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真少爷不装了[重生]   作者:日光融融   简介:作为被抱错的豪门真少爷,卫听澜拼命想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到头来落得众叛亲离惨死街头。   而假少爷,却依旧被众星捧月不染尘埃。   重生后,卫听澜想开了。   万人嫌怎么了,没人爱他,他自己爱,吃饱穿暖随心所欲,怎么高兴怎么来。   回家后,亲生父母想将假少爷留在家里。   卫听澜真心建议:“精神补偿费给够就行,五千万,不二价,我放鞭炮欢迎他。”   亲哥、亲姐爱护假少爷,里里外外警告他不准欺负人。   卫听澜随意点头,转头在外认了一堆好哥哥好姐姐,谁喜欢他,他和谁玩,没有血缘关系怎么了,天下一家亲么。   娃娃亲未婚夫爱慕假少爷,公开维护,让卫听澜不要痴心妄想。   卫听澜高调示爱未婚夫最尊敬的大佬小舅舅,表明以前多看未婚夫两眼不过是宛宛类卿,有高贵冷艳的正品在,谁稀罕看赝品。   卫听澜语录:   “大佬双腿残疾怎么了,比那些眼盲心瞎的人健康多了。”   “大佬沉默寡言怎么了,男人就是要成熟稳重才有魅力。”   “大佬手段狠辣怎么了,呼吸都是强势的味道,我喜欢。”   人人都说卫听澜是欲擒故纵,后来人人追悔莫及求他回头。   卫听澜毫不在乎。   直到高贵冷艳的大佬从轮椅上站起来,丢开未婚夫殷勤表白的花:“我们两情相悦,你......滚远点。”   卫听澜:“你的腿......”   被小可爱夸到辗转反侧,暗自复健八万遍的大佬,从容淡定道:“抱你上婚车用得着。”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万人迷   主角视角卫听澜互动魏川   一句话简介:他们都后悔了   立意:真实的做自己,真实的生活,才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 第1章 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他感觉很冷,唯一的温度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怜悯的目光,男人说:“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来。”   但是现在,他全身都暖洋洋的。   像在......阳光下?   砰的一声,空间晃动的感觉,有人嘲讽的说:“搅的大家都不安宁,你倒自在!”   卫听澜睁开眼。   天很蓝,光线很亮,面前是游泳池,他在躺椅上,除了肖有林凑过来的一张脸比较碍眼,一切都很完美。   年少版的肖有林,长的还算不错。   卫听澜记得他死的时候,肖有林已经二十好几,阴沉失意,像是发了霉。   肖有林看卫听澜不说话,胆气更足,呵斥道:“滚起来!一会儿小辰要过来玩,别碍眼,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卫听澜:“小辰......陶辰?”   他摸了摸有些发烫的额头,触感真实,记忆中也有肖有林把他从泳池边赶走的事,那是他刚被找回陶家不久。   那年卫听澜十七岁。   陶家是安市豪门,在卫听澜高三这年发现孩子抱错,卫听澜才是陶家的小少爷,而陶辰是普通人家卫家的孩子。   按理说该各归各位。   但是陶家舍不得陶辰,给了卫家人一大笔钱,把人留下了。   彼时陶辰的父母,即卫听澜的养父母早就车祸身亡。   养父母车祸的赔偿金被大伯家霸占,卫听澜因此被大伯家收养,说是收养,他比家里那条大黄狗过的还差。   学费要自己挣,还要被酗酒的大伯打,被刻薄的伯母骂。   他像一条野狗,凶恶、粗俗、敏感,被找回陶家也很不讨人喜欢。   而陶辰这个假少爷,纯真可爱文质彬彬,身份揭露之后获得无数安慰,依旧过的锦衣玉食安稳舒适。   卫听澜不服,嫉妒,也想亲近自己的亲人。   他做了很多事,好的坏的,还进了娱乐圈,光芒万丈万人追捧,可是身边的人还是都向着陶辰。   父母、兄姐,还有本该是他的未婚夫贺青临,都是陶辰的。   卫听澜逐渐崩溃,在贺青临和陶辰中间作梗无数,也许是这个世界排斥他,也许是贺青临冲冠一怒,他最后被全网黑,人人唾弃。   趁着深夜他才敢出门散心,却被一辆车撞到。   二十四岁回到十七岁,什么感觉?   卫听澜看着肖有林嫌弃的脸,撑着躺椅坐了起来,笑了笑:“如果我不让呢?”   他笑眯眯,皮肤白净修眉俊目,整个人像在发光。   当过影帝的人,万众瞩目过,行止坐卧眉眼气质早就不同以往。   肖有林恍惚一瞬,恼怒道:“要么滚,要么......”他偏头看了看泳池:“下去洗个凉水澡?”   卫听澜一颔首:“凉水澡,主意不错。”   上辈子怎么回事来着?   他还想在陶家人面前表现,不想在这里也是条不懂礼数的野狗,所以忍着气要离开。   可是肖有林不干不净的骂他。   卫听澜年轻气盛,折返回来和他打了起来,将人踹下泳池。   他前一晚发烧了不舒服,所以才来这里晒太阳,战斗力因为生病折损,自己也掉下了泳池。   后来大家赶来,全都说他的不是。   卫听澜拒不认错。   之后,陶家人原本给他准备的十七岁的生日晚宴,作为惩罚,取消了。   再往后,就是阴沉而压抑的七年。   还主意不错,肖有林觉得这个城中村长大的土包子疯了。   卫听澜没疯,就是死过一回,什么亲情、爱情、功名利禄,反正乱七八糟的在乎过的东西,通通都不想要了。   他就是讨人厌,他就是注定被所有人嫌弃,那怎么了?   这世上谁都可以嫌他,但他自己不行,上辈子累着自个了,这辈子,他什么都不要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一瞬间想明白的事。   卫听澜捏着肖有林的后脖颈,干脆利落的将人踹进了泳池。   活干完了,眼前一黑,心道坏了。   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病着呢,猛的这么一起一活动,身体招架不住,也掉泳池里了。   真挺凉。   这边的动静惊到了隔壁小厅里的人。   周末,陶辰约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来家里复习功课,正讨论晚上要吃烧烤。   看见肖有林出去了,也看到卫听澜躺那儿来着,还知道这两人不对付,要是以前,陶辰高低要跟出去,免得他们起冲突。   可是昨天卫听澜和妈妈顶嘴,妈妈都气哭了.   陶辰因此就放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果然,卫听澜就是个祸头子。   陶辰几个人冲出来,就见肖有林在泳池里沉沉浮浮的喊救命,好像是腿抽筋了出不来。   另一边,卫听澜被冷水一激清醒了很多,强撑着爬出泳池,拿浴巾把自己一裹,就要离开。   有人跳下去救肖有林。   陶辰拦住卫听澜:“你看不惯的是我,别欺负我朋友!”   卫听澜:“欺负......你看到了?”   陶辰当然看见了,是卫听澜把肖得有林踹进泳池的,那一脚干脆利落,看得人心头发寒。   卫听澜敛眉:“所以,你也看到了我休息,他过来找茬?”   陶辰一怔。   卫听澜见他这样,已经知道了答案,所以上辈子白雪一样皎洁,不染尘埃单纯善良的陶辰,是他的错觉?   真是可笑,他一直在和这么个人较劲?   陶辰被卫听澜淡淡的视线看得脸红,强调道:“反正是你不对!你......你得道歉。”   奇怪。   他不明白,卫听澜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平静的,无所谓的,又好像嘲讽,让人心里没底。   好像还长高了很多。   其实卫听澜不是长高了,是放松了心态,身姿便不自觉挺拔。   放下才能看见,看见了,卫听澜倒更可惜自己的上辈子,他叹口气:“行吧,也不差你一个。”   打惯了架的人,手贼熟。   他反手攥着陶辰的肩膀一推,陶辰就也进泳池了。 第2章 明晃晃的心疼。   现在想想,在所有人眼里,这大概是东施效颦。   所以,去他的讨人喜欢。   推他进泳池怎么了,一个鸠占鹊巢的人,重活一世还客气的,那是圣父。   他对怒目看着自己的几个学生道:“这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么打一场,要么,让让。”   卫听澜很平静,但他气场太扎人了,眼底还隐约泛着红,说是打架,更像是准备杀人。   几个人一时被镇住。   卫听澜裹着浴巾溜溜达达离开,混乱被抛在身后,他心情挺好的上楼洗澡换衣服。   心情好,身体不得劲。   要是上辈子,发个烧而已,闷头睡一觉就得了,又不是多金贵。   但是,新的一生呢。   卫听澜看着镜子里的少年,因为发烧眼角都红了,反倒唇红齿白水灵灵的,太嫩了,也太可怜了。   重活一世,怎么就不金贵呢?   别人不珍惜他,不爱护他,他自己爱护,狠狠的爱护。   免得陶家人叽歪,尤其佣人们都觉得他挤占了陶辰的空间,对他也不冷不热,卫听澜现在一只病虎,懒得掰扯,直接出了门。   别墅区的代步车送到外头,他又叫了网约车。   期间手机一直响,陶父、陶母轮番上阵,电话短信都有,想必是被别墅里的鸡飞狗跳惊动了。   卫听澜看着窗外,没搭理。   司机提醒他:“小帅哥,你手机一直响......”   卫听澜把手机静音:“没事,传销。”   可不是传销么,一直说他是陶家的一份子,说会爱他,说会补偿他,却让他眼睁睁看着待遇的参差。   这些人骗自己,把他带入戏,好像这样就弥补了。   弥补他大爷!   卫听澜去的最好的私立医院,下车后腿就一软,在司机建议他通知家长时笑笑:“没家长,车祸,俩人一块儿走的。”   记忆里,养父母对他是真的好。   他摆摆手,掐着手心维持清醒往前走。   到底没坚持住。   挺意外,没摔倒。   一只手攥着他腰,将他稳稳当当托住了,手的位置略低,因为这人坐着轮椅。   卫听澜对上一双幽深平静的眼睛。   这双眼很熟悉,上辈子他临终时见过,这人也坐轮椅,百分百没错了。   按照他的时间,两人上次见面,也就是一两个小时前。   卫听澜眼眶就是一热。   这看在魏川眼里,小孩儿简单的短袖长裤,白白净净漂亮的出奇,眼里带着水光,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正准备向他控诉。   魏川仔细看他,真不认识。   轮椅后,助理万云心里直犯嘀咕,少年濡慕的眼神看得人肝颤,但算算年纪,他家老板今年二十五,还不近女色.......   魏川:“我们认识吗?”   卫听澜摇头,郑重道:“谢谢,谢谢你。”   魏川收回手:“没事。”   卫听澜看看他的腿,腿好长,坐着都看得出个子很高,身板也挺,长相就更没得说,近乎华丽的俊美,气质很沉,也很稳,气场极压人。   乍一看,很不好惹。   但是他知道,这是个很好的人,是他上辈子临终前的光。   卫听澜忍不住道:“你的腿......早日康复。”   少年眼睛里透着明晃晃的心疼。   明明萍水相逢,而且自己一向可不是个有好人缘的,魏川心绪挺复杂,应他:“好。”   万云诧异又静默。   三年前的车祸,老板大难不死,但这辈子想要自己站起来,绝无可能。   早日康复?   这是整个魏家乃至整个安市上层圈子的禁忌话。   也许是少年说的太真心,所以老板竟平和的应了他,有来有往的交流,似乎有温情流动。   本就是陌生人,卫听澜让开路,看着男人被推走。   他脑袋晕乎,量体温、办住院、输液、睡觉这些事全在朦胧中完成,好在私立医院服务相当到位,不怎么费功夫。   深夜卫听澜清醒过来,回想之前,暗道说错了话。   前世他死在七年后,也就是说那个男人七年后还坐轮椅,他没有康复。   他竟然还说“好。”   自己说不得体的话,扎着心呢,他竟也应......   卫听澜抱着被子,歉疚又赞叹,一时又觉出这世界的可爱来。   他退了烧,还有些疲惫,点了清淡的粥和小菜,平静的饱餐一顿后又睡了过去,手机只看了眼时间,没打开。   在卫听澜睡着的时候,手机的短信还在增多:   妈妈:[怎么不接电话,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   妈妈:[辰辰不怪你了,看到了回电话,不要任性!]   爸爸:[做错事就躲出去,合适吗?]   大哥:[卫听澜,能耐了是吧?这么会打架,和我打?]   姐姐:[小辰留下是全家人的决定,他已经很小心很让着你了,你都十七岁了,还这么不懂事,我真的很失望]。   卫听澜看短信是第二天早上,他向班主任请了假,准备好好休息两天。   读完短信,全部设置成了免打扰。   心绪挺平稳。   这些人的电子名片也都改了,全都是名字,再不带任何血缘方面的称呼。   改完轻松多了。   也许孤独,但也自由。   隔壁病房,陶辰看着围了一圈儿的家人,撒娇道:“我真的没事了,很久不生病,一下子发个烧,以后身体会更健康。”   陶爸爸不赞同的看他:“胡说八道!生病是什么好事?”   陶妈妈心疼的看着陶辰手背上的输液针头:“妈妈会给你个交代,游泳池的水那么凉,他这次真是太过分了。”   陶家大哥陶旭拧着眉。   陶家二姐陶月在外地,之前打了视频过来。   家里人的关心让陶辰安心又委屈,小声道:“要不然我还是搬出去吧,反正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这一点不会变。家和万事兴......”   他没说完就被众人否定了。   陶辰其实也不想搬走,他舍不得亲人们,但是态度得有,免得家里人为难。   还有卫听澜。   他想,有机会得和他谈谈,抱错的事谁都不想的,他总像刺猬一样扎人,大家都不开心,何必呢。   哎,卫听澜真是太不成熟了。   现在卫听澜和陶辰一个班,陶辰人缘好,消息知道的也多。   他说:“同学说卫听澜也请假了,病假,他是不是在哪个医院?”   班主任通知过陶父、陶母有关卫听澜请假的事。   陶父皱眉:“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会生病?离家出走要挟人而已,这毛病不能惯,你别管了,好好休息,回头好好上学。”   他很不满意找回来的儿子,倔强又自闭,打架很凶,现在还说谎,跟个小混混一样。   陶母也是这个意思。   陶辰想起那天卫听澜脸色确实不太好,但也不太确定。   打了人还离家出走,没教养,他也确实讨厌他,现在肖家气还没消呢,说不准会找上门,尽会给家里添麻烦……   心里无奈,他乖乖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哥陶旭呼噜了一把陶辰的脑袋:“小傻子!”   调查结果显示,卫家那边都是粗俗又市侩的人,陶辰回去怕不是要被活吞了,还是放在眼皮底下安心。   .   没了对陶家人的期待,卫听澜很享受自己现在的人生。   没成年呢,少年人,如今又心无挂碍,在医院赖两天怎么了,打个游戏刷个视频怎么了,总之怎么高兴怎么来。   还有各种好吃的,感恩万能的外卖。   两天后出院,他自觉通体舒泰,像吃了十全大补丹。   就是,运气不好。   才刚站到电梯前,就看到了被前呼后拥着过来的陶辰。   拥着陶辰的是陶家的人。   他们个个欢欢喜喜,像是来春游,冷不丁看到卫听澜,脸上的笑意,气氛的亲和,全都僵住了。 第3章 错把珍珠当鱼目。   那时候嫉妒又酸楚,还自卑,他很少这样正大光明的打量他们,现在看,父母温和慈爱大哥英俊护短,陶辰可爱斯文。   多好的一家人,简直是完美家庭的模板。   卫听澜没有破坏这副画卷的意思,索性当没看见,往前两步就要按电梯。   他手腕上淡蓝色的住院带明晃晃。   陶家人都看见了,一时间怔住,但卫听澜这么目中无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怒气便不由涌上来。   陶旭道:“卫听澜,你什么态度?”   卫听澜偏头看他:“大哥想要什么态度?”   他神色平静言语冷淡,有种说不出的疏冷又出众的风姿,陶旭不由怔楞。   这不对,陶旭想。   明明卫听澜浑身是刺,阴沉僵硬,和陶家整个社交圈子都格格不入,怎么忽然这么好看起来。   而且,他对自己这个大哥还是很尊重的,甚至有些讨好。   怎么现在......   陶父语气沉沉:“生病了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   陶母看着卫听澜有些单薄的身形和苍白的脸色,又心疼又怨怼:“听澜,你怎么不接电话?两天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陶辰:“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大哥也是,回家吧,别闹了。”   电梯下来又上去,没在这一层停。   挑剔和责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过来,带着熟悉的让人窒息的劲儿。   但是上辈子的网,怎么网今生的人?   卫听澜对陶辰说:“你可闭嘴吧,他们担心我担心到陪你这个假货来医院?得了便宜别卖乖,怪恶心人的。”   这话忒粗鲁,陶辰脸涨红。   陶旭往前一步将陶辰护在身后:“卫听澜,给你脸了是吧?有你这么对弟弟说话的?”   身份查实确后,确认陶辰比卫听澜晚出生几天,陶父说陶辰是家里的小儿子,卫听澜算排行第三。   泳池那事儿前一天,陶母和卫听澜谈心。   陶母说卫听澜是哥哥,要像陶旭和陶月一样爱护陶辰,说陶辰敏感又善良,让他们和睦相处。   卫听澜听着陶母对陶辰的偏袒,第一次顶了嘴。   陶母伤心的落泪,卫听澜被闻讯赶来的其他人训斥,回到房间后觉得憋闷,在窗户边站了很久。   初秋的夜,寒意已经涌上来。   卫听澜因此发烧,他不想问陶家人找药,好像自己多脆弱一样,但是太难受了,就去泳池边晒太阳。   后来,二十四岁的卫听澜来了。   眼下气氛很僵持。   陶父和陶母包括陶旭,都见鬼一样看着“大放厥词”的卫听澜。   卫听澜长在城中村,习惯了争勇斗狠才能活下去,到富贵的陶家,生硬拘谨压抑,格格不入。   但他多数时候都闷不吭声,脸色是不好看,却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陶辰捂着脸哭泣:“我不是假货,我也不想的.......我马上就搬走,你别和爸爸妈妈吵,你们别吵,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   他这么难过,陶母心都碎了,赶紧安慰。   陶父斩钉截铁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养了十七年,谁也别想把你赶走。”   陶旭也紧着安慰陶辰。   卫听澜听着陶辰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哥哥,随手按了电梯,没所谓的附和道:“是是是,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那我这......叔叔阿姨,回见?”   陶父骂了句混账东西,对上卫听澜平静到漠然的眼神,忽然心头一跳。   这里的动静不小,有人探头探脑的看。   陶旭正上大学,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可不想被当猴看,压低声呵斥卫听澜:“有什么话回家说,别闹了!”   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   鸡同鸭讲,卫听澜懒得废话,说了句:“你们下一趟。”   抬眼,愣住。   好巧。   电梯里,上次见面休闲装的男人,现在西装革履的,英挺肃杀,无可挑剔的帅。   真是亲切又养眼。   但是他这儿吧,七零八落的。   卫听澜不由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站在了男人的轮椅旁边。   陶旭追过来,看清楚电梯里的人,猛的怔住,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带着薄责的怒气倏然就变成了敬畏。   陶父走过来,脸色也变了。   陶辰不认识电梯里坐轮椅的男人,但本能的觉得这人很可怕,不是长相,是那种淡淡扫他一眼,他就脚底发寒的可怕。   轮椅后的万云按着电梯的开门键,看卫听澜。   卫听澜对一脸笑模样的万云很有好感,礼貌道:“谢谢,不过他们不进来。”   卫听澜这样不知天高地厚,陶父冷汗都下来了,恭敬道:“魏先生,抱歉,家里孩子淘气,惊扰您了......卫听澜,赶紧出来!”   他知道的魏川,手段狠辣心性凉薄,最讨厌人多话,而且生人勿近。   魏川没搭理陶父,对卫听澜确认道:“他们不进来?”   虽然不知道陶父见到男人怎么跟见鬼似的,但是怕有怕的好处,他点点头:”不进来,他们忙呢。“   陶父:“......”   万云收回手,对陶父说:“那......陶总,再会。”   电梯门关上的那几秒,陶父眼睁睁看着卫听澜好奇的打量魏川,还问:“你是哪个wei啊,我也姓卫。”   陶父眼前一黑。   陶旭也慌,那可是魏川,只比他大几岁,但却是他乃至整个陶家只能仰望的人,卫听澜这是在给家里招祸!   只是现在毫无办法,只暗道回去再找卫听澜算账。   电梯里,   魏川:“魏晋的魏。”   卫听澜有点遗憾:“我是护卫的卫,今天的事,谢谢魏先生。”   魏川看了眼少年手腕上的蓝色带子:“病好了?”   卫听澜:“好的不得了!”   他自觉精神焕发。   但其实这么多年身体的亏空,这几个月在陶家的压抑和内耗,还有生病的损耗,一时半会哪儿养的回来。   看在魏川眼里,少年人身体单薄面色苍白,唇色也淡,分明元气大伤,只眼睛明亮熟稔,很讨喜。   只是他孤零零的来医院,又孤零零的走......   魏川不禁道:“回去好好休养。”   卫听澜点点头,又忍不住道:“你也是。”   他看出陶父对这位魏先生的畏惧。   陶家在安市不是小门小户,那这位魏先生得多厉害个人物,厉害了好,他腿不好,厉害了不会被人欺负。   卫听澜无意攀高枝,等魏川出了电梯,和他说了声再见,直接离开了。   魏川看着少年的背影:“陶家,和青临有婚约的陶家?”   贺青临,魏川姐姐的儿子。   万云知道魏川问的其实是卫听澜。   这事儿他还真知道:“是这个陶家,不过陶家小少爷出生被抱错了,卫小少爷才是真的陶家的孩子,前几个月才找回来。”   医院之前,他没见过卫听澜,但是听过这个名字,真假少爷,传的沸沸扬扬。   他补充:“传言说,陶家养的孩子虽然不是自家血脉,但是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找回来的那个,阴沉暴戾......”   魏川想起电梯外瑟缩的少年。   那个应当是养子,看着文弱,但是眼神灵活又胆怯,个头矮,和身形高挑的陶家人明显不是一路。   而当时他身边的那个,潇洒自如,极有风骨。   万云听到魏川说:“错把珍珠当鱼目。”   他也这样想,禁不住叹息:“卫小少爷看着和陶家人相处的不大好,今天这样,回头回去了......还病着呢。”   那会儿电梯外,陶家人看着跟寻仇似的,气势汹汹。   自家孩子流落在外十多年,找回来不该当宝贝养么,尤其人还病着呢,真是怪了。   万云知道魏川不喜人多话,见他神色淡淡,就不再说了。   轮椅推出大楼,阳光洒下来,视野骤然明亮。   魏川想到少年那双带着温度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他不怕他,那眼神明晃晃,亲近的,小心翼翼的,还心痛他的腿,也许是,物伤其类。   他吩咐:“你去办件事。” 第4章 随心所欲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司机的急躁不满骤然就平了:“没事,不着急。”   车子又稳又快,只是到别墅区就被拦住了,刷脸只卫听澜能进,司机不行。   卫听澜知道,如果是陶辰,刷脸可以带进去人。   但是他不行。   尽管物业知道他是陶家找回来的亲生儿子,但陶家人没有让物业上门登记过他的身份。   这里安保严格,没有明确的业主身份,他不可以带人进去。   前世的卫听澜带朋友回来被拦住,才知道还有这种规定。   当时他丢了好大的脸,心里憋着气,又不好提。   他自卑,怕添麻烦,怕自己太计较,不讨人喜欢,他可以不讨大伯家喜欢,但是这里是他真正的亲人,怎么能不在乎。   在乎对上不在乎,不自觉就卑微了。   拦着卫听澜的保安心里直犯怵,小心解释:“这里住的人都不一般,小少爷,真对不住。”   他怕卫听澜发火。   前两天救护车都来了,听说这位把陶家小少爷和客人踹下水,事情都传开了。   卫听澜回神:“没事,我理解,找个车送我到家门口就行。”   他打过很多工,小时候送报纸送牛奶,也捡垃圾换钱,大了刷盘子,卖小物件,钱不好挣,谁都不容易。   保安一楞,连忙点头。   转头和同事说起这件事,唏嘘道:“挺好个孩子,一直独来独往,脸色也不好,看着怪可怜的,倒是那个假的,那待遇,像他才是真的......”   同事寻思道:“真的假的闹不清楚,想想都憋屈,你说他打人,是不是因为这个?”   消息转了几道弯,从卫听澜有暴力倾向,变成了假少爷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欺负的真少爷忍无可忍。   卫听澜不知道风评变好,回去就收拾东西。   叔叔阿姨都叫了,再住这儿就不合适,而且经过魏先生的事,他意识到外面的人比陶家的好相处多了。   死过一次才明白,血缘也就那么回事。   和谁相处的来和谁处,怎么高兴怎么来,很简单的事,犯不着拧巴。   东西没收拾完,陶家其他人就回来了。   佣人通知卫听澜,让他去客厅。   客厅一家人都在,陶辰被陶母揽在怀里,陶旭坐在一边剥橘子,剥一半掰开,顺手塞给陶辰。   陶父沉着脸坐在一边。   陶辰把橘子塞给陶爸爸一半,陶父脸色就好了很多。   下个楼梯的功夫看到这幅父慈子孝的片段,卫听澜更觉得前世的自己可怜又愚蠢。   多明显的事,他是个多余的人。   他也没客气,找了舒服位置坐,和佣人说:“我想喝海鲜粥,多放虾和水。”   有了他之前踹人的壮举,佣人没支吾,麻利的去了。   卫听澜提要求提的理直气壮,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忍着憋着让着,生怕被嫌麻烦。   本来么,卫家既然生了他,就该养他。   弄丢了他让他吃了十来年的苦,怎么补偿都不过分,吃吃喝喝零花钱这些,来者不拒。   等他成年了,大家各走各的。   卫听澜这样坦然,陶辰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陶旭以为他还想着被卫听澜欺负的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莫名的忌惮让他没有斥责卫听澜,只问道:“你和魏先生认识?”   魏家的大本营在京市。   也就魏先生的姐姐下嫁安市的贺家,安市气候比京市好,魏先生腿不好,这几年的秋冬才多半在安市住。   但纵然是他,在宴会上也只能跟着父亲给魏先生敬杯酒,说话就没资格了。   可卫听澜和魏先生在电梯里的情形,之前看着惊心动魄的,但是事后想想,他们好像......认识?   陶父也看过来。   