天地晦暗如末世降临,直让人心惊胆颤,然则无一人后退。   “牟~牟~”一群蓝鲸游曳而来,它们从深海浮出水面,如同一个个浮漂,首尾相连,一个接着一个,企图用自己的身躯拦下巨浪。   可惜,在人族眼中巨大无比的蓝鲸在巨浪之下显得那般的渺小,犹如城墙根下倔强生长的野草。   巨浪席卷一切,推翻一切,蓝鲸长链被冲散,蓝鲸们如同被打倒的保龄球瓶,七倒八歪,露出了白肚皮。   须臾功夫,巨浪冲破层层封锁,直扑海岸,和高耸的城墙绞杀在一起。轰隆隆的巨响响彻天地,堤坝倒塌,又拔地而起,就这么反反复复七八次,巨浪终于渐渐平息,十里黄金海岸化作一片废墟。   然而,所有人都无法松一口气,灾难过后才是麻烦的开始。灾后救援、源头调查,无一不是麻烦事。   上一刻还共同携手抵御海难,不分你我的人、妖两族,在巨浪平息的一瞬,各自回到族人身边,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   双方对视片刻,没有言语,各自散去,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没有摸清事件的情况底细,谁先开口无异于自送把柄。   南海之滨,凄风凉雨,万里之外的深海领域却是风和日丽,金灿灿的阳光洒下,世界一片明媚。   风暴过后,烛龙庇护下的众人毫发无损。在阴云散去,蓝天显露的一瞬,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这是离开造化葫芦了吗?   “这是蓝天!”   “这是晚霞!”   “这是自由的空气!”   众人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突然离开造化葫芦了,心中疑惑却不影响他们的欢呼雀跃。   “这是什么地方呢?”江普仰着脖子,恨不得脑袋和地面平行,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碧色青空,企图从天象中推算出自己所处的位置。   “别仰着了,小心把脖子折断了。”胡之腾扑到江普身上,又蹦又跳,“这会儿又没星星,能看出个屁来!”说罢,振臂欢呼道,“万岁!自由喽!”原以为要做十六年的牢,谁知一年不到就刑满释放了,能不高兴么。   “星河,你刚刚那一招好厉害!”欢呼过后,众人将朗星河团团围住,危机过后,大家不禁回想起朗星河刚刚使的那一招,七嘴八舌地好奇询问。   “嗯.....”朗星河本想胡诌个法术、阵法什么的敷衍过去,可见众人感激的神色,忽而计上心头,挠挠耳朵,低声道,“唉,其实我那会儿是在向上古大妖王祈祷来着,没想到他真的回应了我们、保护了我们。”   “大妖王?”众人来了兴趣。   “唔.....”朗星河心思急转,很快整理好了思路,解释道,“先时我们向神龙大人祈愿无果,应该是造化葫芦阻隔的缘故。”   “然后,我就想啊,造化葫芦里没有神龙大人,但是有别的老祖宗啊!”   “对哦!”众人一听,恍然大悟,造化葫芦里关着的可是上古大妖王,自然是他们的老祖宗了,小崽有难,老祖宗庇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老祖宗们还怪好的哩,身死道消了还惦记着咱们。”众人心想日后家族祭祀的时候可得虔诚些,老祖宗们说不定都还看着呢。   [这是死了也不给消停吗?]云明终于忍不住出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想要揍这些不争气的小崽一顿,心情复杂得很。   朗星河解释道,[云明大人,你想要重塑身躯吗?]   [嗯?]云明声音一沉,没想到小崽子突然提起这事。   朗星河道,[功德之力、信仰之力什么的不是很有用么,如果有了它们,说不定就能重塑身躯了呢!]   朗星河打得是一箭双雕的主意,烛龙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总归不是个办法。可是放他出去,万一这位好战分子振臂一呼,纠结一批起义军,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朗星河继续道,[人的信念是很神奇的东西。很多东西不是因为真的存在才去相信,而是因为相信才会存在。   倘若有千千万万的生灵记得烛龙大人,念着烛龙大人的好,那么.....重回现世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吧。]   一旦烛龙心动,“行好事、做好人”就会成为套在他脑袋上的紧箍咒,如此就不会乱来了吧!朗星河不禁给自己点了个赞,自己可真是个计划通啊!   [所以......]烛龙似是在沉思,[果然,还是要一统天下吧!]成为天下共主,受千万人跪拜,这信仰之力、功德金光该足足的了吧!   朗星河:???咱们说得是一回事儿吗?是我表达不清楚,还是您老人家理解有误。   云明欣慰道,[你小子还不错,日后功德圆满,封你小子个护国大将军做做。]开始画大饼了。   [不是的!]朗星河忙道,[一统天下什么的估计没用。]   不等云明开口,朗星河急急道,[不然人族的皇帝怎么那么短命?!]   云明:[那是他没能一统大荒!算不得天下共主。]   [等吾一统大荒,天命在我,何事不成!]云明很是自信。   朗星河连忙闭了嘴,深深领悟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什么功德金光、什么信仰之力都算了吧,这位老祖宗还是老实在自己的身体里呆着吧!   “咱们现在就造船出海吧!”胡之腾扑到朗星河身上,打断了朗星河和烛龙之间的危险对话。   胡之腾摩拳擦掌,“现在造船,等天一黑,星星出来了,咱们就杨帆出海!”夜空中的星图会指引他们回家的路。   “好!”朗星河将烛龙的糟心事抛到脑后,全身心投入了造船之中。   众人齐心协力,不多时帆船的骨架就初见雏形。朗星河忙活着刻画阵法,闻音紧贴着他蹲着,时不时悄悄偷渡几个灵石给朗星河。   先前衣袍宽大,好歹能遮挡着些,此时众人回到了原始时代,身上都打着赤膊,偷渡的事情干起来就麻烦多了。闻音每每塞给朗星河一个灵石,便做贼似的左右环顾一圈。好在众人归家心切,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暮色四合,星子爬满夜幕,江普仰着头看着这片久违的星空,怎么看都看不腻。   “差不多得了,回去有你看的,让夫子给你课业加倍。”胡之腾摇晃着江普让他赶紧辨认方向。   朗星河止住闹腾的胡之腾,轻声道,“你让江普仔细看准了,别打扰他。再者,万一我们这会儿是在边界海,边界海和东极海之间可是有封印的,说不得要等龙门重开咱们才能出去。”   “往那边走,说不定能找到我们当初落脚的小岛。”江普指了个方向。   小小的帆船载着二十五名学生一路向西,漫天的繁星倒影在海面,好似一颗颗闪亮的钻石随着海波漂浮。   星如银,海如荫,星海相映,孤帆破浪。   “终于,回家啦。” 第149章   众人面上兴奋, 实则对归家之路充满了忐忑,毕竟边界海无边无垠,且边界海和东极海之间还有人族封印存在。   然而, 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当红彤彤的太阳从水面一跃而出,海面染上了一层胭脂红, 于万道金光之中,众人看到了海岸线。   “那是.....”众人忍不住站起身, 伸长脖子瞭望着。   “是陆地!!!”颤抖的声音中透着喜悦。   “我们真的回来了!”朗星河忍不住抱住身旁的同伴, 离家多日,他真的想家了。   “我以后再也不出门了!”胡之腾恨不得举手立誓,“我就老老实实种田、炼丹!我可是要成为最强炼丹师的男人!”   载着心潮澎湃的众人, 小帆船一路疾驰, 在暖橘色的海面上画出一道笔直的水线。   然而,小帆船未能登岸, 半道上就被拦截下来了。   “来着何人?报上名来!”崔伯举御剑凌空,拧眉打量这从深海驶来的小船,穿上一众少年少女俱是妖修,他们穿着奇异好不讲究, 只在胸口腰间围了一块兽皮,着实有伤风化。   “无名之辈!”胡之腾昂着脖子大声回话。   朗星河刚忙拉住胡之腾,上前一步与空中的人修对话,“阁下可是太阿宫的道友?!”   崔伯举心里一惊, 原以为这些小子是哪个蛮荒小岛上的野人, 没想到对方竟然叫出了己方的身份。   原本巡逻海域的任务是万万不需要崔伯举这个太阿宫副宫主来执行的,无奈妖修那边派出了云腾书院的大掌司出面, 人修这边必须要派出个身份对等的人物来,恰好崔伯举就在南海负责弟子秘境失踪一事, 于是调查海难起因的人物便由太阿宫统揽负责。   朗星河冲胡之腾使了个眼色,胡之腾立马心领神会,左手一抬,三只响云箭呼啸着破空而去,在半空中炸开形成三朵小小的蘑菇云。   两人的小动作都在崔伯举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只不过他并不在意,这几个实力低微的小崽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朗星河自然也不是要袭击崔伯举,而是放出信号,吸引附近的妖修速速过来。   虽然他们失踪已经快一年,但是朗星河相信师长们一定没有放弃搜救,一定有妖修在海岸附近。   “小子,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崔伯举降低飞剑的高度,离朗星河一行人更近距离了些,发现这些妖修小崽子虽然穿着埋汰了些,但是各个长相俊秀,待人接物也甚是大方,没有畏惧胆怯的模样。   朗星河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外头情况如何,倘若暴露己方一行人是从深渊海里出来的,不知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这位前辈....”朗星河拱手行礼,仔细打量对面领头的人修,只觉有几分眼熟,脑中灵光一闪,避开对方的提问,反问道,“您可是崔伯父?”   “什么?”崔伯举只觉荒谬,自己可没有个小妖侄子,可对方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姓,可见是认得自己的。   朗星河一见,心道,果然如此,眼前的这剑修和崔图南有七分相似,只不过长相更加老成些,便大胆猜测了一下,果然和崔图南有关系,起码是一个姓。   朗星河心思急转,想着在说些什么鬼话来拖延时间。不等他想到好主意,却见天边突现几个黑点。   眨眼的功夫,那黑点由小变大,瞬时靠近,竟然是一只轻灵雪白的仙鹤和一只脚踏七彩祥云的巨大猫咪!   一鹤一猫如同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就到了眼前,仙鹤化作了一个面目赤红的道人,猫咪则化作了一个面皮白嫩的年轻男子。   大掌司!朗星河好悬没有脱口而出。   这一鹤一猫正是朱鹤停与苏玉安。两人原本正在朗宅废墟调查冲击形成的原因,忽然间炸响传来,天际升起三朵蘑菇云,两人意识到不对,立即赶来,然后就看到了一群眼睛亮闪闪的小崽们。   简直是天降惊喜。   一眼扫去,二十五个,一个没丢,一个没少。   第二眼,两位掌司才察觉到小崽们穿着破烂,头发乱得堪比鸟窝,乍一看还以为是山里跑出来的小野人。   这是受苦了啊!   两人心里心疼,面上却拉长了个脸,一副生气的模样,厉声斥责道,“不要命了!到处乱跑?还穿得这鬼样子!”   说罢,苏玉安化作一只巨大的猫咪,足有一辆公交车那么大,长尾巴一卷,便将小崽们通通拢住,提溜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崔宫主,抱歉了,小崽儿顽皮,这就带回去好生教训!”说罢,不再停留,脚踏七彩祥云,翩跹而去。   朱鹤亭紧跟着大橘猫离开。眨眼的功夫,妖修一行走得干干净净 ,甚至没给崔伯举开口的机会。   “这......”崔伯举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忽而扭头问身后的弟子,“云腾书院多少个学生陷在深渊海了?”   “一共二十五个。”   一道电光在崔伯举脑中闪过,记忆回闪,刚刚那小船上挤着的分明就是二十五个小子!一个人族,二十四个妖族。   自己怎么就被他们的奇装异服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呢?   不!不止是奇装异服!自己明明反复盘问对方的身份,可对方每次都左顾他言将自己晃点晃过去了!   “快追!”崔伯举意识到不对,立马下令。昨日突发海啸,今日本该陷在深渊海的妖族学生就现身了,这两者之间要说是巧合,谁信?!   然而,崔伯举的醒悟已经太晚了,朗星河一行人俨然成了妖族的重点保护动物,无论人族方面如何谴责、如何质问,妖族都不给他们机会见到云腾书院的学生,跟别提对峙盘问了。   朗星河从大橘猫身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自己,竟然!坐上上了猫猫车!超酷!   显然,如同朗星河一般想法的学生不在少数。苏玉安落地停稳,好几个学生们却不肯下车,陷在大猫猫厚软软的毛毛里无法自拔。   “到了,可以下来了。”大猫猫发出的声音似乎都比大掌司的人形声音要可爱了不少。   “呜呜~~”严椿这个毛绒中毒者将脸埋在大橘猫的毛毛里蹭来蹭去,直将大橘猫油光水亮的毛发蹭成了杂草堆。   “下来。”苏玉安忍无可忍,脑袋一扭,浑身一抖,埋在他毛毛里的学生们便像是下饺子一般地落了下来。   “无法无天!”苏玉安化作人形,两眼冒火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重逢时刻的怜爱、心疼瞬间化作乌有。   朗星河舔着脸上前,笑嘻嘻道,“大掌司,你一共三百八十六天没揍我们啦!我们都想你啦!”三百八十六天是他们进入秘境后的天数。   “少给我嬉皮笑脸!”苏玉安一手罩住朗星河的脸将他推开,感受到手底下的份量,皱眉道,“怎么这样轻飘飘了?”   朗星河正要开口卖惨,谁知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咦?这声音有点耳熟。]正是云明的疑惑。   朗星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头皮发麻,想起大掌司可能是烛龙的死敌来着。   朗星河刷一下脸色惨白,自然引起了苏玉安的注意,刚要开口询问,朗星河便一阵风地跑开了,边跑边喊,“我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朗星河心脏噗噗跳,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混了头脑,竟然忘了这样的大事。   幸而烛龙残魂虽然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耳朵感知到外界。但是一般情况下,烛龙嫌弃小崽子们吵闹,都会关闭神识,除非朗星河主动呼唤联系,甚少主动露面。   可是......离开深渊海,重返现世,这样的重要事件中,烛龙会关闭神识感知吗?怎么可能?被关押一千年好不容易出狱,还不是看哪儿都稀罕——土包子进城啊!   所以,云明认出大掌司了吗?大掌司就是当年将他们骗进深渊海的人吗?   朗星河脑中风暴席卷,心脏快得像要爆炸。   [小崽你干什么呢?]云明不满道,[呼吸紊乱,灵力沸腾,这是煮熟了么?]   听着云明的话,朗星河快要爆炸的脑子渐渐平息下来。看样子云明并没有认出大掌司,真是万幸。   [久别重逢有点激动,又瞎跑了一通,血液流动加速。]朗星河解释道。   [咋咋唬唬的。]云明不满道,[快别耽误了,我要去不尽天,你承诺过的。]竟然是一刻也等不急了。   也是,有什么有比抢先出狱重获自由去给昔日死对头探监,看着对方被困囹圄的惨状更加令人开心的事情呢?   见状,朗星河稍稍放心,看样子烛龙的心思都落在不尽天,一时没顾上大掌司的事情。   [没那么容易,不尽天是禁地,哪里是说去就去的。]说罢,朗星河又保证,[反正这辈子我一定会带您去的!]——一辈子,那可不长着呢。画饼这件事情,朗星河俨然熟能生巧。   云明暴躁道,[所以我说,还是要成天下共主,届时,天下之大,吾何处去不得?!何况小小不尽天。]   [好吧好吧,我会努力的!]朗星河敷衍应下,心道,您想当皇帝,下辈子吧!   至于这辈子,就在自己心窝窝里老是呆着吧! 第150章   久别重逢, 师长们什么也没有询问,只给众人整治了一桌丰盛的接风宴,除了南海之滨的特色菜肴, 还有云腾书院食堂的大黑面馒头,为得就是一解众人的思乡之情。   “别说, 我还怪想念大馒头的味道的,越嚼越甜。”江普两手捧着黑面馒头吃得香甜。   “喏, 都给你。”胡之腾将属于自己的一份馒头推给江普, 顺手将江普跟前的椰子冻拿到自己跟前,一一换一,公正得很。   江普翻了个大白眼儿, “你当我傻?”说罢, 将椰子冻挪回自己跟前,黑面馒头还给胡之腾。   众人一边享用美食, 一边谈天说地,这样热闹的气氛中,朗星河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侧着身子躲在熊有渔的身后, 手里拿着个大馒头,指头一点儿一点儿掐着吃,眼睛的余光则撇着宴会厅的入口处,心里琢磨着, 只要大掌司一出现, 自己就躲到桌子底下去。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师长们才现身了。朗星河第一时间躲到了熊有渔得身后去, 余光一瞥却愣住了——大掌司竟然带了个面罩,一张脸被遮去了三分之二, 只露出一张殷红的嘴唇。   “!”朗星河诧异无比,眼睛瞪圆,却见隔壁桌的江普冲他挤眉弄眼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我可机灵着呢!”   早在朗星河尿遁逃跑前,江普就想到了自家小舅舅和那位烛龙大人的恩怨情仇。   朗星河一走,江普便立刻将苏玉安拉到一旁,三言两语将深渊海里遇到烛龙一事说得个明明白白。   江普原本还心存幻想,心想,自家小舅舅不过是个小书院的掌司罢了,他们全家要么是橘猫,要么是三花猫,俱没有什么厉害的大妖血脉。小舅舅何德何能与传说中的妖族统帅烛龙大人牵扯上关系呢?   然而,现实给了江普迎头一击,让他明白小猫咪也能掀起大波浪,他小舅舅竟然真的和烛龙有深仇大恨!   江普苦着脸,冲朗星河道,“人生艰难啊!”   朗星河点点胸口,冲江普比划了个双手合拢的动作,意思是,放心,大仇家且在他身体里关着呢!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什么呢?”胡之腾身子往后一仰,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如今胡之腾已然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不会无时无刻地读取朗星河的心理活动了,血咒契约的存在对两个人而言几乎没有影响。   朗星河胡扯一个话题道,“说你长得俊!”这倒不是瞎说,学生们陷在深渊海里一年多,除了头发乱糟糟了些,最大的变化就是肤色了,各个雪白雪白的。   都说一白遮三丑,更何况原本就长得挺俊的众人呢,只变化得更加俊美了。   “还俊呢!也不拿个镜子自己照照!”学生们的话传到了夫子们的耳朵里,朱鹤停板着脸道,“热水池子都给你们烧好了,等会儿散宴了,都好好洗洗干净。”   说罢,朱鹤停冲闻音和严椿二人点点头,示意他们到后堂说话,其他学生则继续吃喝。   见状,朗星河望向首座的大掌司,心道,自己这里可还有许许多多的情报要汇报呢!   谁知,苏玉安只下巴一扬,示意朗星河好好吃饭。   见状,朗星河便安下心来,估摸着江普已经把不少情报都告诉了大掌司,那么大掌司该心里有数了。   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吃饭胃口都好了起来。   南地果蔬丰盛,即使是冬季,鲜果和绿蔬也是不缺的。凤梨、芒果、青木瓜切丁,拌上豆芽、苦菊,淋上酸果汁,浇上一勺芝麻酱,洒上一把小米椒,酸甜清香,加了些许的辛辣,味道好极了。   朗星河将黑面馒头片成薄片,中间夹上果蔬沙拉,风卷云涌般进食,不一会儿,一人就干掉了脸盆大小的果蔬沙拉,并两个大黑面馒头。   胡之腾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好久没见小狼这没好胃口了!”   朗星河笑道,“这个酸酸甜甜的很开胃。”实则是找到了师长,心里头有了依靠,身上的担子顿时轻松不少,胃口便也回来了。   “别光吃冷的,喝点热汤。”熊有渔给朗星河盛上一碗热汤。   那汤也是蔬菜汤,里头放了七八种菌子,鲜香无比,姜黄、小米椒的辛辣,青柠檬的清新酸爽,混着几种叫不上名字的香料,融合成了一碗飘香四溢、口感多变的蔬菜汤。   朗星河小抿了一口,热汤入口,肚子里像是升起了一个小暖炉,烘得四肢百骸都温暖妥帖。   “还是回家好啊!”朗星河感慨着。此处虽不是永昼城朗府,可是,有伙伴、有师长在的地方就是家。   想起家,朗星河望向苏玉安,询问道,“大掌司,不知我家里怎么样了?可以给家里去个信不,免得家人担忧。”   苏玉安道,“以后便唤我苏夫子吧。”自己是无邪书院的大掌司,又不是云腾书院的,学生们继续这样称呼有些不妥。   朗星河点头称是,心里若有所思,觉得大掌司的声音也有了些微的变化,估摸也是做了掩饰。   苏玉安便继续道,“放心吧,你们家里都去信了,都知道你们已经平安归来了。”   闻言,学生们一阵欢呼,想到很快就能和家人见面,各个心潮澎湃。   “三妹不知道能化形没有,四妹喉骨长全能说话了吗?”朗星河念叨起家人来,心道,自己离家一年多,也不知道四妹的名字定下来没有。   “朗星河。”正想着,苏夫子突然传唤,朗星河丢下手里的馒头块,起身回望。却见苏夫子下巴微点,示意他上前说话。   “先和我走一趟。”苏玉安拍拍朗星河的肩膀,示意他一人跟上。   朗星河冲几个小伙伴挥挥手,跟上苏玉安的步伐。   不等朗星河开口询问,苏玉安抢先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说明,“你家人早就过来了,为了方便找你,建了一支海上商队,还在南海边儿置办了宅邸。”   闻言,朗星河心里甜滋滋的,走路都忍不住一蹦一跳——他就知道,阿爹阿妈都超爱自己!   “那他们怎么没来接我啊!”朗星河随口一问。往年自己在家门口上学阿妈都要把自己送到大门外,如今自己离家多时,阿爹阿妈按理会第一时间来接自己的啊?!   苏玉安:“出了点事。”   朗星河心里一个咯噔,宛若一盆冷水浇在了热烫的红炭上,五脏焚烧,“什么....什么...事儿...”朗星河成了天底下最怯懦的胆小鬼,问都不敢问。   苏玉安叹息一声,摸摸朗星河的后脑勺,给惊惧的小崽子定定神,“先去看看,说不清楚。”   南海之滨的朗宅在冲击中化作一片废墟,人员伤亡惨重,已经被转移救治。苏玉安带着朗星河回来,看到只有调查人员在废墟中挑挑拣拣。   “我.....我....”朗星河嘴唇颤抖,“我阿妈、阿爹...他们.....”朗星河脑子混沌沌的,心像裂开来一般。   “爆炸发生的时候,令尊出门在外,并未受伤,令堂受伤较严重,如今还昏迷着。”   “阿妈在哪里?”朗星河一把拽住苏玉安的袖子。   “冷静。”苏玉安在朗星河的眉间一点,一缕清灵的灵力没入朗星河的识海,抚慰他焦躁沸腾的情绪。   “事情已经发生,时光无法倒转。”苏玉安语速加快,“朗宅爆炸,突发海啸,你们脱离造化葫芦,离开深渊海,这三者之间必有联系,我们搞清楚其中联系,才能更好的救治令堂。”   “朗星河,冷静下来,好好回忆,不要漏掉任何蛛丝马迹。”朗宅中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朗星河身上了。   朗星河狠咬舌尖,口中弥散的鲜血味促着他冷静下来,“那天....就是昨天,是晚饭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深渊海里头突然狂风大作,天像是裂开一个口子,把所有的东西都吸了进去。”   因着有烛龙之力护体,意外发生的时候一众人都很清醒地目睹了全程。   “然后整个世界....额....就是深渊海都被吸进了天空的黑洞里,穿过黑洞,我们落在了一片海域.....”朗星河努力回忆着。   苏玉安追问细节,“黑洞出现的具体时间呢?穿过黑洞落到海里的时间呢?”   “时间不知道。”朗星河摇头,造化葫芦里无日月,众人只能估摸着时间调整生活作息。   “落到海里的时候,应该还是白天,天很蓝,但是没一会儿就天黑了,具体时间....”朗星河绞尽脑汁思考着。可是当时众人都高兴疯了,谁会去计算时间啊。   “去问问江普!他那会儿看了好一会儿的天,他说不定能推算出时辰来!”朗星河灵光一闪。   “夫子,这时间很重要吗?”朗星河不解其中厉害关系。   苏玉安道,“按照我的推测,如果事件发生的顺序是朗宅爆炸、脱离造化葫芦、海啸发生,那么一切就串联起来了。”   苏玉安看着朗星河,沉声道,“那就意味着,你们离开造化葫芦的因在朗宅的这一场爆炸。”   可惜,朗宅里的人员,有修为护身的被震昏迷,至今没有清醒;没有修为的,直接在冲击波中被震碎五脏六腑,救都救不回来。   唯一清醒着的朗云谏是个一问三不知,无人们说出,昨日的朗宅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夫子,我想去看看阿妈。”朗星河管不了旁的事情了,他只想去看家人,“时间的事情,您问问江普吧,他可能知道。”   看着小崽子泛红的眼眶,苏玉安心生怜惜,所以刚刚才会让小崽子先好好吃饭,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小崽子恐怕要茶饭不思了。 第151章   因为撤退及时, 又有修士帮忙调度,海啸虽然发生的突然,然而却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只沿海地区的鱼场、房屋等资产损失较大。   在这一场变故中,唯一受伤的人家就是刚刚搬来南海不久的大富商朗家。   朗家人的伤情牵动着千千万万家, 只因这南海之滨千千万万的渔夫、农民、果农全都指望着朗家吃饭。   朗家收走了他们手里不值钱的鱼虾、果蔬,给他们带来了沉甸甸的铜钱银两。不过是半年的功夫, 他们这蛮荒的南海之地陡然富裕起来, 便是路边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都值钱了不少。   万一朗家没了,他们怎么办?尝过甜头的人,哪里还能再过苦日子呢?   朗星河到的时候, 医疗署外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许多人, 全是在外候消息的当地人。   苏玉安解释道,“令尊令堂是个慈善大方的主家, 他们都盼着朗家好呢。”   朗星河一句话也没听得进去,这些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他一概不关心, 他只想见家人。   医疗署里充斥着各色草药味,医修们神情严肃,脚步匆匆,看着便令人心中一紧。   “在那间屋子里。”苏玉安给朗星河引路。   敲门进屋, 抽泣声传来, 只见朗老爷爬伏在床边边,一手紧握着昏迷中的朗夫人, 一手抱着一只酣睡中的小白犬,眼泪横流, 衣襟打湿了一片。   朗星河踉跄着向前两步,看清了床上的情形,阿妈双目紧闭,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眉头皱着形成一个“川”字,哪怕在昏迷中,她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在阿妈的脖颈边儿上,还卧着一只小白狗,是老三朗明曦。   “阿爸....”朗星河开口,却不敢上前,哑着声音道歉,“对不起,阿爸,对不起.....”   如果苏夫子的推测没有错,那么朗宅的爆炸应当是因为阿妈为了破除封印,做了什么而引发的,那么一切悲剧的源头便是自己了。   “回来啦。”朗老爷眼神从妻子的脸上拔出,见到小儿子,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来,他冲朗星河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朗星河踟蹰着走上前,朗老爷一把揽住他拥在怀里,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罢,朗老爷摇摇妻子的手,轻声道,“蛮蛮,臭小子回来了,我看他瘦了许多,怕是吃了不少苦头,你快睁眼瞧瞧。”   朗星河被阿爸拥在怀里,脸颊贴着阿爸被泪水浸润的衣襟,心里难过得像是块摔在地上的脆玉,四分五裂,捡都捡不回来。   “阿爸,阿妈现在如何了?医修怎么说?”朗星河从朗老爷的怀里拔出,稳定情绪,询问起来。   朗老爷哽咽道,“伤得极重,经脉尽,内府碎成了肉沫,若不是护身法器护着心脉....怕是要玩了!”事故发生的一瞬,朗夫人为了保护一旁的朗明曦,自己全无防备,以血肉之躯扛下了所有的伤害。   朗星河头皮发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救回阿妈,不惜一切代价!   “小星别怕。”朗老爷见朗星河呆愣着,只当他吓住了,连忙搓搓朗星河的头顶,安慰道,“你哥那边已经去寻灵药了,肯定会没事的。”   “阿爸!”朗星河霍然抬头,目光直视朗老爷,“我能救阿妈!”   朗星河想到了血咒,自己既然能救胡之腾,自然也能救阿妈!   [你小子疯啦!]云明大骂。   朗星河道,[我身负烛龙之力,供养一两个人的生命力也是供得起的吧!]   [你小子!]云明抓狂,自己怎么这么命苦,这是小崽子是把自己当冤大头吗?   [烛龙大人不会这样没用吧?]朗星河激将法。   [当然不是!]云明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没用,可是自己不是冤大头啊,这还是把自己当做移动血库呢?!谁快嘎了就吸自己两口?   朗星河心想,自己身负烛龙之力,就是个超大量的充电宝,谁没电了就给谁续一续。上回给胡之腾续了一命,对自己完全没有影响的——可见烛龙残魂的电量真的足足的。   “阿爸,信我!我能救阿妈!”朗星河眼神坚定。   朗老爷这次却没有被晃点过去,细细盘问,“小星是有什么法子?”妻子的情况多槽糕,朗老爷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谁敢拍着胸脯说能救?小儿子这般笃定,定有蹊跷啊!   “是血咒。”朗星河也不隐瞒,反正施法的时候也瞒不过阿爹。   “我在深渊海得了奇遇,受先祖庇佑,如今生命力足得很,可以分一点给阿妈!”有了烛龙之力的自己,血条相当于游戏里的终极大怪,血厚得很。   “这不行!”朗老爷断然拒绝,“要同生共死,自然由我来才对!”   一想到可以和妻子结契共命,朗老爷竟然有些兴奋,喃喃道,“你阿妈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这个血咒可真是个好东西。”   说罢,竟然一刻也等不了,让朗星河立马开始布阵,今日就要结成血契。   朗星河劝道,“阿爹,这对你不利,或许有碍修为和寿数。”   “别磨叽了!”朗老爷根本不在乎,嚷嚷道,“我修为本就一般,无所鸟畏。再说寿命,活了两三百年了,也足够了。”   朗老爷有些高兴,一直以来,都是妻子在照顾自己,操持家业,自己笨得很,什么都帮不上忙。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了。   苏玉安将朗星河送到医疗署便离开了,外头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去调度协调,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知,朗家父子一碰头便达成共识,决议使用禁忌法咒救人。   一回生二回熟,朗星河   第二回布阵熟练许多,不多时便将阵法布置好。   “阿爹,莫怕,只要你心甘情愿,这阵法就能成。”朗星河一手抱着一个妹妹站在法阵外。   “不怕!”朗老爷躺在阵法的中央,一手安放在腹部,一手紧紧抓着妻子的手,一脸的兴奋与期待。   灵力输入,金光流转,八盏明灯,火光摇曳,无风自动。灵气旋涡形成,朗家夫妻二人之间形成了一道肉眼无法探查,却又确实存在的联系。   明灯燃尽,金光散去,朗老爷率先睁开了眼。   “阿爹?”阵法外的朗星河轻声呼唤。   “好了吗?”朗老爷一动不敢动,僵直着身子,只眼珠子转向朗星河,“小星,看看你阿妈的情况。”   朗星河上前附身查看,阿妈的脸色好转许多,苍白的嘴唇涌上些许血色。   “阿妈?”朗星河轻轻呼唤。   朗夫人睫毛轻颤,像是蝴蝶轻盈的翅膀扑闪着。朗星河凑近细看,发现阿妈似乎老了许多,眼下青黑有了细小的纹路,嘴角微微下拉,带着一点点的苦相,下巴也尖了很多。   眼前的阿妈和自己离家前那个明媚灿烂的阿妈大有不同——是自己连累阿妈劳心牵挂了。   朗星河心中苦涩,觉得自己很糟糕。   “阿妈的脸色好多了。”朗星河想起当初自己和胡之腾契成后,胡之腾几乎立马好转了,心道阿妈应该也差不多,便又轻唤一声,“阿妈。”   奇迹般的,朗夫人睁开了眼睛。   “阿妈!”朗星河欣喜地尖叫一声。朗老爷也一个翻身坐起,想要扑上去抱住自家妻子,可又怕自己动作太重,弄疼了妻子。   “嗯?”朗夫人微微蹙眉。   朗星河见状,紧张询问,“阿妈,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小星?”朗夫人还迷糊着,看到朗星河却不见什么喜色,反倒扭头望向自家激动得颤抖的丈夫,一抹红云浮上脸颊,娇嗔道,“当着孩子,你胡说些什么呢!”   “哈?”朗老爷一脸茫然,嘴巴张大,心道,自己什么也没说啊。   朗星河见状,便知这是阿妈读取到了阿爹的心声,于是抱着两小妹退下,将空间留给老夫妻二人。   阿妈醒过来了,三妹朗明曦可还没醒过来,经医修检查,朗明曦的身体并无大碍,估计是惊吓过度晕厥了,身体启动自我防御机制才沉睡不醒来。   朗星河抱着狗小妹要去找医修检查身体,蓦得想起一件事来,脚步一顿,转身折返回去——他得要提醒一下阿爹,阿妈清醒的事情暂时不要说出去,否则血咒的事情兴许会暴露出去。可以等大哥带着灵丹妙药过来后,将阿妈的苏醒归功于药到病除。   这般想着,朗星河折返回去,却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只听屋内传来阿爹的讨饶声音。   “什么花想容,我真不记得啊!”朗老爷的声音很是委屈。   “不记得?!”朗夫人声音中气十足,看起来身体应该恢复差不多了。   “要不要我来提醒你?”朗夫人声音拔高,“圆圆脸,像是红山果一样的,扎着双螺发髻,系着粉色丝带,丝带上缀着两个毛球球,可爱极了!”   “哈?哈?蛮蛮你怎么知道的啊。”朗老爷声音发虚,赶忙解释,“那什么,都是小时候啦,都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你不是说这辈子就只喜欢过我一个吗?说看到我,才知这世间上竟然有男女之分,才知什么是儿女情长?”朗夫人开始翻旧账,“你个骗子,你明明十二岁的时候就和那个花想容求婚了,说要娶人家当媳妇!”   “十二岁,还是小崽呢,乳牙都没退呢,能懂什么娶媳妇啊。”朗老爷委屈极了。   “你刚才心里想什么?是不是再说我凶巴巴、不讲理?!”朗夫人眉毛都飞起来了。   门外的朗星河以手扶额,不禁为自家阿爹点个蜡——阿爹你就自求多福吧! 第152章   “朗少爷, 这是一年内的订单,预计三个月无法出货.....您看......”长相富态的种植园老板弓着腰,双手垂在身体两边, 手指情不自禁地磨搓着衣摆,看上去局促又紧张。   突发海啸, 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沿海的产业却是毁了。   渔场冲散, 种植园一片狼藉, 渔场主和种植园老板们与朗家签下的供货合同是无法按时保量完成了。光是合同违约金就能赔得他们一辈子直不起腰来。   朗星河淡淡道,“突发事故,错不在蔡老板。”   “唉!小少爷心善!”蔡老板两眼冒光, 认为朗星河是个心软好说话的小少爷。   朗星河将订货合同仔细翻了一遍, 发现这蔡老板其实是个二道贩子,自己虽然拥有一片果园, 但是那果园是去岁冬末刚刚开始建成的,果木还未栽种。   此次海啸虽然冲毁了种植园,但是对蔡老板而言损失实则不大。真正受害的是那些依靠野外采摘,将果子供卖给蔡老板的散户。   “不知蔡老板和采摘农户们可以什么协议?”朗星河心道, 可别自己这边免了蔡老板的违约金,这蔡老板转头便去向底下的采摘户们收赔偿款,想要两头捞好处。   蔡老板低喊一声“啊”随即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子,打了个哈哈, 笑道, “那些个小老百姓大字不识一个,就是想签合约也签不了, 咱们平日都是口头上约定。”   朗星河听他说得含糊,便敞开天窗说亮话, 直言道,“我们朗家不会追究蔡老板不能按时履行合同的责任,还望蔡老板莫要去为难小采摘户们。”   “那……那自然不是不能的!”蔡老板声音拔高,大圆肚一挺,傲然道,“朗家大义,我辈也不是无情小人!”   “那行。”朗星河点头,在合同上添上备住,印上朗家商行的印鉴章,抬头见蔡老板狂喜的模样,又补充道,“稍后,我们朗家会张贴告示,通告所有南海之民,免除所有违约金,所付定金均不追回,合同按实按时顺延。”   “唔,不识字也没关系。朗家会派出宣讲队下乡去给大家宣讲,务必令所有人都知道这么个好消息。”说吧,朗星河将合同还给了一脸呆滞的蔡老板。   又应付走一个合作商,朗星河离座起身,伸了个大懒腰,稍作休息后,令人唤下一个商家进屋。   朗夫人虽然苏醒了,但是因着不能暴露血咒的存在,只能卧床装病。朗家一担子的事情便全落在了朗星河的身上。   朗家在南海边铺开的摊子极大,几乎从南地运往北境的鱼虾、果蔬全都被朗家包圆了。如今南海受难,渔场、种植园被毁不说,广阔海域还被人修给封锁了,渔民们想要下海捕鱼也没那么容易了。先时和朗家签下的订货合同,十之八九是完成不了的。   朗星河需得一个个与这些商家见面洽谈,重新修订双方合同。   好在南海的整体生产量还没能提高上去,朗家运去北地的商品大多是供应给自家的酒店茶楼了,便是供应不上,顶多饭堂生意难做些,并不会被追究断供违约责任。   [能不能不要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云明很不满,这和他想象的很不一样,说好振臂一呼,重振妖族荣光呢?这小子掼会画大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真行动起来了,啥也不干!   [我怎么什么都不干啦?!]朗星河辩解,[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兵不血刃渗透把持南海之地的好主意!]   [南海蛮荒地,要来何用!]云明不屑,[你要是能把人族国都拿下,吾便高看你三分。]   朗星河翻了个大白眼,[谢咯,能力有限,您还是矮看我三分吧!]   和云明一边斗嘴,朗星河一边往医疗署的治疗室走去,那里住着的都是在朗宅爆炸中幸存下来的伤者,朗星河这个主家每天都要去慰问一番。   除了这些幸存者,在爆炸中死去的人们,朗星河也要给个交代,亡者的抚恤金,亲属的救助金。   [啊!能别理会这些事情了吗!?]从治疗室出来,云明简直要爆炸了,他堂堂烛龙大人,竟然跌份至此吗?   朗星河说服不了云明,在云明看来,天下妖族皆该臣服于他,为烛龙而战,为烛龙而亡,那是荣幸,死了便死了,那又能如何?还要给补偿,这世界是疯球了吗?   朗星河只得道,[云明大人,我近日忙得可能都是这些无聊小事。您要不睡一觉?]——看不惯就别看,指指点点怪烦人的。   朗星河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阿妈受伤,阿爸是个靠不住的,自己需得将朗家的牌面给撑起来,该仁慈仁慈,该强硬强硬。至于烛龙的复兴大梦,那只能往后排一排了。   [什么叫往后排一排?]云明尖叫,他不懂,怎么可以有人把复兴大业说得像是菜市场上买萝卜。   啊....不对,菜市场是什么?菜市场上买萝卜又是什么?云明懵逼两秒,自打进了这身体,自己实在是接受了太多垃圾信息了!果然,愚蠢是可以传染的!大危险!   云明兀自提醒自己要提高警惕,万万不要被小崽子的愚蠢传染之时。朗星河那边接到来报,说是有自己的同学在外求见。   朗星河原以为是胡之腾憋不住过来找自己,谁知来的却是封离,并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封离的身后,斜着眼睛瞧瞧打量着朗星河。   “封离?”朗星河打招呼,引着封家兄妹进屋,又命人上些小孩喜欢吃的茶点来。   “星河,打搅了。”封离有些过意不去,朗家有事,自己帮不上忙,还带着**叨扰。   “不打扰。”朗星河伸了个懒腰,笑道,“今天的事情都忙差不多了。”   见状,封离笑道,“我都听大姐说了,大家伙儿的心一下子就定了,先时都愁得睡不着觉,都说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封离噗嗤一笑,也不把朗星河当外人,笑道,“大家说,以后给朗家的鱼虾里少点儿冰块。”   鱼虾运输不易,都是用冰块冰冻保存,称量的时候鱼虾和冰块一道称重算钱,冰块儿比鱼虾多,那自然能多赚些钱。   闻言,朗星河哭笑不得,直道人民的智慧无穷的。   说笑过后,封离说起正事来,他将封小八往前推推,解释道,“小八想来看望三小姐,先时她们两总是一处玩儿。”   “原来如此。”朗星河并未听说此事,闻言,对封小八越发和颜悦色起来,蹲下身子与封小八视线齐平,解释道,“明曦受伤上,如今还昏迷着,但是医修检查了并无大碍,等她感觉周围环境足够安全之时,就会醒过来了。”   “喏。”封小八不看朗星河,只高高抬起手,小小的拳头里握着一个硕大的明珠,包都包不住,“给你,给小明买药。”   “这可是很值钱的。”朗星河接过拳头大的明珠望向封离。   封离只耸耸肩,意思小朋友们之间的事情,他不管。   “没什么大不了!”封小八豪气得很,嘟囔道,“我先时就要送小明个好东西,她不肯要,只选了个灰扑扑的小葫芦,真不识货。”   “什么?小葫芦?!”朗星河一惊,声音不禁拔高,封小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躲到封离身后去。   “小八,你说什么葫芦?”封离也意识到其中关键,揽住封小八,和声问道,“什么样的葫芦,是哪一日的事情?”   封小八被哥哥抱在怀里,情绪稳定不少,比划着描述小葫芦的模样,“嗯....嗯....就是有大浪来的那一天,就是那天!小明回去没多久,大浪就来了!”   闻言,朗星河和封离对视一眼,均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不会吧.....那就是造化葫芦?”传奇神器在小女孩儿的首饰盒里落灰?   封离细细问道,“小八,小葫芦是从哪儿来的?”   封小八拧眉回想,“嗯.....好像是小白送我的.....啊....不对啊....”小姑娘挠头,自言自语,“小白送我的都是漂亮的大珍珠。”   封小八绞尽脑汁回忆,蓦然眼睛一亮,大声道,“我想起了了!”   “是六哥从家里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到的,当时他想送给小白,我说太丑了,他就没送,随手丢给我玩儿了!”   万万没有想到,传说中的造化神器,关押数千上古大妖王的造化葫芦竟然就这样明珠蒙尘了。   “我去将此事报告夫子、掌司!”封离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   两人分头行动,封离去禀告夫子,朗星河则去找自家阿妈。   阿妈显然是故意隐瞒此事?!为什么呢?   朗星河想不通便不想,直接去问了。   跨过月洞门,穿过藤萝花架,老远便看到朗老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门前来回打转,一边打转一边嘀咕,“我真没什么隐瞒得啦!蛮蛮、蛮蛮你开门呢!”   血咒成契,自家阿爹被扒得底裤都不剩,好一个凄惨了得。   先时朗星河还觉得自家阿妈有点过分了,无论如何,阿爹都是出于一份爱意,功劳苦劳都有了,怎么不论功行赏,还翻起旧账了?   如今看来,这恐怕是自家老妈的疑兵之计,故意用夫妻矛盾当掩护,自己这个儿子为了避嫌,可不得少露面,免得被卷进战火成了炮灰。如此一来,自己也就没了机会去追问爆炸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朗星河敲门入内,请安问好,“阿妈,感觉如何?可有不适。”其实无须多用,只瞧阿妈面色红润,肌肤如玉的模样就知身体已然大安了。   “都好。”朗夫人望着小儿子,知他是发现了什么,估计是和封家小孩儿见过面了。   “那个葫芦.....”朗星河正要发问。   朗夫人抢先道,“没错,炸的就是那个小玉葫芦。起先我只觉得那小葫芦有点蹊跷,就输入灵力探查了一下,结果一碰就炸了。”造化葫芦封禁深渊海千年,估计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一碰之下便轰然炸裂了。   “那....阿妈怎么不告诉我?”朗星河疑惑。   朗夫人撇嘴,“告诉你做甚?让你牵挂自责?”   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她原本想着这事儿,朗星河不问,自己便不说,但也没有故意隐瞒,一切随缘,可这才过去两日,还是被儿子给知道了。   见儿子沉默不语,朗夫人宽慰道,“你莫要惦念太多,一切皆有因果,只是这因并不在你,明白吗?”   看着阿妈担忧的眼神,朗星河点头,“我明白的,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肩负不起那样多的责任。”   见儿子想得明白,朗夫人松了一口气,又道,“不是故意瞒你,只是觉得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造化葫芦是人族圣器,被自己毁了,算什么事儿?自己也赔不起啊。   朗夫人还不知造化葫芦里关着的是曾经的上古妖王,否则,这造化葫芦毁在她的手里消息传去去,不仅人修要找她赔偿,不少妖族还要来找她讨要老祖宗。 第153章   深渊海现世的消息终究没能隐瞒多久, 毕竟深海领域突然凭空多出了那么一座大岛屿,还引发了超大海啸,只要上去稍稍一探查就能知道。   就在朗星河忙着处理南海生意、抚恤朗家伤残之时, 人、妖两族之间涌动的暗流已然浮出了水面,摆到了明面上来了。   “千年前参与和谈的人尚且没有死绝呢, 深渊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知情者甚多。”苏玉安过来医疗署探望朗夫人, 顺便双方交换情报。   苏玉安看朗夫人面色红润, 笑道,“方辉送来的丹药果真奇效。”两族关系紧张,朗方辉身居要职, 无法随意离开国都, 只能托人将灵丹妙药送来南海。   朗夫人笑道,“那孩子有心了。”随即不再多谈, 只将话题引回两族关系上去,“可是要不好了?”   苏玉安笑道,“那倒不至于。”得意道,“人族那么点小动作, 全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我族早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们摸不着我们的底子,如何敢轻举妄动。”   先时朗星河送出来的情报起到了大作用, 妖族方面早有防备。   苏玉安又继续道, “如今就是扯皮。”   人族说,妖族破坏封印, 撕毁和平条约,放走禁地妖族。   妖族说, 明明是你们人族暗中搞事情,那什么天匠派的祭献阵法是怎么来的?   然后开始甩证据,天匠派早在两百年前都不断在边界海实验祭献阵法,企图破开封印,进入深渊海。两百年过去,以至于天匠派一个外门弟子都会使用祭献阵法这种禁忌大阵。   什么?你们不信?说妖族造谣诽谤?来!咱有人证!太阿宫的剑修,天机阁的卦师亲眼所见!   第一局,人族KO!   然后轮到妖族举证:当年咱们说好各自封印本族主战派,你们人修怎么不做人,悄悄把我妖族的大妖王们给炼化了呢?   人族: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说不定是大妖王逃逸了,你们贼喊捉贼,将屎盆子扣人族头上来!   妖族:上证据!   证据依旧是太阿宫剑修和天机阁卦师,根据两者刚刚脱离深渊海时的证词,深渊海里空无一妖,只有些实力不济的妖兽、魔兽。   人族抵赖:都是些不经事的少年人,他们说的话怎么做数,定是被狡猾的千年妖王给迷惑了!   妖族:那行!解除海域封锁,咱们一同进深渊海去探查,说不定能找到不少妖王骸骨呢!   人族:.......   人族不吱声了。自家干的龌龊事,自家知道。造化葫芦炼化万物,可是如今才过去一千年,封印提早破除,万一还有哪个妖王的尸骨还未完全炼化,被妖族翻找到了,那不是铁打的证据么!   第二局,人族KO!   想到这段日子人族吃瘪的事情,苏玉安眉眼弯弯,嘴角含笑,“夫人且放心,和平来之不易,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不想打破这千年安稳,如今两方不过是打打嘴仗,想要占些便宜罢了。”   一旁听着的朗星河忍不住提问,“万一有人族或者妖族暗中搞事情呢?比如说那个天匠派。”又或者说自己心口里窝着的那个老祖宗。   苏玉安解释道,“根据目前的调查,天匠派搞那个祭献阵法也不是要颠覆天下,就是想从深渊海里弄出点炼器材料来。”   天匠派甚至不知道深渊海里关着的是什么,只以为深渊海如传说所言,灵植遍地,妖兽满山。   天匠派一心想要壮大门派,作为一个炼器门派,发展门派的唯一路径就是打造出厉害的仙器来。   想要突破现有的炼器水准,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创新炼器手法,二是提高炼器原材料的品质。   前者显然要难于后者,于是天匠派便打上了深渊海的主意,企图将深渊海变成自家门派的后花园。   “千年前,还没有这个天匠派呢,他们是近三四百年才刚刚崛起的门派,估计连他们的掌门也不知道当年两族和谈的内情。”   朗星河若有所思点点头,如此一来,倒也是巧合了。   苏玉安道,“可不是巧合么,倘若没有这些机缘巧合,天匠派和祭献阵法的事情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出来,别等到了人族都破开了长佑山不尽天的封印,咱们还被蒙在骨子里一无所知呢。”   说着,苏玉安揉揉朗星河的脑壳,笑道,“你们这几个小崽子,这回算是立功了。”   朗星河嘿嘿一笑,挠头道,“都是误打误撞而已。”   苏玉安道,“无心之功,但也是大功!”说着望向朗星河的胸口,意有所指道,“星河当得首功!”要不是小崽把那个难缠的老祖宗给关住了,那如今的局势还指不定真能再度战火重燃。   朗星河自然知道苏夫子的意下所指,在两族关系紧张的如今,倘若将烛龙这个好斗老祖宗放出去,被他一煽动,七八成的妖族都能跟着他振臂一呼和人族干仗去。   “那....现在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吗?”朗星河询问。据他所知,人修那边似乎一直想要找云腾书院的二十五个学生谈话套消息来着。   苏玉安轻轻摇头,“你们学生安心回去上学就是,外头的事情有我们处理。”他们这些老家伙且活着呢,轮不到小崽们去操心。   [我不要无上学!]云明突然出声,吓了朗星河一跳。   [哈?]朗星河心道,这老祖宗又要提什么要求了?   云明气呼呼道,[我什么时候提什么要求了?!明明是你这小崽子一直敷衍我!曾经的承诺一个都没有兑现!]朗星河被控诉得宛若一个渣男。   好吧,自己好像的确挺渣的。朗星河摸摸鼻子这般想着。   [可是,云明大人,我还是个小崽呢,乳牙还没掉,不去上学,能干什么去呢?]朗星河继续忽悠,[等我长大了,厉害了,自然会兑现诺言的。]   妖族的成长期且长着呢,一百五十五算是勉强成年。   云明气道,[有我助你,这大荒何处去不得?还上什么学去?]   [我不管!要么去不尽天,要么现在就开始招兵买马,一统天下!]云明强硬起来,不听朗星河推诿扯皮。   不等朗星河再言,云明冷声道,[否则,咱们同归于尽,你一旦身死,我说不得还能换个宿体。]   朗星河心中一冷,这才想起自己心口窝着的可不是一般人物,而是搅动天下风云,视旁人性命为草芥的上古大妖烛龙。   这段时日的和平共处,只不过是因为身在深渊海,烛龙便是有千万念头也无法实现。如今离开深渊海,桎梏解除,自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烛龙的蠢蠢欲动已然压制不住了。   [双管齐下,随机应变吧。]朗星河道,[不尽天如今全线封锁,便是一只苍蝇都飞步进去。我只能以逸待劳,等待时机。至于招兵买马的事情我已经在做了。]   [嗯?]云明疑惑,自己和这小子朝夕相处,这小子什么时候去招兵买马了?   朗星河解释,[我实力不济,想要招揽人手,只能靠遍地洒灵石了。等南北海运全线打通,那灵石自然是滚滚而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届时还愁没人给我卖命?]   [那太慢了!]云明不满,[你难道忘了,如今你身负烛龙之力,世间难逢敌手。]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出名气!]云明命朗星河出去踢馆,将人修几大门派打个遍,达成“名动天下”的成就,如此一来,自然有追随者上门。   朗星河:.......   这烛龙还真不是个好忽悠的。   [那不行啊.....]朗星河绞尽脑汁想着借口,[我是个和平主义者,陡然变得逞凶斗狠,恐怕会被人怀疑的,比如被夺舍了什么的。]   云明:[那正好!就说是被我夺舍了,凭我的名号,还不是一呼百应!]简直正中下怀。   朗星河:......啊,自己这是棋逢对手了吗?   “星河?”见朗星河沉默许久,朗夫人轻唤提醒,“帮阿妈去送送苏夫子吧。”   “啊?好的。”朗星河连忙回神。   苏玉安侧头打量自家学生,见他面有愁容,不禁询问,“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朗星河无奈撇嘴,点点自己的胸口,意思是这位老祖宗闹事。   “我得要名扬天下。”朗星河无奈耸肩。   苏玉安立刻明白了自家学生的苦恼,大约是烛龙那老东西提的要求,不外乎是让朗星河显扬名声,好纠结起一批自己的力量。   苏玉安揶揄笑道,“那可以先考个全书院第一名!”   朗星河丢了个白眼儿过去,心中无语:苏夫子明明知道自己说的名扬天下是什么意思,还和自己开玩笑,真是太坏了。   苏玉安吃惊,大声道,“难不成朗同学是想要天下第一?好志气!”   朗星河:=。=II 苏夫子原来这样不正经的吗?   云明豪气道,[不过是天下第一,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朗星河:求你们两个都闭嘴好吗?!   朗星河抬头望向苏玉安,一脸怨念吗,“夫子,我都快愁死了,你还笑话我!”   苏玉安瞧着小崽着急的模样就手贱想要逗弄,见把小崽逗炸毛了,立马又恢复了正经的模样,伸手揉揉朗星河的发顶,安抚道,“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为师来办吧。” 第154章   朗星河最近有了新烦恼, 心口里窝着的个老祖宗给他发布了新任务——扬名立万,打出名气。   “你们快给我出出主意,怎么办?”朗星河向小伙伴们倒苦水, “总不能真的上门踢馆吧?”朗星河死都不要,上门踢馆挑战什么的, 真的是太中二了,十分之社死。   “有何不可!”胡之腾唯恐天下不乱, 非常之跃跃欲试, 摩拳擦掌道,“俗话说,人不嚣张枉少年啊!”   熊有渔疑惑挠头, “有这句俗话吗?我怎么没有听过。”   胡之腾嘴硬, “今天我说过了,自此世间就有这么句话了!”   江普接话, “胡之腾虽然是在胡说八道,但是道理还是有的,出名要趁早啊!”   胡之腾:???你小子到底是在贬我,还是夸我?   朗星河对吵吵嚷嚷的小伙伴们比划了个“停止”的手势, 等他们安静下来,才继续道,“我不是在问你们要不要出名,而是怎么才能出名, 在不夸张的情况下, 怎么合理出名。”   “首先排除上门踢馆这个选项。”   “你们不要歪楼好么!”朗星河叹气。   “我们不能上旁人的门,那就让旁人上我们的门呗!”胡之腾眼睛一亮, 一肚子坏水涌出。   “啥意思?”朗星河被胡之腾一堆“门”给绕晕了头。   胡之腾兴奋道,“比武招亲啊!”不能主动出击, 就吸引人家打上门来呗!   “我看你是欠揍!”朗星河提拳要揍人。   胡之腾身子后仰,躲避攻击,嘴上依旧叭叭不停,“人好心给你出主意呢,你别不识好人心啊!”   “行啊!”朗星河一把逮住胡之腾,“那就给你招亲,打赢了我,就能娶你,成不成?”   旁观的熊有渔,疑惑挠头,低声嘀咕道,“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儿哩?”   胡之腾被揪住衣襟,嬉皮笑脸道,“恐怕不成,我又不是什么稀罕珍宝,人家干吗为我争得个头破血流啊。”   朗星河没了脾气,将胡之腾丢一旁,气呼呼地坐回石凳上,气闷道,“人忙着拯救世界,你们却在一旁看笑话!”万一把烛龙惹毛了,可不就是末世降临、生灵涂炭么。   胡之腾忙举手,“我们绝不会在一旁看笑话,至少会在一旁给你加油鼓气!”   朗星河背过身去,不想面对损友。   “我觉得小胡的主意还是不错的。”熊有渔赶忙坐到朗星河身旁,帮忙出主意,“咱们可以放点风声出去,就说你身怀至宝,那不就会有很多人窥伺么,然后小狼你把那些坏家伙全都打跑,世人恍然大悟:这少年竟然是个绝世天才!”   “绝妙的主意!”江普拍手相和。   朗星河看看熊有渔,望望江普,见他们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而是真真切切地觉得这主意不错,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小伙伴都没脑子,自己该怎么办?   “小狼,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熊有渔眼睛亮闪闪,等待夸奖。   朗星河腰杆一塌,萎了,幽幽道,“万一假戏成真,那些亡命之徒为了所谓至宝,绑了我的亲朋好友来威胁我,怎么办?”这些家伙制定计划光图着爽的吗?   胡之腾脖子一梗,“不要为难,不要犹豫,为了大义,我甘愿赴死!小狼你大胆往前走,不回头!”俨然是入戏了。   “闭嘴吧!你这还唱上了?”朗星河捂住胡之腾的嘴巴,如今他听不得这立flag般的不吉利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啊?”胡之腾也没了主意,“要不.....我家赞助个比武大会,小狼你去参加?”   朗星河思考片刻,点头,“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   “只要奖金够高,肯定会有高手来参加的!”能用灵石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那个.....”江普怯生生举手,目光在三人脸上一转,问道,“你们学的律法都忘光了吗?”   “?”三张疑惑脸。   江普无语给三个法盲普法,“比武大会,私社擂台,等同于私下斗殴,扰乱公共秩序。”   朗星河:.....律法大全上好像真的有这一条来着。   江普道,“除非拿到官方许可证。”   [什么破律法?!赶紧推翻吧!]偷听小崽们讨论老半天的云明实在憋不住了,万万没想到千年后的世界竟然这般憋屈,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就连打个架还要提前报批?!毁灭吧,世界!   [冷静冷静!]朗星河连忙安抚,[我来想办法哈!]   “哥~~~”四人面面相觑想不出个好主意来,狗小妹朗明曦一呼三叹的叫唤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刚落,一道白影便扑进了朗星河的怀里。   “玩儿回来了?”朗星河提溜起小白狗抖了抖,不出所料,砂砾、草屑从毛发里簌簌落下。   朗明曦昏迷了几日,事态平息后她便如医师所言自己醒过来了。自打苏醒,这家伙就没一日老实在家呆着的,眼睛一睁就往外跑,吃喝都不着家。   朗星河摸摸她的肚皮,果然是圆鼓鼓的,已然吃饱了。   “哥!我刚才在外头听了个消息!”朗明曦与自家大哥分享今日见闻。   “什么啊?”朗星河一边给狗小妹剔出粘在毛毛上的草屑,一边询问。   “说是两国要联合举办斗法大会!赢了的一边儿可以优先干什么来着....”朗明曦绞尽脑汁地努力回想路上听来的消息,朗星河四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奇。   “这就是瞌睡送枕头吧!”胡之腾大呼。   朗星河却想起那日苏夫子所言——一切就交给师长们来操办吧。   苏夫子可真靠谱!   “哥!哥!”朗明曦挠挠朗星河的衣袖,一对黑豆豆眼睛亮闪闪的,“哥,你去报名吧!一定要拿冠军!”   “明曦对我这么有信心?”朗星河见小妹如此相信自己,心中生出一股感动来。   “哥,你不行吗?”没得到自家哥哥的肯定回答,朗明曦着急了,自己大话可都放出去了,说自家二哥肯定能夺冠!   “额...额...也不是不行啦。”朗星河不知道狗小妹为何着急,委婉道,“但是能行到什么程度,那可不知道。”   “就是不行喽?!”朗明曦的失望肉眼可见,一脸的毛茸茸都遮挡不住。   不等朗星河解释,朗明曦跳下他的膝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背影有些瑟缩凄凉——出吹去的牛皮要怎么挽回?我这不争气的哥哥!   朗星河不知道狗小妹心中所想,和小伙伴对视一眼,齐齐往屋外奔去。结果一脚跨出大门就碰上了朗宸一行人。   “小星,咱们先不回书院了!”朗宸一行人的脸上俱是喜色。   朗星河忙问,“可是听到什么消息了?斗法大会?!”   “你们也收到消息了?”朗宸道,“这会儿外头全是在讨论斗法大会!据说奖品非常丰厚。”   “有报名限制吗?”这是朗星河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了。”朗宸道,“按照修为划分为不同的比赛级别。”   胡之腾在一旁追问,“炼丹师能参加比赛吗?斗丹?”   朗宸道,“估计是有的,比赛毕竟按修为划分等级,还会按照修行方向细分比赛种类。”   “海南府门口刚刚张贴了通告,这会儿正人挤人呢,我们去了一趟,挤不上前。”朗宸解释,“我这边听来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的,并不十成十作准,估计马上学院马上会统一组织安排的吧。”   “太棒了!”   这边学生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另一边,人族的各大门派召开紧急会议,妖族的云腾书院以及八大妖王也各自派出了代表,组建了斗法大会参赛管理团。   “要不说,苏玉安那小子脑瓜子灵光呢!斗法大会这个主意着实是妙!”说话的是一只白象妖,人的身体顶着一只巨象脑袋,说起话来像天边打雷一般响。   “我早就说了,两族要多搞些交流活动,让小崽们见识见识人修的阴险狡猾,才不会被人修诓骗了去!”说话的是云腾书院的掌司之一,此次云腾书院学生秘境历险让书院夫子们提起了警惕,在对小崽们的抚育教导中,不仅仅要教授他们本事,更要他们见识人心险恶。   “可不是么。”一个娇柔的声音附和道,“情关历练是我族弟子的必修课程,不经历风雨,如何一眼识别渣滓呢。千帆阅尽,自然长见识。”   说话的是个明媚的美人,香鬓如云,芙蓉玉面,眼波流转间似是能将人的魂魄给吸了进去。   这是蝮蛇族的族长,隶属虺蛇王。蝮蛇一族无论雌雄皆爱美人,说白了都是海王,向来都是他们去渣别人,轮不到别人去渣他们,这一点令蝮蛇族长引以为傲。   “嗤,你当谁都如同你们蝮蛇一族这么不讲究呢,什么臭的香的都往屋里带。”有人不满,小声嘀咕着。这是草原红狼,以坚持一夫一妻、忠贞不渝而闻名。   “所以,每回被骗得底裤不剩的都是你们这些傻狼!”蝮蛇族长嗔笑着瞥了一眼红狼小伙儿,直看得对方浑身发毛。   “行了,行了,别吵了。”朱鹤停见会议的话题越来越歪,连忙出声提醒众人,“我们今日要商讨的是小辈们在斗法大会中得要历练的同时,如何保证他们的安全。”   “老朱,我看你是夫子当久了,脑子都坏僵化了。老虎都给养成家猫了!”白象首领冷声道,“这次两族合作历练的教训还不够吗?人族的崽子出手多狠辣?刀刃对内也毫不手软。再看看我们的崽子,都成软脚猫了!”   “猫猫猫!猫惹你了?!”晚到一步的苏玉安真巧听到白象首领的话,拾不上前,“大耳朵,你是瞧不起猫儿啊?”   “不是说你!”白象没好气道。眼前这是猫儿就是只变异猫,比老虎还厉害,惹不得。   “我是说,咱们不能过度保护。”白象道,“如今的小崽是真不像样,没见过血,爪子都钝了。”   “没错。”苏玉安点头,“是我们这些长辈之过。”苏玉安大方承认己方不足。   自己淋过的雨、吃过的苦,不想让小崽子们再经历,只想将这太平盛世留给他们,却不曾想,过分的保护亦是伤害。   “摔摔打打才能长得更结实。”苏玉安望向朱鹤停,“这一次,我们就放手吧。” 第155章   [云明大人, 只要我拿到了斗法大赛的第一名,就算是达成了名动天下的成就了吧。]朗星河觉得自己心窝里住着的不是烛龙残魂,而是个会给自己发布任务的NPC。如果自己不完成任务, 这位NPC就会启动灭世模式。   [勉勉强强吧。]云明还有些不满意,但是眼下看来也没有旁的更好的途径来宣扬名声了。   [那我报名了哈。]朗星河提笔在报名表上填上自己的身份信息。   第一届大荒斗法大会共分四个比赛等级, 分别是筑基级、金丹级、元婴级和分神级,每个级别下面又细分为斗法、斗丹、斗器等等。参赛者自愿报名, 不拘种族, 无分门派,只要是自己愿意,就可以报名。   朗星河想了想, 填了两张报名表, 分别是筑基级的斗法赛和斗器赛,都是个人赛。比赛规则为淘汰赛制, 即一旦输了一场便淘汰出局,比赛的进程将非常快。   [筑基级?是最低等的吧?]云明发现不妥。   朗星河理所当然,[不然呢?我才十七岁,妖丹都还没有结成呢。]   [弱鸡!]云明不满, 命令道,[今天就给我结丹!]   朗星河道,[哪有那么容易,闻音师兄可是八十五岁才结丹的, 这都算是天才了。]   [我说可以就可以!]云明很是霸道。   说罢, 不等朗星河反应过来,胸口出蓦然爆出一抔血雾, 那是灵气的具现化。血雾如同灵蛇一般盘旋缠绕,两息的功夫, 朗星河便被血雾包裹成了一个血色的大茧子。   朗星河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如同灵魂出窍一般旁观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血雾渗进毛孔,钻进经脉,犹如奔涌的洪水,推倒一切、吞噬一切,裹挟着朗星河自身的涓涓灵气,咆哮着冲击府台。   “疼....”朗星河无意识地低吟着,那是一种剥皮断骨之痛,浑身经脉寸寸碎断,顷刻间又恢复如初,迎接着下一轮的暴虐冲击。   朗星河蓦然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木乃伊制作记录片,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是被活生生制成了木乃伊,剥皮剔骨,血液被放干,刺鼻的福尔马林冲刷过血管,从四肢末梢涌入心脏。这样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小星!”痛苦的哀嚎声引来了家人,朗家夫妻惊惧地看着庭院中的景象,血红色的巨茧散发着不详之气,那是死者之怨,小儿子的哀嚎声从血茧中传出,如针尖刺入心脏。   “怎么回事啊?”朗家夫妻六神无主,眼下的情形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快去请苏夫子!”朗夫人猛得一推呆滞中的丈夫,又交代道,“带上小三、小四!”一旦情况不对,至少保住两个小的。   “蛮蛮,你去请吧。我留下!”朗老爷自然不肯独留妻子一人面对险境。   “你去!”朗夫人大喝一声,朗老爷身子一僵,手脚不听使唤地行动起来,飞快退下,这是血咒起作用了,血奴无法违背主人的命令。   朗夫人走到血茧前,轻声呼唤,“小星?”   “妈妈,好疼啊....”巨大的疼痛碾压过全身,朗星河的意识无比清晰,听到阿妈忧心的呼唤,咬牙道,“阿妈,对不起.....”总是连累你们挂心难过。   “小星....”血雾隔绝,朗夫人听不到朗星河的声音,只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呼唤。   “妈妈,我没事,马上就可以好了.....”朗星河不知道阿妈并不能听到他的声音,只咬紧牙关,强做镇定地安慰。   “云明大人,差不多了吧.....一口....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随着朗星河的话,点点金光自朗星河的府台处浮现,轻柔地托起了爆虐的血雾洪流。奔涌的血雾渐渐平息下来,金光与血雾盘旋缠绕,缓缓形成了一个阴阳圆球,在府台处稳稳停住。   丹成。   血雾散去,朗星河软软倒地,朗夫人扑上前将小儿子搂在怀里。与此同时,朗老爷带着苏玉安急急赶到,苏玉安的怀里还窝着一只昏迷的小狐狸,雪白的小狐狸眉心一点殷红,正是胡之腾。   苏玉安大呵,“你们两个小崽子搞什么鬼!”两边同时出事,其中没有关联,那才见鬼呢!   苏玉安的质问没有得到回答,天空忽然黑云压城,银紫色的电光在黑云中闪烁,只等集聚成毁天灭地的惊雷劈下。   苏玉安眼皮重重一跳,大叫不好,“是金丹雷劫!”   “这小子结丹了!”十七岁结丹,那是妖族史无前例之事,恐怕人族都鲜少有之。这小狼崽子是什么绝世天才不成?!   容不得苏玉安多想,雷劫眼看就要落下,昏迷过去的朗星河毫无抵御之力,一击之下恐成碳灰!   苏玉安一个法诀捏出,一个金光罩子便将朗星河和朗夫人兜头罩住。下一刻,紫电凌空劈下,像是要将这世界撕裂成两半。   “轰隆隆”金光罩子抵挡下了巨蟒般的雷电。   一击不中,天空中黑云愈多,雷云滚滚,更毁天灭地的雷霆一击正在酝酿。修仙问道本是逆天而行,自然为天道所不许,因而降下雷劫以阻。   “放心吧。”苏玉安看着一旁面如菜色的朗老爷,笑道,“关关难过,关关过,你我不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么。”   朗老爷苦笑,“年少轻狂,只觉自己无所不能,区区雷劫,不足为虑......”如今这雷劫落到小儿身上了,只觉胆颤心惊,害怕得很。   正说着,又是两道惊雷劈下,苏玉安的金钵罩厉害得很,数道雷劫全都被挡下来。朗老爷道谢,“小儿承蒙您的照顾了。”   苏玉安摆摆手,“都是应该的。”话音一转,又道,“怎突然结丹了?倘若不是我们及时相护,星河可就要遭罪了。”   朗老爷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心道,夫子不知道的事情,我就更不知道了。唉,我真是个糊涂虫阿爹!朗老爷自责不已。   苏玉安轻抚怀里的小狐狸,心道,等雷劫一过,定要好好审审这两小子,不知道暗中干了什么大事呢。   苏玉安数着雷劫,当第九道雷劫劈下的时候,天空中的乌云却依然没有散去,顿时察觉出不对来。   “金丹雷劫,九道已经是极数了!”朗老爷冷汗连连,心中慌乱,“我儿只是丛丛血脉而已,不至于为天道所不容啊!”   “!”苏玉安眼神一凝,陡然想起一事,忙问,“您刚刚说,有红色的茧子将朗星河给包裹住了?感觉很不详?”   说起血脉觉醒之事,苏玉安才想起,如今的朗星河已经不是单纯的小狼崽了,他身负烛龙残魂,那么,他的结丹会被天道算作为烛龙重现人世吗?   烛龙现世和丛丛返祖的逆天等级不可同日而语,所要面临的天道雷劫也大有不同的!   苏玉安想通的一瞬,通彻天地的紫雷轰隆劈下,紫色的雷电和金光钵盂相撞,如同天雷斗地火,整个世界都在震动。   “咔嚓”一连抗下十道雷劫,金钵终于不堪重负崩裂开一个口子。   苏玉安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宝塔,一念口诀,巴掌大小的宝塔变作百尺高大,将整个庭院都罩住了。   “这.....”朗老爷眼睛瞪大,如果自己没看错的吧,这个宝塔法宝似乎是人族至宝,什么九转玲珑镇妖塔来着?专门关押罪犯来着,大罗金仙来了都破不开防御的。   苏玉安道,“朗老爷安心,有我在,必保星河无恙。”法宝什么的,自己多得是,只苦于没有用武之地。   天边雷云滚滚,一道道紫雷劈下,全被镇妖塔尖耸的塔尖给引了过去。三十六道雷劫渡过,阴云散去,瓦蓝色的天空下,九转玲珑镇妖塔散发着黝黑的光亮,似是要将世上所有的光芒都要吸进去似的。   苏玉安收回宝塔,又收回破碎的金钵,露出安然无恙的朗家母子。此时朗星河已经苏醒,对上苏玉安亮澄澄的眼眸,又看看一脸焦急担忧的父母,决定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我都交代。”朗星河老实极了。   看小崽子“认罪”态度良好,苏玉安心中一软,说道,“先洗漱换个衣服,吃口饭,慢慢说。”   此时朗星河整个人都想从血水里拎出来的一般,就连头发都被血水黏住板结成了一团。   “哈~~~”就在此时,一直窝在苏玉安怀里没有动静的小狐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顿时,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小狐狸的身上。   “啊哈?大家怎么都在?啊!不对,我这是在哪儿?”胡之腾眼角还带着泪珠,扑闪着疑惑的大眼睛望着周遭,在看到血人朗星河的瞬间炸毛了。   “小狼!你受伤了?谁干的?我咬死他!”小狐狸耳朵一背,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着凶悍极了。   “没事儿,就是结丹了。”朗星河淡淡道,神情有些萎靡。   “哦,这样啊。”胡之腾点点头,下一刻,身子直起,前爪扒拉在苏玉安的衣襟上,眼睛瞪圆像铜铃,震惊大喊,“啥?啥?啥?!结丹了!小狼威武!”恨不得来个平地后滚翻以做庆贺。   “消停点!”苏玉安嫌弃地拎起小狐狸的后领肉,抚抚被小狐狸蹬乱的衣襟,正要将小狐狸丢出去,手中却蓦然一顿。   “咦?”苏玉安放出一缕灵气探出小狐狸的身体,果然在其内府处发现一颗滴溜溜转着的赤红妖丹。   “你....结丹了?”苏玉安的眼神在两个小崽子之间游离,厉声道,“别洗澡了!都给我老实交代!” 第156章   “血咒?!”一屋五人, 三个大人异口同声。   苏玉安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装鹌鹑的两个弟子,脑子发蒙, 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你们!怎、么、敢、的、啊!!!”那可是血咒!禁忌法阵, 两个乳牙还没脱的小崽子竟然敢?!   朗星河苦着脸辩解道,“没办法啊, 当时小胡眼看着就不行了啊......”说着朗星河望向爹妈, 企图寻求认可,“阿爹、阿妈,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小胡是为了救我才那样, 我总不能眼看着他去死吧。”   一旁胡之腾胸脯一挺,认真道, “我以后一定会找到解开血咒的办法的,而且我绝对不会利用血咒控制小狼,我保证!”   朗家夫妻二人心情复杂,他们两人之间亦有血咒契约, 自然知道血咒是什么滋味,为奴的一方在另一方眼中就是赤条条的,毫无隐私可言的。为主者一声令下,为仆者根本无力拒绝反抗。   两个孩子如今年纪小, 心思纯澈, 可是随着岁月渐长,人心复杂, 届时恩人变仇敌怎么办?   长者所思所虑自然和小孩儿们不同,小孩儿只觉好兄弟一辈子, 大人却道故人心易变。   苏玉安冷笑,“据我所知,这血咒自打问世就还没有成功解开的案例!”禁咒之所以为禁咒总是有原由的。小崽儿口气倒是大呢。   朗星河道,“那也没事儿吧,我感觉没什么影响。”反正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被胡之腾知道了,还能有什么大不了?   见两个小崽儿都是一年无所谓的模样,三个大人无语扶额,知道继续劝说也是无用,根本无法扭转两孩子的想法,倒不如找到血咒的解除方法。三个大人眼神交流之下,达成了共识。   “那说说突然结丹的事情吧。”苏玉安问起另外一件事情。   朗星河无奈点点自己的胸口,低声声,“没办法,那位老祖宗嫌弃我实力太差,只能参加筑基级的比斗。”   苏玉安秒懂,心道,果然是烛龙那个老家伙搞事情。朗家夫妻却一头雾水,“什么老祖宗。”   朗星河垂眉耷眼,如实道来,“烛龙残魂,活的,想要夺舍我,没成功,如今和我共用一个身体。他想要扬名立万,招兵买马,重现妖族荣光。”   朗星河一句话解释了来龙去脉,朗家夫妻二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小儿子到底遭遇了怎样的魔幻经历啊?   见爹妈吃惊的模样,朗星河涌出一股冲动来,张口就道,“其实....其实....”他想说,其实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如此一来,那就随自己去了吧,自己一身烂事,省得连累了家人。   “怎么了?”见小儿子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朗夫人连忙询问,心道,这孩子自打离家,心里就藏着事儿,全一个人担着,这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困难就找阿爹阿妈啊,你才几岁,思虑过盛会长不高的。”说罢,朗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儿子,果然没长个儿!!!   “阿妈......”朗星河无奈,面对这样好的爸妈,他是真的舍不得啊,做个可耻的小偷又有何不可呢?   朗星河心里两个小人儿打架,最终理智小人获得了胜利。   长痛不如短痛,自己身上的烛龙残魂就是个大麻烦,不如和家里做个切割了断,免得累及家人。   朗星河心一横,眼一闭,大声道,“其实!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什么?”朗夫子皱眉瞧着小儿子,求助望向苏玉安,眼中的意思是:夫子,这结丹还影响脑子的?   朗老爷则道,“小星,你莫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吧?虽然你小时候是走失了几回,但我每回都把你找回来了啊!”   这孩子小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和路边的流浪狗子是一家,一个错眼盯不住就跟着路边的狗子跑了,总不至于到现在还这样觉得吧!   “那个阿黄真不是你妈!”朗老爷苦口婆心的解释,“咱们只是长得像狗,其实是狼!明白吗?”   “不是的,阿爹.....”朗星河企图解释,却被朗老爷打断了。   朗老爷难得严肃,板着脸道,“什么不是的,就是的!就是的!你小时候总跑丢,每回你阿妈就怨我,每回把你找回来,我少不得挨批。你现在说不是咱儿子,难不成是我当初认错狗了?!”   朗星河无奈,只得道,“阿爹,你先听我说.....”   “你看,你还叫我阿爹呢!怎么不是我儿子了?!”朗老爷逻辑惊人。   朗星河心中的悲伤顿时十去**,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说这个**啦,我是说灵魂,我其实是夺舍的。”真相就这么平静的说了出来,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朗星河平静地望向爹妈,等待着审判,无论什么结果,他都接受。   “哈?”朗夫人上下打量着小儿子,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阿爹阿妈都是傻子啊,自家崽子认不出?”   朗星河道,“我那个时候是装失忆骗你们的,其实我是来自异世界的幽魂,我还记得上辈子的事情,我夺舍了这个身体。”朗星河努力说服爹妈。   “原来如此!”朗老爷拍掌惊呼。   见阿爹已经明白过来,朗星河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怅然若失。   “所以.....你那个时候是伪装成狗子?”回忆小儿子那段时间的异常,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朗老爷捋捋思路,“你以为自己夺舍了一个狗子的身体,为了伪装不被发现,甚至变现出对自己的粑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想起那段时间儿子的异常,朗家夫妻只以为儿子是受伤出现了灵智倒退,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故意伪装的!白白让他们担心一通。   朗星河回忆起那段装狗的日子,那是穿越之初,原以为自己穿成了大户人家的宠物犬,为了不被人发现异常被当成妖孽打杀了,自己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伪装成狗子。   见爹妈抓不到重点,朗星河着急,“重点不是我装狗!重点我是夺舍的!”   “不会啊。”朗夫人淡然道,“你的命魂牌子自出生就在祠堂里好好放着呢,要是被夺舍了,命魂牌会碎的。”   朗星河道,“兴许是命魂牌不准呢!”电脑还会死机呢,命魂牌或许也有不准,穿越可是个很神奇的事情!   “阿爹、阿妈难道是瞎子、傻子吗?儿子换了人都不知道?”面对执拗的朗星河,朗夫人十分之无语,同时心中疼惜,小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冒牌货的?从小么?那他心里该是多难受?   朗老爷着急了,袖子一撸,露出手腕,叫道,“小星你要是不信,我给你来个血缘回溯法术,你就相信了!”   在早些时候,银狼族的小崽子总是聚在一处集中抚养,每天傍晚才各回各家。小崽们长相都差不多,难免有糊涂的爹妈领了旁人家的小崽回去,全靠血缘回溯法术才能分清谁是谁家的崽,避免了抱错惨剧。   “不是血缘的关系!”朗星河抓狂了,大叫道,“是灵魂啊!里子不对!”   朗夫人道,“里子对的啊,命魂牌好着呢。”   朗星河:........   看着各执己见的朗家三人,苏玉安无语了,上前一步插入谈话,“虽然这是朗家的家事,但是我还是要多言一句。”   说罢看向朗星河,“还记得你先前丢过一魄的事情吗?”   朗星河点头,“因为我是夺舍的,所以神魂不稳,才会被那个附灵阵吸了一魄过去。”说得是先是朗星河为折纸金鱼附灵却将自己的魂魄附上去的事情。   “非也!”苏玉安道,“当时我给你检查过三魂七魄,并为发现夺舍的痕迹,你的灵魂和这具身体是完全契合的!”   “这不可能!”朗星河道,“我就是穿越过来,夺舍了这个身体的!我上辈子是个凡人,活到十八岁就枉死了,再睁眼就成了一只狗子,上辈子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   朗老爷在一旁小声纠正,“不是狗,是狼!”   苏玉安道,“这很正常啊,你只是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再次投胎转世了啊。”   苏玉安见识多广,“这世上生而知之者多着去了!”   苏玉安举例说明,“就前年吧,禾木城出了个奇事儿,三岁小童说自己上辈子惨死路边,让家里人帮他去收尸,按照小童的指引,果然找到了一具尸体,死因和小童描述的一模一样。”   “再有,先前还有个小童,十个月张嘴说话,说得却是千里之外一地的当地俚语,你说怪不怪?”   “此等奇闻怪谈,世间繁多矣!”苏玉安一副朗星河你也太没见识,太大惊小怪的模样。   “哈?”苏玉安太过笃定,朗星河不禁怀疑起自己来。   朗夫人双手扶住朗星河的肩膀,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宇宙洪荒,三千世界,非吾等所能探明,小星你只不过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投胎到阿妈的肚子里来了,怎么就不算是阿妈的宝宝了呢?”   “我不是啊,我是中途才来的。”朗星河固执觉得自己是有“原罪”的。   一旁的胡之腾听得不耐烦,跺脚道,“小狼,不要你觉得,要叔叔婶婶觉得!他们觉得你是他们的崽,你就是了,管那么多做甚!”   “有道理!”朗老爷附和。   朗星河:???你们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啊?万一自己是个什么大魔头呢?   朗夫人掰正朗星河的脑袋,认真道,“我觉得小星你陷入了一个误区,有没有可能,你不是半路过来的,而是自始至终,你就是朗星河,朗星河就是你。因着受伤,你忘记了幼年的记忆,只记得上辈子的事了,才会觉得自己是半路过来的异世客?”   朗夫人举证详说,“知道我们为什么从未察觉你的异常吗?因为你没有任何异常!从生活习惯、吃饭偏好、说话语气,完全没有什么不同!你就一直是你。”   “不不,还是有的。”一旁的朗老爷揶揄道,“我们那会儿不是觉得小星恐怕要傻了吗?他还想吃粑粑的呢!”   “阿爹!”朗星河仰天长叹,“咱们别提着事儿了吗?”都是黑历史。   朗星河自暴自弃道,“就算我一直是我,不是半路来的,可我也不是纯粹的朗星河,算不得你们的孩儿。”   朗夫人道,“生你的是我,养你的是我,送你去学校的是我,日日夜夜牵挂你的是我!我说你是我的孩子,那便是我的孩子!”   “你每每外出总要给家里每个人带点小玩意,你牵挂着家里的每个人,你会看到阿妈的不容易,你会劝着你爹多着家,你尊敬兄长,照顾幼妹,你从来最乖巧、最懂事、最可爱,你说你不是我孩儿,我不同意!”   朗夫人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她可以接受儿子生而知之,但是她无法忍受儿子为此要和家中断绝关系。   朗星河心中大震,原来.....自己在阿妈心中竟然是这样的好吗?   “咳咳。”苏玉安打破煽情时刻,“倒也没那么好啦,调皮捣蛋,没少让我头疼。”   朗夫人强硬道,“哪个小崽不调皮了?不调皮的是小崽?”   苏玉安无语,“这小子都说了,上辈子都十八岁了!”   朗夫人道,“十八岁而已,不是小崽?”妖族都是两百岁左右才成年呢,换算一下,十八岁相当于人族的一两岁而已,简直算得上是夭折了!   思及此,朗夫人爱怜地摸摸朗星河的脑袋,眼眶泛红,“小星上辈子过得很不容易吧。”   “还行吧.....”朗星河脑子乱糟糟的,原本是打算摊牌,一了百了,谁知大家都不当回事儿,最后自己反倒被牵着鼻子走了。   “乖宝儿,先去洗个澡,阿妈来安排午膳,咱们边吃边聊,跟阿妈说说上辈子的事情。”朗夫人揽着朗星河的肩膀,见他往屋里带,态度坚决不容拒绝。   朗星河的感受只有一个:万万想不到! 第157章   “小星的世界不是我们大荒啊?”朗夫人有些遗憾, 小儿子上辈子夭折,恐怕遗憾不少,还想着去找找小儿上辈的的故土故居, 便是拜祭一下也是好的,谁知, 根本不是在大荒。   小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可一桌五人, 无一人提起筷子。   三个大人竖着耳朵等着听朗星河说上辈子的事情, 朗星河满心疑惑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如今的样子,胡之腾根本屁股不沾凳,扭来扭去, 随之准备着举手发言。   “婶婶, 这个我知道!”胡之腾抢答,他手指上空, “在我们头顶有亿万星辰,我们大荒也不过其中一个,小狼上辈子是生活在旁的星星上的,小狼是外星人!”   “原来如此。”朗夫人接受能力惊人, 她给朗星河的碟子里夹了一块果蔬米卷,盯着朗星河吃完,才又问,“小星, 能说说你上辈子的事情吗?不想说也没事的。”   一直以来, 朗夫人心里都有点疑惑的,小儿子太乖巧了, 一点儿也不像是蜜罐里泡着长大的孩子。父母长辈的宠爱,甚至是溺爱都没让他养成任何恶习, 反倒非常有分寸,懂事得不得了。   以前朗夫人无法理解,只觉得是他们夫妻有什么做的不好,才让小儿子没安全感,有心事也藏着不说。如今看来,这根子恐怕是在上辈子。   朗星河挠挠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是一回忆,却发现没什么可以说的东西。   “嗯,那个世界没有修仙,只有科学。”朗星河组织着语言,“嗯,科技....这个就要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说起了.....嗯,蒸汽机的诞生让生产力飞跃式提升.....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人类进入了电气时代.....”   “就比如火车,一开始烧煤炭,再烧煤油,后来发展出高速磁悬浮列车,嗯....从永昼城到中容城大约只要小半日的功夫.....”   朗星河绞尽脑汁回忆着上辈子的世界和大荒的不同之处,朗夫人却打断了他,轻声道,“小星,我是问你的事情呢。你过得怎么样呢?”   朗夫人不关心那日行万里的车子,她只想知道上辈子朗星河过得怎么样。   “啊.....”朗星河卡住了,挠挠头,喃喃道,“上辈子.....我就一直上学啊.....”   “幼儿园三年、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朗星河扒着指头数着,“本来我考上大学了,后来没上成。”   “你总共十八岁,上了十五年的学!!!”众人震惊。   “好惨!”这是胡之腾都不知道事情。   朗星河道,“还好吧,大家都这样的。本来还有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要是想钻研,还有博士、博士后什么的......学无止境啊。”   众人:......何等可怕的世界!   苏玉安拧眉问道,“不知你们世界的人寿数如何。”   朗星河道,“六七十吧,八九十算是长寿了。”   苏玉安心中一惊,哪怕是按照九十岁来算,那个世界的人族一辈子的光阴中有小半全是在学习中度过的!   朗夫人不管学校的事情,追问道,“家人呢?朋友呢?有喜欢的人吗?”人族的十八岁已然是可以婚嫁的年纪了。   “这....家人....朋友.....”朗星河张张嘴,说不出来。上辈子的自己就是个loser,父母不喜,亦无知心好友,至于喜欢的人,那是想都没想过的——就连有着血缘关系的父母都瞧不上自己,还会有旁人看上自己?还是少给自己寻烦恼吧。   “我不怎么记得了......”朗星河眼神游离,不想将上辈子失败的自己展现给眼前的亲人师友。   “不记得就算了吧。”朗夫人如何看不出,只赶紧给朗星河夹菜,转移话题道,“和阿妈说是那个高铁的事情呗,能建吗?打通南北航线,便是在永昼城也能吃上南海当天捕上的新鲜鱼虾了。”   朗星河摇头,“我不会。”   苏玉安又问,“给我说说学校的事吧,三岁就要开始上学了?都学什么啊?走路还不利索呢?”苏玉安对教育系统很感兴趣,想听听看,能不能借鉴使用。   “嗯.....”朗星河对幼儿园的记忆已经很稀薄了,只记得幼儿园操场上的大象滑滑梯和沙坑。   夕阳西下,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个个被家长接走,硕大的操场空置下来,全都是朗星河的地盘,自己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苏夫子,来日方长。”朗夫人插入两人的对话,劝道,“小星今日结丹,历经三十六道雷劫,又累又惧,让他好好先歇着吧。”   朗星河说起旁的事情头头是道、滔滔不绝,唯独说起自己的事情就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原因大概不外乎两个,一是关于自己的记忆都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二是真的记不得那些事情,记忆模糊了。   什么情况下人会大段大段忘记小时候的记忆呢?   朗夫人听说一个说法,记忆的固话是通过言语的表达产生的。如果没有人愿意倾听的你讲话,听你一遍一遍说起生命中那些有趣的、好玩的、悲伤的、窘迫的经历,那么随着岁月流逝,那些切实经历过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还有什么可问的呢?大约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小星,再吃点东西,早点去休息吧。”朗夫人为这场谈话画上句号,又对胡之腾道,“小胡今日便安置在朗宅可好?和小星一处睡,我遣人去与你兄长送信。”   这是担心朗星河一个人又胡思乱想,留个小伙伴给他作伴。   “太棒了!”胡之腾眉飞色舞,不忘提醒朗夫人,“婶婶,你记得通知我哥,我结丹了啊!”胡之腾小下巴一扬得意得很。   “你给我悠着点啊。”苏玉安一巴掌拍在胡之腾的后脑勺,灭掉他的嚣张气焰。   “夫子?我也没干嘛啊?”胡之腾委屈巴巴。   “十七岁结丹,还是一下子两个。你们不怕招人眼?”苏玉安说明厉害关系,“朗星河是没办法,你呢?”   “哦.....”胡之腾嘟嘟嘴,“我知道了。”   “光知道还不行。”苏玉安严厉道,“你还必须现在开始集训,提高自身实力。”   胡之腾蹬着大眼睛,仔细听苏玉安讲。   “你和朗星河之间有血咒,你为主,他为仆。可是他身负烛龙之力,一般人还真害不了他。但是你呢?虽然结丹,但那是乘得血咒的顺风车,你自己实际的实力达到了吗?”   此时的胡之腾虽然修为高,但不代表实力也高,就是个花架子。万丈高楼地基不稳,稍使个外力便塌了。   “苏夫子,我明白!”胡之腾脸上没了嬉皮笑脸,认真道,“请您训练我!”   自己实力不济就会成为朗星河软肋,旁人想要对付朗星河,只要来攻击自己就行了。自己身死,朗星河也活不成。   胡之腾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实力不济无所谓,可要是自己的无能会连累到小伙伴,那就大大的不成了!   “明天开始集训!”苏玉安一锤定音。这几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每回出门都能碰上些事情,自己不可能看顾他们一辈子,提高自身的实力才是硬道理。   是夜,胡之腾宿在了朗宅,和朗星河一个被窝睡觉。   灯烛熄灭,万籁俱寂,两个人躺在床上大眼瞪大眼睡不着。   朗星河不解,为什么阿爹阿妈,甚至是苏夫子都能毫无芥蒂地接纳自己呢?不会觉得被欺骗吗?就算至始至终只有自己,自己装傻卖萌骗了他们十七年啊。   “快别想这些了!”胡之腾一个翻身坐起,摇摇朗星河的肩膀,说道,“我管你原本是谁,反正,和我一起逃课的是你,和我一道不写作业的是你,和我一起不学无术的是你,不是旁人,那我就认你!”   朗星河:......“你就不能说些好话?”不如相互扶持、共同进步什么的。   胡之腾道,“我不会说好话,只会说实话。”   朗星河心道,你小子还怪会说话的。   “你别陷在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了,反正叔叔婶婶认你,我们认你,这不就得了!你拿婶婶当亲妈,她就拿你当儿子,这是相互的。”胡之腾道,“咱们还是想想训练的事情!”   “结丹了!”胡之腾烙煎饼似的翻来复去,“小狼,你说我是报名斗法,还是斗丹药?”   “斗法我只会喷火,斗丹我一颗丹药都没炼成功过。”仔细想想,自己原来这样废柴的!   “算了,我还是别报名了。”胡之腾一改跃跃欲试。   “嗯?”朗星河终于缓过神来,侧头望向突然消沉的胡之腾,“为什么?”   “我太菜了!”胡之腾崩溃大叫,“而且我要是参加金丹组,那不就暴露了自己的实力了吗?”   “算了,我还是给你们加油就好。”胡之腾翻身一卷,将被子团在怀里,面朝里头,背朝朗星河,看上去瑟缩又没落。   朗星河劝道,“斗法大会才开始报名呢,真正开始还有三个月呢,足够训练啦。”   “我不要。”胡之腾心意已决。虽然很想出风头,可是出风头兴许会给小伙伴带来危险,那还是算了。   “既然有第一届斗法大会,以后肯定还会举办的,我等着便是。”想通后,胡之腾的心情一下平静了,接受了自己其实很菜的事实。   “小狼!”窝在床角种蘑菇的胡之腾突然跳起来,挥挥拳头道,“你要加油!把我的一份也赢回来!奖金要记得分我,不然我会哭的!”   “一定一定!奖金奖品都归你。”被胡之腾一顿闹腾,朗星河那长了草一般混乱的心绪终于平复下来。   既然大家都接纳这样特殊的自己了,那我为什么不接纳自己呢?阿妈说了,我是最最最可爱的崽!想到这儿,朗星河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睡吧,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世界末日没有到来,真好。 第158章   “金丹?”   “金丹了!”   “金丹啦?!”众人将朗星河团团围住, 俱是惊讶不已。   “昨天三十六道雷劫劈的是你?”朗宸上下打量朗星河,关切问道,“没事儿吧。”   朗星河摇头, “没事,苏夫子也在, 他为我护法,一个雷都没劈到我。”   “好厉害!才十七岁!”   “别说我了, 快说说斗法大会报名的事情吧。”朗星河扬扬手里的报名表, “我准备报金丹级的斗法和斗器两项。”   “我们只能报筑基级的比赛。”朗宸有些遗憾,小伙伴竟然不声不响地就突然结丹了,超越自己许多, 自己还是小队队长呢。   朗星河看出众人的低落, 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总不能说自己其实不想结丹, 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被烛龙老祖宗架在脖子上强行结丹的?这么一说,显得很凡尔赛,招人讨厌。   看出朗星河的窘迫, 胡之腾大声道,“我不参加比赛了!”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胡之腾的身上。   “为什么啊?”大家俱是不解。   “我太菜了,怕丢人。”胡之腾道。   “不会啊。”熊有渔忙安慰道, “起码小胡你跑很快的, 一般人追不上你。”追不上自然就打不着,说不定能以耐力取胜呢。   胡之腾:......这真是夸我?   朗星河冲熊有渔使了个眼色, 意思其中内情,稍后再细说。熊有渔接受到信号, 便将疑惑放回了肚子里,反正等会儿小伙伴会给自己解惑。   朗曜嗤笑道,“胆小鬼!竟然不战而退!”   胡之腾不在乎道,“对啊,我就是胆小鬼,不服气啊?”   胡之腾太过坦荡,朗曜想要怼他竟然无处下手。   朗星河邀请众人道,“苏夫子会给我们集训,大家想要参加的可以一起。”   “苏夫子?你们无邪书院的夫子?”青姝问道。   朗星河点头。   “那估计咱们云腾书院也会组织集训的吧。”青姝、金不换几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我们还是等书院的通知吧。”那个苏夫子又不是他们的夫子,什么集训,还是算了吧。   “嗯呢。”朗星河并不强求,反正此次斗法大会都是个人赛,不是团体赛,也不用团体磨合训练,那么各自训练就是了。   斗法大会横空出世,一时间全大荒的目光都落在了斗法大会上,两族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竟然也消弭了。   先时就要被捅到台面上的两族矛盾再度重回地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又绝口不提。   大家都在等,等斗法大会开启,等斗法大会的结果——呵,待我人修(妖修)在斗法大会上大方异彩,将你们揍成肉饼子,看你们还不跪下叫爸爸!   有矛盾又如何,有把柄又如何,等自己亮出实力,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能说,人妖两族对己方实力都很自信。   斗法大会报名结束后还要过三个月才会开赛,这三个月的时间是大会的筹备时间。   “小星,这段时间里就跟着苏夫子好好训练,阿爹阿妈要忙了!”朗夫人斗志昂扬,塞了一枚印鉴给朗星河,“足足的灵石,可劲儿花,别亏待自己。”   朗家做的是餐饮生意,从甜水铺子到驿站小馆子,还有不少茶楼酒楼,虽然产业规模比不上巨头摘星阁,但是体量也不小。这一次的斗法大会让朗夫人看到了商机,朗家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就看这次了。   “要是能争取将永昼城作为比赛举办地之一,那咱家.....嘿嘿”永昼城是朗家的大本营,倘若斗法大会能在永昼城举行,那么单单是选手、观众们的住宿、伙食就足以朗家赚个盆满钵满。   “先时海啸,咱们家的船只都毁了,得要加紧再造,争取在比赛前恢复南边航线。”路船费又是一笔大收入。   朗夫人嘴角上扬,对于即将到来的大事件非常之期待,一想到朗家在自己手上逐渐壮大,就有成就感。   “小星,不是阿妈不关心你,就是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担心儿子多想,朗夫人忍不住解释。   朗星河笑道,“阿妈,我又不是没断奶,我都离家上学了,可以独立了。”   “倒是阿妈你别太劳累了。”生意上的事情光是想想就够复杂了,这一次的斗法大会肯定许多商家都看到了商机,少不得一番你争我夺。   “安心,阿妈心里有数。”朗夫人捏捏小儿子的脸蛋,柔声道,“小星你不要太勉强,量力而行就是了。”   说着,探头在朗星河耳边小声道,“便是烛龙现世又如何,这不是小星的责任。”天下大乱又如何,那是野心家们的罪孽,和小崽子有何干系?   “知道了,阿妈。”朗星河伸手想要抱抱阿妈,随即一想,自己上辈子都成年了,还是别装嫩撒娇了。   朗星河顿住,朗夫人却上前一步,轻轻拥住,又轻轻放开。这是一个温柔的拥抱,像是飞鸟掠过青空,一闪而过,又真实存在。   “阿妈在家等你。”   短暂的重逢后又是离别,朗星河跟着苏夫子去修行,家人们则投入到了家族事业的打拼中。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却又好似从未分开,一直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苏夫子,咱们要去哪儿修行啊。”春雪消融,暖阳明媚,初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在野草初生的小道上,学生们眼睛追着路边扑闪的蝴蝶,嘴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无名之辈]小队分道扬镳,朗星河、朗曜、封离等十一人跟着苏玉安外出历练,青姝和金不换都回了族里,估摸着也是接受特殊训练去了。此次斗法大会,各族、各大门派都非常重视,摩拳擦掌想要亮出自己实力。   苏玉安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回复小崽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带你们先看看大荒风光。”   也没有代步工具,苏玉安就带着学生们一路西行,遇水渡水,见山过山,短短十天的时间,众人经历丰富多彩。   “这要怎么过去啊?”一条湍急咆哮的大江拦住众人的去路。江水滔滔,轰隆震耳,众人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喊,声音稍低些就会被奔腾江浪声给盖过去。   “渡江,还是沿着江岸先探探,看看能不能绕过去?”学生们聚头商议着。一路走来皆是如此,苏玉安如同隐形人一般,遇事都是学生们自己商议自己决定。   江岸山石壁立,嶙峋巍峨,沿着江岸望去,目之所及皆是山石,小路也没一条,应当不怎么好走。   胡之腾道,“封离,你不是刚学了御剑术么,能载人不,来回飞几趟,把我们带对面去。”   封离摇头,“不行。”自己的宝贝大刀可不随便载人的。   胡之腾劝道,“嫌弃我们鞋底脏?我们可以脱了鞋,光脚站上面。”   “不行!”说罢,退后一步远离胡之腾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江普胳膊肘捅捅胡之腾,“你有点眼力见成不?对剑修而言,刀剑就是他们的老婆、命根子,你要踩人家老婆身上去?”   胡之腾斜眼望着江普,“那你想个主意?怎么过去?”   先时他们遇到的不过是小河小溪,水面平静,一苇渡江轻松的很。可眼下这湍急的大江,贸然下水定然被卷进旋涡里去。   胡之腾耸耸肩,“不从天上走,从哪儿走?”   “我带你们过去吧。”朗星河已然金丹期,凌空渡江不成问题。   “不要!”众人齐声拒绝,脑子飞速运转,“我们自己想办法!”   朗曜站在岸边,打量着两岸距离,琢磨着自己能不能操控泥土岩石造出一座土桥来。   洛柏书遗憾道,“要是青姝在就好了。”自己是水系,放出一个水龙炮辅以青姝的冰系就可以在两岸之间架起一座冰桥了。   “我来试一试。”宁萱上前一步,对司北柯使了个眼色。   司北柯心领神会,召出一股小旋风。   宁萱洒出一把种子,一半落在岸边,一半随着小旋风飞向江对岸。荧绿色的灵光从宁萱的指尖飘出,落在土里。   骤然间,种子破壳,嫩黄的小苗一边向上生长,一边向下扎根。灵力催生之下,藤蔓狂长,手臂粗的枝条不停交叉盘绕,最终结成了两人合抱粗的巨大枝条。   “去!”宁萱轻呵一声,粗壮的藤蔓随着她的指挥向着对岸延伸。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两岸藤蔓完成了对接,缠绕形成了一条碧绿色的藤蔓吊桥。   “成了!”宁萱欢喜地一拍手,示意众人可以渡江了。   “啊哈,真好玩儿。”走在摇摇晃晃的藤蔓吊桥上,脚底下就是湍急咆哮的江水,众人不觉害怕,反倒觉着刺激好玩。胡之腾故意脚下用力,让吊桥摇晃得更加厉害。   行至江中央,江风陡然大了起来,吹得吊桥如同大风中的蜘蛛网,摇摇欲坠。   宁萱加大灵力输入,令藤蔓越发粗壮结实,“快别玩儿了,渡江要紧!”   催促的话语被大风撕扯破碎,没有传到伙伴的耳中,下一刻江风愈大,整个藤蔓吊桥都荡秋千般荡了起来。   众人只得改变姿势,匍匐趴着,四肢死死扣紧藤蔓枝条。就在众人以为可以这样“苟且”渡河之时,湍急的江面突然一静,一个巨大的旋涡出现,一个青蓝色的身影自旋涡中升起,竟然是个手持钢叉,青面獠牙的鬼夜叉。   “谁来?”一旁沉默观察的苏玉安终于出声,手指一点,藤蔓吊桥露出一个豁口。   “啊!”熊有渔尖叫落下,直直冲向水面,和面目狰狞的鬼夜叉来了个亲密接触。 第159章   “啊!!!”熊有渔毫无预兆地掉下和鬼夜叉撞了满怀, 拳头比脑子快,一手攀着鬼夜叉的肩膀,一手成拳头, 自下而上重重挥出。鬼夜叉被打飞出去,熊有渔也落在了江里。   鬼夜叉落水不沉, 一个翻滚稳住身形,直接踏水而来, 鱼骨做成的三叉戟直戳熊有渔的眼球。   熊有渔一边凫水, 一边躲避攻击,好不狼狈。   “这场地,对大头不利啊!”藤蔓吊桥上, 朗星河等人透过缝隙观察江心的战斗。熊有渔的天赋神通是身体巨大化和力大无穷, 他适合的是陆地近身搏斗,这种水中作战, 有力无处使,大大不利。   “斗法大会,你们可没法选择对手。”苏玉安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藤桥上,与众人一道观战, “真正的敌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说话的功夫,江面上的情形已然发生变化,熊有渔化作了白熊原型,厚厚的双层皮毛遇水不侵, 鬼夜叉的三叉戟根本戳不穿他的皮毛。   白熊划水而上, 欺身攀住鬼夜叉的双腿,身子立起, 蒲扇般的大掌挥出,直扇得鬼夜叉脑袋一歪, 两眼冒金星。   “这鬼夜叉也不怎么厉害嘛。”观战的胡之腾嘟囔道。   传说鬼夜叉是江河湖泊中溺水的枉死者冤魂所化,最爱的勾当就是拉过江者沉水溺死。   就在众人觉得熊有渔必赢之时,江面突然晕出点点旋涡,旋涡扩散,一只只青面獠牙的鬼夜叉跃水而出,足有数十只!   鬼夜叉们一拥而上,瞬时将白熊团团围住,如同河底的水草攀附住白熊的四肢,直接将其拉下水面。   “大头!”朗星河大惊。一个眨眼的功夫,江面恢复了平静,鬼夜叉连同大白熊一同沉水了。   这是鬼夜叉的惯用伎俩,绝大多数的陆地生物无法在水底下呼吸存活,一旦沉水就是鬼夜叉的主场。   “哎呀!”胡之腾揪住发髻,着急道,“鲛人珠也没带,怎么办啊!”众人身上的各类法宝、仙器全都被苏玉安给没收了。   焦急之际,浑浊的江面上晕出点点靛蓝色。   朗星河:“是鬼夜叉的血液!”   靛蓝色的血液在江面铺开,可见水底战况之激烈,不过看样子,吃亏的是鬼夜叉。可是,时间过去越久越对熊有渔不利,毕竟他可没法在水底呼吸。   心焦之际,哗啦一道水声,一只大白熊浮出水面,大嘴张开大吸一口气。   “大头!”众人欢呼,为了伙伴的胜利。   大白熊冲头顶的众人一挥手,转身朝着对岸游去。   众人在岸边汇合,稍作收拾,继续赶路。   胡之腾跟在苏玉安身后,嘀咕抱怨着,“苏夫子,您下一回能别这么突然吗?可以提前知会一声吗?”   苏玉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的,下一个轮到你。”   胡之腾:.......怪我嘴贱!   “哈哈哈~”队伍里爆发一阵大笑。   对面的江岸亦是满地嶙峋的山石,连一条小路都没有,可见此处人迹罕至。众人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了十来里路,地形终于发生变化,脚底下的泥土逐渐松软,野草渐茂,果木渐多,树上挂着的青果尚未长熟,只指甲盖大小。   “停。”苏玉安抬手。   “胡之腾,你上前去。”苏玉安下巴一扬,令众人停下原地休息,只让胡之腾上前入林。   “啊?”胡之腾小碎步上前,一脸忐忑,伸长脖子张望着前方的野林子,觉着里头是不是藏着什么凶猛野兽。   “轮到我了?”胡之腾指指自己,再度确认。   苏玉安点头,“是。”   “林子里有什么啊?”胡之腾企图套“考题”。   “自己去看。”苏玉安说罢,长袖一挥,一巴掌拍在胡之腾的背后。   胡之腾飞了出去,一头扎进了野林中。   “此处乃桃妖林。”苏玉安给旁的学生解释。   “这林子有什么特别?”朗星河追问。   苏玉安道,“此处乃是上古战场的遗址,曾有一个人修在此处布下绝杀阵法,坑杀妖族大军。亡者的血肉浇灌了这片桃林,怨气、迷瘴、残阵构成了一个新的迷境。”   朗星河了然,胡之腾入桃妖林所要面对的挑战有三:一是枉死者的怨念,二是林子里的毒烟瘴气,三则是当年绝杀大阵的残余威力。   [收到!]胡之腾欢快的声音在朗星河的脑中响起。   朗星河以手扶额:啧,这算不算是作弊了?   有了朗星河的“透题”,胡之腾心中有底,立刻摘了几片桃叶生咀嚼吞下。林生瘴气,那么这林子里定有解毒之物。这桃树能够在此处正常生长、开花结果,那么应是对瘴气有抵抗、排解之效。   桃叶入口,生涩苦口,然而脑子却一片清爽,像是吃了薄荷叶,神识清明不少。胡之腾得意,“啊哈,我真聪明!”   “这就算是通过考核了?”得意之际,胡之腾转身往回走,想要去夫子跟前炫耀一番。忽而,一缕清甜的花果香钻进鼻腔,葱绿的桃林忽而一片粉红,竟是一息之间,千百株桃花齐齐盛开了。   胡之腾心底重重一跳,直觉有什么不对,正暗自堤防,却见千树桃花沸沸扬扬,漫天花雨,漂亮极了。   胡之腾没有欣赏美景的浪漫情怀,一口火焰喷出,炙热的火焰和漫天花雨相撞,花香愈发浓郁,直让人呼吸不过来。   “吼,这家伙不会想要放火烧林吧,好粗鲁。”朗曜抱臂而立,冷冷吐槽道,“这家伙除了喷火,也没旁的什么本事了。”   “这桃花有毒吧,火焰炙烤下,毒素只会蔓延更快。”宁萱拧眉,直觉胡之腾这此要翻车,毕竟这家伙除了喷火,还真没旁的什么技能了。而眼下,火越烈,毒越浓,无解。   朗星河为胡之腾说话,“小胡虽然实际操作不行,但是丹方没少背,《万物书》更是滚瓜烂熟,肯定能找到破解之法的。”这一关考验的不是胡之腾的打斗作战能力,可是看他的解毒水准。   “没那么简单。”江普道,“这桃林的分布应该就是个阵法,桃树是活的,只要桃树一日不死绝,这阵法就一直在。”只是此处视野不佳,无法看到桃林的全貌,否则就能辨认出是什么阵法了。   熊有渔道,“小胡的火很厉害的,一把火将桃林给烧光不就是了。”   身陷入桃林的胡之腾打得正是和熊有渔一样的好主意,他在林子里绕来绕去走不出来,便一路走,一路烧,一路烟熏火燎,最后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累.....”喷火喷到感觉被榨干的胡之腾原地躺下,不想动了。   “我为什么要出门受这种苦?”胡之腾旁的乐器不会,最擅长打退堂鼓,奉行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唉,我明明发誓要闭关炼丹不出门的,我怎么就违背誓言了呢?!”刚从深渊海出来那会儿,胡之腾对天发誓再也不外出了,结果转眼就违背誓言,这不就报应来了么。   “想回家。”胡之腾就一个念头。物随心动,焦土遍地的桃花林变化做了永昼城胡宅的模样。   “啊,是幻术啊。”胡之腾脑子清明得很,一点儿没有被幻术所迷惑,心道,这个幻境好神奇,难不成自己心里想什么,他就变化做什么?真是太有趣了。   这般想着,胡之腾心中一动:我想坐火箭上天!   周遭幻境又是一阵扭曲,可是变化来去,许久每个定形。见状,胡之腾哈哈大笑,“啊哈哈,没辙了吧!”胡之腾没见过火箭的模样,只听朗星河描述过。他自己都没有见过,幻境自然无法通过他的思维来变化幻术场景。   “嗯.....”胡之腾盘腿而坐,手指挠挠下巴,一肚子的坏主意,“那什么.....能变个手机来,能打游戏的那种!”   桃花林再度扭曲变化,树枝乱颤,花瓣飘落,看着像是癫痫犯了。   不出所料,这次的幻境依旧没有成功。   胡之腾嫌弃咋舌,“啧,要你何用!”心中遗憾,还想趁此机会见识下神器“手机”的呢,没想到这个幻境这样不中用!还什么桃妖林,名不副实!   正想着,一株桃树陡然拔高,桃叶簌簌作响,巨大的树根从土中拔起,宛若一条长鞭甩向胡之腾,将胡之腾像陀螺一般甩飞出去。   “哎啊,活啦?恼羞成怒啦?!”被甩到半空中的胡之腾依旧最贱,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反正有夫子看顾着呢。   “你成精啦?”在地上滚了几圈的胡之腾翻身爬起,叉腰看着连根拔起的桃树,上下打量着,“树精?好神奇哦!”   “滚!”桃树精怒发冲冠,树根如同灵蛇一样射出,卷起胡之腾就往空中一抛,大吼,“胖橘,管好你家小崽子!不然把他当花肥!”   桃花林外的众人原本正激烈讨论着胡之腾怎样才能破阵而出,下一刻却见一个黑点自桃林上空飞来,正是胡之腾出来了。   “小胡,超厉害!”熊有渔扑上前去,“我就知道你能行!”   胡之腾大言不惭,“很简单的!没那么困难。”说着冲苏玉安一扬眉,说不出的欠揍模样。   学生们不知道林中的具体情形,苏玉安却是一清二楚,咬牙道,“下一个还是你!” 第160章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苏玉安带着一众学生跋山涉水,足迹遍布了小半个大荒。   “我能教你们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苏玉安的目光在学生们的脸上一一划过,沉声道, “剩下的就需要你们自己去经历、去感悟了。”   “剩下的还有什么?”胡之腾心直口快地追问。   苏玉安道,“我可以教你们战斗技巧, 却无法教会你们辨别人心;我可以通过训练提高你们的战斗实力,但却无法代替你们在重要时刻做出选择。”   “这一次的斗法大会, 你们所要面对的除了妖修同族, 还有各色人修。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族是非常复杂的种族,他们中, 有人舍生取义, 为了心中所捍而欣然赴死;有人卑劣阴险,为了一己私欲可推至亲入火坑。他们有的表面上看起来是正人君子, 实则是个道貌岸然的坏种;有的表面上看起来凶神恶煞,实则是不伤蝼蚁的慈悲人。”   “这些是我无法教授给你们的.....”苏玉安目光沉沉,“希望你们在此次的斗法大会中可以有所感悟,如此便不算白来一趟。”   “好麻烦啊.....”胡之腾小声嘀咕着, 心道,人修那么麻烦,就不能别搭理他们吗?   “你这是逃避主义。”朗星河和胡之腾咬耳朵,低声道, “很多事情不是躲就能躲得开的。”   逃避一时爽, 可是问题并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倒不如主动面对、积极应对。千年发展, 两族发展交融,现在说一刀切, 老死不相往来,那不现实。   胡之腾撅着嘴不乐意,朗星河道,“反正你又不参加比赛,操什么心呢?”   “对啊!”胡之腾恍然大悟,陡然想起自己根本没有报名,想和人修有什么亲密接触也没有机会。   一行人除了胡之腾没有报名参赛,其余人都报名了,熊有渔、封离、朗宸等人是筑基级的斗法比赛。朗星河则报了两个项目,金丹级的斗法和斗器。   从朗星河一行人的报名参赛率可以看出斗法大会的火爆程度,参赛者众多,为了缩短赛程,比赛采取淘汰制,一方失去战斗力或者被打下擂台则淘汰出局,失去比赛资格。   最先举办的是筑基级的斗法大会,比赛场地设在两国中间的边境城市,繁华的商业之城,中容城。   这是朗星河第二次来中容城了,比之五六年前,中容城的中央大街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来往车辆人流更加密集了,路边上贩卖摊子更是一个接着一个,鳞次栉比,卖草药的,卖果茶的,甚至还有兜售所谓祖传神器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吆喝的小贩模样清秀,一身素衣短褐,脚上夹着一双草编鞋,身前放着一个竹编的篓子,篓子上盖着破旧衣裳缝成的盖子。   “那小贩看起来不俗呢!”胡之腾顿住脚步,被那小贩吸引去了目光,觉得这小贩有点世外高人的风姿。   “小郎君,过来看看。”年轻小贩冲胡之腾招手。   胡之腾抬步上前,伸长脖子想要探看竹篓里的物件。   “小郎君,小某祖上可是出过化神老祖的,无奈家道中落,子孙不孝,无一人能继承祖先衣钵,以至仙器蒙尘。”小贩小声说着,一整套说辞甚是行云流水。   “哦?有什么好东西?”胡之腾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其他学生也停下脚步围了上来,顿时小小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旁的路人见这儿人多,也挤了上来,一时间,这小小的摊子成了中央大街最热闹的地儿。   “什么东西啊?”朗星河心知这人是个骗子居多,可还是不免好奇——这骗子是傻子吗?此时的中容城里都是各地赶来参赛的比赛选手,最低也是个筑基,他什么手段能蒙骗了修仙者?   小贩打开竹篓,露出里头带泥的玉简,低声神秘道,“祖屋里挖出来的.....”   接着日光看清竹篓里的物件,众人齐齐“切~”了一声,“你这玩意儿是昨天刚出土的吧?”   在场众学生都是见识过太清神观里的好东西的,一眼便看出小贩所谓的祖上传下的修炼玉简根本就是伪造的。   “不识货的小子,不买别捣蛋!”小贩低呵一声,挥舞着手赶人,用棉布盖子一把将竹篓严严实实遮住,不给他们再细看。   众人挤出看热闹的人堆,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又碰到卖仙丹、卖神器的,说辞大同小异。要么是祖上传下来的,要么是后山垦荒时挖到的。   更有离谱的,说是仙人与自家阿妈春风一度后留下的印鉴,凭此印鉴可等仙门认父,自此踏上修仙大道。   “你为何不自己去啊?”朗星河好奇多嘴一问。   小贩胸脯一挺,头颅高昂,傲气道,“我必不会去认那负心薄性的男人!他害我阿妈一生,我心中恨他,可又不忍浪费了这登仙门的机会.....”   朗星河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和小伙伴交头接耳道,“还是人间有趣儿啊!”   自打走了修仙路,他们要么在孤岛求生,要么在当疯狂原始人,多久没有接触这繁华热闹的人间了?   “我决定了!”胡之腾又开始做“重大决定”了,“以后每旬我都要下山!”修仙又不是当和尚,何必清心寡欲,凡尘俗世最惑人心。   朗星河则道,“他很有讲故事的天赋啊,为什么不去当说书先生?肯定大火的。”   江普撇嘴,“当说书先生多累啊,每天上工,坑蒙拐骗多容易,开张吃三年。”   看够了热闹,众人继续往前走,不长的中央大街,走走停停,走了一下午,愣是没有到达落脚的小院。   苏玉安也不催促他们,反倒跟着小崽子们一路看热闹,吃吃喝喝,兴趣盎然。   等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众人终于抵达了落脚的小院儿。   作为斗法大会的举办地,中容城的大小客栈人满为患,不少小宗门的弟子根本没有落脚地,只能借宿在当地居民家中。   朗星河打量着占地不小的小院子,冲苏夫子使了个眼色,挑眉道,“苏夫子提前收到小道消息?”在这非常时刻能弄到这么一处小院子,肯定不同寻常啊。   苏玉安笑道,“托福,这是你哥的产业。”   “嘎?”朗星河脑子一卡,一时没有想通,“哈我哥不是衙门为家吗?”自家大哥要么四海为家,要么夜宿工作单位,怎么会置办产业啊。   苏玉安道,“不是你让你哥置办的吗?方辉说你总催着他购置房产。”   在朗星河陷入深渊海的这一年,朗方辉心中焦急无处发泄,全靠买买买来排解,在大荒许多城市都置办了产业——当然,购置产业的另一半原因是为了方便安插探子。   “牛逼!”朗星河竖起大拇指。   [你还有个大哥]自打历练开始就不吱声的云明突然开口。   [是啊。]朗星河摸不准云明的心思,不知他怎么突然说起自家大哥。   [听着……他倒是比你上进些。]这崽子的大哥似乎位居高位呢!完全可以让自己少奋斗个五十年——烛龙大人,你堕落了啊!   朗星河道,[我也有钱!买得起院子!]心道,这位老祖宗可千万不要对自家大哥来了兴趣。   [不是钱的事情,我是那种妖?]烛龙大人视金钱如粪土好吗!   朗星河反问,[那是什么事儿?!哼!云明大人你就看着吧,别小瞧人!我说不定弄个双料冠军呢!] 朗星河故意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云明哼哧两下,不再言语,也不提朗家大哥的事情了。   晚餐过后,各人洗漱安寝。胡之腾敲响了小伙伴的房门,将众人召集到了朗星河的屋子里。   “这是干嘛?”朗星河迷瞪着眼睛环顾身着睡衣、批头散发的众人,这大半夜不消停是有什么大事?   “我有好东西!”胡之腾冲众人招招手,示意大家聚拢靠近,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册子来,得意道,“我花大价钱买的!”   册子深蓝色的封皮上空无一字,看不出个名堂来。   江普无语叹气,“不是吧,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这些五二八的闲书。”   “才不是闲书!”说罢,胡之腾随手翻开书册,手指一点,读了起来,“陈东扬,太阿宫剑修,年二十八,筑基修为,佩剑长空,擅使快剑。”   “曹止水,丹鼎门丹修,年十六,天才炼丹师,筑基修为,成就:改良辟谷丹,提高成丹率。”   胡之腾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本参赛选手的花名册!   “快给我瞧瞧!”众人顿时困意全消,睡衣袖子挽到肩窝,争夺起胡之腾手里的无名之册。   “嘿嘿嘿!还嫌弃我把你们喊起床吗?”胡之腾爬到桌子上,将书册高举过头顶,得意洋洋道,“快求求我,不然不给你们看!”   得意不过两秒,一株藤蔓悄无声息地攀爬上桌,如同灵蛇一般攀咬住胡之腾的四肢。胡之腾动作一僵,朗曜足尖一点,轻身一跃就抢到了胡之腾手中的书信。   得到花名册的众人头聚着头边看边讨论,“大功臣”胡之腾则被五花大绑丢到了床上。   朗星河无语,“你为什么要把人召集到我房间来?”你自己不睡觉,还不让我睡?!   胡之腾理所当然道,“喊他们来我房间,他们肯定觉得其中有诈。到你房间集中,大家只会觉得有大事情!”   朗星河:.......   “知道吗?你有一个非常珍贵的优点。”朗星河道。   “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呢?”被捆成粽子的胡之腾兴奋无比,一个挺身转向面对朗星河。   朗星河淡淡道,“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第161章   斗法大赛筑基级赛场的举办地在中容城, 主办方是摘星阁,赛场设在九层高的通天阁塔,1-6层设有六个擂台。   比赛第一日, 六个擂台同时开赛。观众可以全场通票,两千块灵石, 在一至六层来回观赛。也可以买单层票,只可以在固定的楼层观看固定比赛。   正式开赛的前一日, 第一轮对战名单公布。一共三百五十一名选手参加斗法赛, 也就是第一轮的比赛就有一百七十五场。   “大头,你的对手是一个剑修,不过不是太阿宫的, 什么万剑宗, 是个名字气派,但实力一般的仙门。”朗星河很快找到熊有渔对手的资料信息, 说道,“根据花名册上所写,这个朱天赐是万剑宗宗门的希望,这一代就他一个筑基弟子。因此, 宗门虽小,但是所有的资源倾注于他一人,可能实力不俗。”   熊有渔认真听着,点头道, “我不管对手是什么人, 我都会全力以赴的。”   “啊!!!”江普哀嚎,“我怎么手气这么背, 竟然轮到了第一百六十九场?这恐怕得要半夜开赛了!”   胡之腾捅捅江普,揶揄道, “你就没夜观星象,掐指一算?”   江普苦着脸道,“我算了啊,明明是大吉之相啊。”看来自己的算卦水平真的不行,入错行了啊!   朗星河不解,“你不都说了,星象什么的只是一种规律的总结么,大数据分析而已,怎么还信?”   江普眨眨眼,无辜道,“虽然如此,可是我发现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最终还是只能归结于造化命运,所以我只能信啊。”   朗星河:! 很好,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江普这小子短时间内完成了三级跳,从占星者变成了科学主义战士,一眨眼的功夫又重回了神学的怀抱。   熊有渔安慰江普,“那不挺好,可以你先去看我的比赛,我结束了再去看你的比赛,一点儿不耽误。”   “还是大头好。”江普扑到熊有渔的身上,感受到了些许的同伴关爱。   胡之腾噘嘴道,“反正你的比赛没什么看头,就站着瞪眼睛。”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正式开赛日。中央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趴在三楼边上的阁楼上,朗星河望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心有余悸道,“还好咱们天不亮就出门了,不然就要堵路上了。”   其他人都去候场比赛了,观赛席上只有朗星河和胡之腾二人,两人只坐的普通席,并未多花灵石去包厢。看着坐得满满的观众席,朗星河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摘星阁今日的门票收入,大呼赚钱。   “喏,除了门票,还有其他的呢。”胡之腾捅捅朗星河的腰窝,示意他往观众席的一角望去。只见一个小童正在兜售什么,手里拿着红绿两色的票子。   “赌博?”朗星河了然,这摘星楼还是将能赚的钱都塞兜子里了。   不过,斗法大赛的第一场比赛竟然放在了中容城,主办方还是摘星楼,从中可以窥到两个信息。   一,在目前的人、妖两族的博弈中,妖族占了上风,否则不会第一场比赛放在了北国。估计第二场金丹级比赛的场地就在南国了。   二、摘星楼的背景不俗,很可能有官方背景,普通商行插手不了这种国家级比赛。   “当年年少,还和摘星楼对上过哩。”胡之腾小声嘀咕道。   提起往事,朗星河也笑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得就是他们了。自以为是永昼城一霸,横行无忌,不知天地之大。   两人交头接耳说着话,比赛开始了。没什么多余的言语,主持人读一下比赛双方的名字,锣鼓一响,双方登台,比赛开始。   这一场比赛对决的是两个人修,一个人着蓝衣,赤手空拳,猿臂蜂腰,看着是个力量型选手,可能是个体修。   一个人一身黑袍将全身罩得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手垂在外头,手上戴着个模样古怪的钢爪,爪尖泛着幽蓝的光芒,大概是有毒的。   黑袍人先动手,宛若一只大黑蝙蝠朝着蓝衣人扑去,尖爪一挥直冲对手的胸口,一上来就是杀招。   蓝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回旋转身,避开了钢爪攻击,错身的一瞬伸手疾向黑袍人抓取,拟爪对手个破胸开膛。   才一个交手,足见比斗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啧啧。”胡之腾抱胸感叹,侧头和朗星河嘀咕,“你看他们谁赢?”   朗星河摇头,“我哪儿知道。”他还真没怎么见过人修之间的比斗。   说话间,场上比斗愈发激烈,黑袍人钢爪挥出,风声飒响,一击命中蓝衣人的肩头,本以为要戳出四个血洞来,谁知钢爪与血肉之躯相撞,竟然发出“duang”一声金玉之响。   蓝衣人果真个体修,熬筋锻骨,身体和钢爪相撞只衣裳破损了些。   “哇,看来是这个体修要赢了。”胡之腾话音刚落,场上情形又是一变,黑袍人浑身升腾起一股黑烟,整个人都遁入黑烟中,如同个幽灵似的。   黑烟扑向蓝衣体修,顿时惨叫连天,众人只闻到一股恶臭,还有“滋滋滋”像是酸水腐蚀铁板的声音。   “停!”一个修士冲上比斗台,手比法诀,强行拆开比斗中的二人。两人分开,黑烟恢复成人形,蓝衣人萎靡倒地,一身蓝衣染上血水,只瞧着他上下起伏的胸口,人应当还活着,只是失去了战斗力。   “我去!”胡之腾被蓝衣人的惨状吓了一跳,“这是什么诡异法术?”   “应该是毒吧。”朗星河猜测,随即翻开花名册,寻找黑袍人的信息,谁知只有寥寥几笔。   “陈不弃,朝云城人,年二十一,筑基修为。”其他什么介绍都没有了,神秘得很。   “朝云城,那里是不是挺穷的?”胡之腾脑中搜索着关于朝云城的信息,只记得那是人族西南边儿的一座城池,多崇山峻岭,甚少与外通往来,神秘得很。   胡之腾感慨,“人族还真是多种多样呢。”虽然人族不像妖族,有的是猫,有的是狗,原型千万种,人族都是一个模样,可是内里却是千千万万不相同。   说话间,裁判宣布黑袍人陈不弃获胜,蓝衣体修则被搬下了比斗台,结束了此次比斗大赛之旅。   又过了七轮比赛,时过晌午,用了午膳,终于到了熊有渔的比斗场次。   熊有渔的对手是个青年剑修,长相还算俊朗,只身上的倨傲气息将容貌气度打了个折扣,一身金闪闪的法衣,亮瞎人的眼睛。   瞧着金衣剑修鼻孔朝天的模样,朗星河朝胡之腾小声嘀咕道,“看着像个炮灰。”   “何为炮灰?”胡之腾好学得很。   “嗯....”朗星河沉片刻解释道,“就是你炼丹炉里的丹药渣子。”   “那该叫炉灰。”胡之腾纠正道。   说话间,比斗开始。朱天赐亮剑,剑光灼人,如同绽放的昙花,华丽得很。如花名册所记载,朱天赐的速度很快,剑锋如同鸿雁划过天空,留下一抹云线,剑尖直逼熊有渔的胸口。   可是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朗星河。熊有渔平日和小伙伴追逐打闹,早就习惯了小伙伴如风的速度,朱天赐的剑落在他的眼中就是慢动作。   只见熊有渔小小吸了一口气,胸口陡然缩了半尺,躲开剑尖的同时,右掌化作熊掌从空中直直劈下。这是他在游历中琢磨出的技能——半兽人化,既保存人形的敏捷,又发挥了兽形的长处。   毛茸茸一扭,反掌疾抓,熊爪间的黑硬指甲竟然直接架住了对方的长剑!   “你!”朱天赐气急,只觉受辱,全身运力夺剑。可那剑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卡在了熊掌指甲缝中,全力之下竟然无法夺回。   趁着对方拔剑较量的功夫,熊有渔一个滑步欺身上前,左掌拍在对方的肩头,竟然将对方一掌拍飞出去。   朱天赐先失爱剑,再被拍飞,气急攻心,全脸涨红,竟然喷出一口血雾来。   “啊。”熊有渔楞在当场,满眼无辜,询问似的望向裁判,解释道,“我也没怎么用力呢。”   话音一落,裁判还未开口,朱天赐又是一口心头血喷出,直接倒地了。   裁判上台,朱天赐失去战斗力,本场妖族熊有渔胜。   “嗷嗷嗷!”胡之腾大笑着跳下观众台,扑到熊有渔身上,兴奋大喊,“大头你可真厉害!啊哈哈哈!”那个朱天赐还什么宗门的希望呢,不过如此。   熊有渔憨笑着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打中了他一下子而已。”这剑修像是纸糊的一样,爪子一挠就破了   朗星河拉住两个人下台,这两家伙在台子上继续凡尔赛下去,少不得遭人恨。   “快去其他比斗场看看,说不定还能赶上其他人的比赛。”比赛都是同时进行的,他们并不能看到每个小伙伴的比赛。   “下午的....”朗星河拿出比赛日程表看了下,有了决定,“去五楼,估计可以看到封离的比赛。”   然而,三人还是晚了一步,抵达五楼的时候,封离的比赛已经结束,主持人高声宣布,“北国,封离胜!”   顿时全场哗然,原因无他,只因封离明明是个人修,身上却打着妖族的标签。   “叛徒!”台下观众大喊,振臂一呼,涌上比斗台。那主持人和裁判似乎也不管事儿,只冷眼看着激愤的观众将封离包围住,并不阻止。   “住手!”朗星河三人一看不妙,大吼着挤向前,想要把封离给捞出来。无奈观众着实太多,根本挤不上前。   朗星河和胡之腾对视一眼,两人足下一瞪,轻身飞起。胡之腾掏出一个荷包,里头装的全是灵珠子,漫天洒下,激愤的观众顿时停住,弯腰匐地捡灵珠子。   朗星河则趁机飞上比斗台,从后揽住封离,带着他一起飞离比斗台。四人汇合,不理会自己造下的混乱,兀自离开。   临走了,胡之腾意犹未尽,又是一兜子灵珠子洒出,看着为了捡拾灵珠子而踩踏相争的观众们哈哈大笑。   “没事吧?”朗星河关切地望向封离。   封离笑着摇头,“没什么,我早有心理准备。”在从南海之地逃到中容城,又一路艰辛走到国都之时,封离早就知道自己将要走的是怎样的一条路,又将会面对怎样的非议。如今不过是预料成真而已。   “你别放心里,那些家伙就是输不起而已!”胡之腾宽慰道。   “真没事儿。”看着小伙伴们担忧的模样,封离笑道,“晚上我请客。刚刚押了我自己赢,小赚一笔!”   大家见封离如此坦荡,只道封离是个性情坚韧的,不会轻易为外物所扰——也是,一路大风大浪走来,什么没见识过,今日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几人聚头商议着晚上去哪儿庆祝,谁知庆功宴地点还没定下,麻烦却找上门了。来得竟然是人族紫薇宫——皇族护卫队的摇篮。 第162章   “诸位, 我这边还有事情。”面对锦衣华服的两个紫微宫修士,封离明显不想多说什么,拉着朗星河几人就往外走。   “请留步!”紫微宫修士清呵一声, 然而封离只充耳不闻,加快离开的脚步。   朗星河三人自然不会拖小伙伴的后腿, 簇拥着封离加快离开,摆脱了两个人修的纠缠。   四人往楼上走, 楼梯间里, 朗星河询问道,“封离,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封离摇头, “没什么事儿。”   胡之腾嗤之以鼻道,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劝封离从良呗, 不要和咱们这些妖魔鬼怪混迹一处。”   封离被胡之腾的古怪模样逗笑了,点头道,“嗯,他们让我不要和不三不四的妖族混在一起。”   “然后.....”封离狭促一笑, “我告诉他们,你们不是很二,就是很六,不是不三不四。”   “哈哈哈哈!”闻言, 朗星河几人捧腹大笑。   朗星河笑道上气不接下气, 扶着封离的肩膀道,“你怎么也....也这样逗趣儿了....”   封离道, “我这是近朱者赤么。”   看着笑成一团的小伙伴们,封离笑意更甚, 自己这辈子大部分的快乐和温暖都是来自眼前的小伙伴们。所以,自己怎么可能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背离自己的快乐呢?那不是傻子么。   笑够了的朗星河拍拍封离的肩膀,正色道,“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知道了。”说着,封离抬步上前,边走边道,“咱加快点步子,说不定还能多看几场比赛。”   四人来到摘星楼六楼,非常巧,比斗台上竟然是朗曜,他的对手是个金虎妖。   那金虎妖非常魁梧,身高两米有余,四肢健壮,肌肉发达,宛如一堵墙挡在朗曜面前。和对手一对比,朗曜显得异常娇小。   朗星河四人抵达六楼时,比赛进入白热化,双方打斗激烈,只见金虎妖左手反手伸出抓住朗曜的衣襟,身子一扭,右手成五爪形铺罩住朗曜的头顶,似是要掀了朗曜的头盖骨。   “啊!”胡之腾惊叫一声,被台上的危急情况吓了一跳,他虽然素来和朗曜两看相厌,可是也不想看他惨死啊。   幸而朗曜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膝盖一曲,身子后仰,身高陡然一矮,“卡兹”一声是衣襟破裂的声音,金虎妖的左手只抓到一块破布,右手则生生贴着朗曜的头皮掠了过去。   一得脱身,朗曜迅速反击,右手持剑挽了一个剑花,银亮的剑身上紫光密布,这是将雷电之力灌注到了长剑上。一剑刺出竟然直中金虎妖的胸口。   “当”一声,剑尖刺破衣裳,却难进一寸,如同刺在了坚硬的皮甲上。   “那金虎妖还穿了什么护身铠甲不成?”胡之腾如是猜测。   “不是。”熊有渔摇头,他看出那金虎妖走的是和他一样的锻体路子,只是这金虎妖比自己还要厉害,皮肤肌肉坚硬如石。   朗星河歪头,有所联想,“金刚罩铁布衫?”   熊有渔点头,“小狼形容的真恰当。”   朗曜一击不中,反而被对方空手夺了佩剑。   “哐当”一声,金虎妖将朗曜的长剑丢下了比斗台,他捏捏拳头,狞笑着逼近朗曜,“真是笑掉大牙了,身为妖族,不知珍惜天道赐予我们的强悍身躯,反倒沉迷于人族的小把戏。”   “舍本逐末!”金虎妖大喝一声扑向朗曜,双手呈爪形,一手钳制住朗曜的肩膀,一手罩住朗曜的头顶,左手右转,右手左转,双手交叉一扭,眼见就要将朗曜的脖子拗断。   危急之中,朗曜凌空一跃,身子顺着金虎妖两手的方向一扭,卸去金虎妖的力道,同时一道惊雷劈下,直中金虎妖。   那惊雷乃是朗曜的蓄力一击,已然使出了全力。金虎妖被电得头发冲天,浑身焦黑,散发着淡淡的烤肉香。   可是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金虎妖的进攻步伐,他似是根本感知不到疼痛,雷电劈在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他跨步上前,紧逼朗曜,一双大爪揪住朗曜的衣领,足下发力,腰间一扭,如同掷铁饼一般将朗曜掷飞了。   朗曜被扔下比斗台,获胜者,金虎族金灿灿。   “朗曜!”朗星河一行人冲下观众席,七手八脚地将朗曜扶了下去。   朗曜没受重伤,表情却很灰败,像是只被打败的小公鸡,没有以往高傲的模样,眼睛都是去了神采。   “我是不是.....”朗曜眼神发愣,他想问,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道路。身为银狼的自己,是不是真的舍本逐末了?   “那个金虎妖已经是筑基巅峰了,离金丹就临门一脚。”朗星河劝慰道,“他应该是故意压制了自己的修为。”   朗星河已然是金丹期,筑基期在他的眼中犹如透明,一目了然。   “输了就是输了。”朗曜很快调整了心态,瞥了眼胡之腾,“反正也不是第一回输了。”   胡之腾一手搭上朗曜的肩头,哥俩好道,“输了正好,咱们一道看比赛去。”   朗曜:......这家伙真不会安慰人啊!   “走啦走啦,我们吃饭去吧,摘星楼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朗星河吆喝着,“吃完饭,回来再看江普的比赛。”   “喂!那个家伙!”众人正要离场,却被一道粗犷洪亮的声音给喊住了。   五人回头,却见是那个金虎族快步追了上来。   “喂!你想干嘛?”胡之腾错身一步挡在朗曜跟前,“我告诉你,私下比斗是违法的!”   然而,金灿灿的眼神都没给胡之腾一个,他目光落在朗星河身上,问道,“就是你吧,最年轻的结丹妖修。”   “啊....最年轻什么的估计算不得吧。”朗星河挠挠头,心道,烛龙老祖一破壳就是元婴修为,那才是真的天纵之才,自己算什么啊。   “你是这家伙的同伴,你也认可他的理念吗?”金灿灿指向朗曜,又补充道,“你也修习人族的小玩意儿?”   闻言,朗星河心下了然,这家伙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来论道的。   朗星河笑道,“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不如咱们边吃边聊?”不管什么大矛盾,上了饭桌,吃吃菜,喝喝茶,都好说好商量。   金灿灿愣了一下,没想到朗星河竟然邀请自己吃饭,傻问道,“你不怕我?”   “我怕你做甚?”朗星河哭笑不得。这金灿灿长相凶狠,看着怕人,可性子却和名字一样可爱。   刚刚在比斗台上,他明明可以让朗曜输得惨烈,却选择让朗曜体面下场。足见这家伙虽然长相凶,招式狠,但是内里却是个好人哩。   “走吧,一起吃饭去,我在摘星楼点菜可以打折哦!”不容金灿灿拒绝,朗星河推着他往顶楼饭堂去。   [干嘛喊他一起啊?]半道上胡之腾和朗星河心音传声。   朗星河:[感觉不像坏蛋,人不错的样子,多个朋友多条道呗,而且他还很厉害呢。]   各人盘算着小心思往饭堂走去,路上遇到了比赛结束的朗宸、宁萱,以及观看她们比赛的金不换。   “哥?”金不换看到金灿灿的瞬间,脸色一变,躲到了朗宸身后去。   看到金不换,金灿灿脸色也黑黑的,嘴角下耷,一副我不开心的凶横恶汉模样。   “我输了。”朗曜主动和朗宸汇报情报,大拇指指向金灿灿,“输给他了。”   一行人半道碰头,朗星河站出来组织,笑道,“走吧,不管输赢,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尽管点。”   说话间,有侍者迎上来,引朗星河一行人往包厢去。   “要大包厢,有十来个人呢。”朗星河叮嘱。   侍者笑道,“朗少爷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早在朗星河踏进通天阁塔的一瞬,他的信息就被传达到了楼里的所有管事、侍者——这小祖宗不好惹,都哄着些。   在知道朗星河没有参与斗法大会的押注赌博后,摘星阁的大管事大笔一挥,给朗星河专留了个大包厢,一应吃喝全都免费。   “免费?那不行的。”朗星河觉得无功不受禄,不能白沾了摘星楼的便宜,那岂不是欠人情了?自己又不差钱。   “知道您不差灵石。”侍者赔笑着,“只要您不上赌桌,咱们摘星阁才有得赚啊。”   朗星河哭笑不得,心道,自己上次算是把摘星阁给赢怕了。   众人在大圆桌前坐定,各色美味佳肴上桌,可迟迟无一人动手。   “吃吧,大家都累了,边吃边聊。”朗星河先喝了一杯果汁润润嗓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朗兄了。”金灿灿倒也不扭捏,大口吃起饭菜来。   众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饭菜,肚子有了七八分饱,朗星河才开口了,望向金灿灿道,“金兄刚刚问我,认为妖族该尊崇道法自然,淬炼肉身,不该去学习人修的雕虫小技?”   “对!就是雕虫小技!”金灿灿点头,说罢还瞥了一眼金不换。   “嗤!”金不换感觉到自己老哥的眼神,眼睛一横,怼回去。   金灿灿不喜人修的技艺,推崇锻造妖身,挖掘自身的力量。而金不换却沉迷炼丹,显然兄妹两个走的不是一个路子,估计平日里没少有矛盾。   “朗兄,你修为高,也是个明白人,你来评评理!”金灿灿望向朗星河,眼神热切,似乎是想要朗星河帮忙好好教训一通不知事的妹妹。   朗星河道,“凡事没有绝对,存在即是合理。”   “老天爷既然给了我们强悍的身躯,我们自然应该珍惜,不能荒废了自己锋利的爪子,或是雄壮、或是敏捷的身体,这是我们的优势,是人族所不具备的。”   “没错!”金灿灿高兴地一拍桌,震得桌上的碗碟铛铛响。   “但是同时,我们也不能固步自封。人族显然也是有他们的优势的。”朗星河竖起一根指头,形象描述道,“假设人族、妖族各自的力量为一,当我们妖族开始学习人族的知识和技巧,那么我们的力量就会变成一加一。然而,我们的优势是人族难以学习模仿的,我们生而有之。”   “一加一等于二,二大于一,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去学习人族的长处呢?”   金灿灿被说得愣住,显然他从未考虑过这一点。   “啊....不对啊.....”金灿灿绞尽脑汁地想着反驳,“我们要是把时间都去学习人族的东西了,不就没精力去磨练自身了吗?”   朗星河笑道,“所谓的一加一不是纯粹的一加一,而是一种共享性的一加一。比如说金兄专注于熬筋锻骨,磨练自身,那么,你的一分得到了。令妹钻研炼丹之术,学有所成了,炼制出可用的丹药来,那么她所得到的一分,可以加给你,也可以加给我,加给每一个妖族。”   “明白了吗?”   金灿灿愣住,喃喃自语,“可以加给我,也可以加给你?加给每一个妖族?是妖族整体实力的提高?”   “没错!”朗星河点头。   “同时,还有一点。”朗星河又开口,顿时全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妖族的力量,人族无法模仿学习,因为我们的力量源自天赋和血脉。但是随着血脉传承,以及天地灵气日益淡薄,我们原始的力量在不断缩减。上古时期的妖王,一出生就是元婴、化神,现在呢?幼崽们的化形开智都是一道门槛。”   “我们的本源力量在削减,必须要从旁的地方来弥补,修炼秘籍、炼丹炼器都是方式之一。”   “再说人族的本源力量,灵气衰减、原材料灭绝等因素也会让他们的本源力量缩减,但是他们可以通过改善修炼秘籍、研发新型技术来弥补。”   朗星河最后总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抱守本源没有错,但是必须要不断有新的发展。”   朗星河分享着自己感悟,一直偷听的云明突然来了句,[就不能把人族的“一”给抢过了?] 第163章   [小崽子, 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云明肯定了朗星河的一通长篇大论,然而话音一转又道,[但是太麻烦了, 不能直接将人族的那一份抢过来吗?]   [你说什么改善技艺,那也没问题啊, 等将南地纳入我们的版图,人族还不皆为你所用吗?你想造什么就造什么, 那什么火箭也没问题的。]云明甚至非常贴心, 后路都为朗星河想好了。   朗星河没有直接回应云明,而是望向圆桌上的众人,继续道, “或许有人会这样想, 既然我们的‘一’在不断削减,那为什么不能将对方的‘一’给抢过来呢?”此处的“一”指土地、灵气、灵矿等各种资源。   “对对对!”胡之腾、朗曜几个连连点头。可见如同云明一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当然也有拧着眉头不认同的, 比如封离、熊有渔几人。   朗星河继续道,“那么,先抛开能不能抢到,以及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抢到, 我就想问,在抢到之后呢?大荒会是什么样呢?妖族就能永世繁荣、昌盛不衰吗?”   众人敛眉思索,唯独胡之腾一双狐狸眼灼灼地望着朗星河的头顶,嘀咕道, “小星, 你成天想这些东西,会秃头的!”本来发际线就不是很丰茂啊!   朗星河:......这家伙恐怕是烛龙大人的后代, 两个人一个德行,都是油盐不进的主儿。   沉思许久, 朗宸先开口了,她面上疑惑,不解道,“为何不能昌盛绵长呢?”妖族统御大荒,天下一统,战争自此消弭,不好吗?   朗星河摸摸下巴,谨慎道,“我说的仅仅是我自己的一点点想法,不代表正确,也不是真理。”   “我觉得,竞争是无处不在的,大到两族之间,小到你我之间。”朗星河指指自己和朗宸。自从自己结丹,朗宸对自己愈发严格,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都用在了修炼上,甚至用打坐代替了睡眠。   “我们来假设一下,不是真的啊。”朗星河冲封离歉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假设现在妖族打败了人族,大荒统一,人族认妖皇为天下共主,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封离接上朗星河的话,“人族会蛰伏发展,积蓄力量,等待反击之日。”   朗星河点头,“没错。除非将人族灭种,否则终有一日他们会卷土从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朗星河的描述令在座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见众人惊惧的表情,朗星河笑道,“我就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这么丧心病狂。易地而处,妖族被人族打败奴役,妖族就会认命不反抗了?除非妖族死绝啊。”   朗星河倒是公平公正,对两族平等看待。但是他的推测之语还是让众人心惊胆颤,似乎看到了那战事永不平息的未来。   “所以啊.....”朗星河总结道,“以战止战是不可能的,所谓的为了未来的和平发展而发起战争,那就是野心家的遮羞布。”   “再者,还有一点。”朗星河又道,“大荒统一,说不定不需要等到人族反击之日,妖族就能自己把自己玩完儿。”说着,他比了个“八”字。   外部矛盾没了,内部矛盾就成了主要矛盾。妖皇和八大妖王之间的矛盾,八大妖王彼此之间的矛盾,上层权贵和平民百姓的矛盾。任何一个矛盾爆发开来,都能让新统一的大荒再度陷入四分五裂。   “狮虎相斗,老虎死了,狮群就能强大发展吗?”朗星河淡淡道,“说不定,狮王之争就能让原本强大的狮群给四分五裂了。”没有外敌,就自己给自己再制造一个敌人。   一桌子的人都有些懵逼,短时间里接收了太多的信息量,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我们怎么突然谈起这种沉重的大事情了?”胡之腾挠头疑惑。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金灿灿身上。   “啊?”金灿灿浑身一僵,忙道,“不是我啊,我哪里想过这些。我就是单纯觉得小妹沉迷炼丹不务正业。”   “嗯?”金不换脑袋一歪,声音拉长,“现在还觉得我不务正业?”   “也不是啦。”金灿灿连忙改口,心中叫苦,自家小妹从哪儿认识这厉害的朋友,太能说了,自己都被说服了,根本没有反驳的落脚点。   “你想炼丹就炼吧。”金灿灿心道,自己坚守本心,将属于自己的“一”给牢牢守住,保住基本盘,至于其他的加分项,就由小妹去倒腾吧。   “这次比斗大会的斗丹赛,你要是能进前三,我就把自己的月钱分你一半。还是没名次,你的月钱分我一半。”金灿灿表示,便是钻研“旁门左道”也得努力,也得有拿出手的成绩。   “哈?哥,你在自说自话什么?”金不换一下子心虚了,梗着脖子道,“你别自作主张啊!”自己的炼丹水平只能说是兴趣班水平,想要在比斗台上赢过对手,恐怕要靠自己的拳头才行。   “我这是督促你上进。”金灿灿道。   金不换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嚷嚷道,“不是我不想拿名次啊,可是我装备不行,炼丹炉子不够好.....”说着,委屈巴巴地瞥了眼自家老哥。   “那就买个好的!”金灿灿表示不能让小妹输在了起跑线上,说着掏出一枚印鉴丢给金不换,道,“去年过年的红包,你没回家,我给你存着了,自己去买个好炉子。”   金不换双手捧着印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自己本想讹诈老哥一笔灵石,所以现在自己算是成功了吗?   摔!这明明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是自己的压岁钱啊!   金家兄妹斗嘴的间隙,朗曜拖着圆木凳子做到朗星河身旁,“小星,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朗曜心中迷茫,他是觉得剑修很帅气又很厉害,才会选择习剑的。可如今看来,自己剑没学好,本身的功夫也落下了,两头不讨好。   朗星河心想,这是将自己当做心理咨询师了?可是自己就嘴上功夫还成,说起国家大事头头是道,毕竟又不要自己负责。可给别人指点人生道路,那还真不行啊。   “这......”朗星河挠头,不知从何说起。   朗宸走上前,插入谈话,冲朗曜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无论是练剑,还是锻体,你选择一样坚持下去,总能有个结果。就怕你三心二意,两头没着落。”   朗曜反驳,“怎么就不能两手抓了?小星不就是又炼器,又修习音律,偶尔还耍耍剑么?”   “所以,我就很平白无奇啊,哪个都不突出。”朗星河耸耸肩道,“我也迷茫着呢,不过我还小呢,路那么长,走点岔路也没什么,只要不是走了错路。”人生路漫漫,谁能一条道一直走到老啊。可不得东逛逛、西走走的。   “你还结丹了!”朗曜大声道。   朗星河撇撇嘴,“我那是在深渊海里怨气吸多了,不是好事。”这是苏玉安帮朗星河想的说辞。   云明:[嗯?我堂堂烛龙残魂,怎么就成怨气了?]埋汰人呢!   朗星河:“结丹那会儿,差点被雷劫给劈死。”   “那没事儿吧?”朗曜忙问。虽然心里有点羡慕嫉妒,但是还是关心占据了上风。   朗星河道,“应该没什么,多捐些灵石做慈善,积攒些功德,消消身上的怨气就是了。”   将弟弟挤开,朗宸坐到朗星河身旁,又问道,“小星觉得以战止战不可,那么怎样才是好的选择呢?”其他人对朗星河的话是听过就忘,如同石子投进湖泊,虽然能激起点点涟漪,不过稍后就又恢复平静了。朗宸不一样,她听进去了,还会继续思考。   朗星河沉吟片刻道,“我觉着最好的状态就是共同发展进步,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吧。”就像如今,一方面,两族都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不会轻易起战事。另一方面,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地盘和能力极限,顾忌之下,顶多小动作试探,不会大动干戈。   “要是这次比斗大赛,某一方输得奇惨,那可就.....”朗星河点到即止,聪明的人都懂。这一次的比斗大赛就是两族展现自己实力的平台,倘若两族旗鼓相当,那微妙的平衡会继续下去。倘若实力的天平倾泻严重,那必然会催生野心。   “筑基、金丹的比赛就看个热闹,元婴级、化神级的比斗才是重头戏。”朗星河摸摸下巴,心道,自己还没见过大神级别的打斗呢,真的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移动山震海的力量吗?   “行啦,不说了。”朗星河看看外头天色,招呼众人重回赛场观赛,“马上就要到江普的比赛了,那家伙给自己算了一挂是大吉,也不知道准不准。”   “大吉?”众人对江普的这一场比赛顿时来了兴趣,都想去看看所谓的“大吉”是怎么个吉利法。   一众人乌泱泱地离去,留下一桌的残羹剩饭,包厢里陡然安静下来。   “咔吱”一声,是机括旋转的声音,只见包厢的一面墙壁缓慢转动,露出其后的一众人来。   “那是令弟?”问话的是个国字脸中年人,浓眉大眼,神态威猛,身着滚金边儿的黑袍,肃然有王者之气。   “正是。”回话的是个清秀俊美的年轻人,穿着暗紫色云翔蝠纹劲装,正是朗方辉。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个好孩子。”国字脸中年人赞赏道。   “多谢陛下抬爱。”朗方辉嘴角噙着笑,大方接下了对自己小弟的夸赞——自家小弟就是最厉害的。刚刚那一番高屋建瓴的谈论,便是朝堂上每天站班的大臣也未必说得出来。   摘星阁其实是官方产业,准确说是隶属北斗司的情报组织之一。此次比斗大赛为大荒万千民众所瞩目,就连妖皇也忍不住私下过来观赛。郎方辉则作为护卫随行。   妖皇一行人行迹低调,就连摘星阁中容城的大管事都不知晓。但众人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吃穿用度,正值饭点,本想进包厢用膳,结果却被告知最豪华的大包厢已经留位不接外客了。一打听,竟然是朗星河一行人。   朗方辉赶紧告罪,“舍弟绝不知摘星阁的背后是北斗司!”深恐妖皇认为自己公器私用,自家小弟仗着自己作威作福。   朗方辉自然不是纯洁无暇的,他会利用职权为家里在合理范围内谋一些便利,可是摘星阁是情报组织,万万不可染指的。上一回自家小弟想要在摘星阁的拍卖会上拍一件极寒灵宝,自己都没有开后门。   “无妨。”妖皇遣人去打探一番。   “哎呦,那个小祖宗可不得供着么!”通天阁塔上到管事,下到小厮,无人不知朗星河的威力,“赌神!上回差点赢了咱几个亿的灵石!”   “可不得好吃好喝供着,免得他想不开又去赌场玩几把。”   得知真相的妖皇一行人哭笑不得,朗方辉摸着鼻子,浅笑道,“小弟的赌运是不错的。”   “是觉醒了丛丛血脉吧。”妖皇陛下了然,又道,“听龙夫子提起过这小子,说很有意思,咱们去听听这些小崽们吃饭都说些什么。”   朗星河不知自己的一通嘴炮输出全被人听了去,众人着急赶去比斗场。原以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看到江普的比赛,谁知刚在观赛台上落座,江普便找了过来。   “你不是在等候上场吗?”众人疑惑。   “不比了。”江普一屁股坐上观众席,得意道,“赢了!”   “哈?”   “对手因为食物相冲,拉肚子了,蹲厕所起不来了,放弃比赛了。”江普这一局躺赢。   “哈哈哈哈!”江普得意大笑,“我的占卜水平还是可以哒!” 第164章   大荒第一届斗法大会第一个比赛日结束的时候已然是半夜, 中容城彻底成为了一座不夜城。从高处俯望,千万盏明灯如同皓月繁星落下了人间,光华璀璨, 融融如海。   夜市喧嚣,商贩们还未散去, 小摊上摆放着各色商品,吆喝声此起彼伏。酒楼茶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酒香醉人, 丝竹呕哑之声透过半掩的窗户传出,透过窗棂,烛火摇落如星, 舞者翩跹, 裾尾飘风,俱是美景。   比赛结束, 朗星河一行人步行回住所,一路所见,皆是繁华。   “真是个好世道啊!”众人一路走一路看,不禁心生感慨。想起曾经在问心幻境中看到的千年前的大荒, 那个野蛮流血的世界就让它永远成为历史吧。   “唉,突然觉得,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洛柏书耸耸肩, 对比赛结果释然了, “继续努力便是。”   第一轮比赛结束,朗星河一行人有输有赢。赢的有熊有渔、江普、封离、朗宸、朗行简、宁萱、司北柯。输的是朗曜和洛柏书。   洛柏书望向晋级的几人, 笑道,“这几天我就在这中容城好好玩耍一通, 你们就好好闭关准备第二轮的比赛吧。”   筑基级斗法赛第一轮结束后休赛四日,第五日才是第二轮比赛,参赛选手留有恢复修整的时间。   “天啊!我好紧张!”金不换缩成一团,紧张兮兮道,“明天就是斗丹赛了,我会不会丢人啊!”   “不会。”胡之腾丢了个白眼儿给她,“你不是有那个什么天地阴阳炉吗?就是个土疙瘩丢进去也能炼制个金丹来。”   “我才舍不得用呢!”金不换皱眉。这金不换有个怪癖好,她喜欢收集各种炼丹炉,可是大价钱买回来后又舍不得用,就摆在展架上放着。平日里只用书院里发放的最普通的炉子。   “那你等着输吧。”胡之腾故意刺激道。   “输就输呗,我就没想着能赢。”金不换对自己的水平心里有数。倘若自己参加斗法赛,说不定还能走上两轮。可是去参加斗丹赛,估计第一轮就完儿。   可是,谁让自己喜欢呢!   众人一路走一聊,等重要走回小院,肚子的里晚膳都消化差不多了。   摸着扁扁的肚子,朗星河感叹,“还是书院的大馒头好啊。”   胡之腾笑道,“年少不知馒头好,再回首,才知竟是自己高攀了。”医食不分家,先时大家只觉得大馒头又硬又贵,后来才知道做出能够抵饱小半个月的馒头有多不容易,灵气的存储可不容易,口感和效果无法兼得,要知道辟谷丹可是超级难吃的。   “大馒头至少能入口,辟谷丹吃起来像是鼻屎。”胡之腾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嗯?”众人齐刷刷看向胡之腾。   “干嘛看我?”胡之腾下了一跳。   朗星河眼睛瞪圆,憋着笑问道,“你怎么知道鼻屎的味道?”   胡之腾:!啊!自己刚刚嘴瓢都说了什么鬼话啊!   “我睡觉去了!明天还要看比赛呢!”胡之腾落荒而逃,难得成为第一个回屋就寝的人。   众人又说笑几句各自散去,朗星河回到自己的屋子,洗漱完毕,散了头发往床上一躺,笑了。   [这么开心?]云明好奇问道。   [嗯。]朗星河嘴角噙着笑,[就觉得现在的日子不错。]   身份问题解决了,自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父母慈爱,好友相伴,日子过得如同山间流水,富足、平稳,却又不失于平淡,可不就过得美滋滋么。   [你.....]   云明正要开口,却被朗星河给打断了,[云明大人,我知道的,名扬天下,振兴妖族,不用您催促,我都会去努力的。]为了家人、好友,朗星河自然不会摆烂躺平。   [只是.....一统天下什么的......]朗星尝试开诚布公地和云明讲一讲,[您也看到了,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千年前啦.....]挑起战争必然是要被天下人所唾弃的。   [就算一统大荒又如何呢?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旧必合。就算我们妖族寿数悠长,可是于大荒而言亦不过是白驹过隙而已。]朗星河小心翼翼道,[云明大人,您可以耐心等待一下吗?看看我所走的道路。]   原以为云明会勃然大怒,可奇异的,他竟然非常平静,良久沉默后才道,[那老夫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闻言,朗星河心中大喜,忙道,[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心中又一个大石头放下,朗星河踏实睡了个觉,第二天起床时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呦,睡得不错啊。”胡之腾打量一眼朗星河。   朗星河伸了个懒腰,“还行。”   “就个子差了点。”胡之腾突然来了句。   “什么?”朗星河没领会他的意思。   胡之腾坏笑道,“我是说,小狼你还差点个子,再长高点,你哥月华公子的名头得落你头上。”   朗星河皱眉,“能别提个子的事吗?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个人天赋觉醒得早,修为又进益太快,身体的成长速度便慢了下来,每年就长个两三厘米,都十七岁了,堪堪突破一米七。   简直是人间惨剧。   胡之腾揉揉脸颊,“我是圆脸,本就显嫩,个子矮点无妨。”脸皮厚,装起嫩来毫无负担。   胡之腾还保留着婴儿肥,圆脸大眼睛,一副小孩儿模样,个头矮些并不违和。   朗星河却不同,虽然选择了炼器为主,但是炼体训练一点儿没落下,虽然不是熊有渔、金灿灿那样肌肉壮汉,可是肩背宽阔,线条匀称,脸颊上也没了肉嘟嘟,显露出些许冷峻的棱角来,少年意气中透着些许青年的沉稳。   “唉,别提这个事儿了!”朗星河说起这个事情也很郁闷,要是自己个子再高些,那绝对是个绝世大帅哥!   “我以后还能窜一窜的!”朗星河郁闷地结束了这个打破美好清晨的话题,“快走了,看比赛去。”   第二日是斗丹赛,一行人中只有金不换参加了,其他人都要闭关修炼,准备第二轮斗法。独朗星河和胡之腾空闲,二人结伴往摘星楼去,半道上遇到金家兄妹二人。   老远就瞧见哥哥金灿灿拧着眉头,妹妹金不换撅着嘴巴,兄妹二人似乎闹了不愉快。   “这是怎么了?”朗星河上前打招呼,看向金灿灿询问。   金不换嫌弃地甩开自家老哥,拧眉冲朗星河道,“你劝劝我哥,赌博是不好的!”   原来,今日金不换登台斗丹,金灿灿为了表示对自家妹妹的支持,硬要一掷千金买金不换赢。   金不换自然不肯,那不是把灵石往水里扔么。   “我进去了,不睬你了!”金不换气呼呼的进了比斗场。   看着懵逼的金灿灿,胡之腾捧腹大笑,“兄弟,就这么告诉你吧,全书院,炸炉最多的就是我与令妹!你要是灵石着实花不出去,不如晚上请客吃大餐吧。”   金灿灿不满,虎眼一瞪,“我相信我妹!”说罢,义无反顾往押注台走去,大手笔押了金不换赢。   “这傻子.....”胡之腾嘀咕着。   朗星河拉着他往观赛席走,说道,“要是你今日上台比斗,我也买你赢。”   胡之腾震惊,“那我岂不是稳赢!你可是丛丛!”他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炼丹技术,但是绝对信任小伙伴的赌运。   朗星河:.......自己还能说什么?   筑基级的斗丹赛规则很简单,随机抽取一个丹方成熟的丹药,比斗双方现场炼制,可以更改配方、可以使用高阶炼丹炉,总之各凭本事,最终出丹率高者获胜。   金不换的场次很靠前,不多时就轮到了她。她的对手是来自丹鼎阁的丹师,可以说是家学渊源,金不换压力很大。   主持人抽签,抽中的丹药是非常大众的辟谷丹。   “我去......”胡之腾低声吐槽,“这鼻屎味儿的药丸子。”   朗星河嫌恶,“能别提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吃过鼻屎了?”他怎么不是的好友有这样的癖好?   胡之腾解释,“我是听师兄说,辟谷丹是鼻屎味儿的,好奇了一下。”   朗星河:?你们炼丹师都这样虎的?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吃?   胡之腾挑眉,说道,“你别大惊小怪的,没见识,鼻屎而已。”   “知道还魂丹方子里的白灵香是什么吗?”胡之腾问。   朗星河摇头,他对炼丹一道真不怎么了解。   胡之腾窃笑,凑到朗星河耳边小声道,“水牛粑粑。”   朗星河震惊脸:???   胡之腾又问,“知道夜明砂是什么吗治疗眼疾的丹方里要用的。”不等朗星河回答,胡之腾自问自答道,“蝙蝠粑粑。”   朗星河推开越说越起劲儿的胡之腾,“行了,谢谢科普,我并不想懂!”   胡之腾哪里肯停,又道,“望月砂,兔子粑粑。”   “你们两个别嘀咕了!快看看台上!”金灿灿扒拉分开两个人,“快看,我怎么瞧着不对呢?”   比斗台上,双方领了材料。对手在炮制药材,金不换在揉面团;对手开炉起火,金不换开锅加水。   “啊哈,她这是要蒸馒头吗?!”胡之腾一眼看穿金不换,她这是打算做云腾书院饭堂里的大面馒头。 第165章   金不换不出意料的输了比赛。比赛要求是炼制辟谷丹, 她却现场揉面做馒头。   哪怕她的馒头很美味,哪怕她的馒头和辟谷丹有一样的功效,但是她的作品偏离了比赛的主题, 那就是输。   “你是不是傻啊!”比赛结束,胡之腾冲金不换大呼小叫, “辟谷丹而已,基础丹药, 运气好说不定还是能赢的, 你干嘛破罐子破摔直接放弃?”   金不换无所谓道,“我乐意!我虽败尤荣!”   金不换振振有词道,“你们没发现吗?评委们明明对我的大面馒头更加感兴趣, 对那小子的辟谷丹只是瞥了一眼, 鼻屎味儿的辟谷丹和香喷喷的馒头,傻子都知道选哪个。评委们不过是碍于比赛规则才判了那小子赢。”   闻言, 胡之腾诧异地上下打量金不换,惊道,“你这一身反骨比我还重呢!”   金不换耷拉着嘴角,淡淡道, “我不是反骨.....我就是有个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金灿灿阴测测地从背后冒出,浑身散发着怨念的黑气,“我投了五千灵石押你赢.......”   “赔我.....”金灿灿伸手讨要赔偿。   金不换往后连退两步,梗着脖子道, “怪我喽?都说了赌博要不得, 你偏要去,现在还反咬我一口?哥, 你是人吗?!”   金灿灿:“我不是。”上前一步,手掌朝上伸到金不换的鼻尖底下, “五千灵石,我一年的零花,赔。”   “我没钱!”金不换穷鬼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袖子一甩,做出两袖清风的模样,“为了防止我乱花钱,我把明年的零花都华光了!”   众人:.......   “喂.....那个....那个......金道友.....”四人说笑打闹间,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突兀插了进来,寻声望去,竟然是先时金不换的斗丹对手,丹鼎阁的丹修,石云汐。   石云汐看着年纪不大,是个身形瘦小、面目苍白的小姑娘,她的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个常年睡眠不足的夜猫子。   “你什么事儿?”金不换不自觉放低声音,觉着自己要是声音稍微大些就能把对面的小姑娘给震晕过去。石云汐看起来着实弱不禁风了。   “嗯......”小姑娘抿抿嘴,眼神慌张地在金不换身上掠过又慌张离开,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金道友你很厉害.....”   “哈?你是来笑话我的?我厉害屁啊?不是输给你了么。”金不换一脸疑惑。   “不不不!”石云汐连忙摆手否认,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来,指尖上有淡黄,估计是常年炮制草药留下的痕迹,“嗯....嗯....我是真觉得你很厉害,辟谷丹不好吃......我想了许多改良的办法,都没有用,就是不好吃......我怎么就没想到以食代药呢.....我可真笨....”   石云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像是个社恐强行逼迫自己外出社交。   “不是我想出来的创新,是我们书院食堂嬷嬷的好手艺。”金不换解释。Ζ   “嗯....嗯.....这很厉害,最大限度保证食物口感的同时,又保留了灵气.....嗯,这很难!”石云汐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霍然抬头,一对挂着黑眼圈的眼睛闪亮地望向金不换,“我能向金道友请教请教吗?我想要炼制出美味的丹药,可是大家都嘲笑我。”   “这怎么......”胡之腾刚要怼回去:丹药、秘方这种东西怎么可以说请教就请教,没点儿边界感吗?!   谁知金不换竟然一口答应,“好啊!”欣喜万分道,“我的梦想就是创造出又美味又有益于身体健康的美食!”   她修习丹道不过是为了学习药理,为成为一个好厨子积累理论知识。   金不换欣喜地拉住石云汐,犹如高山流水遇知音,她高兴道,“你知道水芙蓉吧?”   石云汐连连点头,“是家有趣的糖水铺子,她们家的糖水很好喝,还有一定的药效,虽然药效微乎其微,但是积少成多,对身体还是有一定的进补改善作用的。”   “我也想开一家那样的糖水铺子!”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石云汐滔滔不绝,没了先前的腼腆害羞模样,“我一直觉得液体药剂要比丹药更有利于人体吸收,要是能研制出又好喝又有效的液体药剂就好了!”   金不换点头认可,“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就是因为水芙蓉,我才会想要修习丹道,学习药理,想要创造出比水芙蓉效果更好的糖水铺子!”   两个小姑娘相见恨晚,手拉着手嘀嘀咕咕说个不停,朗星河在一旁听着听着不自觉张大嘴巴,深感命运的神奇,自家开得糖水铺子竟然启发了眼前两个小姑娘的人生理想吗?   “嗨,你们两个人说老半天,知道那个水芙蓉是谁家开的吗?”胡之腾插入两人的谈话,大拇指一弯指向朗星河,“都是他的主意,保健品明白吗?”   “保健品?那是什么?”金不换和石云汐齐齐扭头望向胡之腾。   胡之腾解释道,“保健品就是一种是药又不是药,吃了可能有效,又可能没效果,还让人欲罢不能,怀着侥幸心理,吃了还想吃的东西。”胡之腾一言道出保健品的真相。   “那不是骗子么?”金不换拧眉,“我可是正儿八经想要干一番事业的!”   胡之腾噘嘴回怼,“保健品事业也是事业啊!”   “不和你说了,你个坏家伙。”金不换不搭理胡之腾,转而望向朗星河,好奇道,“水芙蓉是你家的产业,那你怎么还要排队买啊?”   金不换和朗星河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中容城的水芙蓉铺子外排队,   朗星河耸耸肩道,“当时我不知道那是我家的产业,还看热闹来着。”当初自己还感叹那店套路多的,谁知道吐槽的竟然是自家的铺子。   “我觉得水芙蓉糖水铺的理念是可以借鉴的......”石云汐正欲分享自己的一些想法,忽闻身后初传来严厉的呵斥之声。   “石师妹,比赛结束了,何故在此逗留?”说话的是个体型瘦削、面目焦黄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他挑眉斜眼地打量众人,显然不将朗星河一行人放在眼里。   “今日只是侥幸晋级,莫要心生窃喜,就此懈怠,丢了师门的脸面!”青年人板着脸教训石云汐。   石云汐低垂着脑袋,像是一朵被暴风雨摧残了的花骨朵,“谢王师兄提点。”   “算了,本就没有指望你!”石云汐顺从的态度并没有令这青年人满意,反而一脸嫌恶,袖子一甩,抬步走路,只留给石云汐一句,“莫要和乱七八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啧!”胡之腾咋舌吐槽,望向石云汐道,“你们人族都喜欢用数字来指代人吗?很三很四的就很厉害?”   “对不起.....”石云汐愧疚道歉。   “不关你的事情,你道歉个屁。”金不换噘嘴不满,“不过你性子也太软了,那人是你师兄?我看狗屎不如,要是我,早就揍他一顿了,看他还敢放屁!”   金灿灿在一旁听着自家小妹满嘴屁啊屎的,忍不住皱眉提醒,“你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说脏话了?就男子尊贵,就他们能满口喷粪?”金不换开地图炮,无差别攻击。   “你恶心不?”胡之腾想象了一下自己满口喷粪的情形,要吐了。   “金道友,某要生气。”石云汐拉拉金不换的衣袖,眉眼弯弯一笑,“其实我没吃亏,反倒师兄被我气走了呢!”   “哈”金不换愣住,没理明白石云汐的逻辑。   石云汐慢条斯理道,“师兄本想教训一下我,让我难堪、伤心,可是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反倒他自己被气到内伤。如此算来,我是不战而胜了。”   这小姑娘原来是个白切黑啊!   朗星河恍然大悟。石云汐看上去柔柔弱弱像个面团子,好似谁都能拿捏她,实则精神内核非常强大,颇有一种“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做派。   “今天谢谢大家了。”石云汐向众人行了个礼,又望向金不换,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能和金道友写信联系吗?”   “用不着。”说着,金不换从荷包里取出两枚玉坠,分给石云汐一个,“这两个是一对通讯器,咱们可以用这个联系。”   玉坠正是朗星河研究出的通讯器,经过改良和材料升级,通讯器从巴掌大小变成了只有拇指一般大,方便随身携带。   “谢谢。”石云汐接过通讯器小心收好,捏捏自己的随身荷包,又掏掏衣袖,看样子是想找个拿得出手的回礼。   “嗯.....”石云汐脸色涨红,抿嘴道,“你住哪儿,我等会去送给你。”   “用不着。”金不换连连摆手。   “你等下。”石云汐穿过人群,往押注点跑去,再回来时手里捏着一枚筹码。   “给你。”石云汐将筹码塞进金不换的手里,“我没什么好东西,身上也没什么灵石,全押了我自己赢,要是我一路赢下去,这么筹码会很值钱!”   “哇塞!厉害了!我一定收好!我正穷得很呢!”金不换如获至宝,将筹码小心收好。   石云汐向众人告别,“我得先走了,再会!”   石云汐一走,金灿灿就冲金不换耳提面命道,“人修狡猾,不要和他们搅合到一起,刚刚那小姑娘不简单!”   “哥?你现在这副模样和刚刚那个讨厌鬼一个样子!”石云汐的师兄说他们不三不四,金灿灿说石云汐心思不简单,不是一路人色么?   “你怎么不知好歹呢?!”金灿灿着急。   金不换拧眉道,“哥,我有自己的判断,云汐不是坏人!”都亲热地唤人家名字了。   “你看,她都把筹码给我了,值好多灵石呢!”金不换举证。   “屁呢!”金灿灿爆粗口,“只要她输一场,你那筹码等于零!”   “不会的,我相信她,云汐是有本事的。”金不换振振有词道,“她与我有共同的理想目标,证明她绝非凡人啊!”   金灿灿:?小妹离家求学,怎么越学越傻了啊!   金灿灿说服不了自家小妹,求助望向朗星河,指望他说几句劝一劝。   朗星河却道,“还好吧,石云汐感觉还挺单纯的。”吃货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金灿灿:?! 第166章   斗法大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很快就到了第五日,斗法赛的第二轮。熊有渔、江普、封离、朗宸、宁萱、司北柯六人参赛。   “啊!这次占卜来去都是小凶啊!”江普抓狂,“恐怕要遇到硬茬了!”   朗星河道, “你这样不行啊,只能占卜凶吉, 没有化解之法,占卜也没什么意义, 徒增烦恼。”   “我这不是还没学到这一步么!”江普道, “再说,逆命改运可不容易的。”   “唉....要不我弃权吧。”江普打起退堂鼓。   朗星河凉凉道,“说不定这一局你原本是能赢的, 就因为提前占卜, 气势先弱了三分,导致结果改变呢。”   “也有道理啊......”江普抓狂了。   “走吧走吧。”胡之腾受不了江普的磨蹭, 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输了就输了呗,我今天押你输,赢得钱分你一半。”   江普:=。=.....谢谢, 并没有被安慰到。   “等等!”江普挣开胡之腾的桎梏,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屋子。再回来时,双臂上套上了爆破袖里箭,也是朗星河的作品之一。   江普摇头晃脑地得意道, “嘿嘿, 大赛规则可没有说不许使用暗器!”说罢,从袖中掏出龟背壳, 又要在占一卦,看看自己新增装备后卦象有没有扭转。   胡之腾打断了他的动作, 揪着他的袖子往外走,“快走吧,等迟到赶不上比赛,你就真的是小凶了!”   江普被揪得一个踉跄,差点把手里的龟背壳给丢了,大叫道,“我看今日卦象之凶在你小子才对!”   一行人打打闹闹赶到通天阁塔。第二轮比赛共计四十四场,88进44,这一次江普的比赛场次比较靠前,朗星河、胡之腾以及上一轮淘汰出局的朗曜、洛柏书一同观赛。   在观众席上坐定,朗星河便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金不换,金不换的身旁则是个带着帷帽遮掩了容貌的女子。   “是那个石云汐?”朗星河捅捅胡之腾,示意他往不远处看。   胡之腾撇嘴,“就是她,这两天她们形影不离呢。”   见胡之腾不以为意,朗星河却道,“说不定她们真的能闯出一片新天地来呢。”旁的不说,就石云汐说打算开发液态药剂,这就很有想法啊。   “啧,说不定又是个白眼狼。”胡之腾对人族敬而远之。   朗星河道,“人族也有好的呢,封离不就挺好。先前徐乐风也是可能是被深渊海里的怨气所惑.....”   “你还帮那家伙说话!”胡之腾打断朗星河的话,眼睛瞪圆,不满道,“那家伙就是坏种,都在深渊海,怎么就他被怨气污染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朗星河赶忙止住话题,下巴一扬指向比斗台,“这场结束就到江普了。”   此时比斗台上是两个人修,都是法修,一人是水系,一人是木系,两人实力相当,一时难分胜负,只看谁得灵力储备更足,耗得起这持久战。   “好无聊啊~”胡之腾打了个哈欠,对台上两个人修你来我往却不动真格的比斗看得瞌睡。   “他们图什么啊?”朗曜也暴躁了,“娘么唧唧的。”   朗星河斜了他一眼,“这话别给你姐听到。”   “人修不是对自己人也很狠的吗?”洛柏书不解。   朗星河给他们解释什么是人种的多样性,“他们这叫万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这两个人修估计认识,所以出手有所保留,顾忌着名声吧。”   “嗤,无聊。”胡之腾脸舔到朗星河跟前道,“他们就是假客气,像我们之间切磋比斗什么时候留一手了?”   几人吐槽着,场上的比斗终于有了结果,木系的人修赢了,水系的人修也不见恼火,两人彬彬有礼相互一行礼,并肩下了台。   终于轮到江普上场,这一次他的对手是个人族体修,那体修身形矮壮,看起来地盘稳重,难以撼动。   “体修还挺多的。”胡之腾与朗星河咬耳朵。比赛至今,他们在比斗台上看到不少体修呢。   朗星河道,“到了金丹级的比赛,体修数量估计会少。”   体修的入门门槛低,不拘灵根好赖,只要能引气入体就能修炼,心性坚韧,不怕吃苦,大多能跨入筑基行列,可是再往上就难了。   朗曜吐槽,“还好这体修个子不高,不然江普看不到对方眼睛怎么办?”江普的幻术要通过和对方对视才能发动。   “噗!”朗星河忍不住笑出声,冲朗曜竖起大拇指,“你可真绝了。”   众人低声吐槽着,场上的江普和体修一动不动,陷入了僵持阶段,双方都在观察对方、评估对方。   江普在第一轮比赛中没有登台,没人见识过他出手,外头并没有他的具体情报,因此他体修更加谨慎,从头到脚观察分析着江普。   “咚!”体修一脚跨上前逼近,整个擂台都震了震。   “喝!”江普吓了一跳,炸毛猫儿一般连退五六步。好吧,他原本就是猫儿来着。   江普这一退暴露出他是个菜鸡的本质,体修狞笑着上前,像是抓小鸡仔一样去扑江普。江普一惊,抬手就是“咻咻咻”三箭连发,如闪电般直射对方胸膛。   谁知,“啪啪啪”三声响,三枝箭全都落地,体修毫发无伤。   “这个蠢蛋!”胡之腾从观众席上霍然起身,大喊大叫,“这家伙带装备都不检查的吗?”   江普佩戴的根本不是朗星河研制的威力巨大的爆破袖里箭,而是普普通通的箭矢。   朗星河扶额,“估计是忙中生乱吧。”早上急急忙忙的,袖箭一戴根本没有检查。   朗曜叹气,“怪不得是小凶啊。”   台上的江普也吓了一跳,预想中的爆破没有到来,那体修行动不滞,足下发力,猛虎下山般向着江普扑来。   好在江普也不是个软脚虾,日常的训练并未落下。只见他脚下生风,一个错步绕到了体修的身后,小臂一抬,又是三箭射出,两支射向下盘,一支攻击后脑勺。   体修身子一扭,正面迎接三箭,攻下盘的两枝箭“啪啪”落地,第三箭直冲眼睑,体修伸出中指,轻轻一弹,竟将箭矢弹飞出去。   朗星河大惊:“他的速度比箭还快!”看来这体修厉害的不仅仅是筋骨而已,速度也一流,不然无法捕捉到飞驰的箭矢。   果然,下一刻那体修足下生风,快成一道残影,绕着比斗台狂奔形成一道旋风将江普包围住。   “要遭!”这个样子,江普捕捉不到对方的眼神就无法将其拉入自己的幻术中。   “三千梦境带了吗?”那是朗星河炼制的幻术法器,送给了江普。可是江普日常都不会使用,估计是担心使用后露了痕迹被人修发现端倪。   台上的江普陷入了困局,那体修速度快、力量大,一边疾跑一边时不时攻击一把,直打得江普鼻青脸肿。   就在众人揪心担忧之际,只见台上明光一闪,江普原地消失,化作了一只浑身毛茸茸的小奶猫。   “喵呜~”一声小猫儿叫如同毛爪子挠在人的心尖儿上,直让人心肝一颤。   “又来这一招。”朗曜捂脸,觉着有点丢人。   然而,“美猫计”虽然丢人,但却有用。   那体修被小奶猫的声音唤得动作一顿,身形露出破绽,小橘猫抓住机会,如同一根弹簧弹起飞扑,四肢小爪子扒拉住对手的面门,如同八爪鱼似的死死吸附住。   琥珀色的猫眼流光一转,似是有万顷星辰在其中回旋,体修一僵,停止挣扎,傻愣立在台上。   小橘猫一跃而下,得意地摇摇尾巴——这局成了!   体修陷入幻术,被江普所控制。只见小橘猫舔舔前爪,体修也跟着举起蒲扇般的大掌凑上去舔舔。小橘猫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体修竟然毫不犹豫划向自己的颈间。   [这小子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云明冷不丁来了句,吓得朗星河差点当场跳起来,知道他这是被江普的招数勾起来回忆。   [什么、什么?好好看比赛呢,大人何故说起此事。]朗星河装傻,[人有相似,猫有相同,江普祖上就没出过什么大人物,都是普通乡村小猫,肯定和云明大人的宿敌扯不上关系了,就是有血脉关联,估计也很淡薄了。云明大人您这么英明神武,不至于和一只小奶猫过不去哈。冤有头债有主.....]   朗星河心惊胆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原以为能晃点过去。   谁知,云明却道,[你小子有点奇怪,解释这么多?是心虚?你知道什么?]   [我心虚什么啊我?我能知道什么啊我!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幼崽而已!]朗星河大声解释。   [大人,快别打岔了!看比赛!研究研究人族如今的水准。]朗星河赶紧转移话题。   就在此时,裁判宣布比赛结果,江普获胜,顺利晋级。   “欧耶~~~”江普扑向小伙伴,分享胜利的喜悦。   “小星?你怎么沉着脸?”江普凑到朗星河面前,一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圆脸笑得像是灿烂的向日葵。   