卫听澜:“之前在医院差点昏倒,他扶了我一把,是个好心人。”   好心?   多好心的人会囚禁亲生父亲,送亲生母亲去精神病院,把两个年长的兄长和年纪差不多大的侄子,丢监狱的丢监狱,赶去国外的赶去国外?   陶父这样想,既失望又松了口气。   他训斥道:“这次是你运气好,魏先生不是好招惹的,以后有点眼色,别瞎凑上去给家里招祸。”   卫听澜懒得搭理这茬,宣布道:“我明天搬去学校宿舍。”   陶父立即坐直了,像准备掐架的公鸡:“住校?家里车接车送好吃好喝,哪里亏待你了?打人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道歉,不止对辰辰,还有肖家的小少爷,听到没有?”   卫听澜前世很怕陶父发火,因为发火意味着不喜欢他。   但是像在,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他就是讨人厌,行了吧,接受了这一点,感觉就也还好,轻松多了。   下颌点了点陶辰的方向。   他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rua着抱枕说:“陶叔叔,别动怒么,你的宝贝儿子在那儿呢,我住校,他住这,挨不着,谁都高兴。”   他又道:“至于道歉,是肖家那孙子先欺负我,他活该。人是陶辰带来的,却眼睁睁看热闹,也活该。”   挺粗鲁的话,众人都不适应,但话说的笃定,听着还有点道理。   陶妈妈不由看陶辰。   陶辰知道卫听澜说的都是真的,但这是个意外,谁知道总爱缩在卧室的卫听澜,怎么忽然就去泳池边了。   说不准是故意的。   他眼睛还肿着,低声道:“都是我的错,你别搬走,我搬走,我离开陶家,我去住宿,怎么样都好......”   这一下卫听澜就接收到所有人排斥的眼神。   意料之中的事。   他笑眯眯:“别光说啊,做一个我看看,喊了八百遍要搬走,屁股都没挪一下......”   陶辰羞耻的浑身发抖,哭着跑上楼说去收拾行李。   卫听澜看的直乐,随心所欲,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陶父气的要命,本能的举起手,只是对上卫听澜淡漠的眼神,再想到前几天这孩子还特意跑到书房门口和他说晚安,忽然就下不了手了。   陶旭跑上楼看陶辰,回来说门反锁了,陶辰哭的很伤心。   他扯走卫听澜怀里的抱枕,勒令道:“如果你还想要我这个哥哥,想要这个家,现在,立刻,上去道歉!”   陶妈妈蹙着眉:“听澜,你别闹了,辰辰从来没怪你,你却这么计较......”   卫听澜仰头和陶旭说:“陶大哥,你糊涂了吧,我哪有家,哪有什么哥哥,现在,立刻,让开。我不会哭,不会反锁门,但我保证,三十分钟内我会带着行李离开这儿,这样可以吗?”   陶大哥和大哥,意思可差的太多了,陶旭愣住。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卫听澜。   少年在后厨刷碗,满头大汗,听说他们可能是亲兄弟,眼睛骤然就亮了,局促的往后退了两步,说他衣服脏,鞋子还有后厨的污水。   那时候,他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狗,但眼睛是真漂亮,像有星星。   后来确定了身份,他有一段时间总爱跟着他,跟上来也不说话,像个木头桩子,不怎么讨人喜欢,但眼神很乖。   不像现在,眼睛像冬天的湖水,平静,冷淡,再无波澜。   陶旭傻不愣登的不让路,卫听澜有点烦。   这个高大英俊考上名牌大学的哥哥,是他上辈子一直想要讨好的人,讨好不是因为他优秀,是因为这是他的哥哥,亲哥哥。   可是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上辈子陶旭不止一次警告过他,离陶辰远点,还说宁可没有他这个人。   卫听澜绕过他,准备上楼。   陶父暴怒道:“真是反了天了!谁都不准走,来人,送三少爷去楼上,关起来,什么时候认错了道歉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他下决心要治一治卫听澜的毛病,目中无人,蛮横无理,卫家怎么养的孩子!   关起来?   卫听澜眉宇微压,这就是没成年的坏处了。   但是没事儿。   街面上混大的人,除非断手断脚,怎么可能被困住,不过陶家人这么要脸,要不然他先报个警什么的?   正琢磨,佣人跑进来说来了贵客:“他说他是魏先生的助理,姓万。” 第5章 魏先生的撑腰。   陶父虽然不知道万云的来意,但是不敢怠慢,赶忙迎了出去。   走出几步回头,他警告的瞪了一眼卫听澜:“贵客登门,你再闹也要有分寸,不要丢家里的脸。”   卫听澜:“乌鸦站在猪身上。”   这话其实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但是没所谓,有气绝不憋着这回事,是会上瘾的。   陶父:“......”   卫听澜看着陶父、陶母和陶旭郑重又急切的迎出去,想了想,决定等一等。   别人他懒得搭理。   但是魏先生和万助理他都见过面,他们很有修养,很照顾他,人来了,他避开,不是那么回事。   万云带着一些补品,还有一位老中医。   万云问陶父:“陶总家的小少爷回来了吗?魏先生说遇到就是缘分,小少爷看着脸色不好,章大夫医术不错,中医治本,不如试一试?”   陶父受宠若惊:“在的,在的。”   陶母连忙道:“您请进,人在楼上,我这就叫他下来。”   陶旭觉得不太对,但哪里不对,一时也不清楚。   到客厅,万云一改刚才的斯文得体但冷淡,笑的挺和煦:“小少爷,魏先生让我来看您。”   陶父愣住。   陶母顿时僵住,怎么,不是来找辰辰的吗?   陶旭心里一沉。   是了,按照血缘关系来说,卫听澜才是陶家的小少爷,万助理来看的不是辰辰,是他们误会了。   万云看了眼扔在地上的抱枕,若有所思,笑道:“陶太太真是幽默,小少爷不在这儿呢吗,怎么说是上楼了。”   陶父陪笑道:“刚才他上楼了。”   陶母脸一红,走过去捡起抱枕,温柔抱怨:“听澜,又乱扔东西。”   卫听澜:“陶阿姨,你失忆了?刚才是陶大哥从我怀里抢走抱枕丢出去,让我立刻去跟陶辰道歉。”   陶家人集体僵硬。   阿姨?   这陶家比他以为的还乱,万云暗道,才出院回来就这样被为难,这小孩太不容易了,还好他自己立得住。   卫听澜和万云说:“又见面了,真好。”   旋即有些抱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我觉得吧,实事求是更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让您见笑了。”   刚才刺儿头一样的少年,瞬间变得风度翩翩,坦诚又得体。   万云温和道:“您没事就好,魏先生让我带了中医来,让看看?年纪小的时候根基打牢了,以后多难多苦都能熬过去。”   什么就多难多苦,什么就熬过去?   陶父张了张嘴,到底没敢插嘴。   卫听澜有些不好意思:“我身体好着呢。”   万云:“好着差点在医院昏倒?”   卫听澜:“......”   人来都来了,还是好意,卫听澜虽然觉得自己强壮的能打死一头牛,还是老老实实让章大夫给把脉了。   然后就把出了一堆毛病。   过于专业的卫听澜不懂,但什么自小体弱,气血两虚,郁结于心,风寒入体,风湿之类的,听的人耳朵晕。   陶家人也听呆了。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卫听澜之前说差点在医院昏倒,是魏先生扶了他一把,还有,他住院才出来。   而到现在,谁也没问过他,怎么住的院,感觉怎么样。   卫听澜:“不会吧,我感觉挺好的。”   章大夫:“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吃不饱?”   卫听澜:“......是吧。”   章大夫:“刮风下雨膝盖关节是不是不舒服,腿也会疼?胳膊骨折过,没好好养着?”   卫听澜:“有点。”   以前年纪小,不受待见,冬天没有厚衣服穿,只能捡大伯他们不要的,早没热乎气的,胳膊么,不提也罢。   中医真是太可怕了,这都能把出来。   章大夫:“睡眠也不好,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总是生闷气,焦虑?”   卫听澜:“最近几天睡挺好的。”   章大夫开了一堆药方:“到底年纪轻,还能调养过来,其他的都好说,只是情绪这方面,放开心胸还要看你自己。”   卫听澜点点头:“知道了。”   万云听的眼酸,吃不饱睡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旧社会,真是造孽。   最近几个月还焦虑。   这孩子被找回来也就几个月吧?   本来只是来把个脉,章大夫是国手,外面轻易请不着,后续药方留下,陶家人知道该怎么办。   但现在万云却不放心了,干脆道:“回头药熬好了我让人送过来,慢慢治,不着急。”   陶家人僵立在一边,脸色都黑红黑红的。   卫听澜也不矫情,连忙道:“万哥,谢了啊,不过能不能把药送学校,我明天开始就住校了。”   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除非死。   前世想得到家人的关爱,为此奋斗到死,如今想住校,那想方设法肯定也要住的。   万云看他神色平静,只道:“那行,咱们加个联系方式,有事随时说话。”   这就是计划之外的事了。   有些人天生就讨人喜欢。   他看卫听澜十分顺眼,也很招人怜爱,愿意多做点什么,而且私心里,老板上心的人,他多支应几分,没准以后就用上了。   又想,自家老板真是先见之明,要不来这一趟,哪里知道这少年生活这么逼仄。   万云和卫听澜聊的好,临走和陶家人说了句“不用送”,冷淡端正,架势极足。   他走后,客厅气氛有些沉闷。   陶父问:“你什么时候和魏先生这么熟了?”   卫听澜也不明白魏先生怎么会让万云来,两人根本没交情。   唯一的解释是魏先生真是个大好人。   但是魏先生都关切到这份上,再说不熟,是打人脸了,他只道:“不关你的事,明天我住校,一会儿走。”   陶父脸又黑了,但是这次没发火,闷闷道:“就住家里吧,对你调养身体有好处。”   卫听澜不觉得他是心疼他身体不好。   他的灵魂是个成年人,虽然受如今环境和身体的影响,思维行动有往少年时去的意思,但阅历在那里。   所以,陶父忽然脾气变好,是忌惮魏先生对他的关注?   甚至再功利些,想借着他和魏先生搭上关系?   想到这里,卫听澜陡然意识到,魏先生派万云来,除了关心他的身体,是不是还有给他撑腰的意思?   他不太确定,只暗自记住。   陶旭干巴巴的问:“你胳膊......怎么会骨折?”   打架能把胳膊都打骨折,所以这段时间闷不吭声的温驯样子,都是装的吧,现在,装不下去了。   卫听澜:“大伯......陶辰的大伯酗酒,不高兴了就会动手。”   陶父怒道:“他敢打你?”   卫听澜奇怪的看他一眼:“有什么不敢的,寄人篱下,吃不饱穿不暖,三天两顿打,不是很正常?你刚刚不是也要打我。”   打人的毛病不能惯。   他警告性的补充:“都过去了,初中我就能跟他打个来回,高中他就打不过我了,现在,谁敢打我,天王老子我也打回去。”   陶母红着眼圈:“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卫听澜想到她之前随口说抱枕是他扔的。   哭哭啼啼软弱温柔的人,就真的无害?这玩意儿没杀伤力,但是吞苍蝇似的恶心。   骨子里做艺人的仪态准则还在。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为什么要说?”   最开始想说的,找到亲生父母,他们有钱有势优雅得体,怎么能忍住不诉说委屈。   但是陶辰永远被他们簇拥,他们最先跟他说的是家里还有个弟弟,说血缘不能代表一切,让他和人好好相处。   没人关心他过去过的好不好。   他们眼角眉梢的警惕和嫌弃,审度和失望,甚至美满生活被打破的不适,藏的再好,哪里能瞒过一个从小寄人篱下的人。   所以,说和不说,有什么区别?   楼上,拖着行李箱出来的陶辰脸色发白。   卫家大伯会打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粗鲁的人。   陶辰本来也不想走,但是哭了半天除了一开始大哥敲门,再没人上来,他骑虎难下,索性收拾行李。   反正就算走了,妈妈心软,他哭的话,她又会求他回来了。   还有二姐,二姐最护着他。   他原本准备去卫家看看,听卫听澜这么一说,又决定还是先住酒店,反正不缺钱。   陶辰到底没走成,陶父不让,陶旭抢走行李箱,陶母抱着他哭的很伤心。   卫听澜去餐厅喝了海鲜粥,吃了几个小点心,上楼收拾行李,路过客厅的时候,很有种开个直播的冲动。   真少爷回归,假少爷和家人抱头痛哭。   多好的话题。   到时候肯定人气爆棚,然后打赏无数。   不过想想他这招黑体质,目前还要养病呢,还是算了。   卫听澜上楼收拾行李。   万云后续还要送药,陶父这时候不敢再说什么把卫听澜关起来之类的话,见卫听澜坚持要住校,退了一步说不如陶辰也住校。   两个孩子都住校,这样也免得陶家被外人诟病。   而且都住校,两人也能培养感情。   只是卫听澜总是叫嚣着让陶辰滚出去,实在是太过分了。   当晚,陶父、陶母、陶旭趁着把陶辰哄睡着的功夫,来找卫听澜谈心。   中心思想是陶辰还是个孩子,没成年,性格单纯良善,又在陶家这么多年,早就是陶家的一份子,得留下。   陶父:“家和万事兴,听澜,你这么大了,该懂事了。”   陶母:“卫家确实太过分,爸爸妈妈会补偿你的,可是陶辰也是无辜的,听澜,你和辰辰都是妈妈的心头肉。”   陶旭:“这么大一个家,多一个人没什么吧。”   卫听澜撑着下颌百无聊赖的听。   老戏码了,前世也有这一出,但那是二十岁的他忍无可忍爆发了一次,才得到了类似的谈心局。   那次,他退让了。   毕竟陶家人从来没有这样苦口婆心的和他聊过天,哪怕是为了别人。   这一次,卫听澜改变主意了。   求爱太虚幻,他也早不需要,但有一样东西绝不会骗人。   他只道:“没问题,精神补偿费给够就行,五千万,不二价,我放鞭炮欢迎他。回头他就是骑在你们头上,我也没意见。” 第6章 五千万,卖掉自己的亲情。   都以为卫听澜不会答应,做好了掰开了揉碎了和他说道理的准备,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   可这条件......   陶家几百亿的资产,五千万不算什么。   但是这种问题提钱,太奇怪了。   陶旭本能道:“卫听澜,你胡说八道什么!”   卫听澜:“不答应就别废话!还以为你们多爱他呢,提钱就怂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假的就是假的,假少爷,遇到一次我喊一次......”   他笑着看这几个人,眉眼间又有种支棱巴翘的锋利。   这样的卫听澜,陶家人很陌生。   只有卫听澜自己知道,当初那个揍遍一条街上的地痞流氓,自生自灭自给自足谁也不服的小卫哥,很坦荡的回归了。   夜深了,睡觉的点儿,卫听澜不想再掰扯。   不是谁都能重活一世,老中医的话也忒吓人,从今天开始他得好好养生,争取活的长久,活的快乐又安宁。   他起身离开,才打开门,听到身后的陶母说:“你说话算数!”   陶旭惊愕道:“母亲!”   不是钱的事,他直觉不该答应,就算给钱,也不该是这种方式。   陶父说:“听澜,家里不缺钱,五千万算是你的零花钱,你们兄弟之间和睦相处就最好了。”   想想从小到大,陶辰什么都用的最好的,养到现在花了也不止五千万。   而且,魏家那位对这个儿子似乎有些不同……   卫听澜回身靠在门框上,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十点,十二点前我要收到钱,以后陶辰在我这,会是陶家真正的小少爷。”   半个小时后,卫听澜银行卡进账五千万。   卫听澜不是不食烟火的人。   这笔钱合理规划,他这辈子都能舒舒服服的躺平,不至于真躺平,但有躺平的底气,总归不一样。   他再也不用担心下一顿饭在哪里。   这是重生后的第三天,卫听澜卖掉了自己的亲情,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其他人。   他抱住被角,睡的很安稳。   同一时间,刚刚忙完公事的魏川,听完了万云探望小病号的汇报。   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灯火璀璨。   他说:“让章老用最好的药材,走我的账户,你做的很好。”   万云没敢多话。   虽然被夸了,但是他直觉老板的心情并不太好。   翌日,卫家,   卫听澜和陶家人一起吃的早餐,在陶辰说三哥好的时候,他回:“早上好啊,陶小少爷。”   陶辰震惊的愣在原地。   其他人也都有些不自在。   卫听澜不在乎,早上他又数了一遍银行卡上的数字,心情愉悦极了。   陶父忍不住关注卫听澜。   心道到底是个孩子,几千万就这么高兴,昨晚他竟然失眠到感觉一家人好像被他五千万卖给了辰辰,真是怪了。   早饭后,陶旭开车送两人去学校。   到校门口,卫听澜从后备箱拿下行李箱,直接走了。   陶旭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出一股巨大的陌生,他好像很少看到卫听澜的背影,原来他这么高,却这么瘦。   是了,以前都是卫听澜目送他。   他陡然意识到,卫听澜好像特别喜欢待在家里人身边,明明不是擅长社交的人,也拘谨,在人群中安静的像一尊雕像.......   陶旭忍不住喊:“我送你去宿舍?”   卫听澜没回头,只抬了下手,意思是搞得定。   陶辰有些不安,抱住陶旭的胳膊问:“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是不是说三哥了?”   陶旭回神,看着陶辰天真又担忧的,但也有些放松了的神情,对他笑笑:“没什么,人总会长大,他懂事了。”   他送陶辰去宿舍,安置好了又叮嘱了一些生活常识。   这个弟弟单纯柔软,陶旭怕他被欺负,又说有事及时打电话,家里会解决。   陶辰说:“没事,还有青临在呢。”   陶旭想想也是。   贺青临和陶辰是同班同学,贺家和陶家祖辈订下过婚约,虽然是半开玩笑,但两家都乐见其成。   尤其贺青临。   他是贺家这一代的嫡长孙,优秀至极,还有魏家那样大的靠山。   贺青临和陶辰的关系极好,很爱护陶辰。   陶旭虽然不想住校,但是想想贺青临也住校,以后能多时间相处,心情又变好了。   他保证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三哥好好相处,只要他高兴,我一直住校都可以,没关系的。”   陶旭欣慰的拍拍他肩膀:“傻瓜,你都高三了,最多只这一年,不......半年或者几个月。”   他觉得父亲说得对,卫听澜这次八成是欲擒故纵,小孩子么,就喜欢用离家出走之类的手段获取关注。   等对比出家里的好,自然就回来了。   不回来能去哪儿。   再闹腾,家也是唯一的归宿,更不要说陶家家大业大,等卫听澜再成熟一些,社会上吃过亏碰过壁,会回归的更快。   卫听澜不知道陶旭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也就笑一声拉倒。   他从来没觊觎过陶家的家产,上辈子倒是争过,但那不过是不忿陶辰的待遇那样好,争的是一份在意而已。   凭什么接他回来,却让他过的不如一个假的。   这辈子,家产什么的,就更不在意了。   小时候一个发霉的馒头能熬一天的人,对他来说,生活的底线其实很低,吃的管饱穿的暖和就很满足了。   其他有的没的,不那么重要。   陶家和学校沟通过,卫听澜找到生活老师听安排就行。   私立高中,宿舍环境很不错,四人间,空间不小,还有独立卫浴,比卫听澜没被找回来时的高中宿舍强好几个度。   学生都在上课。   卫听澜领了钥匙收拾东西的时候,万云的电话过来了,问他在不在学校,什么时候送药方便。   卫听澜:“刚到学校,收拾东西呢,万哥,我能见见魏先生吗,我想当面谢谢他。”   万云开着扩音打的电话,闻言看向魏川。   少年的声音清朗平和,带几分不好意思,听着就挺乖。   魏川看了万云一眼。   没有否定就是可以的意思,考虑到卫听澜还在读书,万云说:“当然可以,周末魏先生会去医院,周六的中午,怎么样?”   卫听澜:“好的,周六医院见。”   办公室重新恢复寂静,知道魏川喜静,万云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又不由有些期待周六的到来。   他感觉卫听澜在的话,老板应当会多说几句话。   这几年老板威势愈重,惜字如金,整个人像一片海,深不见底的死寂。   正常人不该是这样的。   万云受他提拔重用,知遇之恩,便也想他有些生活上的东西充盈,而不是总埋头工作,甚至连腿的问题也不太重视。   医生都说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坚持治疗和复健,也许有一线生机。   可一个心理上一片死寂的人,又怎么会坚持治疗。   卫听澜这里,利落的收拾完床铺和私人物品后,看应当快上第二节课,背着书包去了教室。   他对高中生活记忆深刻,班级位置这些都没忘。   卫听澜一进门就受到所有人的注目礼,因为肖有林在泳池里呛了水,现在还没出院。   不过不同于上一世,这次众人不止是惊叹卫听澜的暴力,也有惊艳。   有人小声议论:   “是我的错觉吗,卫听澜怎么忽然这么好看了?”   “几天不见,他好像长高了,身材也好了很多,这是什么邪术吗?”   “气质也变了......”   教室就这么大,这些话卫听澜零星听着了,暗道他本来就长的好,个头也够用,现在已经一米八了。   以前是自卑、愤懑,气质也确实土一点,确实好看不起来。   但是前世在追求被爱的过程中,陶辰会什么他就学什么,钢琴、画画、艺术鉴赏、骑马......人家十来年的功底,他几年就赶上来。   后来又当了艺人,穿衣打扮体态都系统学过,经得起镜头考验。   爆红乃至登顶过行业巅峰的大明星,如今重返少年,灵魂支棱起来,皮相天生好,光芒自然也就迸发了。   如今再看这些重点班的富家子弟们,也就那样。   被讨论和注目,卫听澜没有像上辈子上学的时候那样,如同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快速的回到座位。   他脸不红心不跳,不紧不慢的到自己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陶辰个头不高,坐在前排,听到关于卫听澜的议论,沉默的盯着书。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专门跑过去和卫听澜打招呼:“东西收拾好了吗?老师发了卷子,我放在你桌膛里了。”   他学习好,为人大方热情,人缘极好。   但这样一个人,听说被卫听澜推下泳池,都住院了,现在还这样热情的对待卫听澜,心地真是太好了。   也因此,很多人看卫听澜的目光就冷淡下来。   当局者迷,如今重新经历一遍过去的事,卫听澜才发现,陶辰总是想把他拉到阳光底下。   自卑的土气的拘谨的他,因此被一遍遍暴晒,心里没来由的难受,又找不到原因,所以变得更加偏执和别扭,更不讨人喜欢。   而陶辰,却被广泛称赞大度良善不记仇。   不知好歹的土包子和天真善良的小少爷,惨烈的对比。   卫听澜往后靠着椅背,仰头盯着陶辰看。   他很想透过这张天真的脸皮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看看陶辰总让他难堪的行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陶辰被看得不自在:“你......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可惜没有读心术,卫听澜索性直接问了:“陶辰,你是故意的,还是记性不好?”   周围就是一静。   陶辰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几天卫听澜跟中邪了一样,行为完全让人无法琢磨。   卫听澜:“我不喜欢你,不想你靠近我,你不清楚?你一再的扑上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还是说,是在拿我当表演你单纯善良的工具?” 第7章 那身材,太有样儿了。   卫听澜揉了揉耳朵,好整以暇道:“没有什么,没有爱上我,还是没有拿我当表演工具?”   强调两遍的事,教室里大半的人都听见了。   面面相觑,也有些不确定。   是啊,虽然他们不怎么喜欢卫听澜,但是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陶辰凑过去,他们才发现卫听澜不知好歹......   有人疑惑,有人若有所思。   也有人看不下去陶辰的窘迫,不满道:“卫听澜,你又欺负人!陶辰是好心......好心当成驴肝肺!”   卫听澜看过去,说话的男生和陶辰关系不错。   又是这样,陶辰总有维护的人。   卫听澜感知到命运的恶意,要是上辈子,事情到这儿就打住了,他心里憋了太多的委屈,堵着堵着就不会说了。   但是这点攻击,比起前世黑粉的嘴来,差的远。   他问:“同学,你哪只眼看到我欺负人?这样,以前算我没说清楚,今天大家都做个见证,我不喜欢陶辰,我希望他离我远点,他靠近了我就心情不好,就这么简单。说这么明白,以后他要还总招我,算故意的,成吗?”   卫听澜是真不想跟陶辰搅合在一起,看到他就觉得烦。   男生没想到卫听澜不单没有住嘴,还说的更来劲,完全没有以前沉默寡言的样子,还有理有据的。   他无法反驳,气势被卡住。   嘴仗有时候就是这样,气势落了,人就狼狈。   他僵硬的重复:“他也是好心!”   卫听澜:“我觉得不好,这好就算不了好。你不喜欢吃肥肉,有人说肥肉是好东西,逼你天天吃,你乐意?”   男生彻底哑火。   卫听澜这才重新看向陶辰:“卷子的事,这次谢你,但是没有下次,我有洁癖。还有,你爸妈警告过我,要让着你,这次是你自己凑上来,我可什么都没干,你告状我也不认。”   才收了五千万,拿钱办事,他不会主动招惹陶辰,但陶辰烦他,他也不会客气。   话说明白了,他摆摆手,赶苍蝇一样:“行了,回吧,别占我地儿。”   陶辰脸红着,眼眶里有泪,看着很可怜。   但这次却没有人再帮他说话,也没有人拉他回去,说两句卫听澜不知好歹的话,他只能自己低着头回到座位上。   无数若有所思的目光,让陶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有打量卫听澜的。   卫听澜随便人看,心里挺舒畅,暗道有些话就该说出来,上辈子陶辰就是做的太多说的太多,而他,这方面太吃亏了。   前桌转过来问:“陶辰的爸妈,不就是你爸妈?”   什么叫警告卫听澜要让着陶辰?   陶家的事现在不是秘密。   说起来,卫听澜才是亲生的吧,卫听澜说的话,听着这么怪呢。   卫听澜整理桌子,随口道:“我爸妈早死了,车祸,十来年前的事了,我之前住亲戚家......”   同桌:......这话信息量也好大,这是,不认陶家了?   教室又是忽的一静,卫听澜直觉般抬头,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个大高个儿,帅爆了的两个男生。   一个英俊冷清,一个清俊硬朗。   这俩人卫听澜都印象深刻,一个是陶辰喜欢,他曾经也争过的,不知道到底算他们谁的娃娃亲未婚夫贺青临。   他死那会儿,陶辰和贺青临还没有在一起。   不过这并不耽误贺青临维护陶辰。   贺青临是贺氏企业的太子爷,接手家族企业后财雄势大高高在上,维护陶辰,对他则不假辞色。   卫听澜对上陶辰,但凡贺青临出手,他八成会吃亏。   另一个男生叫景晟,是贺青临的发小。   卫听澜对景晟的观感就比较复杂了。   这个人是上辈子他有交集的,陶辰的身边,有冲突时,唯一对他和陶辰不算偏颇的人。   但那会儿的卫听澜,对陶辰身边的人,很二极管。   要么想争,譬如陶家人和贺景临,他认为本该是他的,要么一刀切的厌恶和远离,譬如景晟。   景晟为人高傲,也并不搭理他。   只有一次,他又一次被陶家人教育不要欺负陶辰,在酒吧买醉,手机不知丢哪儿去,没钱付账。   景晟付的钱,还把他丢去酒店。   当时喝太醉了,卫听澜迷迷糊糊听他说过一句:“一根筋的蠢蛋,知不知道什么叫往前看?”   现在想,景晟也是好心提醒。   大概是聪明人对愚蠢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的,看的伤眼睛后的提醒。   但是那会儿卫听澜早已经钻了牛角尖,只注意到景晟高傲的,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没忍住,吐了他一身。   这就是他们唯一比较深刻的交集了。   贺青临看到陶辰趴在桌子上,肩膀颤动,好像不太对,走过去敲敲他的桌子。   景晟直接回了座位。   卫听澜看景晟直直的冲自己走过来,这才想起来,景晟和贺青临都很高,坐在最后一排,而景晟,正坐在他后边。   想起那一吐,他莫名心虚,低头翻书。   这也就错过了贺青临看陶辰眼睛红红却问不出什么,问陶辰同桌,陶辰同桌往他这边看了眼的过程。   上课铃响了,这一茬被打住。   高中的知识卫听澜早忘的七七八八,不过课程前两年都学完了,高三就是复习,他上辈子还刻苦读过书,觉得自己能慢慢跟上。   下课铃响,卫听澜想出去接杯水,桌角被按住。   桌角上的修长有力,看着就漂亮,卫听澜抬眼,少年时的贺青临一张好看的脸冷冷的,像才从冰柜里拿出来。   毕竟是费心追求过的人,卫听澜太熟悉他了,瞧瞧,这人浓长的睫毛都是不愉的样子。   他问:“干什么?”   贺青临盯着眼前人琥珀色的漂亮又清澈的眼睛,微微一怔,卫听澜的眼睛,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没印象。   之前的卫听澜好像一个沉默的灰色的,总是冒着愤懑气的影子,现在这个影子忽然浓墨重彩起来。   不止眼睛,这个人竟出乎意料的好看。   是那种很清爽的好看,隽秀单薄却清晰明白,像清晨叶子上安静的露珠。   稍稍的恍神后,贺青临问:“你和陶辰,怎么回事?”   后桌的景晟背靠着墙,调侃道:“又哭了?天天哭,上辈子是条河吧。”   卫听澜忍不住笑了下。   景晟目光在前面的人抖了两下的肩膀上落了落,眉梢微挑。   贺青临脸色更冷了,他虽然还只是个少年,但是隐隐有已经有成年后贺总那种说一不二的威势。   卫听澜倒不怕他,不过这辈子也并不想招他。   各种意义上的招。   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像个旁观者一样描述完,认真建议道:“要不然你带他去医院看看吧,冷不丁就掉眼泪,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卫听澜是真觉得不太正常。   他也苦过,也疼过,但宁可流血绝不流泪,而陶辰,脸红眼圈红是常事,不难看,但是真的很怪。   身后传来一声笑。   贺青临没笑,看向卫听澜的同桌。   同桌是个女孩子,家境不错,和贺青临他们算一个圈子的,之前的事全程旁观,中肯说:“就是这样。”   贺青临转身走了。   卫听澜有些意外,都不警告他两句的吗,要不然打一架?   他想和贺青临打架。   上辈子全网黑,卫听澜一直怀疑背后有贺青临的手笔,可惜他无人支持,白天出门都做不到,没法解困。   后来他就死了。   现在没了心理上的束缚,上辈子的仇好像也算不到这辈子,卫听澜知道该放下,可是打完架了再放,行吗?   好吧,走就走吧,走的远远的,别碍眼就行。   至于前世那些笨拙的,自己也说不清是喜欢还是不甘的,对贺青临的追求,卫听澜没多琢磨。   上辈子追着跑人家都不搭理他。   这辈子就他这爱咋咋的德行,肯定更不讨人喜欢,而卫听澜,也再也不想追着任何人跑,不论是什么样的情感。   他很快平复了心情,看时间倒水也来不及,索性不动了。   同桌的女孩子一直看他。   卫听澜转头说了句谢谢。   再没别的。   富家子弟的生活很重叠,贺青临圈子里的人就是陶辰圈子里的人,他不想再沾惹。   中午回到宿舍,卫听澜推门就看到一副筋骨强健线条极劲儿的后背,是那种男性化的,野性和优美并存的赏心悦目。   对方背对他,在换衣服。   自个的性向自个知道,卫听澜没多看,直接回自己位置了。   四人间,上床下桌,床下的桌子前面对的就是墙壁。   半隐私的空间,他坐下来,捏了捏鼻梁,准备磨蹭两分钟等人收拾齐整了,再看看对方是谁。   下一秒,对方一条手臂搭他床架子上:“搬进来的是你啊!”   卫听澜转头,看到景晟那张帅脸,短袖长裤,身量挺拔但清瘦,真看不出衣服底下的身材那么横。   他之前也没注意室友是谁,当时只听生活老师说这宿舍还有个床位。   反正不是和陶辰一间就行。   卫听澜点了下头:“你好。”   景晟就乐了:“还挺客气!”   卫听澜这才发现,景晟居然长着小虎牙,笑起来会露一下,看着挺有意思的。   另外两个室友都是学霸,话不多,对卫听澜不冷不热,卫听澜也不在意,他也不是爱呼朋引伴的人,安安静静挺好的。   至于景晟,总和隔壁的贺青临一道,和他互不打扰。   第二天晚上,贺青临过来找景晟,看到卫听澜眼神就变冷了几分:“景晟呢?”   卫听澜:“卫生间,洗澡。”   景晟爱打篮球,有空就打,回来一身汗,扯了衣服就去冲澡,那长腿,那码的整整齐齐的腹肌,太有样儿了。   短短一天半,卫听澜已经被迫从眼睛要瞎到淡定转开视线。   卫听澜说完话就看书了,感觉到贺青临还盯着他看也没搭理,反正他的眼睛又不是激光,能弄死他咋的。   贺青临:“聊聊。”   十分钟后,两个人到了操场。   卫听澜答应聊聊,是猜测贺青临要警告他不要欺负陶辰,想着一次性说清楚也好。   秋风淡薄,空气清爽。   卫听澜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春夏秋冬,为生存,为爱,他一直在奔跑,在渴求,现在忽然觉得,以前错失了很多。   要不然以后晚上跑个步什么的?   琢磨着有的没的,要不是贺青临说了一句“就在这儿吧”,他都要把他忘了。   路灯下,贺青临看到他脸上放松的神情,这有点小愉悦的,放松的样子,让人想起晒到阳光的猫咪。   只是一起走一段路而已,至于这么高兴?   贺青临忽然觉出自己的残忍。   他暗自将要说的话的冷淡程度调整了一下,这才道:“娃娃亲只是两家的玩笑话,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永远不会,明白吗?” 第8章 不会再纠缠你。   毫无疑问,贺青临的一切都是顶配,身高、长相、气质、家世,仿佛是上帝的亲儿子,尤其灯光下,眉眼深刻,气质高贵,好看的像一尊玉雕。   甚至隐约的,他的眉眼轮廓,让卫听澜有一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卫听澜想到前世,他暗戳戳对贺青临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很多次。   一直没明说。   也许是很想有一个人坚定的走向他。   又或者是别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些横冲直撞的岁月,这是他做的唯一一件比较婉约的事。   不过贺青临身边的人都是人精,看出他心意的不少。   当然,他们大概都当笑话看。   贺青临本人,约莫是不胜其烦,对他一直很冷淡,说的最多的就是让他不要找陶辰的茬。   因此,这样正儿八经的拒绝,卫听澜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忽然想起,好像前段时间他和贺青临说过,说知道两家有婚约,又说了一句他才是陶家真正的小儿子。   避开人说的,跟做贼一样,说完自己紧张的先跑了。   这算表白吗?   卫听澜不知道。   但是他不是因为喜欢贺青临才说这个,而是在陶家人那受挫,想到贺青临也是他可以争取的对象。   上辈子也有这事,但贺青临没有说过这些话。   这辈子,是因为白天他正大光明的说了陶辰,所以贺青临忍无可忍了?   因为思考,卫听澜看贺青临有些久,直到贺青临好像忍无可忍的偏开脸,他猛的回神。   这可有点尴尬,毕竟是他先说有的没的。   卫听澜如今能在陶辰和陶家人面前支棱起来,是问心无愧别无所求,但他感觉理亏的事,还是会很不好意思。   他垂下眼:“那什么,抱歉。”   贺青临愣住。   卫听澜搜肠刮肚,但是他确实不会说软话。   他只能尽量礼貌体面的道:“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之前你就当我脑子不清楚。我以后不会纠缠你,你放心。那什么娃娃亲,和我也没关系,我都懂。”   就算娃娃亲作数,作数的那个也肯定是陶辰。   贺青临做好了卫听澜纠缠不清的准备,没想到听到这样一番话,规矩又清楚的话。   他只能看到眼前人一侧脸在路灯下白的发光,竟给人一种很温驯的感觉。   静默两秒,贺青临说:“那就好。”   卫听澜听他声音都变柔和了,暗道果然是很讨厌他,说了不纠缠他,看把他高兴的。   贺青临:“以后不要再针对陶辰,有些事也是阴差阳错,不是他的错。”   其实卫听澜表白的事,他本来不放在心上,类似的表白他的生活里太多太多了,压根不需要在意。   但是陶辰因此被牵连。   他和陶辰聊了,陶辰很苦恼的说:“可能是因为那个婚约,就是长辈们开玩笑的,三哥大概是不懂这个,很在乎,所以才看不惯我......”   贺青临不会因为陶辰的血脉问题就疏远他。   毕竟十多年的朋友了,情谊在那儿,未免陶辰被殃及池鱼,他决定和卫听澜说清楚,没想到卫听澜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卫听澜:......这熟悉的维护。   他习以为常的点头:“成啊!我不会招他,他招我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总行吧?”   说完直接走了。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反正只要他和陶辰对上,贺青临肯定会站陶辰。   卫听澜没有因为贺青临的事受到影响,亲疏远近就在那儿,他看清楚了,也认了。   到寝室门口一推门,赶紧撇开脸。   只穿着短裤大喇喇坐在那里的景晟低头看看自己,没毛病啊,盘靓条顺的,而且大家都是男人。   他抬下颌:“怎么着,我身上长刀子,扎你眼啊?”   卫听澜很难将这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少年,和日后西装革履行事果决,体面又高贵的景总联系在一起。   而且好好的大少爷,家里别墅豪车数不清,住学校这小旮旯,有毛病吧?   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卫听澜瞥过去。   他的位置靠门,和景晟是斜对面,胡乱扫了眼那逆天的大长腿,看向他身后敞开的阳台门,以及后面开着的窗户:“你不冷?”   景晟看了眼外面,修长的眉毛挑起来:“这天儿还冷?”   卫听澜:......默默抱住自己的保温杯。   他现在晚上都会穿外套,不知道是不是老中医把脉了的缘故,那一堆毛病,听的他不自觉就怕冷了。   右边腿曾摔到过的膝盖骨隐隐有点不舒服。   这玩意儿跟天气预报似的,他就知道,今晚大概率会下雨。   景晟走过去抽走卫听澜的保温杯,打开看了眼,白乎乎的,又闻了闻:“什么玩意儿?牛奶?看着不像。”   卫听澜抢走杯子,敷衍的回:“豆奶。”   他不想搭理陶辰朋友圈的人,但是毕竟一个寝室,也不好闹太僵,所以就保持着有问会答绝不主动的良好作风。   至于豆奶的问题。   卫听澜这年纪,还不至于喝枸杞,喝茶和咖啡这些会睡不着,而且马上喝中药了,他也不敢乱喝。   喝白水没滋味,豆奶甜甜的,小时候还喝不起呢。   景晟啧了一声,看卫听澜不搭理他低头看书了,站了几秒,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他上床,靠着墙刷手机。   时不时抬眼看看那个抱着保温杯翻书的人,和贺青临发信息:   [肖有林真是被他踹下水的?]   [天天保温杯,老大爷一样]。   [你知道吗,他居然喝豆奶,还很怕冷,他会踹人?]   景晟对卫听澜的印象是沉默寡言黑不溜秋,再就是一根筋,看眼神就知道了,那种愤懑无措偏执,全在脸上。   传言说是从很穷的人家找回来的,爱打架,是校霸。   不知不觉这人就变白了,本来长的就挺好,这一下白的发光,偷看他的人不少,只是那苦大仇深的样儿,没法说。   打架......倒是没见过。   至于这小子那些阴沉的情绪,景晟倒能理解,十七年,少爷变成普通人,搁谁谁不难受。   家庭的原因,不论是景晟还是贺青临,聪明又早熟。   一般人他们几眼扫过去,什么出身什么性格,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人生,能勾勒个八九不离十。   看的清楚,也就没兴致。   但是一个人竟然忽然就变了,平静又从容,跟大变活人一样,谁能不免好奇。   贺青临发过来一段监控录像。   景晟点开,镜头很清晰。   泳池边,肖有林和躺在那里的卫听澜说话,不知说了什么,卫听澜坐起来,又站起来,一按一踹,干净利落就把人给收拾了,分明是个打架的老手。   景晟眼睛发亮,看了好几遍才回:[狼崽子啊这是!]   贺青临:[你盯着点,这样的人,小辰应付不来]。   结合这个视频看,卫听澜阴沉寡言出手狠辣,这样冲动暴戾,说不准什么时候不过脑子就对人陶辰动手,不得不防。   景晟:[应付不来不是还有陶家人吗,人都逼住校了,差不多得了!]   他就不信,好好找回去好好对待,人会直接住校,至于陶辰也住校,一看就是陶家那老东西爱面子粉饰太平的。   陶辰人缘很好,但景晟亲近不起来,他不喜欢软绵绵的人,来往也是看兄弟的面子。   贺青临看着聊天框,无端想起操场上卫听澜的样子。   奇怪,画面居然很清晰。   那张白净隽秀的脸上,先是微微的惊讶和懊恼,很快又变成平静和淡漠,等他提到陶辰,又是漫不经心的嘲讽,最后归于平静。   景晟打了会儿游戏,眼看要熄灯了,冲卫听澜喊:“学霸,差不多得了吧,要不然给你杯子里泡根人参?”   卫听澜没搭理他,上辈子这人也没这么多话。   正好闹钟响了。   他起身去洗澡,回来在柜子前换睡衣。   不好意思看景晟主要是怕占人便宜,但卫听澜自己穿个短裤套衣服倒没什么障碍。   上辈子做艺人,做模特,周围一堆人的时候换衣服,早习惯了。   他低头,摸了摸肚子。   少年时他这么瘦的吗,不过身材还可以,虽然没景晟那么霸道,但是薄薄的腹肌还在。   卫听澜上辈子没有欣赏过自己,任何意义上的。   这辈子就不了。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后来被誉为神颜也不是没有道理,还有身材,皮肤白,骨架匀称,肌肉也丁是丁卯是卯的,腿还长且直,分明很有看头。   后背好像有很强烈的视线。   宿舍其他两个人晚上都是去自习室学习,还没回来。   卫听澜觉得寝室更好,要什么有什么的。   至于景晟,卫听澜没见他下课翻过书,就这,学习还拔尖儿,大概是天生脑子好。   卫听澜看过去,景晟还靠那儿看手机,眼皮垂着,漫不经心,还咳了一声,估计是着凉了。   活该!   他上床,回了陶父的短信:[要在学校复习功课,周末不回去]。   周六卫听澜一大早就起来,先去外面理发,又去那家不外送的餐厅排队,上午十一点,等在了私立医院的停车场。   他和万云约好的,今天来医院见魏先生。   但是当时只说了中午,也没问病房之类的。   就一个短信的事儿,但是卫听澜不想没完没了的麻烦人家,免得一个不留神又被讨厌。   反正不费事,他干脆等在了这里。   十一点三十五,黑色轿车驶入停车场。   副驾驶,万云注意到正在打电话聊公事的老板,朝着窗外的目光忽然一顿。   他看过去,也愣住了。   树荫下,短袖运动裤的少年蹲在那里,他前面的地上铺着个外套,外套上放着外卖箱那么大的个箱子,像个摆地摊的。 第9章 他好看。   万云头皮发麻:“抱歉老板.......是我疏忽了。”   助理做到他这份上,也算得上日理万机了,再加上医院这里老板从来不让人过来,流程他就生疏了。   卫听澜看到又来了车,赶忙站起来看。   发现下车的是万云就不禁笑起来,招了下手,又拎起外卖箱,地上的牛仔外套提溜着领子甩了两下,这才走了过去。   万云用跑的,还感觉后背凉飕飕。   卫听澜看他额头有汗,心道天真的这么热吗,还是他体质确实太差了。   他避开万云要接箱子的手:“不重。”   万云头都大了:“先生在车上,您去看看?拎着东西不方便。”   卫听澜想想也是,就把箱子给他了:“汤汤水水的,虽然封的严,但是拎稳一点更保险。”   他没什么可给魏先生的。   想来想去,生病的人该吃好一点。   虽然知道人家不缺,但那家不外送,上辈子的经验来说,还很好吃,他等了两个小时才得了这一份。   魏川看着走过来的少年。   小孩儿剪了头发,发茬短短的,头型很好看,皮肤白净眉眼清晰,天然的笑模样,像一片绵软的云朵。   他降下车窗:“等很久了?”   卫听澜站住了:“没有,我带了午饭,您要尝尝吗?”   男人的脸微微侧向他,高眉骨挺鼻梁,肤色冷白眉眼肃厉,完全看不出喜怒,有种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威势。   如果陶父在这儿,大概话都说不囫囵。   但是卫听澜看到这个人就觉得亲切,上辈子最后的善意,这辈子人还送了大夫来,多好。   跟上来的万云叹息,他这次真是太失职了,该和卫听澜通个气,老板从不吃外面人带来的东西。   魏川:“那就尝尝。”   万云:“......”   卫听澜和魏川一起吃的午饭,看魏川胃口不错,他禁不住说:“下次还给您带。”   说完就觉得冒失。   虽然眼前这个人今天穿的休闲,黑衬衫还很显年轻,当然,他本来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还很好说话。   但是让陶父都怕的人,肯定身份很高。   他又犯毛病了,冲动了说话就不过脑。   魏川:“下次我请你。”   卫听澜愣了下,点点头:“您要是忙的话,不用的,我本来也是来谢您......”   魏川确实很忙。   他知道这小孩见他是道谢,谢过也就完了,日后再没交集。   而且,也用不着谢。   他做事随心所欲,从来都只为了自己。   但是眼前人垂着眼,睫毛微微颤,太乖了。   难怪总被欺负。   很奇怪,压根没什么缘由的,魏川听到自己说:“不忙,你忙?”   卫听澜摇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魏川:“下周六,还是这里,我没什么亲人,如果不介意的话......”   卫听澜:“那我还来!”   他知道孤独的感觉,尤其魏先生腿还不好,估计更难熬,同情,能回报一些是一些,被需要的感觉,想法乱七八糟。   总之做陪护什么的,他很乐意。   魏川看他明亮清晰的眼睛,真好哄。   卫听澜没有忘记其他的目的。   郑重的道谢后,他说:“章大夫说中药我要喝至少半年,积少成多,肯定要不少钱,这钱我出,需要多少,您告诉我,我打过去。”   魏川还不至于要小孩儿的钱,但小孩儿好认真。   他说:“药方会随时调整,现在不好说,等你康复?”   卫听澜点头:“那行。”   迟疑了几秒,他又道:“还有一件事。”   魏川微微抬了抬下颌:“嗯。”   卫听澜攥了攥拳,有些尴尬的道:“我和陶家人不熟,您和陶家如果有什么来往,该怎么就怎么。”   虽然他肯定没什么分量。   但是难保陶家人借着他向魏先生提什么要求。   到时候就太难看了。   这次周末他不回去,陶父拐弯抹角的问他和魏先生有没有联系,他说没有,陶父又问万林。   还说请人吃饭道谢,简直司马昭之心。   魏川:“好。”   他收回之前的想法,这小孩和他一点都不像,他心里关着用血和恨浇灌过的猛兽,而他,太嫩了,也太干净。   病房外,万云从立整的等在外面到找了地方坐。   已经过去四十三分钟,能在老板跟前呆这么久,这位小少爷,不知该说他神经粗还是胆儿肥。   卫听澜回学校是万云开车送的。   万云实在好奇:“小少爷,在您心里,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听澜:“叫名字就行,我不是什么少爷。魏先生,是个好人。”   重新活一世,他虽然想着要好好的过,但是和这个世界还没产生什么锚点,无亲无故,心里总空空的。   现在不一样了,每周六去医院,好像在被需要。   好人,原本是太笼统也太敷衍的回答。   但万云看得出,这一次是很真心的话,他问:“还有呢?”   卫听澜想了想:“好看。”   他上辈子在娱乐圈发展,对美色的鉴赏早形成了习惯,朴素说起来,魏先生的长相气质已经是美的范畴,他是个大美人。   用帅形容他,都俗了。   万云回去,魏川的腿部已经扎满了银针。   魏川半靠在床头看文件。   万云低声道:“送回去了,我看着小少爷进校门的。”   魏川:“聊什么了?”   万云:“......他说您是个好人,还说......还说您长的好看。”   当时那少年说的很认真,似乎在说一棵树或者一朵花,但此刻他复述出来,感觉就有些怪怪的。   虽然吧,确实是实话。   万云听到一声笑,不由抬眼。   错觉吧。   毕竟靠在床头的男人眉眼还是惯常的冷淡,但分明有什么不同,好像比平常柔和了几分?   .   卫听澜拎着一兜熬好后分袋装的中药回的学校,药喝一周再把脉,随机调整,大概就是这么个流程。   中途陶父打过电话,他没接。   到宿舍,陶父和陶辰都在,齐刷刷看过来,四只眼睛像探照灯。   宿舍再没别人。   卫听澜皱眉:“你们怎么进来的?”   陶辰有点怵卫听澜。   他还记得问这寝室的男生要钥匙时,那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审视。   自从卫听澜在教室说了那番话,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陶辰赶忙解释说父亲来看卫听澜,那书呆子这才开的门,还确定了了父亲真在,好像防着什么一样。   他想到这些就憋屈。   等这么久,陶父也憋屈,尤其看到卫听澜这副疏远的样子:“什么怎么进来的,我是你老子!大周末的不回家,你拿的什么?”   现在白天,天还热。   中药要喝一周,需要保存,万云拿来的是大隔热袋,里面还放了冰袋,封的严严实实,没有明显的标识。   到宿舍就好了,宿舍有冰箱。   卫听澜知道陶父一直很有些唯我独尊的意思,尤其对他。   大概是因为当初陶母之所以在个小医院生产,是夫妻两个吵架,陶母负气离家出走结果半路早产的缘故。   小医院,管理混乱,还不小心失了火。   这就是十七年前的阴差阳错。   这辈子,卫听澜有些明白陶父对他态度上的蛮横,犯了错的人,怕被人提起,所以反倒更理直气壮,仿佛因此就一切正常。   他随手把东西放景晟桌子上:“景晟的东西,他有事,托我带一程。”   陶父看那袋子不显山露水的,确实不一般,景家和贺家都是安城顶尖儿的人家,景小少爷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动。   陶辰直觉不太对。   但是景晟平常对他不冷不热,而且这人虽然没有洁癖,领地意识却极强,陶辰虽然好奇,不确定的情况下,不敢动他的东西。   卫听澜看到这对父子就烦:“有事说事。”   陶父本来是叫卫听澜回家吃饭,章大夫那番话听的人心惊胆战,再怎么说卫听澜也是他陶家的血脉。   但卫听澜这个态度......   他话说出口就硬邦邦:“闯了祸就一走了之?肖家那孩子头疼、肺炎,现在还在住院,你跟我去道歉!”   这件事还是来了,卫听澜并不意外。   前世也有这一出。   他本来就病着,从泳池爬出来后也没去医院,发高烧好几天,病没好就被勒令去肖家道歉。   有钱人家小孩之间的纠纷,很容易就演变成家世之间的较量。   其实陶家和肖家算旗鼓相当,卫听澜本不用这么低就,但是陶父要面子,还想压一压卫听澜的性子,非让他道歉。   卫听澜最后也没去。   无论怎么讨好陶家人,无论怎么想得到贺青临的善待和亲近,他唯一坚持的就是没错就绝不低头。   这真是太拧巴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吧,他最终还是不讨人喜欢。   卫听澜靠在门边上:“不去。”   他不知道,一门之隔,因为在附近吃饭被搭讪的人故意洒了饮料,想来换个衣服的景晟,推门的手倏然顿住。   陶父怒吼道:“不去也得去!陶家和肖家有合作,人家孩子都住院了,你是凶手,你能不能懂点事?”   这里没外人。   陶辰也说:“三哥,不管谁对谁错,肖有林病的真挺重的,只是道个歉而已......”   卫听澜原本打算就不去,爱咋咋,看这样儿,忽然又改主意了。   他问陶辰:“你确定要我道歉?”   陶辰直觉哪里不太对,卫听澜怎么忽然又好说话了。   但是道歉而已,没什么吧,反正丢人的又不会是他,就点点头:“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道歉,退一步海阔天空。”   陶父赞赏的拍了拍陶辰的背。   卫听澜:“行吧,不过医院我就不去了,肖有林不出院是没脸来学校吧,反正要道歉,我在班里当着大家的面道歉,给足他脸,怎么样?”   陶父有些满意:“这还差不多。”   卫听澜:“那你也有诚意一点,老规矩,精神损失费两百万,不二价。”   陶辰不明所以:“什么老规矩?”   陶父没回答他,阴着脸和卫听澜无所谓的样子对峙,片刻后冷声道:“你真是没救了!”   卫听澜:“三百万。”   陶父咬牙:“两百万,晚上十二点前会打给你!”   陶辰有些茫然的想,两百万,怎么不去抢,他和父亲要这么大笔钱的时候也不多。   他不由道:“可是明明......”   明明就该道歉的啊。   怎么还能要钱,跟土匪一样。   正在这时,拍门声砰砰砰的:“有人没?开个门,忘带钥匙了!”   卫听澜打开门,就见景晟说了句谢了,一边往里走一边扯掉上半身的T恤:“好好的衣服,一杯水给毁了!”   他像是才看见陶父和陶辰:“什么意思这是?”   陶辰连忙道:“我和父亲来看三哥,问他回不回家吃饭。”   景晟:“他哪有空,都快钻书里去了,刻苦的让人害怕。”   说着话看到自个桌上的大袋子。   