朗星河丢了个白眼过去,“我快被你吓死了。”准确说是被烛龙给吓死了。   江普哈哈大笑,“哎哎,偶有失手,结果还是好的。” 第167章   第二轮斗法赛江普险胜晋级, 三人汇合前往下一个赛场。   胡之腾边走边问,“这一层是谁的比赛?”   “封离还有金灿灿的。”朗星河计算了一下时间,催促道, “快点儿,估计封离的比赛快开始了。”   三人加快脚步, 进入会场的时候不少观众已经从席位上站起来了,估计是到了比赛的中场。   “正好赶上!”朗星河心中窃喜。   “好像不是。”江普拉拉朗星河的衣袖, 示意他看台上, “好像已经结束了。”   胡之腾嘀咕,“怎么回回都赶不上封离的比赛啊!”   会场中央的比斗台上,封离提刀而立, 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哪怕隔这老远也能看到他紧握拳头和手腕上纰漏的青筋。   “被欺负了?”朗星河眉头一皱,加快脚步, 拨开人群,逆流往比斗台挤去。   “封离?”朗星河轻声呼唤,手往台面上一撑,翻身上台站到了封离身边。   “星河?”封离一愣, 侧头看到来人是朗星河,浑身的紧绷和防备顿时卸下了。   胡之腾和江普随后攀上比斗台,站到封离两侧,呈护卫之势。见三个小伙伴突然上台, 封离诧异问道, “江普已经比完了?”   江普点头,“是啊, 赢了。你这边呢?结束了?”   “嗯。”封离点点头,不理会自己的对手, 冲小伙伴们扬首,示意大家下台,莫要在此处逗留了。   “你赢了?”胡之腾一手搭在封离的肩膀上,带着他一同往台下走。   “嗯呢。”封离还是轻声应道。   胡之腾手上一用劲儿,捏捏封离的肩膀,问道,“赢了怎么不高兴?是不是那家伙儿使坏?”说着眼睛往台上的人修瞥去,一副只要封离点头,他就冲上去打爆那人修脑袋的凶狠模样。   封离看胡之腾龇牙咧嘴的模样,心中一暖,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真意,笑道,“没事儿,我们先下台吧,免得影响下一场选手的比斗。”   四人勾肩搭背地走下比斗台,走得歪歪扭扭,毫无君子风仪。   “封家郎君!”那人修出口喊住封离,“望君审慎思量!”   “我不思也不量。”封离头也不会地回道。   四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待到了没什么人的角落,才放开勾搭着彼此的肩膀。   朗星河扭扭脖子,封离的个子高出他一头,要完成勾肩搭背的动作着实有些费劲儿。   “到底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啊?”胡之腾皱着眉死死盯着封离,“你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了?”   封离苦笑,“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他们想要诏安我呗,一直劝我弃暗投明什么的。”   “至于么!”胡之腾嘴巴一歪,不屑道,“这些人修是脑子有坑?难道......”说着,胡之腾上下打量封离,嘀咕道,“你小子是什么不出世的天才不成?极品灵根?”   封离被胡之腾的搞怪模样逗笑了,眉眼弯弯,连连摆手道,“自然不是的。”   江普猜测道,“因为封离是云腾书院的学生,倘若策反了他就等于是打了云腾书院和妖族的脸面啊!”   “那他们怎么不来策反我?成功策反我岂不是对妖族打击更大?”胡之腾眼珠子鼓溜一转,坏主意上头,“要是他们来策反我,我就同意。”   说着嘿嘿一笑道,“给我一千万灵石,我就去投奔人族。然后再溜回来,白得一千万。”说罢叉腰哈哈哈大笑,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   众人:.......就你是个大机灵!   朗星河捂住胡之腾大笑不止的嘴巴,望向封离,问道,“是不是和你家中有关?”   话音刚落,封离的脸色一僵。朗星河知道自己猜中了。   表面看,封家不过是南海之滨的普通渔家,要论有何特殊,不过是比之普通人家更加穷苦、孩子更加多罢了。   可是,很多事情经不起深思。封家条件那么艰苦,可是愣是将九个孩子全都养活了,各个身体健康。   要知道如今的幼童夭折率可是高的惊人的,便是耐摔打的妖族崽子能活着长得化形也不容易的。   只能说,封家的基因不错。那么追根溯源,封家的祖上应该是有厉害人物的,只是后来逐步没落了,然而血脉还是传下来了。   再一个,便是造化葫芦了。造化葫芦为历代人皇所持有,却在人族王朝皇位的更迭中失踪了。最后却落在了封家手里。   这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封家过往或许是不俗的。更准确的说,封离的母族应该是有些来头的。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们。”朗星河并不刨根问底地追问,只温和而坚定地望着封离,“我们闯祸闹事的时候,你可一直陪着我的。”   朗星河:“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臭皮匠是什么?”胡之腾疑惑脸。   “诸葛亮又是谁?”江普歪头。   “这不重要!”朗星河拨开两个人的脑袋,望向封离,“反正就是人多力量大的意思啦!”   看着说笑的三人,封离兀自笑了,冲朗星河点头,“差不多就是星河你所猜想的那样。”   “啥?”胡之腾和江普笑容齐齐凝固住,眼神在封离和朗星河之间游离——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我们却没有拿到剧本台词?   胡之腾下意识地想听听朗星河的心声,却生生克制住了,给自己的鼻子来了一拳,用疼感提醒克制自己。   “嗷~”捂着通通的鼻头,胡之腾的眼角噙着泪珠,可怜巴巴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封离终于不在遮掩,道处这段日子自己遇到的麻烦,“那些家伙.....紫微宫的人,说是我阿妈有人皇血脉.....劝说我回归人族....很烦....”   “人皇血脉?!”江普和胡之腾眼睛瞪圆,齐声道,“这么牛逼?!”   “他们是找你回去当皇帝吗?”胡之腾傻乎乎问道。   “怎么可能。”封离冷笑一声,手指挠挠眉角,掩去自己面上的嘲讽,“血脉这东西.....不怎么说得清楚啊......嗯,怎么说呢.....”   “除非代代都是女子,否则......这血脉....真不是很准确的啊。”   封离说得含糊不清,胡之腾两个没听明白,朗星河却明白了。   用科学来解释,男子染色体为X,女子染色体为XX,在传承的过程中,男子所提供的染色体传着传着就传没了——倘若其中一代只有女性继承人,那么这个女性继承人来自父辈的X染色体很可能在下一代的传承中丢失。   且男子的染色体是在不断衰变的,在传承过程中会出现基因丢失情况。   线粒体的传承则更加稳定。男孩和女孩都可以继承母亲的线粒体,可是男孩是没法将线粒体传给自己的后代——男子精,子中的线粒体会在和卵子结合后消失。也就是,支撑一个孩童从小长到大的力量,全部来自于母亲的线粒体。   因此,母系的线粒体DNA可以一直传承下去。如此,通过线粒体对比,女子甚至可以追溯到几万年前自己的母系祖宗,至于父系,那就查无此人了。   但是,显然封离并不知晓男女染色体和基因的理论,他的眼下之意应该是指,人族皇室在传承的过程中出现了血脉混淆,而他母亲的这一支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落在外的,如今还被人族皇室护卫紫薇宫的人给找到了。   朗星河担忧问道,“他们会不会骚扰封家其他人?”   封离嘴唇一抿,唇角下拉,显然朗星河说中了他们的心事。倘若如今人族皇室真的血脉断绝,那么封家姐弟九人简直就是人族皇室的强心针、补血剂。   “我.....还没有问阿姐.....”封离叹气,眼中露出茫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情,说出来只是徒增小伙伴们的烦恼。   “我不想睬他们的,总觉得他们不安好心,就是没有坏心,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家里人.......”封离又是沉沉一道叹息。自己已经走出了原本的家庭,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并且找到了并肩上路的伙伴。可是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呢?   “我没法儿替他们做选择......”封离无奈,面露无助,“我甚至没法给他们指引。”   人族皇室目前是个什么情况,紫薇宫的目的到底何在,封离一概不知。在这种情况下,封家的其他人做出什么选择,封离连阻止的理由都没有。   “我帮忙打听看看吧。”朗星河应下。   “不用,这不好。”封离拒绝。他自然知道朗星河家的背景,可是自己这是有点敏感,还是少沾为好。   朗星河劝慰道,“放心,算是等价交换,一换一。”朗星河有些在意,深渊海现世意味着造化葫芦毁坏,人修那边肯定是知道这事情的。那他们紧跟着找上封家,到底是意外呢?还是顺藤摸瓜有确切线索呢?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胡之腾听得一头雾水,可又不能去听朗星河的心声,着急得抓耳挠腮。   朗星河解释,“三言两语说不清啦!”   胡之腾:“那就短话长说,反正我有时间。”   朗星河:“这么没时间!”自己还得把这消息传给大哥,请大哥帮忙打听打听。且此处闹市,不适合详细解释。   封离苦笑,以手扶额,“就离谱,比话本儿还离谱。”   “不离谱啊。”胡之腾挠挠头,捋捋思路,“封离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龙傲天么!那个什么,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说罢,胡之腾冲封离作揖行礼,“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封离:.......   搞怪结束,胡之腾拍拍封离的肩膀,正色道,“虽然没明白你们说得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好像挺麻烦的,要是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封离心生感动,点头称是,又道,“这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我们先去看其他人的比赛吧。”   “这会儿到谁的比赛了?”   “朗宸吧大概。”朗星河估算了一下比赛进程。   四人重返比斗会场,各人的心里都存上了心事。似乎在他们离家的那一刻起,万事不挂心的无忧生活就离他远去了,身处红尘,难免惹尘埃。 第168章   比斗大赛筑基级第二轮比赛结束, 二十二名选手晋级,其中有五个是朗星河认识的,分别是江普、朗宸、封离、青姝、金灿灿。熊有渔、宁萱、司北柯、朗行简则在第二轮比斗中惋惜落败出局。   二十二名晋级选手中, 不包括封离,有十一个人修, 如此一来,人、妖两族双方差不多是实力对半开的局面。   “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熊有渔感叹道, “原来外面有这样多厉害的修士。”不等小伙伴安慰,熊有渔自己笑道,“不过早点出局也好, 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们一道看比赛了。”   “呵, 真是丢死人了。”一道冷嘲打断了几人的对话,寻声瞧去是个打扮花销的少年, 一身亮闪闪的法衣,头上则插着各色羽毛,看着像个花哨孔雀。   朗星河几人眼神从那人身上划过,随即转过身, 根本不搭理。   “喂!”被无视的少年气得满脸涨红,“你们几个被淘汰的家伙是看不起我吗?”   “啥?”胡之腾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朗星河,“他是在说我吗?被淘汰的家伙?”   朗星河耸耸肩, “显然不是啊, 你都没报名参赛。”说罢,几人抬步要走。   “不许走!”孔雀少年气呼呼上前拦住几人, “你们都不认识我了吗?”   朗星河摇头,“不认识。”其实他们早就认出这打扮花里胡哨的少年真是孔栩, 先时在云腾书院的升仙考中彼此有过一点小过节。可是不想和这家伙多言,所以只装不认识。   “我是孔栩啊!”孔雀少年大声喊。   “哈?”熊有渔目露迷茫,“我们见过吗?”   “你!你们!”孔栩被气得跺脚,一张俊俏脸涨红。   朗星河几人加快步伐,趁机脱离对方的纠缠。   “那家伙竟然晋级了!”一走远,胡之腾就忍不住吐槽,“他的对手肯定很弱。”   “你这是阿Q精神。”朗星河道。   “啥?”   “就是自我麻痹。”   胡之腾怒道,“你竟然帮那家伙说话?!”   朗星河:“我是实话实话。”   “行啦!你们别吵了!”江普大喊一声。   “我们没吵!”朗星河和胡之腾齐齐扭头,冲江普异口同声道,“我们就是在说事情呢。”   江普:......行!你们就欺负我!   “快帮我想想办法,再过四天就是第三轮晋级赛了,我该怎么办啊!”江普的幻术攻击虽然很厉害,但是发动却很难,必须捕捉到对方的眼神,否则没法发动。经过上一轮的比赛,江普的战术手段可能已经被分析透彻了。   胡之腾建议道,“要不你占卜一卦?要是大凶就干脆投降?”   “我才不要!”到了关键时刻,江普反而不敢随便给自己算卦了。   “我想想啊。”朗星河没有一口应下,只因为没有十成把握,“先前不是还有蜃珠剩下么,答应给你们一人炼制一个幻器的,最近我正在琢磨呢,那就先给江普炼制吧。”   “真?”江普两眼冒光,扑上去搂住朗星河的脑袋就要来个亲亲。   “喂!你脑袋点儿!”朗星河无语地一掌抵住江普的脑袋,“你不要清白,我还要呢!”   胡之腾道,“你小子不是最会美猫计么,故技重施就是了。”   江普斜眼,嘟囔道,“有实力,谁想出卖美色啊。”   朗星河道,“反正我尽力,你别抱有太大希望。”这几天他都在想办法给自家大哥穿信,为了封家和紫薇宫的事情。   旁人听朗星河说什么尽力而为,可能会觉得这是他的推脱之词。熟悉的小伙伴们   却知道,朗星河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他说有四五成的把握,那就是有**成。   第二轮斗法大赛结束,众人也不在中容城你闲逛了,反倒选择了各自闭关修炼,淘汰的反思自身不足,继续努力,顺利晋级的为下一轮的硬战做准备。   朗星河给自家大哥送了信后也闭关了,专心给江普炼制下一场比赛用的法器。   小院里,江普和熊有渔在切磋体术,胡之腾在一旁大呼小叫,一会儿给江普加油,一会儿给熊有渔助威,忙得满头大汗。   朗星河在屋里画图纸,敞着大门,时不时瞥两眼小院内里猫飞狐跳的场景,只当是给自己提神醒脑。   各自忙着,一个身影出现在小院的月洞门外,打闹的猫狐熊一顿,正要张口唤人,却被那人制止。   那人本想给朗星河一个惊喜,谁知朗星河心在眼前的炼器图纸上,耳朵却一直关注着小院内的动静。猫狐熊三人一安静,他就立刻察觉了。抬头一看,立刻惊喜地蹦了起来。   “大哥!!!”院内立着的紫衣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大哥朗方辉。   “大哥,你收到信了?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耽误你公干了?”朗星河围着自家大哥团团转,就差摇尾巴了。   “正巧就在中容城内。”朗方辉看着活蹦乱跳的小弟,展颜一笑,伸手撸了一把朗星河的脑袋,“长高了。”   “哥,我们好久没见啦。”朗星河扒着指头开始计算。他个子长得慢,他哥竟然说他长高了,可见真的许久没见了。   “对了......”朗星河笑容一顿,小心翼翼看着大哥,“嗯.....阿爹阿妈给你写信没有......嗯....就是那个事情......”朗星河指的自然是自己不是原装货这事。   朗方辉扶着朗星河的后脑,捏捏他的后颈,温声道,“我都知道了。”说罢歉意道,“是我这个大哥不好,都没发觉你心里藏在这么多的事儿。”   “大哥不在乎?”朗星河诧异,自己遇到的家人、伙伴都不走寻常路啊!   “还要多亏了小星呢!”朗方辉笑道,“那时同窗们都羡慕我有个乖巧又可爱的弟弟,不像他们家,一个不着眼,弟弟妹妹就能把家给拆了。”   “这事儿不要多想了。”朗方辉一锤定音,将前事抹去,“有请了医修,就这几日到,届时给小星你检查一下身体。”   “哈?”朗星河不解。   朗方辉道,“失忆、魂魄不稳,都不是小事情,请医修好好检查检查。”   “哦,好的。”朗星河点头应下,心道,自己的生活就不是苦情剧,爹妈、兄长、小伙伴全是有脑子且张嘴的,真好。   朗星河又说起这次传信的目的,说起封家和紫薇宫的纠葛。   “我也不知道这个事重要不重要,但是觉得还是告诉哥你一声,万一有个什么,好早作准备。”朗星河再一次感受到兄长给力的好处来,有靠山,自己便是当个脑子空空的傻甜白也没事儿。   果然,朗方辉一口揽下此事,“放心,这事情交给我来,有消息我会让人给力传信。”   “谢谢大哥!”朗星河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朗方辉是随妖皇暗中来这中容城的,来见弟弟是告了假过了明路的,可也不能呆多久。摸摸小弟毛茸茸的脑袋,朗方辉将跨在肩上的包裹递过去,“准备了一点东西,能用得上的,你就留下。”   接过包袱,朗星河喃喃道,“我一定要炼制出空间储物器来!”他哥这么一个大帅哥,本来有十分帅,深紫色的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帅出天际。结果呢,肩膀上还背了个大包裹!那种帅哥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破坏了!十分的帅只剩下八分了。   帅哥就该空手仗剑走天涯,带什么包袱行李啊!   朗方辉不知自家小弟的奇葩脑回路,只鼓励道,“小星一定可以的。”   朗家大哥来的突然,走的匆匆,和朗星河说了几句话,留下一个包袱,就又走了。   朗方辉一走,胡之腾三人才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好奇催促道,“快看你哥都给你带什么好东西!”   打开包袱,各种零零碎碎显露出来,有牛皮纸包着的药材,有纸页泛黄、不知哪儿淘换来的书册,还有锻造精良、一掌长的小匕首。   “是个攻击加防御型法器。”朗星河掂了惦小匕首,钨铁打造的小匕首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刀柄、刀面上都刻画着繁复的阵法。   “哇塞~是安魂草哎!”胡之腾打开牛皮纸包,指着里头的干草道,“点燃这个可以助眠,更能够温润神魂,是个好东西啊!”   熊有渔则打开古旧的书册,发现是一本人修的炼器手札。随手一翻后,熊有渔将手札推到朗星河面前,“小狼你肯定喜欢这书,你哥可真了解你。”这炼器手札没有什么神秘高深的炼器手段,而是专门记载不同的温度、不同的火焰对同一种原材料的影响。   “哇塞!果然是好东西!”一打开书册,朗星河果然爱不释手。   江普双手托着下巴,幽幽道,“有个兄长就是好啊~”自己只有个姐姐,自小生活在姐姐的霸权统治下,从来不知道兄友弟恭是怎么一回事儿。   “都是我的!你们就别羡慕了!”朗星河将零零碎碎的东西往跟前一拢,笑得嘴巴咧到耳后根。   四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第三轮比斗日,二十二进十一。 第169章   “加油!”朗星河挥舞着拳头给今日登台比赛的小伙伴们加油鼓气。   朗宸脚步一顿, 望向朗星河,歪头疑惑,“我早就想问了, 加油到底何意?来源出自何处?”   “啊.....”朗星河呆住,磕巴道, “就是磕了灵丹妙药,实力翻倍的意思吧......”   “收到!”朗宸一挥手, 给众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迈着霸气的步伐往候场室走去了。   朗曜面目担忧,“唉,那个姓陈的小子有点棘手啊。”   朗宸这次的对手抽到了来自朝云城的陈不弃, 也就是朗星河观看的第一场比赛中使毒的神秘黑袍人。   “你姐不是憋了个大招的么。”朗星河有所耳闻。   朗曜皱眉, 噘嘴嘀咕道,“我姐藏得很深,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招,对这个姓陈的家伙有没有用。”   多思无用,众人在观众席落座,等待着比赛开场。第一场比赛就是朗宸对战陈不弃。   双方上场, 陈不弃依旧是一身黑袍子罩住全身,只露出一对泛着幽蓝光泽的钢爪。朗宸则是一身银白色的劲装,干净利落,长发高高扎起, 跃上比斗台的一瞬, 高高的马尾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像是燕子的尾羽剪过青空。   一黑一白在台上站定, 锣鼓一响,比斗开始。没有任何试探铺垫, 黑袍人周身升起一层黑雾,隐入其中。朗宸速度也满,长剑出窍,剑光如虹。此外,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朗宸的皮肤表面贴着一层薄薄的细沙。   “她是想用这个细沙铠甲抵御毒雾攻击?”朗星河猜测,随即担忧道,“可是一心二用,会不会影响出剑?”朗宸一方面操控细沙护身,一方面要用剑进攻,灵力一分为二,恐怕要两头不沾好。   就在朗星河犹豫之际,场上情形发生变化,朗宸的掠剑如风,可竟然只是虚晃一招,黄色细沙盘旋升起,咆哮着冲向黑袍人,如同巨兽张开大口,一口将对手吞下。   细沙宛若轻纱一般将黑袍人层层裹住,瞬间将他裹成了个黄色大茧子。   “妙啊!”朗曜鼓掌相喝。黑袍人的厉害在于无孔不入的黑色毒物,朗宸直接将其封锁住,如此一来毒雾就出不来了!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朗宸的杀招之时,只见台上朗宸双手捏诀,薄唇轻启,“砰”一声,一根根银亮的尖刺破壳而出,原本滚圆如蛋卵的黄沙茧子顿时成了个刺猬!   “啊!”现场观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前倾,伸长脖子去探看台上的场景。   放出终极杀招的朗宸松了一口气,正要放下捏诀的手,却见那被戳成刺猬的沙茧剧烈摇晃破开一道裂隙,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散而出,随之冲出的黑云般的黑雾。   朗宸急速后撤,双手一挥,细沙铠甲升起将自己团团护住。   “朗宸留手了。”朗星河拧眉,刚刚的情况,朗宸强打一波输出,将对手打得措手不及,倘若她心硬些,那些尖刺能直接将黑袍人戳成血洞人。可眼下的情形,黑衣人犹有反击之力,可见沙茧内部的尖刺有所保留。   黑袍人破茧而出,众人看清沙茧内部的情况,亦是尖刺,但是尖刺长度远不如露在表面的尖刺长,尖刺仅仅刺破了黑袍人的肌肤筋肉,流血了,但是伤的不重。   “唉!”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叹息。   “不好!”朗星河目光落在被鲜血染成殷红的沙土块,意识到了棘手之处。果然,朗宸聚起的沙土上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红线——黑袍人的血液应该是有毒的,他的血液浸透了场上的沙土,而朗宸调动场上的沙土为自己所用之时却无法将其中的血液给剔除。   果然,朗宸面露痛苦之色,脸色忽而青黄起来,嘴唇则变成了青紫色,这是中毒之相。   “可惜了.....”朗星河叹息,倘若朗宸再心狠些,第一招就能带走对方。只是比斗终究只是比斗,不是生死之战,她手下留情了。   台上,朗宸发现了问题所在,立刻撤掉护身的细沙铠甲,翻出解毒药丸服下,可是面色丝毫不见好转。   “没有的....这毒只有我能解.....”黑袍人开口,声音竟然是意料之外清冷,像是潺潺的山泉水一般。   “五步之内必有解药.....”胡之腾嘀咕两句,霍然起身,冲比斗台大喊大叫,“吃他的血肉!是解药!”毒物毒虫是从黑袍人的身体里钻出来的,黑袍人以身饲毒,自己的血肉必然有解毒之效,否则就先把自己给毒死了。   朗宸闻言一愣,下一刻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化成银狼原型,前爪往地面一按,腰身一弯,一阵风似的扑向黑袍人,獠牙毕现掠过黑袍人的脖颈,一串殷红的血珠顺着雪白的獠牙落进了大狼的口中。   “咬死他啊!”朗曜懊恼大喊。   台上,黑袍人捂住流血的脖颈,一脸震惊,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傻愣当场。   银狼长舌舔舐嘴角的血,不是铁腥味儿,反而有一种草香甘甜,体内被毒气侵蚀的灼烧感也减轻了许多。   “你!你!你......”黑袍人气得直抖,“你无耻!”   “为了赢而已。”巨大的银狼一跃而起,如流风回雪,美丽极了。不是那种浮翠流丹的易碎之美,而是一种强大的、充满蓬勃生机的力量之美。   黑袍人一下子看愣住了,直直被银狼扑倒。   朗宸一爪按住对手的肩膀,一爪高高抬起就要挥下,却见黑袍人眼神发直,像是傻了一般,连反抗都不反抗。   “你?”朗宸疑惑地扒拉了一下黑袍人的脑袋,“你傻了?”自己这一爪子下去能把他的脑壳拍碎,他竟然也不反抗了?傻了吧?   “投降!”银狼的尖爪抵在对方的脖颈,威胁道。   “嗯,我投降。”黑袍人从善如流地投降了。   朗宸:.......虽然赢了,但是有点憋屈怎么回事?!   “欧耶!”小伙伴们翻上比斗台将朗宸团团围住,欢呼着,“赢咯!”   “差点翻船。”朗宸摸摸额头上的虚汗。   “耶,赚喽!”胡之腾欢呼雀跃。这一局他是押了朗宸赢的,赔率很高。只因为那黑袍人手段诡异,看好他赢的人很多。   “今晚我请客!吃海鲜!”胡之腾大方表示有钱同享。   “今天谢你了。”朗宸一拳头锤在胡之腾的肩膀,多谢他今天的提醒,又道,“以后遇到好的药材,我帮你留意着。”   “嘶~”胡之腾揉着肩膀,倒吸一口凉气,脸皱成了个包子,“你这不是拳头,是榔头吧!锤人疼哩。”   “是你还要再练练!”   众人说笑着,朗星河招呼众人台下说话,猛一回头,和黑袍人来了个面对面、   “喝!”朗星河吓得连退两步,质问道,“你干嘛呢?”这人输了还不下场,还在一边儿看热闹?   “嗯?”朗宸也发现了那人,收起脸上的笑容,抬步上前,沉声问道,“还有何事?”   黑袍人却不说话,手指在自己的脖颈间划过,银狼咬下的齿痕伤口已经凝固。   “额.....是要医药费?”朗宸想起这人是朝云城来的,那是个挺穷的地方,十万里大山,普通人根本走不出来。   朗宸不欲和这人纠缠,朝朗曜一伸手,示意他拿点灵石来。她自己上台比斗,除了配剑和解毒丸什么累赘都没带。   不等朗宸将一袋自己灵石丢给对方,那人一对黑幽幽的眼珠子水洗过一般明亮,盯着朗宸,哑声道,“你得要负责。”   “我负责!”朗宸将一袋灵石递上去,“只多不少,足足的。”   黑袍人却不接,只道,“我说,负责!”   “你别狮子大开口啊!这里的灵石不少了,在玩一会儿,你脖子上的伤口可都要好了。”朗宸有些生气,将灵石口袋往那人脚边儿一丢,气呼呼地回到队伍。   “走吧,那人....呵.....”冷笑一声,不欲多言。   “我怎么感觉有点儿怪怪的呢?”朗星河挠头。   胡之腾点头相和,“我也觉得。”   众人簇拥着朗宸下台,黑袍人拔腿追上,拦在众人的去路上,盯着朗宸道,“你喝了我的血,破了我的术,你要负责!”   “!”朗星河的八卦雷达顿时拉响,一对琥珀金的眼珠子在朗宸和黑袍人之间来回游走——啧,怎么感觉眼前的一幕有些熟悉呢?这不就是小说男主掀了女主的帷帽,看了女主的容貌,然后女主就非男主不嫁的套路一样吗?只不过眼下男女位置调换了罢了。   朗宸也回味出不对劲儿来,拧眉望向对方,询问,“你所说的负责是怎么负责?”   “结契,皆为夫妻,至死不渝。”黑袍人严肃道。   朗宸:???我还是个幼崽!你是个变态吗?   “噗!”胡之腾没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有趣有趣!”   “闭嘴!你个罪魁祸首!”朗曜咬牙拧了一把胡之腾,他才不要这来历不明的姐夫!   “你莫不是被我打傻了?”朗宸不可置信,“我帮你找个医修看看脑子吧。”   黑袍人面无表情,“我是认真的。我们朝云族人自幼养蛊养毒,以身饲虫。结契双方喝下对方的血液,自此不能相互伤害,只能扶持到老。”   “你喝下了我的血,我就是你的人了。” 第170章   “你喝下了我的血, 我就是你的人了。”   天雷滚滚在众人的头顶落下,朗宸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参加个比斗, 还被人给讹上了。   胡之腾笑得直不起腰来,冲黑袍人揶揄道, “那你这是嫁还是娶啊?”   黑袍人不在乎胡之腾的嘲笑,认真道, “我们朝云族没有嫁娶一说, 两人结契便脱离原本家庭,组成新的家庭一起过日子,不存在谁嫁进谁家, 谁娶谁进门。”   胡之腾点点自己, 好奇问道,“要是今日是我吃了你的血呢?”   黑袍人的面色终于有了动容, 黑溜溜的眼珠子打量一下胡之腾,咬牙道,“那我只能自戟了。”   “喂!我有这么差劲吗?”胡之腾跳脚。   黑袍人冷声道,“我不喜欢你。”   “嗷哦~~~”朗星河怪笑一声, 手指朗宸,“那你喜欢朗宸喽?”   黑袍人倒不害羞,点头认下,“嗯, 强大又美丽, 喜欢。”   顿时,众人像是炸开锅一般, 起哄推搡着朗宸往黑袍人跟前去。   “你们无聊不?!”朗宸挣脱众人,向黑袍人道, “你可能不懂,我们妖族和你们人族不一样,我们妖族一百八十来岁才成年,我如今还是幼崽呢!”——所以,拜托请认清现实好么!!!   谁知,黑袍人却道,“我知道的。但没关系。我可以等。”   “你!”朗宸想说,你脑子有病吧!可一看到对方亮黑的眼珠子,恶言却说不出口了。只道,“你干嘛死守着家族的规矩.....”   话没说完却被胡之腾打断了,“人家也没死守规矩,没听到吗?要是今天是我吃了他的血肉,他宁可死也不结契的。”说着冲朗宸抛了个媚眼,“人家就是看上你了!”   “闭嘴!”朗宸冲胡之腾,随即凶巴巴地望向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伙伴,大吼道,“我走了!随你们便了!”说罢,飞一般的逃走了。   黑袍人紧追了上去。   “绯闻”主角离场,吃瓜群众意犹未尽,朗星河吧砸吧砸嘴,感叹道,“春天到了,桃花开了,到了.....额....”随即打住了少儿不宜的话语。   “妖族必须成年后才能处对象吗?”朗星河好奇问众人。   “大概吧.....”一众都是小崽子,谁都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被朗星河给问住了。   周围又没个长辈在,朗星河好奇心爆棚,忍不住问烛龙,[云明大人,您有伴侣吗?]   云明沉声道,[天地之大,无人可与吾并肩。]   朗星河:......我就不该嘴贱好奇,这明摆着的答案不是么,烛龙大人能看上谁啊?   [那妖族都是成年后才找伴侣的吗?]朗星河又问。   [不然呢?乳臭未干的崽子能做甚?]云明反问。   朗星河道,[不要做什么啊,就灵魂上的相通交流不可以?]   云明:[太浪费时间了。]   朗星河:行!我就该闭嘴的。   朗宸跑了没了影子,众人叽叽喳喳讨论一会儿后便觉得没趣了,折返会场继续看比赛。耽误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比赛又进行了小半。   这一轮是二十二进十一的比赛,选手们的水平都不错,彼此之间有来有往,比赛很有看头。   “终于可以看到封离的比赛了!”胡之腾小小欢呼一声。前两场比赛他们都去的不巧,刚到赛场封离的比赛就结束了。   “封离对阵孔栩。”朗星河挑眉,“那家伙不是个善茬。”心中不免为封离担忧,毕竟封离真正踏上修仙之路还没多久,只两年有余。而孔栩作为孔雀王之子,无论是血脉之力,还是自身修习,估计都是家学渊源。   说话间,比斗双方上台,双方俱是长相俊秀的少年,一个明艳张扬,一个如玉内敛,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封离手持的是一柄模样奇特的大刀,刃身比之一般刀剑要宽上许多,刀锋极薄,吹毛断发。正是从深渊海中得来的宝刀。   “呵。”孔栩冷哼一声,神情倨傲,根本不把封离放在眼中。   “孔栩的天赋神通是什么?”胡之腾侧头询问。   朗星河道,“目前知道的是火焰,但是除此之外,应该还有旁的种族天赋,可能是他的孔雀翎有什么特别之处。”   话音刚落,台上的孔栩一口炙炎喷出,封离几个起跳避开火焰,手中大刀挥出。封离的刀和他的人不同,封离本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君子之感,而他的刀却恰恰相反。   刀锋猛烈如狂风,大开大合,如同莽汉一般,又如下山猛虎一般气势如虹。利刃横向,眼见就要割破孔栩的脖颈,却见孔栩手指一卷,插在头顶的五彩孔雀翎爆发出五彩宝光,如同一个钟罩一般将孔栩兜头罩住。   “duang”一声,刀刃砍在五色神光罩上,光罩稳如磐石,封离却被震飞出去。   “我去!他是乌龟吗?”胡之腾大喊,万万没有想到,孔栩的底牌竟然是绝对防御!   “这是作弊吧!靠仙器取胜?!”可惜比斗并没有限制选手使用法器,孔栩的五色神光罩在合规范围内。   封离无法突破孔栩的神光罩,那罩子不仅能抵御攻击,还能吸收攻击中的能量,反弹伤害。   “啊....我也想要这个仙器.....”胡之腾留下了羡慕嫉妒的口水,眼巴巴望向朗星河。   朗星河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得搞到五彩孔雀翎才能炼制。”那五彩孔雀翎可不好弄到手,估计是老孔雀王尾巴上的。   “那弄个乌龟壳可以吗?”胡之腾不死心,对这种不仅能防御,还能反弹伤害的法器很是眼馋。   朗星河应下,“等有时间试试看吧。”   两人说着话,台上的比斗陷入了僵局,封离的大刀破不了孔栩的防御,孔栩追着封离吐火焰炮,吐火吐得嘴角燎泡却一个也没能命中封离。   “我认输。”封离大喊一声,翻身跳下比斗台,结束了自己的斗法大会之旅。   “你上来!”孔栩赢了比赛,却恼羞成怒,大喊着,“我撤了五色神光罩和你打!”   封离却不搭理他,转身就走,愤怒的孔栩眼中闪过一抹凶光,背后显出孔雀虚影,金闪闪的孔雀翎一抖,化作万顷星光直射封离后背。   然而,意料中的血溅当场没有发生,比斗台周遭升起一圈金光罩拦下了孔栩的攻击。   封离找到小伙伴们的观赛席一并落座,输了比赛的他面容无波,不见低落。   “干嘛投降啊?!”胡之腾噘嘴,“给那家伙点颜色瞧瞧!”   封离摇头,唇角浅笑,“打不过,不如投降了。”   “啧,那家伙就是缩头乌龟,不要脸。”朗星河倒也理解。   “总不能让那家伙得了头名吧!”胡之腾不爽。筑基级的比斗都是筑基选手参赛,结果孔栩非常不讲武德的用上了仙器,这要怎么破?!   封离笑道,“总能遇到克制他的。”而自己则是正好被他克制的,与其死磕弄坏了佩刀,倒不如直接投降,至此退出比赛,也少了些麻烦。   想到自己身上的麻烦,封离嘴角的笑容僵住,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下,心情不美丽。   “唉,那些家伙又来找你了?”朗星河察觉封离的情绪变化,小声询问道。   “嗯。”封离点头,“翻来覆去不过是让我迷途知返。”   朗星河安慰道,“我请我哥帮忙了,应该不久会有消息的。”   “谢啦。”朗星河还真是帮了大忙。封家虽然如今富裕不少,可是仅仅是金钱上而已,人脉什么的几近于无,更不要说打听紫薇宫和皇族的消息了。在探听消息这上面,还得指望掌握北斗司的朗方辉。   璀璨星子爬上夜空之时,第三轮的斗法赛落下帷幕,十一名选手晋级,其中,妖族选手五名,人族选手六名。妖族选手朗星河还都认识,分别是江普、朗宸、青姝、金灿灿和孔栩。   “幸运!”顺利晋级的江普摇头晃脑,相对于上一轮的艰难战斗,这一局他赢的轻轻松松,连自己准备的大杀招都没有用上。   江普和朗星河咬耳朵,“那个万镜宫我等到下一轮再用,要是能对上孔栩就好了,我觉得我这个大招阵克他。”   万镜宫是朗星河为江普量身打造的幻术法器,对上以物理防御为主的五色神光说不定真有奇效。   “别想太美呢”朗星河提醒,“孔雀王的五彩翎可不好对付。”   江普无所谓道,“大不了就输了呗!”他倒是没太强的胜负欲,觉得自己能够打进第四轮已经很了不起了。   “永昼城的希望,说得就是我了。”江普摇头晃脑,倘若此时放出尾巴,估计尾巴都摇摆成波浪线了。   第四轮比赛依旧是在四日之后,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金不换发了大财。   斗丹赛的第三轮比赛,石云汐对战同门小师弟曹止水。曹止水,年十六,少年成名的天才炼丹师,夺冠的大人们,赌徒押注的宠儿——押他稳赢。   然而,这位天才少年炼丹师在同门对战中竟然输了,输给了不被师门看好的石云汐。斗丹赛爆冷,金不换赚了个盆满钵满。   本以为发大财的金不换要请众人吃大餐,谁知她却遮遮掩掩上门,身后跟着一身漆黑的石云汐。   “救命!丹鼎门要把云汐抓回去,快帮忙想想办法!” 第171章   “啥?不让你比赛了?!”众人围着金不换和石云汐, 一头雾水,“你不是赢了比赛,给门派挣脸面了吗?”   像石云汐这种天纵之才, 门派不该把她供起来么?怎么还限制她的发展?   石云汐脸上倒不见什么愤懑之色,她淡淡道, “师门不喜欢我,觉着我脑生反骨。”   “这回我来参加斗法大赛, 本就想着打响名声, 好找个下家。”石云汐这会儿毫不隐瞒自己的野心和打算,和上回见时娇弱小白花的模样大有不同。   她扫了一眼围着自己的妖修们——妖修就是她给自己找的下家。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石云汐发现这些妖修是真不错。人傻.....额, 不, 是天真善良,且本事不错, 乐于接受新鲜事物,是绝佳的好伙伴。   “反正我是不想回丹鼎门了。”石云汐表明立场,一张苍白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活似被后妈后爹虐待的小可怜。   “酷!”胡之腾吹了一声口哨。   朗星河拽住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上前一步,直面石云汐,沉声道,“叛出师门, 这样的罪名, 你担得起吗?更何况,一个连教导培养自己的师门都可以背弃的人, 谁会愿意和这样的人共处呢?”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要看下限的,这个石云汐明显是看上他们了——谁让妖族是出了名的人傻钱多呢。   金不换忙道, “云汐人不坏的,是丹鼎门不好!”言语中俱是维护之意。   朗星河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去丹鼎门看了?怎么知道人家就不好了?有证据?”   金不换被怼得哑口无言,一脸无措,嘴巴开合几下,不知要怎么解释。   金灿灿见小妹这模样,觉着她可怜,心疼道,“不是多大点子事情。”   说着望向石云汐,直言道,“两万灵石石够不够?”这是花钱消灾了,只希望这个人修拿了灵石可以离开他妹妹。   “哥!”金不换尖叫一声,涨红了脸,羞恼道,“你....你!”   金不换跺脚大喊,“两万!哥,你瞧不起谁呢?!我前天在赌场赢得就不止这些了!”   金灿灿被堵了嘴,他还真不知道小妹在赌场赢了这么多,只得求助地看向朗星河。   朗星河拍拍金不换的肩膀,让她先冷静,“你不是这事的主角,别抢答呢,我们听听石道友的说辞。”   说罢望向石云汐——别让傻老虎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的事情,自己来解释。   石云汐坦言,“丹鼎门是人修炼丹界的大佬,我得罪了他们,以后在南国是没有路走了,谁家也不敢收我,所以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北国发展。”   朗星河道,“妖族不善炼丹,北国差不多是丹修的荒漠,你这是弃明投暗。”   石云汐笑道,“该学的本事我都学会了,不该学的本事也学了,丹鼎门已经没什么可以利用的。”   “我能赢了曹止水,这便证明了我的本事。”石云汐傲然道,“再回丹鼎门,他们只会限制我、雪藏我。”甚至杀掉自己。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不就是怕我坑害了金不换么?”石云汐定定望向众人,“我可以签下卖身契,此后余生供金不换驱使,倘若有伤了金不换分毫,就让我神魂俱灭,永不入轮回!”   为了离开丹鼎门,竟然不惜卖身发下毒誓。   “不用!不用!”金不换连连摆手,“咱们是好朋友。”   石云汐笑道,“他们也是你的好朋友,既然他们心有顾虑,便签下卖身契安了他们的心。”   石云汐发下毒誓,众人面面相觑,皆没了主意。一方面,他们觉得石云汐是个狠人,这样的狠人今日能判出师门,他日就能背刺金不换,是个安全隐患。   另一方面,石云汐是个有本事的狠人,这样有本事的狠人去了北国,说不定能大有作为,为妖族炼丹事业打开新局面。   “云汐都说了不会伤害我了!”金不换望着沉默不语的小伙伴们,请求道,“咱们就帮帮她吧!”   单凭金不换自己的本事还没办法帮助石云汐逃出丹鼎门的追捕。   “她不伤害你,不代表不会伤害我们妖族的利益。”朗星河敞开天窗说亮话,“一时半会儿我们给不你们答复,不能只听你们的一面之词。”   “我们曾经被人修坑害过,侥幸逃脱得命,但是运气不会每次都会眷顾我们。”朗星河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我们可以帮你脱离丹鼎门,但是你需要和我们切割断绝联系一段时间。”   倘若石云汐只想想利用他们脱离丹鼎门,那么被她利用一下也无妨,就怕她是想打入他们内部当个间谍什么的,那不就是引狼入室么。   所以朗星河的计划是,帮助石云汐离开丹鼎门,同时把她送得远远的,断了双方联系。   “我可以安排船送你出海,扫清你的痕迹。”这是朗星河目前能够给出的帮助。   “可以,其他的我自己来解决。”石云汐自幼长在丹鼎门,此次参加斗法大赛是她第一次外出,她在外面没有任何人脉,唯一能抓住的就是金不换这根救命稻草。   双方达成共识,石云汐拒绝了金不换的相送,趁着夜色悄悄的离开了。   主角一离开,众人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朗曜白眼儿,“干嘛搭理她啊,麻烦!”   熊有渔糯糯道,“看着听可怜的呢。”   胡之腾坏笑,“能让人修的门派吃瘪,我就高兴。”   金灿灿忧心忡忡,“怎么办?她是不是讹上不换了啊?”   朗星河道,“等开学回书院了,金不换进了深山老林,石云汐身在茫茫大海,两个人自然渐渐会淡了联系。”   金灿灿叹气,“希望如此吧。”   江普好奇问道,“那个丹鼎门这么差劲儿吗?逼着弟子反叛?”   “不知道。”胡之腾耸耸肩,“我只知道丹鼎门在炼丹界很有地位的,关于他们苛刻虐待弟子的传闻却没听说过。”   “那是人族觉得那些都不算是苛刻虐待。”朗星河淡淡道,“他们会觉得对你严厉要求是对你好,小时候吃点苦头也是为你好,所以,怎么算是虐待呢?都是为你好啊!”   石云汐赢了曹止水这个传闻中的天才炼丹师,可见她有天赋有能力。可是外界却没传出丁点她的名声,同门师兄对她也是呼来唤去的,估计她在丹鼎门的日子应当不怎么好过。   只是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还需要去调查。   “为我好?!”胡之腾皱眉,嘀咕道,“无论是人,还是妖,快活的日子不过是幼年时的一段时光,等到长大,有得是苦头吃呢!何必在小时候自讨苦吃?”   “小星,你准备怎么帮忙?”朗宸可不管人族内部如何,她只担心朗星河出手帮忙会引火烧身,万一被丹鼎门追查到就不好了。   “或者.....”朗宸想到另外一个人修——陈不弃。那家伙这几日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自己,令人烦不胜烦。不如让陈不弃带着石云汐逃亡去朝云城,祸水东引,一招解决两个麻烦。   朗星河道,“人有人道,鼠有鼠道,修士们也有修士们的门道,同时,他们根本不把普通人放在眼中。”   “让石云汐服下锁灵丹,混到普通人中,用普通人的身份文牒离开中容城,一路南下,随便登上一条船出海。”锁灵丹会遮掩掉石云汐身上的灵气外泄,令她和普通人无异,届时她混入凡人之中,便如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这些年来,朗星河一直关注着凡人们的发展,自己的不少产业都和凡人息息相关,自然有自己的门道。而这些路径和朗家无关,甚至都查不到朗星河身上来,这才是朗星河应下此事的底气。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儿,觉得此事应当和他们干系不大,就当是日行一善,顺手帮帮可怜人了。   时间一转而逝,转眼就到了筑基级斗法大赛的第四轮比赛前夕,摘星楼公布了第四轮的对决名单。   十一进六,五场比赛,其中一人轮空晋级,江普竟然非常幸运的轮空了   “哇哦~看来我真的有夺冠的可能!”江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能走到这一步,虽然运气占了大多数,可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   “怪不得以前夫子总是夸我运气不错。”江普兀自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那个时候夫子夸学生,有夸勤奋好学的,有夸聪明灵敏的,等轮到江普了——“嗯,这孩子运气不错。”   回忆往事,江普哈哈大笑。   朗宸和金灿灿却黑着脸,只因为他们竟然被匹配到了一组,也就是说这样一轮无论他们谁输谁赢,妖族选手都会有一人出局。   是夜,众人早早安寝为第二日的比赛做准备。谁知刚刚阖眼,还未坠入梦乡,外头便乱起来了。   “怎么了?”朗星河光脚跑出屋子,边跑边将头发松松扎了起来,免得影响视线。   “走水了?”火苗顺着窗棂走蛇而上,眨眼吞噬了整个屋子。火焰照亮了城市,红红的火光映照着天空。   “那边.....”朗星河拧眉,着火的地方是丹鼎门的落脚点。所以,是石云汐出手了吗?   “那个火有点奇怪唉?”胡之腾迷瞪着眼睛,挠头望着远方的熊熊大火,“好像是一种很厉害的丹火,遇水不灭,甚至水越大,火越大。”   果然,不少修士凌空飞起向着着火点喷射水柱,可是水火相交,火焰不灭,如同遇到了油水,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朗星河没等到火焰扑灭,却等到了金不换找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来吧。”朗星河早就将锁灵丹交给了金不换,叮嘱道,“不要今夜出城,太打眼了,明天和出城采购的车队正常出城就行了。”   一场大火等到天光即明才被扑灭了,此时各种传闻已经满城飞了。有说是丹鼎门的丹修在炼丹是炸炉,炉火倾泻烧了院子的。也有人说是仇家寻仇,纵火烧了院子的。   “听说丹鼎门的修士们被下了药,差点在大火中被烧死呢!”   “真的假的?这是多大仇恨啊!”   “什么?仇杀?那烧死没有?”   “啊?丹鼎门被灭门了?”   各种传言甚嚣尘上,难辨真假。金不换有些后怕,拧着衣角,喃喃道,“我没想到她会这样狠的.....”   “没事了。”朗星河拍拍金不换的肩膀,安慰道,“这是她和丹鼎门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和你什么关系都没的。”   朗星河也不知道石云汐和师门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只愿她成功脱离后,自从海阔天空,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172章   一场大火, 除了给看客们增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并无其他影响,斗法大赛依旧如火如荼地举行着。   第四轮比赛的第一场是朗宸和金灿灿的比赛, 朗星河却没有赶得上,他半路上被北斗司的人给劫了走。   “哥?急事?”朗星河落座, 疑惑地望向他哥。   “小星这次有立功了呢。”朗方辉嘴角含笑,“连妖皇大人都说要赏赐你。”   “哈?”朗星河一头雾水, 接过情报匆匆一览, 一股凉气从尾巴骨窜到天灵盖。   “人族啊......还真是.....”朗方辉思索片刻,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还真是个非常有创造力的种族呢。”   “这特么....是变态吧。”看着手中的情报, 朗星瞠目结舌。   从两族和谈休战至今大约一千年过去, 人族一共历经十五任人皇。按照人族规定,修道者不得为皇, 因此人族的皇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寿数不长,活到七八十岁算是长寿,更不要说死在政治倾轧中的年轻人皇了。   而根据手中的这份情报显示, 从第五代起,人皇就是同一个人了。准确说,是同一个灵魂。   “用血缘子孙的身体做容器?”朗星河真的要说一声佩服了,真的只有人修想不到, 没有人修做不到。   既然规则之下人皇不得修仙, 不得长生,那他就转换思路, 也不修仙,只给自己准备一堆新的身体。等到老的身体天人五衰了, 就给灵魂换个新容器,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学的大蛇丸吧。”朗星河嘀咕着。   “什么?”朗方辉没听清。   朗星河忙摇头,“没什么啦,就是太变态了。所以紫微宫的人找上封离,是看上了他的身子?”   朗方辉:?明明弟弟这话表达没问题,但是怎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将些许奇怪抛到脑后,朗方辉分析道,“这个移魂术如此逆天,肯定是存在某些缺陷的,人族皇室的血脉凋零、子嗣不丰可能就是其中之一。”甚至到了这一代,人皇年过五十才得了一子,还是个身体孱弱的。   “可是封离他已经修仙了,做不得人皇了,且来自民间,在人族朝堂上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如此分析下来,封离并不是个很好的容器选择。”朗星河分析道。   朗方辉竖起两根指头,说出自己的猜测,“一种可能,如今的皇嗣身体孱弱,不是个好的容器。”   “那可以在分家里挑选旁支血脉啊。”朗星河摇头反驳。   “没有了。”   朗星河:“哈?”   朗方辉道,“人族皇室连旁支分家的血脉都没有了。”人族皇室简直就像得罪了天道,历届人皇后宫佳丽三千,可是能诞下子嗣的却不多,健康强壮的子嗣又更少。   朗星河随口道,“干太多坏事,天道不容,要清理他们了吧。”随即又想,不对啊,既然封离也是皇家血脉,他们家姐弟九个怎么各个健康活泼呢?   “封家不在清洗范围内?”朗星河疑惑。   “这就是我猜测的第二点了。”朗方辉继续道,“人皇可能也意识到了天道对他的制裁,或者说是移魂术的弊端吧。倘若继续下去,只是穷途末路。所以,他有了新的打算。”   朗星河蓦然睁大眼睛,明白了他哥的意思,“封家不在清算的范围,封离又是皇家血脉可做容器,封离修炼天赋还不错!”   “所以!”朗星河声音拔高,“他想占了封离的身子,不当人皇,修仙去!”这是何等的变态啊!   “那封离很危险啊!”朗星河霍然起身,等不及去提醒封离。   朗方辉按住他的肩膀,温声道,“不要打草惊蛇了,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人皇的辛秘被他们所掌握,这就是主动权,甚至关键时刻可以在人族内部掀起滔天巨浪——移魂术,多么逆天的存在,谁能不心动呢?   朗星河揉揉眉头,低叹道,“人族这些破事儿。”   见阿弟烦恼的模样,朗方辉笑道,“破事儿哪里都有。”妖族内部的破事儿也不少,不过是如今没爆出来罢了。   “唉?”朗星河脑中灵光一闪,磕巴道,“那什么....我会不会也是那个什么移魂术啊?!”说罢,眼巴巴地瞧着自家老哥,心里慌极了。   朗方辉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摸摸朗星河的后脑勺安慰道,“小星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小星你啊......或许是天道送过来拯救大荒的启明星呢。”   事情发展到如今,倘若不是自家小弟的误打误撞,他们恐怕都被蒙在鼓里,等到东窗事发,事态严重到不可收拾,那后果不堪设想。   朗星河并没有被安慰到,只觉得心里有点儿闷闷的不舒服,却不能细想,只得将其抛到脑后,重新回到话题上来。   “那封离母亲就是成功逃离皇室的一支血脉?应该血脉还很近吧,不然造化葫芦怎么会在他们手上呢?”朗星河猜测着。   “估计吧。”朗方辉也有些恹恹的,显然是被朗星河提起的事情给影响到了。   “先不说这个事情了。”朗方辉强打精神,说道,“紫薇宫和人族皇室那边我会安插人盯梢,你同窗那边,可以将此事透露给他,令他自己做决断便是。”   “嗯呢。”朗星河点头应下,琢磨着马上回去就和封离说这个事情。   “啊....对了.....”临走朗星河又想起两个事情来,“哥,你对朝云城和丹鼎门有什么了解吗?”他的小伙伴们各个都不是省心的。   “朝云城和丹鼎门?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朗方辉眼神一凝,以为小弟又发现了什么辛秘。   “不是的。”朗星河连忙解释,“他们之间没什么联系的。”说罢将陈不弃和石云汐的事情告诉了自家大哥。   朗方辉忍不住扶额,自家弟弟以及他的小伙伴们还真是招惹是非的体质啊,每回出门都不省心的。   “朝云城的朝云族没什么,只是神秘了些,守着十万里大山,甚少与外通有无。他们这次有弟子出山,我们也很惊讶。”朗方辉回忆情报,“不过朝云族没听过有什么恶事,民风比较淳朴。”   “至于丹鼎门......”提起丹鼎门,朗方辉的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厌恶。   “其中比较复杂......”朗方辉只简单道,“丹鼎门上一任的门主姓石,也是现任门主的老丈人。”   “姓石?”朗星河有所联想,石云汐和上一任门主是什么关系?孙女?   朗方辉揭开谜底,“是外孙女。石云汐随母姓。”   “入赘?吃绝户?”朗星河眼睛瞪圆。   朗方辉竖起大拇指,为阿弟绝佳的概括能力点赞,“没错。”简单来讲,就是老门主招了个白眼狼入赘为婿,结果白眼狼女婿霸占了丹鼎门,还苛刻亲女的故事。在白眼狼女婿的眼中,亲生女儿不是女儿,而是自己地位的威胁者。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为什么石云汐明明有本事却名声不显,要么是故意藏拙,要么是被刻意打压了,更可能是两者皆有。   “她母亲的死也有点蹊跷的。”朗方辉提醒道,“那是个有心眼有手段的小女娘,你们最好离她远些,否则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哦.....”朗星河心虚一秒,大哥还不知自己在此次事件中起到的作用呢。   “额,听说丹鼎门的修士先被药倒了,然后在昏迷中被烧死了?”朗星河原本是不信这传闻的,可如今知道石云汐和丹鼎门之间的恩怨,觉得她完全可能下这死手。   “嗯?”朗方辉诧异,“你哪儿来的消息?”   朗方辉的消息要比外头满天飞的小道消息要可靠些,他道,“倘若真酿成如此惨案,丹鼎门的人在我妖族境内被血屠,那你哥我还能安稳坐在这儿和你说话?”   闻言,朗星河松了一口气,幸好那石云汐不是个杀人魔,不然自己还真有点害怕呢。   “我们倒是想插手调查。”朗方辉继续道,“但是丹鼎门的修士不许,只说是逆徒判出师门,自家的事情要自家解决。”   “如此说来,那个石云汐就是那个纵火犯喽?”北斗司的人员还在调查,没想到自家小弟直接把答案送上门了。   “所以.....她会怎么逃出去呢?”朗方辉声音拉长,定定望向自家小弟的眼睛。   “哈....”朗星河一慌,眼底的心虚透露得明明白白。   “嗯?”朗方辉嘴唇一抿,果然,哪里有乱子,哪里就有自家小老弟。   朗星河眼巴巴回望,嗫嚅道,“我没有自找麻烦,都是麻烦找上我的。”说完,朗星河想起一句话来:臭肉惹苍蝇。所以,麻烦为什么都来找自己,难道自己是块臭肉!   “尾巴扫干净了?”朗方辉倒没有责备,只担心小弟惹祸上身。   朗星河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挠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朗方辉:?   见大哥脸色不对,朗星河连忙和盘托出,“我给了她一颗锁灵丹,让她混在凡人里头离开了。”   “唔....”朗方辉眉头一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倒是个好主意。”   “嘿嘿,还行吧。”朗星河只当哥哥是在夸自己。谁知下一秒,朗方辉紧接着道,“看来我的情报网络要向下再扎根了。凡人啊,也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力量呢。” 第173章   朗星河这边得到最新情报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斗法大会现场, 此时比赛已经过去两场。第一场朗宸对阵金灿灿,朗宸惜败。第二场是两个人修的比斗,胜者是太阿宫的剑修。   朗星河赶到是第三场比赛刚刚开始, 比斗双方分别是妖族赢鱼青姝,人族万法门弟子杨柳, 两人俱是女子,还都是冰水属性, 斗法有来有往, 一时难分胜负。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比斗台上,唯有胡之腾扭头向后张望,“小狼?”   朗星河站在观众席的最后面, 与胡之腾传声, [帮我喊下封离,有重要事情找他。]   胡之腾心里好奇, 却不追问,只绕过身旁的江普,揪揪隔壁的封离,和他比划了一个往后去的手势。   封离扭头望见朗星河, 立马起身离席,往后走去。   “给你,看完烧了。”朗星河将情报分析递给封离。此处人多眼线,不适合谈事, 因此朗星河便将查到的蛛丝马迹以及自己的猜测写在纸上递给封离。   封离一目十行看完倒吸一口凉气, 再逐字逐句细细看,只觉头皮发麻。   “这.....”封离脑子发蒙, “这......”良久说不出话来。   “看完了?”朗星河拿回纸张,双手合十一碾, 情报纸顿时化作了粉剂。   “这.....”封离苦笑,“这是逃不掉了吧。”自己一个人逃跑还有可能,可是自己有一大家子呢,自己跑了,姐姐和弟弟妹妹们怎么办?   朗星河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只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了。”封家人已经被盯上了,逃跑很难,只能把人皇这个老祸害给解决了。   “你真敢想!”封离诧异看向朗星河。人皇,那是说干掉就干掉的吗?他们甚至连接近对方都接近不了。   朗星河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那人皇虽然是个老变态,但只是个凡人,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也不是没法接近。”被朗星河的大胆想法刺激,封离的恐惧去了八分,脑子也活络起来。   封离指指自己,“他最想得到的是我。”封离萌生了个大胆的想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自己以身饲狼又如何!   “太危险了!”朗星河忙道,“目前我的情报和线索还不够多,不能轻举妄动。”   “打仗就是拼情报,我们先收集情报啊!”他们连人皇的性格、喜好、习惯、势力什么的都没摸清楚呢,怎么能就展开行动?那不是葫芦娃救爷爷——有去无回么!   “我知道的。”封离垂眸,谢过朗星河,又道,“我会细细谋划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没法和你们一起行动了。”封离道。   朗星河大惊,连忙道,“你可不能落单了!你一落单,他们就好下手,直接把你掳走!”   “你不会是怕连累我们,去当孤胆英雄吧!”   封离解释,“不是的,我想回趟村子,看看家里的情况,再问问阿妈家里以前的事情。”   “你们还有比赛呢。”   朗星河立马道,“比赛什么的无所谓了,以后有得是机会......”说完顿住了,自己是真无所谓,烛龙老祖宗那边怎么交代啊?!   朗星河正抓狂,猛然发觉出不对来。换到往常,自己说了放弃的话,烛龙老祖宗早就跳出来把自己劈头盖脸的大骂一通了,今日怎么毫无动静?   [云明大人?]朗星河轻唤。心道,老祖宗难不成在打瞌睡,没听到自己说的话?   云明却开口了,只道,[移魂术.....]   朗星河恍然大悟,这位老祖宗不是突然对自己宽容了,而是找到了更需要的东西——看上了移魂术。   [那很难弄到啦,再说了,这个术法发动要求有血脉联系的。]而烛龙大人别说有子嗣了,连伴侣也没有呢——是一条单身龙来着。   云明怒道,[你这个小崽子回回做事先打退堂鼓,丁点锐意都没有!要你何用!]   朗星河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这是有自知之明。]   “星河?”封离见朗星河眼神发直,轻声唤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先回乡看看情况。”   “别吧。”朗星河不赞同,“你孤身上路太危险了。”   朗星河心思微动,想到个主意来,“你阿爹阿妈都是普通人,紫薇宫的人未必会多关注他们。封家大姐与我家有生意往来,两家交往实属正常。不如我去信一封,请我阿妈照看一下你家的情况?”   朗星河又继续道,“筑基级的比赛眼看都要结束了......”朗星河想了想,他们还不能不看完剩下的比赛就立马离开,毕竟紫薇宫的人一直盯着呢,他们这样太过反常,引起对方注意就不好了。   “让我来想个好主意.....”朗星河摸着下巴沉思。   两人说话的功夫,比斗台上胜负已定,青姝惜败于杨柳。至此,妖族选手两人出局,两人晋级,还有个孔栩未知,倘若他能晋级,那么第六轮的比赛中两族就是三对三,还算是势均力敌,   “怎么就势均力敌啦!”胡之腾着急道,“孔栩和江普可都是水货!”一个靠绝对防御的乌龟壳,一个靠运气,只有金灿灿这是小老虎是一拳一掌打出来的真实力。   “喂!你这个家伙!”江普不服,梗着脖子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好吧!不要把我和那个孔雀相提并论。”   “你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没数啊!”胡之腾揭江普的短。   “你!你!小瞧人!”江普咬牙,“我还有绝招没出呢,你等着瞧吧!”   胡之腾:“呵呵。”   “你笑话我?”江普撸起袖子。   两族对决的终赛还没有到来,妖族选手内部倒先吵了起来。看着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朗星河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胡子疼,你这样.....]朗星河向胡之腾传声。   胡之腾一愣,下一刻咬牙,狠狠道,“早知道还不如我报名参赛呢!”   江普立刻反驳,“那你怎么不报名啊!你个胆小鬼!”   “你说谁胆小鬼?!”胡之腾大怒。   江普:“谁应谁是!”   两人小学生一样吵了起来,末了,胡之腾环顾众人,大怒,“你们别光看热闹,你们说,你们支持谁?!”   吃瓜群众们万万没想到战火会引到自己身上,被迫站队。   朗曜无语,“你们两个就会吵架么?不能打一架?谁赢谁厉害!”   胡之腾不讲理道,“我才不要和他打架,你们就说,在你们心里,我和他谁厉害?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江普:???你脑壳有病啊?吵架就吵玩玩,还动真格啊?   谁知,胡之腾却还朝他眨眨眼——兄弟,配合点啊。   江普:这小子是在挑衅我?   熊有渔上前说合,“被吵了,有事儿回去说,别让人看笑话。”一场比斗刚结束,观众们正空闲呢,都被两小儿拌嘴吵架给吸引了注意力。   “封离,你是人族,你说句公道话!”胡之腾突然点名。   封离一愣,目光呆愣地在胡之腾和江普之间游离,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自己是无辜的啊!为什么要成为你们战争的炮灰?   封离不吱声,胡之腾一下就怒了,跺脚大喊,“你们都瞧不起我,老子不和你们一道玩儿了!”说罢,拨开人群跑了出去。   众人:哈?这家伙今天吃错饭了?   朗星河一把拉住还傻着的封离,大喊,“快追,这小子别出去胡闹!”说罢,拉着封离风一样卷过,顿时没影子了。   熊有渔挠挠头,茫然道,“啊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呢?”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啊。这不是他们以前逃课是常用的伎俩吗?——你跑我追,然后双双出逃!   可是,现在又不上学,要逃哪儿去啊?   另一边,胡之腾一口气跑出通天阁塔,在中央大街被朗星河和封离给追到了。   胡之腾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大声嚷嚷,“我要和他绝交!我不要看他的比赛了!”   朗星河拉住他,问道,“不看比赛,咱们去哪儿?如今就中容城最热闹了。”   胡之腾大喊,“我不管!我就要走了!要回家,回永昼城去!”   朗星河提醒,“家里没人啊,你哥和我家人都在南边忙生意呢。”   胡之腾眼珠子一转,嚷嚷道,“那就去南边,我要去找我哥!我要去告状!”   顿时,封离领悟到了这一场大戏的目的,他望向朗星河和卖力表演的胡之腾,心中温澜潮生,满满的感动。   朗星河摇头拒绝,“要去你自己去,我还想看比赛呢。”   胡之腾大怒,龇牙咧嘴道,“还是不是好兄弟啦!你果然还是喜欢猫咪多一点。”   “没这回事儿。”朗星河无奈解释,看着胡之腾如同看一个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孩子。   两个人大吵大闹,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暗中的盯梢者更是听了个全程。   封离连忙上前劝架,拉着胡之腾温声道,“我比赛结束了,我陪你去找你哥就是了。”   “真?”胡之腾斜眼看向朗星河,“你看!还是人家封离好!你就说吧,你是不是要和我绝交?!”   看着演戏上头的胡之腾,朗星河心中嘀咕,这家伙生在如今可惜了,他合该去当编剧,百十来集的狗血剧,他最擅长了。   朗星河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去,不看比赛了。”   至此,一通狗血大戏演下来,总算为众人提前离开中容城找到了合理理由。 第174章   “唉....也不知道江普那小子会不会记恨我们。”胡之腾坐在车架边缘, 胳膊撑着膝盖,两掌托着圆脸蛋,幽幽叹气。   演了一出大戏, 几人顺利离开中容城。此时他们已经跨过国界线,进入南国三日了。   算算时间, 明日就是是斗法大赛六进三的比斗日,两族各有三名选手晋级此轮比赛, 分别是孔栩、江普、金灿灿。   这一场的比赛很重要, 六进三,甚至比终场冠亚军比赛还要重要。可他们却没法在现场给小伙伴加油了。   “安心吧。”朗星河道,“吵完架, 咱们不就把真相告诉江普了么, 大家能理解的。”   “唉.....”胡之腾忧心道,“江普那家伙, 可别被打得太惨了。”   朗星河笑道,“江普可没那么柔弱。”能够自行领悟牛顿定律、能量守恒的家伙能是个笨蛋吗?   “他就是......”朗星河搜肠刮肚想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就是茶里茶气的绿茶。”就喜欢装柔弱,实则藏了不知多少底牌呢。   胡之腾诧异于朗星河的高评价, 不禁问道,“那小子难不成还能夺冠不成?”那以后这团队里还有自己的地位不?说好一起当学渣的呢?   朗星河摇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算卦。”   然后低头和胡之腾小声嘀咕道, “这种事情真说不准啊, 深藏不露什么的.....”说罢,朗星河眼珠子一转, 望向车架前的驾车人,正是不放心三个小崽子, 跟着一道出来的苏玉安。   胡之腾瞥了眼苏夫子,心道,是咯,江普可是苏夫子的外甥!外甥似舅,苏夫子这个舅舅可是扮猪吃老虎的鼻祖,连烛龙都被他给坑了。   “喂,你们两个!”驾车的苏玉安听到两小子嘀嘀咕咕说自己的闲话,头也不回扬声道,“你们就不能学学人家封同学?看看人家多么的刻苦修炼!”   一路上,封离绝口不提家中的事情,面上也一派平静无波,可他越发苦修的行径还是泄露了他心中的焦虑和慌乱。   三两日的苦修能提升多少修为呢?但是行动起来总好过躺平任由宰——只要我一直在路上,只要我没有停下脚步,那我就一直在前进。   “夫子,要是咱们两个也入定,那你一个人驾车赶路多寂寞啊!”朗星河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苏玉安非常没有风度地翻了个白眼儿,暗道自己命苦,为什么遇到的学生就没一个省心的。自己这个夫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跟在他们后头“擦屁股”。   唉,难道是自己这个夫子立身不正的缘故吗?毕竟自己年轻时候也没少闯祸。有一瞬,苏玉安不禁怀疑起自身来。   这样的反思仅仅一瞬,便立刻被苏玉安给掐灭了——自己执教七八百年,教过的学生成千上万。倘若真的是自己不会教,那么怎不见旁的学生惹事?   可见,根源不在自己身上啊!   苏玉安胡思乱想着,车子驶入了南海地界。   “夫子,那是我家的酒楼,咱们落脚休息一下,吃个饭呗。”朗星河遥指不远处飘扬着的酒家旗帜,一眼认出那是自家的产业。   众人一路南下,并不疾行,只装作日常出游的模样,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将所有的心焦都埋在了心底。   朗星河跳下马车,打先走在前头,一脚跨进店门,不等店小二迎上来,就亮出自己的身份玉牌。   “啊!是二少爷大驾光临!”店小二欢呼一声,掌柜的也从后头小跑上前迎接一行人。   朗星河一行人四人被迎上二楼雅间。雅间的窗户是特质的,从屋里头透过窗户往外看,外头的场景一览无余。而从外向屋里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苏玉安背着手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往下看,说道,“这几个家伙跟着咱们一路了,是紫薇宫的吧。”   尾随而来的人修虽然一路上更换了好几套装束,时而扮做来往的客商,时而扮做归乡的旅人。可这都骗不过苏玉安的眼睛——他们妖族又认人不靠眼睛,而是靠气味。   “都是些小杂鱼。”苏玉安不屑说完,落座享受学生们的端茶送水。   朗星河讨好笑道,“和夫子您相比,谁不是个小杂鱼啊。”   苏玉安心知这小子油嘴滑舌讨好人,可还是仍不住心里甜滋滋得美,说道,“你小子日后万万不能入朝堂,否则定是个弄臣佞臣。”   朗星河满不在乎道,“我本来也没想入朝堂啊,我的理想目标是回乡当夫子啊!”   苏玉安立刻道,“那你另建个书院吧。”别来祸害自己辛苦建起的无邪书院。   朗星河:......   受伤一秒,朗星河又道,“那等夫子你退休了,我再去无邪书院应聘夫子好了。”这样就不碍夫子的脸了吧?   苏玉安无语,自己担心的是这个事儿吗?!只得没好气地道,“夫子我还有得活呢!”这小子想要祸害无邪书院且等着吧!   师徒二人斗着嘴,封离抱臂站在窗外,拧眉盯着楼下的三个刀客,这三个人已经跟了他们一路了,但只是盯梢却没有任何动作。   “别看了。”胡之腾遮住封离的眼睛,“修士对人的视线是很敏感的。”   封离撇开头,神情有些低落,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他们看起来与凡人无异。”倘若不是苏夫子一眼看穿这几人的伪装,凭封离自己是辨认不出来的。   胡之腾道,“他们的修为比你高,你自然看不穿他们。就像他们看不出苏夫子一样。”   此次出门,苏玉安做了身份掩护,扮做一个金丹期的护卫,驾车护送几个小崽子南下,免得招人眼球。   朗星河走上前,加入三人的谈话,“这一路他们有很多的动手机会,却一直按兵不动,说明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盯梢,还没走到必须要武力掳人的一步。”   “所以.....”朗星河宽慰道,“情况还不算糟糕,咱们还有时间。”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一阵动静,店小二疾跑上前,脚后跟恨不得打到后脑勺。朗星河朝着动静处觑眼一瞧,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阿爹!”朗星河飞奔下楼,扑向来人,正是自家老爹。   “乖崽儿!”朗老爷欣喜地迎上小儿子,伸出双手去接,然后“哎呦”一声,面容扭曲。   “阿爹,怎么了?”朗星河扑到阿爹身上,双腿盘住,像考拉一样挂着。   “腰疼。”朗老爷龇牙,拍拍朗星河的屁股,示意他赶快下来。小崽子越发壮实了,自己都要接不住喽。   父子二人见面,自是欣喜万分。   “怎么突然回来了?比赛不是还没结束?”欢喜过后,朗老爷算算日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朗星河大声道,“我想爹妈了,就回来啦!”   听得朗老爷心口软乎乎的,直呼乖宝儿、好宝儿,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将朗星河团吧在怀里亲香亲香。   朗星河问,“爹,你是不是有眼线,怎么我一进城你就知道了。”差不多是自己前脚进门,老爹后脚就到了。   “能有什么眼线。”朗老爷飞了个白眼儿,骄傲道,“我正在巡店呢,就在隔壁街,酒楼掌柜跑来通知我,说你回来了。”   “哇塞!”朗星河竖起大拇指,浮夸夸赞道,“阿爹厉害了,都巡店啦!”朗老爷刚刚话语中的重点在此处呢。   “那是!”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啦!   朗星河坏笑,“没出海钓鱼?”自家阿爹这个钓鱼佬来了南海后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海钓成了第一大乐趣。   朗老爷被揭了短处,伸出两个手指,忙道,“就两回!每旬就出海两回!家里的产业一点儿没耽误!”   父子二人说笑着,朗星河让阿爹别耽误了巡店正事,自己和小伙伴等会儿去海边玩一会儿,傍晚就归家吃饭。   “那我通知家里置办宴席。”临走,朗老爷叮嘱小儿子早些回家。   目送自家老爹离开,朗星河冲小伙伴道,“等会儿就退潮了,咱们赶海去?”   封离接上话,“我带你们去,这片我最熟了。”   众人往海岸去,却发现三个刀客并未跟上。就在众人心中嘀咕,难不成他们认错目标的时候,身后突然来了四个收货的货郎。   四个货郎还主动上前和几人打招呼,说自己是去海边收货的。   朗星河道,“如今渔民手里的鱼虾海货不都被朗家圆包了,你们还去收什么?”   四个货郎一愣,显然没想到朗星河这小子竟然是个懂行的。   “去捡捡漏。”一个货郎迅速反应过来,笑道,“咱们和朗家比不了,就收些干货,也好运输。刚出水的海货,哪里轮到我们哦。”   “哦,那祝你们好运。”说罢,朗星河不和他们再说,扭头冲胡之腾大喊,“老规矩,看谁跑得快!”   “好咧!”刚应声,胡之腾便一阵风似的没影儿,朗星河和封离紧跟其后。   苏玉安愣了一下,也拔脚跑了起来——啧,小崽们还是老套路啊。   然,套路虽老,有用就行。   四个货郎相视一看,其中一人迅速跟上,为其他三人一路留下印记,方便追踪。   留在原地的三个货郎齐齐叹了一口气:这一趟公差可真难啊!妖族的小崽子出了城就像脱缰的野马,东跑跑,西溜溜,直把他们这些探子溜成了狗。 第175章   等到江普顺利晋级的消息传来时, 封离已经和家人见了面,发现家人们的生活一切如常,封离松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不讲义气的家伙!”通讯器里传出江普的叫嚣声, “没有你们我照样进决赛!”   “你赢了孔栩?”朗星河好奇询问,“万镜宫是不是专门克他的五色神光罩?”万镜宫是朗星河专门针对孔栩炼制出的法器, 可惜没能亲眼看到法宝上台比斗   “没错!哈哈哈哈!”江普得意洋洋的声音传出来。孔栩的五色神光罩能够抵御物理攻击,可是却挡不住江普的神魂幻术攻击。   “我就说我是全族的希望嘛!嘿嘿嘿。”   朗星河闻言, 心念一动, 问道,“金灿灿怎么说?晋级了吗?”   “没啊,就我一个晋级啦!”江普声音飞扬。   朗星河心里一沉, 不是他不相信江普的实力, 而是江普的战斗经验着实是有些欠缺的,且最后一轮人族有两个选手晋级, 都实力都不弱,一个是万法门的女修杨柳,一个是太阿宫的剑修顾钰。情况对江普和妖族不利。   “你们事情忙好了吗?能不能赶上我的终赛啊?”通讯器里江普的声音依旧欢快,不见丝毫忐忑。   “这可是我的人生大事儿啊!”   “一定赶上!”胡之腾大声应下, 雀跃着冲朗星河道,“婶婶不是说海上观光线路已经打通了么,咱们可以从海上过去,或者乘飞马过去。”   朗星河也不放心江普, 便看向封离, 眼神询问他这边事情搞定没有,能不能出发。   封离面露踟蹰, “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他想将兄弟姐妹们都藏到海上荒岛去,避一避风头。   可是, 一来荒岛生活艰苦;二来,大姐的事业刚刚起色,就要就此放弃不成?三来,逃就能逃得掉吗?虽然大海茫茫,可是仙家手段匪夷所思,想找总能找到的。   最后就是,目前紫薇宫的人似乎还没有盯上封家的其他人,或许他们只是看上了自己这副身躯,因为自己已经开始修炼了?   那么,自己贸然将家人转移走会不会打草惊蛇,反而刺激了对方加速行动呢?   心中思量千回百转,封离拿不定主意。   “还是你们先走吧,我这边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封离提出两边分开行动,他不想让小伙伴们为自己的烦恼而烦恼。   朗星河陷入两难之中,江普和封离,他都放心不下。   “我跟着这小子就是了。”难以抉择之际,苏玉安站了出来,挥着袖子赶朗星河,“你们就别在我眼前碍眼了。”   “那....”朗星河望着苏夫子,作揖行礼,拜托道,“夫子您可要帮忙看顾好封同学啊!”   苏玉安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还要你小子叮嘱?管好自己吧。”说着,声音一沉,“江普那小子运气不错,但是凡事靠运气还是不行的。”   胡之腾其实心里对江普的实力不怎么自信,可是面对苏玉安的质疑,他不服了,梗着脖子道,“江普那是深藏不露,实际上实力可不一般!我看这次冠军非他莫属!”   “咳。”朗星河干咳一声,摇摇自己腰间悬挂着的半块玉珏,笑道,“刚刚的话,我可都给你录下来了哈!”   胡之腾:!!!   “求你啦!”胡之腾认怂认得爽快,只求朗星河把录音给删除了,万一被江普听到,自己可真是一辈子在那小子跟前抬不起头啦!   胡之腾嘴上求饶,手上动作却不慢,扑上去抢夺录音玉珏。   见打打闹闹的两小子,苏玉安扶额望天,心道,恐怕这会儿就是天塌下来了,这两小都能当被子盖吧。   “停!”苏玉安叫停两人,递了一个金钵给朗星河,交代道,“已经修复好了,带给江普,危机时刻能保他一命。”   朗星河接过金钵,发现真是上次自己度金丹雷劫为自己抵挡雷劫的防御法器。   “啊.....”朗星河将金钵里外翻看了一遍,眨巴着眼睛望向苏玉安,“夫子,我记得还有个宝塔来着呢?”   苏玉安被学生的厚脸皮气歪了鼻子,从袖中掏出九转玲珑镇妖塔掷给朗星河,心中嘀咕,这些个小子非得把自己家底给掏空了!   “呃.....”朗星河左手金钵,右手宝塔,想起一件事来,“夫子您不是说有许多宝贝,可惜无用武之地么......”这是得寸进尺,眼馋了。   “滚蛋!滚蛋!”苏玉安气结,觉着自己真是太和软了,才让小崽们蹬鼻子上脸。反正有护命玉牌在,能有什么大危险,自己就是瞎操心了!   朗星河为小伙伴们讨要了两件宝贝,已然心满意足,见夫子生气便拉着胡之腾走,谁知刚走两步又被夫子给喊住了。   “给你,都给你,拿着分去吧!”   朗星河一回头就被一个大包袱迎头击中。包袱沉沉的,哐当当得响,打开一看,险些被里头冒出的宝光闪瞎了眼。   苏玉安嘴上说着不给,嫌弃小崽子贪心,临走了,却一咕噜把宝贝法器都给了出去。   一行人兵分两路,封离、苏玉安留守南海,朗星河、胡之腾跟着朗家的船队北上,回中容城观看终场比赛。   朗家的船只很大,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大船的动力却不是以阵法驱动灵石,而是给十八只海兽套上纤绳直接拉着大船航行。   “这.....”朗星河站在船头,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种方法。   “他们......”朗星河想问这些海兽是自愿的吗?话没出口便觉得自己傻了。陆地上有马车,有牛车,自己怎没去问马和牛愿不愿意?这海兽和马牛比有什么不同呢?自己可真是钻了死胡同了。   船员们见小少爷对拉船的海兽好奇,便主动上前介绍,“这是龙马鲸,很温顺的,拉起船来又快又稳当。”   “龙马?”朗星河仔细观察那海兽,只觉得和上辈子的海马长得有几分相似,可是个头可大多了,足有七八米长。   船员解释,“别看它们个子大,其实没什么战斗力,他们甚至连牙齿都没有。”   朗星河想起《大荒风土记》中对龙马鲸的记载,形似弯月,巨口而无齿牙,以浮游藻类为食,味甘甜而少刺。   “用它们拉船可省了不少灵石呢!”船员骄傲非常。作为朗家船队的船员,他们可以拍着胸脯说,他们家的船只是全大荒最大、最快、最省钱的!   “龙马鲸跟着我们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龙马鲸除了个头大、力量大,并没有其他的自保之力,是海洋中是肉食捕猎者的首选猎物——抓住一只,全家吃饱。   海风呼啸而过,巨大的船只在蔚蓝的大海上飞驰。朗星河发觉自己先时的炼器研究钻了死胡同——这是一个神奇的修仙世界,有繁复神秘的阵法,有不可思议的生物,自己却一直用上辈子的一套想搞纯机械化。   “应该两者相结合才对。”比如眼前的龙马鲸生物动力大船就很好啊。   船行一日,夕阳半落。一道忽长忽短的铁哨声传遍海域,一直奋力前进的龙马鲸放缓速度,渐渐停了下来。   “换班了。”船员解释着,化作一条遮天的大鱼跳入海中。这是个水族妖修。   十八只龙马鲸身上的纤绳被解开,在大鱼的引领下向着近海游去。   “那边是我们的养殖场。”船员为朗星河指引方向。   以生物动力拉船固然节省灵石,但也有弊端,毕竟龙马鲸也是会累的,无法日夜兼程。   为了弥补这一缺点,朗家在沿海线设立了十几处龙马鲸养殖场,确保沿海线上的船只可以在定时更换拉船的海兽。   上一批龙马鲸折返养殖场进食休息,顶班的十八只龙马鲸在大鱼妖修的指引下套上了纤绳,大船再次启航。   “哇塞,好酷。”目睹海马鲸换班全程的胡之腾忍不住吹口哨,那是一种对秩序感、流程化的赞叹。   朗星河也没想到自家的产业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一种从草台班子走向集团化大公司的感觉。   船行一夜,在第二日天光破晓之时靠岸了。   中容城不是沿海城市,上岸后复行半日,朗星河一行人在天黑前再度抵达了中容城。   刚进城,朗家的一个护卫便告诉朗星河有可疑人物跟着他们,是否要去处理了。   “处理?”怎么处理。   护卫眼神冷酷,声音平静无波,“小少爷要活口吗?可需要拷问?”   朗星河:.......阿妈,咱们家真的是开餐馆酒楼搞旅游的吗?感觉有丁点的不对劲儿啊。   “不用不用。”朗星河忙道,“不用处理,不用处理,反向盯着他们的动静就行!”估计是紫微宫那边的人,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暮色四合,朗星河和胡之腾回到了落脚的小院儿,一脚跨进院门就被一个黑影迎面扑上。   “救命啊!”小橘猫扒拉在朗星河的肩头上,一对滴溜溜的眼珠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朗星河,“怎么办,那两个人修好厉害,我会被他们揍死的吧!”   在通讯器里,江普尚且嘴硬逞微风,此时一见面了,立马丢盔弃甲了,咪咕咪咕着,“我又不能弃权退赛,我可是全族的脸面啊!”   小猫咪感觉压力山大,以至于连人形都不维持了,化作了最令自己安心的兽形。   朗星河揉揉小猫咪的后颈肉,安抚道,“安心,实力不够,法宝来凑。”九转玲珑镇妖塔可是连天雷都无可奈何的法宝。 第176章   斗法大赛的最后一场依旧是淘汰赛, 妖族选手江普,人族选手杨柳、顾钰,三个人抽签对决, 其中一人轮空,直接晋级。   “神龙大人保佑!保佑保佑!”江普闭着眼睛祈祷, 希望自己可以直接轮空,好运混到个亚军。   胡之腾瞧着他紧张的模样, 揶揄道, “没给自己占卜一卦。”   “没,不敢。”江普简短回答后,又继续祈祷。   朗星河道, “有这个功夫不如把装备检查一下, 法宝都会用了吗?”   闻言,江普摸摸自己的左右袖口, 又摸摸胸口,再摸摸耳垂上的两个玉铃铛,这般全副武装之下,心里总算安稳些了。   “唉, 我这样会不会胜之不武啊?人家会不会议论我?说我这个第一名来路不正?”江普又担忧起来。   朗星河无语,小猫咪都是这样的两面极端吗?要么自信爆棚恨不得上天,要么瞻前顾后连脚都不敢迈?   “走吧走吧,比完结束。”朗星河推着江普往外走, “伸头一刀, 缩头一刀,早点比完, 咱们去人族的皇都玩儿。”   斗法大赛的金丹级比赛的赛场设在了南国,据说一开始定的是中容城隔壁的城池, 后来不知道怎么改为在人族皇都举办比赛。   朗星河猜测,人族方面估计是看到了斗法大赛的吸金能力,想要给人族皇都带去经济效益,才改了比赛地点。   不过,这倒也合了朗星河的心意,他正想去人族的皇都看一看呢,瞧瞧那个丧心病狂的人皇是个什么模样,他治下的国都又是怎样的光景。   然而,所有的计划和打算都得要等江普比赛结束再说,只希望这家伙今天不要被揍得太惨。   众人连拖带拉,终于将江普簇拥到了比赛会场。   朗星河给江普加油鼓气,江普磨蹭着不肯进会场,可怜兮兮地巴望着朗星河,“小狼,你可千万要买我赢啊。”这是指望朗星河给自己加buff呢。   朗星河笑笑并不搭话,自己又不是创世之神,只是运气稍稍好些罢了,哪里能左右战局呢。   江普进了等候室,其他人在在观众席落座了,金家兄妹二人也在。   “那个顾钰很厉害,离突破金丹也就一步之遥了。”金灿灿就是被顾钰给淘汰的,此时他坐到朗星河身边,附耳嘀咕道,“江普这小猫儿恐怕不行啊。”自己这个大老虎都落败了,那巴掌大的小猫儿能行?   “不一定呢。”朗星河笑道,“反正我押注了江普,押他是冠军。”虽然压根没指望能赢,只当这笔灵石是打水漂了。   金灿灿立刻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朗星河,只觉得荒唐,“你是灵石多得没处使了?”   朗星河点头,“是的啊。”   穷鬼金灿灿:........自己为什么要多嘴?找虐吗?   正说着话,比赛抽签结果已经出来了,江普这次没有被好运眷顾,轮空直接晋级的是万法门的女修杨柳。江普和顾钰决一胜负后,胜者和杨柳争夺魁首之位。   抽签一结束,比斗双方上台。   顾钰是个身形提拔、气宇轩昂的青年,往台子上一站,足足高出江普一头。   江普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学生。现场不少妖修观众发出哀叹声,只觉妖族这一场要输,只能止步于此了。   “江普那小子没那么弱,反倒是遇强则强的。”朗星河这话安慰旁人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只因台上比斗双方的气场悬殊着实太大了,让人忍不住为江普担忧。   锣鼓声响,比斗开始。江普抢先攻击,掌中明光一闪,祭出幻术法宝——万镜宫。成千上万面镜子层层叠叠而起,整个比斗台被镜子所包围,光影虚实,令人眼花缭乱,难以从数不清的镜像中找出本体。   顾钰长剑出鞘,剑光飞舞,如同万丈佛光普照,剑光与镜子相撞,发出冰凌破碎之声。   “这是要强来啊。”胡之腾为江普担忧。   金灿灿道,“这叫一力破万法。”   镜子一面面被击破,眼见江普就要无处躲藏,忽听一道尖锐悠长的哨声传来,宛若山鹰从高空盘旋而下,鸣叫声响彻山谷。   持剑的顾钰身形一顿,应当是被这哨声影响了心神。然而,迟滞仅仅一瞬,清醒过后,顾钰手中的剑更快更凌厉了,万剑宫的幻术已然被破了大半。   哨声良久不绝,从先时的清亮渐转凄凉,如万鬼同泣,听得人心肝直颤,头皮发麻。   “我去,江普这小子藏得够深啊!”胡之腾缩着身子和朗星河嘀咕,“真人不露相啊。”   朗星河意味深长道,“他这是家学渊源。”外甥似舅,江普可不就是随了苏夫子么,小小的猫咪,八百个心眼儿。   “花里胡哨的.....”金灿灿尤自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顾钰能走到决赛,自然也不是纸老虎,虽然江普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他很快调整了心态和作战手段,千万道剑光聚成一束,横扫全场,撕破空间,发出铿锵的金玉相交之音。   万镜宫被破,一地碎银般的镜片化作粉剂消失,一直躲藏在幻镜中的江普便暴露出来,直面凌厉的剑风。   江普脚下生风,快成一道虚影,哨声又是一转,从凄厉的万鬼哀嚎化作婉转缠绵的曲调,似是江南烟雨中少女的回眸一笑,又似灼灼桃林中少年的笑靥如花,直让人心肝软成了一汪春水。   “这小子......”朗星河会心一笑,感到骄傲,自己的伙伴们可是一直在进步变强呢。   感叹着,台上的情形又发生了变化,比斗台的上空突然现出漫天星辰,星子闪耀,炫目夺人——万镜宫重启,江普隐入星斗之中,踪迹难寻。   “什么时候发动瞳术?”胡之腾搓手,等待着江普的致命一击。   “没那么容易。”朗星河摇头。   却见顾钰以血为祭,长剑划破手掌,鲜血的浸润下,剑身寒芒大盛,如同流星划破夜空,撕裂星空苍穹。   这一件威力极大,作为法器的炼制者,朗星河感知到万镜宫的情况——俨然破损了。   胡之腾吐槽,“我去,这家伙等会儿不会还喷心头血吧。”和人修弟子一同秘境历险,太阿宫的剑修有哪些手段,他们可是都见识过的,有一招就是用心头血强行提升一个修为作战。   万镜宫彻底破碎,台上现出江普的身形,却见他衣襟染血,应当是受伤了。   “啊!”小伙伴们短促尖叫一声,为江普担忧不已。   “你不是猫吗?怎么像老鼠一样藏头露尾?”顾钰眉头微蹙,神情冷峻,面上带上些许的不耐烦,江普层出不穷的小手段令他心烦。   “不能堂堂正正的比斗一场吗?”顾钰长剑一抖,欺身上前。   江普却不会中了对方的激将法,笑道,“获胜即是正义,你管我怎么赢的!”说罢双臂一抬,六枝弩箭前后而至,封住了顾钰的上下两路。   这一次江普可没带错装备,袖中戴着的是朗星河特制的爆破连弩,威力之大,能够将巨蟒的脑袋炸开花。   “轰隆隆”,台上巨响,地动山摇,爆破激起的烟尘遮挡了观众席的视线。等到烟尘散去,顾钰狼狈而立,太阿宫深蓝色的法袍破损,袍子上的防御阵法破了。   “雕虫小技!”顾钰低呵一声,手中剑光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万千剑芒齐现,似曜日当空。璀璨的剑光如流星倾泻而下,直冲江普。   顾钰对这一剑极其自信,这是他的最强一剑。然而,“duang”一声金铁相交之声,剑光即将刺破江普之时,江普的周身突然爆出一圈金光,一个金钵虚影护住江普,万千剑光难近齐声。   “啊!!”顾钰大喝一声,两指在胸膛前重重一点,一口心头血喷出,剑芒更盛,如天边惊雷,重重劈向江普。   然而,金钵连金丹雷劫都能抗下,自然不惧筑基剑修的一剑。顾钰的剑芒裹挟了劈山断河的气势,然则这奔涌的气势遇见了金钵,就像是汹涌的江河涌入了大海,论你滔天之势也掀不起浪花来。   “江普这是骗大招么。”朗星河若有所思。倘若用游戏解说来形容台上两人的状态,那就是顾钰的蓝条已经见底,技能大招全进入了冷却期。而江普的蓝条还没怎么消耗,自带技能还一个没有释放。   