他随手扯了下,口儿还封挺严实,眉眼就是一沉,问陶辰:“这什么?你的?” 第10章 他很难过吗?   陶辰后背一僵,下意识看卫听澜。   本能垂死挣扎的卫听澜,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不是你托我先拎进来?就刚刚,校门口。”   嘴巴比脑子快的事,说完了更懊恼。   没想到大周末的,景晟居然会忽然出现,还无意抓了他个现形,两人没交情,景晟怕是要将这件事扯个底朝天。   在陶父和陶辰面前丢人,对卫听澜来说是件很折磨人的事。   见卫听澜要死不活的扯平的嘴角,景晟眉梢微挑,熟稔的说:“谁让你拎的,不是让你等我一块儿?”   卫听澜:“......”   多亏上辈子演戏的经验,他才勉强忍住了用见鬼一样的眼神表达此时的震惊。   景晟从衣柜里翻衣服,三两下穿好,问两个不速之客:“陶总,你们这,还有事?”   卫听澜确信,景晟分明是在说,你们怎么还不走。   一分钟后,寝室没有了外来客。   景晟拎了下桌上的袋子:“还挺沉。”   卫听澜拎走袋子:“......刚才,谢谢。”   景晟跟过去,靠在卫听澜的衣柜边看他拆袋子:“这就完了?我这样的老实孩子,为着你撒谎,心里压力得多大。”   卫听澜把袋子里的冰袋往外捡。   牛奶袋大小的透明袋子被中药汤充斥成褐色,白皙的手指翻动间,色差有种奇异的对比。   景晟伸着脑袋看:“什么啊这是?”   卫听澜:“中药。”   景晟拿了一袋翻了翻,什么标识也没有:“治什么的?”   卫听澜:“风湿。”   景晟:“你喝?”   卫听澜嗯了声,拎着袋子去冰箱那,还好地方够。   这玩意方便。   到时候用热水一温,直接喝就行。   不像以前在卫家,大伯娘生病喝药,中药熬起来特别麻烦,他要守着灶添火,还要注意药水烧到合适的量,不能熬干。   得总提着心,生怕搞砸了挨骂。   那时候,几个小时的等待,每分每秒都好像是凌迟。   景晟看着站在冰箱前发呆的人,他很难过吗?   刚才张口就是两百万,冷静,干脆,甚至浑不戾,要不是确信自己没有老年痴呆,景晟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卫听澜关上冰箱门,侧头看景晟:“你想怎么报答?请你吃饭,或者,你要多少钱?”   饭和钱,谁缺那个。   只是这小子板着脸非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儿,这么碍眼呢。   景晟咳了一声:“我晚饭还没着落。”   卫听澜点点头:“行,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景晟:“理由。”   卫听澜:“烦。”   这时候,从宿舍楼走出不远的陶父回头看:“你不是说,景晟很难接近?怎么看着和听澜关系不错。”   陶辰听出陶父语气里的诧异和赞赏。   从小家里虽然宠爱他,但也耳提面命,要他和贺青临、景晟这些人打好交道,对自己,对家里,都有好处。   贺青临看着冷清,其实心软,总会帮他,还很会照顾人。   景晟看着大大咧咧呼朋引伴,其实粗中有细极有原则,也就是看在和青临的面子上,对他才敷衍两分。   陶辰说:“三哥是陶家人,看在您的面子上,又是一个宿舍,熟悉也不奇怪。”   陶父一想还真是,不过卫听澜漫不经心要钱的样子,又让人心里憋屈。   他冷下脸:“行了,回头有事就提前跟我说,回去吧。”   陶辰愣住,难堪了几秒努力笑道:“爸爸,您忘啦,今天是周末,我想多陪陪你们。”   他昨晚就回家了。   今天是主动提出一起来学校劝卫听澜道歉,现在卫听澜在学校不回去,他也要陪着?   陶父一想还真是,带着陶辰回家了。   宿舍,   卫听澜躺在床上刷了好久的手机,漫无目的,心情不太好。   他以为都过去了。   明明这一周忙忙碌碌,不高兴了就说,随心所欲,感觉挺舒服的,但偶尔几个记忆闪现,还是让人难受。   很多情绪,也许要更久的时间才能过去。   晚上,卫听澜跟着景晟去了一家高级餐厅。   他虽然到陶家几个月,但是最开始他皮肤黑,陌生又富贵的环境,手脚都不自在,陶家人并没有把他正式带出去。   倒是让陶辰带他出去玩过。   可是陶辰会叫一堆朋友。   陶辰并不掩饰自己养子的身份,会说陶家并不介意他的身份,说错不在他,还很热情的邀请卫听澜唱歌或者玩游戏,大方得体。   这么着,陶家人的形象就很正面。   但卫听澜什么都不会,周围的目光也让人难堪。   渐渐的就传出他难相处、土包子之类的话。   陶父夸陶辰在外面对两人身份解释的体面,回头训斥他上不了台面,让他跟着陶辰学。   卫听澜原本性格只是冷清,渐渐开始自闭......   上辈子少年时的卫听澜,想到这段日子只觉难堪。   如今再到少年时,他倒懒怠了很多。   成为最顶级的艺人过,灯红酒绿也算长了见识,还死过一次,现在的卫听澜觉得,人啊,重要的东西不多。   健康、一日三餐,有个安稳的地儿睡觉,足够了。   他也懒得挑地方,随便景晟怎么折腾,反正跟着付钱就行。   结果,钱也没付。   吃到最后,餐厅经理过来问景晟,张口就是少爷满意不满意,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景家的产业,景晟当然不用买单。   对此,景晟的解释是,缺人陪他吃饭,他问卫听澜:“满意不?”   卫听澜认真的说:“挺好的。”   他饮食上口味原本比较重,偏好酸辣、酸甜、麻辣这些,这家餐厅菜做的很清淡却也很好吃,很不错。   景晟往后仰靠在座椅上,有点嘚瑟的挑眉。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卫听澜禁不住笑了下。   晚上回去,卫听澜加了舍友们的联系方式。   最开始要卫听澜电话号码的舍友,说了今天给陶父开门的事:“我想联系你,但是没你电话号,班级群,你也没加。”   他比最开始对卫听澜视而不见,要和气很多。   原因是经过仔细观察,卫听澜既不暴躁还很爱学习,讲卫生,人安静,不是传言中那样阴晴不定杀伤力大的人。   这些事,卫听澜高中毕业的时候才听人家说的。   舍友还问:“你怎么不加班级群?”   卫听澜摇头:“忘记了。”   其实不是忘记了,是陶辰说一家人,有什么事会及时告诉他,当着陶家人说的,他那时候才刚拿到手机,也不太会弄......   后来就是暑假。   再往后名声坏的很,班里也没人搭理他,他也拉不下脸求谁把他拉进群。   倒没耽误过事。   陶辰每次都会提醒他群里的通知,即使上一秒他还因为他哭了,但下一秒还是尽职尽责的通知。   反正看上去,永远是他不知好歹不知感恩。   卫听澜捏了捏鼻梁,对戴眼镜的舍友周维笑笑:“你拉我进去?谢了。”   周维恍惚了一下,点点头:“没问题!”   两个人点开手机,周维说:“哎,景哥拉你了,你已经在群里了。”   卫听澜看过去。   说天晚懒得回家,直接和卫听澜回了学校,正靠在床头玩手机的景晟抬了抬眼皮:“顺手的事。”   卫听澜:“谢谢。”   周维是个老实孩子,接了卫听澜的谢,刷刷把班级屏蔽任课老师的学生私聊群也拉了卫听澜进去。   这群平常他都屏蔽的。   冷不丁这么一看,就愣住了。   群里最后一条消息是几秒钟前的:[班级里道歉,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往前划拉,这一段最开始是肖有林的消息:[本来还没好全,但是姓卫的非要在班里公开给我道歉,那就周一出院吧]。   后面的消息都是确认这件事,或者安慰肖有林的。   在卫听澜进群后,有人问:[有新人进群,岁岁平安是谁?]   后面又跟了条消息:[卫听澜肯道歉,说明这件事果然是他的错,是吧?]   周维尴尬的要死:“那个,他们胡说八道,你别在意......”   卫听澜:“没事。”   他把群备注改成了自己的名字,也没@谁,只是回:[岁岁平安是我]。   群里彻底安静了。   周维看卫听澜挺平静。   这种天塌下来好像都会随地躺的平静,让他也不怎么尴尬了,忍不住问:“那个,你真准备道歉啊?”   卫听澜:“也不太确定。”   下一秒短信提示音响起,他点开看了眼,银行账户进账两百万。   卫听澜:“现在确定了,会道歉。”   周维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在卫听澜说了句“你不是要收拾卫生”,这才想起来周六是他的大扫除日,连忙去了。   景晟看着那眉眼低垂,唇角却微微翘起,像只小狐狸的人,忽然开始期待周一。   睡觉前,卫听澜拿出一袋中药温好了,一口气喝完。   真苦。   不过数一数银行卡余额,再想想这药是哪儿来的,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周一早上,高三八班有种说不出的躁动,这种躁动一直持续到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   卫听澜走上讲台的一瞬间,全体安静。   陶辰放下心,转身看了下肖有林,给了他个同情夹杂着安抚的眼神。   挺好的视野,一切尽收眼底。   卫听澜看到肖有林直起腰,下颌抬挺高,丑的要死。   也看到景晟靠在后墙上,一条长腿从桌子下支棱到过道里,姿态很随意,眼里好像还带着笑。   这家伙,是在等着看他笑话?   还有贺青临,坐姿端正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一贯的事不关己。   至于陶辰,圆圆白白的一张脸,眼神温驯而鼓励,整个人都像在散发着圣光。   卫听澜对陶辰露了个笑。   没什么意味的,很淡的笑,但陶辰却不禁绷住脸,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1章 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面对过媒体的镜头,应付过同行的明褒暗贬,被狗仔追过,被粉丝簇拥过,被黑粉堵过,应急状态多了,自然就会了。   比较下来,讲台下的几十道目光,不论什么含义,杀伤力都有限。   卫听澜双手按在讲台上,平淡分享:“有件事跟大伙儿聊聊,班级私聊群里那视频,大家都看了吧?”   加了的两个群,他昨晚都翻了翻。   有老师的班级群,大多是各种班级通知,聊天也很规范。   没有老师的私聊群,有人上传了一小段视频,视频很清晰的表明,他忽然暴起,先后将肖有林和陶辰弄下泳池。   陶家的监控录像怎么流传出来的,卫听澜懒得探究。   小视频挺好的,得用用。   他开始讲故事:“那里头当事人确实是我,当时我高烧不退浑身发冷,去泳池边晒太阳,肖同学忽然出现,说陶辰看到我会扫兴,让我滚起来。我烧糊涂了,本来不知道怎么办,但是肖同学说,我要是不滚,就让我去泳池洗冷水澡。他给我提供了思路,我呢,就满足了他的愿望。”   不知谁没忍住笑了起来,紧跟着笑声不断。   能在这个班级读书的学生,学习和家世都不差。   所以,肖家有钱也不怵。   这会儿情绪上来,都是少年人,再加上肖有林平常欺软怕硬小肚鸡肠,给他面子的不多。   而且,原来真相是这样。   这么说的话,肖有林分明是活该么。   这样想,就有人这样说,附和的人不少,卫听澜则收获了很多同情的目光。   卫听澜也眉眼含笑,他笑时眼睛会弯起来,清爽又柔和。   肖有林脸涨红:“卫听澜,你......”   卫听澜咳了声,正色道:“不好意思啊,跑题了,今天在这儿呢,主要是给肖同学道个歉。”   肖有林一口气憋住,忍着等待下文。   他暗暗道,就算卫听澜道歉,他偏偏不原谅,非得让他也当众丢一回脸。   私聊群的视频是陶辰传给他的,陶辰很心疼他,说万一卫听澜不承认动了手,这个可以当证据。   他传给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想佐证卫听澜的暴力。   谁想到居然被传到了私聊群,虽然被揍的事传开有损颜面,但是群里不少人为他说话,他也就认了。   没想到卫听澜居然还有脸提......   卫听澜环顾众人,接着道:“还有陶辰,他在肖同学找茬的时候没出现,我还手了就冲出来,逼我道歉,我想着鸳鸯成双,就送他们团聚去了。”   这一下原本的爆笑变成了拍桌子狂笑。   整个教室喜气洋洋。   什么鸳鸯成双,陶辰又羞又气,站起来道:“卫听澜,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是知道肖有林喜欢自己。   但知道和被当众曝光,那能一样吗?!   卫听澜严肃脸:“不好意思,是道歉来着,对不起啊肖同学,上次下手没轻没重,确实是烧糊涂了,以后不会了。都是同学,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你还是看不惯我的话,你先动手,我再跟上。”   教室顿时喧闹至极,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他看到肖有林铁青的脸,看到景晟笑的虎牙都露出来,竟似乎有几分赞赏。   至于贺青临,还是那张冰块脸,眼神很深,看不出喜怒。   两人视线对上只一瞬间,卫听澜没多看,看到这张脸他就想起自己前世昏头的行为,脑壳疼。   他不确定贺青临什么时候会打断这场闹剧。   所以抓紧时间。   问陶辰:“你不知道肖有林喜欢你?”   刚准备发火的肖有林顿时僵住,不好意思又期待的看向陶辰。   陶辰简直要爆炸了,声音尖锐刺耳:“我不喜欢他!”   卫听澜了然的点点头,十分淡定的道:“好吧,是我误会了。”   他当然知道,陶辰压根不喜欢肖有林。   上辈子肖有林一直跟在陶辰后面打转,陶辰不拒绝也不答应,肖有林渐渐变得阴沉丧气,像个游魂。   卫听澜并不在乎肖有林,他有些恍惚。   这一刻,局面好像颠倒了。   两辈子,第一次有他自己平平淡淡而陶辰暴躁不已的时候。   真好。   卫听澜好脾气的对被陶辰的话打击到的肖有林说:“肖同学,那就这样?”   这样,怎么就不算道歉呢?   他走下讲台。   在众人瞩目中回到座位后,将之前发烧住院的电子检查单上传到了私聊群。   后面附文:[真烧糊涂了,还住了院]。   过了几分钟,肩膀被拍了拍。   卫听澜回头,额头贴上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连带着他眼前就是一黑。   他一把拍掉景晟的手:“干嘛?”   卫听澜对别人太靠近这件事很警惕。   小时候卫家大伯靠近他,多半是动手打他,后来混娱乐圈,靠近他的人多半是占他便宜。   景晟也不恼:“看你还烧不烧,四十一度,这么可怜呢?”   卫听澜当时住院,体温是三十九,后来一路烧到四十一度,在病床上昏了过去。   也是事后护士说,他才知道的这件事。   刚才上传的检查单有体温记录。   卫听澜不知道他发什么邪,随口道:“哥好着呢。”   这之后的一整天,只要是课间,卫听澜就能看见陶辰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   他恶劣的想,真解气。   肖有林的位置空着。   私聊群有人透露,说他病没好,又住院去了,但八成是丢了脸不好意思,所以躲了。   卫听澜的手机响了好几回,陶家人打来的。   他没接,静了音。   也许是报复吧。   不期待被爱,但心里的恨还在,曾经被忽视了个彻底,电话、短信没有回音的情形太多了。   如今,好像调转过来。   卫听澜没有刻意去报复的意思,但是条件摆上来了,他也不介意玩玩。   后来的几天,陶家人的音讯彻底没有了。   卫听澜挺习惯的,没管。   不太习惯的是,他好像渐渐被班级里的人接受了,有人叫他打球,有人在楼道里会和他打招呼。   男孩子之间的熟悉,几句话的事儿。   彼此熟悉了,卫听澜是少说多做的类型,在心理年龄加持下,很多事也不怎么计较,挺大气。   这么着,愈发受欢迎。   至于陶辰,彻底不和卫听澜说话了,也不再往他身边凑,迎面碰上了,会低头迅速走开。   也有些传言。   譬如有人听到陶辰和肖有林打电话,疑似闹翻。   也有人同情卫听澜,理解他在自家晒太阳,还被别人打扰的恼怒。   由此引申出对某人鸠占鹊巢却没觉悟的不齿。   卫听澜不在乎流言,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他还收到几分情书,没拆开看,也不好丢,找了本闲书夹里头了。   周五放学,他被人喊着去打球。   打了没一会儿,对方招架不住,说请外援,没一会儿贺青临和景晟来了。   出众的人在哪儿都出众。   这两个人换了球服,无袖加短裤,身量高,胳膊上肌肉线条极漂亮,脸还好看,十分养眼。   观众席明显躁动起来。   卫听澜玩的正起劲,但是他生存在这个世界的首要原则是,离陶辰及他的朋友圈远远的。   而且,贺青临看到他,估计也倒胃口。   何必让大家都不痛快。   他低头,手掌攥了下膝盖,眉头皱起。   队友问:“怎么了?”   卫听澜:“膝盖疼,可能是风湿犯了,你们玩吧,我歇会儿。”   队友扶着他去场边,遗憾道:“你刚刚可真猛,还想着今天能看一场精彩的,贺少和景少是校队主力......”   卫听澜:“改天吧,他俩厉害,一边带一队,正好儿。”   队友想想也是,递给卫听澜一瓶水,再三问过他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就跑回场上去了。   卫听澜把矿泉水瓶放一边,扯过外套穿好,往外边走了。   他穿的长裤和短袖,牛仔外套再一穿,裹的比九成看比赛的人都严实,说了膝盖不舒服,走的就不快。   没几步肩膀被搭住:“临阵脱逃?”   卫听澜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扒拉开他重的要死的胳膊:“风湿犯了,膝盖疼。”   场上,看着追过去和那个清瘦的身影勾肩搭背的景晟,再想到那场闹剧一样的道歉,贺青临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他看过卫听澜发到群里的检查单。   那几天陶辰也住院了,还发了朋友圈,说陶家人一直陪着他。   期间两人聊过天。   陶辰说卫听澜把他推到泳池后,就出门散心去了,所以住院的那几天,卫听澜是自己一个人?   有人看他脸色不好看,问道:“贺少,还打吗?”   贺青临:“卫听澜,他怎么了?”   谁都知道贺青临和陶辰关系好,而陶辰和卫听澜不对付。   那人说:“他膝盖疼,说是风湿,这么大就毛病这么多,真够惨的。”   贺青临皱眉:“风湿?”   另一个人说:“是真的,天天喝中药,一天三顿,黑乎乎的玩意儿,闻着都苦。”   几分钟后,贺青临收到景晟的短信:[不想玩了,你打吧]。   贺青临说了句家里有事,也走开了。   走到宿舍楼下又站住了,心里乱糟糟的,他输入:[卫听澜的风湿,怎么回事?]   犹豫了一下,一行字就都删掉了。   又点开相册。   不久前发在班级群的照片,球场上高挑瘦削的男生正扣篮。   抓拍,男生侧脸白净,眉眼微弯。   球场上明明就他一个人短袖长裤,整个人却不显笨拙,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潇洒随性。   神使鬼差的,景晟问他去不去打球,他一下就应了。   宿舍,景晟问了同样的问题。   卫听澜洗了把脸,随口道:“很简单,受伤再受冻,你可以试一试。”   初一的事,他赚了点学费,被几个小混混盯上,钱被抢走不说,还摔了一跤,膝盖砸在地上,那动静自己听着都牙酸。   打架弄的衣服脏兮兮,回去正撞上喝醉的卫大伯。   那天下雪,卫听澜被关在门外一整夜,膝盖自此之后就经常疼,冷不丁还会咯噔响一下。   不影响正常生活,也没条件,他就没怎么管。   宿舍楼下,   有人从后面追过来,是和卫听澜交好的一个男生。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杯,看到贺青临时打了声招呼,就要上楼。   贺青临:“杯子给我吧,我正好要去找景晟。”   他有种让人不自觉听从的气场,男生下意识把杯子递过去,卫听澜和景晟一个宿舍,没毛病。   几秒后反应过来,不是,他刚刚有说这杯子是谁的? 第12章 你还喜欢他?   宿舍内,卫听澜正进行每天的喝中药流程。   刚从冰箱内拿出来的中药袋很凉,他会把药袋放在特意买的大碗内,倒上开水温一温。   温度差不多后倒掉开水,把药袋里的中药倒大碗里。   最后一口闷。   卫听澜的床位靠门。   听到敲门声时,他正将温好的药袋咬开一个小口,准备往大碗里倒。   一手捏着袋子,一手开了门。   见是贺青临,知道他是找景晟,卫听澜侧身让开位置。   下一秒,卫听澜看到贺青临手里的杯子,黑色保温杯,杯盖上用白色记号笔画了一条波浪线。   这好像是......他的杯子?   杯子落体育场,卫听澜知道。   他刚刚联系了在体育场的同学,请人家回头给他带过来。   但他联系人是两三分钟前的事。   也许还有别的黑色的,画着波浪线的杯子,看着贺青临绷着的,比平常还要生人勿近的脸,卫听澜有些不确定。   忽然杯子被怼到眼皮底下。   贺青临:“你......”   猝不及防,卫听澜防备的握拳。   下一瞬,一道褐色的水柱很不客气的冲过去,喷在了贺青临的脖颈和白色的无袖运动裳上。   卫听澜低头,手里原本虚握着的药袋已经被他捏瘪了。   苦涩的药味儿弥漫开。   景晟站起来:“我去!”   贺青临如同一根木雕,几秒后闭了闭眼,木着脸问:“这是,什么?”   卫听澜:“药......中药。”   贺青临还维持着杯子往前递的动作。   卫听澜这下确定东西是自己的了,飞快把杯子拿走放桌上,又抓过抽纸盒刷刷抽纸:“谢谢,对不起......”   抽纸没碰到贺青临,他往后退了两步。   卫听澜:“不好意思,忘记你有洁癖了......你自己来?”   他把抽纸递过去。   没注意这一句让贺青临和景晟都楞了一下。   后来贺青临在卫听澜宿舍的浴室冲的澡。   他身上什么都没带,包括自己宿舍的钥匙,原本准备打完球直接开车回家的。   这样子也出不去。   收拾完遭殃的地板,卫听澜站在浴室门口:“我给你找两件衣服?新的,没穿过。”   虽然贺青临比他高差不多半个头,但他的衣服大都宽松,凑合着穿一穿应当没关系。   浴室水声哗哗的,没人回应。   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不过卫听澜也不在意,直接去找衣服了。   找了两套,随便贺青临挑选。   这期间景晟靠在衣柜边,像个男模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就眼珠子跟着他转悠,看的卫听澜毛毛的。   他只得在路过时说一句:“我真不是故意的。”   卫听澜找好了衣服,想了想前世贺青临的龟毛,又把衣服叠整齐,免得被嫌弃。   他从陶家离开时带了几件穿过的衣服,但箱子才多大,天又冷了,衣服压根不够穿,索性从网上买了两套。   衣服是才洗干净收柜子里的,绝对干净。   叠好了,一转身看到腰间围着浴巾的,唇红齿白黑发潮湿,像一块冷玉的贺青临。   卫清澜移开视线。   前世他高中时住在陶家,个头不算矮,但确实偏瘦,哪里知道同龄人身材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这个居然也有胸肌和腹肌,壁垒分明,脸冰冷,身材却完全相反。   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吃的好穿的好,家里有各种家教,有健身房和泳池,思维和体魄从小就有意识的培养了。   贺青临用的浴巾是景晟的。   卫听澜看着桌上的两叠衣服:“衣服,新的,洗过没穿,你挑挑?”   没有声音,只有柜门开合的动静。   卫听澜瞄过去。   景晟从自己柜子里拽出好几件衣服裤子丢桌上:“咱俩身材差不多,凑合一下?”   贺青临随手拿了短袖和短裤,很快换好了。   卫听澜默默把自己的衣服塞进衣柜。   又忘记了,他很讨人嫌,贺青临不久前才让他不要再纠缠,还有洁癖,这会儿怎么可能穿他的衣服。   贺青临问景晟回不回去,景晟说还有事。   卫听澜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   暗道这件事错的在他,如果贺青临提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特别丧权辱国,他都忍了。   贺青临没提条件。   他走前看了眼卫听澜,又扫了眼桌上那个大碗里躺着的药袋,眉心蹙着。   卫听澜不意外贺青临对自己和自己中药的嫌弃,理亏的道:“对不起。”   贺青临脸色还冷冷的,低声而简短:“没事。”   宿舍门开了又关,一室寂静。   卫听澜捏了捏鼻梁,丢人丢到前世求而不得的人面前,真是够够的了。   他摸了摸剩下的小半药袋,温的。   浪费可耻,干脆就着袋子喝牛奶一样喝掉了。   真苦。   他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   喝完还没缓过来,忽然听到景晟幽幽飘过来的声音:“就那么喜欢他?”   卫听澜诧异的看过去,不确定的问:“很明显吗?”   不至于吧。   他这辈子改过自新了啊,真没琢磨别的......   门口,走出一段距离后想起脏衣服没拿的贺青临,僵在原地,两秒后回神,飞快的离开了。   一门之隔,   景晟:“......”   卫听澜看他脸色不好,暗道这人和贺青临从小穿一条裤子,估计是觉得自己玷污了他的好兄弟。   他辩解道:“我不喜欢他,你别乱说。”   景晟:“呵......”   记忆回到不久前,陪着贺青临去陶家那次。   花园里,他出来散步,听到这小子拦住贺青临,强调婚约的事,还说什么自己才是陶家真正的小少爷   说完就跑,跟个兔子一样。   眼瞎的兔子!   路过他身边时愣生生没看到他这个大活人。   由于前世很多人不屑和他说话,鼻孔出气表达意思的时候很多,卫听澜就很擅长在各种语气词中辨别喜怒。   譬如现在,景晟的“呵”字,充满了怀疑和排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卫听澜索性就不搭理他了,也没再解释。   晚上九点的时候,陶辰来了信息:   [三哥,不要赌气了,回家吧]。   [晚上妈妈下厨了,做了我最爱吃的咕咾肉,你爱吃什么,等你回家了,也让妈妈做给你吃]。   [你再不回来,爸爸会很生气]。   卫听澜能想象到陶家几口人和睦相处的样子。   他见过太多次了。   试图参与过,不过他一出现,这种和睦的气氛会跟水泥一样迅速硬化,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开始龟裂。   卫听澜可以肯定的是,每次陶辰出现,都没什么好事。   他回复:[滚!]   这之后,卫听澜直接把陶辰拉黑删除一条龙。   陶家,   陶辰使劲掐了掐手臂内侧,疼的要命,红着眼睛跑出卧室。   他去敲陶旭的房间门。   陶旭上的本地的大学,今年大四,在陶家的公司实习,晚上一般回家住。   很快陶家人就都知道,陶辰被卫听澜辱骂和拉黑。   陶父气的摔了东西:“混账东西,他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又责怪陶辰:“都说了要冷处理,越惯越上劲,等他冷静下来,知道这套行不通,自然就软化了,你着什么急?”   陶母急道:“孩子也是好心,你说他干什么!”   陶辰低着头掉眼泪。   