果然,骗了顾钰一口心头血后,江普撤去金钵护体,眼中金光连连。此时顾钰一挫再挫,无论是心境,还会士气,都是低谷期,正是容易被趁虚而入的时候。   两人目光相交,顾钰还要挣扎,江普吹响了胸前的玉哨。   江普不肯使用“三千梦境”,担心被人修瞧出端倪,朗星河便给他重新炼制了一个乐攻类的幻术法器。   一个人被幻境所惑,无外乎五感被惑——形、声、闻、味、触,分别对应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万镜宫是针对视觉,三千梦境和玉哨则是针对听觉。   “小狼,你给这小子炼制了不少好东西啊!”胡之腾酸溜溜道。   朗星河拨开胡之腾的脑袋,笑道,“也没短了你的。”   玉哨加持之下,顾钰最终被江普所控,手中长剑落地。此局,妖族江普胜。 第177章   “这....这算是赢了吗?”金灿灿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碎了。一直以来他都在追求个体力量上的极致, 完全看不上江普这种靠法宝取胜的手段。   “为什么不算呢?”朗星河脑袋一歪,举了个例子类比,“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族和一头猛虎相比, 谁更厉害?”   “自然是猛虎!”金灿灿不假思索地回答。   朗星河又继续问,“那么手持利剑刀斧的人族和猛虎, 谁厉害呢?”   金灿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自然是猛虎。”有刀剑又如何, 老虎的速度、力量、爪牙可不是一般的刀剑斧头可以弥补的鸿沟。   朗星河又给人族升级装备,“那么手持爆破袖里箭和猛虎相比,谁更厉害?”   这下金灿灿不说话了, 爆破袖里箭的威力他是亲眼所见的, 着实无法昧着良心说是猛虎比爆破袖里箭还厉害。   辩论至此,朗星河耸耸肩膀, 总结道,“所以啊,智慧也是一种力量啊。”本体柔弱,借助外物来弥补, 有什么不对吗?   “所以.....”金灿灿若有所思,“这就是你所说的另外的[一],对吗?”金灿灿不禁想,如果自己和顾钰的那一场比斗中, 如果自己也有诸多法宝加身, 会不会也赢了?   畅想片刻,金灿灿摇摇头, 他依旧无法接受借助外物赢得比赛,能够另他相信的只有源自己身的血肉力量。   “我是不是有点冥顽不灵?”金灿灿不禁想着。   朗星河笑道, “不是的。金兄你只是很纯粹,且有着坚定理想信念,你自有自己的道,不为外物所惑。”   “比斗大赛,比得只是此刻的输赢。此刻的输赢并不代表双方的强弱,更不代表双方所坚守道路的对与错。”   金灿灿挠挠头,将朗星河的话反复思量好几遍,依旧没明白什么意思,憨笑道,“虽然没听懂,但是我感觉好多了。”   朗星河指向熊有渔,说道,“金兄,你所坚守的道路并不是大道独行,可是有不少同路人的,大头和你是一般的想法。”   被提到的熊有渔探出身子和金灿灿打了个照面,笑道,“金兄,你可是我要努力赶超的前辈呢!”   一直以来,无论朗星河炼制出多么神奇、多么便利、多么威力巨大的法器,熊有渔都没有放弃锻造己身,他始终记着最初的理想——成长到最够强大,将小伙伴们保护在身后。小伙伴的法器很好用、很厉害,但是自己也不能放弃自身的修炼。   胡之腾也道,“你们是纯粹的战士,江普嘛......那家伙就是个神棍啦,战斗不是他的主场。”   几人说话的功夫,离席的观众们陆续回座,冠亚军之赛即将开始。   “有点不公平。”胡之腾嘀咕道,“江普刚刚苦战一场,此时再战,无论是灵力还是装备,都陷入了不利之地。”   朗星河道,“那没办法,规则如此,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总不能只许自己有好运气,不许旁人走好运吧。   锣鼓一响,全场一静,比斗双方上场,斗法大赛筑基级的终赛正式开赛。   江普刚刚经历一场苦战,衣襟上的血渍还未干涸就再一次站上了比斗台。他的对手是来自人族万法门的女修杨柳。   “杨柳的水平和我差不多吧,这局江普应该能赢。”说话的是青姝,她曾和杨柳同台竞技,两人都是女孩子,还都是冰属性,斗得不相上下,最终青姝惜败被淘汰。   见识了江普上一场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青姝对江普很有信心,“这一局我也押了江普赢。”上一局她们可没敢投注。   胡之腾咋舌,“江普这小子还真夺魁了啊!有面儿!”   众人对江普信心满满,甚至心里都琢磨起了比赛后要去哪里庆祝了。   比斗台上,江普心如鼓点,上一场他是抱着只要不要输太惨就算是赢的念头上场的,反而超长发挥。如今离夺魁只最后一哆嗦了,他反倒顾虑多了起来,手心里都是冷汗。   杨柳先手出击,一手持碧莲灯台,一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顿时,寒霜降临,凛冬袭来,比斗台上凝起了一层冰霜。   “那是法宝吧?!”胡之腾紧张的屁股离席,伸长脖子去瞧杨柳手中的东西。   朗星河点头,“应该是的。”大赛不限制使用法宝,江普能用,其他人自然也能用。   青姝抿唇,和自己比斗的时候,这人修可没使用法宝!   碧莲灯台的莲心里幽兰色的光芒跃动,温度骤降,哪怕比斗台周边有防御法阵可以隔绝台上的攻击法术,免得观众席的观众被法术误伤。可是此时现场的众人还是感受到了寒冷降临,如坠冰窟。   “不是灯台吗?里头是火,不该是炙热的么?”胡之腾身负业火,倒不惧这严寒,只是心生疑惑。   朗星河想起《万物书》上的记载,解释道,“可能是鬼火,传说中来自黄泉幽壤的火焰,世间至阴之物。”   黄泉幽壤是传话中所有死物集聚之地,诞生于此的鬼火,不似旁的火种炙热,反倒极其阴寒,冷入骨髓。   “那是我的业火厉害,还是她的鬼火厉害?”胡之腾忍不住比较起来。   朗星河道,“你的业火可以焚烧天下一切,包括阴魂、怨气等无形之物。鬼火同样如此,它可不仅仅是降温而已,应该还可以影响人的神魂。”——这个碧莲鬼火就是专克江普的!   便是一剑破万法的太阿宫剑修面对江普的神魂攻击也会陷入不利,只因作用于灵魂的攻击手段自来特别,甚至没有什么有效的抵抗之法。   杨柳是冰系法师,有了至阴鬼火的加持,对付起江普来恐怕事半功倍。   台上,江普感觉浑身冷嗖嗖的,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像是要通过毛孔钻进他骨头缝里去。   跺跺脚,江普没有坐以待毙,只见他并指回身,长袖一甩,八张火系符箓飞出,大喝,“丹凤鸣兮,与彼朝阳,敬请陵光神君!”   符纸无火自燃,朱砂绘制的符文脱离符纸,在空中汇聚成一只火凤,火凤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炙热的火龙喷涌而出,驱散阴寒。   这一招,还是学得徐乐风的。如今,徐乐风已经不再了。   陡然想起徐乐风,江普心中一窒,无端升起一股郁气——自己,可真是个害人精啊。其实,徐乐风人不差的,说到底,是自己误了他,将他推入了深渊。   “怎么回事?”观赛席上,胡之腾激动地站在席位上,撅着屁股、伸长脑袋去看台上的情形,大喊,“这家伙傻了?怎么不动了?!”   比斗台上,江普甩出火凤符便一动不动了。火凤散去,冰霜再度占据上风,灰白的凝霜顺着江普的腿盘旋而上,转瞬就将江普冻成了个冰人。   朗星河拉下胡之腾,让他别影响其他人呢观赛,猜测道,“应当是被鬼火惑乱了心神。”   “这要怎么办啊!”胡之腾暴躁地抓着头发,脑袋瞬时成了个乱鸟窝,恨不得自己这会儿上去替江普战斗。   “那个金钵咋没用了?”   朗星河道,“金钵又不是触发型的防御法器,关键是江普这会儿没了战斗欲望!”   台上,江普俨然忘了自己正在参加斗法大赛。他来到了一个一片漆黑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身边鬼影幢幢的,耳边是呼号的大风,阴测测的。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江普在一片黑暗中走啊走,忽而一只修长的手拎住了他的后领肉,江普这才发现自己这会儿竟然是兽形。   “真是只可爱的小猫呢,才一点点小,好软。”一个声音说着。   江普问,“你是谁?”他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你不记得我了?”那声音桀桀怪笑起来,虽说是笑,可是没有半分笑意,反倒渗人得很。   “你把我害得这么惨,你不记得我了?!”那人手上用力,江普挥舞着爪子要挣脱,谁知黑暗陡然退去,一个肉球球怼到了江普眼前。   “还我指头!”那肉球分明是一个手掌被齐齐断去指头的模样。   江普大骇,仰头望向眼前的人,正是徐乐风。   “我好惨!我为什么这么惨!都是因为你!”眼前的徐乐风状若厉鬼,两眼成了个黑窟窿,两行黑色的血泪从黑窟窿里淌出。   “我.....我.....”江普张口就要认罪,想说,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你,我该死,让我给你偿命吧。可是话到舌间,却被生生咽了下去——自己认罪赴死,朗星河怎么办?   一切的真相都掩埋在了深渊之海,自己倘若在此时认了,死则死矣,一了百了。可是小伙伴们怎么办?两族关系怎么办?人族借此发难怎么办?   “我....我....”江普咬碎牙龈,鲜血充斥了口腔,大喊道,“你该死!!”——我的确有错,可是你难道不该死吗?!   “既然死了,那就死得再彻底一些吧!”让所有的真相全部被掩埋,便是鬼魂也不得发声。   小猫崽子弓身暴起,一爪子挥向眼前的鬼影。以为没有眼睛我就没法发动瞳术了吗?我还有尖爪和利牙!   “怎么办啊!”观众席上,胡之腾急得满头大汗,台上的江普俨然被冻成了个冰疙瘩,这局要输啊。   朗星河摸摸衣襟,犹豫着要不要用小木鱼助攻,明净梵音可能可以克制鬼火的影响,可是这会不会被判犯规呢?   正犹豫着,“咔嚓”一声冰裂之声,台上的冰坨坨裂开了,江普挣脱而出。   “我才不要拖后腿呢!”江普大喝一声,手臂一抬,三只爆破弩箭破风而出,直逼杨柳面门。   没料到对手竟然能够挣脱的杨柳被打得措手不及,连退三步躲闪,却还是被击中了。   “我!江普!才不是扫把星!”——我没有连累同伴,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是命运的指引。   日月为证,星辰为引,我之功过,于万世之后自有评论!   大叫着,江普祭出金钵,却没有用来防御,而是甩手投掷出去,直中杨柳手中的碧莲灯台——这种能够窥伺人心的东西还是和鬼影徐乐风一起消失吧!   金钵和碧莲灯台相撞发出金玉破裂之音,两件法宝竟是齐齐碎裂了。   “不!”杨柳骇然大叫,那可是门派至宝!竟然毁了。   杨柳要上前抢救法宝,江普却如战神附身,飞身上前,一掌挥出,心神一乱的杨柳竟然被一掌拍飞,直接跌落比斗台。   此战,妖族江普胜! 第178章   “赢啦!”裁判宣布胜利的一瞬, 江普大喊着跳下比斗台,飞身跃上观众席。   “有没有押我赢?”江普盘腿儿挂在朗星河身上,大喊大叫, “赢的灵石记得分我一半啊!”   “押了!押你赢了!”小伙伴们将江普团团围住,欢呼雀跃, 这一战他们都押了江普胜,各个赚得个盆满钵满。   “对了。”朗星河想起一事, 将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江普撕下来, “你把金钵给砸碎了?”那是可是个宝贝,值不少灵石呢。   “对啊。”江普面目茫然,喃喃道, “舅舅总不会还要我赔吧?”说着伸长脖子往比斗台上张望, “要不把碎片捡回来,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比斗台上, 金钵和碧莲灯台同归于尽,都化作了碎片,碎成那样,估计是抢救不了了。   “碎了就碎了!”胡之腾拍拍胸口, 豪气道,“夫子要是索赔,这灵石我出了!”说着手臂勾住江普的脖子,大笑着, “你小子可以啊, 长脸了!”   众人说说笑笑着,商议着要去哪里庆祝。   “回院子吧。”朗星河建议, “让人采买些吃食回来,我们就在自家院子里庆祝, 免得扰了别人。”   “正是。”朗宸点头复议,“江普赢了比赛,如今正打眼呢,低调些没错。”   其他人也没意见,在中容城呆了一月有余,好吃的、好玩儿的、好逛的,他们一个没落都体验了,却是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不如回院子,放开了玩儿。   “再买点酒!”胡之腾提议,“庆祝,没了酒就没气氛。”   “买酒!买酒!”众人跟着起哄。   一行人闹哄哄地回了小院,朗星河打发管事的去采买酒水点心回来,叮嘱道,“别买烈酒,买点果酒、甜酒。”   这话被胡之腾给听见了,嚷嚷道,“果酒喝了没意思,就要烈酒,最烈的酒!”他不是没喝过酒,往年在永昼城时,他们可没上山掏猴儿酒,只是猴儿酒是果子酿的,喝起来甜滋滋的,像小孩儿喝的糖水。   胡之腾觉着自己如今也大了,不该喝小孩儿喝的玩意儿了。   管事的得了两条南辕北辙的指令,为难住了,不知该听谁的,最终还是朗星河发话,令他将各种酒都采买些回来。   天色即暗,华灯初上,小院里张灯结彩,四张大方桌摆成一条长龙,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精美的点心,新鲜的水果,冒着热气的烤肉串。   这是朗星河的主意,将庆祝宴会搞成自助餐的模式,大家不拘座位,可以满场乱窜,走哪儿吃哪儿。   然而,大家此时对吃食都不感兴趣,只因小院儿管事从外头采买了七八十坛的各色酒水,真正将朗星河“各种都买些”的指令给落实到位了。   “哇哦!”胡之腾欢呼起哄,大喊,“今夜不醉不归!”说罢,举起酒杯朝江普道,“让我先来敬一敬我们全族的希望,勇夺魁首的江普!”   江普一巴掌拍开举到自己鼻子底下的酒杯,嫌弃道,“拿开,臭死了,我才不要喝酒!”   胡之腾不恼,笑嘻嘻道,“那我喝喽,这酒可贵啦!”说罢,杯子一翻,仰头灌下,想象中的琼浆甘露没有到来......   “噗~~”胡之腾一口喷出,哇哇大喊,“这是买到假酒了吧!好难喝,要命了!”   一旁的朗星河赶紧给他递上一杯果汁,胡之腾咕咕干掉两杯果汁,才缓过神来,揉揉胸口道,“妈哎,像一团火,要把我烧着了。”   小院的管事上前,竖着指头对龙神大人发誓自己没买假酒,“这可是小少爷您点名要的烈酒,名唤烧刀子,遇火能燃!”   “遇火能燃?”胡之腾惊得跳起,心道,我可浑身都是火,这酒进了肚子,还不烧起来啊。   想想着,胡之腾觉着自己浑身燥热,像是要烧起来了,扒拉住朗星河大喊,“不得了了,小狼,我别把我自己给烧了吧?!”   看着胡之腾的跳脚模样,众人哄堂大笑。   “酒好喝?”朗星河斜眼望着胡之腾,心道,让你小子装大人,装社会,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胡之腾撇嘴,“难喝死了,怎么还那么多人喜欢喝?我还以为是个好东西呢。”   朗星河道,“谁知道啊。”上辈子他也不理解,酒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东西,为什么能让爸爸喝完就像变了一个人。   “要我说,还没冰可乐好喝。”朗星河嘀咕。   “冰可乐是什么?”胡之腾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朗星河解释,“一种气泡饮料,快乐水~~~”说着吧砸一下嘴巴,有点想念了。   “喝喝这个,好喝。”熊有渔手里举着两杯淡红色的液体给两个小伙伴。   朗星河探头嗅嗅,是果子的甜香味,又有丝丝的酒味儿,问道,“这是什么啊?”   熊有渔道,“石榴汁混着白酒。”   朗星河抿了一口,入口甜滋滋不腻人,咽下去后尾巴上又带着丁点的辛辣,口感丰富,味道不错,“我觉得能放咱们家酒楼的酒水单上去。”这不相当于鸡尾酒么,味道新奇,会受欢迎。   “真?”金不换从后头探出脑袋,两眼亮晶晶。只见她两手各捧着两个琉璃杯,杯子里花五花六的,不知道混了些什么东西。   “这是我兑的,好喝吗?”金不换下巴一扬,指向朗星河手里的石榴果汁酒。   “好喝。”朗星河点头,又道,“要不要加些冰块儿再试一试?”   话音刚落,青姝就探了过来,指间冒出一缕寒气,朗星河手中的琉璃杯身瞬时爬上了霜寒。   “给我也来些。”胡之腾高举酒杯。   “爽!”众人有学有样,端着冰果酒,喝得舒畅开怀。   欢腾的人群中,朗星河瞧见江普游离在外,手里拿着一根烤黄鱼,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看着情绪不高的样子。   “怎么了?累啦?”朗星河在江普身旁坐下,以为他是今日比赛累着了。   “不累。”江普摇头,自嘲道,“都是靠法宝取胜的。”   朗星河不赞成道,“你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我们呢?”江普虽然使用了法器,但是自身实力也不差。且最后的决赛中,他是靠自己的力量挣脱了碧莲鬼火的影响。   见朗星河面容严肃,江普忙道,“不是,我就随口一说,唉.....”说着重重叹气,肩背一塌,哪里有冠军的意气风发。   见状,朗星河知道江普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回忆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朗星河将怀疑的时间段缩短到了最后一场比赛中,“是鬼火的影响?”   江普诧异,“你还真什么都知道啊!”   朗星河不解释,只问,“需要倾诉?我可以听着。”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的胡之腾吆喝众人玩游戏,“狼人杀,玩儿不玩儿?”那是他们小时夜宿朗府的时候常玩的游戏。掐指一算,他们竟是好几年没玩过了。   “不玩儿!歇会儿!”朗星河站起来扬声回答胡之腾,复又在江普身旁坐下,给他兑了一杯五彩斑斓的果汁酒。   “喝看看,鸡尾酒,我准备在我们家酒楼推广。”   江普瞧着花里胡哨的果酒,笑道,“是挺像山鸡尾巴的。”小抿一口,立刻皱巴了脸。   “呸!苦的!”   这么一打岔,江普心中的郁气总算去了些,说起比赛的事情,“我看到徐乐风了,他找我索命。”   原来如此,朗星河明了,原来江普心中始终存了个心结,无论其他人怎么劝说,他都觉得深渊海中的悲剧都源自他的一时贪念。   朗星河张嘴,却被江普挥手打断了,“你不用劝我,道理我都懂,我只是.....”江普点点自己的胸口,“我就是跨不去这道坎。”   “跨不去就跨不去吧。”朗星河能理解江普的感受,人一辈子就是有很多跨不去的坎,许多在旁人眼中无足轻重的东西,落在自己身上就重逾千斤。   “那.....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吗?”朗星河又问。   江普摇头,露出一个笑来,“我自己呆一会儿就好了,我自己想想,说不定就想通了。”   朗星河也明白,很多事情靠别人开解是没有的,只能等自己悟明白。   “喂!你们两个家伙,歇好没有,一起来玩儿啊!”胡之腾从后头扑上,一手揽着朗星河,一手揽着江普,拉着他们一起玩游戏去。   “江普,别傻坐着,你可是今天的主角。”胡之腾扒拉着江普。   朗星河道,“你喝不喝冰可乐?”   “喝!”胡之腾果然被转移走注意力,将江普丢到了一边儿。   “快快快,那个快乐水到底要怎么做!”胡之腾嚷嚷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嗯.....”朗星河回忆一会儿道,“空气知道吧,就是我们呼吸的气。”   “知道,可是这和快乐水有什么关系?!”胡之腾急性子。   朗星河比划着解释,“空气是一种混合气体,里面有氧气、二氧化碳、氮气....大部分是氮气,把二氧化碳加压进饮料里,就是气泡水啦!”   “怎么复杂?”胡之腾挠头,“气要怎么搞到水里头去啊?”   朗星河:“加压啊。”   “加压怎么加?”   “呃......”朗星河绞尽脑汁想出个形容来,“就是一箱子的气体,把箱子不停的缩小缩小,箱子里的压强就大了。”   “咦.....”司北柯若有所思,他的能力是控风,“风的形成,是不是就是压强大处的气流向了压强小处,就像河水从高处往地处流,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推动着它们?”   “对对对!”朗星河疯狂点头,竖起大拇指。   “别说这些,我要快乐水!”胡之腾听不懂。   众人吵吵嚷嚷,一场庆功宴演变成了快乐水研究会,你一言我一语,又很快歪楼变成了法术绝招开发会。   江普盘腿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举着烤鱼,听着小伙伴们的吵吵闹闹,奇异的,长了乱麻草一样的心绪渐渐就平静了。就像是夏夜的风拂过草原,风吹草动,簌簌作响,却一点儿也不烦人。   我会铭记自己所犯下的过错,然后继续往前走。江普这般想着。 第179章   一夜狂欢, 众人倒头睡到第二天傍晚,等到起床洗漱完毕,太阳都落山了。   朗星河嘴里叼着牙刷, 抬头望天,夕阳的余晖印染得天边橘红一片, “这一天就没了啊?”只觉有一种被世界遗忘的孤寂感。   “啊....”胡之腾挤到朗星河身旁,顺着朗星河的视线望去, 感叹道, “想吃咸蛋黄了.....”   “老缪叔,等会儿吃咸蛋配白米粥成不!”胡之腾扬声大喊,说罢扭头冲朗星河道, “昨天吃撑了, 今天得吃清淡些。”   朗星河:......心里升起的丁点儿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了。   晚餐时间,众人又聚到一处, 一人面前一碗白米粥。   朗星河干完一碗白粥,说起自己的行程计划,“我准备今晚就启程去九紫城了,你们呢?”九紫城是南国人族的皇都, 金丹级的斗法大赛就那儿举行。   中容城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朗星河和熊有渔几个一商量,准备连夜启程,反正今晚也睡不着了。   朗宸道, “我这边.....可能要晚几天过去, 有点事情要处理。”说着微叹一声,面露无奈。   众人看她烦恼的模样都是一乐, 揶揄道,“是那个姓陈的?”姓陈的自然是指来自朝云城的人修陈不弃, 因着朗宸误喝了他的血,他便赖上了朗宸,成了朗宸的跟屁虫。   “姐,要我说,你把他揍一顿赶走就是了!”朗曜不满道。   朗宸挑眉,“你当我没揍过?可这家伙根本不还手,揍了好没劲儿!”   “我觉得这家伙肯定是有所图谋!”朗宸分析道,“我得想个办法甩开他,就先不和你们一道行动了。”朗宸准备出门溜一溜,趁机摆脱了那烦人的家伙。   看着不开窍的朗宸,朗星河觉得好玩儿,但是转念一想,妖族的成长期本就漫长,朗宸这年纪换算成人族,还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呢。   “那你要注意安全。”朗星河叮嘱。   “安心。”朗宸道,“我们人多,不怕他的。”   一顿白米粥吃完,众人兵分几路,朗星河四人往九紫城去,朗宸六人准备回永昼城一趟,金不换、青姝几人则准备回一趟书院,等金丹级的斗法赛开赛了再去九紫城汇合。   夜色浓重,酣睡一整个白日的四人各个眼睛炯炯有神,亮得像灯泡。   “唉,我都发誓再也不出门了,结果还是东奔西走的。”胡之腾翘着二郎腿歪躺着,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朗星河道,“等比赛结束,我们回山里闭关去。”   熊有渔点头,“我也是这个打算。”   江普也感叹,“我都好久没观星了。”   [闭关?]许久不冒头的烛龙忍不住插话,心道,你闭关去,我的复兴大业怎么办?!   朗星河:倒把这个祖宗给忘了!   朗星河只得嘴硬解释,[云明大人,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哼。]烛龙冷哼一声,并不争辩,一次次被晃点忽悠,他已然看透了这狡猾的小崽子,要实现理想抱负,还得要靠自己!   朗星河不知烛龙心中所想,擦擦额角的冷汗,心中琢磨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在不影响公众治安的前提下令烛龙大人满意呢?   唉,反正自己先尽量赢了比赛,也算有个交代,用阶段性的胜利先堵住老祖宗的嘴。   朗星河一行人抵达九紫城的时候,封离和苏玉安已经先一步到了。一行人在郊外一处别院落脚,当天便进了城。   朗星河对人皇治下的城池很是好奇,一个对血脉子孙都如此冷酷无情的皇者,他能是一个好皇帝吗?   进城后,看到的却不是想像中凄风苦雨的场景。宽敞洁净的道路,行人如织,车马喧嚣。热闹繁华的集市,摊贩吆喝,琳琅满目。   朗星河挑开马车窗帘,观察着来往行人,看他们的衣着,看他们的神色。细细看来许久,不得不承认,九紫城的居民百姓们看起来似乎过得很不错。   “他们都说,他是个好皇帝.....”封离哑着嗓子。   自从知道自己上的离谱事,封离就开始关注其人族皇族的事情来。以前是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小乞丐,后来又去了北国,封离对人族的政治高层、国家统治阶级还真不怎么了解。   “你知道的....”封离和朗星河说着话,“我以为他是个坏家伙,一个糟糕的皇帝,谁知道.....”   轻徭薄税,改善民生,重农治河,兴修水利......关于历代人皇的美赞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可是,我听说凡人百姓们过得并不好啊,不然怎么来的许多乞儿去中容城赚灵石?”朗星河不解。   封离解释,“凡人的日子比之以前,已经好上千万了。”在千百年前,凡人之命贱如蝼蚁。修士斗法动辄移山镇海,谁管凡人的死活?死了便是死了,还要给什么说法不成。   在很久以前,天降旱灾,凡人们只能去仙门向修士们求雨;山洪暴发,家园被毁,只能祈求仙人显灵来救命。可是,一代代人皇的努力之下,疏通河道、兴修水利,   凡人的生存空间一步步扩大,仙门势力却在步步紧缩。被修士踩在脚下千万年的凡人终于有了立足之地,能够挺直腰杆生长在这天地之间了。   “他很有本事。”朗星河惊叹。   “那他怎么还能干那种坏事?”胡之腾不解。   江普幽幽道,“世分阴阳,天分日月,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更何况是复杂的人性,总不是非恶即善的。”   封离沉默了,原本他对人皇只有提防和仇恨,如今却添了一份说不明道不清的崇敬。   “那些家伙还跟着你?只是跟着?”朗星河问的是紫薇宫的探子们。   封离点头,“只是跟着,并无其他动作。”   朗星河道,“你如今进城,他会不会蠢蠢欲动?”这不相当于送菜上门吗?能没反应?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封离迷茫了。倘若人皇是个暴虐的昏君,他自己先下手为强,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可他偏偏是个治世明君,是千万凡人心中的神。   朗星河抓头,“会不会情报搞错了啊?”   “没搞错。”外头驾车的苏玉安直接否定了朗星河的怀疑,“我跑去看了,肉身和神魂不相匹配。”   朗星河还是不认可,“夫子你能一眼看出是夺舍,人族那么多修士看不出来?紫薇宫的修士能给他卖命?”   苏玉安反问,“倘若紫薇宫的和他是一伙儿的呢?”   朗星河不解,“紫薇宫图什么?皇帝不是限制仙门发展吗?”   苏玉安道,“可是他不限制紫薇宫发展啊,每年不知道多少好苗子进了紫薇宫。仙门的衰败,天地灵气稀薄是一个原因,另一个缘故就是没有新生力量。”   朗星河不吱声了,夫子说的确实是有可能的。   “或者还是离开比较好。”封离思来想去,唯有带着全家远遁而逃一条出路。   胡之腾嗤笑一声,“逃?能逃哪儿去?血缘回溯法术知道吧。”   封离点头,这个法术他有听说过,据说银狼家族的幼崽总是混养,经常分辨不出谁是谁家的崽,就靠这个法术来分辨。   胡之腾道,“既然有血缘回溯法术,自然也有血缘追踪法术,丢哪儿都能找回来。”   朗星河闻言,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封离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呢?是造化葫芦爆炸后。造化葫芦现世被毁让人皇知道,皇族那只流落在外的血脉还有后代。一个血缘追踪,一下子就锁定在了封离身上。   “说不定是个好人呢?”熊有渔道,“他既然能够体恤凡人,难道对子孙后代反倒无情无义了?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众人拧眉想了许久,无奈线索太少、情报太少,推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封离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星河,你先专心比赛,此时先搁置一边。”   随着开赛日的临近,越来越多的人从大荒的四面八方涌向南国的心脏——九紫城。   比赛在即,朗星河有点小紧张,一直以为他甚少与人相斗,性子里就不好斗。   “安心。”胡之腾安慰道,“你就是敲木鱼念经都能把人家给念输了,你可是从从。”   “得啦,从从要是真的这么神,就不会灭绝了。”朗星河反驳。深呼吸两口平复起伏的心绪,像是回到了上辈子的考前焦虑综合征。   开赛的前一日,朗家爹妈带着两个狗小妹赶到了九紫城,为朗星河现场加油。   “啊!”瞧着众人重视的模样,朗星河抱头大喊,“我感觉我今晚要失眠!”   胡之腾道,“无妨,我给你弄一记安眠散,保管你倒头就睡。”效果堪比强力猛汗药。   就在这样的紧张中,斗法大赛金丹级比赛正式开始了,第一轮比赛一百二十进六十,朗星河对阵来自太阿宫的剑修。   朗星河提剑上台,身着蓝衣的剑修青年问道,“你也习剑?”   朗星河想了下,点头,“算是学了一点。”劈、刺、点、撩、截、穿、挑这些基础动作自己还是学了的。   “请指教。”蓝衣剑修亮剑,准备来一场剑士与剑士之间的战斗。   “请指教。”朗星河微微行礼,长袖一卷,现出了风水盆。   蓝衣剑修:“???” 第180章   “你不是剑修吗?”太阿宫的蓝衣剑修名为武承嗣, 是个剑痴,平生最爱与人切磋剑术。此次参加斗法大会就是想要通过和各种剑修比斗磨练自己的剑术,起先见朗星河持剑上台还心中狂喜, 心道,妖修的剑术定然大有不同, 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谁知.....   朗星河摇头, 手中起势, 准备随时发动风水盆,面露无辜,“我不是啊。”配剑上台只是因为自己习惯将所有的装备都戴在身上而已。这把佩剑名为摇光, 是苏夫子给的好东西。   “你!”武承嗣牙龈咬碎, 有一种被骗了感情的憋屈感,大喝一声, 持剑欺身上前,剑光如拨云见日,明光灼人眼球。   朗星河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是大招,脚下生风, 快速移动起来,同时手指轻拨,风水盆奏响,鬼魅之声萦绕全场。   武承嗣被风水盆的鬼哭狼嚎之声激得一个晃神, 可仅仅是一瞬的功夫, 手上的剑一点儿没有迟疑,反倒听音辨位, 追踪到了朗星河的位置,剑光快而狠地横扫过去。   朗星河只觉一股凉气从尾巴骨直窜天灵盖, 危机感令他心脏砰砰直跳,几欲跳出胸腔,紧急时刻,求生的本能令他膝盖一弯,于此同时,剑光横扫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我去!秃了!”观众席上的胡之腾激动地站起来。   台上,朗星河顾不得去摸自己的头顶是什么情况,只觉头顶凉飕飕的,估计情况不妙,头发没保住。容不得朗星河多想,凛冽的剑光再度袭来,朗星河狼狈翻滚险险躲开攻击。   武承嗣是个剑术高强的修士,且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与他对战,朗星河才明白什么是一力降十会,自己光是躲避攻击就是竭尽全力了,更别提出招反击了。根本应接不暇,雕虫小技难登大堂。   台下观众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妖族年轻的金丹修士?看起来实力着实一般啊。”   “估计是吞了什么天灵地宝,修为上来了,实力却没与之匹配。”   “唉,亏我还以为妖族这次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真要是了不得,自该少时便有威名,不至于这般突然横空出世。”   “果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观众们对朗星河的表现连连摇头,江普气得要和他们理论,胡之腾反倒冷静地拉住激动的小伙伴们,劝道,“没事,小狼只是还没热身好,等找到战斗节奏了,很快能打一波反攻的。”   “嗯嗯,我相信小狼。”熊有渔也有信心得很。   江普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像小猴子一般抓耳挠腮,“真没问题吗?”他承认朗星河是有些智慧和本事的,在察人心、观世事上极富天赋本领。可是在作战比斗方面,还真没见朗星河显露过什么本领。   胡之腾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又没想要夺魁,没必要那么紧张啦。”说着和熊有渔小声讨论起朗星河的头发来,“人形秃头了,变成原型岂不是斑秃了?”   熊有渔道,“不会吧,顶多头顶的毛毛少些吧。”   着急中的江普听着两人的讨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朗星河的头顶。   “!”反应过来自己被带着跑偏的江普,气呼呼地捂住胡之腾和熊有渔的嘴巴,“好好看比赛,不许瞎逼逼。”   比斗台上,朗星河一直在狼狈躲逃,始终没有出招反击。武承嗣的剑光则越发凌厉,想要一鼓作气将朗星河打下台去。   “去!”终于,朗星河开始反攻,抬手抛出一张惊雷符,符纸燃烧,紫雷凌空劈下,却不是冲着武承嗣去的。   “这都瞄不准!”台下观众哄然,越发觉得朗星河是浪得虚名。   “蠢蛋!睁大眼睛好好看!”胡之腾大喝。   随着胡之腾的话音刚落,台上情形出现变化,那惊雷符飞歪了,没能瞄准武承嗣当头劈下,可是谁知随着武承嗣剑尖一转,那歪掉的紫雷竟然被长剑给引了过去,沿着银白的剑身直窜进武承嗣的手心。   正是朗星河通过观察预判了武承嗣的剑路,故意将惊雷符给打偏了。   紫雷威力不大,只电得武承嗣手心一麻,却没有能让他长剑脱手。然而就这么个手心一麻的功夫,朗星河手掌朝地一拍,比斗台上紫光流转,落雷阵法被激活,乌云罩顶,紫雷闪耀。   武承嗣拔剑要去毁了阵法,然而一道道密集的紫雷交错编织成了一张银紫色的电网,武承嗣剑尖所指之处都会吸引来雷电,不多时,武承嗣便被电成了爆炸头,头顶冒着缕缕黑烟。   落雷阵覆盖了整个比斗台,紫色的惊雷编织成电网牢笼将比斗台封锁住,武承嗣无处可逃。   “呀哈哈哈!”观众席上,胡之腾叉腰得意大笑,“我就知道,小狼没有一步是白走的!”那落雷阵正是朗星河被剑光逼得狼狈躲逃之时布置下的。   雷电牢笼中,朗星河淡定盘腿而坐,掏出了胸口的小木鱼。   “笃、笃、笃......”木鱼梵音,声声入耳,被困紫电牢笼的武承嗣忽有一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冲动——人生在世,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比剑斗法,赢了就代表自己厉害了?天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能赢一朝一夕,能赢一辈子吗?且就算自己成了此世最强,就真的是最强了?三千世界,移山倒海的大罗金仙,自己比得过?   如此算来,自己一生所求竟皆是虚妄,倒不如就此放下。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啊!”武承嗣从袅袅梵音中惊醒,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空了。   “我输了。”自己的剑心都被破了,还比什么呢?   斗法大赛金丹级比赛第一轮,朗星河晋级。   “哇哇哇,小狼你好厉害!”胡之腾挂在朗星河身上哇哇大叫,激动得模样像是他自己得了冠军。   “侥幸侥幸。”朗星河谦虚道,“只不过是钻了空子而已。”自己一开始的狼狈躲逃让对方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不过浪得虚名,这才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呀哈哈!就是厉害!”胡之腾可不管小伙伴的谦虚之词,“战术性胜利也是胜利,而且更酷!”   赢了比赛,朗星河心里也喜滋滋的。他还真没想到自己能赢,毕竟自己的对战经验着实不足,且武承嗣一上来就强势压上,“我心里其实挺慌张的哩。”   “小狼你向来是越慌越稳。”熊有渔道出朗星河的特点——大风大浪稳如山,小河小浪易翻船。   众人说笑着,一队剑修走了过来,深蓝色的法袍,袖口银线绣着剑纹,正是太阿宫的剑修们,领头的还是老熟人,正是一道去秘境探险的崔图南,他的左后方跟着的则是刚刚落败的武承嗣。   “崔道友,好久不见。”朗星河主动上前问好。他对太阿宫的剑修感官不错,当时要不是崔图南将他们的信息情报传回去,他们恐怕没那么快出深渊海,搞不好正要蹲个十来年。   “诸位,好久不见。”崔图南点头问好。   江普歪着脑袋打量着少年剑修,多时不见,这人身上的青涩感褪去,看起来变化不少,更加稳住可靠了,一种利剑入鞘、藏锋不露的感觉。   双方打完招呼便陷入了无言之中,毕竟着实没什么可寒暄的谈资,双方的共同经历谈不上多美好,还是忘了为好。   就在双方准备告辞之际,跟在崔图南身后的武承嗣终于忍不住,走出队伍看向朗星河,“你到底是修什么道的?”这家伙戴着佩剑,用的武器却是音攻乐器——风水盆和木鱼!除此之外,这家伙还会布阵法。所以,他到底是修什么的?   武承嗣倒是没有什么输了不甘心,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道心不稳,回去继续修炼就是。他就是纯粹好奇,赢了自己的对手倒是走得是什么道儿?   “额.....”朗星河挠挠下巴,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怎么回答得上来,“额......”   朗星河迟疑许久不回答,武承嗣只当他是不想说,便道,“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说着摸鼻子,觉着自己有些唐突了。   朗星河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着扒着指头列数起来,“音修我是有学过的,但是学的不算专精。”还是跟着严夫子打下了音律的底子,后来的音律夫子只说自己只要守住本心,无需太多雕饰自己的音乐就行。   “阵法也是学过的,因为我学习炼器,少不得阵法运用,而阵法、符箓不分家,所以,符箓我也学过一点的。”   听到这儿的武承嗣已经两眼冒圈儿了,这人是什么杂食动物?这学点,哪儿学点,岂不是那样都学不好?   不对!这家伙要是那样都没学好的半吊子,那能赢了自己?!他不仅学得杂,还学都学得不错,各项技艺之间还能彼此配合!   正想着,朗星河又道,“思来想去,我觉得我应该是个炼器师吧,我还是对炼器比较敢兴趣,花得时间也比较多。”   武承嗣:“.......”不是?!你个炼器师来参加什么斗法会?!而且还赢了我这个剑修。   不知武承嗣的心理活动,朗星河继续道,“后日我还参加斗器赛,你们要是得空可以来观赛。”朗星河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要是自己在炼器大赛上大放异彩,届时自己的炼器铺子也会生意兴隆的。   武承嗣:!受到一百点伤害!自己、竟然!被一个炼器师打败了! 第181章   九紫城的生活非常惬意, 简直是朗星河的天堂。因着不吃荤腥的缘故,朗星河失去了许多美食上的享受。   然而九紫城的各色美食完全弥补了朗星河的遗憾,各色精致的点心令人眼花缭乱, 甜口的腰果酥、芝麻糕、双酿团、椰子脆;咸口的牛舌酥、椒盐饼、海苔麻花。更不要说称出不穷,搭配出花儿来的各色果子茶。   总之, 不比赛的时间,朗星河和小伙伴们要么正在享受美食, 要么是正在寻找美食的路上。   “嗝~”打了一个饱嗝, 朗星河摸摸自己的脸颊,总觉得手感肥胖不少。   “你才没有胖!”胡之腾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摸摸自己的圆饼脸, 又看看朗星河的脸——这家伙被削了发髻, 如今变成了狗啃了一般的短发,结果不仅美貌不减, 反倒更加英俊了不少,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   熊有渔也打量着朗星河的新发型,点头道,“这样看的确更俊了哩!”说着摸摸自己的头顶, 想要剪头发的心蠢蠢欲动。   “可别!”江普撇嘴,道出真相,“朗星河他是本身就脸蛋俊,头发丑了才衬托得脸蛋更俊了, 你们嘛.....”   说着斜眼打量着熊有渔、胡之腾二人, 表情不言而喻——都是圆圆的大脸,还整短头发?是嫌脸还不够大吗?   可是, 胡之腾哪里是能听劝的人呢,越是不让他干, 他越是要干,时不时拿着剪子,对着镜子,冲着自己的头发比划来去。   “要不剪个西瓜头?”朗星河提议。他觉得胡之腾个子小小、脸蛋圆圆,剪个小孩子的圆圆西瓜头肯定可爱。   胡之腾没见过西瓜头是个什么样子,但是直觉不是自己喜欢的模样,摇头拒绝,“我要的是那种很厉害的发型,就是一看就知道我不是好人的那种发型。”   朗星河无语,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就算有托尼老师在也无从下手啊。   “托尼老师是什么?”胡之腾又听到了一个新鲜词儿。   朗星河解释,“就是专门剪头发的师傅。”   胡之腾啧啧道,“我就知道小狼你上辈子也是个富贵出生,还有专门管理你头发的仆役呢!”   “不是仆役,是一门手艺,一种职业。”朗星河解释完便劝胡之腾打消折腾自己头发的念头,“剪头三天丑,真别随便对自己的头发下手。”   胡之腾:“我不信。”   朗星河:.......随你去吧。   时间一晃而过,就到了斗器大赛的比斗日。斗器大赛的规则很简单,就是对现有法器进行改良,改良成功者获胜。   朗星河的对手是中年男子,看起来岁数比朗老爷还大一些,名为朱乾轩,竟然是一派掌门。   这门派自然不是天匠派那种行业大佬,而是名不经传的小门小派,名为七星院,光听名字难以和炼器产生什么联系。   朗星河不敢掉以轻心,对方无论是年岁还是经验肯定都要长于自己,更不要说对方还是一派掌门,哪怕是个小门派,但是能够做到掌门之位,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锣鼓一响,比赛开始,主持人从木箱中抽取比赛项目,高声宣布,“连弩箭改造!”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侍者手捧托盘上台,托盘上放着的就是最基础的连。弩箭。   朗星河心中一喜,这可是自己的长项,先时自己就曾对连。弩箭进行过改良——在箭头部位刻画上爆破阵法,制作成爆破袖里箭,威力翻倍。   观众席上,胡之腾直拍大腿,乐道,“这是送分题啊!”   说罢掏出随身的小镜子,研究起自己的发型来,并不关注比斗台了——炼器比赛和没有斗法大赛来的精彩好看,对于不懂炼器的人而言,炼器的过程非常枯燥无趣。   江普搓搓手,高兴道,“哈哈,今天要赚钱了!”比赛前他便押了朗星河胜,足足压了一千块灵石!   熊有渔伸长脖子打量台上的情形,微微皱眉,“唉,那个老头子看起来也很胸有成竹呢。”老头子自然是指朗星河的对手朱乾轩。   胡之腾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也不抬地回道,“那家伙是掌门,总有点唬人的派头的。”   比斗台上,双方列出各自需要的材料,大赛方将材料送上,接下来就是选手对连弩。弓的改造环节了。   爆破连。弩朗星河已经做过许多把了,如今哪怕是在比斗台上当场锻器改造也依旧手稳得很,不慌不忙,有条不紊。   当箭弩上的最后一笔阵法刻画完毕之时,朗星河松了一口气,就要举手示意自己完成。   “我完成了。”抢先发声的却不是朗星河,而是朱乾轩。   朗星河一顿,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要快!   主持人上台,朱乾轩开始介绍自己对连弩弓的改良,“追踪连弩弓,可以识别特定对象的灵力,精准攻击。”   说罢,朱乾轩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插入了一个槽口中,槽口内壁阵法流转。   做完这一切,朱乾轩抬手对天连射两箭。那箭本该直冲天际,却半道硬生生折转冲着台上的朱乾轩而去。   朱乾轩绕着比斗台快速移动,左摇右摆,可无论他怎么移动位置,那弩箭都会追踪而上,如同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   超酷! 朗星河甚至想给对手吹个口哨以示赞美。   主持人令三人上台实验“追踪连弩箭”,结果显示改造成功,这把弩箭可以通过灵力匹配进行追踪!   “不仅仅是头发丝、指甲等身体部位。”朱乾轩继续介绍自己的改良,“在对战中,倘若被对方法术击中,亦可记录下对方的特殊灵力。”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观众席上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朱乾轩的这项灵气捕捉记录技术意义非常,倘若每个人修士的灵力都是独一无二且可以被记录保存的,那么修仙界的许多无头悬案案就有侦破的一日了!   修仙大道,与天争,与人斗,自然少不了纷争,杀人多宝、灭门惨案屡见不鲜,大多成了搁置的悬案。可是一旦灵力捕捉识别技术成熟,没么追踪凶手可就容易了。   凶手未必会在现场留下血液、毛发什么的,但是只要动手了就一定会有灵力残余留下,届时一经比较便会真相大白,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将会无处盾形。   朱乾轩的这项新技术将会改变整个修仙界的格局,杀人夺宝、以杀证道或许将成过去式,修仙者的行径将会得到进一步的约束和规范。   珠玉在前,朗星河改良的“爆破连。弩弓”就没那么惊才绝艳了,草草介绍展示后,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朱乾坤的“追踪连弩。弓箭”上。   裁判们很快给出了比斗结果,获胜者七星院朱乾轩。   淘汰出局的朗星河并不泄气,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己的作品不错,可是对方的改良作品更加惊才绝艳,甚至可以算是里程碑式的创新发明。   比斗结束,众人却没有散场,朱乾轩被团团围住,都想从他的手里得到这项新的技术。   “呀,输了唉。”胡之腾蹭到朗星河的身边,小心打量着朗星河的神色,心里琢磨着安慰的话语,“唉,那老家伙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输给他也不算丢人啦。”   朗星河笑道,“没觉得丢人,输了就输了呗。”他是真心不在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自有强中手,凭什么就该自己一直赢嘛。   “他是真挺厉害的呢!”朗星河摸着下巴思索着灵力识别技术可以运用到哪些方面。   正思索着,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哗然喧嚣,寻声看去,正是以朱乾轩为中心的包围圈。   “嗯?”朗星河的目光从围观着的脸上划过,见他们又是震惊又是看好戏的模样,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   “大事件!”胡之腾冲在吃瓜的最前线,听了一脑袋的劲爆消息回来给小伙伴们分享,“那个朱乾轩说了,他愿意免费分享他的这样新技术,唯一的要求是......”说到这儿,胡之腾故意顿住吊起众人的胃口。   “快说!快说!”江普不客气地给他一脑瓜子。   胡之腾揉揉脑壳,委屈道,“我这不是讲究个跌宕起伏么。”说着,眼睛咕噜一转,目露狡黠,小声道,“说起来,这事儿还和咱们有点关系呢。”   “啥?和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见小伙伴们终于被自己吊起了好奇心,胡之腾洋洋得意地将自己吃到的大瓜娓娓道来。   原来,这朱乾轩和炼器行业的最大门派天匠派还有点渊源,他算是天匠派的叛徒。   朱乾轩曾经在天匠派求师学艺,可因着天赋平平并未能进入内门,岁数大了后便被打发去天匠派下的作坊做工。   可是朱乾轩不甘心,不甘心就此蹉跎一辈子,他有自己想要走的炼器之路,他还想继续修行。   可是作坊里的劳作非常劳累,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再继续修炼。于是朱乾轩便叛出了天匠派。   “他自创门派名唤七星院。”七星自然是指北斗七星,有指引正确方向之意。   朱乾轩叛出师门,朝着自己认为的正确之路继续前进。   “所以呢?”江普皱眉,“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胡之腾道,“你耐心点呢,讲故事不得把前因给交代清楚吗?有因才有果!”   此次事件的因就是朱乾轩曾经天匠派叛徒,但是如今他牛逼哄哄地回来了,携着重要的革新技术站在了世人面前,他提出了什么交换要求呢?   “他说,只要天匠派同意废除现行的学徒淘汰竞争机制,他就愿意免费公开自己的灵力捕捉识别技术。”胡之腾絮絮叨叨一大通终于说到了重点。   天匠派的学徒淘汰制度非常之严酷,初入山门的小学徒们都是一样怀着一腔热情理想的,是门派的未来和希望。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学习难度的增加,小学徒中开始出现明显分化,有人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有人则是泯然众人。   天匠派会定期有门派考核,层层考核,关关筛选,当初一同进山门的小学徒们,有人进入内门,拜了师父,自此一飞冲天;有人淘汰出局,前途无望,如坠深渊地狱。   “朱乾轩的要求是,淘汰制可以,但是被淘汰的小学徒不可强制留下为山门做工,他们可以自行选择出路。”   朱乾轩以自己的新技术为支点,企图撬动延续千年的腐朽学徒制度。   “牛逼!”朗星河竖起大拇指。   熊有渔挠头,“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胡之腾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江普。此时的江普沉着脸,面色凝重。   胡之腾面上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敏感,小伙伴的情绪他不是感知不到,只是许多时候并不挑明。江普的心结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严格来讲,徐乐风亦是此种学徒制度的受害者。徐乐风有没有错?当然有。   可是严苛的师门制度就没有错吗?他性格的形成以及关键时刻作出的选择和他所处的环境没有关系吗?   师门的养育教导之恩,学徒弟子们理当报答,这没有错。这是怎么报答,这给有个度,绝不是卖身一辈子,翻身无望。   江普望向被人群包围的朱乾轩,神色复杂,低声呢喃,“人族可真是复杂啊。”他们中有如同天匠派这般的剥削者,亦有如同朱乾轩这样的不屈于命运的先驱者。   黑暗永存,光明却也永远不灭。   “倘若他成功了,以后便不会再有徐乐风这样的....这样的....悲剧了吧。”   一直盘亘在心中的疙瘩突然就释怀了,这个世界总是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不好或者遗憾,可是总有人在努力让这个世界一点点的变好。 第182章   倘若说这是世界也有热搜榜的话, 那么关于斗法大会的话题一定稳居榜一。而近期却有另外一个话题的热度更盛,那就是“七星院朱乾轩”以及“学徒制的废除”。   九紫宫的大街小巷、酒楼茶馆,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在讨论这件事。   “感觉....这热度有点火热过头了啊。”朗星河挠挠头, 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琢磨这些作甚!]沉寂许久的烛龙咆哮道,[都输了一场比赛了, 还不赶紧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   朗星河头皮一紧,有种上学时小动作被教导主任从后门盯上的感觉, 连忙道, [斗法比赛我是不担心的啦,有云明大人在,我能输?!]   [哼。]   虽是冷哼一声, 可是朗星河还是从其中听到了一丝丝的得意和骄傲——果然, 就算是上古大妖王也逃不过在溜须拍马中迷失自我的命运。   “热度怎么了?有热度不好吗?”江普道,“越多的人关注这件事情、讨论这件事情, 才会有转机啊,说不定真的可以改变现行的学徒制呢。”   朗星河解释道,“不是说热度不好,就是觉得过分火热了, 感觉有人在推波助澜。”   可是朱乾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丹修士,七星院更是从未听闻过的门派,他们能有这样大的能量?天匠派作为行业大佬就眼睁睁看着事情闹大,让昔日叛徒骑到自己头上?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啊。   “我觉得废除现行的学徒制也未必是好事啊。”胡之腾有不同想法, 他摸摸下巴缓缓道来, “天匠派的确是有剥削小学徒,可是, 那些小学徒打七八岁起,吃门派的, 住门派的,门派还教授他们本事,总该有所回报吧。”   “可是咱们书院怎么不要咱们回报什么呢?”熊有渔那无邪书院举例。无邪书院的一切也都是免费的,可是书院可没对学生们有什么要求回报。   胡之腾撇嘴,“那是咱们不差钱!”   北国富裕,幼崽数量又少,国家自然能够负担的起幼崽们的教育费用支出。可是南国不一样,在南国,便是小老百姓家两年抱三娃也不是稀罕事情,封离可是有八个同胞。   而且人族的成长期极短,妖族一百八十岁才看看成年,人族十四五岁就能当爹,因此在和平年月,人族的繁衍能力惊人,一错眼的功夫就娃娃满地跑了。   所以让南国也教育免费,这是无法实施的。   见小伙伴们各个拧眉沉思着“国家大事”,胡之腾觉得无聊,不耐烦道,“人族的事情,我们干嘛费脑子,能不能成和我们关系都不大。”说着拉着朗星河要走,说是听说哪儿有个梳妆娘,手很巧。   “既然会梳头,那肯定也能剪头发吧!”胡之腾对自己新发型很是执着。   朗星河忍不住提醒,“还记得你的初心和梦想吗?”说好要当大荒第一炼丹师的呢?怎么没见你对炼丹这么上心的?!   胡之腾却不恼火,笑嘻嘻道,“我最近在培育一个新品种,等成功了,用新品种来炮制丹药,成丹率会大大提高!”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炼丹师,胡之腾一直坚持认为“原材料好,成丹才能好”!因此他蹲在田间地头的时间比呆在炼丹室里的时间要多得多。   “走吧,走吧,咱们弄头发去!”胡之腾一手扒拉着朗星河的肩膀,一手揪住熊有渔的袖子,用脚踢踢江普,示意小伙伴们快跟他一起走。   外界沸沸扬扬,小崽子们嘻嘻哈哈。朱乾轩的事情闹得很大,可是都是人族内部的事情,九紫城里的妖修们看足了热闹,可人族点起的这把火终究还是烧到了妖族的身上——有妖修提出,妖族现行的升仙考制度也不行!要废除!   “怎么感觉风雨欲来啊!”第二轮的比赛即将开赛,可众人的心思已经不在比斗大会上了。   “确实是有人趁机兴风作浪。”苏玉安的情报要比小崽子们灵通,“朱乾轩和七星院后面站着的是人族皇帝和紫薇宫。”   “啥?啥?”朗星河吃惊长大嘴巴。他猜想朱乾轩背后是有人的,可能是天匠派的竞争对手,可是没想到竟然和人族皇室扯上关系。   江普脑中灵光一闪,喃喃道,“紫薇宫、七星院.....”   “紫”字是指紫微星垣,是人族皇帝的象征,紫微星为主星,北斗七星则围着它四季旋转。   “所以,是七星院拱卫紫微宫的意思喽?”朗星河恍然大悟。先时他们还吐槽怎么一个炼器门派取名为七星院,一点炼器门派的特色都没有,如今一看,竟然有这样一层深层含义在。   “那朱乾轩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人族皇帝指使的?”这条线接上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就说得通了。   朱乾坤蛰伏这么多年,如今突然高调现身和天匠派杠上了,总不至于就凭着一项新的技术就腰杆子硬了吧?原来是背后有靠山。   苏玉安道,“七星院在修仙门派里名不见经传,可是在凡人中可是大有名气。水利设施、耕种农具、出行车具.....七星院与其说是个炼器门派,不如说是为凡人服务的造物机构。”   “而且....”朗星河琢磨道,“这次他们拿出的灵气捕捉识别技术的诞生能够有效规范、遏制修士的某些行为,这岂不是有利于皇帝对于国家的管理么。”想到这儿,朗星河不禁有些佩服人族皇帝,如今这一招可谓一箭双雕。   一方面出台推行新的技术可以规范修士行为,有利于国家治理。另一方面,以此项技术为支点撬动学徒制度。一旦严酷的学徒制度被打破,修仙门派就等于没有了稳定的“供血源”,发展必然也会收到影响,甚至是遏制。   朗星河一通分析,就连对政治最不敏感的熊有渔都听明白这此番操作后的深意,可是依旧有许多想不通,“所以,人族的皇帝是要抑制修仙门派的发展?他不喜欢修士?为什么啊?那紫薇宫的修士怎么还给他卖命?这不是矛盾吗?修士为什么要帮着修士对付修士?”   胡之腾撇嘴,指出,“你看,大头你这话里话外,修士和凡人是不是就不是一路的?简直不是一个品种。”   “啊,我没这样想啊。”熊有渔挠头。   胡之腾:“可是你潜意识里就这样认为了啊。”   看着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苏玉安感怀甚慰——自己这几个顽皮的学生都是有脑子,能自己思考的。   坐在一旁的封离神色复杂,回答了熊有渔的疑惑,“我虽是修士,可也想要自己的家人生活得更好。”修士在成为修士前也是凡人,他们也是有爹妈的,自己走上修仙之路不代表就要断情绝爱。   人生在世,与天地自然争,与异族他类争,与本族同胞争。   封离声音发哑,“他...那个人是要为凡人争取更多的生活空间、更多的生存资源吧。”为什么要靠着夺舍血脉子孙的身体来延续生命呢?因为有着无法放弃一定要做到的事情吧。恨不得向天再见五百年,亲眼看到自己所缔造的太平盛世。   “这.....任何事情好像都是要有些牺牲的。”一瞬间,封离出现了动摇,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自认无法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那么,如果舍弃自己一条命,让有能者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朗星河悚然,磕巴道,“你....你想想家人朋友,你...你....”这是什么圣父情怀啊!   封离心口一直堵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散了,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多过一天都是赚的。如果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天下安宁,换来幼有所养、老有所依,那很值当的。   “你是傻子啊!”胡之腾叉腰生气大叫,“难道一个杀人犯干了些好事,就可以消除他曾经造下的杀孽吗?那些被他害死、被他剥夺人生的人就是活该吗?!谁不谁高贵,谁比谁低贱?凭什么呢?!”   封离被冲得抬不起头来,垂着脑袋不说话,不反驳也不解释。   朗星河捏捏鼻梁,心中苦恼,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对对错错,值得不值得,谁能给个准确的说法?没有谁。   熊有渔贴着封离紧紧坐下,他也不劝说什么,只用实际行动表示:一定看紧封离,不让他冲动。   朗星河思量片刻,说道,“先不要着急做决定,走一步看一步,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患,可是想太多也不行。已知条件太少是解不出正确答案的。”   胡之腾现身说法,“对!不要太着急啊。想我以前从来不做假期功课,因为要是运气好,新学年开学的时候说不定就换夫子啦,以前的功课都不要检查了!”   一旁的苏玉安:嗯嗯嗯?当我这个大掌司是聋子吗?   朗星河接上胡之腾的话,说道,“胡子疼说得没错,那个老皇帝说不定没几天就自己死了呢?咱们不是白白烦恼了么。”   “你们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想,说不定哪天大掌司死了就没人检查功课了?”苏玉安冷冷插话。   “是啊。”朗星河想也不想地点头,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大掌司本人就在现场呢!   “苏夫子,你听我解释!”朗星河大喊。   熊有渔也连忙道,“我们也没那么坏的,想着大掌司死掉什么的,顶多希望大掌司有个头痛脑热请病假啦!”   苏玉安:.......还真是要谢谢你们手下留情了啊。 第183章   山雨欲来风满城。外界纷纷扰扰, 各方人心浮动,斗法大赛继续进行。朗星河第二场的对手是来自烟霞宫的女修。   烟霞宫是个全员女子的修真门派,在人族修真界地位特殊。朗星河的对手名为陆筱青, 是个年轻的金丹修士,据说年不过刚过而立之年。   比斗台上, 朗星河的对面是个体型娇小的女子,苹果脸蛋, 看起来像个初中生的模样, 可见她应该天赋不错,在很小的年纪就筑基成功,容貌停驻在了当时。   [金丹后期, 离元婴就临门一脚了, 不要掉以轻心。]烛龙忍不住出声提醒。   [这么厉害!]朗星河一惊,知道对手不简单, 可没想实力这么强劲。自己这个金丹初期还是强行结丹的,底子虚得很,对方却是金丹后期,这实力差距有点啊!   “你是个音修?”陆筱青的声音清脆脆的, 俨然是个小姑娘的样子。   近日朗星河名气大涨,一来他是妖族近五百年来最年轻的结丹妖修,二来则是因着他的“不务正业”——你说你个妖修不好好锤炼筋骨、开发天赋本领就算了,你搞些奇奇怪怪的乐器也可以接受, 可是你跑去炼器怎么回事?   年少轻狂报名两项赛事可以, 但你得有点真本事,第一轮就出局就是跳梁小丑了。总之, 今日朗星河名声远扬,就是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陆筱青上台前自然也调查过对手, 情报分析后得到的结论是:这是个古怪的小子,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朗星河可不知道自己在对手的心里警惕值拉满,面对对方的询问,老实回答道,“是有学过一点音修的,不算精通。”   闻言,陆筱青不禁皱眉,原因无他,她自己便是个音修,自然见不得朗星河这般敷衍无所谓的态度。   “哼,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轻呵一声,陆筱青露出长袖遮掩下的长笛。   那长笛通身碧绿,不等朗星河细看,笛声已经响。和陆筱青娇小的形象不同,本该轻扬悠远的笛声在她的演奏下展现出气势磅礴的感觉,如朝阳破云而出,又如连天潮水缓缓逼近,渐近渐快,洪涛拍岸,白浪连山。   朗星河只觉天旋地转,恍若一粒沙尘身处浩渺大海,道不尽得惶恐苍茫。   “好厉害!”观众们惊叹。笛声经过层层阵法削弱传到观众席的时候威力已经被大大在削减,可是即便如此,众人还是感受到了乐声的威力。修为定力稍弱的观众在乐声的影响下如坠大海深渊,周遭海怪乱舞,群魔弄潮,几欲吓破了胆。   “醒!”伴随着一声清喝,一道浑厚的钟声响起,陷入幻境的观众们从曲子中清醒过来。几个修士上前迅速在比斗台和观众席之间加布防御阵法。   台下观众尚且被影响如斯,更不用说台上直面攻击的朗星河了,倘若不是有烛龙护住心神,他恐怕在第一波音攻中就跪了。   陆筱青来势汹汹,朗星河选择避其锋芒,掏出胸口挂着的叮叮当当,祭出鲛人珠,灵气灌注,一个巨大的水球泡泡现出将朗星河包裹在其中。   “咦?又不是在水里,为什么用鲛珠?”台下小伙伴们百思不得其解。   “额....”胡之腾呆愣一下,没忍住读取了朗星河的心声,解释道,“嗯....那什么.....声音无法在真空中传播.....”说完挠挠头,心道,我这说得什么啊,真空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快看,那个鲛珠形成的圆泡泡有点不一样!”熊有渔手指台上,觑眼仔细去瞧才发现那透明泡泡是两层的——外头一个大泡泡,里头悬浮着一个小泡泡,朗星河被包裹在小泡泡里。   这鲛珠不是一般的鲛珠,而是经过朗星河炼制过的避水器,炼制过程中朗星河灵光一闪,心道,这个气泡求完全是克制音攻的神器啊!大气泡套小气泡,中间抽真空,声音不就传不来了吗!   音攻大致分两类,一是以乐动情乱人心,可声音都被屏蔽了,再动情的曲子听不见,等于对牛弹琴。二则是声音的震动本身就是一种能量,和超声波击碎结石一个原理。   朗星河运气不错,陆筱青的笛声是以情乱人心,用音乐声使人陷入幻境之中,和三千梦境海螺一个路子。而鲛珠气泡正好克制这个。   陆筱青很快察觉出不对,自从那水球泡泡出现,朗星河就从自己的音攻幻境中挣脱出来了!   可是凝神去探查那水球泡泡只觉平平无奇,一层薄薄的灵气覆于其上,薄弱得像是一捅就破的宣纸。   有鬼!陆筱青心中警惕,手中迟疑,看不透朗星河搞出的双层水球泡,不敢贸然动手,只得加大灵力,笛声越发激昂。   水球泡泡内朗星河巍然不动,静静思考着破敌之法,自己和朱筱青之间实力悬殊,不可力敌,只能智取。可是要怎么智取呢?思索着,朗星河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张黄纸。   水球泡泡是透明的,朗星河的一举一动外界都看得一清二楚,见他竟然在悠哉悠哉地折纸,一口气儿没提上来,笛声破音,曲子一下子就乱了。   “可恶的小崽子!”陆筱青胸口气血翻涌,手中长笛一挥,一股劲风向着水球劈去。   第一层水球轰然破裂,水花溅了一地,朗星河一跃而出,开始反击,只见他脚下生风,数不清的弩箭“咻咻”飞射而出,铺天盖地朝着朱筱青射去。   “雕虫小技!”朱筱青研究过朗星河的路数,知晓这爆破弩箭的特点,只见她手中长笛飞旋,一股看不见的冲击如朝阳蓬发一般扩散开来。   爆破弩箭尚未碰到朱筱青的衣角就被提前引爆,一时间轰隆声不绝于耳,粉尘满天。   “不一样哦~~”漫天尘土中,朗星河的声音幽幽传出,“我又改良了一点点呢。”   陆筱青立刻察觉不对,可惜已经晚了,粉尘已经随着呼吸进入了她的身体,掺杂其中的丹药粉末起了作用,浑身灵力运行顿时迟滞起来。   “小人!”陆筱青气极,被朗星河层出不穷的小手段搞得心烦意乱,“可敢正面一战!”   “不敢。”   朗星河怂得干脆,陆筱青一口心头血梗在喉咙,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就在陆筱青被撩拨得就要暴走之时,一道刺耳的挠抓声破空而来,那声音瘆人至极,宛若凶兽进食,尖牙撕咬啃食骨头的声响。又似是女子尖利的指甲划过铜镜,凝聚着浓浓的不甘和哀怨。   “太难听了!”一生追求器乐之美的陆筱青哪能忍受这般糟粕之音,长笛一甩,以音为箭直逼抓挠之声传出的地点。   “噗”一声响,似是宣纸被戳破的声音,陆筱青暗道不妙。果然,遮掩视线的漫天粉尘散去,比斗台上哪有朗星河的影子,弹拨风水盆的是一个黄纸叠的小人儿。   陆筱青击中的自然也是那个纸人了。那小人被击中,身上破了个洞,可是并不影响动作,手中举着弓弦机械拨拉着风水盆,发出阵阵瘆人的抓挠声。   “是附灵术!”胡之腾认出小人身上的术法,正是众人被困荒岛,朗星河从闻音哪儿学来的小把戏。原本只是学生们用来恶作剧的小把戏此时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陆筱青顾不得和小纸人斗气,警惕环顾全场搜寻朗星河的踪迹。比斗台面积不大,直径不过百米,又没有什么遮掩物,朗星河一个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消失是不可能的,肯定又是使了什么小手段藏起来了!   陆筱青双唇紧抿,目如鹰隼,浑身紧绷应敌。   没想到这般棘手。陆筱青暗叹。   在比赛前,陆筱青曾和师姐师妹们研究分析过朗星河的实力,得到的结论是:这小子实力不足为惧,但是其诡计颇多,不可掉以轻心,最好速战速决不要给这狗崽子逆风翻盘的机会。   因而,比赛一开始陆筱青就使出了全力,不想给朗星河任何反攻的机会。可没想到比斗还是陷入了拉锯战,情况对自己愈发不利。   “这是怎么回事啊?”观众席上小伙伴们窃窃私语。   江普得意笑道,“是万镜宫改良升级啦!”先前他在比斗中将万镜宫给损坏了,朗星河拿回去维修,顺手又改良优化了。   朗星河是输了炼器赛,可那又如何,这并不会让他停止在炼器道路上探索前进的步伐。   “万镜宫这么厉害了?都能隐身了?”胡之腾惊奇。   江普摇头,“不是隐身,是一种视觉迷惑。”   正说着,台上情形变化,陆筱青似是发现了什么,一束音波攻击打出,可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攻击落空。   “小狼到底去哪儿了啊?”胡之腾伸长脖子使劲儿去看,下一瞬只觉眼前突然一花,比斗台上竟然出现了千千万万数不清的朗星河。   “新功能?”众人齐齐望向江普。   江普点头,“对啊,利用镜像和光的反射制造出上万的虚像,虚虚实实难以辨认。而且......”说到关键点,他压低声音小声道,“虚和实可不是固定的哦~”上一瞬的实,小一瞬可能就是虚了。   “小狼脑子真好,怎么想出来的这些奇妙的点子的。”熊有渔感叹着。   胡之腾吐槽,“他是外星人嘛。”   熊有渔点头,“也对哦。”   比斗台上,上万个朗星河齐齐拔出佩剑,摇光长剑明光流转,爆发出万顷星光,灼亮得令人睁不开眼来。   “他真是的学过剑?”前排座位上的武承嗣扭头询问胡之腾几人。   胡之腾没好气道,“不是说了学过一点儿嘛!犯不着要骗你!”   武承嗣讨了个没趣,挑回头做好,嘀咕道,“还真是什么都学一点儿啊。”   作为手下败将,武承嗣也复盘过自己被打败的过程,分析过朗星河怎么就赢了自己呢?得到的结论是:朗星河胜在脑子。   朗星河本身实力一般,就是个小奶狗,乳牙还没换呢,能有多大能耐?天赋也不算出彩,单纯跑得快了些,不稀奇。不管怎么看都是很平凡普通的样子,可是他胜了。   朗星河胜在战术,胜在对各中法器、术法的灵活运用,他是在用脑子在战斗,他运用各种手段为自己添加砝码,对手永远摸不准他的脉路。   他就像是一颗洋葱,拨开一层还有一层,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   且他的观察力极强,就像是一只蛰伏在雪地里的狼,冷静而坚韧,一旦被他发现丝毫的漏洞,就等着被咬碎脖子吧。   比斗台上,剑光璀璨,陆筱青越发狼狈,胜利的天平在一点点向着朗星河倾斜。   千万个朗星河的身影从镜子里一跃而出,直径百米的比斗台上挤满了朗星河,陆筱青陷入了名为朗星河的人海中。   “这是什么招数?!”陆筱青颤声问道。   “多重影分身术!”上万个朗星河齐声回答,气势骇人——哪里有什么影分身术,不过是虚晃一枪吓唬人,其实是镜子影像和纸人附灵术的效果叠加罢了。   陆筱青被先声夺人,心神大乱,哪里能分辨出朗星河的胡说八道。陆筱青势气一挫再挫,最终败在朗星河的剑下。 第184章   朗星河连赢两场, 可惜依旧没什么好名声,世人对他的评价依旧停留在“有些鬼伎俩的妖族小崽子,实则实力平平”。   毕竟两场比赛下来, 朗星河似乎都是凭借着层出不穷的法宝取胜的。   对此,朗星河表示无所谓, “我又不是狂战士,要什么实力, 我本来就是炼器师啊!”   江普则笑得合不拢嘴, “来来来,见着有份啊!”第二轮比赛他依旧押了朗星河赢,按照赔率赚个盆满钵满, 到手的灵石数也数不清。   “你一个, 我一个.....”对于天外来财,江普大方得很, 每个小伙伴都有份。   胡之腾颠颠手里的灵石,指向一份无主灵石,好奇问,“那一份是给谁的?”   江普解释, “那一份是给神龙大人的。”天降横财容易守不住,那就分一份给神龙大人,有神龙大人共担风险,这灵石拿在手里也就不慌了。   “你牛!”胡之腾竖起大拇指。   江普遗憾道, “可惜小狼连胜两场, 下一场他的赔率肯定会有所调整的,我就赚不到这么多喽。”   朗星河提醒, “赌场无赢家,赢家都是及时收手脱身的人。”   江普点头, “我知道的。”他也不是多爱财,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支持小伙伴而已,不然旁的选手都有许多死忠投注,自家小伙伴的投注额却少得可怜,那多没面子啊。   “小狼,你都不生气吗?他们都说你实力不济,全靠法宝。”熊有渔担忧问道,心里为朗星河抱不平。   不等朗星河回答,胡之腾抢先道,“那些家伙就是酸,他们是没法宝,羡慕嫉妒眼红,要是他们也有法宝,他们能不用。”   说到法宝,朗星河笑了,“他们嘴上说得凶,还不是来找我订购法器。”   朗星河两战成名,虽然对他的实力众说纷纭,不被大众认可,可是对于他炼制出的那些个新奇法宝,世人可是趋之若鹜,一掷千金地向朗星河求购。   可惜朗星河的小炼器作坊就自己一个人,生产力水平有限,他本身又不想将时间精力花在重复劳动中。   “我觉得你应该趁机创立个门派,广收门徒!”胡之腾提议。   朗星河摇头,自己这才什么水平,开宗立派不是惹人笑话么,“先都交给学院去运行.....”   [我觉得狐狸小子说得有理。]烛龙出声打断了朗星河的话,[正是扬名立万、收拢势力的好机会。]   朗星河却觉得不要太过急躁,[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这个时候开山立派只会徒惹笑话,还要耐心等待。]   听到还需继续等待,烛龙一直压着的火气噌一下就起来了。等等等!回回都是让自己等,这都从深渊海出来多久了,竟然还是一事无成!   烛龙憋屈得要命,就要发作。一个仆役匆匆上来禀告,说是外头有客来访,还送上了拜帖。   朗星河接过拜帖,打开一看,竟然看到了严夫子落的印鉴,一个打滚从藤椅上跳起,大喊,“快快请人进来!”说完又觉不妥,改口道,“不了,我去门口迎迎!”   离家多年,朗星河没别的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严夫子。严夫子只是凡人,命数短暂,又年近古稀,很可能一阵秋风、一场冬雨就能带他走了。   可是除了心里惦记,时不时寄点东西回去,安排仆役帮忙照料,朗星河也给不出再多的陪伴了。严夫子倒是乐观得很,让朗星河不必牵挂,书院里有一群皮小子为伴,丁点儿不寂寞的。   此时看到盖着严夫子印鉴的拜帖,朗星河惊喜连连,一阵风似的跑去前院的花厅。结果连严夫子的影子都没瞧见。   接待花厅里坐着的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人是被朗星河淘汰的烟霞宫女修陆筱青。   “嗯,两位安好。”朗星河随意打了个招呼,眼神搜罗全场,依旧没有看到严夫子,不禁问一旁端茶的侍者,“可有个老人家过来。”   侍者摇头,朗星河真疑惑,陆筱青抬步上前,拱手行礼,“朗修士,严师并未前来,那帖子是先是严师留给我的。”   朗星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此时又不是假期,严夫子定然在书院教书,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呢?   “你们认识严夫子?”朗星河问完,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严夫子虽是凡人,可是极通音律,更是交友遍天下。   云腾学院的音律夫子和严夫子就是旧相识,那么严夫子和修习音律的陆筱青相识也正常啊。   陆筱青解释,“我幼时曾跟着严师学艺,虽未能正式拜师,但也算半个弟子。”陆筱青会走上音修的路子,严夫子的影响不可忽视。   “大约三年前,严夫子南下游历路过烟霞宫,留下了一张帖子,说是自己收了个入室小弟子,拜托大家以后多多照料。”彼时陆筱青石烟霞宫最出色的弟子,前途无量。   严夫子亲自上门嘱托,足见对朗星河的爱重——自己一介凡人,命数有限,不知哪一天腿一蹬就走啦,自己这小弟子就拜托大家照料提携啦。   朗星河鼻子发酸,几乎能想象严夫子冒着风雪一路南下,登门拜访昔日旧友,将一生最后的遗泽留给自己。   “哦..是年节冬日的时候吧.....”朗星河垂眉敛眸,遮掩去眼中的水光。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严师应该可以放心了。”陆筱青撇开头,只当没看见朗星河的异状,说道,“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没有走音修的路子,严师一直夸你天赋异禀......”   陆筱青叹息怅惘,怎么也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头发凌乱支楞着的小少年就是那个说出“乐乃心弦之音”而被严师收为弟子的家伙。   “五线谱、简谱也是你研究出的吧。”陆筱青再叹息,明明在音律上有这样的天赋,怎么就不继续修习呢?!   “嗯。”朗星河点头,心里酸涩涩的,他没想到严夫子竟然私下为他做了这样多、考虑了那么远,却从来都不说。   见陆筱青一直在遗憾自己没有走音修的路子,朗星河只得解释,“嗯,修炼这个事情吧,说不准,就像是婚姻,爱的是一个,结婚的往往是另一个啦。”虽然自己没有专修音律,但是音乐将成为伴随自己一生之物,缺不得。   陆筱青:?!这什么破比喻!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修炼之事更是含糊不得,这小子在说什么胡话。   朗星河此时心里乱糟糟的,恨不得这会儿飞回永昼城给严夫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因而说起话来不带脑子,也没注意到陆筱青拧起的眉头。   努力收敛心神,朗星河打起精神招待眼前的两位女修。自己来九紫城也有一段日子了,这两人倘若是要上门叙旧,那早该来了,怎会到今日才来访,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吧。   “嗯....二位今日登门拜访....不知.....”朗星河琢磨一下,觉得还是有话直说为好,便径直问道,“是有什么事儿?”   被朗星河这么直白一问,陆筱青面色一讪,严师本是拜托自己照顾小弟子,自己没照顾不说,反倒求上门来,似乎有些不妥。   可是比斗前自己虽然调查过朗星河,可也没料到这小竟然就是严师的弟子,哪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缘分呢。   看出陆筱青的踟蹰,朗星河直道,“都是自家人,有事直接说,我定然鼎力相助。”对方算是严夫子的半个弟子,自己看在严夫子的份上自然能帮就帮的。   见朗星河如此坦荡大方,陆筱青也不扭捏了,道明来意,“这几日我一直在复盘你我之战,可是.....”无论陆筱青怎么复盘,又和师姐们相商讨论,都参不透其中奥秘——朗星河到底是怎么无视沧浪曲的攻击的呢?   沧浪曲是陆筱青的绝招,以音惑人心制造幻境,可是朗星河为何完全不受影响呢?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未知令陆筱青害怕。这才想起严师曾经留下的帖子,厚颜上门拜访。   原来如此,朗星河了然,思量一下觉得声音传播的规律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解释道,“声音的传播是需要介质的,它可以在空气、水、固体中传播.....”   朗星河细细讲起声音的传播来,什么声音其实是一种波,在固体里传播最快,将自己能想到的内容都一股脑都告诉了朱筱青。   朱筱青听得瞠目结舌,磕巴道,“什么都没有的空间,真空无法传播声音,那音攻岂不是无效了?”   “嗯,大概吧。”朗星河也没有具体实验过,毕竟这个世界又将科学发展观,说不定有什么破解之法呢。   另一个女修面色发白,她们烟霞宫女修最多的就是音修了,倘若音修有这样致命的缺点,她们将会陷入极大的不利!   女修和陆筱青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俱是惊涛骇浪。   朗星河宽慰道,“真空条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啦。”   陆筱青道,“可是你做到了。”此时陆筱青甚至猜想,朗星河是不是知道音修有这样巨大的不利所以才放弃音修的,不然他那样的天赋为何要放弃?这不合理!   陆筱青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心思急转,认定朗星河应该有什么破解之法,于是是笑盈盈道,“朗小师弟南下,我们烟霞宫作为东道主合该相邀一叙的。”言语间亲近许多,竟是邀请朗星河去烟霞宫做客。   “哈?”朗星河不知她们心中所想,此时他一颗心都挂在严夫子那儿,哪儿还得空琢磨眼前两个女修的心思,想也不想拒绝道,“这不好吧,我们都是男子,又是妖修,该避嫌的。”Ζ   烟霞宫可是出了名的“男子与狗不得入内”,自己两样都沾了,岂能去自投罗网。思及此,朗星河木僵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起来,看着两位女修的眼神带上了警惕。 第185章   “有阴谋!”朗星河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此时他觉得自己的智商终于回笼了,越想越不对劲儿,扒着指头分析道, “她们先是拿出严夫子的名帖,用严夫子来扰乱我的心绪, 用温情让我智商掉线。”   “又复盘当日的比斗过程,假意请教我, 让我飘飘然, 以为自己很了不得。”   “最后,图穷匕见邀请群殴我去烟霞宫做客!那会儿我心神大乱,说不定迷迷糊糊就同意了。好险!”朗星河拍拍胸口, 后怕不已, “要是我应邀去了,我名声可就没了!”   朗星河向东走几步, 又向西走几步,没片刻安静,胡之腾瞧得心烦意乱,闭上眼, 只眼不见为净,可是脚步声仍是响个不停。   “啊!!!”胡之腾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跳起来,双手叉腰大喊, “小狼你就不能想点儿好的吗?或许人家就是单纯想感谢你呢!”   一旁的江普点头起哄, 揶揄道,“说不定是看上你了哩!就像陈不弃看上朗宸一般的。”   朗星河翻了个白眼, 怼道,“人生三大错觉知道不?其中之一就是, 她喜欢我!”   朗星河才不会觉得烟霞宫的女修是对自己有意思,倘若自己此时是毛茸茸的狗形,那恐怕还有点儿可能性。人形嘛,怎么可能!   “肯定有点儿事情。”朗星河摸着下巴沉思。   胡之腾看到这副纠结的模样就头疼,觉着小伙伴最近就是太闲了,没事找事儿干,于是转移话题道,“你有这功夫不如去看看封离,那小子像是着魔了,最近对人族皇帝崇拜得不得了,为他而死都愿意。”   提起封离的事情,朗星河果断将陆筱青的异状抛到了脑后,说道,“我倒是挺能理解他的。”   “哈?”胡之腾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盯着朗星河,“你脑子坏了?”   朗星河心想,要是我的一条命能换给始皇帝,自己肯定是愿意的。就指望始皇帝一统全球,全世界都说中国话,将英语这门学科扼杀在萌芽状态。牺牲我一人,造福千万家。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想想口嗨罢了,谁的命不是命呢。   熊有渔道,“封离可能也是自己骗自己吧。”   “嗯?怎么说?”几人被熊有渔的话吸引去注意力。   熊有渔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封离,面对眼下的情况,自己会怎么做呢?   “干死那家伙!”胡之腾挥舞拳头。   熊有渔摇头,“我有家人、有朋友,有一大家子的牵挂,而敌人势力那么强大,且他似乎还做了不少功在千秋的好事。如果我要和他硬抗,大概率会失败,而且还会牵连家人。”   “那我不如屈服了,牺牲我一个,你好、他好、大家好.....”熊有渔能理解封离,“谁会想死呢,世界那么大,好吃的、好玩儿的那么多,谁会想死呢?”   “封离肯定不想的,他不过是再骗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是心甘情愿的。”   “我们得帮他,他不想连累我们。”熊有渔沉声道,“如果我们不拉他一把,他一定会走那条路的。”熊有渔知道,如果是自己,他也会这么选。选择一条牺牲最少的路。   “怎么帮呢?”胡之腾挑眉,“把人族皇帝给干掉?!”这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想封离死,就得对方死。可是,无声无息地杀死一国皇帝是容易的?   “而且,他们现在还有灵力捕捉识别技术了。”朗星河道,“谁动手都会留下痕迹,搞不好就是两国战火重启。”所以,这样的大事可不是口嗨就可以的,必须要谨慎为之。再者,杀人是打游戏吗?说杀就杀?   一切都没那么容易。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沉思许久,朗星河道,“我再来找找我哥,看他有没有什么新情报。”   “再者,封离都到九紫城许久了,就在人族皇帝的眼皮子低下,可是他们却迟迟没有动手,应该情况还没那么急迫。”   胡之腾摸摸下巴,补充道,“而且对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这样多的情报呢,如今主动权在我们。”   又商议了一会儿,众人觉得情况还不算太遭,一切都还有转机。而朗星河也将陆筱青的事情完全忘到了脑后。   朗星河忘了陆筱青的事儿,烟霞宫那边可没把朗星河忘了。陆筱青回去后将朗星河的话一一转述,整个烟霞宫如临大敌,就连宫主都被惊动,亲自出面过问了此事。   烟霞宫是一个全员女修的综合性门派,丹修有之,符修有之,法修亦有之。法修是烟霞宫的主要战斗力,而法修中占比最多的是音修。一旦音修的这个致命缺点被曝光于众,烟霞宫很可能被群起而攻之!   陆筱青吞吞口水,宽慰道,“据说那种真空状态很难达到.....”   “可是那个朗星河做到了!克制了你的沧浪曲!”宫主沉声道。   烟霞宫的宫主名为霍烟,已经是化神修为,是和苏玉安同一时期的人物,也经历过千年血战。战事平息后与好友一道创建了烟霞宫,庇护天下女子。她不可能坐视自己与好友的一生心血毁于一旦。千年搏命,她们才让烟霞宫在大荒立住了脚跟,绝不能让这座庇护天下女子的宫殿毁于一旦。   “多少人知晓这件事情?”霍烟声音发冷,俨然动了杀心。如果无法解决一件麻烦,那就解决带来麻烦的人。霍烟作为一宫之主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心软的人是无法为姐妹们撑起一片天的。   “这....”陆筱青心底一寒,忙道,“那朗星河说起声音传播的原理之时,神色平平,只像是在说件普世皆知的事情,不像说什么辛秘。因而弟子推测.....”   陆筱青越说声音越低,小心打量着宫主的神色,“知道这原理的人恐不再少数。”言下之意,除了朗星河也没什么用。声音无法在真空传播恐怕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弟子才想着示好拉拢对方。”陆筱青又将严夫子的一层关系道出,“那小子是严师亲收的入室弟子,为人应是不坏的。”   陆筱青说完良久没有得到宫主回应,心中惴惴不安,背后沁出一层薄汗。有严师这层关系在,她虽和朗星河不熟,可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朗星河被列上追杀名单。   “嗯,你说得不错。”良久,霍烟终于发声,算是肯定了陆筱青的提议。   陆筱青刚要松口气,就听宫主又道,“可是那小子似乎拒绝了你的邀请?”   “啊,这.....”陆筱青面露为难,小心打量一眼宫主,无奈道,“那小子不知哪儿听来的传闻,说是咱烟霞宫的规矩男子与狗不得入内。”   “而他是只公狗子,两样都占了,吓得不敢应。”   “哈哈哈哈!”霍烟大笑,“我烟霞宫何时有过这样迂腐的宫规?还怕了男子不成?!”   陆筱青尬笑解释,“那小子脑子有点不灵光的样子。”   “有趣。”霍烟对朗星河来了兴趣,“能赢了你,可不是不聪明的样子。”   朗星河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这会儿他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有点儿想家了,想严夫子,想永昼城,他甚至想念永昼城外山上的野猴子们。外头世界精彩纷呈,经历跌宕起伏,可是永远比不上在家的那些日子。   [没出息。]烛龙感知到朗星河起伏的心绪,冷言道。   朗星河不在乎,反来了兴致,追问道,[云明大人,你的家乡在哪儿?]   [不记得了。]烛龙声音淡淡。   [那云明大人为什么要一统大荒呢?]朗星河换了话题。   [人族讨厌。]   这话题是彻底聊不下去了,朗星河只得自说自话,畅想未来,[等达成了云明大人的愿望,我就回家去,去书院做个夫子,薪资稳定,还有寒暑假。]   [云明大人还没去过永昼城吧.....]朗星河巴拉巴拉说了许久都没得到回应,便停了嘴,心里默默计划起什么时候能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了,可以回乡去。   第一,比完赛,拿到头名,完成云明大人提出的阶段性要求。这个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来达成,而且自己还有烛龙大人做靠山,灵力蓬勃如海,拿到第一应该不难。   第二,解决封离的问题。这就有些难了。已知情报太少,他们根本无从下手。要是能搭上什么路子,探听到更多人族皇帝的情报就好了。   思索许久,朗星河觉得回家还是有望的,只要把手上的两件事情解决完了就行。有了盼头,浓烈的思乡之情渐渐平息,终于跌入了黑甜的梦乡。   一夜好眠,朗星河在晨曦中醒来,脑子还没开始运转呢,一个小厮就慌里慌忙地拿着一份信件来报。   “何事?”朗星河疑惑。   “不知。”小厮声音大颤抖,“天一亮就看一把银刀钉在门当上,还附了一份信。”   信件已经被护卫检查过了,没什么恶咒诅咒,信的封面上写着“朗星河亲启”。   “威胁信?”朗星河心道,自己也最近可没得罪什么人吧。撕开信封,里头掉出一张洒金纸,正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学着三个字:石云汐,背面则是一个地址,要求朗星河一人赴约。 第186章   “哇哦~是贴真金的洒金纸唉!豪!”胡之腾将“威胁信”正反仔细看, 口中惊叹连连。   朗星河道,“别歪楼啊!重点是有人给我发威胁信唉!”   朗星河气闷,原本的“工作计划”只有两项工作需要去完成, 结果天降横祸,来了封威胁信——这岂不是要加班?!天底下谁会喜欢加班?!   “我没歪楼。”胡之腾将洒金纸拿到眼前, 用指甲搓搓扣扣,解释道, “这纸可不一般, 工艺非常复杂,宣纸上胶,先贴一层银箔, 再贴一层金箔, 金箔薄如蝉翼.....对制作环境要求很高......”   胡之腾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朗星河听了直翻白眼儿, “所以呢”胡之腾这家伙除了不精通炼丹,再旁的吃喝玩乐方面样样精通。   对于朗星河的不以为意,胡之腾不在意,反倒得意一笑, “难得意味着产量稀缺,意味着只有某些人才能使用.....”说道关键处,他故意停顿卖了个关子。   朗星河顿时明白过来,胡之腾这是找到线索了, 连忙讨好道, “不愧是老胡,火眼金睛,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快好好给我讲讲!”说罢抢过洒金纸, 学着胡之腾的模样抠抠搜搜地研究起来。   胡之腾道,“这纸是皇家特供。”   “什么?!”众人一个激灵。   胡之腾解释,“要是我没记错,这种洒金纸是人族皇家特供的,每年会作为年礼送给妖皇陛下。所以,整个大荒应该就只有两个地方能有这样的纸。”   “我们暴露了?”这是朗星河的第一个念头,难道是人族皇帝发现了他们?!   “可是不对啊。”朗星河转念一想,品出些不对劲来,“那不该把这信发给封离么?发给我算怎么回事儿?”   发现一处不妥,再从头回顾便发现了许多讲不通的地方了,“石云汐的事情我们做得很隐秘的,而且事发中容城,那里可是咱们的地盘,那人的手伸这样长?”连自家老哥都不知道是自己帮忙石云汐逃出了丹鼎门的追捕,人族反倒知道了?   朗星河觉得可能性不大。   “不对劲啊,不对劲.....”朗星河来回踱步,连连摇头,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团迷雾。透过迷雾好似看见了什么,却又无法看透。   “那你去吗?”胡之腾问出重点,“怎么看都不会是好事啊。”   朗星河道,“我才不回去哩。”单刀赴会、孤单英雄什么的太傻了,明知有问题还要去,不是傻么。   朗星河耸耸肩,耍无赖道,“再说了,石云汐那事儿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朗星河自信自己没留下什么尾巴,应该没什么落人把柄的地方。   “再说了,就算他们拿出什么证据,我死不承认就是了。”朗星河道,“我和石云汐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没有犯罪动机啊!”   “可是.....”熊有渔摸摸下巴,拧眉疑惑道,“对方怎么会知道石云汐的事情呢?”既然事情做得隐蔽,那就不该被旁人知晓,既然有其他人知晓了,那必然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话把朗星河给问住了,他着实想不出是那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要不我来占一卦?”江普从袖中掏出龟壳。   “不用。”朗星河摆摆手,“反正我不会去的,你别浪费占卜的机会。”占卜其实对卦师不利的,越是所卜之事越扑朔迷离越消耗卦师的能量。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石云汐之事被昭告天下。”早在决定帮助石云汐之时朗星河就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对于最糟糕的结果他承受的起,否则当初也不会点头应下了。   “而且约定的时间是比赛前一天,我不想旁生枝节。”朗星河心里有了定论,将洒金纸重新赛回信封丢到一旁不再理会。   随着比赛的推进,自己遇到的对手将会越来越强劲,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全力以赴。想要多方兼顾的结果可能就是哪件事情都没有做好。   这厢朗星河全心全意为第三轮比赛闭关修炼,另一边,陆筱青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陆筱青天赋不错,早早筑基,是烟霞宫新一代弟子的风云人物,平日在门派中也很有地位。但是也仅仅如此了,并没有什么机会在宫主面前露脸,基本只能在年节宴会上远远地瞧上一眼。   因着朗星河一事,陆筱青不仅在宫主跟前露了脸,还全全参与其中了。这就相当于学生会主席突然被调去院长身边拎包办事一般,平台顿时就不一样了。   霍烟身居高位多年,又是化神器修士,身上威严不可直视。陆筱青伴随其左右,每日过得胆颤心惊,只觉自己的苹果脸都消瘦成瓜子脸了。   “还没什么动静?”霍烟突然开口,问得没头没尾。   陆筱青心里一提溜,脑子疯狂运转起来,心中狂喊:动静?!什么什么动静?!我怎么知道什么什么动静?   一旁的师姐小声提醒,“朗星河。”   陆筱青一个激灵,赶紧出列回答,“根据盯梢的探子来报,朗星河以及他们的同伴们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也没有新接触什么人。”   “倒是沉得住气。”霍烟对朗星河一行人倒是兴趣更加浓厚了。   那封威胁信自然是烟霞宫发出去了,之所以会知道石云汐一事,那是因为石云汐本就是她们的人。   烟霞宫庇护天下女子,无论出生,无论老少。石云汐的母亲被吃了绝户,家业被上门女婿给占了,自己也被下毒命不久矣,临终前将石云汐托付给了烟霞宫。没想到石云汐本人却拒绝了。   “丹鼎门本该就是我的!”石云汐立志要将本门派的本事全都学到手,再开山立派打败自己的生父。石云汐拒绝了烟霞宫的收养,在丹鼎门卧薪尝胆,但也没断了和烟霞宫的联系。   当初在中容城,石云汐的原本计划是在比斗大会上一鸣惊人,打响自己的名声。可她还是太天真,低估了父亲对自己的狠心。在她胜了同门小师弟后,父亲竟然令人将她押回丹鼎门。   石云汐自然知道一旦被押回门派,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便决定逃跑以图来日。当时,她原本是想借助烟霞宫的力量逃走,可又担心连累了烟霞宫的姐妹们。便试探了一下朗星河几人,最终在朗星河的帮助下成功逃脱了丹鼎门的追捕。   因此,朗星河百思不得其解整个事件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以至于消息泄露出去了,却万万没有想到泄露的源头是在石云汐这个主角身上。   “你们说,那小子明天会去赴会吗?”霍烟询问众人。   众女修垂着眸子,无人应答,陆筱青眼珠子鼓溜一转打量师姐们,也抿嘴不敢多言。   “筱青,你觉得呢?”霍烟却点名了。   陆筱青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朗星河那小子着实有些不按套路出牌,根本无法推测他的行为动向。   “弟子....觉得.....”陆筱青迟疑道,“他大概是不会去的。”说罢浑身紧绷,不敢去看宫主的脸色。毕竟朗星河如果不赴约,那相当于打了宫主的脸面了,万一宫主迁怒于自己怎么办?   谁知霍烟并不生气,反倒轻笑一声,“我也觉得。”自己竟然棋差一招了,原以为能用云汐的事情拿捏住那小狼崽,谁知那崽子不知是真傻,还是大智如愚,竟然不上钩的。   闻言,陆筱青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更加迷惑了:既然朗星河不上钩,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霍烟又问,“紫云那边进展如何了?”陈紫云是烟霞宫的长老之一,擅长炼器。知晓音攻的致命缺点后,霍烟便命令紫云长老研究所谓的“真空状态”。   隶属炼器部的弟子出列上前回禀研究成果,“真空的状态是可以达成的,声音的确无法在真空中传播。”   紧接着话音一转,继续道,“但是要将这种真空状态运用到战斗中去,应该是比较困难的。当日那妖修小子在比斗台上使用的法器应该是鲛人珠炼制的。”   这女修说着瞥了一眼陆筱青,又道,“那法器虽然形成了一道真空带来阻止乐声的传播,但实际脆弱不堪,一击则溃。”言下之意,倘若当时陆筱青不是过分谨慎,而是一举破了那水球,那么最终的胜利还未可知。   陆筱青羞愧低下头,的确是自己预判错误。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比斗大赛金丹级第三轮比赛的前夕,朗星河终于出关,也不得不出关——得去参加比赛的抽签。   “都和人修比了两回了,这次会不会抽到妖族对手呢?”朗星河琢磨着。   胡之腾问道,“那事情就不管不问了。”洒金纸上约定的地点就离赛场一条街的距离。   朗星河摇头,“先不管了,不完赛再说。”说着小声道,“我把这事儿告诉苏夫子了,请苏夫子帮我去探探路。”长辈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小辈遮风挡雨,解决麻烦的么。 第187章   一共五十九名修士参加了金丹级斗法大赛, 经过两轮比赛一共十五名选手晋级,等到第三轮比赛结束,就只剩下八名选手了。   “然后就是八进四。”朗星河计算着比赛进程, 不知不觉中比赛进程已经过半了。   江普琢磨道,“按照小狼你的运气, 也该轮空一回了吧。”   朗星河道,“我只是财运好而已。”有时候朗星河真不明白妖族的天赋到底是怎么回事, 喷火吐水这种天赋都可以理解, 可是赌运财运好算怎么回事哦?   果然,第三轮比赛朗星河没有能够轮空晋级,幸运儿是他们的老熟人, 太阿宫的崔图南。而朗星河的对手则是一名同族, 一只紫电貂。   “许灵犀,年一百九十六, 兽型紫电貂,天赋是速度和毒。”胡之腾迅速报出对方的情报,吐槽道,“又是个老家伙。”   熊有渔无语, “人家也才刚成年不久好吧。”怎么就老家伙了。   朗星河回忆许灵犀的资料,心道,又是个棘手的家伙。和朗星河这种装备派不同,许灵犀和金灿灿是一条路子, 追求的是自身力量的极致。   这厢朗星河思索着应敌之策, 另一边,苏玉安按照洒金纸上的地址赴约了。   约定地址是一处闹市茶楼的二楼。苏玉安推开临街的窗户, 居高临下地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心道,这也不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点啊。   侍者上前续茶, 询问可需要些点心。   苏玉安豪气道,“都捡些贵的给我上,不拘数量。”反正不用自己付账,要不是幕后之人掏钱,要不就把账记在朗小子身上。   来了个大户,小厮美滋滋退下,跑得飞快,恨不得脚跟打到后脑勺。   苏玉安小口品着寡淡的免费茶水,斜倚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看天、望望地,突然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有人来了。   “本宫以为不会有人来了。”来者正是霍烟。虽然预计朗星河不会赴约,但是烟霞宫的探子还是一直在暗中盯梢,苏玉安出现在约定地点的一瞬便立刻回禀了宫中。   霍烟本就对朗星河一行人感兴趣,得了传信便立刻前来赴约,却没想到见到了个老熟人。   虽然苏玉安做了容貌伪装,连声都做了调整,还掩饰了自己的修为,可霍烟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毕竟最了解你的便是你的敌人——两个人当初在战场上没少打生打死。   “是你!?”苏玉安也惊讶了,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霍烟,毕竟小崽子们一直在强调是人族皇室在搞事情——因为洒金纸。   苏玉安顿时气笑了,“不是,你一把年纪怎么还和小崽子玩这不入流的心眼?!”一瞬间,苏玉安已然想通了前因后果。   “清醒点,是你们有求于人。”此时苏玉安感觉全身舒爽。   虽然两族停战,死对头也握手言和了,可是依旧还是有点些不得劲儿的。此时对方竟然有求于自家的小崽子,苏玉安觉得爽了!   霍烟也没有想到朗星河和苏玉安还能有联系,心道,暗探们需要加强训练了,竟然遗漏了这样重大的情报!   “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时至今日,霍烟知道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在这一场博弈中落入了下风,手上已经没有可以交易的筹码了,只能做出退后的姿态来。   苏玉安却没提出要求,反问道,“你们那个洒金纸哪儿来的?”   霍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露疑惑。   苏玉安从袖中掏出皱巴巴的信封丢在桌上,“喏,你自己看吧。”   其实苏玉安是没看出那洒金纸有什么问题,他出身草根,年轻时挣扎讨命,后来又为小崽子们操碎了心,哪有功夫去享乐。那华丽的洒金纸在他眼里和草纸没什么差别。   打开信封,信纸落下,霍烟的眼神瞬间凌厉了,她自然也认出了这纸张的不同之处,冷声道,“皇家作坊里出来的东西。”   霍烟作为一宫之主,写信这种事情自然用不着她亲自动手,这洒金纸些的威胁信她也是头一次见着。   苏玉安耸耸肩,“所以喽,你先别盯着我家崽儿啦,后院儿要起火喽。”言语间颇有些幸灾乐祸。   人族皇室和修真门派之间的角力不是一日两日了。休战千年,两族发展都是欣欣向荣,可是人修的生存空间却在逐渐被压缩。   人修要和妖修争,还要和凡人争,偏偏凡人的皇帝不是个省油的灯,从其策划的学徒制废除事件就可窥一斑。   皇家专用的洒金纸为什么会出现在烟霞宫?情况很明了啊,肯定是被皇族给渗透了呗。要不是进了探子,要不是有人被策反了。   苏玉安来了兴致,剥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笑嘻嘻望着霍烟,“要不要我给你分析分析?”   霍烟面沉如水,冷声道,“不必了!”这信是谁写的她自然知道,至于这洒金纸怎么进了烟霞宫的,回去一查便知。   看着苏玉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霍烟心中憋闷,却又发作不得,不想给昔日对头看了笑话。   霍烟甩袖走人,苏玉安扬声大喊,“霍宫主莫要忘了结账啊!!!”   霍烟离开的脚步更快了,几乎要把地板磨出火花来。   等霍烟没了影子,苏玉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心中琢磨起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来。   虽然很多事情都陷在迷雾中看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人族内部矛盾巨大,修士和凡人的矛盾,仙门和皇族的矛盾。   “封离那小子的事情说不得可以解决呢。”人族内部先乱起来了,那还能顾得上封离?   苏玉安狡黠一笑,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当个大坏蛋。唔,用小崽子的话来讲怎么说来着?   就是大反派!   苏玉安有了谋划,心情越发明媚,声音都轻快不少,扬声唤来店小二,“都有人结账了?”   得了店小二的肯定答复,苏玉安道,“都给我打包外送。”说着丢给店小二一颗灵珠子,让他打包时候尽心些。   朗星河一行人完成比赛抽签回到郊外别院时和大包小包的苏玉安撞了个正着。   “苏夫子?”朗星河上下打量着如沐春风般的苏玉安,心道,大掌司不是单刀赴会战魔头去了吗?怎么一脸春意盎然的模样,“您见相好的去啦?”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玉安反手给了朗星河一个脑瓜子。   朗星河龇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表示自己还真吐不出象牙来。   “苏夫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众人小猫爪子挠心一般,好奇爆棚,团团将苏玉安给围住。   苏玉安也不绕弯子,将事情一一道来。   “竟然是烟霞宫?”朗星河万万没有想到。   苏玉安道,“她们有求于你,不好好登门拜访,反倒想要用那小女娃的事情拿捏你,实在可恶。”   苏玉安是看不上她们的行径的,毕竟朗星河是实打实出自善心帮了那人族小女娃。结果她们不仅不感激,反而以此为要挟。   难道心善就合该被欺负?不是这个道理。   烟霞宫说起来庇护天下女子,可行事之间却没有真正为天下女子考虑。经此一事,朗星河吃了大亏,以后小崽子们再助他人之时定然多了疑虑,甚至不敢再帮人。毕竟好人没好报。   “那间谍是谁啊?洒金纸到底哪儿来的呢?”胡之腾抓耳挠腮,觉得甚是惊险有趣,追问连连,“那人难道不知道洒金纸的特殊?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想要烟霞宫内部先乱起来?”   苏玉安捏捏胡之腾的毛耳朵,笑道,“脑子转得很快。”   胡之腾没想到竟然被大掌司夸奖了,两只三角耳顿时抖擞起来,嘿嘿傻笑。   “接下来我就不知道了。”苏玉安拍拍手掌,神清气爽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我只知道,人族要乱咯。”   众人明白苏玉安的意思,人族内乱,皇家顾不得封离,烟霞宫理不到朗星河,简直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苏玉安逐一摸过小崽子们的脑壳,说道,“先用膳吧,后头有得是好戏看了。”   危机暂时解除,朗星河将全部的精力放到了比赛上。   金丹级斗法大赛第二轮,妖族朗星河对战妖族许灵犀。   许灵犀身形高挑,巴掌小脸,肤色瓷白,是个俊秀的美男子。而这美男子显然对自己的人修外表不是很喜欢,一上台边化作了紫电貂的原型。   虽然已经成年,然而紫电貂的原型还是毛茸茸一小团,不过巴掌大小。旦见他通体黑紫色,眼射红光,尖锐的爪子散发着亮黑的寒芒。   朗星河竟然从那红豆小眼睛里看出了对自己的不屑和蔑视,心道,也对,许灵犀这一路的大约都是看不上自己这种靠法宝取胜的。   朗星河心想,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紫电貂的速度快,还是我丛丛的速度快。想罢,明光一闪,朗星河也化作了原型——一只身着金甲战衣的毛绒狗狗。 第188章   比斗台上, 一边是巴掌大小的紫电貂,皮毛润滑,一对玛瑙珠子般的眼睛闪着精光, 瞧得人浑身发寒   另一边是毛发雪亮的白毛狼犬,浑身雪白, 毛尖上泛着金光。那金光不知是被金色铠甲映照出的,还是本身就有的。狼犬的眼珠子是澄亮的琥珀色, 看着便温润和善。   锣鼓一响, 比斗开始,观众席上的众人只觉眼睛一花,台上就没了比斗双方的踪影, 只见一道黑旋风和一道金旋风在台上追逐游走。   朗星河的天赋是速度, 许灵犀的天赋也是速度,两者一上台便使出全力, 四足狂奔,竟是谁也追不着谁。   “唉,我看得头晕。”胡之腾以手扶额,眼睛根本跟不上台上二人的速度。   江普已经晕到熊有渔的身上了, 用指头扒拉开眼皮儿使劲去瞧台上的情景。   坐在后排的武承嗣探出身子,伸长脖子问前排的胡之腾几人,“你们妖修打架都这样的吗?”你追我跑,就是不正面刚。   “怎么又是你?”胡之腾顿时不头晕眼花了, 精神抖擞地怼道, “战术知道吗?!”   “算了,你要是知道什么是战术也就不会被淘汰了。”说罢, 不等武承嗣反应,扭回头注意力重回比斗台, 不再搭理对方。   又讨了个没趣的武承嗣摸摸鼻子,隔壁的师兄捅捅他,笑话道,“你怎么就不长记性?”那小狐狸说话就像连弩弓,噗噗噗地扫射,又快又准。武承嗣这家伙不仅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反倒不带记性,回回往箭口上撞。   武承嗣撇嘴道,“我也就是好奇啊,这是斗法赛又不是跑步比赛,难道是跑得快、耐力长的人赢嘛?”   “那肯定是小狼赢的。”前排竖着耳朵偷听的熊有渔自信说道。论跑路的本事,他们永昼城三人组永不输于人。   比斗台上,朗星河脚下生风,速度提到最快,几乎算是在御风而行。可是许灵犀的速度丁点儿不逊,左突右击,快如闪电,朗星河好几次都差点儿被他扑到咬中。   正如熊有渔所想,比跑路的本领,朗星河自认不输于人,且自己身负烛龙之力,相当于随身携带了一块无限充能电池。   那么就先溜一溜,消耗掉对手的一部分体力和灵力。   且比斗一旦陷入僵持,对手就容易急躁起来,行动也就有了疏漏。   正如朗星河所料,许灵犀渐渐急躁起来。   和大部分人一样,许灵犀认为朗星河年纪轻轻能够结成金丹,应当是服下了什么天材地宝。毕竟朗家富贵,朗家大郎又身居高位,什么样的宝贝得不到呢。   许灵犀对朗星河是轻视的,认为自己和朗星河种富贵窝里出身的公子是不同的。可是,这份自傲和自负在两方陷入拉锯战后荡然无存了。   “唉!”观众席上,胡之腾眼睛一亮,右拳砸左掌,兴奋道,“我发现小狼的套路了!”——回回都是先迂回防御,再闪电反攻;先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最终打败对方!   “你才发觉啊。”江普翻了个白眼儿,自己可是早就发现了。正因为朗星河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战斗方式,才让人低估了他的实力,以为他是侥幸大于实力。却不知朗星河从来是走一步算十步的性子,没有一步是浪费的。   正说着话,台上情形一变,两道旋风齐齐停下,定眼一看,却是紫色小貂喀一声,咬在了银狼的脖颈处。   “啊!”胡之腾短促尖叫一声,双手握拳,紧张不已。虽然对小伙伴很有信心,可是眼下的情况还是令人紧张。   许灵犀的天赋是速度和毒,他日食百毒,什么毒虫、毒蛇、毒果子都是在他的菜谱上。他可以靠着吞噬别的毒物让自己身上的毒越发浓烈怪异,甚至无解。   意识到拉锯战对自己不利,许灵犀蓄力全力一击,速度飙升提至极致,飞身扑到银狼身上,亮出小而尖利的齿牙。   然而,尖牙碰触到温热肌肤的一瞬,想象中的甘甜热血却没有到来。银狼脖颈处闪出一道金刚圈,尖牙与金刚圈相撞,如撞撑天巨柱。   “吱!”紫电貂惨叫一声弹飞出去。   “新法宝?”   朗星河闭关多日,就连小伙伴们都不知道他又研发了什么新法宝。   “是金钵碎片炼制成的。”江普认出那金刚圈的不凡。   先时金钵和碧莲灯台相撞破损成了碎片,朗星河便将碎片捡了回去,没想到竟然废物利用炼制成了新的法宝。   熊有渔挠头,疑惑问,“不是炼制成了金光铠甲吗?”银狼身披金甲上台,他还猜测那是小狼新炼制的防御法衣呢。   胡之腾眼珠子鼓溜一转,顿时想通了朗星河的战术,拍手道,“这叫真真假假分不清。”   银狼身披金甲上台,众人都会下意识以为那金甲是防御法衣,而金甲所护卫不到的脖颈、四肢、尾巴则是薄弱之处。   却不知这薄弱之处是朗星河故意露出的,就是诱敌之计。许灵犀久攻不,心情浮躁,更想要速战速决,一击致命。结果直接落入陷阱,差点把牙给磕断了——金钵可是扛过天雷,砸过灯台的仙品宝器。   “抱歉啦,胜之不武了。”朗星河一爪子压住小小的紫电貂,成功晋级。   许灵犀望着的小毛爪子里躺着的米粒大小的半颗牙,一对红豆豆眼染上了水光。   “赢咯!”观众席上小伙伴们欢呼雀跃。   朗星河化作人形,发现紫电貂久久呆立不动,蹲下身子一瞧,发现了小貂毛爪上的小米牙。   “啊这......”朗星河挠挠头,喃喃问道,“是乳牙吗?”转念一想不对,许灵犀已经成年了,肯定早就换牙了。那今日磕断的岂不是恒牙?!   “这....这....”朗星河忙道,“我认识厉害的医修,断肢重生不是问题,说不定也会补牙的....”   许灵犀没有搭理朗星河,大毛尾巴冲着朗星河,背影越显瑟缩萧条。   见对方不领情,朗星河也就不自讨没趣了,正要准备下台,小貂儿却开口了,“我的毒可厉害了!只要一滴甚至可以瞬息杀死一头大鲸!”   “这样厉害的!”朗星河惊叹道。   朗星河的捧场稍稍抚慰了许灵犀今日受伤的心灵,前爪紧握着断牙,三只腿儿蹒跚着溜下了比斗台。   第三轮比赛结束,七名选手淘汰,八名选手晋级。晋级的选手中三名妖修,分别是银狼朗星河,虺蛇江桂雨,白象项满流。   人修五人,光是太阿宫和万法门便各占了两人,分别是太阿宫剑修崔图南和裴荣,万法门法修江东皓和魏雁齐,还有一人则是来自西南之地的修仙世家之子,南润之。   从晋级的人修可以看出,人族修仙界基本形成了一种垄断状态。大门派、大世家占据的大部分修炼资源。   换而言之,他们有最好的生源、最好的师资力量,最厉害的修士也都从他们当中产生。如此,年复一年,强者越强,弱者越弱,逐渐形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   朗星河翻看着另外七个选手的资料,发出一声长叹。如今的格局,打个比方,就像是自己一个中专生要去和一堆清华北大的选手同台竞技,这样人怎么活啊!   [莫要妄自菲薄。]难得的,烛龙竟然鼓励起朗星河来。   朗星河骑驴下坡,顺着烛龙的关心,卖惨吐起苦水,[我是真的慌啊!论年龄经验,我比不过人家;论血脉天赋,我也比不过人家;就是比个头,我还是比不过人家!]   朗星河有悄咪咪地观察过,八个晋级选手,除了自己,六男一女,男子各个一米九往上。便是女修魏雁齐也比自己高些——对方起码一米七三,自己才堪堪达到一米七的边界线(穿鞋一米七就算是达线了)。   烛龙:......我为什么要突然烂好心?!这小崽子就不值得同情。   皮完了,朗星河正色道,[云明大人我一定会努力夺冠的!]如果说,起先朗星河参加斗法大赛是逼上梁山,不得已而参赛的。如今他却渐渐找到了其中的乐趣。   和高手实战对决让他有了更多的炼器灵感,新鲜的点子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涌出,这是闭门造车所难以达成的状态。   [而且.....]不知想到什么,朗星河得意地笑出声,[我觉得我还蛮厉害的呢!]   连胜三场,朗星河如今也算小有名气了。虽然对于他的实力如何还存在了许多争议,但是无法否认的是。朗星河的横空出世给许多人展现了一条新的修仙之路——就算自身很弱小,但是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将自己武装起来。   甚至不少炼器师也跃跃欲试起来——宅男也可以成为狂战士!   [嗤,不过是些虾兵蟹将!]烛龙不屑。想当初自己麾下妖王妖将如云,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叱咤风云的高手。哪像这小狗崽子,吸引到的投奔着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鱼小虾。   朗星河笑道,[小子哪儿能和您相提并论呢,云明大人您是天上明月,小子我是地上**.....]   [闭嘴!]烛龙羞恼。这小崽子嘴甜非常,很会夸人,可是不知为何,每回夸赞的话从这小子口中出来都怪里怪气的,让人高兴不起来。   和烛龙斗嘴完毕,朗星河收敛心神,铺纸提笔。   先时朗星河闭关准备比赛便将烟霞宫的事情抛到了一边,如今比赛暂时告一段落,朗星河得了空闲便将这件事列上了工作日程。   虽然不喜欢烟霞宫的做派,不够敞亮大气。但是朗星河也能理解,估计她们一个女子门派立足于世也不容易,很多时候会存在应激反应。Ζ   再者,有严夫子的关系在,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烟霞宫的内部清理朗星河插不上手,他能做的就是将有关音攻的一些信息情报分享给她们。 第189章   烟霞宫内风雨如晦, 人人自危,陆筱青也不例外。明明昨天还有说有笑同桌吃饭的小姐妹,第二天却不见了踪影。还不能开口询问, 问就一同被带去刑惩司。   整个烟霞宫许进不许出,就是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中朗星河的信件送到了。   “陆筱青, 宫主有请。”传话的是刑惩司的人。   陆筱青头皮发麻,心中惴惴, 却也不敢迟疑, 赶紧应声往主殿疾步而去。   “喏,你看看。”到了主殿,仅宫主霍烟一人在, 她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陆筱青。   “说起来, 你和那小狼崽算得上是师姐弟了。”霍烟淡淡道,声音难辨喜怒。   陆筱青心道, 自己和那朗星河算是哪门子的师姐弟,不过是自己脸皮厚,仗着与严师的一点儿情分厚颜上门罢了。   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一点儿不敢显露, 这几日宫中风雨飘摇,谁也不敢多说多做。   “打开看看吧。”霍烟道,“本宫还真不怎么看得明白。”   陆筱青心里一紧,赶忙拆开信封, 里头装着厚厚一沓信纸。纸上字迹陌生, 甚为幼稚,丝毫不见风骨, 似是幼童所书。   信上的内容亦是大白话,不见丝毫文采。才看了两行, 陆筱青便知这信件出自何人之手了。正是朗星河。   信件的开端先解释了一番自己前几日忙着比赛,没能顾上陆修士所托付之事。这两日闲暇便整理出了一些有关音攻方面的资料,只盼能有些用场。   陆筱青心中一喜,嘴角禁不住上翘。心道,严师的弟子果然是个心肠和软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不计前嫌倾囊相授。   可随着一页页信纸翻过,陆筱青上扬的嘴角渐渐耷拉下来,她算是明白宫主的“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自己也看不明白!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是那些字组合在一起,自己怎么就看不懂了呢?什么声音属于机械波,又什么声音的三要素。都是自己闻所未闻之词句。   信中又写,真空不能传播声音,那声音的能量去哪儿了呢?写信者自问自答道:能量以内能的形式损失掉了。   厚厚的一塌信,陆筱青看了许久,越看越茫然。   “可有心得体悟?”霍烟询问。从这封信是可以看出那狼小子的诚意的,只可惜她们看不懂。   陆筱青羞愧摇头,“只看明白了十之一二。”   霍烟却道,“不碍事,先说说看。”这一轮的内部清洗,哪些人身上不干净,哪些人是清白的,霍烟心中有了定论。对于清清白白的陆筱青自然多了几分宽容。   陆筱青回禀道,“信中说,声音是一种波,弟子想,什么是波呢?是不是如同海浪波涛一般呢?”   说起自己喜欢的领域,陆筱青忘了对宫主的惧怕,涛涛不绝起来,“信中提起一个原理,叫做同频共振。”   陆筱青不愧天赋异禀,虽然从不知物理是何物,却还是从朗星河的描述中感悟许多,“就像海浪,两道奔涌方向相同的海浪叠加会形成更大的海浪,而方向相反的两道海浪相撞则会相互抵消归于平静。”   “声音也是一种波,频率相同的音波叠加,能量愈大!”陆筱青眼睛发亮,“我们可以修炼音阵!阵法中的诸位姐妹演奏频率相同的音律,兴许可以爆发难以想象的力量!”   “不错.....”霍烟看着神采飞扬的小女子,心中宽慰,手掌拂过陆筱青的发顶,“去吧,带上一队小姐妹们,去向那小狼崽诚信请教。那孩子是个和善的,只要真心换真心,他不会错待你们的。”   陆筱青愣住,心道,宫中不是许进不许出么,宫主怎么让自己带人出宫呢?   心中疑惑,陆筱青却不敢多问,只点头称喏。   看着退下的年轻弟子,霍烟面上的慈善顿时一变,只剩冷酷——风雨欲来,自己需给烟霞宫留下火种。   朗星河还不知自己一份信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他正在自己的工作计划表上打了一个勾,为归家的进度条又前进了一点点而感到高兴。   正偷着乐,胡之腾连滚带爬跑了进来,大喊着,“不得了啦!找上门来了!”   朗星河惊坐起,待看到胡之腾面上的幸灾乐祸又直直倒回了躺椅上——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情。   “小狼快起来!”胡之腾将朗星河摇起,连拖带拉地往外拽,大声道,“你肯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朗星河翻了个白眼,能有什么大事情啊,这家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闲得慌。   待朗星河走到大门外,也愣住了,“这....这怎么回事?上门踢馆啊!”   朗星河将胡之腾往屋里推,大喊,“快去摇人啊!”院外竟然是一群女修,粗略一扫竟然有百人之多!   胡之腾捧腹哈哈大笑,“她们不是来干架的啦!是来找你的。”说罢,脚底抹油开溜将朗星河一人留下直面乌泱泱的百名女修。   这不讲义气的家伙!朗星河气得咬牙。陆筱青抬步上前行礼,先是道歉,再是道谢,态度好得不行,朗星河顿时心中警报拉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额.....感谢归感谢,用不着这样大的阵势吧......”朗星河目光扫过女修的队伍,发现都是些修为不高的修士。   朗星河又困惑了,修仙界的干架又不是靠着人多势众,等级上的差距可不是靠人数可以填补的。   和朗星河打过几次交道,陆筱青也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性,也不绕弯子,直言,“我们是来向朗道友请教修习的。”   朗星河:???这个借口着实低劣啊,是瞧不起我的智商吗?   “不方便,我要准备比赛呢。”朗星河找了个借口拒绝。   原以为女修们脸皮薄会知难而退,谁知陆筱青笑道,“不碍事,我们不会影响朗道友闭关修炼的,只祝朗道友旗开得胜、一举夺魁。”又道,“此处地广人稀,正适合安营扎寨。”   说罢带队离开,去不远处的郊外野林支帐篷去了。   朗星河一头雾水,这是讹上自己啦?   [云明大人,这算是招兵买马成功了吗?]朗星河心道,祸福两依,虽然烟霞宫的女修们目的不明,可是也算是间接为自己完成绩效任务了唉!   烛龙默不作声,拒绝回答这种问题!   陆筱青一行女修的到来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朗家别院外奇奇怪怪的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人族有之,妖族有之,问是来干什么的,都说是来投奔朗星河的,甚至有不少人带着自己的炼器作品请朗星河一观,请求指点。   “这绝对是有什么阴谋!”朗星河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远远看过去像只觉着撅着尾巴毛的暴走小鸭。   胡之腾则光棍道,“要不我将他们都赶走?在门外划到线,竖个牌子,上书【越界者死!】”胡之腾觉得自己的主意酷毙了。   朗星河忙道,“不妥,这其中肯定有人是真的想要来上门求教的,但是更多的人应该是被煽动的。”   朗星河拧眉沉思,想不通幕后黑手的目的,自己可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地方。   熊有渔则想得比较简单,猜测道,“会不会是比赛对手干的,为得是扰乱你的生活,让你没法安心准备比赛。”   “这么下作?”朗星河心想,这不就相当于坏蛋小子在考试前夕故意骚扰学霸影响学霸学习一样么。   可是......朗星河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学霸啊,值得人家花费心思这般对付嘛?   “应该不是。”朗星河摇头,自己不是夺冠的热门,“要骚扰也该骚扰太阿宫的剑修啊,他们才最有可能夺冠。”   “那是为何呢?”江普忍不住占了一卦,看清卦象的一瞬,忍不住“咦”一声,“竟然是小吉呢!”这是不是意味着此事并非坏事呢?   朗星河惊道,“难不成他们还真想投奔我?”   朗星河觉着自己平白无奇,谁能看上自己啊,却不知经过三轮比赛,他早就被许多人给“惦记”上了。   论潜力,十六七岁的金丹修士,绝对是个好的投资对象。   看家世,出生权贵,家中有钱亦又权。   谈人品,无不良嗜好,目前看来是个和善的人物,甚至有些软和傻气。   总之,年轻、多金、有靠山、有实力还为人和善的朗星河早就成了许多人的拉拢、投奔的对象。   只是先时众人都在观望状态,如今烟霞宫迈出了这第一步,有心人顿时坐不住了,赶着趟的往朗家别院拜访,生恐吃不上朗星河这口热饭。   “算了,不想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朗星河决定放弃思考,不管烟霞宫是什么目的,无论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是什么心思,自己只大门一闭,不管他们便是。   “谁来也不见,就说我闭关!”朗星河再度恢复宅男作息,同时送了加急信请求大哥支援。   朗家大哥自来是靠得住了,一接到自己小弟的“求救信”,朗方辉便如临大敌,一条指令下去,数不清的钉子、线人活动起来。没两日便有了结论。   第四轮比赛开赛前,朗星河接到了自家大哥的回信,“啥,还真是来投奔我的?!因为我人傻钱多?”——和软善良的意思不就是傻气好欺负嘛!   “没那么简单。”苏玉安敲敲朗星河的脑壳子,挥舞自己手里的信件。朗方辉除了给自家阿弟回了信,给苏玉安也带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就没那么浮于表面了。   朗方辉原不想将朗星河卷进复杂事件中,只希望他能简单快乐生活,才会另行一信给苏玉安,却不知苏玉安转头就将他买了,直接将信丢给朗星河自己看。   还道,“你哥猜测人族内部要出大事了,人修门派与你交好,是有求于你呢。”   朗星河还没看完信,听苏玉安这般说,眉头一挑,问道,“有求于我?那比赛能放水让我赢不?”——和学神同台竞技真的好虐啊!   “没出息!”   [没出息!]   苏玉安和烛龙两个死对头竟然异口同声了,可惜双方彼此不知道。   朗星河还要开玩笑,可随着信件翻页,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越拧越紧,沉声道,“这是要出大事了?” 第190章   朗星河想不明白, 这世道怎么说要乱就要乱了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间之事非一日之功。”苏玉安道,“你不是说什么天下大势, 合久必分,分就必合吗?”   朗星河眉头重重一跳, 飞快回忆后道,“苏夫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貌似自己只在饭桌上和小伙伴胡砍的时候说过这话吧, 大掌司怎么会知道的?   苏玉安淡淡道,“不止我一人知道。”小崽子还不知道自己被妖皇陛下听壁角的事情,更不知妖皇陛下将他夸出个花来, 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小子提溜到朝堂上去   “哈?”朗星河一头雾水, 心道,难不成我真的记错了?哪天嘴瓢说过这话?   “那现在怎么办啊?难道要打仗了吗?”朗星河有些茫然, 不明白好端端的日子怎么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苏玉安道,“这事儿你知道就行,问题不大,安心比赛就是。”   如今这事是人族皇室与人族修仙者们只见的角逐争斗, 两方都不会在此时与妖族为敌。而妖族内部的乱子,还轮不到小崽子们去忧心。   “好吧。”朗星河只得收敛心神,专注于眼下的比赛。   风雨欲来,九紫城中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热闹之景。中央大街上人如流水马如龙, 人人脸上挂着欢欣满足的笑。   街口的一家茶室中气氛凝重, 厅内东边坐着二人,上首是个国字脸中年人, 一身威严不可直视,乃是太阿宫宫主朱祈年, 已然是渡劫期修士,堪称人族修仙界第一人。   下首是个发须银白,皮肤白皙,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天机阁老祖闵春绯,只见他摸摸胡须,揪揪头发,一副坐不住的老顽童模样。   除了这两人,屋内坐着的皆是个各家修仙门派的掌门、长老,烟霞宫宫主霍烟亦在其列。   “真要如此不可了吗?”朱祈年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带着威压,“休战千年,各门各派繁荣发展,蒸蒸日上,司徒家的皇帝也一直按照约定为皇者绝不修仙。”   此时各家掌门聚集此处,为得就是共商推翻人族皇帝,另立他人之事。   “哪有什么蒸蒸日上!”一个容长脸的道士讥笑道,“明明这日子是一日比一日憋屈了!”说话的是万法门的一个长老。   遥想当年,他们修仙者的地位是何等尊崇,所过之地,百姓拜服,口呼神仙真人。如今呢?打架斗法中伤了凡人、毁了田地竟然要缴罚金!——钱财不是问题,丢面子是大事!   “那司马小儿,真当我等是好惹的?!不过一纸契约,毁了便就毁了!”   修仙门派和人族皇家之间的纠葛那是小儿没娘,说来话长。   人族皇家姓司徒,祖上亦是修仙者。千年血战,民不聊生,待两族休战,大荒之地,百废俱兴。   可修仙者们修得是长生道,不是人间道,哪有个时间精力去管理那些个面黄肌瘦、嗷嗷待哺的凡人百姓。   唯有司徒家的老祖宗站了出来,他愿意去收拢流民,教化他们生存之道。   起先旁得修士还不以为意,便将凡人之事丢给司徒老祖宗去管了。然而,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司徒老祖好不容易将半死不活的凡世救活过来,民众脸上又有了希望,新的生命孕育诞生。修仙世家们回过味儿来,发现不对了——凡人蠢笨,可他们人多,还能生,而且生的孩儿里不乏灵根优秀者!   司徒老祖也不是吃素的,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一番斗争后,双方达成共识。   司徒家为人皇统御人族,这里的人族自然包括凡人和修仙者,但为皇者不得修仙求长生,且修仙世家可从凡人中选拔灵根优异者带回培养。   这一约定在如今看来是司徒家占据了更多好处,可在当年,司徒老祖舍弃长生的选择在修士眼中简直愚蠢之极,犹如买椟还珠——人族天命不过数十来载,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又怎能和修仙长生相比呢?   如今千年过去,修士们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来——犹如温水煮青蛙。起先只是不肯随便画山占地了,再后来又不许掳掠人口——那么大的山门,总得要有挑粪烧火的仆役。   “现在可好,连学徒都不给收了!”说话的是天匠派的掌门,他面目涨红,可见被气得不轻。先前叛徒朱乾轩提议废除学徒制的风波可将他挤兑得不行。   “我们又不是他司徒家的牛马!”对于人族皇室不满的修士不在少数,只是有契约在,他们也无法对司马家做些什么。   只是如今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了,烟霞宫宫主霍烟沉声道,“他们的爪子伸得太长了!”前几日烟霞宫大清洗,查出的东西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霍烟咬牙,“不怕诸位笑话,万万没想到,我烟霞宫的弟子竟然十之三四成了紫微宫的走狗。”霍烟没有说的是,她甚至查出两位元婴长老与司徒家密切来往。   众人悚然,没想到皇家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如斯了,心中琢磨着也要回去清洗一番。   “朱掌门。”霍烟起身向朱祈年行礼,“非是我等要挑起霍乱,只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伤他,他却暗中谋划我等身家性命!”   又是一阵沉默,在座的都是人精,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可是心里都有了成算——司徒家是留不得了。不听话的皇帝换一个便是,不过是个凡人。   高层的诡谲涌动,小辈们一无所知,他们的目光还都集中在近在眼前的比斗大赛上。   “天要亡我!”朗星河崩溃抓头。第四轮比赛的抽签结果出来,朗星河对阵崔图南。   秘境探索时期的崔图南虽然修为高超,但是心智尚且青涩,又漏洞可钻。如今的崔图南如宝剑入鞘,掩去了锐利的剑光,可剑意不减。   朗星苦恼,“我还真怕对上他。”然而根据墨菲定律,向来都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暗流涌动之上是风平浪静,比斗大会金丹级第四轮比赛如约而至,朗星河对战崔图南。   “请赐教!”二人上台站定,互为行礼,端是客气。   和之前的对手不同,崔图南深知朗星河的底细,绝不能等闲视之,因而一出手便是大杀招。   崔图南的佩剑名为少商,出剑间如挥毫泼墨,剑光流转如同一幅水墨山河,寥寥笔墨,却剑路雄劲。举手抬足间如流风飘雪,飘逸非常,迸发出的气势却给人关山难越之感。   面对崔图南的剑,朗星河如同身陷大雨将至的十里大山,压力山大,甚至呼吸不畅。   “护!”一道金光闪过,朗星河周身浮现出一道淡金色光圈。面对崔图南,朗星河着实没有什么应对之策,只能使出老套路——先蛰伏,再图反攻。   然而,朗星河的套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崔图南早有准备,手腕一转,指尖出现一道符箓。   “去!”符箓疾驰,一道剑气来如闪电,“铛”一声金石相交之音,朗星河的护体金光竟然被破了。   更惊的是,那道剑气被金光一阻,竟然来势不减,直扑面门。   朗星河大惊,足根一支,整个人后仰急退。然而他退得再快,却比不上那如电的剑气,一声衣帛断裂之音,朗星河的肩头已经染上了鲜血。   痛!灼热的痛苦激得朗星河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小脸煞白,两辈子他都没这样疼过。   “卑鄙!”观众席上,胡之腾霍然站起,面上妖纹浮动,尖牙龇出,恨不得扑咬住崔图南的脖颈。   “别冲动!”众人压住胡之腾。   江普则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朗星河可以用法宝,其他选手自然也可以,各凭本事罢了。   便是此时谁召唤出了大罗金仙降世,那也只能赞一声本事!   太阿宫作为第一剑修大派,剑修大佬如云。在指点后辈修习的过程中,他们会将自己的剑意、剑气刻画保存到符箓中留给后辈感悟体会,同时这种符箓也是一次性攻击法宝。   刚刚破了朗星河金光护罩的剑气符箓搞不好可能是渡劫期老祖留下的剑气!   “还请堂堂正正的来一场吧!”崔图南周身灵气激荡,剑意连绵无尽,整个比斗台上剑气纵横,如雷电相撞。   身上剧痛,可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朗星河周身灵气运转,足下发力,快成一道虚影,犹如飞鸟搏空穿梭于云雾之间,飘飞轻盈,踪迹难寻。   同时全身暗器齐出,爆破弩箭、各类符箓齐上阵,一时间,比斗台上电闪一时爆炸轰隆,一时电闪雷鸣,电光未绝,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你们.....”观众席上,武承嗣又忍不住和胡之腾几人唠嗑,“你们真是富贵泼天.....”这大把的符箓可都是灵石在燃烧啊。   胡之腾此时全部的心神都牵挂在比斗台上,对于武承嗣的吐槽难得没有回怼。   武承嗣没有得到回应,摸摸鼻子尴尬地转回身去,其实在他们看来,此战没有任何悬念,崔图南必胜。 第191章   闪电牢笼是朗星河专为剑修设计的阵法, 可惜在崔图南这儿不起效果了。陷入阵法的崔图南干脆收了长剑,打出一道防御法宝为自己抵挡住电闪雷鸣。   一招落空,朗星河嘴里发苦, 知道崔图南难对付,可没想到这样难, 自己的小伎俩在他跟前通通无用。   闪电牢笼尚未失效,朗星河收敛心神, 盘腿而坐, 甩出十几个折纸小人为自己护法,从衣襟中掏出火红的小木鱼。   多年的随身携带与日日摩挲,不烬木雕刻成的小木鱼包裹上了一层色泽浓郁包浆, 宛若深色蜜糖。   香塔燃起, 烟火袅袅中,“笃”一声, 木鱼声起,朗星河的心一下子就静了,就像是湍急的山溪奔涌而下汇入大河,急切与不安被和缓宽广的大河一一抚平。   “所以.....他还是音修对不对?”同在观众席上的陆筱青伸长脖子询问胡之腾——这种危机时刻, 朗星河选择了以乐为攻,足见音攻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胡之腾哪里得空搭理旁人,炸毛道,“别问我, 我不知道!”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的陆筱青也不恼, 支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比斗台上的朗星河。虽是音修,可在先时她是万万没想过居然有人会修习木鱼, 那不是秃驴和尚念经的东西吗?有攻击力?   木鱼声声,梵音袅袅, 如暮鼓晨钟,如群僧吟唱,悟禅心,度世人。   “崔师兄可比我强。” 武承嗣小声嘀咕,当初自己可就是被朗星河木鱼声扰乱心神,信念动摇。可是他相信以崔图南的修为不会被朗星河所惑。   “那可不一定。”胡之腾冷哼,“你家这位师兄可不是无垢真仙。”当初在深渊海被同伴算计,后又以同伴性命为祭献换自己苟且偷生,有过这样经历的崔图南,怎么可能心如明镜,无垢无尘。   木鱼声不绝,犹如战场声的鼓点,激昂而紧迫,躲不开逃不得,直往人心里头钻,搅动心绪,六欲顿生,七情肆意。   闪电牢笼散去,崔图南却没有拔剑反击,而是原地定住不动,眼神空远,宛若老僧入定一般。   “啊哈!!!”胡之腾高兴地蹦起来,手脚并用爬到熊有渔的头顶,欢呼道,“我就说吧!”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崔图南中了朗星河的术了。   上一刻还信心满满的武承嗣也呆住了,这打脸也打得太快了,崔师兄还没自己坚持的时间长呢!自己好歹是被雷电劈得七荤八素才被木鱼声的破了剑心的,可崔师兄这会儿还毫发无损呢,怎么就中招了?!   “重点是那枚香塔对不对?”陆筱青伸长脖子像胡之腾询问。作为音修,陆筱青对音律非常敏感,刚刚的木鱼音其实还差点意思,不至于这么容易让崔图南中招的,所以,关键不在“声”,而在“味”。   幻术的原理在五感迷惑,五感为形、声、闻、味、触,分别对应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在朗星河拿出小木鱼之时,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估计重施,以音破心。   谁知这不过是朗星河的虚晃一招,真正的杀招其实是那枚点燃的香塔,惑乱的是对手的嗅觉。   “哼哼~~~”朗星河得意哼唧两声,心中得意得飞起来,却不炫耀,并不回答陆筱青的疑问。   那枚香塔正是出自胡之腾之手,原材料则取自桃妖林。   在斗法大赛开赛前,苏玉安曾带小崽子们游历大荒以作训练。胡之腾因为嘴贱被苏玉安丢进一处桃林幻境,结果又因为嘴贱气得桃花妖直接将他丢出了残阵。   胡之腾酷爱种植,路过神秘诡谲的桃妖林焉有雁过不拔毛的道理,桃枝、桃叶、桃花搜刮了一大的堆回来。朗星河的那枚香塔正是用一截桃树根所炼制。   那桃妖林原本是一处上古战场遗迹,亡者之血与怨的浇灌下形成了蛊惑人心的桃妖林。以桃妖树根制成的香塔则有惑心、叩心的作用。   崔图南堤防着朗星河的音攻,却没防住那带着袅袅檀香夹杂的丝丝甘甜,这便中招了。   “我相信崔师兄一定可以挣脱的!”武承嗣嘴硬,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当初两族秘境探险,四大派联合行动,可最终回来的只有太阿宫和天机阁,万法门和天匠派的弟子则无一人归来。   可偏偏出了这样的大事,山门居然勒令所有人不许追问、不许谈论,众人不敢明说,心中却越发觉着这事情只能用细思极恐来形容。   陷入幻境的崔图南正如众人所猜测的那般因着在深渊海中的经历被朗星河钻了漏洞,元神被扰,道心不稳。被伙伴背刺的怒火与迷茫,为了活命不得不刀剑向内的痛苦与无助。   此时的崔图南只觉眼前渐渐模糊,一张张饱含怨念的脸铺天盖地而来,他们是那样的年轻稚嫩。曾几何时,自己将他们当做小弟弟们来爱护扶持。可是,怎么就走到那一步了呢?   一张张年轻俊秀的面孔因着怨恨而扭曲变形,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向着崔图南扑咬而来。   欠你的命,今日还了便是。崔图南这般想着,只觉头晕脑胀,胸口气血翻涌,突然眼前一团漆黑,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   观众席上的众人只见崔图南浑身溢散出一股血雾,然后吐出一口鲜血便直直倒地了。   观众席上的太阿宫的弟子们齐齐起身,焦急地向着比斗台看去。而胡之腾一行人已经欢呼雀跃提前开始庆祝了。   裁判正要上台检查情况,忽然天空一暗,乌云蔽日。   “唉,今天该是个大晴天的啊。”江普挠头,昨夜星子璀璨,无风无云,今日该是个好天气才对。怎突然乌云罩定,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不好!是雷劫!”有人惊呼,只见那乌云越挤越厚,直至浓墨一般的颜色。但那黑云只聚在比斗台的上空,观众席上方的天空依旧是明亮瓦蓝的一片。   众人哗然,谁也没想到崔图南竟然在比斗台上当众渡劫了!   “怎么办!”武承嗣慌了。按照比赛规矩,比斗途中其他人是不得上台的。此时崔图南昏倒过去,倘若无人护法,雷劫之下定然灰飞烟灭的!如果师长上台为师兄护法,那这场比赛是不是就输了?!   竟是两难之选!   “渡劫后崔师兄可就是元婴了啊!”还有不明情况的小师弟为崔图南高兴,尚且不知此时的情况危急。   黑云压城轰隆作响,贯彻天地的元婴雷劫正在酝酿之中。同在比斗台上的朗星河抬头看天,再望向昏倒台上的崔图南,心情复杂——自己只是想用惑心香迷惑住崔图南片刻,甚至没期望能凭借惑心香破了对方的道心。   谁知崔图南虽然果然被惑心香所困,甚至动摇了道心,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趁此机会一举斩心魔,修为突破,原地渡劫了!   这、这、这......朗星河也没了言语,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就在此时,滚滚黑云终于浓到了极致再也兜不住滚滚紫雷,咔嚓一声,银紫色的巨雷划破苍穹直至朝着崔图南劈去。   手上动作快过大脑,朗星河想都不想,左右手一甩,两道金光飞出将崔图南浑身罩住。紫雷与金刚圈相撞,震响撼天。那将紫电貂门牙磕断的金刚圈在元婴雷劫之下化作了粉剂金光。   台下,崔伯举正准备不顾比赛上台为小儿子护法,谁知朗星河却抢先一步,以法宝为崔图南挡下了第一道雷劫。   “这算谁输谁赢啊!”胡之腾急得抓耳挠腮,一方面惦记着比赛结果,另一方又悄摸摸记下帐,想着这金刚圈的破损得记到太阿宫的账上,等比赛结束让他们赔偿,可不能当了冤大头。   江普摇头摆尾道,“肯定是小狼晋级啊。”   摆在崔图南眼前的路只有两条:   一、死在雷劫之下。当然这种可能性不高,那个太阿宫的副宫主看起来还是挺在乎崔图南的。   二、渡劫成功,晋升元婴。可是这是金丹级的斗法大赛,他都元婴了,自然不符合参赛资格了。   “所以,一定是小狼比赛晋级!”熊有渔听明白其中缘由,顿时眼睛闪亮,赞叹道,“不亏是小狼,竟然有这种方式让对手出局!”   被小伙伴“神化”的朗星河此时正苦恼,元婴雷劫可比自己当初的金丹雷劫厉害多了,金刚圈竟然只挡下了第一道进攻。自己身上的法宝就这么几样,可别今日全都交代在此处了。   心思急转,朗星河先是掐灭了惑心香,期望崔图南可以从心魔幻境中醒过来,好自己来抵御雷劫。   另一方面拔出摇光宝剑,这件是苏夫子送的好东西,也是自己全身上下最厉害的法器了。   “不是,小狼干嘛拔剑?”看不懂朗星河操作的江普一脑门雾水。   胡之腾亦是迷惑,忍不住偷偷读取了朗星河的内心,喃喃道,“避雷针?那是什么东西?”   天上,雷云翻滚集聚,酝酿着第二道雷劫。地上,崔图南依旧昏迷中,浑身血雾笼罩。   以崔图南和摇光剑为主、副中心,朗星河绘制大阵。一枚枚灵石没入阵眼,灵气点点如萤火虫一般漂浮悬空,随着最后一枚灵石启动,阵法运转,飘忽不定如银屑一般的灵气突然聚拢起来,犹如一株有生命的藤蔓缠绕上摇光剑的剑身。   观众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了比斗台上,崔图南的父亲更是眼睛一错不错,只要朗星河力有不逮,他就立刻翻身上台抗下雷劫。   “咔嚓”,第二道雷劫如狰狞的巨蟒自高空扑下,直冲崔图南。就在崔伯举按捺不住就要出手之时,那紫色雷电在靠近地面的一瞬竟然生生打了个弯,直直劈向了悬空的摇光剑。   紫色电光顺着银亮的剑身没入阵法,如奔腾的大江流入了丝丝缕缕的支脉河流,汹涌不在,繁复的法阵紫光流转,透着平静安详。   见此情形,朗星河摸摸下巴,心道,这倒是个收集电能的好方法呢!天雷威威,虽然饱含巨大的能量却无法为人间所用,可是如果让狂暴的天雷平复下来呢?那是不是就能为己所用了呢?   思索中,又是两道雷劫劈下,依旧被摇光剑吸引走了,崔图南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受伤。   “可恶!让那家伙占便宜了!”胡之腾咬牙。   江普挠头问道,“元婴雷劫一般几道啊?”   胡之腾哪里回答得上来,当初朗星河的金丹雷劫都要三十六道,谁知道元婴雷劫什么样。   “应该快好了。”武承嗣不知道何时挤了过来,如今他是对这群年轻妖族好感度满格。他指向天空,“雷云就快散了。”   果然,先时还浓墨般的雷云转淡了,仅剩丝丝缕缕的阴云,却也遮不住瓦蓝的天空了。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道清凉的风穿过,像是一个信号般,散去的雷云再度缓缓聚拢。   大风卷兮云飞扬。天边黑云翻滚,犹豫身披黑甲的铁骑千里奔袭而来,阴冷的风中裹挟着雷霆之力,直压得人呼吸不来。   “轰隆隆”,亮银色的闪电裹挟毁天灭地之势劈开苍穹,疾射向大地。   众人屏住呼吸,想看摇光剑能不能成功渡化这道雷劫。   谁知,雷电落下没有击中摇光剑,亦没有击中渡劫的崔图南,而是直冲朗星河的头顶。   没有任何防备的朗星河在剧痛中被劈成了枯木焦炭一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192章   本该劈向崔图南的雷劫直挺挺劈向了朗星河, 在场的所有人还没从这场变故中惊醒过来,第二道雷电已经接踵而至,依旧是冲着朗星河去的。   “小狼....”小伙伴们手脚发软, 连滚带爬地往比斗台去,有几道身影还要抢在他们的前头, 其中之一便是苏玉安。   然而,苏玉安速度再快, 也快不过雷电。第二道雷电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势直直劈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朗星河。   苏玉安心中一紧, 长袖一卷,数件法宝齐射而出。然而不等法宝运转,就在雷电落地的一瞬, 朗星河的身上浮现出一道红光, 那红光如血日一般灿烂。   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红色大盛, 直冲天际,竟直接将银亮的雷电给顶了回去!   “龙!是龙!”现场有人惊呼,甚至有妖族在龙族的威势下控制不住地双膝跪地。   第一道雷电来袭之时,甚至连烛龙都没有反应过来, 朗星河直接被电得个外焦里嫩。第二道雷电再来之时,朗星河倒地昏迷根本没有还击之力,烛龙只得释放残魂之力,正面直怼雷劫, 生生将雷电给顶了回去。   烛龙现世, 黑云压城,滚滚响雷酝酿着滔天之势, 要将这本不该继存于世的力量消灭抹去。   烛龙残魂仅仅是一个虚影,但并不减其威势。血红的龙影直飞天际, 一头扎进了雷电滚滚的黑云中。尖锐的爪子每次挥动之间便会撕裂周围的云层,蓝天于其间惊鸿一现。   滚滚雷云中,巨龙翻腾,无数雷电劈大在他巨大的身躯上犹如挠痒痒。   “昂~~”嘹亮的龙吟之声响彻九霄,传遍大荒。伴随着这道龙吟,红光如朝阳破日,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黑云终于散去。   明光重现,一阵饱含水汽的清风拂过,“哗啦啦”,甘霖降世。   “好舒服!”众人张开双臂迎接这天降甘霖。这雨水中饱含灵气,每当修士成功渡劫,便会有甘霖降下,以修补修士在渡劫中受伤的**。   躺在台上的朗星河在冰凉清甜的雨水中醒来,一脸懵逼。嗯???我是无辜的,雷为什么要劈我?Ζ   江普道,“大概是你介入他人因果,就要共担他人命运吧。”早在乌云散去之时,小伙伴们就跳上了比斗台,将朗星河团团围住。   胡之腾道,“换位思考,我要是天雷,我也憋屈得想劈你。”——自己本来就登场不多,好不容易出场大显神威,结果呢?被你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能不生气?能不劈死你小子?   熊有渔皱眉道,“小狼,要有大麻烦了。”虽然命保住了,没被天雷给劈死,可是烛龙现世,接下来的麻烦可想而知。   朗星河还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后烛龙大显神威,正要追问,却见一群蓝衣剑修向他们走来,正是过来道谢的太阿宫一行人。   不等太阿宫剑修走到朗星河跟前,忽得乌拉拉一群人将太阿宫的队伍冲散,火急火燎地直冲朗星河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欣喜?癫狂?   “快跑!”胡之腾、熊有渔一左一右架住朗星河撒腿就跑。   江普逃跑经验不足,愣了两秒,这就落在了后头被人群团团围住。   “咪~~~”救命!惊恐中的江普化作了小橘猫的原型,本想从人腿儿的间隙中逃跑,结果还是被一把捞住,险些被撸秃了脑袋。   “这怎么回事啊!”朗星河被架着,双脚离地,一阵风似地被裹挟着带走了,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烛龙给你挡了雷劈!”胡之腾一句话解释,嘴角挂着大大的笑容,一副有好戏看得模样,大喊道,“看看你的府台!”   随着胡之腾咋咋唬唬的声音,朗星河反射性地内视自己的府台丹室,竟然空无一物!自己前不久刚刚结成的金丹竟然不见了!   朗星河嘴巴张大,一脸呆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呆子!这是元婴了!】烛龙的声音传来,透着丝丝儿的得意。   所谓金丹,实际就是人体吸纳天地灵气,集成真阳、真阴积累所成。   所谓元婴,即是炼化元神,显化婴儿。元婴无形,即指返回“婴儿”的无损境地,也就是以金丹点化阴阳重归太极混沌。   简单讲,金丹期就是全身能量浓缩成一个圆球球,想要使用能量就得从圆球球(即金丹)中提取。w   而元婴期则是金丹中的能量、元气蜕变成一种纯能量体,与人体合二为一。人体再要使出这种能量的时候就不需要经过金丹这能源贮蓄站了,而是意随心动,犹如臂指。   朗星河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结丹,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突破元婴——这不得要个两三百年么,简直算是下下辈子的事情了。   对于下下辈子才需要用上的知识点,自己现在就提前学习,是不是太早了?因此他对自己身体所发生的变化意味着什么一无所知。   而搭了顺风车,修为一路狂飙的胡之腾因为修习药理的缘故,对于金丹脱离丹室,合化为命胎意味着什么简直太了解不过了。   胡家列祖列宗在上,我胡老三晋级元婴啦!胡之腾简直想要拿着大喇叭将此事昭告天下。   “什么?元婴?那比赛怎么般?”朗星河的第一个反应是:玩球了,自己怎么突然元婴了,那岂不是半道丧失比赛资格了?!那不就完成不了烛龙大人下达的任务啦嘛?!   【蠢货。】烛龙得意道,【哪里还需要你去争个小小魁首。】自己今日显露真身定然八方来拜,振臂一呼,小弟云集。哪里还需要小狼犬苦吧吧地招兵买马。   畅想了一下未来美好的光景,烛龙身心舒畅,傲然道,【果然还是要老夫出手,等你这小子出成绩,还不知要猴年马月。】   朗星河默然,万万没想到自己竭力想要隐瞒的事情竟然还是藏不住了,于这昭昭白日下暴露在了太阳底下,暴露在了全天下人的眼前。   【既然如此……】沉思片刻,朗星河道,【还请烛龙大人您列个单子吧,哪些妖族属于友军,是您的死忠,哪些又是您的对头敌人,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朗星河从来不是怨天尤人、悔恨过往的性格,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已然无法改变,那就接受,同时想想应对之策,将损失伤害降到最低。   【唔……】兴奋中的烛龙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自己的死忠都留在深渊海了啊,外头的似乎都是自己的对头、死敌啊!   唔,人族反正都是敌人,这就不去算了。   妖族这边,苍龙,也是是小崽口中的神龙大人,那是自己一生之敌。蛟龙,也就是现在的妖皇,那小泥鳅自己向来不看在眼中,没什么交情(没仇就算不错了)那自然也算不友军了。   再数数八大妖王,金虎、银狼、白象之流都是粗鄙兽族,曾经自己瞧他们那是连眼皮子都不掀起一下的。   再说孔雀,那小气、小心眼的家伙,自己羞与他为伍。海雕长得太丑,尖鼻子尖嘴吧,眼睛像个黑豆子,自己着实不喜欢的。   粗粗一算,八大妖王淘汰了五个,还有三个水族,虺蛇、鼍龙、沧龙。第一个太没节操,不太喜欢;第二个蠢头蠢脑,无法交流;第三个长相猥琐,不能直视。   烛龙算计来去,发现这天下竟然没有可用之人!   我要这天下有何用?!烛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朗星河没有注意到烛龙可疑的静默,他心里正盘算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面对投奔自己的势力,要怎么辨别、管理?面对潜藏的未知敌人要怎么防备、应对?   只稍稍一想,便觉得千头万绪。   正在朗星河觉得脑子打结之时,一道大风卷过,暗道这第一个到达的是敌人还是友军呢?   朗星河手捏法诀暗自提防,下一刻却被一条大毛尾巴卷上天去。   “啊 ~~大猫猫!”胡之腾大喊着飞身扑上。   卷起三人的大毛尾巴来自一只马车大小的巨大橘猫,正是苏玉安所化。   烛龙现世,斗法大会的现场已经乱成了一团,还好小崽儿们跑得快,否则今日别想善了。苏玉安从人群中捞走自家侄子,快速追上朗星河三人,卷上猫背安置好,脚踏流星一般眨眼消失在朗天际。   “哎呀。”胡之腾在大猫猫的软毛毛里打了个滚,忽然感觉磕到里什么,拨开毛毛挖出来一看,竟然是只毛发凌乱、翻着白眼的小猫儿。   “啊哈哈,江普你好惨,像是被车轮子压过里一样。”拎起一脸生无可恋的小橘猫,胡之腾放声大笑。   “笑你丫的!你们都把我忘了!”江普悲愤大喊,一双小爪子挥出残影,转瞬就将笑得最欢的胡之腾的头顶挠成里鸡窝。   苏玉安载着四人一路狂奔,简直像是在逃命。   “现在往哪儿去?”逃命的间隙,众人商讨着对策。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的朗星河的身上,等着他的决定,反正比赛是没法继续了,押注的本金也拿不回来了。小崽子们的斗法大赛就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谢幕了。   叹了一口气,朗星河幽幽道,“我想回家了。”回永昼城。 第193章   “糟糕!坏事了!”朗星河拍腿大喊。   师生五人跑路跑得欢快, 歇脚的功夫却猛然想起许多事儿来。比如说......   “咱们把封离给忘了!”朗星河揪揪头毛,懊恼不已。   当时事发突然,胡之腾和熊有渔习惯性拉着自己就跑, 大掌司跑路不忘捞一把江普。可他们所有人都把封离给忘了。   九紫城里可有个老变态对他虎视眈眈呢。   朗星河忙问,“你们谁有封离的通讯器?”通讯器只能一对一通话传讯, 朗星河荷包里塞了七八个通讯器分别对应不同的小伙伴。只是上台比赛时为了精简装备,通讯器之类的法器都没有戴在身上。   “没有。”胡之腾齐齐摇头, “封离那小子恐怕就只有一枚通讯器。”便是和朗星河一对儿的。   “这可怎么办?!”朗星河抓耳挠腮, 想出了个迂回的主意来,“你们都有和谁的通讯器?请那人帮忙给封离传个信,咱们约定个地方碰头。”   “我们的通讯器都是和你一对儿的啊。”三人齐声道。平日里几人抱团玩耍, 和其他同窗虽亦有来往, 可交情不深,还没到互留通讯器的地步。   胡之腾道, “本来我还有一枚和我哥配对的通讯器,可是我哥太烦了,要求我每天传信一回。”于是,胡之腾便“不小心”将那枚通讯器遗失了。   朗星河:......很好, 也就是说你们三个相当于身上带了一块板砖出门!   “不妥啊。”朗星河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虽然归乡心切,可也不能把小伙伴给搞丢了啊。   “咱们得要回去一趟!”朗星河做了决定。   “猫咪巴士”苏夫子一动不动,耳朵一折, 眼皮一耷, 只当没听见朗星河的话。   “夫子~~~”朗星河声音拉长,抱着大橘猫的脑袋撒娇。   “被雷劈的事都忘了?”苏玉安只觉小崽儿忘性大, 记吃不记打,才刚刚因为胡乱插手人修的渡劫被天雷盯上差点劈死, 结果还糊里糊涂裂丹成婴。   苏玉安可不认为朗星河修为进益如此快速是好事情,根基不稳,便是万丈高楼又如何,说塌就塌了。   朗星河扁扁嘴,“介入他人命运,就要承担他人因果。”这话是江普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他无法眼睁睁就丢下封离不管。   “那就回去呗!”熊有渔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朗星河,他道,“虽然可能惹上大麻烦,可是我相信,如果此时是我们遇到麻烦,封离不会坐视不管的。”   当初在问心幻境,自己还不认识封离呢。可封离硬生生带着自己这么个拖累一同上路了。   很多事情都是将心比心的。   “额.....”胡之腾曲指挠挠脸颊,支支吾吾道,“咱们都去封离家乡好几次了,也该邀请封离去咱们家耍耍嘛。”   说着像是找到了正当理由,嗓门大了起来,“咱们永昼城可一点儿不比南海差!说不定可以赶上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那可美极了!”   江普也道,“对哦。南海之滨四季炎热,封离肯定没见过雪!”   四人达成一致意见,眼巴巴地瞅着苏玉安,就等苏玉安点头了。   苏玉安仰天长叹,自己怎么就遇到这群活祖宗了!   “你们想好了,回去容易,再回来可就难了。”苏玉安最后确认。   “想好了!”四人齐齐点头。   师生五人从九紫城一路疾驰,已然过了两国交界之地,此时又再度折返回去,行踪轨迹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五人却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第一波找上门来的“故人”便追上了,却扑了个空。阴差阳错之下,算是因祸得福免了一场战事。   于此同时,九紫城外的朗家别院被包围得水泄不通,人族、妖族皆有。这些却不是为了烛龙来的,而是奔着朗星河来的,更准确地说是为了朗星河手中的惑心香和小木鱼。   作为太阿宫的新一代杰出剑修,父亲是副宫主,崔图南妥妥的修二代,可以说是在全修真界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   因而关于崔图南的情报信息近乎于公开透明,天赋如何,练功是否勤勉,脾气性格怎样,有没有什么仙遇,这些信息虽然谈不上人人皆知,可也差不多了。   就因为对崔图南太过了解,所以谁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年纪轻轻就修成元婴,就连他的父亲崔伯举都没有料到,否则也不会全无准备地应对雷劫。   所以,问题来了。崔图男为什么提早修成元婴了呢?   众人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对着崔伯举旁敲侧听也一无所获——崔伯举自己也不清楚呢。先时儿子去了趟深渊海,他还担心儿子要入魔来着。谁知一不小心就元婴了啊。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结果武承嗣嘴瓢问了句崔图南,“师兄,都是敲木鱼,怎么我就被破了剑心,你却晋升了呢?”   说罢不等崔图南回答,叹了口气幽幽道,“说到底还是我剑心不稳被钻了漏子。”   崔图南一愣,回忆比斗台上的情形,摇头道,“不一样.....”   “是那个香的缘故.....”   这厢,崔图南自己还琢磨明白飞升元婴的缘故呢,师兄弟二人的话被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就变成了:妖族的小银狼能助人渡劫飞升!!!(有图有真相!成功案例:崔图南。目击证人:斗法大赛数千名观众。)   修仙求长生,谁不想提升修为?就连天机阁的老祖都心动了,“老夫卡在渡劫期一千多年,修为毫无寸进,难不成这机缘落在那小狼崽身上了?”然后起卦一占。   “内藏金玉,不识外寻,凡事待时可也。”闵春绯大惊,自己随手一占竟然占出了个大吉!心中不免懊恼,起卦起得太过随意,怎么也得斋戒三日,焚香净手,凝聚精神,认认真真算一卦才对!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闵春绯的懊恼无人知晓,然而天机阁老祖算出大吉一事却传了出去。结合崔图南所言,一时间朗星河风头无两,人族修士中甚至流传了一句话:想飞升,找金狼。   金狼自然指朗星河,因着从从血脉的缘故,朗星河虽为银狼,毛发却带着金边。人族看毛茸茸们是有些脸盲分不清的,传来传去皆以为朗星河是一头金色的狼犬。   总之,各路人马将九紫城郊外的朗家别院围堵得水泄不通,都是想要求见朗星河的。   烟霞宫的女修占了地利之便,在大批人马涌入前抢先围住了朗家别院。而陆筱青更是登堂入室,进了别院。只因她在半道上捡到了归途中的封离。   大部分人修是不认识封离的。好吧,他们甚至不认识朗星河,只是乌泱泱地跟风随众聚拢来了。   但是陆筱青对朗星河周围的人是有过调查了解的,遇到落单的封离,直接以护送之名登堂入室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依照陆筱青对朗星河的了解,其人极重感情,绝不会将同伴落单抛下的。因此,守住封离,就能逮住朗星河——守株待兔的原理。   封离如何不知对方的盘算,此时只恨自己修为不足,成了旁人牵制同伴的短处。   朗家别院的接待花厅里,封离与陆筱青相对而坐。在封离的身后是朗家的护卫,陆筱青的身后则是烟霞宫的弟子。   “封道友放心,有我们在,绝不令任何人进犯别院一步!”陆筱青说得大义凌然,似乎她将别院围住布下防御大阵都是为了报答朗星河。   封离只当看不透陆筱青的心思,温和笑道,“谢谢前辈出手相助,倘若前辈能够助我脱离此地,那就更加感激不尽啦,封某定然竭诚回报。”   封离这是试探,并未指望陆筱青能够应下此事。果然,陆筱青拧眉苦恼道,“这恐怕 ……便是宫主亲自出手,也力有不逮啊。我等能够阻止他们进入别院已经是竭尽全力啦。”   复又道,“封道友放心,大家皆没有恶意。只是想找朗道友交流修炼心得罢了。”   封离垂眸,淡淡道,“星河是妖修,他的修炼路子恐怕不适合你们的。”   封离也把不准这些人修是个什么目的,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大好事,只得周旋着,心中祈祷朗星河可千万不要回来。   自己是人族,这些人修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顶多就是烦人一些罢了。这般想着,封离捏捏腰间垂挂的荷包,里头装着一枚通讯玉珏。只可惜星河走得太急,没有将自己的一枚玉珏带上,否则双方互通一些情报信息,面对眼下情形会从容很多。   封离心里琢磨着事情,陆筱青在一旁滔滔不绝,将朗星河夸出个花儿来,什么博文强识、天赋绝伦、学贯古今……直将朗星河夸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奇才。   “朗道友恐怕是大罗金仙历劫来了。”陆筱青越夸越离谱,站在她身后的小师妹对天翻了个白眼,估计也是听不下去这无脑吹嘘了。   封离又和陆筱青周旋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这次多谢诸位相助,封某不敢相忘。”封离只说自己定当感恩回报,只字不提朗星河。   外头的修士们也好,宅子里的陆筱青一众人也好,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无外乎是想从朗星河身上得到些什么罢了。封离看得清楚,因而只说自己,不提旁人。   陆筱青并不在意封离说了什么,更不会去揣度猜测封离的心思。在她眼中,封离贫贱出身,见识有限,修为平平,着实不值得自己花多少心思。   离开花厅,封离往后院走去。往日欢声笑语,甚至鸡飞狗跳的后院安静无比,只有鞋底踩踏过枯枝败叶的咔嚓声。   封离停下脚步,身后亦步亦趋地护卫们也停下脚步。事发后封离让这些护卫去寻朗星河,保护朗星河的安全。可护卫们巍然不动,只道自己接到的任务是贴身保护封离。   封离这才知道,这些护卫是朗星河从朗家大哥那边求来的,专门为了保护自己。这些护卫只服从朗家大哥的命令指挥。   封离感动于小伙伴对自己的情谊,同时越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懊恼,甚至愤怒——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成长起来呢!什么时候可以像在问心幻境中一样强大到可以庇佑伙伴们呢?   一直以来,自己就是个拖后腿的角色。   封离心中苦涩,却也知道修炼一事着急不得。自己没有傲人的天资,亦没有超绝的悟性。自己能够做得唯有努力。   思及此,封离抬头望天,秋日晴空,阳光灿烂,是个修炼的好天气。   和妖族小伙伴们呆久后,封离也染上了吸收日月精华的习惯。虽然日月之精对人族的影响并不明显,但是封离还是习惯了在朗日明月之下进行修习。   收敛起中心的千万情绪,封离开始了今日的修行。   然而,就在封离闭目凝神准备拔刀的一瞬,一个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卿本鸿鹄,何与燕雀往来乎?」   封离手上动作不顿,只当什么也没听见,长刀出鞘,刀身如雪,于秋日骄阳下折射出亮眼的金光。这让封离想起了曾经朗星河对家乡的描述:冬日雪后,蓝天如洗,像是一块干净透亮的蓝宝石,山尖尖全白了,像是给蓝宝石镶嵌了一圈银边,太阳一照,那银边就成了金边儿。   那肯定是极美的。封离嘴角含笑,一刀平平挥出,刀气近乎于,温吞得令人察觉不出任何杀意来,只觉这用刀的人应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吧。 第194章   朗星河等人连夜奔袭, 一路南下,待赶到九紫城郊外之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迷路走错了方向。   朗家别院在九紫城郊外, 地点甚至有些荒凉,可以说是树比人多。   可眼前, 人流如织,满眼全是人。   “兄弟, 这是做什么呢?”朗星河随便拉住一个行人, 好奇询问。   那人是个修士,然修为一般,浑身只一层淡淡的灵气萦绕, 看着应当刚刚引气入体没多久。   那修士被朗星河拽住, 上下打量一通朗星河,没有看透朗星河的修为, 又见朗星河头顶一对三角毛耳朵,只当朗星河是个小妖崽子,便道,“小娃娃,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刚从山窝窝里出来的?”   说罢,拉着朗星河将“朗星河”的神勇事迹说了一通,感慨道,“倘若此生能得金狼点化, 小子我说不得能得缘长生呢!”一脸的向往。   朗星河:???故事的主人公怎么和自己一个名字?金狼?什么金狼?咱妖族有这个品种吗?难道是大金毛?   说着, 那修士捏捏朗星河的三角毛耳朵,叹息道, “可惜小家伙你是银白色的。”   “哈哈哈哈。”听到这儿,胡之腾仰天大笑, “啊哈哈哈,神奇金狼!厉害厉害!”   “怎么有人和小狼的名字一样?”熊有渔还没反应过来。   “快走快走。”朗星河小脸涨红,心道自己的名声怎么这样离谱了呢?   一行五人,朗星河落荒而逃,其他四人各个哈哈大笑,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些人修是没脑子吗?”江普笑得脸都僵了。   苏玉安道,“在绝对的利益诱惑面前,再聪明的人也会失去理智的。”   千年以来,整个大荒无一人飞升,渡劫期似乎成了所有修士的上限。而朗星河的出现带来了希望,便是再离谱、再不可思议,也有人信了。   “不管他们了。”朗星河以手覆面,企图降下脸上的热度,心道,世人便是将我捧为真神,我也不成不了,自己几斤几两没有个数吗?   胡之腾扑上去拉朗星河的遮脸的手,“你遮着脸做甚,是怕被人认出来么,金狼上仙?”   “你就笑话人吧!”朗星河跺脚,声音拔高,“是不是兄弟了!?”   胡之腾忙止住笑,正色道,“嗯嗯,我这是提醒你呢,出门在外记得戴上帷帽!”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只想象一下那情形就乐得停不下来。   被胡之腾这样一说,朗星河头顶的三角儿抖抖,没入了头发里,又将自己的容貌做了调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变化成了细长的眯眯眼。   “哈哈哈哈。”胡之腾看着朗星河的新形象爆发出新一轮的大笑,“你这个眯眯眼看着像是没睡醒,真能看得清路吗?要是你在变个方脸,那就和藏狐一模一样了!啊哈哈哈!”   “闭嘴吧。”朗星河武力镇压胡之腾,看向众人,说道,“你们恐怕也要做个容貌调整。”   那些冲着自己来的人,不会各个如同刚刚的人修一般,和自己对面不相识。那些人可能连自己身边的小伙伴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么多人围着,咱们怎么回家?封离又有没有回来呢?”朗星河只觉麻爪,没想到烛龙的陈年旧账还未曾找上门来,自己却先招惹了一堆是非。   [你是在嫌弃老夫吗?]烛龙不满地哼唧。   [哪里会啊!您就老冤枉我吧。]朗星河叫冤。   烛龙哼唧一下便不吱声了——如今腰杆子不直,在小崽儿面前也大声不起来了。原以为自己一旦现世,必然八方来拜的。   谁知.....现实竟是门口罗雀,一个过来拜码头的都没有。气煞人也!   难道当时自己神威太盛,令人不敢直视,所以现场那些人根本没看清自己的真容?还是说,千年过去,都没人知道自己的威名了?   烛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众人则讨论着回宅子的办法。   “咱们挖个地洞回去?”熊有渔提议。   朗星河摇头,“估计不行,不是说烟霞宫在宅子外头布了大阵么,挖地洞也会被发觉的。”   “那怎么办?”众人陷入了苦恼之中。   苏玉安摇摇头,嗤笑一声,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只圆头大脑的胖橘猫。胖橘猫四爪雪白,像是戴着白手套一般。   “好主意!”朗星河眼睛一亮,这些修士防着旁人进入朗家大宅,却不会防着毛茸茸们的。随即也化作了原型。   “你这不行,一身闪金的毛毛。”胖橘猫爪子一抬,一道灵光没入朗星河的体内,金毛狗狗变成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猫咪。小猫咪浑身金闪闪的,像一颗熟透了的大橘子。   “我也要!”胡之腾扑到胖橘猫跟前。   紧接着,苏玉安又将胡之腾和熊有渔都变成了猫咪幼崽,两只都是白绒绒的,瘦的一只像米团子,胖的一只像天上摘下的云朵。   江普则不用苏玉安动手,自己化作了小橘猫的原型。不过他多留了个心眼,将自己的原型变化的比其他三只猫咪稍微大一丢丢,看起来像是四只中的大哥。   “你耍诈!”胡子腾冲江普龇牙。   小橘猫尾巴翘得高高,小下巴一扬,得意道,“你不知道吗,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特别胖,我就是比你们显大些的,这才合理!”——能占小伙伴们便宜的机会可不多,江普得意极了。   “咪!”胖橘猫一巴掌呼向得意的小橘猫,示意几只都稳重些,莫要露了马脚,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平白无奇的乡下土猫了。   “咪!”四小只齐齐点头,表示他们明白了。朗星河甚至在地上打了个滚,让自己一身油量的毛发变得支楞潦草,更符合小野猫的形象。   胡之腾和熊有渔也有学有样,泥地里打滚,顿时米团子落地上,脏兮兮的了。   胖橘猫走在前头,四只小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脚边儿,从熙熙攘攘地人群里穿行而过。   果然,竟然无一修士主意到他们——苏玉安的修为远高于现场其他修士,他的术法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看破的。   “咪咪,快来。”守在门外的烟霞宫女修正无聊着,远远瞧见五只猫咪,立刻眼睛一亮,招手呼唤。   胖橘猫一愣,似是在思酌考量。片刻后才领着四只小猫缓缓靠近,眼中全是警惕。   “咪咪不怕,有好吃的。”那女修蹲在地上,和小猫儿们视线齐平,从荷包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枚丹药放在地上,呼唤小猫儿来食。   胡小猫看出那丹药正是耳屎味的辟谷丹,嫌弃地撇撇嘴:谁要吃那难吃的玩意啊!还是丢地上的,都沾了灰泥了。   谁知,苏胖橘却动了,只见他缓缓靠近,低头打量地上的丹药丸儿,抬起爪子,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是好东西,辟谷丹,吃一颗你们可以一个月不饿肚子。”女修笑眯眯说着,眼神瞥向四只脏兮兮的小毛茸茸,手里蠢蠢欲动。   胖橘猫又踟蹰许久,屡屡抬头望向那女修,每看一次,那女修面上的笑容就越盛,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友好些。   朗星河围观全程,心中直呼牛逼,苏夫子这演技堪称影帝级别的,怪不得在千年混战时期能把人修们给忽悠瘸了。   苏影帝不仅有演技,还很敬业。似是确认女修没有恶意,胖橘猫低下脑袋,舌头一卷,便将那站着灰泥的辟谷丹吃了下去。   “咪!”江小橘猫一下子炸毛了,他没想到自家小舅舅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女修却不知江小猫心中所想,笑眯眯地又倒出一颗辟谷丹放到炸毛小橘猫跟前,“不着急呦,都有,都有。”   看着摆在自己跟前的辟谷丹,江普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地上也不知多少人踩踏过,说必定还有猫猫狗狗拉过粑粑,肯定脏死了!   可是为了大计,只能忍了!江普一咬牙,低下头去吃,小小的舌头一卷,满口的泥土的腥臭。   小橘猫大大的眼中蓄上了泪水,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家舅舅——看小舅舅熟门熟路的样子,以前肯定没少吃这“嗟来之食”。   豆大的泪珠砸进泥地里晕出一个圆斑点来,发觉不对的女修心疼坏了,一把捞起小橘猫,又揉又摸,亲香得不行。   “不好吃对不对,姐姐给你去后厨拿好吃的来!”说着将小橘猫往臂弯里一搁,径直往大门里走去。   “咪!”胖橘猫发出凄厉大叫,疾跑跟上,企图用爪子去挠女修的裙摆。   “乖乖,别叫。”女修对胖橘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我带你们去吃好的。”说着招招手,示意大小猫咪们跟上。   就这样,师生五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混进了朗家大宅——毛茸茸攻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得了的。   然而,美猫计是有代价的。   江小猫被女修搂在怀里搓揉成了个毛线团,可怜地咪咪直叫唤,女修却笑嘻嘻道,“舒服吧,我再给你挠挠。”   朗小猫和胡小猫相识一看,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情和幸灾乐祸。然而这份幸灾乐祸没能持续两秒便破碎了。   去后厨的路上,又碰上几位女修,然后,有一只算一只,谁都没能逃脱“毒手”。   朗小猫被一个女修拎起后颈肉,四肢悬空,咪咪直叫唤,女修却道,“你的毛毛好脏啊,我给你去洗洗澡好不好。”   熊小猫被翻了个身,肚皮朝上,那女修一边对他上下齐手,一边嘀咕道,“你这么可爱,一定是个女孩子吧。”说要玩小猫的屁股探去。   “喵嗷~~~”胡小猫见势不对,惨叫一声,发足狂奔,结果没跑两步就被一道软带给卷了回来。   “咪咪不跑哦。”女修将胡小猫举到眼前,“你这样瘦小小,好可怜哦,姐姐带你去吃饱饱。”   胡小猫翻了个白眼:不是,你们人修脑子都有病吧!太可怕了! 第195章   “嗯?”封离看着一阵风似的跑进自己小院的一大四小五只猫儿, 见他们凄惶惶的模样,不禁心疼,起身拦住几个女修的去路。   “诸位道友, 这里可不是烟霞宫,诸位还是要注意些言行为好。”   封离面色黑沉, 几个女修被他这么一阻,停下脚步, 面露踟蹰, 小猫咪纵容可爱,可是为了它们得罪这位封家少年,似乎不太划算。   还有那不死心的, 上前一步指着小猫儿道, “那是我们的猫咪,我们是来找它们回去的。”   封离望着瑟瑟发抖的小猫儿们, 冷言道,“既是你们的猫儿,你唤一声看看他们应是不应。”   小猫儿们自是不会应的,几个女修只得干瞪眼, 败兴而归了。   女修们离开,封离望着五只毛发凌乱的猫儿,蹲下身,轻声道, “跟我走, 我送你们出去。”此时的朗家别院着实不是个好地方。   逃出魔抓的小猫儿们见着封离犹如见着了家人救星,两眼泪汪汪地扑上去, 尖爪子勾着封离的衣角一路爬到了封离的肩头,小白猫更是窜上了封离的脑袋, 四爪一伸,摊成了个猫饼,舒坦而安逸。   “你们.....”成了一棵猫树的封离哭笑不得,“你们这是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吗?”   将挂在自己头上、肩膀上的小猫咪一一摘下放到地上,封离取了一叠点心推到小猫儿们面前,说道,“撒娇也不行,等吃饱肚子,我还是要送你们离开。这里可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通身金桔色的小猫歪歪脑袋,伸出爪爪拍拍封离的脚面,示意他靠近些。   封离心中不解,可还是靠了过去。   金桔小猫立起身,前爪搭在封离的膝盖上,脖子伸长探到封离的耳边。   封离为了配合小猫儿的动作,只得一再将身体压低,恨不得趴到地上去,心中正疑惑着,一对毛茸茸的爪爪按在了他的耳边。   “是我们啦!”这金桔小猫儿正是朗星河。   封离眼睛瞪大,一脸呆滞。   “桀桀桀~”封离的傻模样取悦到了胡小猫,小小一只笑得满地打滚,像是疯了一般。   “你们.....”封离不可置信。他想过大家会回来找自己,但是没想到大家会以这种形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们.....你们.....”封离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只觉胸口如有春水涌动,温澜潮声。   “这是.....苏夫子?”封离指向最大只的橘猫,一个个猜测着猫儿们的身份,“你是星河?”怎么像只香甜甜的大橘子。   “你是江普,好像长大一点了。”封离是见过江普的原型的。   “你是小胡。”封离指向笑癫了的小白猫。   “你是大头。”封离揉了一把毛蓬蓬的大白猫。   “走吧。”朗星河扒拉扒拉封离的衣角,“我们准备回家去,你也一起呗,你不是没有见过雪吗?和我们一起去永昼城看雪吧。”   封离心动了,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就倾斜了,“好!一起走!”至于那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随他去吧!   “不过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们......”封离想告诉大家自己听到的奇怪声音。   可还未等他说完,苏玉安白爪子一挥,明光一闪,封离消失在原地,化作了一只浑身雪白,尾巴乌黑的小猫咪。   胖橘猫喵呜一声跳上墙头,示意大家别废话,有事儿出去再说。   “等等。”封离道,“要给护卫大哥们留个信什么的。”说罢抬手,结果看到自己一双毛爪子傻眼了,这可怎么提笔写字啊。   “先走。”朗小猫推推他,“等你走了,围着的人自然也就散了。”说罢,后腿一蹬,轻身跃上墙头。   见状,封离不再迟疑,有学有样想要跳上去。结果,兴许是第一回做猫的缘故,四只爪子不会走路,后脚踩前脚,像个球似得滚了出去。   “桀桀桀!”胡小猫笑得龇牙咧嘴,差点儿从墙头上翻了下去。   苏玉安对这群小崽算是无语了,一爪拍在胡小猫的脑壳上,让他老实些。然后一跃而下,张嘴叼起和自己的爪子作战的封离,再度跳回墙头,领着四小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朗家大宅。   至于封离在大白天里突然消失会引发什么震动,烟霞宫会不会和其他修士狗咬狗,那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喽。   秋冬的树林很是美丽,一阵风吹来,树叶簌簌落下,像是翩翩起舞的小花蝴蝶,落在地上像是盖上了一层松软软的毛毯,踩上去“嘎吱”作响,舒服极了。   “现在咱们往哪儿去?”猫咪小队在林子里歇脚,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   朗星河忧心道,“这些家伙会不会去我家堵我?”   苏玉安点头,“很有可能。”为了飞升,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但是他们有求于你,不会太过分的,也不会对你家人们如何。”   朗星河稍稍放心,笑道,“说不定还能给我家的酒楼铺子创收呢。”   正如朗星河所猜想的一般,自打“想飞升,找金狼”的流言传出去后,朗家的酒楼铺子日日爆满,说是客似云来并不恰当。那些客人来了后就不走了,甚至包下房间,一包一年,打得就是守株待“狼”的主意。   朗老爷算盘珠子都拨出火来了,一边高兴于大赚特赚,一边牵挂着不知跑哪儿去的小儿子。   “这小子怎么就干出这惊天动地的事来了呢。”朗老爷舔着脸冲朗夫人道,“有我当年的风范。”   朗夫人翻了个白眼,不忍打击丈夫,心道,你从小怂包,儿子这是随了我,就是干大事的。   回怼的话憋回喉咙,朗夫人道,“有苏夫子看顾着,且出不了事的。”   朗家夫妻这边数钱数到手软,朗家大哥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却不是因着什么见鬼的“想飞升,找金狼”,而是为了那道在斗法大赛上出现的烛龙残魂。   “属下并不知此事。”面对妖皇的质询,朗方辉并不懊恼,更没觉得弟弟连累了自己,他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忙于事业,对家人的关注却太少了。阿弟身上发生了这种大事,自己这个大哥却一无所知,这不是失职吗?   朗方辉可不会觉得烛龙残魂是什么好东西,阿弟和他沾上关系,能得了什么好。   “陛下,此事是属下失职,自该负责。”朗方辉主动请辞。烛龙现世这样大的事情,自己却一点儿情报都没收到,还有什么资格做北斗司司长呢。   “稍安勿躁,不是大事。”妖皇摸摸额头,只觉额角发疼——那儿本该有只角的,只是被掰断了,凶手正是烛龙。自己如今说起来是妖皇,可在烛龙眼中,不过是个臭泥鳅罢了。   “唉。”妖皇叹气,“云明那家伙脾气坏得很,目中无人,鼻孔朝天......”说起烛龙的坏话,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星河那孩子我是知道的,聪明、善良,有主意。”赞叹起朗星河来,妖皇也是毫不吝啬。   “这事情我有些猜想。”其实朗星河与烛龙怎么扯上关系的并不难猜,一个被困深渊海千年,一个恰好去过深渊海。无外乎,烛龙在临死消亡至极遇上了朗星河,然后因着一些缘故寄生到了朗星河的身上。   “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朗星河被雷劈,烛龙直接将雷顶回去,这拔刀相助的阵势,何止关系不错啊,简直刎颈之交。   “所以啊,这不是个坏事儿。”妖皇总结完,对朗方辉道,“不过令弟可能会遇到危险。这世上,不想让烛龙现世的人可不少。”   千年前,烛龙作为妖族统帅,脾气爆烈,说一不二,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大家的头顶。如今这大山好不容易没了,谁会想他再回来呢?   确实有,但肯定不多,且绝非真心。   “人族那边乱着,咱们这边也心思浮动,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就怕令弟被有些人利用了。”   “属下明白,必不会辜负陛下期望。”朗方辉领悟了妖皇陛下的言下之意——他对自己、对阿弟,甚至对烛龙都很放心,不放心的是别有心思之人。至于这些人是谁,朗方辉也心中有数。   “属下会加派人手,盯紧他们。”   妖皇点头,“令弟那边也别忘了看顾着。”   朗星河就像一根搅屎棍,搅动得大荒风起云涌。   “呸呸呸!谁是搅屎棍呢!”朗星河龇牙,“我要是搅屎棍,你们是什么,屎吗?!”   “哈哈哈。”胡之腾笑到打滚。   “那咱们到底往哪儿去啊?”熊有渔挠头,人族去不得,妖族似乎也回不得啊。   “回去呗。”事儿太多,朗星河反倒坦然了,破罐子破摔呗,谁怕谁啊!就是要回家!   胡之腾终于笑够了,抖抖身上沾着的叶子,支持道,“那就回家去!反正我们现在这副样子,谁能认出咱们!”   “对咯!”朗星河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两眼冒光地看着黑尾巴猫,“封离都变成猫儿了!那谁谁肯定找不着他了吧!”   提起这事儿,封离一愣,将心事压下,点头称是——就再等一等,等自己看到了永昼城的雪,自己就离开。就在等一会会儿。 第196章   “看那儿有一群猫儿!”小孩儿指着墙头大呼小叫。   小伙伴们被吸引过来, 仰着大脑袋,瞪大眼睛瞧着墙头上的大小猫咪,叽叽咕咕讨论起来, “那只黑尾巴猫儿好神气。”   “那猫儿叫雪里拖抢,非常名贵的品种。”一个高头稍大的小孩儿, 双手往身后一背,侃侃而谈, 一副懂很多的样子。   其他的小屁孩儿都被他的话语吸引去了注意力, 大呼厉害。   被小朋友们围观称赞的黑尾巴猫身体一僵,忍不住扒拉了几下自己的毛尾巴。   “快看啊,它在给自己的尾巴梳毛, 好能干好可爱!”   黑尾猫正是封离所化, 听着小孩儿们的大呼小叫,头一次怀疑起人族这个物种脑子是不是有些不好使。   “啊!猫猫看我了!”一个苹果脸的小孩儿捧着脸大喊, 激动得像是要昏过去。   “咦?有点不对劲啊......”一个善于观察的小朋友发现了盲点,手指从猫咪们身上划过,“猫妈妈是一只橘橘,猫宝宝怎么不是橘橘啊。”   另一个聪明的小朋友道, “可能猫宝宝长得像爹爹。”   善于观察的小朋友:......似乎还是有什么不对啊.....沉默片刻后,慢吞吞道,“有白白,有橘橘, 还有金闪闪和黑尾巴.....所以.....是有很多猫爹爹吗?”   猫宝宝长得不像妈妈那就像爹爹呗!可是猫宝宝们长得各有各样, 那岂不是猫爹爹也各有各样?   这、这、这......还是你们猫儿会玩啊!善于观察的小朋友只觉自己发现了猫咪族的秘密。   “桀桀桀!”神特么猫妈妈,神特么猫爹爹, 啊哈哈,苏夫子风评被害啊。朗星河几只窝在墙头上将几个小朋友的讨论听了个正着, 笑到发癫。   “啊,小猫儿发疯啦!”众猫咪龇牙咧嘴的样子吓着了围观的小朋友们。小朋友们尖叫一声,做鸟兽状各自散去。   忍无可忍地苏玉安长尾巴一甩,笑癫了的小猫儿们就如下下饺子一般从墙头上掉了下去。   尚未跑远的小朋友们瞧见了这一幕,立马又有了新的认知,“可能不是亲生妈妈吧,也许是后妈,不然怎么这样凶?”如此一来,一切就都是说得通。   众人的耳力自是不弱,哪怕隔得远了也听到了小朋友们的“后妈”言论。五只小猫乐得直打滚,苏玉安则是想要咬死小崽子们的心都有了。   胖大橘从墙头上一跃,给满地打滚的小猫崽儿一人一爪子,“喵呜~~”还回不回家了?!   走了四五天了,竟然连两国的边界线都没走到。按照这速度,恐怕等冬季过了都抵达不了永昼城。   朗小猫仰着小脑袋冲苏玉安咪咪叫,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儿,看着可爱极了。   如今众人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当猫儿可比当人有意思多啦!自己作为一只能变成人的狗子真真是太惨啦!   不止朗星河是这个想法,其他几人亦是如此。当猫儿多有意思,想吃吃,想睡睡,不用上学,不用修炼,更不会惹上一堆的麻烦事。什么天下兴亡,家国繁荣,和小猫咪有什么关系?   “你们这是没吃过苦头!”在苏玉安看来,小崽子们这种当猫比做人好的感受纯粹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真让他们过上小野猫那种风吹雨打,食不果腹,野狗撵,鸟雀啄的苦日子,恐怕就生不出这种闲心了。   “知道的。”朗小猫脑袋蹭蹭大橘猫的下巴,轻声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们之所以觉得做猫快活,只是因为我们不是真正的猫儿罢了。”   闻言,苏玉安心中一软,抬抓揉揉小猫儿的头顶,心说,都还是小崽儿呢,放到千年以前,还是连窝都没出过的年纪,如今却要满大荒奔波,还有操不完的事儿。   回忆自己的幼崽期,和眼前的小崽子的日子相比,还真说不准谁更加累。   “那就慢慢走吧,反正不着急的。”苏玉安心软了,心道,这大荒没了几个小崽子能毁灭了不成?   倘若真是要毁灭了,那就毁灭去吧——将一界之安危寄托在几个小崽身上,说明这世界已经烂透,没什么值得挽救的了。   苏玉安不着急了,朗星河几个反倒着急起来了——天越来越冷了,冬天的步伐近了,处在北方的永昼城即将迎来大荒的第一场冬雪。怎么能够错过这样的时刻呢。   猫咪小队一路向北,遇到顺路的商队就跳上货车搭顺风车,被商队发现驱逐就靠自己的四只腿儿赶路。一路走得艰难,却不觉辛苦,只觉得轻松惬意极了。有种自在如风,甚至我即是风,无拘无束自在天地的感觉。   这厢朗星河一行人体验着全新的流浪生涯,另一边的其他人可就陷入一头雾水的迷雾中了。   消失了!不见了!几个大活人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无影无踪了!   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都在寻找朗星河一行人,可是哪里都找不着。各方探子、细作使出浑身解数,想尽办法,就是找不着踪迹。   殊不知,这些修士们习惯了高高在上、眼高于顶,哪里会低头关注凡人们的生活,更不会将注意力分给几只流浪猫儿了。   反正,人是找不到了。至于是自己跑了,还是被谁抓了,各方势力都有所猜测,大多是认为某个仙家门派将朗星河一行人抓走囚禁了。   而烟霞宫无疑成了最可疑的“犯罪嫌疑人”,谁叫她们是离“受害者”最近,甚至是最后一个见到“受害者”的呢。   烟霞宫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在朗星河一行人消失前,许多修士对于所谓的“想飞升,找金狼”的流言其实不以为意,大多抱着看热闹的观望态度。   可如今人没了,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原先的一分将信将疑顿时飙升成了九分确信——倘若不是有真本事,谁会将“金狼”掳走?!这是被人先下手为强啦!   “霍宫主,您这回可做的不地道了,这等好事怎么独享呢?”说话的是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乃是万法门的一位长老,卡在大乘期多年了,灵丹妙药不知寻了多少,皆是无用,如今将朗星河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霍烟一肚子的气,万万没想到自己派弟子与妖族修好,结果便宜没占到,反惹一身腥骚。   “清者自清,我们烟霞宫岂会如此小人行事。”霍烟只得这般说。   眼前的情况自己便是大开宫门放这些修士进来搜,这些修士也只会当自己是欲盖弥彰。   “哼,老道我倒要看看霍宫主是何等的清白。”万法门的长老拂尘一甩,眼皮儿一闭,竟是直接在烟霞宫的大殿里打起坐来,这是摆明赖着不走了。   霍烟气极,可也不能翻脸。修士方面好不容易结成联盟,齐心准备对付皇室,霍烟便是想要将这猥琐长老给掐死也只能憋着。万一误了联盟的大事,那才是大不妙了。   见霍烟隐忍不发,上门讨说法的众人越发觉得这是霍烟心虚的表现。人,啊不,狼就在烟霞宫的手里!   原本聚集在朗家别院外的修士全都涌到了烟霞宫的地界,搞得烟霞宫范围内的物价都翻了两翻。   就连朗方辉亲自去了烟霞宫要人。   虽然知道朗星河在烟霞宫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朗方辉还是要做出个样子来,且他不仅仅是以朗星河大哥的身份过来的,而是带着妖皇手御,以北斗司司长的身份向南国提出了质询:咱们的人到你们地界参加比赛,好好地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贵国是不是要给个交代?   重重施压之下,就连人修第一人,太阿宫宫主朱祈年都找了霍烟谈话,“眼下情形,私人小利当放到一边。”这是提醒霍烟不要忘了联盟对付司马皇家一事,此时得罪了妖族可不明智。   “没有!”霍烟冷言,“我可不是那些没脑子的蠢货!”   霍烟豁然起身,眼中火光簇簇,“我霍烟走到今时今日,我的修为全是靠着自己修练、感悟得来的,和那些依仗外物的纸老虎可不一样!”   “你说的这些我都信,可是我信有什么用?”朱祈年两手一摊,无奈道,“要外头那些蠢蛋相信,要妖族相信。”   朱祈年也是气极,原本正密谋大事呢,如今可好,人心乱了,队伍散了,还怎么对付司马家?   提起这事,霍烟脸色黑如锅底,冷声道,“先把司马家的事情解决了,过后,我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给你们找出个金狼来!”   竟是顺势而为,以朗星河一事为要挟,倒逼各地门派抓紧行事,解决司马皇帝。   “妖族那边怎么办?朗方辉可不是好相与的。”朱祈年又问。虽然是人修第一人,但这一的第一仅仅指实力修为,朱祈年其实并不擅长庶务和计算谋划之事。在推翻司马家一事上,主导者实则是霍烟。   “先拖着。”霍烟很是果绝,戾声道,“攘外必先安内,解决了司马家,我等没了制肘,区区一个北斗司算什么?!他要战,那便战!”   朱祈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霍烟的计划。   朗星河没有料到,自己的“失踪”成了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本就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南国大地。   一无所知的猫咪小队终于抵达了永昼城外,看在熟悉的城墙,众人陷入了近乡情更怯的怅惘之中。 第197章   山水迢迢, 翻山越岭,大小六只猫咪终于抵达了大荒最北端的城市。   看着古朴厚重的城墙,朗星河的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归宿感——这里就是自己出生、成长, 与自己血脉相连,永远无法割舍的地方!   “我真的不想上学了。”朗星河喃喃自语。   大橘猫闻言就是一爪子拍下, “臭小子,当夫子我是死的吗?”竟然当着夫子的面说不想上学, 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朗小猫毛爪子挠挠脑壳, 委屈道,“我意思是不想外出求学了.....咱们就不能在家呆着么,夫子你教我们修习便是了。”   回想几年前为了升仙考头悬梁、锥刺股的日子, 朗星河心情复杂。曾经有多渴望变强, 甚至不惜离开家乡,如今就有多渴望回家安顿下来。   苏玉安默然, 哪有不恋家的崽儿呢,可是......苏玉安冷酷道,“那可不成,教导你们几个会把我气折寿的。而且, 有的东西我教不了你们,我会的东西你们用不着学。”   “知道的。”软弱不过片刻,理智战胜了感性,朗星河便很快收拾好了情绪, 发足往城门方向狂奔, 迎着风咪咪大喊——与其杞人忧天,不如享受当下的畅快。   “咪咪!”回家喽!一群猫咪追逐打闹着往城门去, 企图蒙混在进城的商队里进城。   然而,这次他们失策了。   “感觉有点怪怪的。”城防卫的巡逻小队将六只猫咪拦下, 堵住了他们进城的路。   巡逻小队的小队长是熊有渔的堂兄之一,他拧眉瞅着几只野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   “几只猫儿而已,觉着不妥赶走就是。”有队员建议道。   “不不不。”熊家堂兄连连摇头,“我有点奇怪的预感.....”   朗小猫扭头望向熊小猫,眼神交流:你这堂哥有点厉害啊。   他们一路走来,途径数座城池,不知道在多少守城卫的眼皮子低下蒙混过关,谁知临到家门口了竟然被拦下了。   熊有渔也是无语,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运气背,竟然遇到这位堂兄。这位熊家堂兄的修为一般,但是天赋很奇特,是一种感应类天赋。   幼时大家一道玩儿躲猫猫,只要是这个堂兄当鬼,游戏就会变得很无趣——他闭着眼睛都能将躲起来的人瞬间找出。问他怎么做到的,就一个回答:感觉啊,就是感觉啊。   熊家堂兄拧眉踟蹰片刻,走到一旁,冲一个护卫比划一个手势,[感觉不对,悄悄请家主来一趟。]   交代完,熊家堂兄又令人取了馒头、小鱼干来,先将这群奇怪的小猫儿给稳住。一切等家主大人过来再做定夺。   “咪?”朗小猫歪头望向埋头吃小鱼干的苏夫子,只得将心中的怪异放下——管他呢,天塌下来且有夫子顶着呢!   苏玉安如何不知城防卫的动作,只是这正和了他的心意——终于有人来接手这群小崽了!再和这群皮崽子待下去,自己恐怕会真成“恶毒后妈”的。   另一厢,城防卫首领,熊家家主,熊有渔的老爹得了护卫传信,全副武装,急急往南城门去。自家这侄子很是玄妙,能让他感觉不妙,那定然是有些问题的,恐怕是不是小问题。   熊家主带队赶至城门口,还未动作,一个声音闯入脑海:[小崽子就交给你了!]正是苏玉安的传音术。   小猫儿们磨磨蹭蹭吃着小鱼干,半刻钟过去,小鱼干仅仅受了点轻伤,忽觉金光一闪,一道劲风卷过,再抬头已然没了胖橘猫的身影。   “咪?”小猫儿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疑惑——夫子怎么跑啦?   “敌袭!”熊家堂兄如临大敌,大声呼呵。   “没事。”熊家家主抬手,示意众人不要慌乱。   熊小猫闻声瞧去,大惊,阿爹怎么来了!   熊家家主和苏玉安自是熟悉的,低头瞧向几只猫崽子,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是俯身将五只小猫一搂打包带走。   窝在自家阿爹胸膛的熊有渔,听着阿爹砰砰砰的心跳,只觉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说不出来是别扭还是欢喜。好久没有被阿爹抱抱举高高了呢。   倒不是熊阿爹和孩子不亲近,而是熊有渔随着年岁渐长,觉着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什么的着实不够男子汉,不给爹妈亲近的机会了。   感受到阿爹久违的怀抱,熊有渔只觉心里暖烘烘的。   回到城防所,熊阿爹将五只小猫儿放到毛毯上。永昼城已然入冬,地砖冷如冰,虽然知道小崽儿们没那么脆弱,但是熊阿爹还是忍不住担心小崽儿们冻着脚爪爪。   “大伯,这怎么回事啊?”跟着进屋的熊家堂兄一头雾水。   熊阿爹只心有猜测,并不确准。他目光从五只小猫儿身上划过,心道,数目倒是对上了——失踪了一熊、一狼、一狐、一猫、一人,结果回来了五只猫儿!怪不得全大荒都找不着这几个呢,原来是都伪装成了流浪小猫儿。   “你是.....有渔?”熊阿爹的目光落在最为白白胖胖的小猫身上。   熊有渔心中欢喜,没想到自己变成这模样,自家老爹都认出来了,亲爹啊!   “你们什么打算?”熊老爹道,“既然回来了,那谁也不能欺负了你们去,到家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熊老爹看来,人族简直欺人太甚,都将崽崽们逼成什么样了?!如今到了自己地盘上,那是绝不允许崽儿们受了委屈。   熊有渔忙道,“不委屈不委屈,当猫儿也挺好。”说完又怕阿爹误会,又急急道,“当熊也是极好的,就是不方便流窜。”   熊老爹扶额,也不纠正什么,只问,“那你们是准备继续当猫儿了?”   五只小猫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当猫儿好啊,当猫儿麻烦少,自由自在。   “既然如此.....”熊老爹拧眉沉思片刻,以商讨的语气道,“你们看哈,咱们永昼城没什么猫族大户,你们五只突然出现,必然引来一些注意的,且又有今日在城门口的那一幕,应该已经有旁人注意到你们的不同寻常了。”   小猫儿们默然,知道熊老爹说得有道理。   “那就算了吧。”朗星河垂眉,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的。   谁知熊阿爹话又一转,道,“永昼城最大的三族是银狼、白熊和白狐,而我白熊家族子侄最多,要不你们化作白熊的模样,和家中兄弟姐妹们一道玩耍,谁也不能瞧出什么不对来。”——猫儿虽然也很可爱,那是哪里比得上小熊哦!熊老爹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也不是不行啊!”五只顿时又生龙活虎起来。   “或者当狗也可以的!”朗星河高兴道,“城里的几只野狗帮我都熟!”小时走丢几次,朗星河与永昼城的流浪狗狗们结下了不解之缘。   接下来,众人就为是当熊还是做狗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最后达成一致意见:进城玩耍时就变狗,出城耍就当熊。   “太有意思了!”胡之腾高兴到尖叫。   “那行,我也给你们家人去个信,这么多天了,大家都担心极了。”虽然知道有苏玉安看护着几个小子绝对不会出事,可一日不见小崽儿们平安无事,一日这提着的心就不得安稳。   “唔...”封离上前一步,低声道,“我家里那边就不需要传信了。”不知道自己的踪迹对家人而言兴许还是件好事。   封离心想,要是能一辈子和小伙伴们一处耍,便是做一辈子的猫猫狗狗也没什么不好。只可惜.....   熊阿爹看着黑尾巴小猫,估摸着他是人族的那孩子,明白他心中顾虑,便道,“要不将你的家人接过来?到了永昼城,谁也不敢动他们。”   “不用不用!”封小猫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熊有渔的父亲估计并不清楚自己身上的麻烦事才会有此一言,自己怎么能够连累他呢。   只道,“家里人都习惯我常年没有音讯了,且他们估计也不知道修仙界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他们平白让他们担心了。”   又道,“我就来玩几天,马上就回去了,就几天没关系的!”封离在说服熊老爹,亦是在说服自己。   见状,熊老爹也不再多言,手中灵光一挥,五只小猫化作了五只毛茸茸的小白熊。和先前全无灵气波动的小野猫不同,五只小白熊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灵气,但并不深厚,猛一看只让人觉得是五只没化形的小熊崽子。   熊家堂兄冲五只小白熊招手,嚷嚷着要带他们去吃顿好的,“这几日的鱼儿可肥可鲜了!”   熊老爹则将一套茶具变化成了猫咪的模样,茶壶是胖大橘,茶杯是小猫儿——猫儿们进了城防所,自然要有进有出的。   看着熊老爹的动作,众人浑身一松,切切实实感知到自己是真的回家了——回家了,有依靠了,遇上麻烦也不怕了,自会有长辈出手。   没了心事的小白熊们将封离簇拥在中间,毛茸茸得挤成一团,嚷嚷道,“封离,带你去抓鱼!”在小崽儿们看来,抓鱼可比吃鱼有意思多了。   熊家堂兄看着全是雪白,只尾巴球球黑灰的小熊,知他是头一回来永昼城,便细细介绍起来,“如今正是花斑鱼洄游的季节,咱们站在水岸边,什么都不用做,鱼儿就能撞到身上来!”   “我要吃烤鱼!要酸甜辣的口味!”胡小熊也是通体雪白,只一对圆毛耳朵泛着棕红。当了许多日的流浪猫,胡之腾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此时一想起烤鱼的滋味,立马口水滴滴答。   “吃鱼吃鱼!”小熊们开心喊着号子,往郊外去了。 第198章   花斑鱼是一种通身银白带灰色斑点的鱼, 肉质肥厚鲜美,且无鱼刺,是白熊一族最爱的食物。只是这种鱼平日里生活在深海, 永昼城又少有渔民,因而很难品尝到这一美味。   唯有每年的冬季, 花斑鱼会从海洋逆流游回河流的上游,因而只要守在入海口的河岸就能撞上成群结队的鱼群。   熊家堂兄领着五只小熊熟门熟路地往入海口去, 沿路遇上了不少族人。   “这谁家的小崽子?”路人上前搭话。   熊家堂兄胡诌道, “我三大爷家隔壁四花婶婶娘家的亲戚。”   路人点头,“哦,原来是他们家的孩子哦, 都什么大啦, 还没化形呢。要多吃点啊,多吃长壮实, 早早化形,才能上学呢。”   朗星河:......听着不像什么好话啊——谁要上学啊!!!   又寒暄一会儿,等偶遇的路人走开,熊有渔挠挠堂兄的衣摆, 忍不住问道,“三大爷隔壁不是赤珠婶婶家吗?”四花婶婶又是谁哦?   熊家堂兄耸耸肩,坦白道,“我胡说八道的。”熊家的亲族太多了, 孩子也多, 谁能记得谁啊。   熊有渔沉默半晌,心道堂兄就是牛逼, 自己还差得远呢。   “甭管这些了,快去捞鱼去, 等太阳落山,河水就太凉了。”熊家堂兄赶小鸭似的将五只小熊往河岸赶去。   尚未靠近河岸,远远便听到了哗啦啦的水深,还有许多的欢呼喝彩声。待走出小树林,便看到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一眼可以看到河底的青石以及逆着水流奋力游动的鱼儿们。   河岸边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来吃“自助餐”的,用不着什么捕猎技巧,只要往河水里一站,便会有花斑鱼“送货上门”。   胡之腾跑得最快,咕噜噜跳进河水里,小爪子往水中狠狠一拍,一只肥鱼被拍出水面,红耳朵熊身体往后一仰,嘴巴一张,肥鱼便落进了口中。   “好小子!是个好手!”周遭旁人见胡之腾身手如此敏捷,顿时大喝喝彩,俱是捧场王。   胡之腾叼着鱼上岸,四只短腿儿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来,浑身透着得意洋洋,“这算什么,小意思啦。”   “我也抓条更大的!”江普也窜了出去,熊有渔紧随其后。   封离还愣着,朗星河推推他,“走,一起玩儿去!”   小熊们如同下饺子一般跳进河水中,初冬的河水冰凉,可是小熊们却丝毫不觉寒冷。   熊阿爹的变化之术非常逼真,不仅外形到位,于细节处更是丁点不含糊。小熊们身上的毛发和真正的白熊一样,不仅内里中空可以保温御寒,毛发的外层更有一层油脂可以隔绝水,哪怕是到冰水里游泳小崽儿们都不会被沾湿毛毛感到寒冷。   “哇哦~~”发现皮毛妙处的小崽儿们更是放开了玩儿,都将最初的目的给忘了,哪儿还记得捞鱼的事儿,只疯了似的玩水。   直到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红霞,再玩儿下去就要天黑了,五只才恋恋不舍地从水里出来。   在河岸边看了小半天熊孩子的熊家堂兄也不恼火,冲五人招手,“快来吃烤鱼!”   疯玩儿半天的五只早已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哪里还去挑剔鱼烤老了、口味淡了,各个吃得狼吞虎咽。   唯有一只毛发泛着丝丝金边儿的小熊往落叶丛里一趴,脑袋搁在前爪上,静静看着小伙伴们进食,自己却丁点不吃。   “不喜欢吃鱼?”熊家堂兄上前询问。   朗星河摇头,“嗯,我等会回去再吃。”   “不吃肉?”熊家堂兄想起小堂弟的奇葩伙伴之一——不吃肉的银狼。   熊家堂兄佩服,“你不吃肉还这么厉害的。”朗星河的传奇事迹广为流传,甚至越传越离谱,熊家堂兄自然有所耳闻。   关于自己的那些离奇谣言被熟人知晓,朗星河只觉社死,只得挠头转移话题,“对喽,斗法大赛的第一名是谁啊?”   朗星河失踪,斗法大赛照旧举行。作为小野猫流浪的日子里,众人消息不灵通,因而也不知斗法大赛金丹级比赛的结果。   “是个人修。”熊家堂兄道,“听说是个女娃娃。”人修的年纪在妖族看来都是娃娃。   “是她啊。剑修果然厉害。”朗星河感叹。八强里就一个女修,就是太阿宫的剑修魏雁齐,虽然是个女子,可个子比朗星河高(真的是非常在意了)。   “你比较厉害。”在熊家人的眼中,自然是自家的孩子更厉害(朗星河作为熊有的小伙伴,在熊家人眼里就算是半个熊家人了)。   “我给你摘些果子去吧。”熊家堂兄觉着小崽儿看着其他小伙伴吃东西,自己没得吃,真是太可怜了。   “不用.....”朗星河想说自己如今的修为,早就辟谷,不吃也没关系的。   可不等他拒绝,熊家堂兄已经往林子里去了。   初冬的林子果子已经不多了,熊家堂兄却一会儿变返回了,衣兜里满满的果子,得意道,“嘿嘿,掏了一只松鼠窝。”   朗星河看着小山一般的坚果,心道,这是把松鼠一家的过冬仓库一窝端了吧。   “你先吃。”熊家堂兄将果子倒到朗星河跟前,又道,“等会儿我回去兜些果子给它们还回去就是。”   五只疯玩一下午,又饱餐一顿,俱是满足不已,开开心心地跟着熊家堂兄回家了。   熊家虽然地盘大,但人口也多,因此住处不免有些局促了。朗星河五个自然是不在乎的,乐得住大通铺,五只你挤我、我挤你,只觉得有趣极了。   北境的冬夜万物寂静,除了呼啸的风,便是虫鸣声也没有。屋内一灯如豆,五只小熊排排躺。胡之腾睡觉极不老实,刚躺下时还笔直直的,没过一会儿就睡得四仰八叉,脑袋搁在熊有渔的肚皮上,腿儿翘在朗星河的屁股上。   “重!”朗星河扭扭身体,企图将胡之腾这块牛皮糖甩走。   “我就不!”胡之腾圆腰一挺,半个身子都搁到了朗星河身上。   “让开!压着我会做噩梦的。”朗星河连滚带踢。   封离睡在朗星河的隔壁,他挪挪身体给朗星河和胡之腾两只空出战斗的场地来。   “那个.....”朗星河和胡之腾闹得正欢腾,封离突然轻声开口,打闹的两只一顿,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封离抿抿嘴,一咬牙,开口道,“我......明天要走了.....”这几日的快活日子本就是偷来的,自己不该贪恋的,不然对大家都不好。   朗星河其实早就察觉到封离有心事,可是并不追问戳破,只想着大家能多开心一天也是好的。   朗星河一个翻身,将胡之腾坐在屁股下头,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在黑暗中泛着荧光,幽幽地望着封离,良久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意介入他人的命运,就要承担他人的因果。我总觉得这句话不过是利己主义者的自我粉饰。面对他人的苦难,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这也太冷酷了。”   江普张嘴想要反驳,心说怎么是利己主义的粉饰啦?自己这是有依据的论断好么!可是还不待开口就被一旁的熊有渔给捂住了嘴巴,没了发言权。   朗星河苦恼挠头,可惜前爪太短够不着脑壳,只能改为挠下巴,他叹气道,“可是.....我选择去帮助别人就一定是对的吗?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我的这种烂好心会不会给自己、给家人、给朋友们带来灾祸呢?”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屡见不鲜。   “无论怎么选择都是会后悔的吧。”哪里有什么无悔的选择呢?   朗星河很迷茫,他想帮助封离,可是却不知从何帮起,说到底其实就是能力不足,否则哪儿来的这么多纠结?   如果让他不管封离死活,他也做不到,他心里会难过得要死。   看着沮丧的朗星河,封离却笑了,“很早很早以前你们就帮过我啦。”   在中容城繁华中央大街背后的黑暗小巷中,是他们为自己赶走了暴徒,那是自己幸运之神的第一眷顾自己,算是自己的第一次命运转折。   神龙庙提供给小乞儿的免费稀粥以及每旬的公开讲经是自己的第二次命运转折。   再到一路北上,通过妖族的国都升仙考,进入云腾书院,踏足修仙大道,那是自己的第三次命运转折。   三次命运的岔路口,都是眼前的小伙伴们拉了自己一把。可是人生路漫漫,能有伙伴陪伴一段路程已经是极其幸运了。有些路只自己独自启程,孤身面对。   “不要愧疚。”封离揉了一把朗星河的毛绒脑壳,“如果我饿了,你可以请我吃饭。如果我冷了,你可以给我裁衣。可这件事情,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需要些什么帮助,你又从何来帮我呢?”   封离越释然,小伙伴们就越难过。   “那....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回家吗?南国皇族和仙门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说不定你可以渔翁得利。”朗星河侥幸道。   封离没有摇头,他不想告诉大家自己已经躲不掉了,那个时而不时出现在自己脑子的声音应该就是人皇的声音。人皇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封离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经被锁定了。   封离顺着朗星河的话,笑道,“没错,我也觉得很有可能躲过一劫呢。”   “他们估计顾不上我,所以我准备到处流浪去,变猫变狗,变成小乞儿,大荒这么大,我想去看看。”飞越大湖,翻过高山,去陆地的尽头。   说到这儿,封离的笑容更盛了,“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又突然相遇了呢。” 第199章   封离离开了, 在永昼城的初雪降临前离开了。   众人极力挽留,“看完雪再走吧”、“过完年再走吧”、“等开春暖和了再走吧”.....   然而封离很坚决,苦笑着, “你们别这样,这样我就走不掉了。我下这样大的决心可是很难的。”   谁都向往更加美好的生活, 而自己却要剥离所有的柔情孤身上路,这样的决定不容易。但是自己不能拖累同伴们。   封离道, “你们就当是给我....给我.....”封离思酌着说辞, “就当是给我留个未完成的执念,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活下去, 有朝一日来永昼城看雪。”   朗星河企图将自己的印鉴给封离, 凭着自己的这枚印鉴,只要在这大荒有人烟、有商贸的地方, 封离就能吃上饱饭。   封离也拒绝了,“不需要这样多的东西。当初我一个小乞儿也能从中容城一路走到春明城。”当欲望降到最低,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再困难。   “那....你....你别硬撑啊。”送别之日,胡之腾几乎要哭了出来。不仅仅是舍不得封离, 更是触景伤情,看着封离的今日,似乎就看到了自己的来日。   所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大家总是要分离的是吧?   胡之腾耷拉着脑袋, 没有精神,心中只有无限伤感。   朗星河望着封离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拍拍胡之腾的肩膀,劝道, “我们离成年还有一百七十年,再此之前咱们应该不会分开的。除非你早恋。”   “早恋?!我才不要!”胡之腾信誓旦旦。   一百七十年,那可还正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光呢。   封离离开的当天晚上,北风呼呼,气温骤降,巴掌大小的雪花片自无尽夜空飘飘落下。第二天清晨推开窗,世界明亮,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唉,封离要是晚一天走就好了,就能看到雪啦!”江普趴在窗边,看着银白色的世界,想起封离,有些遗憾。   熊有渔摇头,说道,“没关系的啊,封离说了,他会回来的。”熊有渔固执地相信,小伙伴都是一言九鼎之人,说会回来,那就会回来。   胡之腾打了个大哈欠,嘴巴里喷出一口白雾,说道,“估计没走远呢,应该也看着雪了。”   “那不算!”熊有渔道,“那雪不是永昼城的雪,就不算数的。”   朗星河惦记着封离,惆怅道,“他什么东西都没带,也不知道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有,雪地赶路可冷了,还容易迷路。”除了自己的佩刀,封离什么也没带就上路了。   初雪降临,可惜缺了一个小伙伴,其余四人都没了赏雪的兴致,更别提打雪仗、泡温泉什么的了。四人只窝在屋里,呆呆烤着火,连说话聊天都提不起劲儿来了。   就在这样的低迷中,一则最新消息传来。   “大好消息!”熊家堂兄推开门,又猛得关上,将呼号的风雪关在门外。   “什么啊?”熊有渔掀掀眼皮儿,有气无力问道。   “哎啊,你们怎么遭瘟一样?”熊家堂兄将四只小熊从被窝里挖出来。只见他双颊通红,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兴奋上火。   “斗法大赛元婴级的比赛定在咱们永昼城啦!”在熊家看来这是无上的荣光,是对家乡永昼城的肯定。   “什么?”朗星河一下子脱离了游魂状态,眼睛惊得瞪圆。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熊家堂兄不知朗星河心中所想,高兴得手舞足蹈,“哼哼,让他们来看看咱永昼城的变化有多大!”   一直以来,永昼城在世人眼中和荒凉、贫瘠、偏远画着等号——啊?永昼城啊,那鸟不拉屎冻死人的地方。   “咱们永昼城好着呢!”熊家堂兄心里已经琢磨着要把自己最最漂亮的一件衣袍从箱底给翻出来,用上面拳头大小的宝石闪瞎来客们的眼睛。   “怎么会在永昼城比赛?”和熊家堂兄的兴奋不同,朗星河四人都很冷静,甚至怀疑其中有没有什么阴谋。   朗星河道,“先前我就听阿妈说,各大妖王都在争取斗法大赛的举办权。”斗法大会能够给举办地带来人流、带来财富,同时更是一种城市实力的展现。   “可是.....”胡之腾挠头,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银狼王在八大妖王当中着实排不上什么名号的啊。怎么会拼过其他妖王,抢到比赛的举办权呢?   “我去问问苏夫子。”朗星河放心不下,准备迎着风雪进城。   一直以来,雪季的永昼城是安静的,就像个沉睡的小姑娘,安宁沉静。可是今日进城,却发现城中热闹得像是过年节一般,大街小巷全是人,人人脸上挂着开心自豪的笑容。   四只小白熊窝在板车的车斗里,黑豆豆眼转溜溜,像是头回上街的土包子,被繁华热闹的城市震住了。   “谁家的孩子?头回进城?”有熟人冲驾车的熊家堂兄打招呼。   熊家堂兄还是那套说辞,“三大爷隔壁家四花婶婶娘家的崽崽,这不是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么,带他们进城置办几套体面衣裳。”   “要的要的!”路人连连点头。   熊家堂兄又问,“阿伯你这是干啥去?”目光落在路人阿伯的腰间钱袋,鼓鼓囊囊的,估计装满了灵石。   “嘿嘿。”路人阿伯压低声音,冲熊家堂兄耳语,“悄悄告诉你,别和旁人说哈。”   “我去置办几张床铺回来。”   “到时候好多人来咱永昼城,那住宿是个难题啊,城里总共没几家酒楼。正好我家有几间空房,收拾打扫一下就能住了。”原来是打得个开民宿的主意。   熊家堂兄竖起大拇指,赞道,“生意精啊阿伯!”   路人阿伯胸脯一挺,接下夸奖,手往背后一背,冲熊家堂兄点头告别,“不谈了,我忙去了啊!”   看着路人老伯积极奔走的模样,四只小熊相视一看,都透过对方毛茸茸的圆脸看出了凝重。   “兴许只是我们想多了。”朗星河贴着车斗护栏缓缓坐下。   熊有渔喃喃道,“多想些总归没有错的。”熊家作为陈防卫,有护卫城池、保护民众职责,一旦此次赛事幕后有什么阴谋,熊家首当其冲。   一车斗装了四只小熊,各个心事重重。   熊家堂兄驱车在无邪书院外停下,扭头冲四小只道,“你们自己进去吧,我给你们定几套行头去。”进城置办衣服倒不是借口。   朗小熊蹒跚着小短腿登上了书院前的台阶。心道,想当年自己长腿一垮,一步三个台阶就跑上去了,如今上一个台阶都要发动全身力量呢。   终于爬上台阶,朗星河仰头望向门口的校工,张嘴道,“我们要找大掌司!”   “大掌司不在,出门好久没回来了。”校工板着脸道。这段日子来找大掌司的人可多了,自己这回话都成条件反射了。   朗星河继续道,“麻烦您通报一声吧,我们是他家亲戚。”   校工白眼儿都翻上天了,眼中明晃晃写着:你们当我傻子呢?!你们四只熊和一只猫是哪门子的亲戚?   “那....那....帮忙给喊一下严夫子吧!”刚回永昼城的时候,朗星河就想去拜访严夫子了。可是近乡情更怯,就这么一拖再拖,朗星河回来多日都没有的登门拜访。心里还给自己找借口:我不是白眼狼,就是不想给夫子带来麻烦。   “那你们等等,我进去给你们通报一声。”校工松了口,抬脚往门里走,临进门又扭头叮嘱,“不许瞎跑知道不!”   四只小熊齐齐点头,乖巧地盘腿坐下,老实等待。   不多时,校工去而复返,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白须老者,那老者面容消瘦,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如孩童般清澈明亮,丝毫不似一般老人的浑浊眼球。老人一身厚重的貂皮大衣从头罩到脚,双手笼在袖子里,看起来极其畏寒。   看着老人家慢吞吞的步子,羞愧的情绪如潮水般将朗星河淹没——明明应该自己上门拜访,却累得夫子在这大冷天出门见自己。   “严夫子,这四只熊崽崽要见您,还说是大掌司的亲戚。”校工介绍道。   “嗯。”严夫子顺着校工的指向觑着眼睛仔细去看。书院门口的地砖是汉白玉铺就的,四只白绒绒的小熊坐在地上,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更别提严夫子近年老花眼越发严重了。   “严夫子。”朗星河爬到严夫子跟前,挥挥爪子吸引严夫子的注意力。   严夫子低头去看,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小白熊左爪成拳,右爪弹出一根指甲,做出敲击的动作。   “笃笃笃”小白熊口中发出声音——敲木鱼。   “你!”严夫子眼睛一亮,宛若冬雪初融。显然,他认出了眼前的小白熊是自己那离家多日的小弟子。   “这大冷天的.....这....怎么.....”严夫子高兴坏了,俯下身要去抱小白熊。   朗星河连连后退,忙道,“不用抱,不用抱,我不冷!”头摇成了个拨浪鼓。开玩笑,就自己这体格,可别让夫子折了腰。 第200章   窗外飘起了细碎的小雪珠, 世界银白一片。夫子院内炉火的暖光映照在墙壁上,腊梅枝投下了美丽的剪影。梅花的清冷幽香中夹着丝丝缕缕的香甜,让人忍不住用力一嗅。   “好香啊。”四只小白熊沉醉在这暖融融的香味中。   “来吃。”严夫子笑嘻嘻地招呼小熊们上炕。   长炕上摆着一个石几, 石几上有个小火炉,火炉里煨着香甜的板栗, 火炉上支着一个铁丝架子,上头是一只小陶壶。陶壶冒着腾腾热气, 里头如蜜的红枣茶咕咕冒着泡泡, 水汽氤氲中带着甜蜜。   严夫子给四只小熊一人倒了一杯暖呼呼、甜蜜蜜的红枣茶,又提来干果篮摆在四只中间。   冬天嘛,就要吃吃喝喝, 才不寂寞。   朗星河捧着热烘烘的枣茶, 打量着严夫子的住所。和自己离开时相比,夫子房间里的东西更多了。   桌案上堆着书简古籍, 书架上也是装得满满堂堂,衣架箱笼边儿散着几件衣袍,两只软底布鞋东一只西一只,隔了八丈远。   严夫子不习惯陌生人进出自己的小院, 只让校工负责院内的打扫,却不肯他们进屋整理的,深恐不了解的人弄乱、弄坏了乐谱古籍。因此屋内的一切都是严夫子亲力亲为。   朗星河心里有些难过,自己作为嫡传弟子, 那就是相当于儿子一般的存在, 在严夫子年老衰微之际,自己本该在其身前照料服侍的。结果呢, 自己一去三四年,便是年节也不曾回来过一次。   看着严夫子霜白的两鬓, 朗星河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还有一百七十年才成年,有大把的时间去看无边的海、崇峻的山,可是严夫子可能连七年都没有了。   “哟哟,这是怎么了,嘴巴都能挂油瓶啦。”严夫子揉揉朗星河的头顶,似是透过那张毛茸茸的圆脸看透了他内心的羞愧。   “我在书院挺好的,倒是你在外头吃苦了。”严夫子在书院教书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小弟子的跌宕遭遇自是有所耳闻。   “没有吃苦。”朗星河忍不住用毛绒脑袋顶顶严夫子的手掌心,闷闷道,“只不过还是家里好。”   “这次回来,我可就不走了。”朗星河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自己都要陪伴严夫子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哎呀,我年轻的时候也总想往外跑。”严夫子没接朗星河的话,反倒说起自己来,“哪个年轻人没点好奇心呢。”   说着,不知是想到什么,严夫子笑了,眉眼弯弯,俱是慈祥,“老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总往外跑呢,便是山上的豺狼虎豹也挡不住老夫这颗不羁自由的心啊。”凡人五十知天命,妖族五十乳牙未脱。   “那我就陪夫子游历大荒!”朗星河发下豪言,“夫子,我现在可厉害了,能一个打两!”   严夫子依旧是笑笑并不接话,只慈祥地望着朗星河。   朗星河被看得心慌,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渣渣”——空许诺,无落实,说是身不由己,其实不过权衡之计。对不起伙伴,对不起师长,护不住任何人。   “别这样。”严夫子伸手将团成一团的小白熊拽到怀里,“夫子可不想看着你哭鼻子。”   严夫子心里微酸,没想到那个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顽皮弟子变成了如今这般乖巧又懂事的模样,只觉心疼——任何懂事成长都不是平白无故的,那必然是历经磨砺得来的。   见朗星河怏怏的,严夫子转移话题,“你们要找大掌司,可是有急事?”   朗星河点头,问道,“大掌司没有回来吗?”除了书院,朗星河着实想不出苏夫子还会去哪儿了。   “回来了。”一只橘色猫猫头从窗外垂挂下来,像是一个巨大的柚子坠弯了枝头,突然落下惊吓了路人。   “啊!啊!啊!”众人被突然出现的大橘猫吓了一跳,江普更是咕噜吓得滚下塌去。   朗星河大叫,“苏夫子,你吓死人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们师徒两个黏黏糊糊、互诉衷情的时候就来了。”大橘猫从窗外跳进屋,迈着优雅的步子在小火炉前停下,伸出两只爪子烤火,火炉的暖光给他的毛发镀上了一层暖橘的光芒,看着像只发光的橘子。   唔,是很大一颗橘子。   大橘猫眯着眼,不屑地看着四只熊崽子,讥笑道,“这就吓死了?”   朗星河算是看出来了,苏夫子今日心情不爽,说话阴阳怪气不说,还带夹枪带棍的。只是不知为了何事。   “苏夫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你是阴阳家吗?”面对苏夫子,朗星河怼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大橘猫一记眼刀飞过,心道,这小崽子还真是两面派啊。对自己这个夫子就呼来喝去的,对严老头子就轻声细语的。呵呵.....   “你也好好说话。”严夫子撸撸朗星河的头毛,笑眯了眼睛。天下人,便是圣人,谁会不喜欢被偏爱的感觉呢。   “知道了,对不起。”朗星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在他心里,严夫子是个凡人,是需要自己照顾的存在。而苏夫子则是强大无比,神秘莫测,是坚实可靠的依靠。   面对两个人,对前者自己会小心翼翼,对后者会忍不住地撒娇,一再试探对方的底线。   “行了,谁和你计较了。真和你们较真,我早被你们气死了。”大橘猫翻了个白眼,言归正传,“说吧,找我什么事儿。反正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不是好事儿。”   被苏夫子揭穿心思,四只脸皮儿厚得很,只道,“不是夫子您说得么,天塌下来有您顶着嘛!”   “为了斗法大赛的事吧。”苏玉安对小崽儿们的心思门清,冷笑一声,“银狼王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看不清形势。”   眼下,人族内部矛盾激化,妖族内部也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这些雷点会在那一日就爆发了。斗法大赛将人修、妖修都集中到了一处,鱼龙混杂,一不留神就会成为战事爆发的导火索。   这种形势下明眼人都会避之不及,明哲保身,银狼王却还往前凑,这不是没脑子吗?更何况永昼城地理位置特殊,位于北境边陲。穿过永昼城继续往北就是万里雪山——长佑山,而长佑山的大山深处是什么?是不尽天,封印人修大能之地。   “反正这事情不单纯!”大橘猫暴躁无比,白爪子拍得石几DuangDuang响。   苏玉安的情报比大众更加早些,知晓斗法大赛元婴级的比赛将会在永昼城举办,他算是明白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斗法大赛可是自己的提议!   可是谁曾想到这么个小小的赛事,本是为了缓和两族矛盾而设立的,结果却让陈苛旧疾全部都爆发出来了。而且还极有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爆发!   没错,永昼城虽然是银狼王的领地,可是苏玉安却不买银狼王的账的,而是视此地为私人领域。他将无邪书院设立在此,一来,此处是他的家乡;二来,此处是不尽天禁地的屏障,而他自己则是禁地守门人。   随着苏玉安的话,朗星河的眉头越拧越紧,发现了其中的关键点,“比赛地点定在永昼城仅仅是因为银狼王的极力争取吗?还是有诸方面的推波助澜。”   倘若是人修有意为之,那这其中的问题就大了。人修大概率是想趁着都斗法大会的热闹剑指不尽天。   大橘猫没有回答,他四肢爪爪缩到肚皮下,整只猫团成了一只橘红的胖年糕,胖年糕眼神悠远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沉默良久,大橘猫才缓缓开口,“自然是多方面的推波助澜。”只是令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人族修仙门派、人族皇帝,甚至是妖皇陛下都同意了这一次的选址呢?难道他们达成了什么一致意见吗?他们能有什么共同目的呢?不尽天里的人修主战派吗?   当初两族休战,各自坑了各自的主战派,妖族大妖被封禁深渊海,人修大能被关不尽天。不过人族耍了个心眼,以造化葫芦为媒介开发出的深渊海,不仅仅有紧闭的效果,更有炼化一切之能。   千年过去,当年的大妖们都化作了血水。可是,不尽天里的人修大能们可还都好好的呢!   “他们是想将那些老东西给放出来?”苏玉安困惑不已,“这能有什么好处?大家同归于尽?”   苏玉安想不通,朗星河的脑子也乱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无法理解大人物们的心思。   “那会不会威胁到永昼城的安全?”想起永昼城居民们对于斗法大赛的期待和诸多准备,朗星河心里闷闷的——大人物们的博弈何曾将小人物们的生死安危考虑其中。   “那让大家撤离?”熊有渔也是心焦。熊家世代护卫永昼城,一旦永昼城出了乱子,熊家儿郎首当其冲。   朗星河摇头,“什么理由撤离?会不会引起动荡?”时人安土重迁,轻易不会背井离乡。且妖族民风彪悍,老百姓们听闻有敌来犯,第一个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抄起扫把干他丫的。   风雨欲来,所有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第201章   无论朗星河一行人有怎样的担忧, 斗法大会依旧如火如荼地开展着,由摘星阁主持建造的比斗赛场在永昼城的西郊拔地而起。   “我就不去了,我留守城内。”朗星河摇头拒绝了小伙伴的邀请。   苏玉安不放心长佑山中的封印结界, 准备亲自去守着。江普随行,熊有渔亦跟上。在熊有渔看来, 如果战斗无法避免,那么希望可以将战斗的范围控制在永昼城之外, 那样熊家人只要守好城池, 不需要参与战斗。   然而朗星河却没有一道走,他选择留在永昼城,留在无邪书院, 将自己作为最后一道防线。   苏玉安深深望了一眼朗星河, 沉默良久后,叮嘱道, “真到了那一步,不要硬抗,带着大家往东去.....去神龙庙。”此处的大家指无邪书院的师生们,也指永昼城的所有百姓。   闻言, 朗星河心中一动,或许神龙庙的存在不仅仅是一个精神信仰而已,也许它还是妖族最后的底牌?   面对嘱托,朗星河胸脯一挺, 眼神坚定, 虽然这副模样由一只圆滚滚的小白熊做出来只觉可爱,但是谁也无法否定他坚定不移。   送走了一猫二熊, 朗星河和胡之腾留在了无邪书院,成了严夫子的左右护法, 只是胡之腾时常耐不住寂寞跑去书院的后山。   无邪书院的后山有一块特殊的实验地,当初朗星河几人通过嫁接技术种下的金叶银杉木幼株已经从两指粗、半人高,长成了手腕粗、两米高。哪怕是寒冷的冬日,金叶银杉木的树叶也依旧是金灿灿的模样,宛若纯金打造的一般,真正意义上的“发财树”。   看着没了自己照料(祸害)依旧欣欣向荣的实验田,胡之腾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不过是三四年前的事情,回忆起来却像是上辈子了。那种没心没肝的无忧岁月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了。   “不开心?”严夫子上课去了,朗星河整理好藏书库就也溜达来了后山,老远就看到了沮丧着脸在树下种蘑菇的胡之腾。   “嗯。”见朗星河过来,胡之腾眼皮儿一掀,懒洋洋的回答。   朗星河走到胡之腾身旁贴着坐下,随手揪了一把枯草在手掌里把玩。其实他自己心情也不好,一来是斗法大会元婴级比赛愈发临近,二来是因为小伙伴们的各自分离。   胡之腾干脆仰面躺下,呆呆地望着头顶金灿灿的叶子,没头没脑道,“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什么?”朗星河没接上这没有上下文的发问。   胡之腾道,“我说,嫁接技术是好是坏?金叶银杉木是多了,可也不那么珍贵值钱了。”当年他们通过将金叶银杉木嫁接到水杉树上,培育出了大量的金叶银杉木,起先着实大赚了一笔。可几年过去,金叶银杉木的市价远不如前,利润也就少了。   朗星河道,“对金叶银杉木而言没什么好坏吧,无论是收益,还是受损,其实都是我们受影响而已。”   “所以,就是这个道理啊!”胡之腾一个翻身爬起,白绒绒的毛毛上粘满了草屑。   朗星河竖起耳朵静待下文,要知道胡之腾向来是个不愿多想的性子,遇事大多是不服就干,像今日这般思考还真是罕见。   胡之腾道,“人族认为他们是天地主宰,妖族认为自己是天道宠儿,其实,要我说,都是狗屁,啥都不是!”   胡之腾说出自己的证据,“你看着片田,我们费尽心思,苦哈哈地侍弄,其实对田地里的作物而言,屁都不是,我们不在了,不管它们了,它们依旧好好的。”   “以此类推,我们这些人啊、妖啊,对大荒而言也屁都不是!我们爱憎恨,苦别离,喜团圆,心里认为是天大的事情,其实对大荒而言,屁都不是!”   朗星河愣住,没想到胡之腾要么不思考,一思考就放大招,这算是陷入虚无主义了吧。   不等朗星河想明白,胡之腾又继续道,“什么皇室、仙门之争,什么人族、妖族之争,真是太可笑了!这天下,谁能被谁高贵不成,都是草芥罢了!还不如这山里头的一棵树。”   “冷静冷静!”朗星河见胡之腾有发狂的趋势,连忙拉住他,安抚道,“我知你心情不好,破事太多了,大家又接二连三的离开.....”   胡之腾眼眶发红,他是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局势动荡,亲友分别。凭什么啊!自己得罪谁了,要受这份罪?凭什么那些野心家的破烂事要自己来难受啊!   “小狼,下辈子你做一棵树,我做树下的一颗草,咱们永远不分开。”恹恹的小白熊靠在另一只小白熊身上,说着伤感的话。   朗星河心中难过,眼睛发胀,不由想起上辈子和好友靠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望着不远处的篮球场,说:下辈子不要当人了,当猫当狗都好过当人。   结果呢,这辈子的小伙伴又和自己说:下辈子不要当猫当狗当狐狸了,当棵树、当颗草吧。   天下众生,无有不苦。   “行不行啊!你当树,我当草!”没等到回答,胡之腾脑袋扭扭,催促道。   朗星河收回心神,淡淡道,“我不要当树,你个狡猾的家伙,当树要风吹日晒,鸟儿还要在我身上拉粑粑。”   “哈哈哈。”被朗星河的话逗笑了,胡之腾沮丧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   笑够了,胡之腾继续规划下辈子投胎计划,“那咱们都当小草,挨在一块儿。”   朗星河点头,“让苏夫子当树,咱们当他底下的小草。”   谁知,胡之腾想了想又摇头,“不行,万一有狗子在我们头顶拉屎怎么办?苏夫子肯定是好大一棵树,会召来许多狗子。”   朗星河道,“臭是臭了点,但是有营养啊。我们能长更好。”   “不行,那太脏了。”   “那做什么?”   “做云吧,自由自在。”   “风也不错。”   两只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沉重的心情没有丝毫的好转。   就在这样的沉重中,永昼城中欢腾的氛围一日日浓烈,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让这座边陲小城变成了一座繁华热闹的不夜城,就连屋顶的积雪都被这样的热情融化了,凛冽的寒风也不那么刺骨了。   看着热热闹闹、欢庆喜乐的永昼昼城,朗星河不禁感叹,这要是个单纯的斗法大会该多好啊!可惜美好之下暗藏了太多的博弈和算计。   “等我把那些坏家伙都烧死,就能真的快快活活了。”胡之腾发着狠话。这孩子最近有些魔怔了,总想着毁灭世界,让众生归于虚无,获得永生的自由和快乐。   朗星河无语,心道,你这种反派发言可是很危险的,会被“正义之士”围剿的。   正想着,朗星河圆毛耳朵一抖,听到远处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认出那是严夫子回来了。   朗星河咕噜一下滚下软塌,熟门熟路地打开火晶炉子,点燃熏香,等到严夫子跨进屋的时候,一室暖香。   “太热了,我都掉毛了。”胡之腾一边抱怨着一边往窗户口贴贴,让自己出在一个既能吹着外头的冷风,又能享受屋内的暖气,保持在一种不冷不热的平衡状态。   严夫子先是将朗星河夸赞了一番,能干有孝心什么的,随即掏出两封信递给朗星河,“令尊和令慈回来了,信件是和年节的礼一起送来的。”   朗星河接过信,毛绒圆脸皱成了个长毛的包子,嘀咕道,“不是给他们送信,让他们别回来嘛!”怎么就不听劝呢!朗星河心中恼火着急。   严夫子俯身摸摸着急冒火的小白熊,温声道,“凡事要将心比心,你不放心父母,他们又何尝放心你呢?这永昼城是你眷恋的故乡,你父母对此地的感情难道又比你少一分了?”   “您说的对。”朗星河耷拉着脑袋,心知是自己自大霸道了。自己做什么,父母都支持。那父母想要做什么,自己凭什么去阻拦呢?不就仰着这他们爱自己吗?   正说着话,一个校工前来送信,说是胡家大公子给严夫子送了节礼和信。   严夫子拆开信,果然里头除了给严夫子的信,还另有一份给胡之腾的信。   胡之腾懒洋洋地从榻上爬下来,一边拆信,一边嘀咕,“我哥肯定不会回来的....”话未说完,却在看清信件内容的瞬间炸毛跳了起来。   “啥?!我爹妈、我二姐都回来了!!!”胡之腾揉揉眼睛,疑心自己最近是不是心魔入体出现幻觉了。   胡之腾嘴硬说着自家大哥不会回来,可是心里估摸着大哥十之八九是会回来的。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家那云游海外,仙迹难寻的爹妈也回来了!   “他们回来做什么啊?修为还不一定有我高呢!”胡之腾着急得龇牙咧嘴。虽然对自家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几乎没什么印象了,但是胡之腾还是不希望他们回来趟这趟浑水。   “气死人了!”胡之腾把信撕得稀巴烂,冲朗星河道,“我回家瞧瞧他们搞什么鬼!”说罢化作一直面目忧愁的小土狗,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朗星河还没反应过来呢,严夫子揉揉他的脑门,笑道,“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不等朗星河回答,校工又来报,“严夫子,书院外来了几位青年人,说是您过去的学生,提着礼要来拜访您。”   严冬将至,各方人马朝着永昼城汇聚而来,有心思诡谲的野心家,更有不顾安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游子归家。 第202章   数九寒天, 冰封大地,山河冻结,万物凋零, 而永昼城作为一座北境边陲小城却一派火热的景象。恢宏的斗法大赛会场在西郊的荒野拔地而起。   大荒第一届斗法大赛举办至今已经到了第三轮了,唯有在永昼城的这一场比赛专门建设的比赛会场。   会场整体呈椭圆形, 共四大层,每层又划分为三个分区, 每个分区的票价都不同。会场外墙高近百米, 相当三十层楼房的高度。外墙上镶嵌着晶莹的透明晶石,在阳光照耀、雪色映照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宛若一颗巨大的钻石。   会场一共四个大门入口, 每座大门外都伫立着两尊雕像, 一为神龙,一为银狼——银狼王之心简直路人皆知了。   “这也太夸张了。”朗星河一手拉着严夫子, 脑袋几乎仰成了九十度,看着眼前这座恢宏气派的比赛会场,心道,银狼王家底够深厚的啊。不过他们北方的几座城池虽然土地贫瘠了些, 但是灵石矿很多,银狼王的家底丰厚也在情理之中。   “有些太过了。”严夫子喃喃道,“盛极必衰啊。”这是万事万物发展的规律。   “夫子,看也看了, 咱们回去吧, 别受凉了。”朗星河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冰凉如冰,不禁将严夫子往马车里拉, 准备回程去。   “明天就开赛了,你不去看看抽签结果?”严夫子望着周围满地撒欢的小崽们, 又低头看看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白熊,心中只有疼惜——孩子太懂事、太聪明了也不好。   朗星河摇摇头,“不好奇,咱们回家吧。”回家自然是回朗府了。严冬来临,年节将至,书院放假,朗星河便和严夫子一道回朗府了。   回了朗府的朗星河并未恢复本来面目,而是依旧以小白熊的模样和严夫子住在客房,对外,朗星河依旧属于失踪人口。有说他是被烟霞宫囚禁了,有说他出海了,有人在海外小岛见着他了。至于后一条情报其实是朗方辉故意放出去误导世人的。   马车行至朗府门外,还未下车,朗星河就听到了小女童轻轻脆脆、叽叽喳喳地声音,掀开门帘一瞧,正是自家的两只狗小妹。   朗小四喉骨长成,已经会说话了,两只狗小妹凑在一起,成天有说不完的话,从眼睛一睁叽叽咕咕说到眼睛一闭,就是睡觉说梦话,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能接得上话。   “哇~~是熊熊~~”朗小三看到了马车帘子里探出的白绒绒小熊脑袋,尖叫着大喊一声扑了过来。   “熊弟弟!熊弟弟!”朗小四也随后追上,直扑朗星河而来。   “是哥哥!是哥哥!”朗星河反复纠正,实在难以理解小四为什么将自己当做小弟弟对待。   “才不是哥哥!”朗小三揪住朗小熊的圆毛耳朵,大喊,“我哥又高又俊又无敌厉害,才不是你这样的圆滚滚、矮墩墩!”   朗星河:......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心碎,高大英俊是自己,矮圆胖也是自己。   “不许闹!”朗夫人和朗老爷三步并两步上前,一人揪起一个狗小妹拎在手里,冲严夫子客气道,“对不住了,家里小崽子顽皮。”   严夫子笑道,“不碍事,小孩儿天生好动,让他们一处玩儿去吧。”说着从背后推推朗星河,示意他和两只狗小妹一道玩儿去。   朗星河无语,望望自家爹妈,又看看自家师父,都是演技派啊!明明都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是谁,却要表现出一副自己只是个陌生小孩儿的模样。演技牛逼啊!   不等朗星河和多感慨,朗小三和朗小四一左一右将朗星河夹在中间,拥着他往大门内走。走道门槛处,一狗用脑袋顶着朗星河的肚子,一狗用脑袋推朗星河的屁股,两只齐心协力想要帮“熊小弟”翻越高高的门槛。   朗星河一个不察,被两只顶翻过去,咕噜咕滚了好远。两只狗小妹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尖叫大喊着将小白熊滚来滚去。   被当成球玩儿的朗星河暗道:不亏是我亲妹子,会玩儿!   正想着,耳边飘来自家爹妈的谈话:“第一轮比赛就有不少选手轮空了呢。”   朗星河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去听,然后两只狗小妹发现“球”滚不动了!   朗家夫妇和严夫子只当没看见小白熊的异状,闲话家常般的将情报道出,“因为不少选手都没能按实抵达抽签现场。”   严夫子不知其中的事情,疑惑问道,“为何如此?这不就是不战而败,齐全了吗?”   朗老爷道,“听说人族那边有些乱呢,不少修仙门派内部清理.....”话说到这儿,除了两只狗小妹,在场的众人都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为什么有许多修士没有准时抵达比赛抽签现场?因为已经被清洗了,要么被禁锢了,要么直接生死道消重入轮回了。   严夫子愣愣,“不是元婴么.....不是很厉害么。”这怎么也说没就没了?   朗夫人拍拍朗老爷的胳膊,示意他别在严夫子跟前说这些,吓着严夫子这个凡人。   朗老爷没有领悟到自家夫人的意思,反而追问严夫子道,“严夫子在南国可有什么亲友?他们那边可不算太平,我派商队去接他们安置?”   严夫子愣住,嘴巴蠕动两下,良久才道,“我没什么亲友了.....”   朗星河发现严夫子的异常,屁股一扭,甩飞扒拉在自己身上的两只,扑到严夫子跟前,立起后脚跟去搀严夫子的手。   朗老爷见儿子这殷勤的模样,心里酸溜溜的,上前一步,将小白熊提溜起来一阵揉搓。直将小白熊搓成了个潦倒的毛刺猬,心气儿才平了。   “明天去看比赛吗?”朗老爷问手里的小白熊。   朗星河被搓得炸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朗老爷丢了儿子还有心情去看比赛?”   朗老爷被自家臭小子气笑了,冷哼一声道,“老夫发了百万悬赏昭告天下,谁要是找回吾家乖宝儿,奖灵石百万!”朗老爷绝对是做戏做全套。   “去看看比赛吧。”朗老爷收起玩笑话,认真劝道,“元婴级的斗法可不容易见着,对你的修行很有裨益的。”   不等朗星河回答,朗老爷又道,“有些事情着急也没用,只能兵来将挡,火来水淹。”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此次的斗法大会不一般,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不吃不喝不睡觉,光是忧愁就有用吗?   “咱们问心无愧就可以。”朗老爷倒是通透得很,很多事情强求不得,尽力就是。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小崽子背负这样多的东西。这天下哪里是他背得动、负得起的?!   朗星河默然,道理都懂,可要做到很难。虽然自己其实很渺小,但还是想要竭尽全力守护住一切。自己还没法做到那么豁达。   回小院的路上,朗星河和严夫子都很沉默,谁也没有讲话,两个人的心里都是满满的心事。   “别想那么多了,明天去看比赛吧,那可是元婴期的大能。”严夫子抢先从沉重的心事中走出,劝起朗星河来。   谁知朗星河异常坚定,摇头拒绝,“我不去。倘若能渡过这一关,以后还有得是机会去看比赛。”   如今,长佑山结界处有苏夫子守着,暂时不用担心。西郊的比赛会场是修士云集之地,也最容易出事生乱,但同时也是妖族方面的重点盯梢点。   而比赛一旦开场,永昼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城里就只剩下如严夫子这般的凡人、老人、妇孺。这些人抵御风险的能力是最差的,也是最先被舍弃的一批。   虽然说出来可能显得很自大,但是朗星河还是想要竭尽全力,守住永昼城的一切。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朗星河轻手轻脚地起床,担心惊扰了浅眠的严夫子。但还是失策了,远处传来一道欢快地大喊,朗星河正要上前呵斥,却直接被一道白影扑到。   “小狼!我好想你!”大嗓门正是多日不见的胡之腾。   “小声,夫子还在睡觉。”朗星河正要捂住胡之腾的嘴巴,耳朵一动却听到身后的动静,原来严夫子已经起床了。   身披大裘的严夫子冲两只笑笑,意思不碍事儿,让他们分开玩。   朗星河这才问,“你怎么没去看比赛?”   胡之腾特意一笑,“我知道你没去,所以我也不去!”这是偷听了朗星河的心声。   “你这几天还好?”朗星河直接问,他可记得几天前胡之腾想要日天日地的疯球模样。   “不好!”胡之腾说着不好,面上却挂着大大的笑脸,“阿爹阿妈还有阿姐都烦死了,把我当小宝宝管呢!恨不得给我穿围兜喂饭。”神情明明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   “他们看比赛去了,我不高兴去,我陪着你。”胡之腾说着往朗星河身边蹭蹭,得意道,“那些坏家伙肯定想不到还有咱们两个留守永昼城呢!”说着嘿嘿一笑,“咱们可是元婴了,吓唬死他们!”   见胡之腾笑嘻嘻的模样,终于走出了前几日的阴郁癫狂,朗星河松了一口气,笑道,“未必呢,一切都是猜测而已。而且比赛才刚开始,他们就是想动手也不会这样猴急吧,不得先装模作样几天吗?”   朗星河这般揣度着,却不知有些人比他想象得还要猴急。   永昼城西郊的斗法大赛会场上,人修、妖修齐聚一堂,因着这一次是元婴级的比赛,参赛者都是元婴修士,为表重视,人族各大修仙门派的掌门、宫主、长老之类的都亲临比赛现场观摩比赛。人修大能来了,妖族自是不甘示弱,除了银狼王这个东道主,其余七大妖王竟然也全都云集而来。   除此之外,人皇和妖皇也派出了代表观摩赛事。简单来讲,整个大荒最能的打的家伙们全都集聚到了永昼城的西郊。   比斗台上,比赛双方上场,斗法即将开始。比斗台下,朱祈年和霍烟对视一眼,又淡淡撇开头去,将注意力放到了比斗台上。于此同时,南国九紫城中,一场针对人族皇帝的冷酷刺杀正在进行。   而等到杀手们血洗皇宫,冲进深宫内院之时,傻眼了,扑了个空,人皇早已不见踪影。甚至连人皇麾下的紫薇宫也人去楼空了。 第203章   “什么?人不在?!”霍烟眼神一凛, 手中的通讯玉珏差点被捏成粉剂。   “什么?”一旁的朱祈年也惊了,万万没想到他们精心布下的杀局竟然落空了。   司马皇帝不过一介凡人,想要杀他不过抬抬手的事情。可坏就坏在, 千年前仙门和皇室签下了协定,仙门中人一旦对皇家出手, 则遭万孔穿心之毒咒。   然而,但凡是人写下的东西, 甭管是誓言还是契约, 只要有心就能找到漏洞。   先时仙门修士并不将司马家放在眼中,哪里会去关注九紫城里凡人的时期。以至于被温水煮青蛙,门派内部被渗透严重, 生存资源被悄然挤压, 才幡然醒悟,便对司马家动了杀心。   虽然自己没法动手, 可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甚至不需要花钱,只要从指头缝里露点儿修炼的资源,自然有那想要踏足修仙大道的武者们愿意为他们去卖命。   甚至有那不畏死的修士, 自觉大道茫茫,为了给子孙,为家族挣个前程来,哪里畏惧什么万孔穿心咒。   霍烟、朱祈年一众掌门、长老们作出远赴北境观赛的样子来, 只为放松司马皇帝的警惕。谁知竟然还是棋差一招!百密一疏, 却又不知疏在了何处。   “难道被发现了吗?”朱祈年心中忐忑,人皇虽是凡人, 可是不容小觑。光是他能够无声无息中将各大仙门渗透成了个筛子,那就不是一般人!   霍烟却很冷静, 厉声道,“知道了又如何,左右不过一战。不过一介凡人。”   两人的谈话俱是通过传音入密,在外人看来,两人都正眼睛一错不错地关注着台上的比斗呢。   “不可掉以轻心。”朱祈年又道,“这些年来,我们对他一无所知,他却对我们了如指掌,这难道不可怕吗?”朱祈年已经后悔参与此逆谋了,他心中直觉此次的刺杀失败并不是意外,很可能他们所有的行动都在司马家的眼皮子底下。   “无碍。”霍烟却淡定得很,“我还有第二套计划。”   “什么?”朱祈年眼神一凝,惊诧地瞥了一眼霍烟,身为此次行动联盟首领的自己竟然不知道还有什么所谓的第二套计划?!   不等朱祈年质问,比斗台上异状突起,本来势均力敌的双方,突然一人浑身灵力暴涨,双目赤红,面色焦黑,浑身透着不详。对手一愣,不待反应过来,那灵力暴涨的修士已然欺身贴近,双手交叉一扭,喀嚓一声竟然生生扭下了对方的脑袋。   血柱如喷泉般喷涌而出,血腥味弥散全场。   全场寂静,然后是冲天的尖叫。不少观众们在腿软之后反应过来,顾不得浪费巨额的票价,拔腿就跑。   现场一片混乱,朱祈年愣愣看向霍烟,“这就是你的第二套计划?”台上的可是元婴修士,就这么像切白菜萝卜一般被收割了。   霍烟面色苍白,喃喃,“自然不是。”   “毅儿!”有修士冲上台,应该是那枉死修士的长辈,可是不待拔剑报仇,那浑身冒着诡异黑烟的修士五指成爪,一探一收,如同切豆腐一般破开了那人的腹腔,拖拽出五脏六腑。   “孽畜!”台上情形着实太过血腥残忍,不少修士在台下叫嚷斥责,却不敢上台制止。   比斗台的另一边是妖族观赛席,因着是开赛日,八大妖王全都露面参席了。平日里多有不对付的八大妖王此时却统一战线,乐乐呵呵地看着比斗台上的惨剧——比斗双方都是人修,自己人杀自己人,多有趣啊。   除了银狼王心里有些不痛快,自己斥巨资搞的活动,第一天就见血似乎有点不吉利啊。可随即转念一想,自己举办的不亏是元婴级比斗,和筑基、金丹那种小打小闹不可同日耳语,这种暴虐、血腥的比斗才有看头啊!   想通了的银狼王冲其他几妖王得意道,“怎么样,我这比赛看得才带劲儿吧!”   正说着话,比斗台上情形又是一变。   人修们不知那台上修士的底细,忌惮之下竟然无人上台制止。那发狂的人修在拗断一个脖子、掏空一具腹腔后却不再动作了。只见他静静立在台上,赤红的眼神充满了杀意,眼神从观众席上的人修脸上一一划过,似是在找谁,又似要记住这些人的面孔。   作为人修第一人的朱祈年正要上前质询,却见那诡异修士忽得一掌拍在自己的心口,仰天喷出一蓬血雾。   “他这是要干什么?”情形越发诡异,即便心中忐忑,却也只能静观其变。   “不好!他不是要灵力自爆吧!”灵力自爆是一种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杀招,是一种灵力爆炸,同时也是一种一换一的生命祭献。   眼见不对,众人纷纷在周身升起防御屏障。台上的修士虽然灵力突然爆炸,但也不过元婴之躯,即便灵力自爆也伤不得众修士。   观众席上的普通民众已然跑了十之七八,剩下的就是些胆大不怕死的看客,以及仙门各派的修士们,还有八大妖王和他们的随从护卫。   修士们隔着防御屏障,静静看着台上那满身沐血的修士,原以为他会引爆灵力,谁知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随即仰面倒下。在他倒下的瞬间,直径百米的正圆形比斗台上红光大盛,巨大而繁复的阵法从地面升起。   “这是什么?!”全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银狼王,这大赛会场可是他建的!这台上竟然隐藏着一个阵法?看着可不是普通的防御阵法!   “这.....”银狼王心道,我只是出钱啊,难不成还要自己去搬砖建墙?   银狼王正要唤建造会场的负责人前来查看,却被一道惊呼打断了动作。   “是祭献阵法!”红光退散,比斗台上的巨大阵法露出全部面目,真是令人又爱又恨的祈愿阵法,又称祭献阵法——它会满足你的愿望,同时等价交换,它会带走足够多的报酬。   “他....他....刚刚那人看我了!!!”忆起那疯子修士倒下去的眼神,众修士悚然。   修士们顾不上去深究那疯子究竟是什么目的,幕后之人又是谁,祭献阵法一现,众人顾不得姿态风仪,争先恐高地往外跑去,五花八门的法器纷纷祭出。   然后,众人惊恐得发现会场的四座大门不知在何时紧紧关闭了,便是用法术攻击也纹丝不动。   “从上面走!”随着一声大喝,修士们纷纷飞升往天空去。   斗法大赛的会场是没有屋顶的,此时众人的头顶便是瓦蓝色的青空。然而,那青空此时却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存在,修士们纷纷升空,然后发现他们的头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罩住了,根本出不去。   “朗晏华,你在搞什么鬼!你的这个会场是怎么回事?!”现场异变叠叠,银狼王这个主办方被团团围住,要求给个说法。   先时还在隔岸观火,看对家笑话的妖王们坐不住了,没想到这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这明显是人修内部出了乱子,结果却将他们给牵连出来了。   祭献阵法是个什么鬼东西,杀伤力有多大,在座的诸位都是经历过千年血战的,自然心里有数。   “这些造瘟的狗东西,禁忌法术也敢用!”鼍龙王破口大骂。   银狼王不满,“老龟,你骂人修就骂人修,关狗什么事儿?!”狼狗一家不知道吗?   “闭嘴吧蠢狗!还不都是你害苦了我们!”银狼王立马被怼了回去。眼下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朗晏华这个蠢东西是被利用了!斗法大赛会场被动了手脚,幕后之人就是想让他们全都埋葬于此。   会场中央的祭献阵法泛着淡淡的血光,三具尸体躺在阵法的中心,他们的生命力随着血液被阵法吸食,血光流转间,阵法被激活了,血色笼罩,那些作为装饰物镶嵌在墙壁上的晶石被一一点亮,点与点连成交错纵横的线条,整个会场都被祭献阵法笼罩,化作阿鼻地狱。   于此同时,西郊的骚乱还未传到永昼城内,城内依旧一片祥和。   朗府内,朗星河和胡之腾正在陪两只狗小妹踢足球。朗星河和四妹一组,胡之腾和三妹一组,只要将球打进对方的球门就算赢,至于怎么打进,不做限制。   “阿弟,接球!”四妹脑袋一顶将球传给朗星河,小白熊后退一立,前爪一展,稳稳将球抱住。然后抱着球一路闯进地方领域,正要冲击球门,忽得胡之腾抬爪指天,大喊,“快看!”   朗星河没得防备,下意识顺着胡之腾的手指方向望去,然后怀里一空,球已经被胡之腾给劫走了。   一招得手的胡之腾横穿球场,直扑对手禁区,就要抛球射门,蓦得停住扭头冲朗星河大喊,“你怎么不来追我防守?”进球太容易也没乐趣。   却见朗星河呆立着,仰头望向远处的天空。顺着朗星河的视线望去,胡之腾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远处红光冲天,和那种夕阳西下渲染出的晚霞不同,那红是自下而上的,像只一只巨怪挥舞着赤红的触手想要将天空吞下去。 第204章   朗星河知道会出事, 但是没想到会这样的快,竟然在开赛日就等不及了!   “不会是修士在斗法吧?”胡之腾伸长脖子企图看清远处血色中的光影,心存侥幸。   下一刻, 朗星河脖子上的通讯玉珏亮起,里头传出朗夫人焦急的声音打破了胡之腾的侥幸。   “小星, 带着妹妹们留在家里,千万不要出门!”除了朗夫人的声音, 还有许多嘈杂的声音透过通讯玉珏传出, 似是尖叫哀嚎的声音。   “阿妈,出了什么事?”朗星河忙问,同时给胡之腾一个眼神。   胡之腾心领神会, 立刻组织府中的护卫们行动起来, 防御大阵开启,整个朗府都被保护起来。   “我们没事, 情况一不对,我们就离开了会场。”朗夫人声音很急,还有呼呼的风声穿来,估计是在急速奔跑。   “你们不要担心我们, 你们好好呆在家里,我们马上就回来!”说罢,朗夫人掐断了通讯。   胡之腾立刻道,“我哥他们也离开了会场, 会场的外墙被刻画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封闭了会场, 里头没出来的人,现在出不来了。”   事发突然, 幸而朗家夫妇和胡家一行人在斗法台上的修士发狂的一瞬就立马撤离了,并未被滞留在会场。   得知家人们的消息, 朗星河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疑惑道,“我以为人修是想破除不尽天的封印。”   不尽天封印一破,被封印千年的人修大能重现天日,妖族无人能挡,解决人皇一脉也是轻飘飘的事情,简直是一箭双雕之计。   谁知出事的不是长佑山不尽天,反而是斗法大赛的会场。幕后之人是谁呢?把人修高层和八大妖王都困在会场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朗星河一头雾水之际,沉寂多日的烛龙突然冒头了,[说不定是臭泥鳅啊!]臭泥鳅是指蛟龙   看这事情的最后得利者是谁,倒推幕后之人不就容易了。八大妖王被困,倘若直接死了,那得利的就是妖皇,那这幕后黑手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至于吧!]朗星河心中一惊,被烛龙的推测吓到了,心道,就大哥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妖皇陛下为人还是挺正派的啊,不至于下此杀手吧。   [呵。]烛龙冷哼一声,嘲笑小崽儿的天真,只有上位者才能了解上位者。   啊不,那臭泥鳅算什么上位者!也配和自己相提并论?!   [反正和那家伙肯定脱不开关系。]烛龙非常笃定,[就算不是他干的,他也肯定是知情的的、默认的。]   闻言朗星河默然了,整个事情的确有很多不合理、不寻常之处。单说同意那些渡劫期、大乘期的修士进入北国境内就不合理。渡劫期修士的威力堪比核弹,试问谁会允许别的国家的核。武器进入本国领域?而且一来还是一大群!   可是妖皇陛下同意了。这其中.....   朗星河不敢细想,琢磨来去,这世上似乎就没有个单纯的好人了。   哦,也不是没有单纯的好人了,只是好人们都被裹挟在时代的洪流中身不由己。   正想着,朗府上空警报乍响,是防御阵法的警报。   有人来了!朗星河心中一紧,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心神一松,飞扑上前,大喊,“阿爹阿妈!”回来的正是朗家夫妻以及胡家大哥。   两只狗小妹:???熊小弟怎么真成弟弟啦!   “没事!我们没事!”朗老爷一把接住飞扑过来的小白熊,搓揉两把后塞到朗夫人的怀里,叮嘱道,“家里就交给小星了。”说着和胡家大哥一个眼神交流,两人齐步往外走。   “哥!”胡之腾拽住自家大哥的袍角,急急道,“是不是要乱了,你别出去,我去!”自己都元婴了,大哥修为还不如自己呢。   “安心,只是防患未然。”胡家大哥弯腰揉揉只道自己膝盖高的小白熊,柔声道,“好好照顾家里。”   胡之腾不允,发力拽住胡家大哥,胡家大哥竟是动弹不得了,不免哭笑不得,心情复杂,更多的是骄傲。望着死死抱住自己小腿的小白熊,心生感慨,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时时气得自己几欲吐血的小弟竟然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胡之华轻轻抽回自己的袍角,笑道,“我又不是去上战场,就是去收拢产业,家里铺子上的管事、小厮你都认得?”   胡之腾不解,“哥你管他们做甚?你就好好呆家里成不,别乱跑。”   “傻子,我还道你成长了。”胡之华苦笑,阿弟的修为实力是长进了,可是对许多人情世故还是很糊涂。   拍拍小白熊的脑袋,胡之华解释道,“虽然不知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事态有会怎么发展,但如今人心慌乱,最易生事,我们胡家手底下有千把的人手,有我这个东家出面坐镇,他们就不会乱,明白吗?”   闻言,胡之腾愣愣,放开爪子,从自家大哥的腿上滑了下来,别扭地叮嘱道,“那哥你要注意安全,别硬抗。”   “知道了。”胡之华蹲下身子,轻轻拥住小白熊,随即起身离开,只留下最后的叮嘱,“留在朗府,不要乱跑,阿爹和阿妈有他们的事情要做,你就不要回去了。”   不等胡之腾追问自家爹妈和阿姐有什么事情要做,胡家大哥已经和朗老爷相携走出了院门,没了踪影。   “阿妈!”大人们都走了,只留朗夫人看顾幼崽,主持家中事务。朗星河连忙追问会场上发生的事情。   朗夫人一手一只拎起还不知事的狗小妹,拥住她们不许她们乱跑,同时详细解释比赛会场上的情形,“第一场上台是两个人修,一个是万法门的弟子,似乎是哪位长老之子,另一位则是个散修,一开始两人实力旗鼓相当,后来那散修突然实力暴涨,似是入魔,一手拗断了万法门弟子的脑袋,那弟子的师父长辈上前理论,那散修直接掏了他的肚子。”   寥寥几句,倒尽了当时情形的诡异血腥。直听得朗星河头皮发麻。   “我们觉得不对劲,立刻就退场离开了。”朗夫人心有余悸,“出了会场没多久,里面就血光冲天,然后会场外墙上镶嵌的装饰晶石亮了起来,原来会场外墙被刻画了法阵,法阵激活,外头的护卫队想冲进去看情况,却发现大门紧闭进不去了。”   “我们在外头又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出来。”朗夫人越说声音越沉重,“里面的,可都是......”   可都是整个大荒实力最强劲的人,八大妖王,太阿宫的宫主......如果他们以他们的实力都被困住了,谁能救他们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听完详细情形的朗星河只觉脑子越发糊涂了,完全想不通幕后之人的目的何在。   “我来问问苏夫子。”朗星河掏出通讯玉珏联系了在长佑山的熊有渔。   “一切正常,什么事儿都没有。”熊有渔看看窗外银白色的世界,一片安宁。在山里的日子令人心平气和。   朗星河将自己这边的事情简单告诉熊有渔,问道,“苏夫子知道这事吗?”   熊有渔扭头看看眯着眼睛靠着火堆打盹的胖橘猫,声音压低,“苏夫子一直在睡觉,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末了又问,“家里情况严重吗?城里乱了吗?我要回去吗?”   朗星河忙道,“家里还好,城里没乱,有人在主持秩序。也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什么目的,长佑山还是要守的。”   “嗯,我知道了。”熊有渔挂断通讯,再抬头发现一只打盹的胖橘猫已经睁开了眼睛。   “啊!夫子!”熊有渔赶忙要汇报永昼城的消息。   胖橘猫抬抬爪子,示意他无需多言,“我都知道。”   熊有渔心中肃然起敬,心道,就算是打瞌睡也不影响苏夫子办正事厉害了!又问,“夫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苏玉安没有回答,只沉着一张脸,只让熊有渔觉得夫子好生威严。其实苏玉安心里也糊涂着呢,根本想不通眼下发生的一切。   虽然知道斗法大赛在永昼城举行,各方大能齐聚一堂是多方有心人的谋算,期间必会出事。但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将人修大能和八大妖王关在一起是为了什么?让他们自相残杀?这不至于,又不是傻子。   所以,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苏玉安百思不得其解,妖族皇都春明城内,妖皇陛下也是想秃了脑袋,对着对面之人喃喃低语,“龙大哥,我是有些私心没错,但是我没在会场动手脚!”   自己只是想将八大妖王引去永昼城,一旦乱起,八大妖王生处其中就没法独善其身,只能出力去对付人修。   一方面可以抵抗人修,另一方面可以消减八大妖王的实力,有利于中央集权。想得是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可谁曾想八大妖王全都陷到那诡异的阵法去了,没了音讯,生死不知。   妖皇懊恼,自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可谁知自己竟是被人谋算的螳螂。   “龙大哥,这事您怎么看?”被妖皇称为大哥的便是苏玉安口中的龙夫子,亦烛龙的死对头,苍龙。   “会不会是云明干的?他恨所有人。”妖皇眉头紧拧,他在心里盘算来去,这天底下谁会希望人修、妖修都玩球,那必然是烛龙那个混蛋啊!   龙夫子摇摇头,“不会是他。”朗家小子那边有苏玉安盯着,且自己了解那朗家小子,有他的约束,烛龙是绝对掀不起风浪来的。   “那到底是谁?!”妖皇倒不在乎八大妖王的死活,他担心的是幕后之人的后手。   未知永远是让人最恐惧的。   龙夫子沉默许久,想起朗家二小子的一句话: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是司马家的老皇帝。”   “这不可能!”妖皇声音拔高,“他不过一介凡人!”一个受生老病死束缚的小小凡人,何德何能搅动大荒风云? 第205章   妖皇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是人族的凡人皇帝策划了永昼城斗法大会**事件, 他不解,“他图什么呢?”他不信,“凭他可以做到?”不过一介凡人, 凭什么手段将两族大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对于妖皇的疑惑,苍龙也无法解释, 斗法大赛会场封闭,里面发生的一切外人无从得知, 也无法推断。   “让各地警戒, 一旦乱起,让百姓们避入神龙庙。”苍龙沉声嘱咐。   “神龙庙?”妖皇惊诧。神龙庙可是他们最后的底牌,竟然要在此时启动吗?然而面对苍龙的命令, 他不得不从, 只得又问,“那龙大哥你呢?”   苍龙道, “我去长佑山。”   妖皇很希望苍龙可以坐镇国都春明城,但是他心知苍龙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一旦不尽天封印被破,放眼整个大荒, 唯有苍龙能与被封禁的人修大能有一战之力。   “我会守护好大家的。”这是妖皇的承诺,亦是他的责任。   真相如同一团迷雾,身陷迷雾之中的人们难识庐山真面,只能沦为天地棋盘上的棋子。   永昼城里动荡一阵, 但很快被镇压下来。虽然银狼王被困, 但是城主府里的知事、管事等大小官员还在,由他们控制局面, 打退一波见财起意的游兵散修,又压下一些想要趁机闹事之徒, 永昼城里的局势很快稳定下来,渐渐恢复日常。   朗夫人也不像是看犯人一般看着小儿子几个,开始出门处理家中生意,只叮嘱几个崽子不许跑城外撒野。   “就这?”胡之腾白眼翻上天,他都做好大开杀戒的准备了,甚至幻想过自己爬到城墙上,口喷红莲业火,一口喷死一堆的情形了。   结果呢,城里戒严几天,然后大家各回各家,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不然呢?”朗星河瞅瞅满脸遗憾的小伙伴,笑道,“说明大人们还是很厉害的。”不是没有动荡发生,只是在一切刚刚起了苗头的时候就被大家给齐心扑灭了。   “你爹妈还有阿姐,如今可还在城墙上守着呢。”因为有人为他们抵挡下了所有,他们才会有这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胡之腾哼唧两下,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不肯泄露了心里的暗爽——有人当靠山的感觉可真好!   “通过这件事情,还证明了一个道理!”胡之腾得意地说着自己的感悟,大声道,“说明啊,这世界不是离了谁就不行了,太阳月亮照样升起!”被困会场的修士们,哪个不是跺跺脚,修仙界就要震三震的大佬?可是如今他们被困,世界照样运行,丁点儿不影响。   朗星河点头,陡然明白了曾经课本上念过的一句话: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便是呼风唤雨的渡劫期大能,少了他们,太阳照样升起,丁点不耽误小老百姓们的吃喝拉撒。   “这样我觉得自己有点傻!”胡之腾懊恼,想起自己前段世界的失常,恨不得和全世界同归于尽,结果呢,事情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平息了。   “应该没有到此结束的。”朗星河依旧心忧。只是眼下线索全无,想要顺藤摸瓜都没有根“藤”。   胡之腾耸耸肩,无所谓道,“那就没办法喽。今朝有酒今朝醉,想太多也是无用。”经过此次虚惊一场,胡之腾更加“躺平”了。   要说这场动荡没有受害者,那也不准确。在一个晚霞艳艳的傍晚,朗老爷下衙归家带回了三个受害者。分别是朗宸、朗曜,依旧朗宸的跟屁虫陈不弃。   “这是怎么了?谁害了他们?”