其实他心里一点都不难过,家里人的反应,包括卫听澜的,他早就心中有数。   暗道如果卫听澜真的一辈子别回来,那就好了。   陶辰想,他这也是为了自保。   如果卫听澜脾气好,能和大家和睦相处,他当然高兴有这样一个哥哥,可是卫听澜太凶也太霸道了。   这也是他的家,想把他赶出去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同一时间,卫听澜右眼皮猛跳。   以前有这种情况,他之后的一天或者半天,必定会倒霉,丢东西或者磕磕碰碰,又或者和人起冲突。   这之后,卫听澜做什么都不由小心翼翼思前想后。   还好,一切平安。   第二天中午,卫听澜换了新衣服去医院。   这次他不用再在楼下等,万云告诉他来了直接去顶楼,那里的安保人员已经被提前交代,不会拦他。   网约车停在私立医院门口。   天气很好,卫听澜下车后伸了个懒腰,走进大楼后脸上还带着笑。   很快笑不出来。   大厅,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肖有林,眼睛死死盯着他,像鬣狗看到猎物。   肖有林身边还陪着两个中年人。   这一男一女,衣着光鲜眉眼高傲,虽然年轻了很多,但卫听澜记得他们,这是肖有林的父母。   前世这对夫妻很讨厌他,甚至在公众场合给过他难堪。   这世上的父母千百种,但大部分都是一颗心落在孩子身上,乃至厌乌及乌。   肖有林喜欢陶辰,因为陶辰厌恶他,总找他的茬,卫听澜因此和肖有林对上无数次,肖家人自然也看不惯他。   肖父肖母看着忽然出现的,眉眼清俊气质沉静的少年,不由眼前一亮。   肖母笑吟吟的问:“林林,这是你同学吗?”   肖有林咬牙道:“他就是卫听澜!”   肖父、肖母脸上和气亲切的笑就都僵住了。   肖父原本看卫听澜样貌气质不凡,以为是哪个好人家的孩子,通过孩子和人家家长交好,是他一直以来的一种策略。   没想到是这个坏到冒黑水的东西。   他见过卫听澜一次,在某次去陶家应酬时,那会儿黑瘦黑瘦的男孩,眼珠乌黑神情僵硬,很上不了台面。   这才多久......   肖母已经忍不住了:“你就是卫听澜?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下手那么狠,我家林林现在呼吸肺还疼,还有,你在教室胡说八道什么,有你那么道歉的?小兔崽子,土匪一样的东西,有人生没人教......”   她说话又快又狠又难听,完全没有人插嘴的余地。   不过卫听澜从小被骂野种、拖油瓶,更粗糙的词都听过,感觉倒也还好。   只心道,原来眼皮跳应在这里。   又想,有人生没人教,形容的倒也准确。   这家医院现在对他来说有些特别,卫听澜没有和谁争执的心,准备等她骂累了再说。   忽然,身后啪的一声。   声音很大。   大厅空旷,这一声硬生生截断了肖母的咒骂。   卫听澜看过去。   熟悉的轮椅,轮椅前面的地上是一叠文件,刚才的声音,大概是文件掉在瓷砖上的缘故。 第13章 叫哥。   本来他还庆幸,昨晚右眼皮跳的那么厉害,说不准要受什么伤,今天应在被人家骂几句上,算好的。   前世他追求关注和爱,忽略了身体。   这辈子他精神世界稳固了很多,开始关爱身体。   被骂和挨疼之间,当然是前者更好。   但是现在,卫听澜宁肯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挨上些拳脚。   这可太狼狈了。   他不由往后退了退。   万云看着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怒气上涌,不善的看向肖家夫妻。   肖父认出坐在轮椅上的人,赶忙走近了道歉:“魏先生,惊扰到您了?真是抱歉,是我们唐突了。”   不知是被肖父的态度吓到。   又或者是因为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眉眼过于肃厉,让人不敢冒犯。   肖母和肖有林都不敢说话。   魏川看了眼地上的文件。   肖父感觉到某种示意,快步过去将文件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递过去。   魏川没动。   万云将文件接了过去。   魏川看向肖父:“肖总,这么大火气,是嘉恒招待不周?”   嘉恒是这家私立医院的名字。   肖父带肖有林来这里看病,不止因为嘉恒有最好的医疗资源,更因为这是眼前人名下的资产。   听说对方总来这里疗养。   他没胆子打扰,但万一恰巧碰上了,要是再能说上两句话......   没想到真碰上,是这么个情形。   肖父连连道歉,说妻子因为孩子的病着急,又说了些嘉恒的好话,带着妻儿匆忙离开。   没提两个孩子的矛盾。   知道自家孩子其实不占理,而且这种家长里短,万一吵烦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总之弊大于利。   大厅恢复寂静。   肖家三口人手忙脚乱的退场,完全顾不得卫听澜。   魏川看向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少年,刚才他原本想叫他过来,但他好像知道了他的意图,往后退了一步。   卫听澜垂下眼:“魏先生,我想起来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环顾四周。   大厅有好几个出入口,这也是他当初会在停车场等人的缘故。   卫听澜往偏门的方向走,这样大概率不会和从正门出去的肖家人遇到。   魏川看他兔子一样要跑,简直要气笑了:“卫听澜!”   天然冷质的声音,听着没什么情绪,但好像密匝匝的网,卫听澜脚步不由一顿,旋即又抬脚。   身后又传来一句:“知道我腿脚不好,故意的?”   这话可太重了,卫听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了,磨磨蹭蹭的回转。   魏川看万云:“你不是还有事要忙?”   万云楞了两秒,抱着文件对卫听澜说:“小少爷,我有急事得回公司一趟,您受累,陪老板上楼?”   说完也不等卫听澜回答,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离开时,他顺带扯走跟在另一边的司机兼保镖:“你开车送我!”   医院是自家地盘,万云倒不担心老板的安全问题。   顷刻间大厅空寂下来,工作台的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各忙各的,仿佛游戏里的NPC,绝不往这边多看一眼。   卫听澜手指碰了碰魏川的轮椅后背:“我没推过,不舒服的话,您就说。”   魏川斯文有理,全无方才面对肖家人时的冷冽:“你有事忙的话,也可以先走。”   卫听澜:“......也不急。”   魏川看人蔫蔫的,不再逗他,电梯里,他按了顶楼,这一层是人脸识别,只有他能上去。   卫听澜从来不知道,他曾经住过院的楼顶,居然还有花园。   楼很高,花园也很漂亮。   视野骤然开阔,让人的心胸不自觉舒朗。   卫听澜忍不住深呼吸,他将魏川推到能毫无障碍看到天空和整个城市的位置:“这里好看。”   魏川并不是多话的人,只也静默的看着天际缓慢移动的云彩。   他这样沉默,卫听澜却忍不住。   也许是这里的环境的太好,也许是过了那个劲儿,他主动说道:“刚才,谢谢您。”   魏川:“我很老吗?”   卫听澜:“......尊称。”   魏川笑了笑,笑意极淡。   他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喜怒哀乐了,到他这种程度的城府和地位,一切的情绪都能被掌控。   如今这种心情,倒是久违了。   魏川知道外甥贺青临和陶家那养子一个班,都是十七,那么眼前这小孩应当也是十七岁。   还是个没成年的小毛头呢,命运过于坎坷了。   如果说之前对这小孩是同病相怜的一点怜惜,还有那么几分看着顺眼,如今想要伸手照管几分的感情,就真的实确了。   没什么理由。   非得说的话,大概是,他乐意。   魏川说:“我应该大你八岁,叫哥。”   卫听澜一瞬间眼眶有些发热,真心实意道:“哥。”   他从来没想过,会和眼前这个看着就很厉害的人有什么深刻交往,他一向不讨人喜欢,尤其不讨有钱人喜欢。   可是比那些人都厉害的人,又一次保护了他。   某种微妙的亲近,让卫听澜在听眼前人问怎么回事的时候,老老实实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其实有些自暴自弃的心思。   他毫不隐瞒的说自己将人踹下水的恶劣,如果注定要被讨厌,那这一天来的早点更好。   魏川:“还有呢?”   卫听澜又不得不说了道歉的那件事。   魏川:“这么听话?”   卫听澜:“没有,我.......我要了两百万。”   两百万怎么来的,自然又要解释自己几句。   魏川偏头看他,赞赏的语气:“挺好。”   卫听澜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大的时候,琥珀色的眼仁就会更加明显,所有的情绪都盛在里面。   卫听澜盯着他看,试图找出几分玩笑的意思。   没有找到。   男人的面容俊美又冷寂,是那种说什么都掷地有声绝无二话的稳定,包括对他的赞美。   魏川看到这双眼睛里自己的影子。   眼睛还圆圆的,真可爱。   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远处的云海:“两百万,要少了。”   这些事的本质其实很沉重,来自亲生父母的冷漠和逼迫,放在成年人身上都过于残忍。   但是当这一且摊开了讨论,还被认可,一切又似乎很简单。   卫听澜在和陶家人的事上一直都是摸索的状态,第一次这样分享,也是第一次得到认可。   眼前的男人,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的,就肯定了他。   他拖过花园里的休闲椅,坐在了男人身边,有些赧然且胆肥的问:“哥,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你的......”   卫听澜从来没有打听过男人是谁,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都叫哥了呢。   如果世界上的关系只以情感来定义,那身边这个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目前来说,最亲近的了。   当然,这是他暗戳戳的想法。   卫听澜绝没有生出什么高攀的心思,任何意义上的,但在被允许的界限里,他也会有一点点不由自主的亲近。   这亲近在心里很明晰。   明晰到如果再被排斥,他会迅速离开,绝不碍眼。   男人瞥他:“知道了,就不跑了?”   卫听澜:“......”   眼前多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心摊开,就是这双手,半小时前将一叠文件摔在了地上。   男人说:“手机。”   卫听澜将手机解锁,递了过去。   男人点开通讯录,输入自己的私人号码,新建联系人,输入名字:魏川。   卫听澜:“川哥。”   他看到魏川眉梢微微动了下,似乎是诧异,又似乎是在适应,但是应当没有排斥之类的。   魏川没看他,抬手。   掌心很准确的罩住了少年的后脑勺,短短的发茬刺刺的,他生疏的呼噜了两下,又兜了兜。   迟疑几秒。   手掌往下,又攥了攥小孩儿的脖颈。   卫听澜没被这样摸过脑袋,顿时呆住。   等到脖颈被提溜住,一股电流在天灵盖和尾椎骨之间来回窜,骨头一瞬间都软化散架的感觉。   他禁不住缩了下肩膀,但没躲。   这种来自成年人的,很有安抚亲近意味的动作,卫听澜在别人身上见过,父子或者兄弟。   那点被人辱骂的不自在就彻底消散了。   后来卫听澜和魏川一起吃了饭,就在顶楼的花园里。   他还被章大夫把了脉。   对卫听澜来说,这是两辈子的时间加起来都能拔尖儿的,很美好的一天。   还是万云送他。   他坐在副驾驶,吃了饱饱一肚皮的美食,怀里抱着新开的,像上次一样熬好了装了袋的中药。   树荫滑过车窗,安稳极了。   万云是个话痨,看卫听澜情绪不错,试探着问了肖家的事。   这不是什么秘密,卫听澜就说了。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羞赧或者忐忑之类的负面情绪,只是忍不住想,两百万,真的少了?   踩着自家孩子讨别人家的好,陶家人脑子有病吧。   万云只心里吐槽,毕竟是卫听澜的家里人,还好卫听澜有骨气,还聪明,不然指不定憋屈成什么样儿。   他含蓄的提醒:“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解决不了的,不如和老板商量?”   就今天那种场面,但凡卫听澜表明和老板认识,那姓肖的怕不是要怀疑人生。   结果,卫听澜还装不认识。   卫听澜:“没事,我能解决。”   他虽然因为和魏川逐渐熟稔且没被讨厌,甚至被维护,心里有些飘飘的,但并没忘记,两人非亲非故。   这世上,哪有什么理所当然。   卫听澜记得自己原本是要还人情的,必须不能给人添麻烦。   重点也不是这个。   他忍不住问:“万哥,川哥的腿,到底怎么回事?” 第14章 脑子装的稻草吗。   猛的反应过来,车子正拐弯,错把刹车当油门踩,半个车轱辘直接稍上了路边的台阶。   还好停的及时,没出事故。   这么着,车上两个人还都出了一身冷汗。   卫听澜连忙问万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万云摇头:“刚才......腿抽筋了,没事,已经缓过来了。”   车子重新上路。   万云没问卫听澜怎么忽然变了称呼。   有限的几次接触,他已经知道,这少年为人外冷内热且极有分寸,忽然改了称谓,只能是老板那儿的变动。   车子距离学校还有一条街就停了,这是卫听澜的要求。   下车的时候万云嘱咐卫听澜按时喝药,有什么其他问题也随时联系他。   卫听澜:“知道了万哥。”   万云:“那什么,小少爷,您还是叫我万云或者万助理吧,我习惯人这么叫我。”   老板都忽然成哥了。   优秀的助理,万万不能在这些事情上企图并驾齐驱。   卫听澜点点头:“那好吧。”   他注意到万云还是叫他小少爷,但是之前已经纠正过,没结果,也就算了。   周一上学,卫听澜看到肖有林来了。   只是看到了,没管。   他有自己的事情忙,上周数学测试的卷子发下来了,成绩比他没重生之前,落了好大一截。   这是没办法的事。   大学毕业几年后重新面对高中的考卷,他真是尽力了。   没别的招儿,学呗。   上课数学老师讲了卷子,下课就点名叫了卫听澜去办公室,问他成绩下降的事。   卫听澜的灵魂是个成年人,并不像上辈子那样怵老师。   他解释道:“之前发了高烧,出院后很多东西都记不清楚了,我现在已经搬到学校住,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赶上来的。”   卫听澜的身世变故在学校不是秘密,之前和陶辰的冲突,老师也都知道。   本来他在老师们的心里评价不算太好,自尊心强,拧巴,封闭,比起乖巧听话学习还好的陶辰,差了一大截。   但是正常的老师,对学习态度端正的学生,总是会多几分宽容。   数学老师看卫听澜自我检讨的这样清楚,也就没有再耳提面命。   他简略的分析过卫听澜卷子的问题,又说他有学习上的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来找他。   卫听澜谢过数学老师,面色平静的走出办公室。   身后有人追上来。   是刚才去办公室销假的肖有林。   肖有林挡住卫听澜的路:“上次算你运气好,卫听澜,你记好了,之前的事,我不会轻易过去!”   卫听澜:“那你要怎么样?”   肖有林梗住,他其实也没想好,是不甘心才追上来。   照理说最好打一架。   只是卫听澜比他还能打,用家世施压,陶家是软骨头,可卫听澜野的很,谁的面子都不看。   卫听澜绕过肖有林走了。   他身后,肖有林恨恨的道:“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卫听澜没搭理,回到教室刚坐好,后背就被戳了戳。   他回头。   景晟:“挨说了?”   卫听澜记得上次两个人的交流,以这大少爷的一个“呵”字结束的,这么快他就忘记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感觉景晟没有嘲笑的意思,他摇头:“没有。”   迎面呼过来一张卷子,卷头是鲜红的一百五十分,整个卷面字迹工整简洁,模板一样。   景晟:“哥厉害吧?”   他想,只要卫听澜点个头,他可以免费辅导。   卫听澜:“......厉害。”   他收回刚才的话,景晟这家伙不单嘲笑他,嘲笑就算了,还想他夸他,脑子装的稻草吗!   卫听澜没好气的把卷子拍回去,转身坐好,没有再搭理后边的人。   景晟:“......”   隔着一条过道,和景晟同一排的贺青临看过去。   景晟无奈的耸耸肩。   贺青临低头看书。   余光和听觉不由自主的往那边滑,他听到卫听澜借了同桌的卷子订正错题,还说了谢谢。   那句“谢谢”很轻,很礼貌,也很好听。   鼻端苦涩的药味儿好像还在。   风湿......   贺青临上网查过,这种病或者遗传,或者是因为感染或免疫力的原因。   陶家人没有得风湿的。   所以,卫听澜大概率是以前的生活环境不好,所以现在才要喝药。   但凡他生活在陶家,也不至于......   陶辰拿着礼物盒过来,很意外贺青临居然在走神。   不过走神的贺青临也十分出众,眉眼没那么冷清到不可接近,最本质的样貌便更平坦的显露。   他心里浮出几分羞涩:“青临......”   陶辰将手里的盒子递出去:“这是我妈妈做的,她让我分享给好朋友。”   点心的香甜味儿若隐若现。   恍惚中药味儿消散了,贺青临下意识将盒子推远,看到陶辰惊愕受伤的眼神,勉强道:“谢谢。”   陶辰看出他不想说话,拿着另一个盒子去景晟面前了。   同样的话。   不过他说的时候,声音刻意雀跃很多,视线忍不住落在景晟前座的人身上。   景晟:“谢谢,不过我不喜欢吃甜的。”   陶辰下意识道:“不会吧,我记得你......”   景晟冷着脸:“现在不喜欢了,不可以?”   陶辰蔫蔫的走开了。   卫听澜听到了身后的对话。   不知是不是多心,完全将陶辰的一举一动恶意化后,他发现自己能清楚的知道陶辰想干什么。   譬如现在。   显摆,又或者意图激怒他?   生命不该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只要不舞到他脸上,卫听澜都懒得搭理。   景晟盯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背影,很想和他说点什么,但是刚刚才惹人生气。   他懊恼的搓了把头发。   明明看着脾气挺好,笑起来眼睛还会弯起来,怎么在他这儿,这么暴躁呢?   贺青临随手把点心盒子放桌膛。   他看向窗外。   视线却不自觉落在窗户边低头看书的人身上,陶阿姨知道做点心给陶辰的同学,有记得给亲生儿子吗?   还有,最近陶辰朋友圈总发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东西。   可是据他所知,卫听澜从住校就再没有回过陶家,明明这个才是真正的陶家血脉...... 第15章 大白天的,干嘛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卫听澜说肖有林喜欢他后,贺青临对他冷淡了很多,陶辰也犹豫要不要和肖有林划清界限。   但是比起不冷不热的贺青临,他对肖有林更有把握。   自从身世调转,陶辰心里一直很不安,他需要更多的更确定的筹码。   可是真要定下来,又心有不甘。   他温和又歉意的对肖有林说:“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和他相处不来,连累你了。我一直当你是我很好的朋友......”   肖有林看他难过又忐忑,赶忙道:“我也是!”   这一对好朋友就这样和好了。   卫听澜没注意这个,他真的非常忙。   忘记的知识不仅仅是数学一科,每一科冷不丁就要考试,这个班级的进度也很快。   数学考试的成绩敲响警钟。   晚上熄灯后,他又去自习室看书到十二点。   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卫听澜隔一天会去操场跑步或者散步。   有一次遇到景晟。   这人大晚上还穿的短袖,倒着跑还能很轻松的和他说话:“腿不疼了?球打的挺好,加入校队怎么样?”   卫听澜知道,景晟和贺青临都是校队的主力。   这俩人还是校篮球社的负责人,在外还成立了市高中篮球联盟,不定期举行几个高中比赛,奖品丰厚到让人眼红。   卫听澜还记得,上辈子他很想加入篮球社。   他被拒绝了。   拒绝他的是贺青临。   贺青临只说暂时不招人,但卫听澜知道,只是不要他而已,因为陶辰是篮球社的后勤之一。   只要贺青临说了算的地界,他都不允许他出现,免得和陶辰争。   卫听澜是喜欢打篮球,但是如今篮球队是陶辰先到的地儿,他没兴趣凑过去。   他摇头:“打篮球会疼。”   景晟又说了很多句,什么篮球社的福利待遇之类的。   卫听澜真的很意外他少年时怎么这么话多,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看书,他掉头走了。   身后的视线很强烈。   他只当不知道,摸出手机胡乱翻了翻。   知道魏川的手机号后,卫听澜又在他的指示下加了微信,置顶的第一个就是。   点开,聊天框空荡荡。   卫听澜很想和魏川说点什么,但是他不太会聊天,就又算了。   那天卫听澜从万云那儿知道,魏川的腿是出了车祸,这辈子大概都好不了了。   卫听澜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上辈子做了艺人,视野还算开阔,见过很多优秀的人,但没有哪个才貌出众气质超群到能压过魏川。   这样的人,偏偏再也站不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他收起手机。   景晟看着那个没入夜色的身影,叉着腰吐了口气:“我还就不信了......”   周五晚上,万云告诉卫听澜,魏川这周出差,不在医院。   卫听澜就把原本准备周日办的事提前了。   周六上午照旧复习功课,下午他叫车去了曾经住过很久的和平巷,他长大的地方。   没直接进去,先去了巷子附近的大超市。   卫听澜一口气买了三万的购物券,全是散券,额度两百到五百不等。   从五岁到十六岁,他过的的确很不好。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巷子里的邻居,有好几家都或深或浅的帮助过他。   几口热饭,几件旧衣,几次挨打逃跑时的庇护。   甚至是暂时垫付他的学费。   上辈子卫听澜去了陶家也依旧过的不好,他没脸回来,只偷偷从门缝中塞了钱给好心的邻居们。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钱都被卫家大伯撒泼打滚的要走了。   这辈子,卫听澜想当面说声谢。   只是好心的邻居们淳朴,直接给钱他们肯定不要,但他若说是现在的家里花不掉的购物卡,大抵能送出去。   这一片的居民楼都矮,巷子也低。   偶尔连着的一片楼能看到几个大大的“拆”字。   卫听澜循着记忆走进小巷子,路过一个巷口时,看到一堆人少年围簇着,间或有几声呵斥样的声音。   这场景他可太熟了,大概是打架斗殴。   卫听澜没多看,这一片每天都有这样的事,管不过来的。   走出去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拔高了拔狠了说:“姓贺的,你家里不就有两个臭钱么,牛什么?”   姓贺,臭钱......   卫听澜还真认识个有钱的年轻的姓贺的人。   他往后退了退。   刚才也就随便一扫,这回定睛一看,被围着个头还鹤立鸡群,侧影挺拔帅气的那个,还真是贺青临。   他旁边差不多高,拽拽那个,是景晟。   卫听澜不准备管闲事,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情债,该还也得还。   他欠景晟一顿饭。   中药还撒了贺青临一身,在人家好心给他送保温杯的时候。   防着这些人忽然动手,卫听澜隔着几步远就喊了一声:“大白天的,干嘛呢!”   一堆人齐刷刷看过去。   贺青临和景晟看到那个唇红齿白瘦削干净的人,眼皮俱是狠狠一跳。   被小混混们簇拥的头儿也是个少年,黑皮肤,俊朗的五官带几分凶相,盯着看穿着就知道是个好学生的少年。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卫听澜走到人堆里,站在了景晟和贺听澜前面,看着小混混们的老大,眉梢轻轻一挑。   哎呦,熟人。   这小子当初这么黑的吗。   就一个恍神,人已经被景晟扯身边了,景晟低声呵斥道:“你来干什么?”   贺青临往前一步,护在了卫听澜的另一边。   他盯着小混混的头儿,语气冷冽:“程风柏,今天是你和我之间的事,不要牵涉无辜,让他走。”   他说的是忽然出现的卫听澜。   即使见过这人对肖有林动手的视频,但他更知道卫听澜一天不离药,膝盖还不好,不该陷入这种无妄之灾。   卫听澜看着贺青临冰冷俊挺的侧颜,挺意外,两辈子,这人第一次护着他。   挺好。   救人来了,要是碰上个狼心狗肺的,那多糟心。   他扒拉开两个左右护法,闲闲的说:“程风柏,程老大,现在挺威风的么。” 第16章 你要英雄救美?   “小卫哥回来了!”   “小卫哥!”   “真是小卫哥......”   七嘴八舌中,十来号人都很默契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惊喜、敬畏、讨好、惊疑的情绪,乱成一锅粥。   贺青临和景晟对视一眼,都有些恍惚。   知道卫听澜打架厉害,没想到厉害成这样,只是露个面,竟如同狼入羊群。   程风柏谨慎的打量卫听澜:“卫听澜?你整容去了?白的跟蛋糕一样.......”   也不怪程风柏认不出来。   现在的卫听澜,气质平和不说,为了这一趟,衣服都挑的温和无害的,又白了那么多,完全是脱胎换骨。   卫听澜笑:“说不准你将来也这样。”   前世卫听澜和程风柏从小打到大。   程风柏家在菜市场有两个摊位,其中一个是肉摊,家中独子吃喝不愁,从小就胖墩墩的,横行霸道。   可惜他碰到卫听澜。   一山不容二虎,两人难免对上。   卫听澜瘦巴巴,但是打架更狠,脑子还好使。   最关键的是,打架这种事,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程风柏是横,但卫听澜不要命。   所以这一片,卫听澜在,程风柏万年老二。   年前卫听澜被接走,程风柏这才精神抖擞的归拢队伍,正式晋升到说一不二的阶段。   听到卫听澜这副熟稔的,竟然还满是关怀的语气,程风柏感觉全身上下哪里都痛。   但是面子还是要的。   他冷声问:“怎么,你要英雄救美?”   卫听澜左右一看。   嗯......贺青临和景晟样貌确实一等一,算得上美,就是看着不太灵光,都呆呆看他。   他说:“我同学,给个面子,让他们走。”   程风柏梗着脖子。   卫听澜熟门熟路的薅过他脖颈,低声说:“今儿我回来探亲,兴致好,你丫别不识相。”   说罢环顾四周。   他扬声道:“兄弟们都累了吧,今儿就这么着,我请大家吃饭,聚鑫楼,敞开了造!”   一片欢呼声。   聚鑫楼是附近的大酒楼,价格贼贵,档次也高,这里的人升学宴或者婚丧嫁娶往那去一趟,能风光一整年。   小弟们顷刻间斗志全无。   卫听澜笑眯眯的对程风柏说:“柏哥,你说呢?”   程风柏又是一哆嗦,卫听澜什么时候这么客气的叫过他,还笑眯眯的,这小子一笑,他准遭殃。   行吧,总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是到底不甘心,不善的盯了贺青临一眼:“这小子抢我女朋友......”   事实上是,他喜欢的女孩儿在高中篮球联赛上看上了贺青临,拒绝了程风柏的追求。   程风柏气的要死,找了贺青临的手机号。   他以人女孩子的名义发信息给贺青临,说对方不来见“她”就自杀,给人钓出来想收拾一顿。   卫听澜立即道:“不可能,他喜欢男的!”   虽然喜欢的不是他,但贺青临身边走的近的就陶辰一个,那圈子,所有人都默认这俩是一对。   同性恋被允许的法案十年前通过,名正言顺,没什么不能说的。   贺青临愣住,他怎么不知道他喜欢男的?   目前,他还没喜欢过谁。   莫名的,贺青临想起隔着门板听到的那句“很明显吗?”有些不自在。   景晟双眼微眯,视线不善的盯在卫听澜揽着大黑个脖颈上的那只胳膊上。   那胳膊袖口因为动作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白净精致,手指细长白嫩,豆腐一样的人,还小卫哥,挺厉害啊。   卫听澜顺着景晟的视线看过去,这家伙干嘛,还想打架不成?   刚才确实是为着还人情。   但是现在,在他心里更重要的当然是程风柏。   上辈子程风柏中专出来找不到工作,他这个真少爷混的也惨。   两人遇到,莫名其妙续了个发小情。   后来的几年,他们磕磕绊绊一起闯荡,程风柏是他经纪人,酒桌上喝吐不知多少回,最终把他送上了影帝的领奖台。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   像贺家这样的资本一旦介入,十个影帝捆一起也就是盘菜。   后来全网黑,卫听澜偏执消极多年心态不好,绝大多数压力程风柏扛的,也不知道他忽然死掉,程风柏怎么过的。   金钱名利横行的世界,拳头再大能顶什么用。   卫听澜清楚的知道,今天贺青临和景晟不要说真挨揍,哪怕只掉根头发,只要想算账,贺家和景家是盘踞在安市的庞然大物,程风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卫听澜揽着程风柏的肩膀和两个大少爷告别:“这我兄弟,之前都是误会,没事了。”   程风柏还想开口说两句,免得太跌份。   卫听澜踩他一脚。   程风柏眼前一黑,但是看到突然变成小白脸的卫听澜,那眼神警告中竟掺杂担忧,莫名就哑火了。   卫听澜亲自送两位大少爷到巷子口。   到底没忍住,多提了两句:“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以后长点记性,回吧。”   要真会权衡利弊,就不会成为小混混了。   少年人火气旺,下手不知轻重,要真缺胳膊断腿了,即使回头报复的再狠,顶什么用。   贺青临看着莫名多了很多生机的人:“谢谢。”   景晟靠在墙边,看看两人:“我这是沾光了是吧,小卫哥,谢了啊。”   其实今天的事,他一点都不怵。   精力旺盛到去地下拳击场发泄的人,这些乌合之众,只他一个就能全撂了。   没想到能见到某人的另一面。   卫听澜觉得景晟有点阴阳怪气,是被他救了面子上挂不住?   后头人还等着呢。   什么沾光,里头的含义有点歪,他懒得想。   卫听澜长话短说:“用不着谢,我还欠你一顿饭,至于贺少,这次当赔你的衣服,两不相欠。”   说完回去了。   巷子狭窄深长,他走入人群,被簇拥着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身后两道目光紧紧追过来。   卫听澜感觉到了,没回头。   这俩大少爷估计都震惊死了,或许还有嫌恶,没想到同班同学是个小混混,长大的地方还这么贫瘠粗糙。   他低头笑了声,也不知道笑谁。 第17章 进化版的小卫哥。   程风柏肉疼:“这得多少钱?”   卫听澜:“请你吃,多少钱都没事。”   程风柏牙酸。   但是卫听澜都说了,去了外头才知道发小儿的好。   既然他肯低头,自己也不能差事儿。   反正现在都自家兄弟。   程风柏又不觉挺了挺胸膛:“那行吧。”   一顿吃喝,天都黑了,也不适合去人家做客。   卫听澜晚上就留宿在了程家。   他和程风柏睡一屋,顺带加了程风柏的联系方式:“你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发我。”   程风柏:“干什么?”   卫听澜:“都高三了,别总在外头瞎混,回头我给你找个辅导老师,起码要上本科。”   上辈子程风柏喝醉胡言乱语,说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好好读书,连大学都没考上。   时光不留情,卫听澜也没办法。   如今既然有了机会,他就是拖也要把这小子拖去大学。   程风柏猛的从被窝里蹿起来。   还辅导老师。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上学,学校里头都要炸......   黑灯瞎火的,这么大个人蹿起来,卫听澜吓一跳,但这个人是程风柏,手拿把掐又压根没在怕的。   他没好气的问:“你干嘛?”   这可怕的熟稔的语气,程风柏莫名心虚:“你是我兄弟,不是我爹,学习的事,你......你少管!”   卫听澜:“饭店门口停着的那小轿子,大概三十来万,你要考上大学,我送你一辆。”   之前从聚鑫楼出来,程风柏眼珠子都黏那车上了。   短暂的寂静后,   程风柏小心且期待,怕风吹散了新兄弟的大话:“爹,辅导老师的费用......”   卫听澜:“......我全包。”   黑暗中,程风柏低声喃喃:“你图什么呢?”   卫听澜:“那次我掉井里,你喊的人救我,我欠你一条命,这理由够不够?”   上辈子他知道这件事,是和程风柏哥俩好之后了,他拍戏赚了一大笔钱,给程风柏提了辆跑车。   当时程风柏抱着他嗷呜哭,说当年没白救他。   而他掉井里,是人为,是卫家大伯卫建国那个宝贝儿子趁他打水,将他推了进去。   程风柏脸上热气腾腾,别扭道:“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叫人救卫听澜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但两个人是死对头,这件事他就瞒的死死的,免得跌份。   卫听澜懒洋洋的回:“我什么不知道。”   人当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譬如现在,程风柏还没有重新躺下,程家的门板就被拍的震天响。   卫听澜隐约听到卫建国的声音。   的确是卫建国。   他和人喝酒,听说了卫听澜请客吃饭的大手笔,一路打听消息找了来。   夜色中,卫建国嘶哑着嗓子喊:“姓程的,我家的孩子,待你家干什么?怎么的,看他发达了,想诓回去骗钱?”   卫听澜和程风柏胡乱套上衣服出了卧室,程父程母已经都出来了。   程父摆摆手:“回去睡,有我们呢,我看他今天敢不敢进我的门。”   他身材魁梧眉目凛然,为人讲义气又厚道,在这一片的居民中很有话语权,像卫建国这样的酒鬼,平常都绕着他走。   卫听澜记得小时候被卫建国追着打,但凡程父碰到,吼一嗓子,卫建国就不敢再追他了。   也因此,他和程风柏闹归闹,却绝不会下死手。   前世程风柏去京市找工作,学历不行钱包还被偷了,念着程父当初的维护,他将程风柏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兄弟俩的共同闯荡,也是打这儿开始。   程风柏瞄了眼卫听澜,这人大晚上站客厅,漂亮的跟个成精的仙鹤一样,出去了不得被卫建国欺负死。   他说:“咱们回去,我爸应付的来。”   卫听澜的灵魂是个成年人,自己的事,不可能躲在人后面,而且大晚上打扰到程家人休息,已经很过意不去。   他和程父说:“程伯伯,他不见我不会罢休,我去看看,一了百了。”   这娃快一年没见,乖巧顺溜的很,但听这话音又很有主意,程父声音不自觉柔和几分:“那行,我们陪着你,不怕他。”   卫听澜开了门。   没犹豫。   就着月色看准了那个张牙舞爪的人,他一脚踹了过去。   前世他被全网黑,卫建国也脱不了干系。   这垃圾东西在狗仔那儿大肆说他的坏话,什么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忘恩负义白眼狼之类。   卫听澜不愿意将小时候受的虐待摆出来说,就被这垃圾东西黑了个透。   他这一脚,又狠又准,直接将卫建国踹出两米多。   跟在后面的程家人也一个激灵。   程风柏搓了搓胳膊上骤然竖起来的汗毛,乖乖,幸亏白天没招惹他,变漂亮一点都没影响发挥啊,好像还更狠了。   卫建国被踹懵了,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起来无法动弹。   他眼睁睁看着月光下漂亮的跟个鬼一样的少年,走过来一脚踩在他胸口:“卫建国,三天不挨打,你皮痒了?”   这声音......   卫建国:“小兔崽子,你怎么.....你放开!”   卫听澜:“我被陶家人接走,他们给了你钱,两不相欠。再说了,我户口都转走了,你是哪根葱,还敢往我面前杵?”   按理说陶、卫两家互相养大孩子,谁也不欠谁。   陶家人那钱,说起来算是买陶辰的,但陶家没明说,卫建国脑子不清楚,就以为卫听澜这还有利可图。   上辈子被接回去后,卫听澜尽量避免和卫建国冲突太过。   他怕啊。   好不容易又有了亲人,亲人们都那样得体,要是被卫建国缠上,他们会不会因此也厌恶自己?   现在想想,卫建国找过去又怎么样,这是陶辰的亲人,不是他的。   卫听澜:“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是很有钱,有钱到你敢废话一个字,我马上雇人和你玩玩,一天找十个人陪你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伺候,我雇得起,你要不要试试?” 第18章 谁啊,胆这么肥。   原本努力挣扎的卫建国,渐渐不敢动了。   自从卫听澜渐渐长大,他其实已经不敢随便招他了,没想到被接走不到一年的卫听澜,比以前还吓人。   卫听澜松开脚,卫建国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回头,不好意思的笑笑:“程伯伯,程阿姨,风柏,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们现在回去睡?”   程家三口一起点头,恍恍惚惚的回去了。   再回被窝,程风柏卷着自己的被子使劲往墙上挤了挤,免得惊扰到进化版的小卫哥。   小卫哥本人没注意到这个,舒服的闭上眼。   他总会想起前世。   那么不快乐,那么拧巴的他,是因为装成了不是自己的样子吧   现在这样就很好,他喜欢。   眉目舒展的刚眯着,手机震动。   卫听澜捞过来一看,就坐起来了,他去了洗手间,飞快关上门,这才接通:“川哥!”   千里之外的京市,疗养院,   魏川站在十楼的窗户边,外面灯火通明,能看到楼下的尸体被抬走,大摊的血迹正被人迅速的清理。   夜风吹过,让人骨头冷。   他听到小孩儿带着睡意的声音:“睡了?”   卫听澜:“没有,刚上床。”   魏川沉默两秒,问他:“药收到了吗?”   上次去医院把脉后,章大夫调整了药方,说这次可以吃一个月。   这周卫听澜没去医院,但药被医院的人送了过来。   还是一周的量,喝完会有人再送。   他点头:“收到了,没上次的苦,身体也好了很多。”   魏川:“那就好。”   直觉般的,卫听澜感觉他心情不太好。   而且这么晚了,打电话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其实是想找人说说话吧。   他记得魏川说过,没有亲人了。   这么一揣摩,心里就有数了。   卫听澜刻意扬着声音,满是期待的快乐:“哥,你什么时候回来?那家出了新菜,我带给你尝尝!”   魏川说好。   近乎死寂的沉默后,他终究问出了口:“陶家那样,恨他们吗?”   恨的反面是爱,但魏川说不出这个字。   他其实也不期待什么答案。   只是刹那间的软弱和不确定,让人下意识寻找有温度的存在,产生链接后,好像自己也还存在着。   恨陶家吗,这个问题卫听澜前世想过,也艰难的得出了答案。   答案是恨。   死过一次,答案变了,他肯定的说:“现在不恨了。”   魏川没说话。   卫听澜神神秘秘的说:“哥,你知道吗,我把他们卖掉了。”   魏川:“卖掉?”   卫听澜说了问陶家人要五千万的事。   少年清亮柔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八卦别人一样说了亲人的排斥,警告,偏袒,还有最后五千万的成交。   荒唐到不能拿到台面上的剧情,但电话里的声音一点都不沮丧。   魏川听的眉宇渐渐压低,陶家,真是混账!   卫听澜有点翘尾巴:“银行卡好长一串数,我从来没这么富过!”   顿了顿,他正色道:“我想明白了,命运没得选,血缘也是。先天不行后天凑,他们做了初一,我还十五,很公平,我问心无愧。以后几十年,我自己的亲人,我自己选。没血缘怎么了,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我和喜欢我认可我的人在一起,照样儿好好的过一辈子。这不,我不是认识你了吗?有钱没约束,很快乐。”   死亡终结了一切,新的开始,卫听澜怎么会再被血缘束缚。   那边寂静无声   卫听澜看了眼手机,电话还通着:“哥,你在听吗?”   这一次,他确定听到了一声笑,很浅淡,但的确是笑,魏川说:“在听,你说的对,问心无愧就够了。”   气氛就这么松弛了。   卫听澜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魏川:“下周三,回去了找你,尝尝你说的新菜。”   万云找过来,原本提着心。   没想到原本站在窗户边的人,已经变成了背对外靠在窗台上,姿态闲适的让人害怕。   他讷讷:“老板,都解决完了。”   魏川:“通知贺家收尸,他们不来,直接送去墓地。”   万云应是,心里直犯嘀咕。   明明发生的是极不好的事,又一次被至亲背刺,甚至是用命来要挟,但老板居然心态稳成这样。   这是,又进化了?   十年间,万云眼睁睁看着聪慧开朗的少年变得阴郁极端,后来是暴戾狠辣,到现在,少年长成男人,城府深沉大权独揽。   眼下,更是完全看不透了。   卫听澜第二天起床,看了眼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确定不是做梦。   深夜的电话,总承载着无数的情绪。   他回忆了下昨晚自己说了什么,总觉得发挥的不太好,不知道魏川情绪好点没有。   卫听澜发了信息过去:[哥,早安]。   后面跟着个卡通小兔子跳舞的表情包,简单的线条,但是看着就滑稽可爱,会让人心情很好。   几分钟后对面回复:[早安]。   前世卫听澜有亲人等于没有,无人关注无人在意,心里总空落落的。   这会儿推己及人,他主动分享:[今天要去几个朋友家,小时候我过的不好,他们帮过我,我现在有钱了,去道谢]。   京市,魏氏集团总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几十号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坐在首位的男人垂眼摆弄手机。   聊天这种事,对魏川来说有些艰难。   他回复:[知道了]。   看着不太好,又追过去一份转账,昨晚小孩儿提到钱那么高兴,应当很喜欢。   很好,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卫听澜看着五个八的转账,陷入呆滞:[???]   魏川能想到他瞪大眼的样子,唇角微翘:[拿去玩,回去见,不准拒绝]。   在坐的高层们,频繁看魏川身后的万云。   昨晚疗养院的事不是秘密,再怎么那都是亲妈啊,跳楼摔个四分五裂,魏先生这是直接被刺激疯了?   万云面无表情,眼神在老板聊天框扫了眼。   距离的问题,字其实看不太清。   但是......   一秒后,面无表情失败。   转账图标他认识,但后面跟着那个,是个表情包吧。   是只猫,还打滚?   谁啊,胆这么肥,敢让猫在他老板手机里打滚? 第19章 哥哥现在长大了,很厉害的。   下属问老板这个,那不是老鼠问猫嘴边的胡须有几根。   多大胆子呢,还想不想干了。   脑海里将魏川的交际圈搜索了一圈,没能对上号。   万云忽然感觉自己第一助理的椅子,好像不那么稳当,马上提起了十二分的劲头工作。   千里之外,程家,   路过的程风柏看到转账,惊了一跳:“这谁啊,这么大手笔?”   卫听澜:“一个......长辈。”   由于魏川转账附带的指示明确且坚决,他想了想,还是点了收款。   程风柏喃喃:“我也想要这样的长辈。”   这天上午,卫听澜在程风柏的陪同下拜访了几家曾经的邻居。   果然,连购物卡都被推拒。   他摆出借口,说购物卡是朋友送的,自己用不上,要是送不出去,只能干等着过期。   这样人家才收了。   卫听澜去的最后一家是李奶奶家,也最郑重,买了水果和零食,还提了两箱奶。   程风柏并不意外。   前些年卫听澜过的苦,还瘦,没少被开馄饨店的李奶奶硬拽进店吃口热乎的,尤其是冬天......   李奶奶也是可怜。   好好一个人,少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儿子媳妇车祸一块儿走的,只留下个小孙女。   程风柏不常来这儿,看到了难受。   不过他延续了卫听澜在时的规矩,勒令手底下的小混混,不准在这吃霸王餐或者欺负人。   要逮住谁在这干坏事,往死里揍。   见卫听澜表情凝重,程风柏安慰道:“这一片快拆迁了,李奶奶以后日子好着呢。”   有些消息,小孩子间传的更实确。   家里大人职业不同,互相的接触有限,但一堆孩子在学校,听到家里两三句议论,冷不丁就秃噜起来了。   譬如拆迁的规划和赔偿问题。   程风柏同学的家长有在相关部门上班的,消息知道的就齐全。   李奶奶家有个小院子,还有这个小铺面。   拆迁的话不说暴富,赔个两套房再来几十万的现金,应当没问题。   不是钱的事,卫听澜在想前世。   算算时间,李奶奶是在这个冬天的晚上摔倒,年后的事,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这辈子,他得做点什么。   前世得知李奶奶去世,卫听澜逃课过来帮忙,手边能做点什么就什么,心里茫然又难过。   怎么就这么突然。   他还没来得及回报。   预想中带着新的亲人上门拜访郑重道谢......   什么都没有。   陶家人耻于让人知道他曾经流落在这,也没提过让陶辰回来看看。   卫听澜记得邻居们议论,说李奶奶眼睛早就不好了,腰椎也是,只是舍不得去医院看,只拿止痛药压着。   老年人大晚上的摔跤,不是站不稳就是看不清。   这天中午,卫听澜和程风柏在店里吃的馄饨。   李奶奶很高兴他们过来,拉着卫听澜的手看了又看:“这样多好,白白净净的,还是自家亲人好。只是怎么还这么瘦......”   卫听澜怕老人家担心,瞎编道:“医生说我这个年纪,消耗大,不上秤很正常。”   其实是不敢多吃。   陶家人饮食.精细,胃口也都不大,他怕被嫌弃,一开始就控制食量,在卫家是吃不饱,在陶家是不敢吃。   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在学校,卫听澜想吃多少吃多少,胖了点,还长高了一厘米。   程风柏看着老实被攥着手的卫听澜,安静乖巧白净漂亮,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好看的像一幅画。   再想到昨天月下这人狠辣的那一脚......   他决定对卫听澜更好一点。   这人,分明是吃软不吃硬,感觉自己以前错过了一个亿。   馄饨李奶奶坚决不收钱,还让卫听澜常来。   卫听澜默默收起了直接将人带去医院检查的冲动,李奶奶还是这样,自己大方,却最怕占人便宜。   他看着老人家风霜一辈子的脸:“我肯定经常来。”   卫听澜让李奶奶的孙女小蕊记住他的电话号:“哥哥现在长大了,很厉害的,能照顾你们了,有事一定要记得找我。”   他搭着程风柏的肩:“这个哥哥也厉害,还住的近,找他也行。”   程风柏不由自主挺起胸膛:“没错!”   他神经粗,之前没觉得怎么样,被卫听澜一带,现在再看这破旧的小店,里边老的老小的小的,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责任感。   下午卫听澜回学校,坐的程风柏的小电驴。   私立高中地处市中心,门头高阔豪车川流,程风柏远远看到就停车了,气弱道:“没几步了,你走着过去吧,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少年人的自尊心,卫听澜再了解不过。   他笑道:“就是一片地几个楼几辆车而已,里边的人坏的好的,反正我觉得,你比他们强多了。”   程风柏擦擦小电驴后视镜上的灰,咧嘴笑:“真的?”   卫听澜还没回答,忽然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呦,卫大少爷,这你朋友啊,真有档次。这车,我好像只在垃圾堆见过。”   说话的是肖有林。   他约了陶辰玩,刚看完电影出来,看到卫听澜这衰相,兴冲冲拽着陶辰就过来了。   程风柏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他穿的确实随意。   地下商场几十块钱的衣服,走街串巷落满了灰的电动车,整天疯跑,人更晒的黢黑。   眼前两个少年却是衣着光鲜肤色白净,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要是只程风柏自己,可能几句话就怼回去了,萍水相逢的,谁怕谁。   也不至于这么臊的慌。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这是给兄弟丢人了。 第20章 喜欢就好。   他乱跳的心,忽然就稳了。   卫听澜对肖有林说:“刚吃什么了,嘴这么臭?”   他转而又看向陶辰,眼里满是警告:“陶小少爷,你朋友为你出气乱咬人,管管?”   陶辰嫌弃的看了眼脏兮兮的电瓶车,没吭声。   肖有林接收到某种信号,嗤笑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卫听澜也嗤笑一声。   肖有林:“你笑什么?”   卫听澜贴着程风柏后背的胳膊,揽了下他肩膀,示意程风柏看陶辰。   他说:“兄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陶家那个假少爷,看看,陶家给人养多好,长的和卫建国有些像,但斯文多了,人五人六的,是吧?”   程风柏压根不是好惹的,刚才也就是一懵。   这一下痞痞的上下打量陶辰:“是有些像嘿,起码个头就差不多,有一米六吧?”   卫家人个头普遍不高,陶家人则比较高挑。   卫听澜扬扬下巴:“遇到就是缘分,要不带他去见见自己的好大伯?”   程风柏一拍电动车:“成啊,车都是现成的。”   陶辰其实有一米七,不到一米七五,闻言脸刷的就白了。   他才不要去见卫家人!   怕真被带走,卫听澜的战斗力他见过,现在车上这个黑皮男生,看着也不好惹。   陶辰又羞又气又怕,转身跑了。   肖有林赶忙去追。   程风柏刚才强装出来的厉害散了,低声道:“早知道就不非要送你了,打个车多好,方便,还干净。”   卫听澜:“还敢不送我?”   程风柏:“......”   卫听澜:“路记好了,回头周末有空了过来找我,我现在住学校,见面很方便。”   程风柏:“真不丢你人啊?”   卫听澜:“丢什么人?又不吃他们的又不喝他们的,一样的空气,那么高贵,有本事他们憋着不呼吸。”   他在学校懒得说话,但自家兄弟,话篓子就打开了。   也是怕程风柏因此留什么阴影,多开解两句,上辈子憋屈过,他知道有多难受。   两人就此分别。   程风柏回去的路上才有空琢磨,为什么卫听澜是住校。   陶家不是大富豪吗?   还有,假少爷的朋友敢当街嘲讽卫听澜,谁给他的勇气,卫听澜他是不是过的不好啊?   这些事都不好问。   他暗自下定决心,至少在自己这儿,得对兄弟好。   卫听澜看着程风柏的小电动汇入车流,心情好到进宿舍就麻利的温了两袋中药。   昨儿中午和晚上,还有今天早上,真算起来,得喝四袋。   但药太苦了,而且也不敢一次喝太多。   做这些的时候,他哼着前世唱过的歌,舞台上光芒万丈过的人,随便几个晃动都极有韵味。   卫听澜原本准备捋顺了和陶家的关系,再想别的。   说不清运气还是什么。   反正他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又多了一个,提前兄弟修好,真不错。   斜对角的上铺,脑袋盖着校服睡着的人醒来,胳膊肘支棱起上半身,专注的看着在地上没什么意义的,快乐转悠的人。   就这么高兴?   昨天这人看姓程的时的眼神,那种温度和亲近,是他从未见过的。   一夜不回,还留宿那了?   卫听澜把两袋中药倒进大碗,慢慢一碗,乌漆嘛黑。   他慎重的托起来。   一口闷。   药量太大,整个人感觉被毒到,苦到天灵盖。   忽然一个黑影笼罩过来,一近一远的功夫,桌上被丢了两个糖果。   卫听澜炸毛回头,看到靠在柜子上,头发支棱巴翘的景晟:“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周末的都不回家?   他记得和贺家鸡飞狗跳不同,景晟父母恩爱,还是家族中的长子长孙,很受宠。   景晟:“你跳舞的时候。”   卫听澜:“......”   喝完药缓了缓,他去浴室洗澡,换了干净衣服后爬上床,准备睡一会儿后复习功课。   他上床后,坐下面打游戏的景晟,游戏声就没了。   卫听澜瞄了眼,这人戴了耳机,心道还挺有素质。   景晟注意到桌上两颗糖还在那儿,在干净整洁的桌子上很突兀,像被遗弃。   他丢开手机,轻轻吐了口气。   当天晚上,卫听澜又喝了药,两颗糖占地方,被他放在角落。   睡前他整理桌面,把糖丢在了抽屉。   卫听澜不爱吃糖。   他小时候被卫建国打过耳光,一边牙齿总有不太稳当的感觉,卫建国还经常喝酒到大半夜回来闹,他多半会被当出气筒,长期惊惧失眠,得了偏头痛。   吃糖牙齿会不舒服,有时候还会诱发头疼。   