朗星河趴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三人,疑惑问道,“难道他们和散修碰见了?”   人修大能和八大妖王被困会场,各门各派各族一下子群龙无首,没了约束,人心就浮动了。   永昼城虽然荒凉了些,但是矿多,便是普通小老百姓家都会用灵石当装饰,或是切片拼接镶嵌在窗棂上,或是研磨成粉当做颜料绘画繁丽的藻井,更有那富贵人家,直接将灵石原矿雕刻成斗拱、垂花柱之类,老远看去,整个房子都闪耀着灵光,简直引人犯罪。   这样富贵的永昼城自然引人垂涎,不少家住城郊的住户都遭遇了袭击,好在城防卫及时赶到,尽管有些财务损失,但并无人员伤亡。谁知朗宸三人竟然受了重伤。   朗老爷重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只道,“城主糊涂啊!”此次霍乱折损最多的不是首当其冲的城防卫熊家,也不是实力平平的小老百姓,而是本该最为安全的城主府。   “都说多子多福,我看未必。”朗老爷叹息。   银狼王子孙众多,认真数下来恐怕有一百多号人。结果此次银狼王被困,子孙后代不思援救,反倒争夺起了家主之位。   朗宸、朗曜这对龙凤姐弟就成了众矢之的,两人虽是嫡系,可因着自幼体弱的缘故并不被看重,反而被边缘化。但是这些年随着姐弟二人考入云腾书院,实力渐长,又交好朗云谏和胡之华两家。两人在族中也有了一席之地,可也遭人忌惮。   银狼王还在时,众人不会动手,顶多是说些酸话,上上眼药什么的。可银狼王被困失联,族中那些被他强行按下的暗流喷井势爆发。人人都想争夺代理家主之位,龙凤胎姐弟就成了绊脚石,是第一个需要除掉的人。   “二大伯看不下去,救下了他们三个。族里藏不住,就让我带回来了。”朗老爷叹气,忍不住往朗夫人身边靠靠,心有余悸道,“还是蛮蛮好!”主家之乱,祸根在银狼王。   朗夫人隔着袖子拧了一把丈夫,心中传音,“正经点!”在小孩儿面前唤小名可真是臊死人了。   朗老爷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疑惑道,“没不正经啊?”   父母间的小九九,朗星河没有察觉,他看着还在昏迷修养中的三人,冲胡之腾道,“他们三个算不算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了?”两个人才刚吐槽此次变故是雷声大、雨点小,转头三个受害者就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胡之腾对天翻了个白眼儿,道,“他们这就是命!”生在那样混乱的家庭,迟早要遭此一难,如今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朗星河耸耸肩,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朗宸自幼不受家族重视,可是偏偏有对家族上心得很,有什么好的项目都会想着介绍给家族,好让族人收益。   经此一遭,说不定能够让朗宸冷了心,倒也是件好事。   日子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就连朗宸三人都从重伤昏迷中醒来,身体逐渐恢复。朗曜还是一边修炼,一边骂骂咧咧,将朗家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便。朗宸沉默了不少,只在朗曜骂得实在太大声的时候才会重拳出击让他闭嘴。陈不弃换上了新的黑袍子,从头一直罩到脚,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跟随在朗宸左右。   朗星河问宁萱、司北柯几人去了哪儿。朗宸只是沉默,朗曜继续骂骂咧咧。朗星河便知道了,此次事件看起来雁过无痕,好似对大家并不影响,但是很多东西都变化了,比如亲缘、比如友情。   在每一日的若有所思中,年节将至,永昼城内一片热闹。窝在家中猫冬的人们像是只警惕的小鼠,从洞穴里探出头,左右看看,发现危险似乎已经度过后再度走出了家门。   置办年货、购置新衣,小女娘们结伴出游去挑选新的头花,大老爷们负责家里的肉食采买,一整只小羔羊直接拖回家。家门口支起了大铁锅,摞起了大蒸笼,柴火日夜不歇,热气腾腾中一屉屉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出锅了。   朗星河听到家中厨娘抱怨,“唉,耽误了耽误了,今年没得萝卜干辣白菜吃喽。”因着斗法大会的变故,民众们提心吊胆了一通,很多日常活动都暂停了。这一停许多年货就没法准备了,比如晒萝卜干、熏肉干之类需要经由时间流逝才能制成的食物。   闻言,朗星河莞尔一笑,心道,大人物的生死在小老百姓的心里还不如咸菜萝卜干重要。   “无聊啊无聊。”不上学、不外出的日子胡之腾煎熬得很,除了化作小狗出门溜达两圈再无其他消遣活动。   “你不是要当最强炼丹师吗?”朗星河一般打磨手中的零部件,余光瞥到倒在地上无聊打滚的胡之腾,提醒他勿忘初心使命。   胡之腾脑袋一歪,破罐子破摔道,“经过此次事件,你还没明白吗?枪打出头鸟!”大佬们被困不知生死,小老百姓热热闹闹过大年,两项比较,还是当小老百姓好啊!   “歪理!”朗星河怼着,手中动作却是一顿,心里反复咀嚼胡之腾那句“枪打出头鸟”。   “所以....是针对整个修仙界的阴谋吗?”朗星河脑中灵光一闪。   “是人皇。”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朗星河瞬间想通了一点,喃喃自语,“人皇打压仙门,遏制修仙者发展,可是妖修也是修仙者啊,自然在他的狙击范围之内!” 第206章   许多人都想到了幕后之人很可能是人族皇帝, 可是众人既找不到人族皇帝的踪迹,也推测不出他的下一步行动。   九紫城的皇宫内空荡荡,可是没了皇帝, 人族的朝堂依旧稳定运行着,各门各部各司其职, 忙而不乱。老百姓们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我不如他。”妖皇叹息。在此之前,他是承认人皇是有些本事的, 在治世理民上有些小诀窍。而经此之后, 妖皇才发现自己太过骄傲,以至低估了对手。自己还在苦哈哈想办法制衡各大妖王,人皇已经实现无为而治了, 自己的手腕可远不如他。   朗方辉垂手立在妖皇的下方, 听完感慨,继续汇报工作, “人手都撒出去了,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人皇依旧紫薇宫的修士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丁点痕迹没有留下,令人无从追踪。   “家中小弟昨日来讯, 提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猜测。”朗方辉斟酌着,慢慢道出朗星河的猜想,“人皇的目的是清除所有修士,包括人修, 包括妖修。”   “什么?他疯了吗?”妖皇大惊, 声音拔高,随即自己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没有怀疑朗家小儿的猜想。   然而,沉浸下来仔细再一想, 越发觉得朗家小儿的猜想确有可能!一直以来,人皇的所作所为,推行的一系列政策都是在限制修仙者的发展!他想要给凡人一个海晏河清,就必须要将修士从大荒抹除——修士的存在将永远是压在凡人头顶的一座大山。   “他...他.....”一时间,妖皇竟是结舌无语,良久才道,“这不是螳臂当车么。”想以一介凡人之躯和天下修士为敌,这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   可是嘴上这样说着,妖皇的心里却有一个念头缠绕——人皇说不定真的可以达到目的。   妖皇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大约是人皇带给众人的震撼实在太多了,他已经完成了许多可可能之事,这让旁人觉得,任何不可能一旦放到人皇的身上都会变成有可能。   震愣片刻,妖皇发出一连串指令,要求朗方辉调动一切力量找到失踪的人皇,阻止他的行动。   这个年节注定是过不安稳了。然而,不安稳的是大人物们,小老百姓们的日子依旧红红火火。   转眼便到了新年日。清晨,鸡叫头遍,朗星河被阿妈遣派来的侍女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换上了缀满五彩宝石的新袍子。   朗星河恢复了原本面目,修仙界的大人物们都在西郊城外的会场里关着,谁还会去理睬什么“想飞升,找金狼”的流言。   “小少爷长大了,和大少爷一样俊呢。”侍女看着朗星河捂嘴直笑,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家里的侍女们看着都是小姑娘的模样,实际年纪都不小了,看朗星河就像看小孙孙一般。   “白露姐,你别笑话人啊,我可比我哥矮一个头呢。”身高永远是朗星河的“彻骨之痛”。   “小少爷还小哩,还有得长呢。”侍女白露劝慰道。   朗星河心道,自己这都元婴了,除非用法术变幻容貌,否则这身高没法儿变了。   正想着,朗星河又想起一事,心道,算了算了,矮就矮吧。如今这日子是有今天没明日,谁知道那人皇什么时候就发动“修士清除计划”呢。过一天算一天吧。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朗星河踏着夜色去了主院。鸡叫二遍,朗家爹妈走出屋子,朗星河行礼。然后从朗夫人怀里接过还在呼呼大睡的狗小妹,左右一只夹在咯吱窝里,跟在爹妈身后去祠堂祭祀祖宗。   天还是朦朦胧胧的黑,一轮弯月挂在西边,隐在云雾中只透出一抹银白。朗星河抱着两个妹妹,跟在爹妈的身后,心里胡思乱想着:往年之觉得祭祖什么的真的好烦,早起饿肚子吹冷风,简直就是新年的第一大酷刑。如今却觉得这样无聊又繁琐的仪式真的好珍贵——还有心思、精力去弄这些个仪式,说明日子过得不错。   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朗星河在心中默念着。   鸡叫三遍,祭祀开始。朗老爷作为一家之主燃起三柱香,先是向老祖宗告罪:大儿子为国为民,今日不得归家,且请祖宗们见谅保佑。又道,大儿子不在,小儿子今年回来了,身体安康,两个女儿也是康健如常,还请祖宗继续庇佑。   絮絮叨叨和祖宗们说了许久的话,朗老爷行了大礼,上前敬香。蓦得一道寒风大旋卷过,云雾吹散,银亮的月光倾泻而下。   众人情不自禁抬头望月,朗老爷小小惊呼一声——柱香竟然灭了,三点红光齐齐寂灭,香灰落下,露出黑焦的香头。   朗老爷心中一慌,只觉不详。一旁的朗夫人握住朗老爷的手腕,轻声道,“无碍,这定是老祖宗们告诉我们,咱们的祈祷他们已经收到了。”   “嗯。”朗老爷定定神,正准备重新点香,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呼。正要提醒身后的小儿子在祭祖的时候还是要稍微严肃点的,自己却也被天空的异相吸引去了心神。   荧绿色的光带如同一道飘扬卷曲的丝绸,在破晓前的夜空中缓缓舒展着,优雅梦幻,横贯夜空。   “雪山静倚碧空俏,玉光蹁跹绕弦月。”朗老爷诗兴大发。   “极光?”朗星河仰头欣赏着难得的美景,心道,自己在永昼城这么多年竟然一次极光都没见着呢。   “是仙女儿的裙裾。”朗小三、朗小四不知何时醒来,窝在朗星河的臂弯里,迷恋望着梦幻的夜空。   “是电磁粒子。”朗星河非常煞风景得科普。   夜空中的极光持续了许久,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由淡转浓,由荧绿变作深绿,浓绿的光芒像是翻滚不定的海潮铺满了整个夜空。   “有些不对劲。”朗夫人最先从美景中清醒过来,肃声道,“按时间应该天亮了。”鸡叫三遍破晓,这会儿本该日出了,可天边丝毫没有朝日升起的迹象,浓绿的光带扑满了整个天空,像是碧绿的海洋倒挂在了天上。   [是灵气!好充沛的灵气!]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烛龙,他大喊道,[不是什么狗屁极光,是大地的灵气!]   朗星河眼睛瞪圆仔细去看,很快发现了先前忽略了的细节,点点的荧光从黑暗的大地上升起,它们如尘埃般细小,缓缓上升、汇聚,先是缥缈的光带,再变成浩瀚的光河,最后演变成了磅礴的光海!   那点点的微光从雪山之巅浮起,从大树干上浮起,从小草芽上浮起,还从......还从人的身体上浮气!   是人皇!是那个疯子发动了最后的清洗!   “阿爹.....阿妈.....”朗星河声音颤抖,伸手去捞从父母身上浮起的幽光,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抓到。   “快!抱守本源!”朗星河大喊。抱守本源,引气入体是他们修炼入门时候学习的法诀,眼下情形,朗星河着实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没有用。”朗老爷运转周身灵力,却发现根本无法阻止自己身上的灵气泄露。   沉心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又看着着急炸毛的小儿子,朗老爷乐观道,“感觉问题不大,按照这个速度,起码要个二三十年才能掏空我的灵力储备。”   说完,朗老爷又冲自家夫人得意一笑,“嘿嘿,蛮蛮,你我如今一体,我灵力足足的,也可以供给给你。”   “阿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朗星河大喊,都什么时候了,还秀恩爱。   “别着急。”朗夫人拍拍朗星河的后脑勺,安抚道,“虽然情况挺糟糕的,但是老鼠终于出洞了,还怕逮不着吗?”   先前他们都推测出幕后之人是人皇,可是对方在搞了斗法大赛**事件后就没了动作,各方人马地毯式搜索,愣是没能找到蛛丝马迹。如今对方终于图穷匕见,只有有所动作,就会雁过留痕。   朗星河也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口中念叨不停,“灵气剥夺!大荒没了灵气,自然就没有修士了,天下就是凡人的天下了!”   “可是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来进行灵气剥夺的呢?”朗星河的脑子里刮起了头脑风暴,“人体就是一个巨大的化学反应库,生命的代谢、衰老就是一个熵增的过程,生命体不断地从有序走向无序,最终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   熵增过程是一个自发的由有序向无序发展的过程,万事万物都是从有序变为无序容易,从无序变为有序则需要吸收能量。   朗星河眼睛闪亮,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在眼下的紧要关头之下竟然霍然开朗了,“修炼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抵抗熵增的过程!是生命体抵抗代谢、衰老的过程!”   朗家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无奈,小儿子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他们什么都没听懂。   “修炼是逆天而行,那么此时的灵气剥夺岂不是顺应天意?!他是利用了天道意志?!”朗星河萎然,与人斗尚有余力,与天斗,他们能赢吗? 第207章   新年的第一日, 永昼城的居民没能看到初升的朝阳。浓郁的灵气布满了天幕,遮掩了了日月,整个世界的色调都是阴郁的浓绿色。   “哥, 我猜想人皇肯定是利用了某种天地法则。”朗星河将自己的“熵增”理论告诉了朗方辉。朗星河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只有集中大家的智慧才有可能解了眼下的困境。   “知道了。”通讯玉珏的另一端, 朗方辉眉头紧锁,看着从自己的掌心不断溢散而出的灵气, 深呼吸一口, 叮嘱远在家乡的阿弟,“照顾好家里,有情况及时联系。”   “放心吧哥, 家里一切都好, 阿爹阿妈心态都挺好的,就是阿妈觉得自己的皮肤似乎有点干燥了。”朗星河只挑一些轻松的事情和大哥说。   朗星河又问, “那个人有踪迹了吗?”那个人自然是指人皇了。   通讯玉珏那边是良久的沉默,朗星河便知道北斗司方面依旧是没有线索。   挂断通讯,朗星河抬头看着浓绿的天空,再度拨通了熊有渔的通讯。哪怕是连接, 熊有渔和江普也没有回程,依旧和苏夫子一道守着长佑山的封印。   通讯拨通,那头便传来了江普哭天喊地的声音:“我为什么要学堪舆,我为什么要学算卦!那一回星星爆炸就是老天爷在提醒我,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为什么不及时止损?这下好了, 不知星星没了,太阳都没了, 天都没了啊!”   “我为什么要学堪舆?!我为什么要学算卦?!”江普像祥林嫂一般喋喋不休。   朗星河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朝天翻了个白眼儿, 心道,这家伙心态可真不错啊。一系列的变故之下,胡之腾都躺平不干了,江普还在奋斗“事业”呢。   “小狼,我们这边都还好。苏夫子说了,就算明天大荒就炸了,咱们也坚决不离开长佑山。”熊有渔的声音传出。   朗星河问道,“苏夫子在吗?”   熊有渔看了眼浑身冒着灵光的胖橘猫,小声回答,“夫子在的,看着心情不美丽。”   朗星河心道,眼下这情形谁能心情美丽了!   熊有渔却道,“我感觉还好啦,就算没了灵气,还不是照样生活,有灵气是有灵气的活法,没灵气是没灵气的活法。小狼你上辈子的世界不就没有灵气,不也挺好的,挺有趣的。”   朗星河不禁为小伙伴的良好心态点了个赞,心道,还真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啊,丁点儿不带慌的。   朗星河忍不住提醒,“要是没灵气了,咱们无法变成人形了怎么办?!”那可真是动物世界了。   熊有渔“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这一点,挠挠头,又道,“那也没事啊,正好不用上学了啊。小狼你不总说,变成狗狗还要上学,好惨。这下好了,不用上学了。”   朗星河:......隔着通讯玉珏给小伙伴竖起大拇指点了赞,这心态牛逼了。   被小伙伴们这样一打岔,朗星河焦急的心情平复了不少,隔着通讯玉珏和苏夫子喊话,“夫子,你要主意啊,灵气消减会不会影响当年的封山大阵啊。”封山大阵一破,不尽天开,人修的老祖宗们就要跑出来了。   虽然眼下的情形他们就是跑出来也掀不出什么风浪,但总归是件麻烦事。   苏玉安不想搭理朗星河,可看看孤苦狼嚎的自家外甥,再看看一脸淡然的熊有渔,苏玉安发现,矮子里选将军,自己几个弟子里最靠谱的竟然是朗星河这个小狼崽。   “知道了。”苏玉安回应朗星河,一张猫脸耷拉成了一张大饼。   朗星河将亲朋好友们都问候了个便,发现大家竟然都心态都不错,并没有世界末日来临的慌乱感。   朗星河不免怀疑起来,难道其实是自己不对劲儿?有问题?   “吃饭吃饭。”到了饭点,朗老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吆喝。   如今朗家人口众多,除了朗星河一家五口,还有严夫子、朗宸、朗曜、陈不弃都成了朗家的常驻人口。   陈不弃如今是铁了心的要跟着朗宸,朗星河问他出了这样的大事要不要回乡看看。陈不弃只摇头,“家里还有人,家里的事情自由他们操心去。”心态也是超一流。   因着太阳被遮挡,家中成日掌灯,橘色的灯火摇曳,衬着漫天的绿光,朗星河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什么恐怖片噩梦里,只要睁开眼,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这般想着,朗星河狠狠捏了自己一把,然后疼得嗷嗷叫——超疼,不是梦   朗家夫妇相视一眼,都觉得儿子在巨大的压力下有点傻掉了。   “天塌下来也要吃饭。”朗老爷招呼众人落座就餐。   天上的绿光映照着满满一桌子菜肴,绿莹莹一片,令人没了食欲。朗星河两次举筷又都放下,看着吃得香甜的众人,朗星河再度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画风不对。   三妹四妹年岁尚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忧无虑可以理解。可是阿爹阿妈是怎么回事,朗宸,朗曜也没事人一样。朗星河没将陈不弃纳入统计范围,那家伙的三观很是先进,没有参考价值。   朗宸察觉到朗星河疑惑的眼神,耸耸肩道,“因为无所谓吧。”经历了至亲之人的背叛和放弃,朗宸觉得这个世界毁灭了也没什么不好。   朗曜也道,“没灵气而已,咱们又不是没经历过。”   朗星河这才想起龙凤胎幼年体弱,连化形都艰难,灵气于他们而言属于本来没有,通过努力得到,如今又失去,还是大家一起一清二白,因此就接受良好了。   “咱们总得努力努力。”朗星河不死心劝道。   朗宸道,“我以前也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成事,现在发现,万事不可强求。”自己以前还想努力成为银狼女王呢,如今.....不提也罢。   这话聊不下去了,朗星河较劲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劝大家打起精神来,不要太悲观,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要放弃。   长篇大论还没有酝酿好,有管事匆忙来报,“外头来了一群狗子。”说着望向朗星河,又瞥了眼朗老爷。   朗星河还未反应过来呢,朗老爷先道,“你亲生爹妈来找你了。”   “哈?!”朗星河这才反应过来,是城里的野狗帮过来找自己了。   “阿爹!你又笑话我!”朗星河一个眼刀飞过,边往外走边嘟囔道,“小时候的事能别总提了吗?!我那时候脑子不清楚!”   那会儿朗星河以为自己是半道穿越过来变成了宠物狗,以为爹妈是自己的主人,因而总和城里的流浪狗们混在一处玩耍,甚至有几次因为向往“自由”跟着流浪狗们回去了。   朗老爷起先将小儿子搞丢了还会慌张,后来就淡定了——直接去野狗帮的地盘领儿子就行。   提起黑历史,朗星河溜到飞快,边跑边将自己化成了一只小土狗,怂眉耷眼的模样一看就老实极了。   熟门熟路地从院墙根上的狗洞钻出去,朗星河见着了熟悉的狗伙伴们,刚要开口问他们来有什么事,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等朗星河开口“汪汪汪”,几只皮毛潦草的小狗将朗星河团团围住,簇拥着他往一个方向去。   “等等!汪汪汪!”朗星河被挤得四腿离地,大叫,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不能和他们出去玩耍。   狗子们不管朗星河喊叫,只推搡着朗星河往一处去,汪汪叫个不停。   朗星河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会儿,总算明白了点他们的意思:“你们要带我去个地方?需要帮助?”   “汪!”就是这样!小绿狗顶顶朗星河的屁股,示意他开走。   “等等,我起码要回去说一声。”朗星河挤出狗群,从狗洞钻了回去,和管事的交代了一句自己要出门一趟,这才跟着野狗帮出门去了。   “汪汪汪。”   “汪汪汪。”   野狗们领着朗星河往城西去,一路上狗子们汪来汪去,朗星河听不懂狗语,只能从狗子们的表情和语调中辨别些内容。   野狗群一路狂奔,跑了一个多时辰,一直跑到了西城墙。   如今永昼城的西、南两座城门都是重兵把守,来往人群全都要经过核验。不过出城要比进城容易些,检查也宽松些。   野狗群呼啸而过,惊起一阵尘土,然后齐刷刷在出城检验的队伍后停住,老实等待检查出门。   守城的护卫会盘问出城的人员,家住何处,出城有何事,几时回来,大致没有问题后就会放人。   混在野狗队里,朗星河心中嘀咕,心道,这样被检查出来,自己不会被当做可疑人员吧。   谁知,护卫只是挥挥手,吆喝着,“快走快走,别挡着后头的人。”这就放行了。看来并非每个护卫都像熊家堂兄一样敏锐的。   出了城,狗狗们领着一路狂奔,朗星河很快发现不对了,立马停住脚步——这是去西郊斗法大赛会场的路!   各家大佬被困会场,妖族方面需要给个说法。可是能给出什么说法?八大妖王也在里头关着呢,大家都是受害者。因此妖皇只同意让各门各派各族的弟子、族人们可以在西郊安营扎寨,自己调查此次事件。   因此如今的永昼城西郊外是整个大荒最最鱼龙混杂支出,有真心想要救人的,更多的是想要浑水摸鱼的宵小之辈。   朗星河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往前去了,他不喜欢节外生枝。   “汪汪汪!”狗子们喊得焦急。   “别喊了,别喊了!”朗星河着急,深恐这边的异状吸引了修士过来。   见朗星河赖着屁股不肯走,狗子们无奈,着急得绕着朗星河团团转。   朗星河也急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狗子们这么着急?只恨自己明明是只狗子,怎能么听不懂“汪汪汪”呢。   “汪汪!”狗子们又领着朗星河往另外一处去,那边是林场。因着建造会场的缘故,不少树木被砍伐清理了。砍下的树木被堆到一处,成了小动物们过冬的好地方。   狗子们将朗星河领进林场深处,朗星河一愣,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这地方似乎不是小动物们过冬的地方,看倒在地上的树枝,那分明是人用粗树枝搭建出的“人”字型支架。   紧接着,小狗从地里刨出的东西更是证明了朗星河的推测。那是一段银亮丝带,眼熟得很。   正是鲛人丝。 第208章   世上鲛丝千千万, 唯有手中的这一条是不同的。朗星河认得这条鲛丝飘带,摸到飘带的尾端果然有凸起的细纹,侧过头斜眼去看, 果然是个“封”字——这是封离的发带!   封家大姐送个大家伙儿的第一份礼物就是鲛丝发带,只是当时家境窘迫, 每个人只有短短一截的发带,堪堪足够在发髻上绕两圈。   后来封家大姐事业做大, 手里富裕, 送大家伙儿的礼物就丰富起来了,但依旧还有鲛丝发带。但是比之最初那一条要精美许多,编织更加细腻不说, 每根发带上还绣了暗纹。朗星河的那根发带上绣得是个“星”字和六芒星的图案, 封离的那根发带上则是一朵浪花和一个“封”字。   真是眼前的这一条。   “封离在这儿!”朗星河急忙环顾全场,入眼一片萧条, 随即反应过来,冲狗狗们道,“封离曾经在这儿,你们是要带我去见封离对不对。”   “汪!”一声响亮的回答肯定了朗星河的猜测。   “乖宝儿, 你们真聪明!”朗星河忍不住扒拉到狗狗们身上,心道,我真是连狗都不如,他们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自己却不明白他们。   “是封离让你们来找我的?”   “汪!”   “封离有危险?他被抓了?”   “汪!”   朗星河脑中急转, 推测着前因后果,很快整理出一条时间线来:   1、封离离开永昼城。   2、初雪降临, 封离在林中落脚避开,可能就是在此时遇到了狗狗们, 估计双方相处不错。   3、再看林场里的生活痕迹,也就说是在斗法大赛建造之时,封离依旧生活在此处。   那么封离是在什么时候遇险的呢?又是什么人带走了他呢?   封离为人低调,从不与人相争,在林子里和一群流浪狗为伴,能得罪了什么人?   朗星河在仔细打量周遭,发现并无打斗痕迹,也没有法术残留。要么是封离主动跟对方走的,要么对方着实强大,封离无从反抗直接束手就擒了。   朗星河眉头拧成了个面疙瘩,显得一张土狗脸更加愁苦了。   “我先回去喊人!”朗星河心中有了决定,管他是什么人,便是天王老子,自己也要把封离给救出来。   迎着寒风,朗星河发足狂奔,化作一道疾风,狗子们跟了一段路,很快就跟不上了。   “等我!马上回来!”小土狗和他话化作一缕清风消散在了城郊的旷野。   永昼城西门的守卫们只觉一道劲风刮过,刚要大喊敌袭,就见一只小土狗凭空出现,直扑到小队长身上,大喊,“堂兄!是我!”   众护卫,以及在城门口等候入城的人群们:????白熊家什么时候和土狗家联姻了?还生了只狗子。   “啊.....”熊家堂兄托住小土狗的屁股,磕巴道,“阿....阿弟....怎么来了?”实则心中大喊:救命这小祖宗什么时候跑出城的?!里头守门的人眼睛是被鸟屎糊住了吗??!   察觉众人疑惑的眼神,熊家堂兄只得解释,“是族长家的亲戚,小时候将一回,跟着小十二一样喊我堂兄。”小十二是指熊有渔。   “哦。”众人若有所思,虽然还觉奇怪,可转念一想,熊家人口众多,有个土狗亲戚也不稀奇。   熊家堂兄头皮发麻,将交给一个小护卫,交代道,“送族长那边去。”这么个烫手山芋自己可不敢接。   朗星河就这么被夹在咯吱窝里成功进城,还被送到了熊家阿爹的眼前。   熊家阿爹是值得信任的人,一见面,朗星河就巴拉巴拉将事情一一道来,急急道,“我要去救人!”   “不妥。”熊家阿爹摇头,“西郊那边很复杂,我们现在只能守城,管不了他们那边。”   朗星河道,“没让您出人手,我是告诉您一声,我回去喊人一道去救人。”   熊家阿爹:......所以这是干“大事”前先知会我一声吗?   朗星河道,“伯父您有个心理准备,加派人手护城,以防有变。”   熊家阿爹:......还真是谢谢你了哈。   熊家阿爹心中吐槽,但是该做的事情一样不落,只道,“这边我会加派人手,西郊那边我会先派一支巡逻队过去探探情况,你不要轻举妄动。”   朗星河点头,他才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做孤胆英雄,否则也不会先回来摇人再去干架了。   别过熊家阿爹,朗星河又一阵风似地跑回家,进门就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话音未落,一道绿光扑来,却是一只绿狐狸。   绿狐狸龇牙咧嘴,“好啊!你个不讲义气的家伙,竟然一个人跑出去玩儿不带我!”绿狐狸正是胡之腾。他本通身雪白,可在天亮浓绿灵光的映照下生生变成了只绿狐狸。   “有正事!”朗星河急急道,“封离被抓了。”   “啥?被人族皇帝抓了?”胡之腾脱口而出。   “什么?”朗星河愣住,追问,“你怎么知道是人皇?”   小狐狸挠挠下巴,反问道,“不然呢?还能有谁哦?”除了那个老变态窥伺封离的身体,谁还会去抓封离啊。   朗星河一愣,心道,是啊,自己怎么把人皇给遗漏了!除了人皇,还能有谁?!   那岂不是说众人遍寻不到的人皇其实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就在永昼城西郊?!这是何等的灯下黑啊!   “怎么了?除了什么事儿?”思索的片刻功夫,朗府内的众人已经围聚过来。朗家爹妈、朗宸、朗曜、陈不弃都来了。   面对众人的询问,朗星河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说起,他的目光落在陈不弃身上,心中踟蹰:这可是个人族,值得信任吗?万一他其实是个间谍怎么办?!   陈不弃察觉到朗星河的沉默,冲朗宸点点头,随即自己退了下去。朗宸见状随后跟上。   朗星河嘴唇蠕动两下,终究没有出口挽留。眼下的这个消息太重要了,真的不能泄露出去,能不能逆风翻盘就此举了!   朗曜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姐如今谁也不信了,姓陈的拼死救过她......”曾经伙伴的背离将朗曜推向了陈不弃。   朗星河点点头,不在此事上多纠结,只道,“没什么大事,我和胡子疼闹着玩儿的。”   “哦。”朗曜撇撇嘴,手一背,也施施然走了,嘀咕着,“吓我一跳,我回去睡觉了。”   朗星河又望望自家爹妈,心道,自家爹妈绝对没问题,可是自己不能把他们拉入危险中去啊!   朗星河的丁点小心思如何能逃过朗夫人的眼睛,旦见她双手叉腰,厉声道,“二选一,我和你阿爹,你必须要选一个人跟着。我也不问你去做什么,但是一个人去是绝对不可以的!”   朗星河犹豫一下,抬抓选了自家阿爹,又道,“我不会胡来的,我马上就联系大哥,让他派人增援。”   朗夫人心中一突,没想到事情还牵扯到了大儿子,那不是更加危险了吗?抿抿嘴,再度确认,“此事非做不可吗?”   朗星河坚定点头,“必须!”不管是去就封离,还是去阻止人皇,都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好。”朗夫人应下,直直望向朗星河的眼睛,最后叮嘱,“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嗯!”朗星河点头,随即立刻联系自家大哥。   “哥,我可能找到人皇的踪迹了。”朗星河长话短说,“我需要你的支援。”   “小星,你准备怎么做?”朗老爷看着小儿子一个个通讯拨出去,心里有点慌,儿子这是要干大事啊!   此时朗星河心中已经有了个初步的计划,对他爹道,“阿爹,你不知城主府的管事么?”   朗老爷纠正,“是从事,不是管事!”   朗星河摆摆手,“官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有编制的。”   “那你不该履行职责,去西郊会场想办法营救城主吗?”   朗老爷心道,救城主的人多着去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凑什么热闹去。   不等吐槽结束,就听小儿子给自己布置任务了,“阿爹,你领一队人马去西郊会场,就说去救人城主的。”   “那我呢?”胡之腾忙问,摩拳擦掌,想要去大展神威。   朗星河道,“你作为信息集转中心,留守家里。”自己和胡之腾之间有血奴契约,不需要另外的通讯器就可以相互传递消息。   “哈?”胡之腾不满,可知道如此紧急时刻,一切为了大局,他也知道了朗星河的打算,“所以你亲自过去?”   朗星河点头,“是的,阿爹在明,我在暗,你负责专递消息,调度支援。”说罢,不等旁人反应,掏出一个药丸就大口吞下。   “你瞎吃什么?”朗老爷大惊。不需要回答,他已经知道儿子吃的是什么了——锁灵丹,一旦服下浑身灵力皆无,与凡人无异,也无法使出法术。   朗星河变成了一个个彻头彻尾的小土狗,“野狗帮过来传讯,说明封离是可以接触到狗子们的。”只有变成真正的凡狗,才不会引人主意。   “这太危险了!”全身灵力被锁,深入敌人内部,这实在大胆,也太过危险。   “我有危险,你会立刻知道。”朗星河望向胡之腾,“你立马调人过去救我。”   “好!”胡之腾点头。   朗老爷无语,儿子都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自己这当爹的只能全力支持了。   “现在就出发!”朗星河心中又梳理了一下自己计划,确认大体没有疏漏后,不再耽误,立刻出发。 第209章   布置好一切, 朗星河心情澎湃,老狐狸终于露出了马脚,到了他们反击的时刻!   朗星河从狗洞钻出去, 闷头就要跑,结果“砰”一声撞倒, 摔了个四脚朝天,抬头一看, 四只齐齐刷刷的大长腿。抬头一看, 正是朗宸和朗曜。   “喂,小星,你不地道啊, 干事不带我们的?”朗宸居高临下地望着小土狗。   朗星河此时灵气全无, 撞得个头晕眼花,摇摇脑袋, 道,“不是你们两个自己跑掉的么?怎么反赖起我来了?”   “再说了,你们两个家伙先前不还说毁灭就毁灭吧,反正没什么活头了。”朗星河想起之前自己一个人瞎着急, 其他人都淡定躺平的模样就一肚子的气。   “着急有什么用?”朗宸幽幽叹了口气,“着急能有用,我能着急上火自焚。”   朗曜气呼呼道,“我们还不是担心给你这家伙造成压力, 你嘛, 恨不得把全世界都背到自己身上。还不是故意想逗你轻松些!”   朗星河:???全是我的错喽?   “快说,是什么计划?拯救大荒吗?我也要一起!”朗曜撸起袖子, 跃跃欲试。   朗星河见这阵势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只得道, “你去找我阿爹吧,你们和他一组。”   其实这样也挺好。   在家族斗争中被迫害的嫡孙盛势归来,带队营救族长亲爷——复仇者的回归!足够吸引人眼球,有噱头!   在明处的一队足够高调,朗星河这一队在暗处才更好行事。   “不是忽悠我们?”朗宸怀疑地望着朗星河。   朗星河跺跺爪子,着急道,“是真的!不骗你们!去吧,少年们!拯救世界就靠你们了!”说罢,趁着两人愣神的功夫从两个人的腿缝里钻了出去。   朗星河一路狂奔,因着灵气被封的缘故,先前瞬息就能跑完的路程,愣是跑了一个多时辰才抵达了。   “呦,这么晚了还出城?见媳妇去啊?”守城的护卫看着气喘吁吁吐着舌头的小土狗揶揄道。   “呼呼~~”朗星河喘着粗气,丢了一对大白眼儿给守城的护卫。   护卫哈哈大笑,“这狗子还听得懂人话呢!”   朗星河赶忙收敛了神情,深怕被看出不对带走盘问。好在永昼城对于出城的核查并不太严格,护卫们笑闹了一会儿便放行了。   朗星河跑出城门,野狗帮的狗子们就在外头等着。   “汪!”领头的帮主冲朗星河犬吠一声,朝着黑黝黝的西郊跑去。   朗星河紧随其后,穿过冬夜的旷野,小跑了半个时辰后,人烟渐盛。已经沦为囚禁之地的斗法大赛会场最为显眼,巨大的阵法明光流转,宛若一颗巨大的钻石屹立于天地之间。   在大钻石的周围分布着星罗密布的帐篷,帐篷里都是各门各派各族的弟子、族人,他们在会场周边安营扎寨,寻找营救掌门、宫主、族长的办法。   野狗群的到来没有引起修士们的注意。冬日萧条,猎物难寻,此处人烟集聚,经常有小动物们过来捡剩饭剩菜。流浪狗最是寻常不过了,狗子们又惯常成群结队,因此多一只、少一只也没人在意。   “汪汪!”狗帮主细声犬吠着,引着朗星河从帐篷区的外围绕过。   朗星河一边跟着跑,一边打量着帐篷区里的情况,只粗粗扫了几眼就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比如太阿宫的崔图南、魏雁齐,比如烟霞宫的陆筱青。   “汪!”后头的狗子顶顶朗星河的屁股,示意他不要卖呆,好好赶路。   朗星河连忙收回眼光,闷头赶路,心道,这些狗子难道能见着封离不成?   帐篷区占地面积极大,野狗们并不能进区内,只绕着外围走,一直跑到了帐篷区北边和雪林相接壤的地带。   这里是垃圾清扫区域,狗子们一个加速冲刺扑上前去,熟门熟路地在翻捡起来,看样子是准备开饭了。   见状朗星河心里一个咯噔,心道,完蛋!一切不会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吧?!其实狗子们只是想带自己这个小伙伴来享受“自助大餐”?   可是....那鲛丝飘带明明是封离的发带啊!   “汪?”朗星河捅捅埋头啃骨头的狗帮主,意思让他别只顾着吃啊,人呢?!   狗帮主停嘴,苦着一张脸抬头望了眼朗星河,犹豫两秒,将爪子下的骨头推给了朗星河。   朗星河:.......   见朗星河不动作,狗帮主刷一下将骨头给拖了回去,还飞了朗星河一个大白眼,意思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朗星河很想抓着狗帮助的脖子咆哮:大哥!!!现在不是干饭的时候啊!   可是转念一想,对于狗子们而言,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干饭、睡觉和玩耍么。狗子们奔波了一整天,此时好好享受一顿美味自己难道还等不急吗?   想通了的朗星河不再打扰狗子们干饭,小跑上垃圾堆的上头去。此处的地势要更高些,爬到垃圾小山的顶部可以远眺帐篷区。   帐篷区内泾渭分明,人修、妖修各占一地,人修在西半边,妖修在东半边。人修中的大门派和妖修里的大妖占据了帐篷区的中心区域,也就是离斗法会场最近的地方。那些小门派和散修们只能混迹在边缘地区。   封离会是在哪个区域呢?朗星河想起了七星院,表面是平白无奇的小门派,实际上却是由人皇所控制,服务于人族朝廷的修真门派。   七星院绝不是孤例,一定还有许多类似的门派,看似不起眼,实则为人皇所控制。   朗星河在心里给胡之腾传讯,让给他联系自家大哥,排查类似七星院这样的修真门派。   【收到。】胡之腾回应迅速,又问,【你那边情况如何?朗伯父刚刚传讯回来,他和朗宸、朗曜已经抵达会场周边了,正在和银狼族的人交涉。】   朗星河望了眼埋头苦吃的狗子们,心里叹气,只回复,【我这边没什么进展,目前到来雪林边缘。】   胡之腾惊道,【跑那么远去了?】永昼城的西北方向就是长佑山,两者之间隔着万顷雪林和辽阔的荒原。穿过荒原和雪林就进入长佑山山脉了。   朗星河没有多解释,只让胡之腾和自家大哥联系,尽快将情报传给自己。   交流完毕,朗星河仰头望向天空,那里的绿光越发浓郁了,说明有更多的灵气被吸纳过去了。这然后呢?灵气就这样漂浮于半空?下一步会是什么行动呢?   “呜嗷~”朗星河正思索着,一个毛茸茸靠朗上了,正是干完饭的狗帮主。   “现在可以出发了吗?带我去找封离。”朗星河认真看着小狗。   “汪!”狗帮主低吠一声,身子一弓,如离弦之箭冲着帐篷区疾驰而去。   朗星河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莽,直接冲进了修士的领域!   “汪汪!”别去!那些修士杀死一只凡狗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然而,狗子们比朗星河想象中聪明,他们竟然冲进了人、妖两区的中间地带!妖修们对他们视而不见——毕竟都是兽。人修们看在妖修的面子上也不会难为他们——打狗还要看主人。   七八只狗子就这么顺顺当当跑进了修士的领域!   朗星河心如鼓点,一切都太不可思议、太顺利了!所以,这算是狗子拯救世界吗?   “来了?”有人喊住了狗子们。   “来吃。”那人在将一个铜脸盆端放在地上,盆子里都是些吃剩下的饭菜,米、菜、肉混成了一大盆。   “都吃干净些,别剩下。”那人又说。   朗星河抬头去看那人,是个个头中等,眉目寡淡的中年人,看起来很普通路人。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目光的打量,低头回视。朗星河一惊,赶忙低头,整个嘴脸都埋进了饭盆里,吃了一嘴的泔水。然后……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   一道闪电划过朗喜星河的脑海——为什么这儿会有食物?   不都是修士吗?就算修为不到辟谷,可是有辟谷丹啊!修士出门在外都是习惯于吃辟谷丹的。可是垃圾堆里却能找到许多食物残渣——当然不排除有些修士喜好口腹之欲。   可是眼前的这盆剩菜泔水却很不同寻常,简直可以称之为美味。这说明什么?此处有大厨!再听刚刚那人的意思,似乎每天都有剩菜。   在这种修真界危急存亡之际还有心情享受美食,原因不过三个:1、他特别好吃。2、他对修真界的死活不关心。3、他必须要进食——他是个凡人。   是人皇!皇宫里的厨子做饭自然不会差的!   朗星河猛然抬头,死死盯向不远处的帐篷,帐篷的门帘旁挂了一块牌子,上书:未济院。是个未曾听过的门派。   不等朗星河再看,刚刚那中年人挥手赶狗,“吃完就走,不许在此拉撒。”   狗子们一哄而散,饭盆里被吃得干干净净。   朗星河伸长脖子还要再看,恨不得变成透视眼看看帐篷里都是什么人,封离是不是就在里面。   好在他的动作并不突兀,其他几只狗子也是恋恋不舍不肯离开的模样,试探着想要再度上前。   “去去去!没有了!明天再来!”那中年人凶狠呵斥。   “三道叔,他们估计是没吃饱,我这边还有两个早膳时的馒头。”一道清洌的少年声传来。   朗星河豁然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戴着面罩,可朗星河还是认出了他,正是封离! 第210章   [我见到封离了!]朗星河激动地和胡之腾传讯。   [这样顺利!]胡之腾欢快地声音传来。   朗星河低声:[嗯。]其实他自己也很诧异,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原本还毫无抓手,不知从何找起,结果封离竟然明晃晃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回忆当时的场景, 朗星河心生疑惑:那中年男子竟然称呼封离“小少爷”,而封离竟然没有被限制活动, 行走自如。   也对!朗星河转念一想,倘若封离是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 他也没办法接触到野狗帮, 甚至让狗狗们给自己传递信息。   [下一步怎么办?直接抢人?]胡之腾问,[这可是咱们的地盘,不怂!]   朗星河忙道, [冷静冷静!不仅仅是救人这么简单, 还要阻止他攫取大荒灵气。]   [可是......]胡之腾忧心,[封离会不会有危险?那老东西窥伺他的身体。]这简直是两难之事。   [小星, 直接干吧!]胡之腾道,[他们那边也没几个厉害的修士,能走到这一步,靠得都是阴谋诡计。]   [咱们闪电出击!]胡之腾鼓舞道。   朗星河犹豫, [还是先探一探他们的底细吧。]   [怎么探?你现在只是个普通狗子,法力全无,你可别乱来。]胡之腾着急道。   朗星河道,[是你不要乱来才对。]明明这家伙才是个激进派。   朗星河思索片刻, 想出个计划来, 叮嘱道,[第一, 你联系我哥,告诉他这边的情况大抵上已经确定了, 让他加派人手,速速过来。第二,联系我阿爹,让他们搞些事情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要是能够把事情闹大,让营地乱起来,咱们趁虚而入去探探那个未济院。]   胡之腾声音拔高,[你可要记着是“咱们”去探探!]胡之腾还是担心朗星河去当孤胆英雄。   朗星河心道,自己要真是个冒进的,在野狗帮第一回来找自己的时候就跟着冲进营地救人去了。   朗星河深知一人力量薄弱,只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有更大的赢面,越到最后越要耐得住性子。   “汪!”狗帮主的嘴巴捅捅朗星河,示意朗星河该睡觉了。   “汪汪?明天有早饭吃吗?”朗星河问。   狗帮主白眼翻上天,表情中是明晃晃的无语:晚餐才刚进肚就想着早饭,脑子里除了吃吃吃还有什么?!   朗星河感受到狗帮主的嫌弃,尾巴一夹,原地趴下准备休息。   “汪汪!”狗帮主冲朗星河低吼,用脑袋拱拱朗星河,企图将他推下垃圾山,心道,这狗崽子是不是被圈养傻了,这山头上哪里适合睡觉?夜里最是风大,别一觉醒来冻成冰棍。   朗星河不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只道,“没事,我就在这儿,视野好。”话音刚落,一阵寒风打旋卷过,夹杂着雪粒子的寒风直让朗星河打了个寒颤,鼻涕水儿都挂下来了。   狗帮主:“嗤嗤。”明明是只狗却笑出了胡之腾的架势。   朗星河吸吸鼻涕水儿,发现挂下来的鼻涕已经成了冰柱子,吸不回去了。发现自己倘若在这山头上睡一夜,第二天真的可能变成一座冰雕后,朗星河老实跟着狗帮主回去了。   垃圾山的凹里,寒风被遮挡去了大半,七八只狗子挤成一团,倒也暖和。朗星河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一直警惕竖得直直的三角耳缓缓下耷,竟是跌入了黑甜的梦乡。   变故大约是在下半夜发生的,帐篷营地突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朗星河从睡梦中惊醒,身子一弓就要冲下垃圾山,却被狗帮主死死按住。   “汪!”狗帮主那张愁苦的土狗脸上充满了严肃,犬吠声从喉咙深处发出,警告着朗星河不许轻举妄动。   被这么一吼叫,朗星河的脑子清醒了,自己如今不过土狗一条,卷进修士的争斗中就是死路一条。   清醒过来,朗星河对狗帮主敬佩更深。虽然没有灵力,智力也只和三岁小童差不多,但是他们的生存技能却是满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趋利避害,天然地知道什么热闹能凑,什么热闹不能去围观。   正想着,一道欢快的声音在朗星河的脑中响起:[小狼,你睡醒啦~~~]是胡之腾,从他的波浪音可以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营地出事了,是你那边搞的?]朗星河问。   [对哒~~]胡之腾得意洋洋,[本来行动前想要提醒你的,但是感觉你睡得真香,就没打扰啦~~]   听着小伙伴轻松愉悦的声音,朗星河哭笑不得,问道,[所以,你们是干什么了?]   此时的西郊帐篷营地,人妖两族正在对峙。苦主(滋事寻衅)是毕方鸟一族,领头的是个容貌艳丽的女修,香鬓如云,面似芙蓉,眼尾两抹胭脂红,更添一份艳色,正是毕方鸟一族的族长闻诗。   “我家丢了两个孩儿,现在怀疑是你们人修干的!”闻诗长得很美,说起话来却是蛮不讲理。   “你....你...你......”与之对峙的人修手指颤颤,良久没能说出话来,末了才大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闻诗毫不在意,看着战斗力为负的老头子,精致的下巴一扬,神情倨傲,“怎么厚颜无耻了?我只是大胆推测,合理怀疑。倘若你们问心无愧,何不让我搜一搜! ”   “倘若我搜不出个什么来,不是帮你们证明了清白吗?!”闻诗只觉自己有理有据,想他人之想,简直是个大善人。   “你....你...”那人修气得说不出话来,面目赤红,咬牙道,“不过两个扁毛畜生,便是丢在老夫眼前,老夫也不惜得瞧一眼!何谈拐带!”   闻诗冷笑一声,“恐怕不是吧,我听闻你这个老头子一直在研究制作空间法器,是也不是。”   这人修老者是天匠派的一位化神期长老,平日沉迷炼器,对斗法毫无兴趣,因此并未去观看斗法大赛第一日的比斗,也就逃过一劫,没有被封锁在会场内。   可虽逃过了那一劫,却没想到又遇上了眼前的这一劫。自己好端端地在帐篷里研究阵法,就被让找上门来,好大一口锅扣在了脑门上。   “老夫确实醉心研究空间法器,那又如何?”老者长袖一甩,腰杆板直,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那就对了。”闻诗狞笑着,红唇微启,模样美丽极了。然而,下一刻,那美丽姝艳的两片薄唇化作了尖尖的鸟喙。   嫩黄色的鸟喙一张,飓风席卷,入目所及之物竟然全数被卷走,吸进了闻诗的肚子里!   空间法术!在场众人俱是震惊,没想到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空间法术竟然依然存世。   人修老者又震惊又激动,没想到自己苦心研究一辈子的空间法术就在自己眼前实现了。   “这....这....这!”人修老者激动地上前两步,恨不得将脑袋钻进闻诗的嘴巴里去好好研究。   闻诗面上冷肃,厉声道,“我毕方鸟一族生而有空间天赋,所以还不承认你因为法器研究掳走了我家孩儿?!”   “甚?”人修老者还未从震惊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好大一口屎盆子扣到了头上。偏偏他是个口齿不利索的,想要反驳,可许久没能组织好语言。   闻诗则咄咄逼人,“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你把我家孩儿藏哪儿去了?!”说罢不给老者解释地机会,一声令下,身后一直等着的妖修们直接冲进了人修营地,大肆翻找起来。   [哈哈哈,我这个主意不错吧。]胡之腾得意道,[大家都被毕方鸟的空间天赋给惊着了,一时间也就反应不过来咱们的漏洞了。]   朗星河:......总觉得这个计谋有点眼熟......所以,我们果然是反派吧。   [小狼,你要藏好啊,等会儿营地肯定要打起来了。]胡之腾不忘叮嘱,[你就别去参和了,你哥的人已经过去支援了,肯定能逮住人的。]   朗星河担忧道,[可别打草惊蛇,让他们给跑了啊。]   [肯定跑不掉!]胡之腾笃定道,声音里带着得意,[记得那个龙夫子不,他也来了!]   朗星河一愣,曾经他们有暗地里讨论过那位龙夫子是什么身份,后来结合烛龙透露出的信息,推测那位龙夫子其实就是烛龙的死对头苍龙,也就是传说中的神龙。   朗星河没想到苍龙大人竟然亲自出马了,心中不禁忐忑,倘若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那岂不是让大家白忙活一趟?还导致了两族冲突。   朗星河又问,[我爹他们在哪边?]朗星河先要去找自家老爹,服下锁灵丹的解药,参与到战斗中去。   [小狼,你别乱来啊!]胡之腾着急,[神龙大人都出手了,你就安心等着吧。]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营地中更加混乱了。妖族方面本就是找个由头冲击人族区域,好找到隐藏在其中的人族皇帝。就算没能第一时间找到人,也可以趁机封锁整个西郊营地。   人族方面在度过最初的懵逼后也反应过来了,妖修这是没事找茬!   “诸位,此乃修真界生死存亡之秋,你们虽分人、妖两族,但该放下成见,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啊!”有人修振臂高呼,企图唤醒野蛮无礼的妖修们。   可妖修们本就是来找茬的,哪里听得进去劝导,只打斗得更欢了,还大喊,“你们就贼喊抓贼吧!什么狗屁危急存亡,什么他娘同舟共济,就是你们坏事儿!”   “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都是你们搞的鬼!别不承认!”妖修们大喊着全力冲击,顺道发泄心中的郁气,心道,都是你们人修坏事儿,连累了我们妖族,早就想揍你们一顿了!这般想着,更加张牙舞爪了。   人修也心虚啊。自家人知自家事,朗星河都能推测出来幕后之人是人皇,这些人修能心里没底?他们本来结成联盟想要搞人皇的,结果人皇跑了,然后就出了这一连串的诡异事情——不是人皇搞的是谁搞的?   人修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自己这边坏了事,否则在会场被封闭的时候他们就会叫嚷着让妖族给个说法了。然而他们安静如鸡——虚啊! 第211章   “小少爷, 您最好不要出门。”容长脸的白面中年男子拦住封离的脚步。   封离掀起门帘的手顿住,却没有退回帐篷里,淡淡道, “我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出来看看, 是出了什么事?”这话纯粹是没话找话说,只要是个有耳朵有眼睛的都知道外面出事了, 各色法术满天飞, 显然是打起来了。   “一群野蛮人罢了,小少爷不必挂心。”中年男子错身一步挡在封离的面前,封锁住了封离的去路。   “嗯。”封离微微颔首, 退回了帐篷内。   帐篷隔绝了各色法术的光影, 却没能阻隔声音,打斗叫骂声冲天, 显然阵仗不小。封离手指捏着衣角,指节泛白:会是因为自己吗?是小伙伴来救自己了吗?   这样想着,封离摇头苦笑,外头这样大的动静, 应该是两族冲突,不会是为了自己来的。   就如朗星河所推测的那样,封离当日离开永昼城不久便天降大雪,赶路不便的封离就在林子里安营扎寨, 还和出城玩耍的野狗帮玩到一处去了。   天为被, 地为席的日子虽然艰苦了些,可是人轻松。那段时间封离觉得自己就是北境雪林中自在的风, 什么烦恼也没有。   然而好景不长,快活的日子没过几天, 紫薇宫的人就找上门来。封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反抗,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长痛不如短痛,便非常配合地跟着紫微宫的人走了。   原以为会被带回南国,谁知并未走远,就在永昼城西郊落脚了。想象中的囚禁、虐待什么的也没有发生。除了搜走了自己身上的通讯玉珏和长刀,不许自己随意走动,这些人对自己面上很恭敬,称呼自己为“小少爷”。   令封离疑惑的是,每天会有好几个夫子轮流给自己上课,教授的不是法术修炼,而是农桑、水利、历史、律法、学礼、习字等等。   封离的字被狠狠嫌弃了一通,那书法夫子拿着他写的几个大字,大声疾呼,“尚不如村口三岁小儿!”然后给封离布置了一大堆的功课。   封离看不透他们的目的,老皇帝不是想要夺舍自己的身体吗?只是要一具躯壳而已,好吃好喝供养着自己便是,何必花这样多的心思在自己的身上呢?   不解归不解,学习还是要学的。封离很珍惜每一次的学习机会,以前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神龙庙布施,别人都去排队抢稀粥,唯有封离认认真真地听完每一次讲经。   兴许是因为封离积极的学习态度,也可能是封离不错的学习天赋,周遭的人对他的态度也逐渐升温回暖,对他的看守也渐渐放松,封离可以时而不时走出帐篷,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眺望远方的雪山。   也就是这透气的机会,封离和野狗帮接上了头。也不知道狗子们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封离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他们身上,希望他们可以进城找朗星河——只因朗星河先时曾经随口一句,自己和城里的流浪狗们很熟。   可是自己认识的这群狗子认识朗星河吗?自己的嘱托他们听得明白吗?封离不知道,可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唯一且渺茫。   听着外面越发激烈的打斗声、嘶吼声,封离心中犹豫:自己是趁此机会放手一搏,说不定可以趁乱逃走,还是继续等待小伙伴的救援呢?   可是....自己能被找到一次,就能被找到第二次,就是逃能逃到哪儿去呢?思及此,封离泄气了。   所以自己才会寄希望于狗狗们吧,因为心知希望渺茫,所以不会怀有期翼,便是落空了也不会难受了。   低头看向自己手手掌,掌心、掌根处因为练刀磨出的老茧已然淡化,取而代之的指间的薄茧——练字练的。   “你们不可以进去!”外头的呵斥声打断了封离的沉思,封离霍然起身,上前两步,整个人贴到帐篷上,好让自己听清楚些外头的动静。   “我们未济院的医修从来与人为善,怎会行掳掠人口之恶事!”封离听出这人的声音,是护卫首领,没想到他明面上的身份竟然是个医修。   “你们人修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越是表面看着像好人,里子越是大坏蛋!”来着蛮横无比,不等未济院的修士再驳,直接亮出一道五彩神光,直逼得众医修上不得前。   “这里头是什么人?外头这样大动静,他不出来瞧瞧?有鬼!”原来是封离的影子倒映在了帐篷壁上,被外头的妖修瞧见了。   封离心中一喜:这会是一次机会吗?可是来者是哪一派的呢?妖族内部也不是一片太平。   不等封离下定决心,一道劲风袭来,裂帛之声响起,整个帐篷都被掀飞了,封离也被卷到了地上。   “哼,是个人族?”那妖修只瞥了一眼倒地的封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像个推土机一般向着下一顶帐篷推去,所到之处一片狼藉——谁都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是来找人的,就是故意找茬搞破坏。   封离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心中一凉,微微升起的希翼之火再度熄灭。   “是孔雀一族的,向来傲慢无礼。”封离听到护卫们低声交流。   “看样子不是针对我们,只是发泄心中郁气罢了。”   “守好各自的位置,不要被影响。”   那群妖族一路走一路拆,横扫全场,所到之处帐篷倒毁,满地狼藉。遇到人修阻拦,也不解释,直接就干。倘若有识趣的人修主动避让开他们,他们就会追上去,一边嚷嚷着“跑什么跑,是不是心里有鬼”,然后再度打起来。   闹剧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将明,浩浩荡荡的妖修们才扬长而去,领头的毕方鸟还放下狠话,说是丢了的两个孩儿还没找到,等用过早膳再来找你们说谈说谈。   “从未见过如此无礼、野蛮、厚颜、无耻之徒!!!”人修们大声呵斥,可也无可奈何。眼下情形,虽是大荒命运危难之际,但妖族的情况要好于人修,整体实力比人修强。因而哪怕心知妖修就是无理取闹欺负人,人修们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只心里骂骂咧咧:等宫主/掌门/师父出来了,定要报今日之耻辱!   朗星河迎着寒风在垃圾小山上看了一夜的热闹,胡之腾那边不断有消息传来,[全场犁了一边,没见着人皇的影子啊,不过倒是真看到封离了。]   [会不会抓走封离的和人皇不是一路的。]说完胡之腾先自我否定了,[不可能啊,除了人皇,还能是谁啊?]   可是昨夜一通打闹,全营地的敞篷都掀飞了,队伍里可有好几个有特殊天赋神通的妖修,在他们的深度探查下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隐藏面目之人。   事情一时陷入僵局,朗星河思索来去,还是决定要先和封离接上头。   [任何事都会有风险的。]朗星河抬头看向浓绿的天空,心中愈发冷静,[时间线拖得越久就越对我们不利。]   “汪!”正商议着,狗帮主从身后捅捅朗星河,示意早饭时间到了。   [随时保持联系,我先吃早饭去了。]说罢,朗星河跟上野狗帮的速度,俯冲下山,直奔成为废墟的帐篷区。   “滚!”一夜屈辱折腾,人修们对狗子们的态度恶劣了许多,随手抽起路边的断枝向着狗狗们抽打去。在人修眼里,这些野狗和妖族一样都是兽类。   “嗷嗷~”被枝条抽到的狗子惨叫一声,四爪扒拉得飞快,差点翻滚出去。   “丧家之犬!”看着狗子们的惨状,人修们快意大笑。总有那么些人,在受到不公正待遇之时,不是想着奋起反抗,反而会将自己的痛苦转嫁给更加弱小的存在。   “汪!”朗星河高声犬吠一声,示意狗子们跟上自己。   在人修们恶意的笑声中,朗星河敏捷如风,在一地废墟中清出一条路径来,带领着狗子们直奔未济院的位置。   不远处的封离也看到了狗狗们被欺负了,顾不得护卫阻拦,急急上前想要援助。   此时帐篷倒塌,遮挡全无,护卫们不能做得太显眼,不好硬扣着封离,只得自己抢先上前,为狗狗们呵斥走恶意的人修,“为难几个畜生算什么本事!”   朗星河心中一喜,瞄准封离的方向,如疾驰之箭般扑了过去,甚至连封离周围的几个护卫都没反应过来。   “呜呜呜.....”小土狗紧紧依偎在人族少年的脚边,呜咽可怜。   “不怕不怕。”封离俯身将小狗狗抱在怀里,从脑袋抚摸到尾巴,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   感受着手掌心里小狗温热的体温和砰砰的心跳,封离怒从中来,咬牙道,“弱者向更弱者挥刀,可悲!”   “小少爷,这野狗身上肮脏,还是放下的好。”白面男子上前劝阻。   封离却不听,反倒,“给他们弄点饭食来!”这些天的学习还包括驭人理事之术,面对称呼自己为少爷的白面男子,封离的口吻不容质疑——既然你们这般教导我,那我这般行事不正合你们的意么?   白面男子一愣,没想到封离突然态度强硬起来,可震愣只有一瞬,他竟然依照封离所言退下去给狗子们准备饭食了!   见着眼前的一幕,朗星河心中疑惑,完全想不通,心道,封离这般牛逼的?竟然策反了“绑架犯”不成?   看着退下的白面男子,封离心中一松,若有所思——难不成,这些人是希望自己强硬一点儿?   正想着,封离低头望向怀里的小狗,和小狗湿漉漉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一抹异样浮现心头——这只小狗看着有点眼生啊! 第212章   “这.....”封离仔细打量着怀中的小狗, 黑乎乎、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天真无邪,耷拉着的三角耳显得委屈巴巴,毛色是寻常可见的棕黑中透着土黄。   怎么看都是平白无奇一只土狗, 但封离很确定,和自己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狗狗里, 没有眼前的这只狗狗。   所以.....是新成员?   正猜测着,那白面男子端来了饭盆, 不是吃剩下的杂烩, 而是干干净净的白面馒头。   狗狗们一拥而上,甩着尾巴扑到饭盆前,闷头干饭。朗星河犹豫一秒, 从封离的怀里噗通跳了出来, 挤进狗狗群里,在饭盆前抢占到一席之地。   两口馒头下肚, 朗星河便后悔了——自己怎么就跳下来了?!多好的机会,要是能就此黏上封离就好了!   看着啃了两口馒头突然愣住不动,傻乎乎瞧着自己的小狗,封离忽得心中一动, 侧头望向身旁的白面男子,“我要养那只手。”口气不容拒绝。   “这.....”白面男子迟疑,“恐有不妥。”   封离却不退缩,声音拔高, 再次道, “我要养他,觉得有眼缘。”   “小少爷您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温书学习, 不可玩物丧志啊。”白面男子劝道。   封离只道,“我会好好学习, 只是近日时时想念昔日伙伴。然则,我亦知我与他们此后各自天涯一方,不会再有相见之日。”   “因此,想要有只小狗相伴聊以慰藉。”   朗星河自封离开口说话之时便低下了脑袋埋头干饭,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听着封离与那白面男子的交锋,心道,几日不见,封离的文学水准大步提升啊,这说话怪文绉绉的。   白面男子面露纠结,只得先打了个太极拳,推诿道,“此时某无法做主决断,还请小少爷稍等片刻。”说着便要退下。   看着白面男子的背影,朗星河心中一动,立刻联系胡之腾,[快!让人跟着未济院那个白白胖胖的男子!]   [收到!]全天在线待命的胡之腾立刻回应。   “我真的非常想要养一只小狗,我想念我的伙伴们!”封离冲着白面男子扬声大喊。   白面男子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于此同时,飞鸟惊林,一群鸟雀从林子飞出,急急掠过浓绿色的天空。   白面男子离场,现场的护卫们并不管束封离。封离直接上前捞起埋头啃馒头的小狗。   朗星河蓦然悬空,随即察觉出不对来,抱着自己的手在颤抖!   “乖狗狗。”朗星河感受到封离的指头拂过自己的毛毛,轻重缓急,一下一下,带着奇特的韵律。   摩斯密码?!   朗星河一僵,自己在闲暇之余实在没少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小伙伴们,摩斯密码就是其中之一。没想到封离竟然就记住了,还学会了。   可问题是!自己不记得啊!朗星河头毛都炸起来了。自己是会破译摩斯密码没错啦,可前提是给自己一张纸一枝笔以及一个安静的空间,让自己一点点换算才能翻译出来啊!   眼下这个情形,自己还真翻译不出来。   封离只觉怀里的狗狗浑身一僵,心中疑惑,这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可是为什么没给自己回应?哪怕点点头也是好的啊。   小狗狗迟迟没有给自己回应,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封离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来。或许,自己只是太过思量小伙伴们了,才会误会了吧。   思及此,封离心中一阵失落。   朗星河正着急,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和封离不着痕迹地接上头。暗自恼火自己学一样忘一样,不然此时就能用摩斯密码和封离接头成功了。   两人心思百转间,白面男人急跑回来,微微喘气,冲封离道,“主子要见你。”   封离一僵,自己被带过来二十三天了,可是还未曾见过那位一面。今天怎么会突然要见自己?是因为自己提出想要养一只狗吗?   朗星河脑袋往封离咯吱窝里一钻,遮住自己的面目,否则一只狗子突然露出的震惊脸足以引人主意。   “那位.....”封离张张嘴,不知要说些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巨大的力量悬殊面前,说什么也没有的。   “我这就去,烦您带路......”说着封离俯身想要放下怀里的狗狗。   朗星河哪里肯让封离就这样走了,四只爪子死死勾住封离的衣襟,直将封离的衣服勾出丝丝缕缕的丝线头。   “呜呜.....”小狗呜咽叫着,黑溜溜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可起来可怜极了。   封离为难地望向白面男子,说道,“小家伙估计是刚刚被吓坏了。”   白面男子面露不悦,厉声道,“你难不成要带这畜生去见主子。”   一听“畜生”二字,封离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冷言道,“那你就去回话吧,我不见。”   白面男子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封离竟然这样硬气,一个乞儿出生的小子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对自己说话?!   封离似是看穿了白面男子的心理,讥笑一声道,“凭我烂命一条,什么也不怕!”眼下是他们图谋自己的身体,反正左右不过一死,那自己何必憋屈而死,倒不如硬气一回,拼他个鱼死网破。   “你!你!”白面男子气结,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封离怎么突然就逆反起来了。   封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脑子一热开口就怼了,他情不自禁搂紧怀里的小狗,感受到小狗温热的体温,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   封离蹲下身子,坚定地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狗狗摘下来,推推小狗的屁股,将他往野狗帮的方向赶,温声道,“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朗星河哪里肯走,死死扒拉着封离的鞋面,呜呜直叫唤。Ζ   “乖狗,快走吧!”封离叹息一声,狠心拔出脚,扭头就走。   “汪呜~~”朗星河追了上去,却被一群护卫难住了去路,眼睁睁看着封离的背影再一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汪汪!”远处,野狗帮的狗子们呼唤朗星河。   朗星河一屁股坐下,用实际行动表示,他不走了,他赖上了。   野狗帮的狗子们又叫唤了两声,见朗星河纹丝不动,便放弃了,在狗帮主的带领下一阵旋风似地离开了。   “这狗子怎么办?”护卫们瞧着死赖着不走的狗子犯愁了,等着白面男子发话。   “能怎么办?!”白面男子狠狠剐了一眼耸眉垂眼的小土狗,咬牙道,“先这么放着吧,等那位少爷回来再说。”   一直偷听着外界动静的朗星河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琢磨起不对来:这些人对封离还挺恭敬的啊,为什么呢?   朗星河的疑惑亦是封离的疑惑。封离看不透这些人的目的,可也无所谓了,先时自己瞻前顾后,最后不还是被抓来了。倒不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态度强横一些——刚刚白面男人的退让给了封离些许底气。   封离不知道白面男子口中的主子是不是人皇,可是被带到目的地见着那人的一瞬,封离心中立刻有判断:就是这个人!他就是人皇!   那人头发花白,一身素色短褐,脚上一双洗到发白的布鞋,乍一看上去和家乡的老农无异。可是这人身上的从容与淡定绝非寻常人所有,虽有老态,可眼神清明如水,透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那人似是察觉到打量,回望过来,和封离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封离浑身一僵,一种瞬间被人看透了的感觉。   “过来。”那人招手。   封离便想丢了魂一样地走了过去。   “坐。”那人又道。   封离便像提线木偶一般地坐了下来了。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你,”那人似有歉意。   封离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这人,明明看起来非常平易近人,可不知怎地就是令人生出一股敬畏,无法违逆。   “您......”封离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可是说什么呢?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呵。”那人轻笑一声,眼角带起细纹,看起来很加慈善了。   封离心神一松,脱口而出,“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怎样做?”那人反问。   封离咬牙,只得装傻,“为什么要抓我来?你我无冤无仇!”——为了不暴露朗星河的情报线,封离只得将自己包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   那人却笑,“虽无仇怨,但有缘分啊。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们本同枝共脉,不然你家的造化葫芦是怎么来的呢?我以为,你的小伙伴们早该查得清清楚楚了。”三言两语间竟然将封离手里的底牌掀得个干干净净。   封离悚然,浑身冰凉——他竟然什么都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像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样。   不!或许.....一个念头在封离的脑中滑过:或许己方能够探查到的情报都是眼前这人故意泄露出去的,己方的所有反应和行动都在这人的引导下进行的。   亏得自己和小伙伴们还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权,敌人在明,我在暗。实际不过是这人可以引导罢了!   这人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封离心中惊诧,随即发现不对,脱口而出,“你怎么有灵力!”眼前这人周身灵力绵绸环绕,哪里是个凡人的样子!   于此同时,朗星河接到了胡之腾的情报反馈,“黄雀们侦查反馈,没有看到可以的家伙,你们那一片没凡人啊。” 第213章   “你怎么有灵力!”封离震惊, 不是说人皇不可以修炼的吗?可是眼前的人明明周身灵气浑厚纯正。   那人这次却没有回避封离的质问,只淡淡道,“某却只是一介凡人。”   封离心想, 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你这浑身灵气直冒的样子,你说你是个凡人?   封离心中恼火, 只觉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没伤到敌人, 反倒伤了自己。   大概是封离气呼呼、喜形于色的模样着实可爱, 那人竟然噗嗤一笑,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封离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更加别扭, 敌意又去了三分, 低声嗫嚅道,“那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又需要我做什么呢?”   那人笑笑, 只道,“真是个老实孩子,听说你这几日功课都不错。”   说起自己这段时间干的事情,封离更迷糊了, 又问,“为什么要我学这些东西?”   “你觉得呢?”那人还是反问。   封离低头,他心中有所猜测,可只觉荒唐不敢相信。见老者笑看着自己, 封离竟是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那些都是帝王之术,为什么要我学?你不是想夺舍我吗?让我学这些又有什么用?”倒豆子似的将心中所想一咕噜倒出, 封离心里舒了一口气。   就像是打牌,对手高深莫测, 自己直接摊牌,躺平:看吧,我就这么几张牌面,你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吧。   “你觉得呢?”那人却铁石心肠一般,无论封离怎样示弱,怎么解剖心声,这人就是丁点情报不泄露。   被步步紧逼的封离彻底破罐子破摔,一闭眼一咬牙,大声道,“你总不会想让我当皇帝吧!”这太荒唐了。   “为什么不呢?”那人笑道,“某觉得你可以。”   封离眼睛瞪圆,只觉荒唐,自己怎么可能做皇帝啊!自己个渔家小子怎么当万民之皇?   “聪颖好学,心胸阔朗,不惧艰苦,怜惜弱小。”那人列数着封离的优点,脑袋一歪,又反问,“这样的你为何不可为皇?”   封离无措,“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在封离所能看到的未来里,有家人、有伙伴,家人平安喜乐,自己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同修炼,一同游历天下,兴许闭关一段时间后发现大姐都抱孙子了,想想就可乐。   封离设想过种种未来的可能,唯独没有做皇帝这一项。   “那你想过什么呢?”那人问完不等封离回答,就道,“没有任何规划对不对。你们修士就是这样。”   那人面露嘲讽,摇头叹道,“充沛的精力、悠长的生命、聪慧的头脑....可又如何呢?除了毫无目的地修炼、变强,又得到什么了呢?又为这个世界作出了什么贡献呢?”   “一群蛀虫而已。”那人霍然起身,抬头远望,天边是浓稠得化不开的生灵之气,“知道为什么天下灵气越来越稀薄吗?”   封离歪头,“不是你干的吗?”如今在封离眼中,大荒一切不可思议之阴谋都是眼前这人干的。   “呵呵。”那人笑着,“某哪有这般大的本事。”   看封离一眼懵懂的某样,那人又坐了下来,耐心解释道,“如果将天下灵气比作一块大饼,每一个修士都是吃饼人,当他们吃到足够饱之后,就飞升了,至于飞升去哪儿了,那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被他吃掉的饼回不来了。”   封离心中震惊,瞳孔猛缩,万万没有想到大荒灵气稀薄的原因竟然在此。   那人继续道,“此事非某一人独知,那些个掌门、宫主、长老什么的,自该心中有数才是。”   “修士们只知吃饼,却不造饼,小离,你说,这不是不蛀虫是什么?”   “啊....”封离一愣,被一声“小离”给唤得寒毛直立,这世上还真没人这样叫自己——家人唤自己三郎、三哥,小伙伴们直接叫自己封离,“小离”什么的,听着怪怪的。   “小离,你说某说得有道理吗?”那人越发和颜悦色,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蛀虫不该被除掉吗?”   封离心神一个恍惚,险些被带了节奏点头认可,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人难不成将自己当做大荒之神,他凭什么可以审判众生?   封离脑子清明,反驳道,“天行有常,灵气衰败亦是天道之法,你凭什么要去干扰呢?”   所谓存在即是合理,以前灵气充裕,修士得以飞升成仙,如今灵气稀薄,修行艰难,修士们不是已经自尝恶果了吗?这人又凭什么去审判、定罪?   见封离不认可自己的理念,那人神色一冷,沉声道,“大荒非是修士的大荒,也是凡人、飞禽、走兽的大荒,而修士自私自利,不仅占据了最多的生存资源,还打压其他生灵,如此毒瘤不该除去吗?”   封离越听越觉得不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反问,“难到这天下没了修士,凡人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了吗?”   封离现身说法,“我家住南海,那边基本就没有修仙门派,可是我家依旧穷得要卖孩子。众生皆苦,各有各的苦,根本不是修士的缘故。”   “怎么不是了!”那人突然变了脸色,面目狰狞如凶手,“没了修士,这天下就太平了!”   封离吓了一跳,见这人面目赤红,忙闭了嘴巴,深恐这人一个恼羞成怒就将自己给嘎了。   那人大喘气一口,似是平复了心情,望向封离,声音放缓,“你要养只狗?”   封离连忙点头,同时心里懊悔,自己和他争辩个什么劲儿啊!自己的目的是养只狗。   “为什么要养?”那人板着脸,难辨喜怒。   封离抿抿嘴,老实道,“有点想小伙伴们了.....还有那小狗看着有点可怜。”   本以为又要被训斥一顿,谁知那人的神色却和缓许多,和声道,“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想养就养吧。”   封离心中一喜,连连道谢,“那我先回去了!”希望狗子还在。   与此同时,朗星河正在和胡之腾疯狂通话,[他们难道就是这样找人的?!!!就盯着凡人找?]   [既然我可以伪装成小土狗,凡人自然也可以伪装成修士的啊!]朗星呐喊,心道,大哥的北斗司不是专业的吗?难道是草台班子不成?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怪不得遍地寻不着人。   胡之腾一愣,[对哦,对哦!]说罢,连忙切断通讯转头去联系朗家大哥了。   朗星河心中忧伤:大家都这样不靠谱,这个世界是不是要完蛋了?   封离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土狗以四十五度仰天忧郁的模样,不禁加快脚步,俯身捞起小土狗,揉揉脑袋安抚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朗星河一喜,恨不得给封离竖起大拇指点赞——自己就这样顺利打入敌人大本营内部啦!   “肚子扁扁的。”封离探探小土狗的肚皮,一边抱着他往回走,一边叮嘱人送些饭食过来。   新的帐篷已经搭起,封离前脚进帐,后脚便有人送上了饭食,速度奇快。   “来吃。”封离将一根大骨棒送到小土狗嘴边,谁知小土狗头一扭,根本不吃。   “嗯?不吃肉?”封离说完,自己顿住,一抹异样划拨心弦,愣愣道,“吃素?”   小土狗竟然点头了。   封离心中狂喜,眼睛亮如星子,却不敢情绪泄漏,紧紧搂住小土狗,低声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小狼好不好?”   小土狗再点头。   见状,封离几欲落泪,急忙将脸埋进小狗的背上,掩去眼角的晶莹——他就知道,小伙伴们是不会放弃自己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大家一定会来找自己!   朗星河感受到落进自己毛毛里的温湿,心中叹气,一动不动任由封离抱住自己。   良久,封离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白面馒头掰成小块儿喂给朗星河。封离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敢说。   封离只得一边撸着狗头,一边自言自语,“等一下就又到上课时间了,山川地理什么的还挺有趣的,历史律法我不怎么喜欢,还要练字,夫子总嫌弃我的字不好看.....”封离相信自己的小伙伴那样聪明,自己能察觉到异常,朗星河也一定可以。   朗星河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封离的抱怨之言,若有所思:人皇似乎不是要夺舍封离啊?   直到封离一句,“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啊。”犹如惊雷一般在朗星河脑中炸响,前因后果终于串联前,违和不解之处终于有了答案。   人族皇帝不是要夺舍封离,或者说,他兴许有两个方案。   方案一:灵气剥夺成功,大荒再无修士,人皇自己也会自然老去,他会需要一个继任者,所以他会培养封离,教导他帝王之道。   方案二:在和修士的斗争中落败,为了继续自己未成之业,封离会被作为人皇延续的载体。   而眼下,人皇显然对方案一更有信心,他在全力栽培教导封离,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继任者。   而封离显然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对象:   第一,他是司马家的血脉。   第二,他的亲人都是凡人,对于凡人他能够有同理心和怜悯心,不至于因为灵气剥夺之事而迁怒于凡人。   第二,封离和妖族交好,一旦封离成为人皇,两族之间的矛盾会缓和很多。倘若是个和妖族毫不相干的人继任人皇,妖族因着天下灵气散尽之事绝对会找人族的麻烦。但如果是封离呢?作为云腾学院的学生,封离有许多妖族师长和同学,就这一点,两族至少不会爆发明面上的战争。   想通一切的朗星河心中悚然,为之颤抖——这是何等的心机谋算,为了心中所坚持的道义,那个人算计了全天下的修士,甚至酣然赴死。 第214章   帐篷里, 一人一狗头碰着头靠在一起,小狗爪子在地上扒拉着什么,那人神情严肃, 时不时点点头,似是明白了小狗的意思。   这一人一狗正是接上头的封离和朗星河。朗星河已经大致了解封离目前的处境, 而封离对外头的情况却知之甚少,朗星河只能用爪子在地上划拉着给封离解释眼下的危急情况。   不得不说, 人类进化出手掌还是很有用的, 朗星河竖着指甲在地上扒拉了一会儿就觉得爪子酸软软的,比打架还累人。   “那要怎么办?”封离了解了如今的情况,却也没什么焦急。他对修仙问道并没有什么执着, 有灵气是有灵气的活法, 没灵气自然有没灵气的过法。但是小伙伴们显然很在意,他们不希望大荒灵气被剥夺。那自己就也不希望。   小土狗两爪一摊:怎么办?凉拌。   如今已经确定人皇就在此处, 也通知了自家老哥速来支援,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强攻了。   “我去探探消息吧。”封离希望可以为小伙伴们做些什么。   这般想着,封离起身往外走去, 对守在外头的护卫道,“我有些功课想不通,想要请教.....请教那位。”封离着实不知道该怎么么称呼人皇,只能含糊的用“那位”来代指。   护卫并未多言, 只垂头退下, 不多时就折返回来,示意封离跟上自己过去。   再见着人皇, 封离心里的忐忑去了七八分,从容许多, 估计是和小伙伴汇合后连腰杆子都挺直了一些。   发现封离变化的人皇露出些许玩味,打量着封离。   封离大胆回望,朗声道,“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阿爷,唤我阿爷便是。”人皇倒是自来熟得很。   封离抿抿嘴,心中纠结,终究还是开口轻唤,“阿爷。”   “听说小离有课业上的不解?”人皇和蔼得像是普通长辈。   “嗯。”封离点头,酝酿片刻后开口,“阿....阿爷您说天下之苦源于修士?”封离准备从两人上一次未结束的谈话切入引导。   “对。”人皇毫不避讳对修士的偏见。在他眼中修士就是不生世事的蛀虫,完全无益于大荒的发展。   “您觉得天下没有灵气了,就能众生平等不成?”这是封离最无法理解的地方,就算没了灵气,也不可能众生平等的,总有人力气更大,更加聪明,这些在力量和智慧上占优势的人他们总会生活得比其他人更好,占据更多的生存资源和生产工具。   “这就需要你去努力了。”人皇却道,“你要做一个好皇帝,心怀天下,政通人和,国家富裕,百姓富足,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这.....”封离觉得人皇真是太过理想主义了,世界上的许多事并不是自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啊。   “为什么不呢?”人皇反问,“吾心所望即所向。”自己想要做成的大业便是蛰伏千万年,那还不是做成了吗?   封离道,“就算我是个好皇帝,我也不能保障世世代代的皇帝都是个好的,出个昏君怎么办?”   “那你要努力,选择一个好的继任者。”人皇傲然,“比如我就选择了你。”   封离:......这人简直没法沟通!   “阿爷。”封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地耐心道,“天行有常,天道之下自有规律,我们应该尊重规律,顺势而为。您说修士修炼是逆天而行,您所做的一切难道就不是逆天吗?”   “您说修士修炼掠夺天下灵气,致使大荒灵气稀薄,那么按照发展,灵气越发稀薄,修炼越发困难,这天下早晚没有修士,届时就是凡人的天下。”为什么要人为加快这个进程呢?   封离语速飞快,没有注意到人皇眼底划过的精光。   “某所做的一切?某做了什么?”人皇望向封离,眼底的冷光惊得封离浑身一个激灵。   身陷囹圄的自己不该知道外界的事情!封离心中凛然,想起还在帐篷里等自己的朗星河,立刻稳住情绪,坦荡回望人皇,“您限制仙门发展,甚至想要灭绝修士不是吗?我猜想西郊斗法会场之变说不定就是您策划的。”   “哦?”人皇神色稍霁,问道,“你是这样猜想的?可倘若此时这事真是某做的,某该逃亡千里,怎么还会留在此地呢?”   封离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你是想要亲眼见证自己的杰作!”就如小星所说,傲慢自信的罪犯总会折返犯罪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没错,就是某策划了一切。”人皇竟然干错利落地承认,又问,“那又如何呢?”   封离愣住,是啊,就算知道是眼前的人做的,又能如何呢?妖族地毯式搜寻这么多时日都没找到眼前这人。   “您....您是要将他们困住吗?您....您到底要做什么呢?”封离装作一副骤闻此时震惊到无语伦次的模样。   “某只是想还大荒一个海晏河清罢了。”人皇傲然而立,双臂舒展迎风而立,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某要给天下凡人一个天下新的世界!这天下将再无修士。”   “您.....您是怎么做到的.....这太不可思议了!”封离心中着急。   可人皇的消息哪里是好刺探的,只听他道,“为皇者,你不需要知道过程,你只需享受成果。”   封离不肯放弃,硬着头皮道,“为皇者难道不该洞察一切、看穿一切、掌控一切吗?”   “哈哈哈.....有点意思了.....”显然,人皇对封离很满意。然而,开怀大笑过后,他依旧绝口不提自己准备怎么将修士从大荒抹除的。   封离还有追问,却被摆手制止。人皇只道,“思考是件好事,但是有些事情不需要你去考虑,你只要想着如何去治理天下,让百姓们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就是。”说罢便让封离给退下了。   没能打探到消息的封离不甘心,可以无可奈何,倘若自己表现得太过激进,那就要引起怀疑了。只得先退下,一边往回头,一边心里琢磨着下一次在找个什么话题、结果过来刺探消息。   却不知在他走后,人皇抬头望向浓绿发黑的天空,面容祥和,嘴角勾起的笑意是大功将成的志在必得。   封离一回到帐篷,朗星河就扑了上来。   封离摇头,意思自己没有刺探到有用的信息,“他只是承认了,他非常的自信。”人皇那种十拿九稳的样子令封离心生恐惧——他们真的可以战胜这个人吗?   朗星河拍拍封离,示意他低头看。地上是一个“撤”字。   就在封离去请教“功课”的时候,朗星河这边和自家大哥联系上了,确认人皇就在此处,外界的众人不想继续等待。人修和妖修达成一致战线,准备发动最后的攻击,直接拿下人皇。   一力降十会,等抓住人皇,什么阴谋诡计自然就破了。   [我不能走。]封离在地上写着,[他们有特殊办法可以找到我。]   见此,朗星河恍然大悟,怪不得先前封离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原来是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状,担心连累他们。   [他要是逃跑了,肯定要带上我,我还可以想办法给你们传递消息。]封离觉得人皇不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那么自己还是继续潜伏为好。   朗星河弹出一根指甲,艰难地在地上写下,[误伤。]他担心的是一旦乱起,双方杀红了眼会误伤了封离。   [总会有风险。]封离心意已决,无法动摇。   [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都会来救我。]写下这句话,封离揉了揉小土狗的脑壳,狠心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喂到了朗星河的嘴里,凭着这几滴血珠,可以在短时间里定位到自己的踪迹。   