中药虽然苦,但苦一阵儿也就过去了,比头疼一整晚要好的多。   景晟目睹糖果被彻底打入冷宫的全过程,烦躁的去操场跑了好几圈。   第二天卫听澜出门早,隔着老远就认出楼道里过来的贺青临。   学校校服专人设计,一年四季,一季三套,秋天是棒球服、西装和运动装,学生们可以自主选择穿哪套。   周一必须穿校服,其他时候随便。   贺青临今天穿了一件棒球服,扣子没系,脸虽然一贯冷清,但人被衣服衬的随性又利落。   卫听澜扫了眼,真挺帅。   两人从不同的方向汇聚到教室门口。   卫听澜慢了一步。   快一步的贺青临停在教室门口:“早”,他说。   卫听澜猝不及防,本能点了下头,看贺青临不动,先走进去了。   再没别的。   反正他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和贺青临以及贺青临身边的人,有一点点牵扯。   看到这一幕的几个同学瞪大眼。   奈何不论卫听澜还是贺青临,都一如既往的淡定,一时间倒让人有些懵。   不过很快流言传开。   贺家和陶家有娃娃亲,这不是秘密,贺青临突然改变态度,是不是......   陶辰听到议论,精神恍惚。   他当初“无意中”说出贺家和陶家有娃娃亲,那时候卫听澜还没有被找回来。   陶辰不明白,命运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   卫听澜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周三中午十二点,收到信息。   魏川:[一起吃午饭?]   之后是一个定位。   卫听澜点开看了眼,定位在学校西门,他来学校找他了?   从没有人特意来学校看他。   两辈子都没有。   陶家人每次来都是为了陶辰,顺带着他,或者因为他和陶辰闹矛盾,迫不及待来训斥他。   卫听澜边走边回:[来啦来啦!]   意识到语气过分孩子气时,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限,索性就这么着了。   同一时间,贺青临接到家里电话。   佣人:“少爷,先生忙抽不开身,太太从京市回来就病了,现在高烧不退......”   贺青临起身:“我马上回去。”   他的车停在学校西门的停车场,人便也直奔西门。   魏川的车停在学校西门的停车场,万云等在车门前,卫听澜一眼就看见了。   见卫听澜过来,万云打开车的后门。   卫听澜上车后还有点喘,看到魏川眼睛先弯了下:“川哥!”   上次叫的还是哥,魏川按下这点奇怪的计较,递过去一瓶水:“跑着来的?”   卫听澜拧开瓶盖咕咚一口:“怕你等急了。”   万云听着两人熟稔的谈话,挺意外。   他记得,上次见面老板和卫小少爷在医院顶楼花园吃的饭,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关系还能隔空推进的?   万云把副驾驶的保温箱递给卫听澜:“小少爷,午餐,您看看喜不喜欢。”   魏川的车空间很大,后座有能支起的桌板。   卫听澜把保温箱里的菜一样样摆出来,都是他爱吃的:“我还以为要去外面吃。”   魏川:“不会影响你午休。”   万云对卫听澜说:“您不是爱吃那家的菜?最近出了新菜,老板特意定的他家。”   卫听澜第一次给魏川送饭,说过喜欢那家餐厅的饭,最近手机聊天,提过那家出了新菜。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川面色淡淡,并不看他,神色似乎比平常还要冷几个度。   万云一时有些拿不准,呼吸都放轻了。   没想到魏川细心体贴到这个地步,卫听澜压着心里暖烘烘的感觉,对魏川说:“谢谢哥,我很喜欢。”   魏川唇角微勾,淡声道:“喜欢就好。”   卫听澜和魏川说话,视线因此看到魏川侧面的车窗外。   那是,贺青临?   学校的停车场,看到同学不奇怪,但是贺青临直直的朝这辆车走来,似乎有几分迫切?   万云也看到了贺青临:“老板,贺小少爷过来了。”   卫听澜:“贺小少爷?”   万云知道卫听澜和贺青临同班,笑道:“贺小少爷是老板的亲外甥。”   卫听澜惊诧的看看魏川,又看向窗外。   难怪。   他总觉得贺青临有些眼熟,外甥似舅,两人是有些相似的地方。   只是贺青临是少年式的高冷。   而魏川则是成熟强大的不动声色。   那种冷冽带着下沉的稳和硬,是岁月和经历赋予的东西,整个人像海一样,又深又广,无法丈量。   气质上差别大,外貌上的相似就被冲的很淡。   上辈子,卫听澜知道贺青临有一个强大的靠山,人在京市。   因此,即使贺青临父子不睦,还有贺家好几个私生子夺权,贺青临掌控贺家的过程也很稳当。   但所有人提起那靠山,都忌惮且敬畏的称为“那位”。   卫听澜进不去贺青临的核心圈子,又因为“那位”从未出现过,他也没有着意去打听。   没想到这辈子倒见着了。   说了不纠缠人家,转头出现在人舅舅身边,这可太说不清了。   思维混沌间,卫听澜已经本能蹲下,缩在了魏川的座位旁。 第21章 我们之间的事,能不说出去吗?   卫听澜拽了下魏川的西装下摆:“川哥,能先不见他吗?”   他其实不抱什么希望。   人家是甥舅,他这算个什么呢?   下一秒,卫听澜听到魏川冷而沉的声音:“让他走。”   在拒绝贺家人靠近魏川的事上,万云经验十足。   他立即下车,还不忘关好车门,恭敬的对已经走到车边的人说:“小少爷,老板现在不方便见你。”   至于原因。   魏川做事,从不需要解释,不论是对谁。   车里,   魏川攥了攥腿边少年的脖颈:“起来?”   卫听澜不动。   魏川:“单向玻璃,他看不到你。”   卫听澜仰头望他,有一点点的怨怼,怎么不早说,须臾又觉得无理取闹,顿时羞耻。   自下而上的,他眼睛大而亮。   琥珀色的瞳仁又干净又可怜,头发漆黑皮肤冷白,很可爱。   很快卫听澜重新愤怒,因为他看到魏川眼里的笑意,浓眉大眼的,怎么还嘲笑人呢?   窗外,   贺青临习以为常的点点头,只是还是有些失落:“我看到车,只是过来打个招呼。”   其实不止。   几天前,外婆从疗养院的楼上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他妈妈去京市收尸。   由于他妈妈当年是为爱远嫁,因此和家里闹翻,这些年魏家和贺家并不来往,除了和妈妈同母的小舅舅。   魏家混乱,外婆做事更是疯癫,发生什么事贺青临都不会惊诧。   但是母亲病了。   他以为小舅舅是来接他一道去探望。   贺青临很快离开,临走前某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多看了一眼车子。   什么都看不到。   也许是错觉,小舅舅一向懒得搭理人,这次也一样罢了。   车内,   卫听澜重新坐回去,和川哥吃饭很好,和贺青临的舅舅吃饭,太奇怪了。   他解释:“我和贺青临关系一般,他很讨厌我。”   至于他,人家不喜欢纠缠自己的人,又没什么错,卫听澜不讨厌贺青临,无爱无恨,只想远离。   卫听澜低着头说完话,遗憾又失落,伸手去够车门把手。   胳膊被握住。   他今天穿了小西装,黑色的布料上,那只手修长白皙强健有力,像他的主人一样。   魏川:“我和他关系也一般。”   卫听澜:“......”   看到小孩儿扭头看过来,魏川说:“他是他,你是你。”   驾驶位的万云震惊到心跳都漏了一拍,老板是在解释吗?   很短暂的寂静。   下车的人没动,握着人胳膊的那只手,也很稳固。   卫听澜看了眼摆好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呢,他干巴巴的说:“要不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他盛了一碗汤给魏川。   心里有些慌,有些茫然,又想着,要不然先这样?   如果是别人,卫听澜肯定二话不说就溜了。   可是魏川不同。   前世最后见的是他,所以不同,这辈子最多的维护来自他,所以不同。   他有些贪心的,小心的建议:“我们之间的事,能不说出去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万云琢磨,好像那种见不得人的暧昧的,让人举报了会游街的怪?   不不不,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一定是太累了脑子快宕机。   魏川:“可以。”   卫听澜有些抱歉的低头。   魏川平稳冷淡的声音飘过来:“还记得周六晚上你说的话吗?”   周六......   周六他们不是在京市吗,驾驶位的万云微微侧耳。   卫听澜当然记得,他很少有那样掏心掏肺的时候,但是他们又不一样。   也不一定。   他忽然想起魏川说过,没有亲人。   这些日子,卫听澜但凡去医院,从没有见过谁探望他。   卫听澜忽然很生气。   不管怎么说,前世魏川对贺青临的支持是实打实的,他住院,腿还不好,都不去看一看的吗?   脑袋被呼噜了一下,魏川:“没关系。”   卫听澜:“......我说话了吗?”   这人,感觉像有读心术。   魏川看着他狐疑的眼神,眼底漫出几分柔和:“我和你,这些都不重要。”   卫听澜听懂了,点点头。   这下是真确定了,他们同病相怜,都是看似亲人一堆,实则和没有差不多。   还是没忍住,他爱惜又难过的看了看他的腿。   魏川见过很多人看他腿的眼神。   即使藏的再深,那些恶意对他来说也明晃晃的,只有眼前这个,偷偷的看,好像自己的腿断掉了一样的难过。   他呼噜小孩儿脑袋:“再发呆,饭真的要凉了。”   听了但是完全没听懂的万云:“......”   下午上课,卫听澜看了贺青临空着的座位好几眼,中午还见过,人呢?   贺青临品学兼优从不逃学,出什么事了吗?   知道魏川和贺青临的关系却没有划清界限,卫听澜对贺青临就多出几分心虚,难免关注起来。   身后传来懒塌塌的声音:“他家亲戚有丧事,请假了。”   卫听澜偏了下头:“哦。”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景晟对他又冷淡起来,他没细究。   现在又搭茬。   卫听澜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过分敏感了。   景晟:“哦就完了?”   卫听澜:“......你想怎么样?”   景晟:“一块吃饭怎么样,谢你路见不平拔脸相助。”   卫听澜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他嘀咕。   声音不大不小,低沉,又有点飘忽:“小卫哥好威风,一露脸小混混们就都怂了,真厉害。”   卫听澜侧身:“拔脸相助,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教室坐北朝南,夕阳从窗户外漫过来,落在他睫毛上,绒绒的金,鲜活又温暖。   这小子,怎么还越来越好看了。   景晟有些恍神:“夸......夸你呢。”   卫听澜也就这么一说:“饭就免了,我本来就欠你一顿。”   说着话,顺手把景晟搭他肩膀上的手推开。   景晟:“分这么清干什么?”   卫听澜:“我有约了。”   他的确有约了。   这两天趁着晚上面试几个家教后,他根据程风柏的性格,选了一个严肃不失活泼,学识渊博还很有条理的。   人可是知名院校的博士。   要不是他下死劲儿砸钱,都按不住人。   最后一节课后,卫听澜拎起收拾好的书包就跑了。   程风柏逃课过来。   他们约了一起吃晚饭,顺带说一说家教的事,网课或者面授都是一对一,全按着程风柏的时间走。   看着那个神采飞扬的背影,景晟不禁跟上去。   跟到校门口。   他看到那俩人勾肩搭背。   那黑小子顺手就把手搭在卫听澜脖颈上,卫听澜居然没丢开,肩膀还下意识歪过去一点。   景晟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   从他身边路过的人,看到他脸色,心头一跳,下意识躲远了。 第22章 糖好吃吗?   他和程风柏交代补课的事,盯着他和补习老师交换了联系方式:“你先试试,不喜欢咱就换。”   程风柏:“博士呢,这得多少钱?”   邻居家小孩有请家教的,一上午就要好几百。   虽然之前卫听澜说了费用全包,但程风柏哪能真好意思让人全掏。   补习的事他已经和家里通过气,获取了一部分资金支持,当然,将来高考达标会有辆车的事,没敢说。   真说了,他爸怕不是要把他皮剥掉。   卫听澜说了个数。   程风柏:“这么便宜,你不会被骗了吧?”   卫听澜:“前段时间他家里人住院,一时筹不到钱,我垫付的,他欠我人情。”   程风柏点点头:“那行。”   还挺好骗,卫听澜不由自得,忽然听他问:“你去医院干什么,病了?”   卫听澜:“......看个朋友。”   饭后程风柏骑着电瓶车离开,卫听澜溜溜达达回学校。   他没有给自己请家教,上辈子他学习可以,只要知识点再记回来,成绩提高不是问题。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宿舍灯没开。   卫听澜开锁进去,按开灯,下意识往景晟的床上看了眼,这人今天不在?   自从他住校,一抬眼就能看到人,猛一下还有些不习惯。   也许是回家了。   他没多想,拿出书温习。   卫听澜猜错了,景晟没回家。   景晟在学校附近闲晃,心情糟的很。   他不理解。   怎么在卫听澜那儿,自己就是不受待见?   景晟也不想回宿舍,好几周都住校,巴巴儿等着......   这不是他。   也许是从来都被别人追逐着捧着,冷不丁有人对自己横眉冷对,不习惯?   路灯下走过一道身影,瘦削高挑。   景晟晃了下神:“哎,哥们......”   男生还没回过神,已经被叫自己的人一胳膊连肩膀带人搂过去了。   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道。   而且,也太突然了。   但等看清这人的脸,他并不觉得被冒犯。   这人比他高一些,灯下身形挺拔眉目俊挺,气质也很不俗,很出众,不至于图他什么。   男生问:“你是?”   原来是这种感觉,景晟松开胳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男生离开后,景晟发了会儿呆,给贺青临发信息:[出来喝一杯?]   几分钟没回信,他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关机,大概是没电了。   景晟在夜风中站了会儿,气没消,叫了车回家。   贺青临的手机并不是没电,是被摔坏了。   他妈又闹了起来。   贺青临端着晚餐进去,安抚了几句,母子两个没谈拢,他手机正好电话响,被他妈拿走摔了出去。   巨大的砰的一声,倒似乎压下了之前的混乱。   贺青临视线落在四分五裂的手机上,神情淡漠:“妈,我不会让你去找小舅,你没错,他也没错。”   贺母:“他怎么没错,他逼死了自己的亲妈,那也是我妈!”   在京市,她这口气就一直憋着。   可恨魏川居然连葬礼都不出席。   甚至人头天夜里没的,他第二天早上居然正常开会。   他还是人吗?   京市的事魏川没有掩盖消息的意思。   贺青临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人手和资金,打听消息并不困难。   他陈述事实:“外婆装病骗小舅回去,想害他,他早有防备,外婆就跳楼威胁,要他放出外公、舅舅和几个表兄......”   贺母气弱:“那又怎么了,都是一家人。”   贺青临耐心道:“外公、舅舅和表兄,想害小舅不是一次两次,要是我,我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外婆太执拗,她自己想死,怨不了别人。”   其实真的想死还是威胁过程中,冷不防假戏真做,他其实不确定。   但是用自己的命威胁别人,真是愚蠢,既蠢且坏。   他顿了顿道:“小舅不欠你的,只因为你从来没害过他,所以他对你手下留情,对我和贺家也关照两分,没有他坐镇,就爸那德行,也许你早就病逝,我更难说,你好好想想吧。”   贺母:“可那毕竟是他亲妈......”   贺青临:“那是你亲妈,算不上他的,她都没怀过他,你再闹,魏家其他人的下场就是我们的。”   他吐了口气,心里还是憋闷,捡起地上的手机离开了。   同一时间,学校宿舍,   卫听澜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不由发怔,二姐回来了?   二姐陶月:[周末回家吃饭]。   看到信息的一瞬间,卫听澜上辈子心累的感觉就又来了。   还不等他考虑,有新的信息进来。   景晟:[晚上我不回宿舍]。   卫听澜不知道他是不是发错了,只是看到倒不好装没看到,他谨慎的回:[嗯]。   下一秒,聊天框上面显示“输入中”   十几秒后,   景晟:[上次的糖好吃吗?小侄女给的,你喜欢的话,再给你带]。   卫听澜看了信息好几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谢谢,不用]。   这次再没消息过来了。   卫听澜拉开抽屉,两颗糖还在。   人家是好意,他是不是太冷淡,太过分了,犹豫片刻,卫听澜回复:[牙疼,吃不了糖]。   原来是牙疼!   天天喝药还这儿不舒服,那儿不痛快的,真是娇贵。   景晟绷着的脸软化很多。   他直起腰,扬声说:“师傅,掉头!”   卫听澜回完景晟后,心里舒服多了。   他是被辜负过很多回的人,感同身受,做不来漠视别人好意的事。   但是陶月......   对陶家所有人,他都可以保持冷漠。   除了陶月。   陶月是上辈子陶家对他最好的人。   那时陶父忙工作,陶母忙着安慰陶辰,陶旭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对他这个土包子弟弟看不上,并不亲近。   只有陶月,给他装扮房间,带他买衣服买用品,发红包。   陶月的心很软。   可是心软的人,总是会偏向那个看上去更可怜的人。   譬如陶辰。   卫听澜和陶辰渐渐不睦后,陶月开始还会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后来就直接和他说,不要总欺负陶辰。   现在想,那时候他总等着陶月问,然后实事求是的解释。   而陶辰,背地里不知说了多少他的坏话。   卫听澜认识到这一点,是无意中听到陶辰和陶月打电话,说虽然卫听澜脾气硬,但他让着一点就好了。   结果转头陶月回来,对他就更冷淡了。   感情这种事,最怕时有时无。   卫听澜上辈子在陶母、陶月和贺青临身上都感觉到了似有若无的感情,总是割舍不下。   事实证明,是他自作多情。   虽然心里略有不适,但上辈子就断了的关系,卫听澜不准备捡起来。   又看了一遍信息,他回复:[要复习,没空]。   陶月回的很快:[你到底要赌气多久?]   熟悉的质问让人安心。   卫听澜更确定自己没做错,没再回复,手机扔在一边,收拢心思看书。   没多久,宿舍门忽然被拍的很急。 第23章 还挺自恋。   景晟笑了下,小虎牙若隐若现:“我什么?走吧。”   卫听澜:“什么?”   景晟:“不是牙疼,这毛病不能拖,带你去看看。”   卫听澜怀疑自己出幻觉了:“你回来,是为了这个?”   景晟眉梢一挑,想说不然呢。   但心里莫名的窘迫让他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卫听澜那点不适应的惊疑就落下了。   他解释:“已经没事了,只要不吃糖,不吸冷风,不会疼。”   景晟拎起卫听澜搭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穿衣服!吃不了糖,肯定有问题,去看看,又不费事。”   卫听澜拿过外套:“真用不着。”   景晟盯着他看。   这家伙看着细皮嫩肉安静内敛,其实骨头很硬,做了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动。   小卫哥呢,确实不一般。   心里泛着无奈,他把衣服还他:“你就作吧,等哪天牙全掉光......”   卫听澜嘀咕:“那就镶一口金的。”   景晟竖耳朵:“什么金的?”   卫听澜这时候已经注意到他额上有汗。   微妙的羡慕涌上来。   自己都穿牛仔外套了,这人短袖外面就搭件薄衬衫,居然还能热出汗,身体真好。   投桃报李的,他问:“你喝水吗?”   景晟迟疑了一下,眼睛盯着卫听澜冷白而精致的侧脸:“那就来点。”   卫听澜到饮水机跟前,点了烧水的按键,又拿过景晟的杯子等在旁边。   看景晟大爷一样坐他的位置上等着,还扒拉了两下他的书,卫听澜额角跳了跳。   他很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   大概是从小拥有的太少,但凡得到的,他都会收纳的整整齐齐。   只是刚才人还关心他的牙,倒不好忘恩负义。   第二天一大早,卫听澜刚洗漱完就被景晟拽着去食堂。   他拒绝:“我要等周维。”   平常卫听澜都是和室友周维一起吃饭,偶尔互相带个饭,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相处很融洽。   而且,景晟不都是和贺青临一块。   这么想,就问了一嘴。   景晟听不出卫听澜是打听贺青临还是怎么的,跳过这个话题说:“咱给他带不就行了,周维,你早餐要什么?”   周维刚戴好眼睛:“不......不用了。”   景晟催促:“赶紧的!”   周维迫不得已,说和卫听澜吃的一样就行。   等两人走了,周维和另一个室友对视一眼:“景少他,像是中邪了。”   室友:“他是为了陪贺少才住的校,七天能来两天都算多的,现在天天住校,你说是不是我们都听错了。”   周维:“什么?”   室友:“陶家那个婚约啊,不是和贺家,是和景家吧?”   两个人也就偷摸说这么几句,无论是贺青临还是景晟,都是金字塔尖的人,而且最讨厌人私下议论他们。   卫听澜最后给周维带的早餐。   分量照着自己的减半。   他给周维带过饭,知道周维胃口比自己的小的多。   景晟在旁边说:“你还挺细心。”   卫听澜感觉他有些阴阳怪气,可是抬眼一看,盘靓条顺一个超级大帅哥,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他说:“还行吧,周维人很好。”   景晟:“......”   回去的路上,卫听澜听到他问:“那我呢,我好不好?”   景晟并不是那种需要人肯定才自信的人。   还挺自恋,卫听澜只当他瞎聊天,随口道:“挺好的。”   大课间,卫听澜趴在桌上补眠,后脑勺正好晒到点太阳,热乎乎的,很舒服。   没完全睡着,听到陶辰的声音。   陶辰关切的问贺青临:“你昨天下午干什么去了,出什么事了吗,看着这么憔悴......”   昨天他给贺青临发了信息。   但是贺青临只回了“没事”两个字,再就没了。   卫听澜记得昨天景晟跟他说了句,贺青临家有亲戚去世。   以陶辰和贺青临的关系,竟然不知道?   贺青临:“没事。”   每次安抚过母亲间歇性的暴躁,或者和父亲对峙完,他都感觉很疲惫,不太想说话。   陶辰:“你这样,我很担心。”   贺青临按着心里的不耐道:“感冒了,吃了药睡一觉,已经好了。”   陶辰松了口气:“那就好。”   人都不想说,硬问,有毛病吧,景晟撑着下颌看前头趴的老老实实的脑袋,觉得还是这个让人满意。   卫听澜听到陶辰的声音就睡不着了。   大概是都应激了。   还顺带琢磨一下。   不管陶辰真心还是假意,他表达情绪从来都很直接且柔和,比较起来,他好像就跟个木头一样,难怪不讨人喜欢。   由陶辰想到陶月。   没回短信后,陶月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卫听澜都没接。   不过陶月心软且很有韧性。   想到这个,卫听澜在周五放学后,直接拎着书包从后门绕道,打车去了程家。   看看程风柏的补习情况,顺带就留宿了,第二天中午直接去医院看魏川,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次他还带足了药,免得再一次性喝好几袋。   要喝的药,卫听澜中午就带去教室了,这样连去宿舍都不用,免得被堵那儿。   学校门口,   陶辰对拎着礼物的陶月说:“二姐,都怪我,一个没留神他就不见了。”   其实他看到卫听澜收拾书包了。   陶月摇头:“不怪你。”   陶辰:“真的怪我,如果没有我的话,三哥肯定愿意回家......”   对卫听澜躲开自己,陶月原本失望又疑惑。   见陶辰这样说,再想到家里爸妈和大哥,都是对卫听澜容不下陶辰的无奈,她也不由有些不满。   陶月摸摸陶辰的脑袋:“你三哥说着玩的,过段时间他想开就好了,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陶月不死心的道:“周末溜了,我就不信他上课还会溜,我周内找他!”   她请了一周的假,非得逮住人好好说清楚不可。   陶辰半点都不想卫听澜再回来,闻言不由神色一僵,只点点头:“那也行,就是姐你太辛苦了。”   陶月:“这不算什么,只要你们好好的,一家人,有什么话说不开。”   这天晚上,陶月给卫听澜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   她详细分析了陶辰和卫听澜抱错是个意外,又说了陶辰的优点,以及卫听澜给家里人造成的困惑,最后劝卫听澜回家,不要让家里人寒心。   陶月直觉在这个家里,卫听澜其实最听她的话。   她说的话,他一定会遵守。 第24章 都要翘尾巴了。   程爸爸关切的问:“怎么,不合胃口?”   他一直很可怜这孩子。   明明从小懂事又聪明,虽然在外面混,但那是不得已的事,家里人不护着,外面的孩子就欺负人,可不得打回去。   混出了自己的学费不说,功课也不差。   对帮过自己的邻居,修个小物件、帮忙干点活,从来没二话。   就程爸爸说,自家孩子有他一半,他都要烧香拜佛了。   至于程风柏打小就挨人家揍。   程爸爸习以为常且暗自庆幸。   他很清楚,要没卫听澜压着,程风柏还不知道无法无天成什么样,没准都进去了。   至于自己,时常护着卫听澜,不忍是一方面,也有自己的私心。   果然,卫听澜看在他的份上,对程风柏从来不会下死手,现在还带着程风柏学好.......   这么好的孩子,偏偏运气太糟。   明明是大少爷的命,却硬生生被人折腾了十来年。   对上程爸爸关切慈爱的脸,卫听澜摇头,笑眯眯道:“好吃着呢,就是一会儿要喝药,得留点肚子。”   程妈妈说:“中药太苦了,正好家里卤货吃完了,我再去卤点,鸭爪、鸭翅膀之类,甜甜的,你当夜宵,嘴巴也好受点。”   程风柏说:“中药的话,是不是不能吃辣?”   程妈妈:“那肯定的,我单独卤,味道淡淡的,又好吃又不刺激。”   太麻烦了,卫听澜想阻拦,被程风柏拖走了。   晚上美滋滋啃鸭爪的卫听澜,收到景晟的信息:[回家了?]   卫听澜:[没有,朋友家,晚上不回宿舍]。   景晟:[那个大黑个?]   卫听澜看眼背单词的程风柏,黑是黑了点,但五官俊朗身量也高,妥妥一个帅哥,什么就大黑个。   他目光满是欣赏。   程风柏似有所感转过来看,就见卫听澜严肃瞪他。   他想偷懒的心,顿时又歇菜了。   不过程风柏现在感觉学习也不算难熬。   那位家教,怪不得人家是博士呢,学习起来一套一套的,背单词都有诀窍。   