做完一切,封离扬声道,“那你还是走吧!”说罢,掀起门帘将朗星河赶了出去。   外面的护卫诧异一瞬,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对一溜烟跑出去的小土狗视而不见,他们只要确保封离没有离开就行。   朗星河一路狂奔,和胡之腾联系上,[我出来了,封离不肯走,你让我哥他们注意不要误伤。]   [知道。]胡之腾急急道,[你往东南方向去,有接应。]   [不用接应。]朗星河担心自己后面有尾巴跟着,倘若有人接应自己,会有人皇的人察觉不对,打草惊蛇。   [安心,行动已经开始了。]在胡之腾接到朗星河成功脱身的讯息之时,联盟军已经行动起来了。   夜长梦多,眼见头顶的灵气越发浓郁,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故,唯有速速拿下人皇才能安心。   闻言,朗星河边跑边回望,发现未济院所在的营地已经被团团包围了,天上猛禽盘旋,地上各家修士齐齐亮出法宝。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雷电火龙相交,冰霜水瀑漫天,剑光四射,明光灼灼。无差别火力输出之下,未济院的营地被夷为平地。   “封离!”朗星河心中一慌,脚下不察,一个踉跄,咕噜噜滚了出去。   [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都会来救我。]少年明亮清澈的眼神在眼前浮现,滚滚热泪落下砸进干枯的野草从中,如晨露秋霜,消失不见。 第215章   “封离.....”火光跃动, 未济院被移为平地,朗星河被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小星,时间来不及了。”朗老爷看着儿子失神落魄的模样心里难过。此次行动关乎两族修士存亡, 任何差错都不容许发生,大义之下总是要有牺牲的。   “大义?”朗星河冷笑, “要是没有封离,咱们能找到人皇?”而你们现在却告诉我, 为了大义总是要有些牺牲的。   凭什么啊!   朗星河心中狂澜骤起, 突然觉得人皇这般逆天而行地加速历史进程也没什么不好,这腐朽落后的修真界没了也罢!   心中极怒,朗星河反倒平静下来, 也不再挣扎, 只道,“阿爹, 把锁灵丹的解药给我吧,外面这样乱,我总要能自保的。”   “没错。”朗老爷赶忙倒出一粒药丸塞进朗星河的口中。   朗星河只觉浑身一松,枷锁接触, 空荡荡的经脉内灵气荡涤。   “阿爹,我去找朗宸他们了。”朗星河从阿爹的怀里跳出。   “嗯,注意安全,不要到处跑。”朗老爷叮嘱着, 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儿子竟然这样冷静, 没有跑去质问或者救人?   朗星河哪里冷静,他简直要气爆炸了, 可是气愤能有什么用呢?朗星河已经看透了,无论是妖修还是人修都高高在上惯了, 他们难以共情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牺牲其他人。   救封离,指望不了他们。   临别时封离喂给朗星河的几滴指间血让两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联系,朗星河可以感知到封离此时还活着。   “小星!”朗宸、朗曜二人迎上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宁萱、朗行简、司北柯几个都在。看在自己做小狗卧底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   “封离没出来。”朗星河直接道。   “什么?”朗曜炸毛,大声道,“先前不是说好了,等你们撤离了再发动总攻吗?怎么提前了?!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那封离?”朗宸抬首望向远处,未济院被毁,两族联军正在废墟上步步搜罗,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朗星河冷眼看着,淡淡道,“他们注定要行动落空了。”发动突袭总攻又如何,还不是让人皇跑了。   此刻朗星河的脑子清醒无比,他能感知到封离还活着。能在那样的轰炸下还活着,肯定是跑了啊。封离自己不会跑,肯定是人皇带着他跑了。   综上,人皇还活着。联军所谓的出其不意地总攻不过是场笑话。   果然,在地毯式地搜罗过后,两族联军很快发现了不对——尸体数目对不上,有人跑了。   在两族联军的全力清剿之下让目标跑了,如何不令士气大落。   朗星河被找了过去询问情况,朗星河顶了个泪泡眼一问三不知,只一个劲儿的问封离的消息,“找到封离了吗?他让我先走,他担心自己走了会打草惊蛇,他就留下来了。”   “你们怎么这么突然,都不给封离撤退的时间!”朗星河控诉着,“要不是封离,你们还找不着那家伙呢!你们的良心呢!”   面对愤怒的小狗崽,盘问无法继续进行下去,几个修士对视一眼,又看向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朗星河,都觉得朗星河这边挖不出什么信息来了。只得下令封锁整个西郊,不许进,更不许出,一副挖地三尺要将人找出来的模样。   朗星河抹抹鼻涕,抬头望向浓绿的天空,心中冷笑,一群草台班子罢了,指望他们斗倒人皇那是痴人说梦。   此时朗星河也不想打败人皇了,他只想救封离,大家便是灵力尽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哪怕此时朗星河明明能够感知到封离的位置,他却绝口不提了,他对这些只顾自己,不顾封离死活的家伙失望透顶了。   “小星。”朗方辉追出来喊住朗星河。   朗星河回头,定定地望着自家大哥。   “抱歉。”朗方辉心怀歉疚,阿弟付出了这样多,可是他们这些人白白糟蹋了他的付出,甚至还牺牲了阿弟的小伙伴。可是,两族联军的行动也不是自己说了算了,有心无力的感觉很不好。   朗星河垂眸,低声道,“我能理解,可是无法接受。”说罢便转身走了,剩下的路他会自己走下去。   [还有我!]胡之腾突然出声,声音雀跃,[我在路上啦~~~等我!]   朗星河扶额,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个小祖宗在,自己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   [就咱们两个人吗?要不要摇人?]胡之腾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喊不喊大头、胖橘和苏夫子?]   [我觉得苏夫子和那些老糊涂冲不一样的。]胡之腾建议。   朗星河道,[不用吧,大头他们守着长佑山呢。]   胡之腾满不在乎道,[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长佑山不尽天啊,救出封离,咱们浪迹天涯去,管他洪水滔天。]   有胡之腾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朗星河反倒愈发冷静下来,发热的脑门渐渐平息,仔细思考着眼前的情况。   已知:两族联军清剿失败,人皇跑了,封离应该被一起带走了。自己大致可以感知到他们逃跑撤离的方向。   未知:人皇对封离的态度有没有改变呢?还是继续将封离当做继承人?人皇有没有发现是封离的缘故导致他们暴露的呢?(大概率会发现的,那样精明算计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如此,封离会有危险吗?人皇会在一气之下直接夺舍了封离吗?皇家血脉不止有封离一个,继承人找找总能有的,一个背刺过自己的继承人肯定不能留。   思及此,朗星河心中一紧,脑子飞速运转,继续计划。   已知:封离大概率有危险,自己必须要去救他。可是封离的身上被下了烙印,光是把他救出来还不行,要么解决追踪烙印,要么解决下烙印的人。如此一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未知:对方实力如何?   能从两族联军的全力围剿中脱身,应该实力不俗。自己想要救封离,可不能为了封离将其他小伙伴给陷进去。而自己有烛龙护体,关键时刻爆发一波不成问题。   这般想着,朗星河打算孤身上路,不等胡之腾了。   [呔!还是不是兄弟了?!我现在怎么说也是元婴修为了!我还能喷火!]可惜,朗星河的心思丁点都瞒不过胡之腾,察觉到朗星河的心思,胡之腾急了,大喊,[你别想跑,你跑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朗星河:......   [哼哼!你个没义气的家伙,说好要同生共死的呢?难道就你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我们就是胆小鼠辈了?]胡之腾大喊大叫,炸得朗星河脑壳疼。   [我告诉你,别想一个人跑,哼哼....]胡之腾得意笑着。   朗星河正琢磨这家伙得意什么,两道身影挡在了自己跟前,这是朗宸、朗曜,他们的身后还有陈不弃、宁萱、司北柯、朗行简、洛柏书一行人。   一众人组成人墙将朗星河堵得严严实实。   朗星河心道不好,胡之腾这个大嘴巴肯定将自己给“卖”了!   看着不不逼近的众人,朗星河挤出一个笑来,“呵呵呵,你们又和好了啊。”先前还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现在又亲亲热热了。   朗宸脑袋一歪,应道,“嗯,一点误会而已,已经和好了。”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能没有家族牵挂?因此朗宸也能理解他们当初的选择,哪怕有过些许怨念,此时也放下了。   “你又想一个人跑了?”朗曜斜眼瞧着朗星河,撇嘴嘲讽道,“这全天下就你朗星河一个人长胆子了?”   事已至此,朗星河知道劝说无用,且时间紧急,容不得扯皮了,只得道,“那就一起走,大家抄家伙,把能带的武器法宝都带上!”   “已经都带上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扭头去看是一个火红的声音,正是毕方鸟一族的闻书。   “闻师兄?!”朗星河心中呐喊:胡之腾那小子到底摇了多少人来啊?!!   闻书拍拍自己的肚皮,笑道,“且都在这儿装着呢。”   “毕方一族,出门在外,打家劫舍,必备良配!”闻书得意道,“如今我都不用遮遮掩掩啦!”反正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毕方鸟一族的空间天赋了,至于以后会有什么麻烦。管他个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所有人都看着朗星河,等待着他的决定。   朗星河:......都到这一步了,自己说不行也没用吧!   “那就出发吧。”   “欧耶!!!”众人欢呼,仿佛他们不是要去赴一场恶战,而是要去进行一场愉快的郊游。   “你们小声点儿。”朗星河压着声音提醒众人,“别引起那些家伙的注意。”   然后,已经晚了。不远处,影绰绰的一众人向着朗星河一行人走来,待走近,看清模样,却是一队提着佩剑的剑修,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在浓绿色的灵气映照下泛着荧光,领头的正是崔图南。   朗星河心思急转,想着怎么才能将这队剑修给敷衍过去。然而,主意还没想到,崔图南先开口了,“我们要一起。”   “哈?”朗星河装傻,一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别装了。”崔图南面容冷峻,眼中透着些许无奈,“长老们是不了解你,才被你给忽悠了,你怎么可能还说呢么都不知道。”   朗星河张嘴想要辩解,却听崔图南又道,“可是我却是知你的。”   朗星河心道,别啊,我和你不熟的,你怎么就知我了?   崔图南侧头,目光落在闻书身上,“在边界海,你们给我下的幻术已经破了。”   “哈?!”朗星河这次是真傻眼了,没想到往年犯下的事情竟然在此时被发翻账本了。   崔图南淡淡道,“你们下幻术的时候才筑基,随着我修为晋升,你们的幻术自然就破了。”其实最重要的契机是毕方族长找茬是展露了空间天赋,崔图南脑海深处被混淆深埋的真实记忆被唤醒,想起了在边界海经历的一切。   “是非对错,我不想再争。”崔图南冷着脸,定定看着朗星河,“但是,你欠我一回。” 第216章   朗星河本想自己孤身一人上路, 结果最终却演变成一群人浩浩荡荡去救人。先是朗宸一行人拦住了自己,再有闻书师兄甘做移动武器储备仓库,最后临走又被太阿宫的剑修找上门“要债”。   这么一大群人走哪儿都会引起注意, 大人们只当小崽儿们一道游戏玩耍,不会在意。可是熟悉了解朗星河一行人的朋友们却嗅出了不对劲儿, 一个个好奇地凑了上来。   金虎族的金灿灿、金不换兄妹,赢鱼族的青姝, 烟霞宫的陆筱青, 甚至还有天机阁的卦师。   穿着水墨色道袍的少年卦师上前行礼,“在下陈十一,多年前与阁下有过一面之缘。”   朗星河自然记得, 当初自己和天机阁老祖在赌场大杀四方, 结果这小少年带队将自己嗜赌如命的自家老祖给逮回去了。   朗星河还想垂死挣扎,解释道, “我们就聚在一处玩玩,没什么事儿。”   少年卦师一对黑珍珠般温润的眼珠子望着朗星河,缓缓道,“老祖先前阁下算过一卦, 大吉。”只差没直接点名说:少年,救世主就是你!没跑了!   “可是....”朗星河无奈,“可能会有危险啊!”难道大家都不怕死吗?   “死则死矣,为报师恩, 悍然无惧。”少年卦师眉目清秀, 说出的话确掷地有声。   朗星河无奈,又道, “那你们跟着联军就是了。”不跟着大部队,和自己一道混算怎么回事。   少年卦师微微摇头, “他们....不行。”   不等追问怎么不行,他又道,“我算过一卦,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井中捞月更虚幻。”说罢就死死盯着朗星河不放。   朗星河无奈,只得也带上了这群卦师。因此等到胡之腾出城直奔朗星河所在来汇合时,见着的就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人修有之,妖修有之。   胡之腾两眼冒圈,喃喃道,“我也没喊这么多人啊?”自己明明就让朗宸兄妹拦住朗星河,再通知闻师兄带齐装备,最后悄咪咪和大头说了一声,而已啊!!!   “你不让我声张,你自己喊这样多人?”胡之腾一副“你这个双标的家伙”的眼神谴责朗星河。   朗星河百口莫辩,仰天长叹一声,“说来话长,不说了,咱们出发。”   少年少女们成群结队往西北方向去自然少不得被盘问,众人统一说辞,只说去和守在长佑山苏夫子汇合。   “他们也要去长佑山?”妖修长者指着队伍里的人修盘问。长佑山,那是人修能去的地方?   “是啊。”闻音最为队伍中年纪最长者,是小队明面上的领头人,他出面应对盘问,“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两族该放下成见,齐心协力才对。”   “你们这边忙,我们也帮不上什么。”说着,闻音凑上前,声音压低,眼睛瞥向队伍中的朗星河,“他还想着报仇呢,咱们带他出去散散心,免得给大家裹乱。”   一通忽悠之下,众人顺利通关,一路往西北去。   “咱们这样目标太大了,容易引起对方警觉。”朗星河觉着不妥,便想出个主意来,让人修一边扮做追杀者,妖修这边则仓皇逃命——都是惯用伎俩了。   “这事儿用不着演。”崔图南杀气腾腾,朗星河对自己点化之恩,这毋庸置疑。可是,边界海他们坑自己的一笔烂账也让人心气难平。因此让崔图南扮演追杀者根本不需要演技,全是真情流露。   就这样,后面举着剑追,前面飞得飞、跑得跑。   苏玉安站在积雪未融的树顶,远远看到的就是小崽们鸡飞狗跳穿越雪原的场景。   “他们真的是去救人的?”苏玉安望向身旁另外两只小崽,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江普挠头,“难道他们中途谈崩了?发生分歧,先打起来了?”   熊有渔摇头,笃定道,“肯定是迷惑敌人的计谋,这样子打打闹闹不容易引人怀疑。”   “而且啊,你们看,人修们只是在后头追着,并没有真打。”熊有渔认真分析着。话音刚落,雪原上蓦然爆发出一道雪亮的剑光,千万只飞剑直冲前方逃跑的妖修,似是要将他们戳成刺猬。   “啊这.....”打脸来得如此之快,熊有渔也不敢肯定了,挠头,“难不成真的内讧了?”   “崔师兄,真打啊?”武承嗣看着崔图南剑剑杀招的气势,心里有些糊涂了,不是说好演戏的吗?   崔图南淡淡道,“我又没尽全力。”话音未落,手捏法诀,普天盖地的剑光如流星倾泻,直冲前方的妖修。   “我天!他不会公报私仇吧!”胡之腾只觉头顶一凉,脑壳上被削去一层头发,顿时成了秃子。   朗星河咽咽口水,解释道,“肯定是为了表演效果更加逼真。”说着,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立在树巅的熊有渔看着朗星河几人险象环生的模样,咽咽口水,询问苏玉安,“咱们要帮忙吗?”看起来像是真追杀唉。   “不管他们。”苏玉安拧眉,他相信朗家小子的谋算,如此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的。   剑修们体力惊人,撵着妖修们追赶一路,踏过茫茫雪原,穿过千倾雪林,一直追进了长佑山脉的深处。   冬日山岭的青褐褪去,入眼尽是洁白。积雪覆盖的长佑山如同身披银色战甲,头戴雪白帅盔的勇武将军,屹立于天地之间,不怒而威,令人生畏。   “别打了,引发雪崩就玩了。”妖修们大口喘着粗气,申请停战。   然而,崔图南似是个铁石心肠的杀神,根本充耳不闻,提剑就杀上前来。   “你别过来哈,你杀了我,我哥可不会饶了你的。”朗星河一众被逼到一处悬崖处。那悬崖虽不是直上直下的笔直峭壁,但约莫六十度的斜坡也很陡峭,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然而,依照朗星河的感知,封离就在这雪山峭壁之下。   朗星河嘴上说着狠话,眼睛却冲崔图南眨眨,示意崔图南此处便是目的地了。   胡之腾感知到朗星河的心声,大喊,“小狼,咱们跳吧,就是摔死也好过落在他们手里。”   “说什么丧气话,未战先怯!”朗宸怒斥,“先拼个你死我活!”说罢,双手起式,金光乍现,金属丝线如蜘蛛网似得向着人修罩去。一旁的朗曜随即配合,指尖雷电跳跃,紫色的雷电顺着金属网传导蔓延。   崔图南、魏雁齐二人双剑并立,剑光璀璨。   “轰隆隆”飞剑与雷电网格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朗星河大喊,“我去!你们别乱来啊!小心雪崩。”话音刚落,更加巨大的“轰隆”声传来,天地崩裂一般,不远处的雪色山巅犹如被人一剑削下,大半个山体滑落,翻滚的雪浪向着众人扑来,转瞬就近在眼前。   朗星河回望一眼身后的山崖,心道,这下可好,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跳下去了。   与此同时,地下洞穴内,护卫正在向人皇回禀情况,“外头人修妖修打了起来,引发了雪崩。”外头山摇地动,地底洞穴也受了影响,摇晃中有不少碎石掉下。   “守好入口,别不相干的人闯入。”人皇冷冷下令,随即又问,“是什么人?”   护卫回禀,“具体未知,根据一路暗哨回禀的情报,是一队剑修万里追杀一群妖修,双方打斗激烈,下得是死手。”   护卫领命退下,洞穴内恢复了安静,人皇垂眸望向一旁少年,少年一头乌发散乱着,衬得肤色越发苍白如纸,正是封离。   “后悔吗?”人皇冷声问道,“你的未来本不该如此,无上的地位,至高的权利。”   封离淡漠道,“问心无愧,不悔。”   “也罢,我便再操劳几年便是。”人皇叹息一声,“本以为此间事了,我便可卸下一身担子,回归天地之间,谁知....”   “小离,你让我失望了。”   封离心中平静无波,自己早有赴死之心,临死前还能见到伙伴一面,知道大家并没有放弃自己已然幸运至极,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封离望向洞穴的深处,那里荧光闪烁,一个修士正趴在地上绘制一个巨大的阵法,一旦阵成,就是自己被夺舍之时。   封离想过要不要自我了结,让人皇计划落空。可是没了自己这个载体,人皇定然会把魔爪封家的其他人。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正是洞穴入口处。   “凭什么不给进!这是你家的地盘?”   “外头雪崩了,你不让我们进去躲躲就是谋杀!”   “你们是人修?怎么在长佑山的?搞什么阴谋诡计?”   争吵的只言片语传进洞内,封离霍然起身,眼睛亮如星子,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有朗星河,有胡之腾,有朗曜!大家都来了!   人皇自然发现了封离的异常,可还不等他下令,就被一个大力扑倒。   封离扼住人皇的咽喉,恶狠狠道,“放他们进来!不然我杀了他!” 第217章   “放他们进来!不然我杀了他!”封离狠狠扼住人皇的咽喉, 人皇面色涨红,眼球微凸,说不出话来。   谁也没有想到封离会在此时突然发难, 在未济院众人的眼中,封离是个安静且乖巧的孩子, 甚至有些逆来顺受,哪怕是被抓了也丁点不会反抗, 让学习就学习, 让练字就练字,丝毫没有怨言。   可是平静的海面之下是湍急的暗流,封离不出手则以, 一出手就掐住了所有人的命脉。他出手狠绝, 指头几乎陷进人皇的皮肤里去,丝丝鲜血沁出, 毫不留情。   护卫们动作一愣,便给了外头朗星河诸人机会,几乎是一瞬间,朗星河一众人鱼贯而入, 洞穴内顿时满满堂堂站满人。   “来了!”胡之腾大喝一声,袖中掷出一个瓷瓶,“砰”一声瓷瓶炸裂,一股浓烟冒出迅速充斥了整个洞穴。   瓷瓶里装着的是改良后的锁灵丹, 洞穴内空间相对封闭, 浓雾状的锁灵丹通过呼吸和皮肤进入身体,瞬间奇效, 未济院的众人只觉周身灵气一滞,宛如身陷泥潭, 浑身沉重。   而朗星河一行人早有准备,事先服下了丹药并不受影响。转瞬间,形势倒转,刀俎、鱼肉调转了位置,未济院落入下风。   “嘿嘿嘿。”胡之腾猥琐笑着,反派气息足足,大声号令,“将这些家伙都给我捆起来!”   “凭什么要听你指挥?!”朗曜不满,可嘴上嘀咕,手上动作丝毫不慢。等闻书用小捆仙绳将未济院的众人捆成一条蚂蚱,朗曜便又用粗麻绳将每个人就加固了一番,同时再一人一颗锁灵丹喂下——补刀小能手。   人皇被捆成了个粽子动弹不得,他的目光从朗星河一众人的面上划过,看着一张张年轻稚嫩的面孔,却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   朗星河不搭理他,走上前拍拍封离的肩膀,两人间没有言语,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并肩而立的两族少年,人皇竟然一脸欣慰。胡之腾看着他的笑脸就觉得火大,恨不得上去给他个大巴掌,心道,怎么有脸笑的,要不是你这个老家伙搞事情,他们用得着这么辛苦?用得着在这大雪天千里奔袭?合该泡泡温泉、喝喝甜酒,日子美得赛神仙。   “咱们可以开诚布公谈一谈吗?”朗星河看着一副儒雅大叔模样的人皇,想要和他好好谈一谈。朗星河不想打打杀杀,倘若能够靠嘴遁之术解决问题,那就再好不过了。   人皇一脸欣慰地望着朗星河,等待朗星河的下文。   朗星河捋捋思路,开口问道,“您想建立一个没有灵气,人人平等的世界?”   “没错。”人皇直接点头,并不避讳。   “为什么呢?”这是朗星河一直不理解地地方,“因为怜悯凡人?”人皇难不成是共情力超强的圣父?今下许多修士根本不将凡人当做自己的同类的,修士看凡人就如同凡人看蝼蚁,凡人会在意蝼蚁的死活?   想要解决问题唯有追根溯源,找到最初的诱因。   人皇道,“某之父母亲族皆为凡人,全族五十八口人,唯某天赋异禀,不仅诞出了灵根,还是极其罕见的天火灵根。”   话说至此,朗星河还没领悟其中的关联,就听人皇继续淡淡道,“两千年前的修真界可没有如今平和,修士们追逐无情道,斩亲缘,灭人欲。”   “某被师门看中,修习无情道,某全族五十八口人,除某独活于世,无一人幸免。”修仙门派、世家会在凡世间遴选好苗子收入门内,为了更好的掌控这些好苗子,往往会斩断他们的凡事亲缘。   听到这儿,众人心下恻然,顿时明白了人皇的执着。这要是他们自己碰上这事,他们也得疯。   朗星河稳住心神,继续道,“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修无情道了。”无情道在前期修炼进益迅速,但是到了后期就会力有不逮,进益艰难,无法飞升,渐渐就没有人修无情道了。   “而且,冤有头债有主,我相信凭您的能力肯定已经为自己的家人们报仇了。”朗星河心道,不能因为你有个悲惨的童年往事,你就犯罪犯得理所当然啊。   人皇傲然道,“某有这个能力。”达则兼济天下,自己能够就万民于水火,为什么不去做?天下再无修士,就再也不会有谁会经历自己那样的惨事了。   朗星河无语,人皇的精神内核比想象中还要强大,哪怕落入下风沦为阶下囚,他也丝毫不慌乱。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凶神恶煞,镇不住他?   “你个老家伙,别自说自话了!”胡之腾气得冒火,“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一切为了天下人,可是我们难道不无辜吗?”   “老子又没干坏事,凭什么我要失去灵力变成短命鬼?”朗曜附和着。   朗星河不解,“你有很多的办法保护凡人,比如这一千年来南国的种种政策之下,凡人的生活已经在越变越好了。”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与天下修士为敌的激进方法呢?”这也是朗星河想不通的地方。   “天道忌盈,卦终未济。”朗星河猜想这是未济院名字的由来,大意就是凡事要留有余地,可偏偏人皇行事极端至极,根本不留余地。   “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唯釜底抽薪尔。”人皇表示自己要么不干,干就干票大的。   朗星河发现谈话没法进行下去了,人皇软硬不吃,根本不会因为他人的言语改变自己的想法。   朗星河只得强硬道,“现在你都被我们抓了,只要你停止灵气剥夺计划,我就放你走。”   人皇朗然一笑,丝毫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觉悟,坦然道,“为天下万民慷慨赴死,死而无憾。”   看着滚刀肉一般的人皇,朗星河也是计穷,人家根本不怕死,自己拿什么做筹码?在看周围那些个同样被捆缚住的护卫们,也是全然不畏生死的模样。   朗星河泄气的模样取悦的人皇,他的笑中带着得意,“计划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止了。”   “到底什么计划?便是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吧!”朗星河卖惨,可对手并不上套,丁点重要情报都不泄露。   朗星河心思一转,又想了个主意,话题回到最初,“你该不会认为没了修士,这天下就人人平等了吧?”   朗星河现身说法,“这是我二世为人了,我上辈子所在的世界,没有灵气,没有修士,便是连拳脚功夫都失传了。可又能怎么样?到我死的那会儿还没实现共。产主义呢。”   朗星河的话让人皇来了兴趣,眼中神采连连,“没有灵气的世界?”他倒不觉得朗星河灵魂转世有什么稀奇,毕竟他自己就是通过特殊手段,世世夺舍。他惊奇的是竟然真的有没有灵气、没有修士的世界。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然而朗星河却闭口不言了,两手一摊,“等价交换。”以情报换情报。   “反正绝对不是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就是了。”朗星河故意调起人皇的好奇心,说道,“虽然没有修士,但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不是难事,一个指头毁灭一座城池也是寻常。”按钮一按,导弹发射,一点不比修士的威力小。   人皇默然,心中犹如有小猫挠一般。可是朗星河嘴巴紧得很,无论如何都不肯再透露任何了。   “其实,有没有灵力对我而言没什么影响,不过是重回以前的生活罢了。”朗星河继续撩拨,“反而对我有利呢,毕竟对于没有灵气的世界,我更有经验。”   良久的沉默过后,人皇终于艰难开口,透露些许,“是一个阵法。”   朗星河心思急转,这世上有什么阵法是可以剥夺灵力的吗?   “聚灵阵?”人修中有人脱口而出,随即反应出不对,聚灵阵只是将空气中的灵气聚拢到一处,让某个区域的灵气更加浓郁。聚灵阵是无法剥夺山川花草以及修士身上的灵力的。   人皇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朗星河。   朗星河道,“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东西太多了,你问我答,然后轮到我问你答。”   人皇点头同意,问道,“你们人口几何?”   朗星河答,“我所在的国家有十几亿人口,整个世界有七八十亿吧。”时间久远,具体数据朗星河也不记得了。   “这么多人?!”在场众人皆惊,便是胡之腾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数据。   朗星河道,“附赠一个信息,我那个世界国家很多的,大约有两百个吧。”   “这么多!”又是一阵惊呼,大荒就两个国家就已经够复杂了,斗来斗去,要是有两百个国家,那真是难以想象啊。   “轮到你了。”朗星河提问,“西郊会场的封禁和灵气剥夺阵法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朗星河语气笃定,其实心中并不确定两者之间是不是真有联系。   谁知,人皇却直接承认,“西郊会场是整个大阵中的一部分。”他不屑对小崽子撒谎。Ζ   闻言,朗星河若有所思。   不等朗星河细想,人皇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你们人人吃得饱饭?”   朗星河回,“这不怎么好回答,但是在我所在的国家,虽有贫富差距,但是在国家托底之下,脱贫攻坚,温饱不是问题。”   “十几亿人....”人皇恍惚,让十几亿人吃饱饭的世界,那是什么样的世界啊。真想亲手缔造一个这样的盛世。 第218章   “你见过那样的世界, 你经历过那样的世界,你应该更加能够理解我,对不对?!”人皇看着朗星河一脸的狂热, 再也没有了儒雅大叔的淡然冷静,他双目赤红, 诉说着自己的理想国,“没有修士的世界将是没有纷争和流血的世界, 是人人平等的世界!”   朗星河无语, 眼前这人简直油盐不进,听话只听自己想听的一部分,至于另一部分则自动过滤。自己本想通过一问一答的形式套出灵气剥夺阵法的情报。可谁知, 情报没套到, 倒是将人皇刺激得更加激进,越发坚定自己的“理想”。   “你听话能不能听全乎啊!”朗星河着急, “你都没听我说吗?灵气根本不是万恶之源,人的欲望才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算是我上辈子的世界,战争依旧不断, 百姓流离失所,一个穿地弹打下去,就算是躲在防空洞里,第一层的直接被炸死, 第二层则会被炮火的余威炙烤而死!”   “就算是相对和平富裕的国家, 也会有男女不平等,会有幼儿被虐待, 老人被弃养,各种不平惨事屡见不鲜!”   “你明白吗?!就算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了, 平等与和平也不会就此降临!”朗星河声音拔高,“你所谓的釜底抽薪根本是抽错了啊!”   “原本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啊。”朗星河遗憾,千年来人皇的各项政策让凡人在大荒立住了脚跟,只要继续坚持下去,随着天下灵气衰微,凡人早晚会成为这天地的主宰的。   可惜,人皇等不急了。   无论朗星河如何劝说解释,人皇都充耳不闻,他只选择性地去听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莫要和他多费口舌了。”一道声音从洞口处传进来,众人寻声望去,正是苏玉安过来了,身后跟着的是熊有渔和江普。   “苏夫子!”朗星河欢呼雀跃,一下子找到了靠山的感觉,邀功道,“夫子,我逮住人啦!”心道,太好了,接盘侠来了!只要把人皇交给苏夫子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这刺儿头就让苏夫子头疼去吧。   “做事顾头不顾尾。”苏玉安嫌弃地瞥了眼朗星河,错身走到往人皇走去。   朗星河正疑惑,自己立了大功怎么还被嫌弃了呢,熊有渔及时解惑,“外头还有不少修士,是夫子刚刚解决了。”   朗星河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只将洞穴里的主要人物给放倒了,外头肯定还散着不少探子、护卫什么的呢,那些人可都是“反修士排头兵”,要是跑了可是桩麻烦事。   “那人都逮住了?”朗星河和熊有渔嘀嘀咕咕,小声询问。   “小舅舅出手,能有漏网之鱼?”江普冒着心心眼,全是崇拜,今次还是他头一回见自家小舅舅出手。江普表示以后自己也不和朗星河诸人私下吐槽小舅舅了——谁敢说小舅舅的不是,自己就和谁拼命!   小子们这边碰头说着话,另一边,苏玉安在人皇面前坐下,眼中神色复杂,再见故人,却没想到会事这样的情形。   “阿珧……”苏玉安一开口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这熟稔亲密的称呼直让朗星河瞳孔震裂:这是熟人啊!!!   众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去听。过了良久却没有下文,苏夫子不吱声了,人皇也没有反应,让朗星河禁不住怀疑眼前的画面是不是按下了暂停键。   好在有人比朗星河还要猴急,只见胡之腾忍不住上前两步,走到两人中间,伸长脖子好奇打量,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你们两个认识啊?!”   “是啊。”苏玉安没什么可避讳的,直接给众人解惑,“老相识了,认识千把年了吧,当年两族能够休战,多亏了阿珧出谋划策。”   “哈?!”朗星河脑子绕了个弯,反应过来,吃惊道,“夫子你是指坑害两族主战派的事情?”   两族能休战,不就是主战派们都被坑了,一个被封在深渊海,一个被关在不尽天么。这般听来,这主意是人皇提出的?   “怎么能叫坑害呢?”江普跳起来反驳,“这词儿用的不严谨!”   朗星河一巴掌制住跳脚的江普,“现在是纠结这种细节的时候?”   “怎么不是?”江普振色道,“眼下我们经历的可是历史大事件,以后要载入史册的,请注意你的一言一行,莫要让后人误会了!”   朗星河:……啊…自己的小伙伴还真是…天真无邪,啊不,还真是心态优良啊。朗星河努力想着合适的形容词,随即发现自己被带偏了。   “关键不是在这儿啊!”朗星河抓狂。   “噗。”人皇忽得笑了,赤红的双目恢复了清明,他望向苏玉安笑道,“看着他们,就想看到了咱们以前。”   苏玉安冷哼一声,撇嘴道,“阿珧是在埋汰我吗?将我与这几个小傻子相提并论。”   “夫子,你就别卖关子啦!”朗星河着急,“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没怎么一回事,这事儿不复杂。”苏玉安自嘲道,“就是你夫子我被人坑骗了而已,以为眼前这家伙死了,哭得天崩地裂而已,还给他去报仇,灭了几个门派而已。”一连三个“而已”,可见怨念之声。   “很早以前你就在利用我了吧。”苏玉安不见伤心,只有淡淡的惆怅,“其实吧,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只不过你更加技高一筹。”   “没利用你。”人皇忽得开口,打断了苏玉安的自嘲。   苏玉安冷笑,提醒道,“造化葫芦。”   当初说好是将主战派给封禁了,可没说要把他们给炼化了啊!可是司马珧这狗东西却将妖族大将给关造化葫芦里去了!   人皇无奈道,“听我说完呢。”神色无奈中还带着包容。   “造化葫芦我认了,是我做的,我就没想他们重回人世。同样的,不尽天里的人修也应该没了,化作灵气重归天地了。”人皇表示自己可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两边都杀得干干净净。   苏玉安:!   围观的众人:这是自己能听的?   朗星河见两人叙旧翻老账,忍不住提醒,“夫子,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啊!”这家伙要毁灭世界呢!还聊家常呢?   苏玉安丢了个白眼给朗星河,并不搭理,转向人皇继续问道,“你当年就已经在算计今日之谋了?”   当初自己还太天真,以为司马珧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两人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出身低位,一个橘猫血脉,一个凡人出生入仙门,却偏偏天赋超绝,实力绝尘。两个人又又相同的理想——讨厌牺牲流血,渴望天下太平安乐。   这样的两个人策划了改变大荒格局的大计划,两族主战派被一网打尽,千年血战结束,世人迎来了千年和平。   可是,这还不是结局。   “不尽天、深渊海,一北一南为两大阵眼,覆盖整个大荒。”苏玉安说着自己的猜测,谁也没有想到司马珧会这样的疯狂,以天下为棋盘,所有的人在他手中都是棋子而已。   “深渊海封禁提前被破在你的意料之外,所以你策划了西郊会场事件,制造了一个新的阵眼?”天下大阵的阵眼可不是一般的灵物镇得住的,司马珧这家伙不愧是鬼才,敢想敢做,直接将天底下最顶尖厉害的修士聚拢在一处,用活活的生灵作为阵眼运转大阵。   “如此一来,你的大阵肯定不完美了吧。”一来阵眼变动,二来西郊会场里那些个修士所化作的灵气是绝对比不上深渊海大妖王们的灵气的,如此,仓促而成的大阵力量一定会削减很多!   此言一出,人皇终于变了颜色,没了淡定从容。   朗星河心中大呼厉害,自己和人皇一通周旋,嘴皮子都要说薄了,可人皇就像个硬贝壳,怎么也撬不开嘴。谁知苏夫子才来一会儿,真相便如拨云见日一般渐渐显露出来。   “阿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苏玉安好言相劝,“那些蠢货根本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依旧可以做你的人皇,徐徐图之,实现你的理想抱负。”   “来不及,来不及了。”人皇仓惶一笑,眼中带着绝望,“我没有以后了。”   自己当初命悬一线,逆天改命,夺舍了一个孩子,从此便走上了不归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自己能做的只有倾尽一切,为天下凡人抵命一搏。   “阵法一旦开启,就停不下来了。”人皇看向苏玉安,“全新的世界就要来临了。”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朗星河终于忍不住开口,“破坏阵眼就可以了吧!”任何阵法只要阵眼一破那就运转不了了。   人皇奇怪地瞅了一眼朗星河,又瞅了一眼苏玉安。   “你有什么意见?!什么眼神?”苏玉安怒斥人皇,“就一个小崽子,乳牙还没换呢,天真一点,傻气一点不是正常吗?”   朗星河:???苏夫子你真的是在为我说话?   “看什么看?你的脑子呢?当狗子当久了,脑子都丢了?”苏玉安又怼朗星河,火爆得像只嘟嘟嘟的机关枪。   “强行破坏阵法的后果不知道?”强行破坏阵法就像强行停下一辆失控的马车,兴许可以停下马车,但是结局也定是车毁人亡。   “那怎么办?”朗星河傻眼了,这是世界是走进死胡同不成?   “你们先出去。”苏玉安示意众人出去,他要和人皇单独谈一谈。   朗星河犹豫一下,还是依照苏夫子的指示领着众人撤出洞穴,为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结果前脚才刚刚跨进甬道就听到了苏夫子的暴怒大喊,“你脑子被驴踢了?干出这种蠢事!!!” 第219章   “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苏玉安的怒吼令众人浑身一抖, 禁不住放缓脚步竖起耳朵去听,然而,怒吼过后是良久的静默, 竟是丁点儿声响都听不到了。   “肯定是小舅舅放了隔音屏障。”江普撅嘴不满道。   “没想到苏夫子和那个家伙是旧相识唉!”胡之腾一脸的八卦。   “封印西郊会场的是什么阵法?我们必须要将掌门师父们救出来!”人修少年们也是在窃窃私语。   朗星河面上静默,心里却在烛龙对话, 【云明大人,司马珧这个人你听过吗?】   【没有。】烛龙没好气道。   嗯?听出烛龙情绪不佳, 朗星河心中疑惑, 心道,谁惹这祖宗啦?   【司马珧据说很厉害的,聪明绝顶, 横空出世, 艳绝天下。】朗星河心道,司马珧作为人修联盟军的顶尖天才, 烛龙则是妖族首领,没道理不认识、没听说啊。   【是啊!是啊!就他们最最厉害、顶顶聪明,就老夫是个蠢蛋,以前被他们耍, 现在被你耍!】云明气得想要喷火,时至今日,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朗星河了然,烛龙这是老羞成怒了, 只得安抚道, 【往事成烟,咱们就不要拘泥于过去啦, 要向前看啊,如今大劫在前, 咱们不如放下旧日怨恨,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朗星河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的官话。   云明叹气,时至今日,自己便是想要翻旧账报仇也是有心无力。自己自诩天下第一强,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可还是被耍得团团转,可叹,可笑,可悲。   【云明大人,你想啊,一旦天下灵气没了,你这残魂余留可能也会就此消散了啊。】朗星河还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烛龙却直接打断,【别啰里啰嗦,老夫能不知道如今怎么回事吗?】   【老夫不会乱来的,老夫也乱来不了!】烛龙如今算是看清现实了,属于自己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在当年,自己尚且处于实力巅峰都被算计了。如今自己已是风中残烛,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那您想想,眼下情形能有什么解决之法不?】朗星河不放弃,危急存亡之季,可不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么。   【老夫蠢钝如猪,被你们耍得团团转,能有什么力揽狂澜的解决之法?】烛龙气呼呼道。   【别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与日月星辰共诞于此世,和您的见识经验相比较,我们的些许小伎俩就如同萤火一般微弱啊。】朗星河吹捧的话如流水一般哗啦啦倾倒而出。   【小子,休要巧言令色。】烛龙还是气呼呼的,但是语气缓和很多,说得,【咱们以前虽然蛮荒了些,可没这样多的心眼,看谁不顺眼就打一顿,那里会像那个司马什么的,算计谋划个几千年,简直就是阴沟里的……】烛龙一时想不出个形容词来,反正司马珧这种暗搓搓谋划个几千年的行径令他不寒而栗,简直不当初大罗金仙降世,一剑破山河还要令人胆寒。   【大罗金仙......】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云明的脑中划过,似是想到什么,可再仔细去想又什么都没能抓住。   【大罗金仙怎么了?】朗星河察觉出烛龙的异常,连忙追问。   【急什么急!】烛龙不满,【老人家记性不好不是正常吗?老夫本来想到了点什么的,被你这么一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朗星河撇嘴,心道,烛龙这老祖宗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啊,之前还欲与天公试比高,人老心不老。如今话摊开说明白了,就开始摆烂了。但朗星河也不敢再追问,深恐将烛龙丝丝缕缕的灵感给惊没了。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间,苏玉安走了出来,众人瞬时包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夫子,咱们还有救吗?”   “大荒是不是要完了?”   “能不能强攻西郊会场?我必须要救我阿爹!”   “夫子,天下灵气皆无,那咱们还要上学吗?”   眼见问题越问越离谱,苏玉安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闭嘴!”   众人这才闭了嘴、熄了声,只一个个眨巴着眼睛瞅着苏玉安,等待一个答复。   苏玉安闭目扶额,不去看这些糟心的崽子,同时心里唾弃还在永昼城西郊挖地三尺的同僚们——矮子里们选将军,小崽子们虽然闹腾了些,但是比那些蠢蛋还是要好些的。   如此一想,苏玉安终于心平气和了一些,淡淡道,“先各回各家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凭什么啊!”胡之腾第一个跳出来不服,气呼呼道,“明明是咱们先找到人的,夫子你是要截胡摘桃子吗?”   还有人修少年叫嚷道,“焉知你与那魔头不是一伙的!”   苏玉安翻了个白眼,难得和蠢崽子计较,只望向朗星河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们可以插手的,带着人往南边去,有多远走多远。”   “南边?”朗星河心中有了联想,脱口问道,“阵法有覆盖范围?”人皇一开始设下的阵眼在大荒的一南一北,如今迫于变故,两个阵眼都在北方,那是不是意味着阵法的威力打了折扣?所以苏夫子才会让大家往南边去?   “你小子还算聪明。”苏玉安欣慰,“现在就启程出发,其他人我已经通知了。”   “这么急?”朗星河疑惑,拧眉问道,“是有什么变故吗?不仅仅是灵气剥夺这么简单?”倘若仅仅是灵气剥夺,又不会要了性命,又必要这样着急的千里逃命吗?   苏玉安心中叹息,有时候学生太过敏锐也不好,很难忽悠。   【啊!我想起来了!】烛龙突然的发生打断了朗星河的思索。   【大罗金仙啊!灵气浓郁到一定的程度不就得要飞升了吗?!】烛龙道。   【什么?】朗星河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禁脱口问出,“飞升?”   “啊,不愧是我的弟子,这么快就想通了。”苏玉安淡淡道。   “什么?”朗星河一头雾水地望向苏玉安,不明白自己想通了什么。   【蠢蛋啊!】烛龙急急道,【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会渡劫飞升,大荒灵气为什么越来越少?就是这些灵气被修士吸收了,他们一飞升,这些灵气就一起走了啊!大荒的灵气自然就越来越少了。】   朗星河恍然大悟,不禁目瞪口呆,喃喃道,“所以,不是灵气剥夺,而是将灵气聚拢到一处,等到灵气足够充足达到飞升的条件,灵气就飞升走了?”这是什么天才的主意,实在天马行空,实在大胆。   “对!”苏玉安冷笑一声,“可是那个疯子忘了,修士飞升可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死在飞升雷劫之下的修士不胜其数!”   “或许他不是忘了,他只是不在乎。”朗星河眼神发愣,想象了一下那情形:修士飞升失败就是身死道消,那如果整个北境飞升失败呢?   不,无论是飞升成功,还是失败都不是什么好事。   飞升成功:整个北境的山川河流、生灵万物一同飞升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或许是什么大罗金仙遍地走的上界?那不是所有人都沦落为蝼蚁般的最底层?   飞升失败:天雷之下,遍地焦土,生灵涂炭——飞升失败的修士身死道消,同理类推,他们能活?   “所以还不快走!”苏玉安大喝。如今唯一的生机就在南方。   朗星河犹自迟疑,喃喃道,“这不可能啊,他谋划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为了这么个同归于尽的结局?他明明那么在乎凡人的啊。”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天地大劫难之下,凡人能够存活?   “而且北境这么危险,他怎么还留在此处?他找死吗?”朗星河列数着违和之处。   “他就是个疯子!他就没想活!夺舍那么多次,天道能让他活?!”苏玉安怒吼,“他知道自己活不了,拖着大家一起死罢了!”   “倘若侥幸不死,天下灵气俱无,便正和了他的意!”苏玉安指向封离,“这里不是有个继承者么,带领着天下凡人成为大荒之主,迎接一个全新的世界!”   封离被点名,骇得连连后退两步,神色张皇无比,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不知道这些的.....”虽然自己好像是个既得利益者,可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而这一切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众人虽知他无辜,可不少人还是忍不住后撤几步,离他远些。   朗星河见状气不过,径直走到封离的身旁以示支持,胡之腾则让嚷嚷道,“苟富贵勿相忘,封离你当了皇帝,记得给我个闲职领空饷啊!”   “还有我!”江普不甘落后。   “你们!”苏玉安看着抓不住重点的小崽子们气结无语,深呼吸两口,冲封离道,“不关你的事儿,刚刚是我口气不好。”竟是道歉了。   然后口气和缓还没两秒,就冲朗星河咆哮道,“能不能听话些,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明....明白了!”朗星河被吼得连连后退,大声应道,“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什么也不管了,给众人一个眼神,示意大家赶紧撤,苏夫子要发火了。   朗宸、朗曜一种妖族少年跟随着朗星河拔腿就走,太阿宫的剑修以及烟霞宫的众人还在犹豫,众人望向崔图南,隐隐以他为首,“他们会不会是一伙的,演戏给咱看呢。”   崔图南也犹豫呢,毕竟他是亲身被朗星河一众妖族给坑骗过的。心中拉扯一番后,崔图南一咬牙,下了决定,“跟上他们!撤!”——那些个妖修虽然狡猾可恶了些,可真不是坏的。关键时刻,崔图南选择了相信。   崔图南领着人修少年们疾步跑出洞穴甬道,原以为朗星河一行人已经跑远,谁知竟在甬道出口处撞了个正着。   “你们.....”崔图南正要发问,却没了下文,外面世界的变化令所有人张大嘴巴没了言语。   两道光柱通彻天地,一道源自长佑山深处的不尽天封印地,一道源自永昼城外的西郊会场,天空中浓绿色的灵气越积越厚,在两道光柱的牵引下缓缓盘旋形成了一个灵气旋涡,像是一只眼睛,又像是.....   “像是丹田。”朗星河喃喃低语。 第220章   “现在怎么办?”天地异变,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朗星河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朗星河望望天,又看看身后的洞口, 咬牙道,“先回去和大家汇合!”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 大家总是要在一起的。至于这一边,夫子既然让他们走, 他们就不该再逗留, 凭他们小猫三两只不给夫子添乱就是好事了。   众人灵气运转到极致,全力往永昼城赶,然而队伍中众人修为层次不齐, 元婴有之, 金丹有之,更多的都还仅仅是筑基修为罢了, 很快就有人跟不上大部队的速度了。   “上来!”朗星河大喝一声,使出法天象地之术,化作一只巨大的狼犬,足有一辆大巴车一般大小。狼犬通身金光, 寒风呼啸中,金色的毛发犹如起伏的麦浪,间隙间露出点点银亮的光彩。   妖族少年见状毫不犹豫地跳上了朗星河的身上,趴匐下身子, 免得被大风给掀飞出去。几个实力低微的人修少年踟蹰不前, 有些心痒痒,却又顾忌脸面。   “小狼别管他们了。”胡之腾趴在朗星河头顶两耳之间, 大声嚷嚷着,觉着这些人修着实不识好歹。   朗星河却道, “你也跑不动路?”其他人实力低,灵力有限跟不上速度,胡之腾这家伙可是元婴了,也来蹭顺风车。   “别噻~”胡之腾整个人埋进巨大狼犬脑壳上的厚厚毛绒中,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叹,“这多舒服。”   唠嗑间,朗星河速度不减,载着众人化作一道金光往东南方向的永昼城疾驰而去,转瞬消失在众人修的眼前。   “啊呀,怎么就走啦!”犹豫两秒没搭上“顺风巴士”的人修少年们懊悔连连。   “上来吧。”崔图南无奈,这些人是自己带出来的,就要把他们带回去,他祭出佩剑,化作一柄巨大的阔剑,宛若一叶小舟,另众人站上去,自己御剑带着他们飞行。   朔风凛冽,宛若千万柄刀刃扑面而来,吹得众人面如刀割,生疼生疼。   “还是狗狗身上比较舒服。”人修少年缩着脖子抵御寒风,小声嘀咕着,心中暗悔恨,自己怎么就犹豫了一下呢!大狗狗身上多舒服啊,软乎乎、缓和和,肯定丁点冷风都吹不着。   “呵。”崔图南冷笑一声,并指一挥,飞剑猛然加速,嗖一下飞出去,剑上众人没个防备,直接人仰马翻滚了一地。   重新爬起来,众人这下子不敢嘀嘀咕咕了,安静如鸡,老实得像鹌鹑。   朗星河这边不知人修少年内部发生的事情,此时他们已经联系上了永昼城的朗家夫妻众人。   “阿爹,你快回去,带着大家往南去,我们南边汇合。”朗星河传讯。   “放心,你阿妈已经带着小三、小四,还有严夫子出发了。”朗老爷的声音传出,并不见疑惑慌乱,应该是苏夫子已经价格消息传过去了。   朗星河疑惑,只问,“阿爹你怎么不一起?是等我?不用等我,现在就出发,我们南边汇合。”   “不是的。”朗老爷苦笑,硕大的基业怎么可能说走就走,这些基业不仅仅是指产业,还有跟在朗家后面吃饭的人们,店里的伙计,家中的仆役,还有他们的家人,这些都是朗家的责任。   “阿爹要带着他们一起走。”朗老爷笑道,“小星你先去和阿妈汇合,阿爹稍后就到。”   “阿爹.....”朗星河心中一凛,没想阿爹阿妈竟然分开行动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刚刚下定决定立刻撤离长佑山就是想着无论什么情况,不管北境会整体飞升,还是在天雷之下灰飞烟灭,只要一家人都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或者遗憾的。   谁知,阿爹、阿妈竟然兵分两路了。   “小星,去和你阿妈汇合,小三、小四还小,你要帮阿爹照顾、保护她们。”朗老爷劝道,“阿爹这边两难全,你要帮帮阿爹。”朗老爷知道自家儿子的性子,最是看重家人和伙伴,同时一旦许下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阿爹.....你....”朗星河想劝阿爹一起走,可是,阿爹有自己的坚持和责任。虽然自己一直吐槽自家阿爹五谷不分,连账本都看不懂,这个家全靠阿妈撑着。但是在这样的生死存亡之际,他始终记着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责任。   “阿爹,我在南边等你。”朗星河有了决断。   切断通讯,朗星河又问身上或坐或趴的妖修们,“你们呢?先回永昼城,还是直接南下。”   胡之腾道,“我和你一起走,我哥遣散了家里的伙计、仆役们,已经和我阿爹他们一道往南去了。”   朗宸、朗曜则道他们已经没有家人了,最关心在乎的人都在此处了,直接往南去,不回永昼城。   江普、宁萱、司北柯等人都联系到了家人们,说清情况后约定各自行动,在南方碰头。   唯一没有吱声的只剩下熊有渔了,熊家世代护卫永昼城,这种情况下,就算决定弃城南下,熊家人也是最后一批撤离的,他们肯定会护卫所有的老百姓全部安全撤离。   “大头....”朗星河轻声询问。   熊有渔垂眸不语,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小狼,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最后时刻,熊有渔还是想要和家人们同生死、共患难,一起守护永昼城到最后一刻。   “好。”朗星河没有拒绝,开始下降,先送熊有渔下去。   谁知封离却霍然起身,抢在熊有渔前跳了下去,“我陪你一起!”根本容不得熊有渔拒绝。   “你!”熊有渔愣了一下,连忙也跳了下去。   两人安全落地,仰头朝朗星河挥手告别,“稍后再见!”   朗星河深深看了一眼地面上渺小的二人,最后扭头离开,望着正南方向飞去。   “封离干嘛不走?”胡之腾心中疑惑,贴着朗星河的耳朵问道。   “大约是心怀愧疚吧。”朗星河道。   “哈?”胡之腾茫然,“他有啥好愧疚的?”   朗星河却是知道,表面看来,封离是个安静腼腆又温和的性子,实则内里倔强敏感,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不回头。   “他和人皇同出一脉,虽然人皇的所作所为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私心私欲,可是他偏偏又给封离铺了一条路。”   “封离会觉得自己是得益者,觉得眼前的灾祸是有自己一部分的责任,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弥补。”朗星河分析着。   “有点傻。”胡之腾吐槽着,可却忍不住回望北方,那里有自己的家乡,还有自己的伙伴。   朗星河一路飞驰南下,遇到的修士越来越多,都是从北境撤离的。朗星河搭载的妖修少年也越来越少,他们遇到各自的族人后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朗星河终于与自家阿妈汇合,身边就只剩下胡之腾、朗宸、朗曜以及陈不弃。   “哇~~大狗狗!”一看到朗星河,两只狗小妹就从朗夫人的怀里挣脱跳下,一头扑进朗星河的身上,将自己埋进了厚软的毛毛毛里。   “阿妈,一切还好?”朗星河询问。   朗夫人道,“都好,有胡家侄子照应着,一路顺风。”朗夫人是和胡家大哥一同撤离的,他们护卫众多,一路上并未遇上什么麻烦。   简单寒暄两句,母子二人商议起接下来的计划,“往南去,去南海吗?”   朗夫人点头,“可,咱们家在南海有产业。”   母子二人都没有提起朗老爷,两人心照不宣地认定总有重逢的一日。   “那就立刻出发吧。”没有再多言语,众人继续赶路,如今早一刻抵达南方就早一份安全。   只是因着队伍中人数增多,又多是老人小孩,赶路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朗星河只得化作人形,坐在车架前赶车。   然而,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朗星河只听到“啵”一声,像只气泡在耳边爆破,正疑惑,天空中的灵气云团也发生了变化,盘旋凝聚的蛋卵状灵气团崩裂开来,明光四射,天空中充斥着放射性线状的灵气线条。   “这是......”恐惧爬上众人的脸庞,惊恐地望着天空中的变化。   “裂丹成婴。”朗星河低喃,大吼一声,“快走!”为今之计只有尽早赶到相对安全的南方。他们还有时间,如今才是金丹升级为元婴,接下来还有化神、合体   、渡劫,最后才到飞升。   他们还有时间。   朗星河咬牙,化作巨犬,冲众人大喊,“上来!快走!”此时他已经感受到了不同,身体中的灵气的流逝在加速。   朗夫人一直紧紧搂着小三、小四,见朗星河此时变身,一边用束缚绳将两小只固定住,一边命众人放弃行李和车架,全部上朗星河的身上去,加速赶路。   众人忙中不乱,纷纷跳下车架,然而,脚刚沾地,随着“砰”一声爆破巨响,地面如海浪一般起伏,根本站不住,地面陡然变软了,踩着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都腾空了。   “地动!是地动!”惊恐尖叫之声直冲天际。   朗星河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如同游曳的鲸鱼一般从大地的一端移到了另一端,直接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快走!”朗夫人身上绑着两只雪白的小犬,先是将严夫子推上去,再自己翻身跃上朗星河的背脊。朗宸三人   “其他人.....”朗星河迟疑。   “快走!”朗夫人厉声呵斥。天地颠覆,自己有菩萨心肠,却没有菩萨神威,只能先护住自己的家人。   “小狼!快走!”金色巨犬的身旁腾起了一只通身银白的巨大狐狸,他的额心有一抹赤红的火焰花纹,正是胡之腾。   在胡之腾的背上则负载胡家一行人。   “小少爷快走吧!我们自己可以!”护卫们一个个瞬身急驰,向着南方去了。   朗星河咬牙,浑身灵气运转到极致,周身泛出淡淡的血雾,那是烛龙之力,飞驰在天崩地裂的末世。   “轰隆隆”数不清的银紫色雷电自无尽高空劈下,犹如一条条狰狞地巨蟒扑向大地。   连绵不绝的落雷声中,朗星河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那是世间最无助、无望的哭泣、呐喊、尖叫。   【稳住心神!】烛龙大喝一声,如醍醐灌顶,朗星河一个侧身翻滚躲避,险险避开了一道紫雷。 第221章   “天地为炉, 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穿梭于漫天紫雷之间, 耳边是天下生灵的哀嚎,这一瞬, 朗星河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大能修士、强悍妖王又如何,在这天地浩劫中, 皆如蝼蚁蜉蝣。   山峰崩裂, 川河倒流,大地裂开又合上,宛如张开巨口的野兽吞噬无数生灵。   巨大的金色狼犬与银色狐狸负载着自己最珍贵的家人伙伴仓皇逃命, 可入眼俱是毁灭, 何处是安身之所?   朗星河心中凄惶恐,不禁怀疑, 自己真的可以在这末世中护得大家的周全吗?   “莫慌。”朗夫人轻轻拂过巨犬的脑门,轻声道,“天下万事,便是生死, 只要尽力了,便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阿妈很开心,能够与小星母子一场。下辈子,还要来找阿妈, 好吗?”   “阿妈。”朗星河热泪涌出, 模糊了视野,哽咽道, “我不要!我就要这辈子!”自己好不容易这辈子遇上这样好的亲人伙伴,怎么能就这样草草收场。   不甘心啊!   朗星河周身灵力飞速运转, 向着南方奋力疾驰,可是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灵力在不断流失,倘若不是有烛龙之从力强撑着,自己早就力不从心了。   曾经,修士们修炼,引天地灵气入体,汲取山川日月花草树木之精以炼己身。如今不过是因果轮回,修士们与这天地间的花草无异,成为了供给灵气的一部分罢了。   “小狼,快看,那些金光是什么?”胡之腾忽得大喊,只见生灵涂炭的苍茫大地上突然升起点点金光。   金光并不密集,散落在大地各处。宛若上辈子做夜间航班从高空俯视,城市的灯光装点着黑暗的大地。   “是...神龙塔。”北国的每一座城市都有一座神龙塔,有的神龙塔气派恢宏些,有的神龙塔简单朴素些,可是无论如何,每一座城市都会设有一座神龙塔。   金光升起之处,正是神龙塔所在。金光点点升起,如云雾般散开,最终形成了一朵金色的蘑菇伞。   “是防护罩!快下去!”朗星河欣喜万分,他就知道,世界不会是个草台班子,面对危机不会就只能这样仓皇逃跑的,肯定是有什么后手底牌的!神龙庙就是!   朗星河和胡之腾急速下降,顺利穿过金色防护罩进入了神龙塔的庇护范围。   防护罩内一片安宁,可怖的紫色天雷被隔绝在外,大地崩裂的裂隙在神龙塔前停住脚步。众人松了一口气,生的希望再度升起。   “这防护罩能抗多久啊?”胡之腾嘴贱问了句,顿时引来周围众人的怒目而视。   被瞪成筛子的胡之腾撇嘴低声道,“不怪我扫兴啊,我只是合理担忧啊。”   朗星河拉拉他,示意他不想被群起而殴之就最好闭上嘴巴。   其实众人的心中都有数,防护罩能护得一时,但护不了一世,而天雷无穷尽。此时才仅仅是元婴雷劫而已,后面还有化神、合体.....数不清的雷劫。整个北境或许都等不到最后的飞升雷劫,就会在一道道雷电中化作灰烬,无人生还。   朗星河提议,“等这一阵雷劫结束,我们就走,往南去。”神龙塔下固然能得一时安逸,但是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却没有给众人实行计划的机会。紫雷漫天,绵绵不断,像是雨季的天空,乌云笼罩,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一直要下到天地的尽头。   【此法逆天而行,为天道所不容。】烛龙淡淡道出猜想,【北境不灭,雷劫不止。】   【没有办法了吗?】朗星河迷茫,想起当初渡过元婴雷劫之时是烛龙现世将雷劫给打了回去。   烛龙道,【你也太高看我了。】当初的元婴雷劫和眼前的末世雷劫能同日而语?【对不起。】朗星河道歉,自己这种将生之希望寄托于他人的行径着实不太好,这样的沉重自己凭什么让别人去承担。   【小家子气,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烛龙不屑,【你小子活得真累,瞎操心。】   朗星河笑道,【不累,我乐意瞎操心。】倘若是上辈子知道地球要毁灭,人类要灭亡,自己只会弹冠相贺——这操蛋的世界早灭亡早超脱。   【说你小家子气你还不信,上辈子的事情现在还耿耿于怀呢?】天地覆灭之际,一老一少竟然唠嗑起来。   朗星河道,【我就抱怨几句还不行吗?】上辈子的自己还太年轻,对世界只有满腔的怨恨,讨厌父母,抱怨社会,就没一处如意。实则是被那些负面情绪蒙蔽了心智,根本无法去发现、探寻世界的美好。   【不管是哪个世界,我都希望大家可以都好好的。】便是上辈子的父母,朗星河也希望他们在自己去世后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可惜.....】朗星河低落,可惜,无论是哪个世界,自己都无法让大家幸福美满。   “小星,想什么呢?”朗夫人察觉到小儿子的情绪低落,伸手将朗星河揽到身前。   “没什么。”朗星河随便扯了个话头,“就是在想阿爹和大哥他们。”永昼城作为两大阵眼所在,情况只会比他们这边还要严峻。   朗夫人微叹一声,垂眸掩去眼中的水光,摩挲着朗星河的后颈,低声道,“眼下之事,非人力所能强求,尽力吧,咱们都尽力了就好。”   “唉。”胡之腾突然拉住朗星河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小狼,你看防护罩的颜色是不是变淡了些。”   朗星河霍然抬头,果见那金色的蘑菇顶防护罩颜色变淡了不少,从浓郁的金黄色变成了浅浅的香槟色。   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一变化,可谁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防护罩可以抵挡下第一波的天雷,为大家争取一些逃命的时间。   朗星河找到神龙庙的道士,想要询问这防护罩的原理,想要找到加固之法。可是道士们也一问三不知,他们根本不知道神龙庙里还有这么个金光防护罩,更不知道防护罩的形成原理了。   “别着急,我感觉这波能抗住。”胡之腾一直观察着防护罩和天雷的情况,防护罩虽然被削减了,可是天雷降临的频次也降低了。   所有人都仰头看向无尽之空,全场静默无语。当最后一道天雷落下,一刻钟过去却迟迟没有下一道天雷落下之时,所有人在心里将漫天的神佛都求了一边又一边。   两刻钟过去,天雷没有再次降临,天空中呈放射性线状的灵气渐渐散开,变成薄雾状布满了整个天空——金丹点化阴阳重归混沌。   “出发!”朗星河不再犹豫,化作巨犬将众人荷载到背脊上再度出发。   “小狼,再过一刻钟就换我来吧。”胡之腾趴在朗星河的头顶,两个人轮换变身,负载众人赶路。   胡之腾明显感觉到朗星河的吃力,速度减慢不说,喘气声也大了起来,以为朗星河是累了。   “没事。”朗星河清晰地感知到了自身力量的削减,只能咬紧牙关,闷头赶路,祈求早些抵达南方。   又过去一会儿,众人趴匐在朗星河的背脊上,隔着厚软的毛毛都能感受到身下巨犬的喘息和颤抖。   “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的,我感觉还可以。”朗星河咽下口中的腥甜,默默呼唤烛龙,【云明大人,帮帮我。】   【你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力量。】   【没关系的。】朗星河想要自己更快一些,更快一些!   下一刻,朗星河只觉一道肆虐的力量闯进自己的身体,浑身经脉暴涨,剧痛席卷,与之而来的充沛磅礴的力量。   朗星河猛然提速,金色的巨犬如金乌坠地一般化作一道金光穿行在焦土大地之上。   “小星,歇一会儿吧。”众人察觉到朗星河的心焦,纷纷劝解。   “没关系,我可以的。”朗星河只闷头赶路,丝毫不敢有片刻停歇,自己每快一分,大家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当犹如兽口的锯齿状大裂隙出现在视野中时,朗星河才深深明白了什么叫做绝望。   大地裂开了一个口子,深不见底,远不见对岸,他们像是抵达了世界的尽头,再无前路。   “怎么办?”所有人的眼中俱是茫然,天地崩裂,“去南方”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火苗,而如今,火苗灭了。   “板块分离。”上辈子的知识闯入脑海,先时的大地动中,大荒地壳断裂分离了。朗星河目光愣愣,决然道,“咱们走海路!”从东边出海再南下就是了!   “小星,可以了,真的可以了。”朗夫人温柔地抱住金色巨犬的脑袋,轻轻拂去他嘴角的血沫子,轻声道,“小星真的超级厉害呢,可是到此为止就可以了。”朗夫人担心他们还未走到海边,小儿子就已经力竭而亡了。   与其拼死去搏一个不知生死的未来,朗夫人更希望和孩子们平和地度过生命中的最后时光。   “咱们就慢慢走,细细看,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你......”你不要再动用那样的力量了。 第222章   “哇哦~~小狼!你快来看!”胡之腾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冲朗星河大喊大叫。   因着朗夫人坚决不同意再由朗星河载着大家逃命,因而所有人只得开始徒步向东。天雷过后,世界化作焦土, 满目疮痍。   朗星河寻着胡之腾的手指望去,入目一片漆黑在, 着实没看到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   “你仔细看!”胡之腾拽着朗星河往地上看,欢喜道, “冒芽了!”但见焦土废墟之中藏着两点嫩绿, 却是小草从地底探出了嫩芽。   朗星河愣住,没想到天雷才刚停不久,大荒生灵就已经在挣扎着恢复生机了。   “嘿嘿嘿, 是不是觉着什么鬼雷劫也不过如此呢?”胡之腾歪着脑袋凑到朗星河面前, 嬉皮笑脸道。   “嗯。”朗星河露出一抹笑来,“你们说的都对。”   众人一路往东走, 因着体内灵气不断流逝的缘故,大家的修为都削减下降了,体力大不如前,行程也越走越慢。   最先发现情况不对的是朗夫人, 两只狗小妹实在太安静了。一开始以为两小只是被吓着才安静得不敢调皮动弹,可随后才发现两小只只会呜呜叫唤,已然难以口吐人言了——这是灵智倒退。   “这....”朗夫人哽咽,忍住泪水, 强颜欢笑道, “没关系的,阿妈会照顾好你们的。”   所有人的心情都跌落到了谷底, 越来越沉重,他们所走的似乎是一条看不到光亮的道路。   【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越陷入绝境, 朗星河的头脑越发冷静,绞尽脑汁思索着破解之法。   【没有发现吗?】烛龙突然出声,【修为越低微,越容易被汲取剥夺走灵力。】   朗星河点头,【这符合逻辑,修为越低,自身灵力越不稳固。】   【所以说,即便眼下情况如此糟糕,还是有人依旧没有受到影响的,比如说......】烛龙言语间带着不怀好意,【比如说,苍龙还有蛟龙。】   朗星河心中凛然,并不上套,淡淡问道,【所以呢?】   烛龙道,【他们两个一身修为加起来,足够弥补北境被吸收走的灵气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朗星河没有吱声,他当然明白烛龙言语之意,不就是鲸落效应么。一鲸落,万物生。牺牲苍龙、蛟龙,用他们的血肉灵力去投喂大阵所需要的灵气,以此保全万千民众。   可是,凭什么啊!就因为他们实力高超、修为深厚,他们就该去替天下人而死吗?   【他们死了,你和你在乎的家人朋友就能活了。】烛龙诱惑道。   朗星河不为所动,【不是这个道理。】建立在他们死亡之上的存活算是什么?苟活?那样就算活下去又有什么幸福快乐可言?   【倘若我死了能换大家活,那我自然愿意。】朗星河道,【可是无亲无故的,凭什么让其他人为自己送死?】   【哼哼。】烛龙哼唧两下,表示,【天底下就你个傻小子!那两个家伙可精明着呢,才不会为什么天下苍生赴死。】   然而,作为话题中心的两位主角正相对而坐,谈得还是同一件事情。   “龙大哥,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就让我去吧,说不定还因祸得福飞升上界了呢。”妖皇一脸无所谓,好似谈论的不是生死大事。   “愿追随陛下!”众妖齐齐呐喊,以示决心。朗方辉带领着北斗司的诸人亦在行列之中。   龙夫子望着一张张悍不畏死的脸,笑了,“这事儿只能我来。”   “吾本天地造化灵气所化,如今不过重归天地而已。”烛龙能想到的办法,苍龙和蛟龙自然也能想到。只不过烛龙以己度人,认定苍龙和蛟龙乃是贪生怕死之辈,绝不会为苍生赴死。   “莫要再争了。”龙夫子的语气坚定不容更改,“时间不等人,神龙塔的防护罩撑不到下一轮的雷劫降临。”   “老夫都活了这么年岁了,也足够了。”说着,他拍拍妖皇的肩膀,“接下来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倘若此时有人从万里高空俯视整个大荒,就会发现奇异的一幕。原本为一个整体的大荒陆地板块被一分为二,宛若被利斧从中间生生劈开一般。   两块被分开的大陆渐行渐远,一个往北方飘,一个往南方飘。往北去的大陆上空笼罩着一层薄雾般的绿色灵光,往南去的大陆上空则是晴空万里,甚至能够看清地面上山川河流、阡陌交通。   “好冷啊。”朗曜打了个冷颤,虽然他已经化作了银狼的原型,可是厚厚的毛发依旧抵御不了刺骨的严寒。   “怎么感觉越来越冷啊。”胡之腾一张口就喷出一团水气,卷长的睫毛上沾着冰霜变成了银白色。   “再坚持一下,再走小半日就能到海边了。”朗星河算计着行程,却不知整个大荒的地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记忆中的大荒地形图依然是昨日黄花。   “你们北方都是怎么冷的吗?”陈不弃缩成一团趴在朗宸所化作的银狼身上,鼻子里流淌下的鼻涕冻成了小冰棍。生长在南方温暖山区的陈不弃从未经历过这样严寒的天气。   “不是的。”朗星河心里发寒,按照原先的大荒地理位置,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已经不算太北了,按照惯常的气候,不应该这样的严寒。一定是发生了某自己所不知晓的变故。   “看!那是什么!”一道尖叫声引得众人停下了脚步,紧张张望着四周,然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北方的天空,在那里有一座金山在缓缓升起。   “是龙!是龙!是神龙大人!”欢呼声起,是严寒也抵挡不住的热切。   占据北方天空的不是一座金山,而是一只身躯巨大,如山岳般巍峨挺拔的金色巨龙。金色的龙鳞如宝石般闪耀,照亮了灰暗混沌的天地。他的眼睛明亮灼人,宛如日月重现于世。   “真的有神龙大人!”这一刻,朗星河变成了一个虔诚的有神论者,祈求着神明可以怜悯世人,降下福泽。   【呵。】烛龙嗤笑一声,【苍龙那家伙每次出场都是这种派头,虚张声势。】   【他就是苍龙?神龙塔中供奉的神龙大人?!】朗星河欣喜万分。   【是又如何?】烛龙冷笑,【你该不会认为他会舍身就天下吧?】   【我当然相信!】朗星河欢呼雀跃,【神龙大人是一条好龙,他一直庇护着众生。】从神龙塔的存在就可以知道,苍龙不是那种只吃香火,享受供奉,却不干事的神明。   【你还真当他是神啊?】烛龙气结,【以前他修为还不如我呢!】自己才是天地间的第一条神龙!   【哪又如何!】朗星河怼道,【揽狂澜于即倒、拯救苍生的是神龙大人!是他!】   金色巨龙越升越高,巨大的身躯莫入灵气薄雾,变得若影若现起来。   朗星河心中一紧,想起烛龙的话来,心道,神龙大人不会是想牺牲自己拯救大荒吧?   【不然呢?还有其他办法?】烛龙可不觉得苍龙比自己聪明,能够想出自己都想不到的办法来,除了以身代天下,再也没有第二条路了。   【那神龙大人会怎么样?】朗星河心中有猜想,却依旧不死心地询问。   【能怎么样。】烛龙撇嘴,【一身血肉灵气投进那个鬼阵法中,把那个阵法喂饱了,要么一起飞升,要么一起身死道消。】   【不过我觉得,更可能是后一种结局吧。天道是不会允许这种怪物般的存在飞升的。】在烛龙看来,苍龙就是自寻死路。   说话间,天地变色,通彻天地的两道光柱暗淡下去,朗星河明显感觉到浑身一松,那种力量生机被抽离剥夺的感觉消失了。   然而这样的好转并不能令朗星河高兴,这样的好转意味着有人为他们支付了代价,抗下了所有。   众人已经看不见金色巨龙的身影了,天空一片混沌,黑厚的乌云层层叠叠压向大地,天地间漆黑一片,唯一的明光源自于乌云中若影若现的紫色雷电——新一轮的雷劫就要降临了。   “咔嚓”,惊雷落下,破开黑暗,众人终于看见了被黑色云团包裹着的金色巨龙,紫色的雷电与金色的鳞片相撞发出金石相交之音。   “啊哈,一点问题没有!”胡之腾高兴地跳起来,“那雷劫打在神龙大人身上就像是挠痒痒。”   “那可是神龙大人啊!”笑容爬上了所有人的面庞,他们笃定地相信着神龙大人。   一道雷劫、两道雷劫、三道、四…五十三…一百零一……雷劫连绵不断,先时落在全大荒的雷劫,此时全部落在了金色巨龙一人的身上。   轰隆隆地雷声中,众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心中升起的欢喜荡然无存,他们亲眼目睹着一场刑行,受害者是他们最最敬重的神龙大人,却又无能无力。   【还早呢……】烛龙喃喃低语。   “咔嚓”,第两百道惊雷落下,金色巨龙那无坚不摧的鳞片被劈得粉粹,化作金色粉剂,纷纷扬扬的落下,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金雨落地,没入焦黑的泥土,顷刻间,草芽破土,老树新发,万物于死寂中复苏。   “不要这样……”虔诚的信徒们跪倒在地,诚心祈求,只是这一次求的却不是“神明救我”,而是……“神龙大人,已经可以了,请您保重自己啊!”   一道又一道惊雷落下,金鳞片片碎裂,金色的龙血喷涌而出,这一场金色的雨下得更加猛烈了。   “阿妈,你怎么哭啦?”稚童疑惑地仰头望向阿妈,却见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阿妈的腮变滑落。   “阿妈,没事。”朗夫人摸摸怀中的两个小女儿,却又猛然顿住,低头去看,却是两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两小只不仅恢复了声音,甚至成功化成了人形。 第223章   “咔嚓”银紫色的惊雷无情落下, 直直击中那高昂的头颅,顺着龙角没入龙身,形成雷电之网将金色巨龙网住。   金龙已然不复起先的瑰丽威武, 数不清的天雷之下,鳞片尽碎, 皮开肉绽,伤可见骨。金色的龙血洒向大地, 如甘霖滋润千里焦土, 抚慰千万生灵。   【云明大人,您看……您看能行吗?】朗星河忍不住询问烛龙,渴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希望神龙大人的付出是值得的。   烛龙沉默良久才道, 【恐怕不行。】   朗星河心中一紧,脑子发蒙。   说话间, 又一道雷劫急急落下,随着咔嚓一声,金色巨龙的双角齐齐折断,如流星般坠入大地。   “哞~”一道痛苦的龙吟响彻天地间, 金色巨龙吃痛地盘紧身躯。   然而,天雷无情,不等金龙稍做缓和,又一道雷电酝酿着落下。   “我愿以身代之, 共赴苍生!”不知是谁第一个高声呐喊, 他祭出法宝,驭风疾驰, 冲向天雷禁区。   宛若是一个信号、一声号令,数不清的修士朝着北方的天空疾驰而去——君以命护我, 我亦舍身伴君。便是蚍蜉,亦想抵命撼一撼大树。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众人更快。银亮色的明光冲天而起,宛若逆行的流星划过天际。仔细看,却是一条银色长龙蜿蜒而上,比之金龙,少了一份威武庄重,多了两份轻灵俊秀。再细看,这银龙只有一只龙角,且龙角已然断裂,只剩下根部一点残留。   【我揍的。】烛龙得意道。   【嗯?】朗星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条银龙恐怕就是烛龙口中的“臭泥鳅”蛟龙,也就是妖皇陛下。   心思转换间,银龙扶摇直上,直接迎上天雷。紫色雷电如巨蟒咆哮而下,银龙悍然不惧,利爪挥舞,张大巨口,似是要将雷电吞入腹中。   “是妖皇大人的神通!吞天噬日!”人群中欢呼起来,喜悦和自豪爬上众人的脸庞,“一定可以的!”   【哼哼,这臭泥鳅倒是挺会笼络人心的。】烛龙酸溜溜说着酸话。   【真心换真心,大家又不是傻子瞎子,苍龙大人、蛟龙大人为天下苍生的付出有目共睹,怎么就是笼络人心了?】朗星河不客气地回怼。   【呵。】烛龙冷笑一声,【风头都让他们给出了。】   下一刻,朗星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直上云霄。   “小星!”   “小狼!”   “快回来!”   家人亲友的焦急呼唤如云烟般消散在耳后,烛龙现身,朗星河被裹挟而去,随着烛龙虚影一道飞向北方的天空。   “停下!”地面上的胡之腾甚至动用了血奴契约,强制朗星河停下回头。可是烛龙威力之下,血奴契约的约束力犹如蝉翼,一撕即碎。朗星河化作金色的狼犬被一团血雾裹挟着飞驰而去。   朗星河无语,【你知道什么是瘦田无人耕,耕好有人争吗?说得就是您这样的!】刚刚神龙大人危在旦夕之时,烛龙袖手旁观。如今蛟龙加入,形势好转,烛龙又插手战局想要分一杯羹来。   【你个双标狗!】烛龙怒斥,寄生朗星河的这段日子,他着实学到了不少新鲜词汇,【他们扛雷劫就是为天下苍生计,老夫对抗天雷就是小人汲汲于利了?!】   【难道不是?】朗星河反问。   【哼!】烛龙咬牙,【反正风头不能让他们两个抢了!】   【您不是说他们会失败会死吗?】朗星河道。   烛龙气道,【老夫能和他们一样?呵呵,他们都不算是真龙好么!】   朗星河,【可是您只是一道残魂了啊。】就算再厉害,血统再纯正,可是仅仅是残魂了啊。   【你懂个屁!】烛龙呼啸而上,淡薄的血雾越发浓郁,几成实体,巍峨的身躯上布满了如红宝石般透亮的鳞片。   朗星河心中一凛,原以为烛龙实力衰微,谁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残魂也这般厉害。   龙吟轻啸,如长剑出鞘,陡然间,整个北方天空被三条巨龙占满。   “云明?”这在和雷电搏斗的蛟龙一愣,险些让爪下的紫雷给跑了,“你来做什么?”警惕非常。   “来揍你!”烛龙咆哮,一口龙炎捧出,直接将蛟龙爪间的紫雷给喷没了。   “云明大人!你这样厉害的?”朗星河惊呼。同时心中讶异,烛龙既然这样厉害,天雷于他不过轻飘飘,那为什么之间都不出手?   “你怎么把小崽子都带上来了?!”蛟龙大喊。   烛龙道,“没办法,如今他是我的载体。”说罢,他不再搭理和天雷搏斗的蛟龙,转而看下遍体鳞伤的苍龙,“喂,不是吧,龙胜天,你当真决心重归天地了?为了一群……”烛龙想问为了一群蝼蚁如此付出值得吗?可思及朗星河再此便闭了嘴巴——小崽子别的本事不大,怼人的本事第一流。自己可不想当着苍龙、蛟龙的面儿被小崽子教训。   朗星河却没注意到蛟龙的话。   “哈?龙胜天?!”朗星河不是喜欢插话的性子,除非真的忍不住。太震惊了,以前只知道神龙大人就是龙夫子,万万没想到龙夫子全名尽然是龙胜天,和龙傲天有异曲同工之妙。   “年轻时不懂事,取的名字。”苍龙缓缓道,“与天争斗,其乐无穷,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正在苦苦和天雷搏斗的蛟龙大喊,“来帮忙啊!”说话间,张开巨口如空洞般将天雷吞下。   “让开吧!你这点小伎俩!”烛龙不客气地撞开蛟龙,挤上前去,一口龙炎喷吐而出,所触之处皆化作虚无——宛若一键清除键,又像是橡皮擦,所过之处干干净净,一清二白。   朗星河都看呆了,烛龙大人这样厉害的吗?所以以前都是哄自己玩的吗?什么叫跳梁小丑,说得就是自己了!得亏自己还以为自己凭着智商将烛龙哄得团团转呢。   惊喜过后则是狂喜——这句能赢?!   “没那么简单。”似是看出朗星河心中所想,苍龙温和地向朗星河解释,“这是烛龙的天赋,可是治标不治本 ,天道计算之下,那些没有落到实处的天雷都不算数的…”   “啊呸!你们以为老夫和你们一样蠢吗?”烛龙一边“消消乐”一边分出心神拉踩昔日对头,“别再那儿唧唧哇哇、啰里八嗦的了,快把你的力量给星河小子。”   “什么?”朗星河一愣,苍龙和蛟龙同样不解。   烛龙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你我诞生于此间山水之间,早就和此世同为一体了,天道是绝不会允许我们飞升的,但是这小子不同。”   “这小子本来就不是这儿的生灵,一旦他达成飞升所需要的灵气,法则会立刻将他排除走。这天劫便算过了。”   “什么?”朗星河愣住,什么叫送自己走?走去哪儿?自己不想走啊!这里有自己爱重的家人、亲密的伙伴,自己怎么能走?!   “小崽不愿意。”苍龙如何看不出朗星河的心思,“且你我之力岂是他能够承受得住的?”   谁知烛龙根本不应苍龙,只冷冷看向朗星河,问到,“你不愿意?”   朗星河愣住,如被敲了一击闷棍,两息后才喃喃道,“我自然是愿意的。”自己怎么能不愿意呢?如果和亲友的分离可以拯救崩裂的大荒,可以保全所有人,自己自然是愿意的啊。   “他看起来快要哭了。”一旁的蛟龙麻爪了,他最最受不了冒泪泡的小崽子了。   “我没有!”朗星河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瓮声瓮气道,“就是有点突然,但是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说到后面,朗星河吼叫起来,似是要给自己加油鼓气。   烛龙这才看向苍龙,“他身上有你的气息,还有功德金光,我又再他身上寄居了些许时日,他是可以承载你我之力的。”   苍龙诧异地望向朗星河,这才发觉朗星河身上竟然有自己的龙息。   朗星河羞赧道,“可能是我经常跑神龙庙的缘故吧。”   “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烛龙不耐烦道,“还不快点,我这边撑不住多久了。”   苍龙望向朗星河,再度向他确认是不是自愿的。   “当然!”朗星河咧嘴大笑,爽朗道,“算起来是我占便宜了,不知道多少修士会羡慕嫉妒恨呢,飞升哎,超厉害。”   “再说了,我是飞升了,又不是死了。成了大罗金仙的我,浩渺宇宙,哪处去不得?到时候我自己飞回来就是了。”朗星河乐观道。   眼下情形,除了自己乐观些,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傻小子。”蛟龙叹气,不想告诉朗星河,这世上飞升的修士千千万,可是自己能够重回大荒的一个没有——法则不许。   “那就快开始吧!”朗星河笑着催促着,忍不住扭头瞥了一眼,想要再看一眼大荒,可是入眼皆是灵云仙雾,看不见大荒,更看不见大荒上的人们。   “我准备好了。”朗星河垂眸敛去眼中的水光,心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自己这一辈子本就是白得来的,怎么算都是赚了。自己还飞升了哩,多牛!   苍龙之力和暴虐的烛龙之力完全不同,那是一股柔和而温暖的力量,像是冬日的暖阳,又像是永昼城北山林子里猴子们酿的果子酒,一口入肚,浑身暖洋洋的,好舒服。   这样的能量中,朗星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融化了一般,宛若晴空中流泄而下的阳光。   “我就说着小子可以吧。”烛龙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一股暴虐的能量席卷而来,如喷薄而出的火山,热烈的岩浆滚滚咆哮。朗星河只觉自己要在这样毁灭一切的力量中化作灰烬。   极致的痛苦中,一抹金光缓缓升起,像蜜糖般缓缓包裹起炙热的岩浆,红色、金色交织,缓缓流淌,如日月相融。   “那是……”地面上的朗夫人心口一痛,看着金红交织的天空,再度落下泪来。   温热的泪珠砸在朗明羲的头顶,刚刚化作人形的她有着圆嘟嘟如水蜜桃一般的可爱脸蛋,她捂着圆脑门,嘀咕道,“啊呀,要下雨了呦。”抬头才望见了阿妈的泪珠。   “阿妈,你这是又怎么了?”朗明羲疑惑问,“是阿爹和哥哥们不乖惹阿妈生气了?”——自己这么可爱、乖巧又听话,肯定不会让阿妈哭的。   “没什么…”朗夫人哽咽,“只是还没有好好说再见呢?”   “这!这!”一旁的胡之腾慌得六神无主,眼神发直,喃喃道,“不是还有好多好多时间的吗?”   【咱们还小呢,离成年还有一百八十几年,还有许多许多时间呢。】朗星河的往日之言在耳边响起,胡之腾再也忍不住,眼泪鼻涕横流,咬牙切齿地呐喊,“大骗子!大骗子啊!”   大家看不清天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都有了预估。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是很久,也可能仅仅是一瞬。朗星河在精纯的能量中醒来,耳边响起一道叹息,“真是太胡来了!讨厌!”那声音清脆如稚童,语气中还带着撒娇的味道。   “你是?”朗星河小心问着。   “你管我是谁!你们这些讨厌鬼!”小孩儿好像很生气。   “不好意思。”朗星河连忙道歉,“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惹到你了。”   “哼!都是你们乱来,大荒被你们搞得一团糟,我都烦死了!我不想干了!”小孩儿尖声喊叫着,“大地裂开不说,我都接连劈了好几天的雷了,劈又劈不死你们,好累,呜呜呜~~”委屈至极的模样。   “哈?你是?你是?”朗星河不可思议,心道,这小孩儿难不成是天道不成?或者是大荒意识之类的?听口气…   不等朗星河想明白再追问,小孩儿突然嘿嘿一下,“太好喽,终于搞完可以休息了。”   下一刻,朗星河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一般。耳边只听到那小孩儿最后一句,“咦?这个哪个小世界,很有趣的样子哦!”   地面上的众人只见天空中日月相交,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橘红卵形云团,一道细细小小的紫电如挠痒痒一般劈向云团。然后,天空破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将云团、灵气全部吸了进去。   再一眨眼,头顶的天空变成了明亮的瓦蓝色,黑压压的雷云不见了,浓绿的灵气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冲刷过满目疮痍的大地,干涸的河床蓄满清澈的河水,龟裂的大地重变沃土,嫩黄的细牙在枝头舒展,张皇的小兽从洞穴探出脑袋,流离的人们踏上了归程。   “这是飞升后天道降下的甘霖!已经好几千年没遇到过啦!”人们欢呼雀跃,为劫后余生,为崭新的未来。   天地焕然一新,好似劫难从未降临,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如今天亮,梦终于醒了。只是有些人永远留在了梦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