昨天他英语课被抽去黑板上默写单词,还被夸了。   那滋味,好极了。   程风柏本来就不笨,现在感觉得到武林秘籍,劲头十足。   卫听澜回复景晟:[他有名字,我们是发小,像你和贺青临一样]。   景晟:[还挺护短]。   卫听澜感觉这天聊起来没头,说了要学习,算是单方面结束话题。   其实没学习。   最近几周很累,他决定学周维,周六算是休息日,好好放松放松。   卫听澜发了晚上吃的卤货照片给魏川:[哥,吃爪爪吗,我干妈现卤的,干净卫生,口味清淡,适合病人]。   晚饭的时候,卫听澜已经正式认程风柏的父母为干爹干妈了。   至于礼节,回头再补。   上辈子他是被程风柏拽着认的干爹干妈,程风柏红着眼:“你现在也是有家有父母兄弟的人,别再想陶家那些没心肝的。”   这次是卫听澜自己顺杆往上爬。   程妈妈说让卫听澜拿这儿当家,不要拘谨,她和程爸爸当他是自己的孩子。   卫听澜就顺着说要当干儿子。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程妈妈高兴的去厨房又卤了一锅鸭货,让他带去学校给同学吃。   卫听澜又忍不住发过去一条:[我干爹干妈可好了,人好,手艺也好]。   回头想想,想不出魏川啃爪的样子,又不由好笑。   魏川看着照片上的食物,挺陌生,放大了仔细看,让家里佣人确认过,派人去买。   东西买回来,他感觉无从下手。   这时候距离卫听澜发信息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魏川:[刚才在开会]。   卫听澜:[猜到,这也太忙了]。   魏川:[我不吃爪,你爱吃,多吃]。   卫听澜:[卤菜呢?]   看他喜欢吃,程妈妈又卤了一锅,还让他多带点去学校。   魏川:[可以]。   卫听澜回了个小兔子奔跑的表情包,兔子脑袋顶上是Q版的“等我”两个字。   魏川点击收藏表情包。   第二天上午,卫听澜早早去超市买好了认干亲的礼品,上辈子他郑重的走过仪式,这辈子轻车熟路。   不过大包小包的,还是把程家人吓着了。   卫听澜说在陶家不太适应,陶家人更爱养子,他在这里才有家的感觉。   他垂着眼,看上去安静又忐忑。   程家人的惊吓顿时就变成了怜惜。   不过卫听澜没留下吃午饭,说要去看个住院的朋友,早就约好的。   程爸爸和程妈妈只能让他有空就过来。   他们叫他“澜澜”,和上辈子一样。   到医院,卫听澜和魏川一起吃了午饭,在他喜欢的顶楼花园。   他带的爪和鸭翅自己消灭了。   魏川吃了点卤菜,出乎意料的味道好。   主要是看卫听澜吃。   很有意思。   他无从下手的爪和翅,卫听澜连手套都不用戴,咬两口,口腔里不知怎么弄的,过一会儿吐出干净的小骨头。   很奇特的灵巧。   而且,小孩儿看着红光满面得意洋洋,好像都要翘尾巴了。   魏川问他:“发生了什么好事?”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餐桌。   卫听澜往前探了探身,分享自己的快乐:“哥,我有爸妈了!”   他说了认干爸干妈的过程,说程家一家人,还重点强调:“他们叫我澜澜,小名儿,好听吧?”   两辈子,只有程爸爸和程妈妈这样爱惜的叫过他。   其他人,卫家人包括比他小的卫建国的子女,多数时候叫他野种,要不就是和陶家人一样,连名带姓的叫他。   陶家人偶尔会再叫他听澜。   每次这么叫,保准是要他让着陶辰,或者要提什么要求。   天空高远明亮,阳光也正好。   卫听澜喜欢这儿,伸了个懒腰:“哥,我真的很高兴。”   魏川看着因为伸展手臂,眼睛像只猫咪一样舒服的眯起来的小孩儿:“看的出来,那我以后也这么叫?”   卫听澜:“什么?”   魏川:“澜澜?”   多年习惯,他面色再柔和看着也冷肃,但此刻尾音轻轻的,像风拂过柳枝。   魏川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微冷不疾不徐,有种波澜不惊的威势。   但此刻,好像很不一样。   卫听澜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但他有种曾经被魏川捏住后脖颈攥了攥的那种感觉,电流好像蹿上耳廓,让人耳朵发麻。   太不习惯了。   他很习惯程家人这么叫,上辈子听惯了。   可小名儿,还是叠字,天然就透着说不出的亲昵。   卫听澜禁不住挠了下耳朵。   他不可以吗,魏川下颌微绷,问道:“怎么了?”   卫听澜不好意思的道:“有些不习惯。”   他努力的形容这种感觉:“主要是哥你声音太好听了,要是不做生意,就广播里给人读书,肯定也能发财。”   微妙的紧绷落下,魏川说:“好好吃饭,哪那么多话。”   卫听澜才不怕他,眉棱骨抬了下:“好嘞!”   过了会儿,他得意洋洋道:“除了干妈家,你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人,我名儿真好听。”   魏川眼底禁不住漫上笑意。   他抬手。   远处等候的万云走过来。   魏川:“一杯红酒”   万云:“老板,您马上要做治疗,不能喝酒。”   就他了解,魏川除了工作没爱好,即使他什么都会,腿没受伤前,骑马、游泳、高尔夫、拳击、枪击......   而烟酒,如非必要,从来不沾。   魏川淡扫他一眼。   万云可扛不住这种视线,一躬身:“好的,马上......”   卫听澜:“不好吧。”   万云慢慢的直起了腰,期待的看向他。   卫听澜和魏川商量:“不喝了吧,好了再喝,咱俩一块儿喝,那多有意思。”   这话有点哄小孩。   他偶尔会忘记自己未成年的身份。   而魏川生病了还要喝酒,也确实不太成熟。   魏川看他。   隔着餐桌,卫听澜往前凑凑,眼睛里全是劝慰和希冀。   很短暂的对视,不算对峙。   魏川:“好。”   他看万云:“你还有事?”   万云松了口气,利索的退开了,没去取酒。   他想起几天前老板手机里那个猫猫表情包,现在看,九成九,猫的主人是卫听澜。   卫听澜给魏川夹了块小排骨:“我不在,也别喝了吧。”   他对酒的印象大都来自卫建国,卫健国和他媳妇因为喝酒的事吵架、打架,赌咒发誓不喝,转头还喝。   可见喝酒成瘾的人,没什么信誉度。   魏川看着清醒又自制,比卫健国强千万倍,不......两个人压根没有可比性。   卫听澜这么说,就只是再确定一下而已。   魏川不记得上一次被关切的目光笼罩是什么情形。   是了,没有上一次。   他看着小孩儿琥珀色的眼睛:“好,不喝。”   午餐后,卫听澜没有在医院久留。   魏川要做治疗,还说要开会,让他回学校去。   卫听澜没忘记初衷,在魏川需要的时候陪一陪,魏川不需要,他会离开。   走出医院大楼后,鬼使神差的,他回了下头。   大楼很高,魏川的病房位置也很高。   什么都看不见。   仰着脖子有些累,他没再看,边往前走边给程风柏发信息,告诉程风柏,他一小时后到学校。   其实半小时差不多,但是怕程风柏着急忙慌。   昨晚程妈妈卤了很多东西,让卫听澜带去学校分享。   他来医院,带了一部分。   另外一部分卫听澜说回去取,程妈妈不让,程风柏举手说他要送,顺带出去放风。   程风柏还说:“当哥的,哪能让弟弟来回跑。”   他比卫听澜大几个月,现在卫听澜是家里的一份子,最小一个,受到全家人的呵护。   这么着,卫听澜压根拒绝不了。   卫听澜并不知道高楼上特殊病房巨大的落地窗边,靠近窗帘的地方,轮椅上,眉目俊美冷然的男人看了他背影许久。   万云不明白:“老板,一会儿没有会议,小少爷在,您也不会太无聊,为什么非要他离开?” 第25章 就这么喜欢他?   万云想,如果卫小少爷在,分散老板的注意力,也会好受些。   魏川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   小孩儿会无聊吧。   而且腿被扎的刺猬一样,很好看吗?   第二次,他深刻的升起厌恶之心,对自己的腿。   第一次是从报废的车里苏醒,他居然还有呼吸和脉搏,真是扫兴。   至于腿报废,那时候的他,并不在意。   魏川沉默。   万云不知他心思,不敢再多说。   知道魏川一会儿有会议,卫听澜没让万云开车送,司机也没要,说是不习惯别人在,还不如叫网约车。   他老早就想不让魏川的人送了,太添麻烦。   这下终于达成。   从医院到学校后,卫听澜等在校门口的奶茶店,在程风柏打电话后,拎着奶茶出去找他。   程风柏隔好几米叫他:“澜澜,这儿呢。”   卫听澜:“......”   叠字自带闪光效果,再加上卫听澜那张脸,周围的目光聚过来轻易离不开。   还好卫听澜面对过镁光灯,神色自若的过去塞给他奶茶。   他注意到程风柏换了新衣服,还理了发,皮肤黑但五官帅,稍一捯饬,很有黑皮体育生那种帅劲儿。   还有小电驴,一尘不染。   卫听澜心里酸楚又感动,邀请他:“去学校逛逛?我们学校仿大学建的,提前感受下大学生活?”   程风柏迟疑:“不了吧。”   卫听澜欣赏的打量他:“柏哥,你今天比我们学校九成的男生都帅,我哥这么帅,真不显摆显摆?”   程风柏抻抻衣领:“那就走着?”   卫听澜带程风柏去宿舍放卤货,又去图书馆、操场、体育场溜达。   学校不缺钱,地方大,绿化好,设施也顶级,图书馆这些地方,本校学生刷脸就能带人进。   程风柏已经震惊到麻木:“大学是这样的吗?”   其实不尽然,但卫听澜还是点点头。   越好的大学社会各界的资源倾斜的越多,知名校友出的多,回馈也多,会形成良性循环。   看程风柏目光灼灼若有所思,卫听澜没有打扰他。   在体育场,卫听澜解开衣服扣子:“来两把?”   程风柏是他们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外套脱掉往看台椅子上一甩:“来就来!”   卫听澜伸手把他衣服捞回来,拎着领子抖顺溜了搭好:“别糟践东西,小心回头干妈拧你耳朵。”   边玩边聊儿。   卫听澜告诉程风柏,景晟是自己的室友,鸭货他准备分给景晟一些。   他中肯的评价:“他挺照顾我的。”   同居一室,再想保持距离,慢慢的也相处出几分情谊了,而景晟,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卫听澜不会主动接近他,但人家做到位了,作为室友,他也该大大方方礼尚往来。   程风柏无所谓,他和景晟本来也就打球认识,不熟。   至于贺青临......   谈恋爱哪有学习香,考大学是他现在的首要,因为恋爱问题起来的龃龉,早放下了。   远处篮球场看台上,贺青临看到两人,眉心渐渐皱起。   程风柏!   贺青临并不将程风柏上次骗他堵他的事放在心上,过去就过去了,但程风柏这是,缠上卫听澜了?   好不容易换了环境,还和小混混搅在一起,卫听澜脑子里装的什么?   贺青临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卫听澜帮过他。   篮球场上,卫听澜一个隔远了的投篮,中的稳稳当当,他冲程风柏扬扬下颌,神采飞扬。   贺青临握紧手机,看着上面的照片有些恍神,心跳的快倒被忽略了。   原来,卫听澜真心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吗?   他原本是想放大看两人是有冲突,还是怎么的,一不留神拍下来的却是.......   晚上,贺青临去了卫听澜宿舍。   卫听澜开的门,手里还拿着只啃了几口的鸭翅膀,想到上次的中药,谨慎的往后退了退:“景晟在呢。”   叼着鸭翅膀的景晟看过去。   贺青临没看景晟,对卫听澜说:“我们,聊聊?”   卫听澜不知道贺青临想聊什么。   最近他们压根没交集,哪怕教室里座位直线距离就几米。   因为上次校外气跑陶辰,陶辰告状了?   不对,有交集。   想到魏川,卫听澜心虚起来,客气道:“行啊,聊呗。”   他叫魏川哥,那贺青临就比他小一辈?   长辈总不能太小气。   卫听澜举起手里的鸭翅膀,客套且和蔼的问:“你要吗?我亲戚送的,味道很不错。”   看卫听澜这副旧情难忘的没出息样,景晟一口咬碎鸭翅的骨头。   被卤货从自习室勾引来的室友周维和赵若章,对视一眼,都不由放轻呼吸。   贺青临冷淡道:“不用,谢谢。”   他转身出去。   卫听澜跟了出去。   等在门口的贺青临扫了眼卫听澜身上的长袖:“去操场。”   卫听澜转身回去拽了件外套。   临出门被景晟叫住:“去哪儿?”   卫听澜:“操场......你们要带什么东西吗,饮料、零食、卤煮?”   熟悉了后,室友互相帮忙是常态。   被这样问过,卫听澜一旦下楼之类,也会问上两句。   周维和赵若章齐刷刷摇头。   景晟:“......卤煮,热的,我、很、饿。”   最后三个字音色比较重。   卫听澜真服了他,刚才的卤煮吃的比谁都多,现在还饿:“等着,顶不住的话,冰箱里有面包。”   他喝中药后嘴里有味儿,偶尔胃还不舒服。   那面包是常备的,垫一垫,或者去味儿,很耐用。   出了宿舍,空气一下子就冷了。   卫听澜拉上外套拉链,默不作声的跟在贺青临身后。   路上谁都没说话。   卫听澜看着贺青临挺拔的背影,他穿着黑色长款薄风衣,肩宽腿长,看背影都十分赏心悦目。   如果魏川能站起来,是不是也有这么高。   又想,要是贺青临警告他离魏川远点,他该怎么办?   卫听澜和魏川相处的很好,他们差了八岁,魏川既像他的朋友,又像他的长辈。   他舍不得这份关系、这个人。   而且,只有舅舅管外甥的,哪有外甥管舅舅的。   倒反天罡!   想清楚了,心就定了。   前头一个黑影挡路。   卫听澜下意识抬手撑了下,回神才发现撑的是贺青临的胸口。   下一瞬他手腕被攥住。   卫听澜:“......抱歉。”   这里是操场的一角,灯光偏暗,贺青临的脸半明半暗,仍旧能看出眉骨和鼻梁的优越。   他盯着眼前人。   一路过来走的跟乌龟一样慢,还走神,恍恍惚惚的。   就这么喜欢他? 第26章 他不是喜欢他吗?   卫听澜:“哪天?”   贺青临:“你拦住那些小混混,谢谢。”   卫听澜松了口气:“小意思,都说了,当赔你衣服。”   因为身高的缘故,卫听澜微微仰着脸,月色和灯色轻柔的落在他白皙的面部,看的人心里一软。   贺青临移开视线。   他理智分析:“你的成绩虽然一般,但目前稳定进步,保持这种势头的话,未来可期。”   卫听澜:......关注他成绩干什么?   贺青临继续道:“高三这一年很关键,人的精力有限,不要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卫听澜:“不相干的人是指?”   不能是在说魏川吧。   贺青临:“因为上次的事,程风柏缠上你了?他们这种小混混,学习糟糕,引人堕落的法子却很多,你离他远点。要是他不知好歹,我来......”   卫听澜打断他:“你来什么来!”   贺青临顿住。   卫听澜:“什么就他们这种小混混,他是我兄弟,发小,我和他跟你和景晟差不多的关系,你不了解他,凭什么这么说他?”   贺青临愣愣看着忽然炸毛,像头小豹子一样的少年。   心跳的很快。   他怎么......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   态度还这么差。   他不是喜欢他吗?   现在,竟然为了一个不学无术,还企图围堵他的小混混,这样对他!   卫听澜就见贺青临俊脸阴沉,眼睛黑黢黢的,很吓人。   他才不怵。   大不了打一架。   只是他到底有成年人的灵魂,不该意气用事,而且贺青临的提醒虽然不中听,到底好意。   再说,这是魏川的外甥。   和个孩子计较什么。   飞快的思虑后,卫听澜缓和了语气:“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有数。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不需要,请你别再说他坏话,我不爱听。”   前世哥俩好之后,不论娱乐圈还是贺青临的圈子,程风柏都没少因为他受气。   卫听澜努力的往前走,往高了爬,原本是想让那些人看得见自己,后来也因为不想让程风柏憋屈。   他因此和人起过争执,毫不留情的那种。   所有人都知道,当着卫听澜说他不好可以,说程风柏,最好不要。   这辈子,这一点也不会变。   卫听澜转身走了,到宿舍楼下想起景晟要吃卤煮,又跑去操场旁边的超市。   月色下,贺青临还站在那里。   他不舒服。   心里有些闷,还有点空空的,感觉像塞了一面鼓。   气大伤身,贺青临深呼吸。   只心道真是不识好歹,有脑子的话就该好好学习,努力融入新的圈层,而不是还要在泥潭里打滚。   这样愚蠢、偏执、天真的人,根本无需理会!   卫听澜拎着卤煮回去。   景晟挑眉:“呦,这么快呢,去哪儿约会去了?”   卫听澜:“......吃你的东西!”   景晟捧着热乎乎的卤煮杯:“谢了啊,小卫哥,别生气嘛,到底怎么了?”   卫听澜看他凑过来八卦的样儿,深吸一口气道:“担心我缠着你兄弟?你放一百个心!”   寝室再没别人,他说这个也没顾忌。   原来是闹翻了啊。   景晟抬了抬眉,心里那口气莫名其妙就顺了:“气大伤身,来个串不,鹌鹑蛋的,你的最爱......”   卫听澜看他喜上眉梢的样子,暗道得亏重生了。   前世景晟就是这么看热闹的,每次都把他气够呛,这人,真是好欠揍。   他拿走鹌鹑蛋的串,顺带把人推远了。   至于贺青临,再在教室门口碰到,这人又不搭理他了,卫听澜也不搭理他。   陶辰看在眼里,慢慢放下心。   他就知道,就卫听澜那个脾气,压根就不讨人喜欢。   只是二姐要来堵卫听澜......   陶辰不确定是不是爸爸的意思。   明明卫听澜都住校一个月了,家里应该很清静,但爸爸很不高兴,大哥找他还敲错卫听澜的门,妈妈看着他时会发呆。   真是讨厌。   也许卫听澜离开的足够久,家里才会恢复正常。   陶辰给卫听澜发信息:   [二姐想见你,上周末你躲了,这周下午下课,她会来找你,不是周一就是周二]   [她就这两天假,你要不见见她吧]。   [二姐还给我和你带了礼物]。   [我的是一把小提琴,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建议她给你买同样的,这样大家都高兴]。   信息发出去后,陶辰还读了两遍。   他确定,以卫听澜又卑又亢的性格,看到这些,绝对不会见陶月。   卫听澜收到几条二姐这二姐那的信息,是周二中午。   陌生号发的短信。   每一句话都好像在他神经上蹦迪,卫听澜一眼就认出这是陶辰的风格,滴水不露又暗戳戳扎人。   之前卫听澜拉黑了陶辰。   他下意识在回复页面打出个[滚!],不过理智让他没有按发送。   卫听澜让自己冷静,上辈子被陶辰激怒后发生的事,多半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他现在倒不怕这个。   只是事情得往明白了干,不能再情绪上头被牵着鼻子走。   卫听澜问自己,就当陶辰不存在,如果陶月再三来学校找他,他会见吗?   重生后,陶家人只有陶月他没见过。   对陶月来说,两人上次见面是暑假,她从学校回来,送了他和陶辰一人一份绝版唱片。   陶辰喜欢音乐,非常开心。   卫听澜压根看着上面的外文,一头雾水,强颜欢笑。   这次又是小提琴。   上辈子的这时候,陶月没回来过,更没送什么小提琴,而上辈子此时的他,也压根不会什么乐器。   些微的不同,卫听澜不放在心上。   他暗道,这辈子的陶月纵然偏颇,还没有真正伤害他。   只当看在曾经的热情欢迎和亲切关怀上,有些话,见面说清楚,挺好。   卫听澜摒弃陶辰的影响,做出自己的判断。   他按删除键,重新回复:[好]。   特地办了新卡的陶辰攥紧手机,卫听澜他......什么意思?   他坐卧不安,课间频繁回头看卫听澜,引得肖有林问他,是不是卫听澜又欺负他了。   卫听澜没注意这些。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他对找来的陶月说:“走吧。”   看陶月拎着的大包吃力,卫听澜直接拎了过来,看形状,这里面大概率装着小提琴。   无所谓,反正他不会收。   陶月也曾在这里就读。   她是个高挑温柔的姑娘,生气也多是生闷气,本来微绷着脸,被卫听澜这么一主动,下意识就跟过去了。   同样等在教室但被忘记的陶辰,阴着脸装作看书。   肖有林也没走,他一直密切关注卫听澜的动向,和陶辰说了陶月过来,却和卫听澜走了的事。   他不满:“陶月姐怎么不叫你,他们排挤你了?”   陶辰温和的说:“没有,是我让卫听澜等一等二姐,他不回家,二姐很想他,他们好好聊聊,我们好着呢。”   他拿出发给卫听澜的短信做辅证。   肖有林看他努力掩藏失落的样子,心里软乎乎的:“小辰......”   一只修长的手从陶辰手里抽走手机,看了两眼后丢了回去。   陶辰吓了一跳。   肖有林暴怒,转头看到是神色懒散,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景晟,气弱道:“景少,你吓着陶辰了。”   景晟:“心眼都多成筛子了,还会被吓到?”   他原本想拽卫听澜一起吃晚饭,没想到打个盹前座就空了,问了人同桌,才知道陶月来了。   那就不急了。   没想到陶月来的背后,还有这一出。   陶辰低下头,他不敢和景晟对视,这人一双眼里,好像什么都看得透。   肖有林想替陶辰辩解。   景晟抬手按着肖有林脖颈把人撇一边:“滚蛋!”   肖有林憋着气看人走远。   陶辰讨厌死肖有林这副懦弱的样子,忍着不屑安抚了对方几句。   肖有林不甘的道:“你别在意,也不知道卫听澜在宿舍怎么伏低做小的,景晟居然被他给蒙蔽了......”   要不是这,他高低给卫听澜点颜色瞧瞧。   陶辰摇头:“没关系,不早了,你去吃饭吧,贺青临让我等他,说有事。”   肖有林只能离开。   教室外,景晟给卫听澜打了电话:“有事找你,有空没?”   如果这小子聪明,就该知道就坡下驴。   鬼的小提琴,和个没心没肺的半路姐姐吃什么饭,不够堵心的。   卫听澜:“带饭吗?不行,现在有事。”   景晟:“......我找别人。”   教室,   等肖有林走后,陶辰去了还在看书的贺青临跟前。   他坐在贺青临的前座,知道贺青临不喜欢人碰他的东西,只安静的看他。   贺青临抬眼:“怎么了?”   刚才教室的冲突,他压根没注意。   陶辰眼圈微微红:“心情不好,一起吃个饭,好吗?”   贺青临猛的想起之前家里的事。   母亲的病刚好一点,父亲回来后,她就是这样红着眼圈问父亲,晚上不要出去吧,一起吃个饭?   父亲说有事,敷衍了几句就走了。   贺青临知道他来干什么,确认母亲这个和魏家联系的纽带没死,那就可以了。   他陪母亲吃饭,母亲并不高兴。   陶辰和母亲都是敏感纤细多愁善感的人,贺青临帮不了母亲,对陶辰便有几分代偿的意思。   他清楚这一点,也放纵了这一点。   贺青临合上书:“想吃什么?”   陶辰笑起来:“都可以。”   现在贺青临和卫听澜关系很僵。   陶辰想再加把劲。   他说陶月来接卫听澜吃饭,把他忘记的事,伤感道:“不知道是不是卫听澜的意思,我好害怕......” 第27章 他被偏爱是应该的。   重点是这个吗?   陶辰强调道:“二姐从来不会忘记我,肯定是他......”   贺青临:“小辰,是与不是,重要吗?卫听澜流落在外十七年,吃了很多苦,纵然被偏爱几分,也是应该的。”   他想起卫听澜在月色下的样子。   皮肤牛奶一样白,五官流畅无害,很符合他偶尔听到的那个流行词。   什么奶的很之类。   但是这样的人,最开始来时,皮肤很黑,眼神阴郁,周身紧绷。   现在还一直在喝中药......   很奇怪的,他印象中那个模糊的灰蒙蒙的卫听澜,竟然开始清晰。   而且一个骤然富贵了的人,还那样维护贫瘠时相识的人,心性能坏到哪里去。   就是真的有些蠢,迟早吃亏。   想到这个,贺青临原本冷淡的神情,不由更冷了。   陶辰看到他眉心微皱,暗道自己太激进,再没有提卫听澜的事。   与此同时,卫听澜将陶月带去提前定好位置的高档餐厅。   他将手提包递给陶月,把小提琴立在一侧。   陶月还记得拎着小提琴的重量,不由想起类似的场景。   之前送陶辰小提琴是在家里。   她拎着小提琴找到花园里的陶辰,又拎着小提琴带着高兴的陶辰回到客厅。   正中午,太阳热度不低,花园到客厅距离也不近。   陶月出了一身汗。   后来小提琴是佣人拎上楼送去陶辰卧室的。   作为姐姐,照顾弟弟是应该的,但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力量上已经比她超过不少。   原本陶月没觉得什么,如果没有现在的对比。   她不由不再怪卫听澜之前的躲避,温和道:“听澜,我给你带了礼物,小提琴,专门托人从国外带的,和小辰的一模一样,你肯定喜欢!”   卫听澜淡声道:“不着急,先吃饭。”   他问侍应生要了两份菜单,一份放在陶月面前,一份自己翻看,知道陶月压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如果是以前的卫听澜,一向会迁就陶家人。   但现在,他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只随口道:“一杯温水,一杯薄荷水。   爱喝薄荷水的是陶月。   陶月禁不住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两个月不见,他好像还那样,话不多,但又似乎变化很大,样子没变,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一顿饭吃的寂静无声。   陶月几次想说话。   卫听澜没给她机会,只说:“先吃饭。”   饭后,卫听澜对早就放下餐具的陶月说:“好了,你说吧。”   陶月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不对。   以前卫听澜不会打断她的话,会有肉眼可见的局促和亲近,虽然不太上台面,但让人安心。   陶月说:“回家住吧,爸妈和大哥都很惦记你,我也是。”   卫听澜:“我喜欢住在学校。”   陶月皱眉:“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在赌什么气?小辰也跟着你住校,生怕你不高兴,你还要怎么样?”   卫听澜禁不住笑了声。   在整个陶家,陶月是最单纯脾气最好的,她从来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对陶家其他人说话。   不然的话,她会被反过来责备。   即使陶辰,也能糊弄的陶月团团转。   久而久之,陶月下意识就不会发脾气。   但陶月会质问他,会把对他的不满表现的很明显,因为知道他不会辩驳。   最软弱的人,也有下意识的欺软怕硬。   上辈子卫听澜就看出这一点。   不过那时他体谅陶月,并不拆穿,还贪恋那一点热情,也愿意哄着让着她,结果却被愈发低看。   陶月:“你笑什么?”   卫听澜:“我想送你和陶旭礼物的话,高尔夫球杆好吗,陶旭喜欢打高尔夫。”   话题跳的太快。   陶月下意识排斥:“我不喜欢打高尔夫。”   卫听澜:“我不懂音乐,唱片、小提琴,都是陶辰喜欢的东西。”   陶月愣住。   卫听澜站起来:“见也见了,到此为止吧。陶辰想住在哪是他的自由,我没有绑住他的腿。至于你们,你们的高兴需要我配合?我又不是什么佐料。”   他并不觉得回陶家住,陶家人会开心。   陶家人很爱面子,大概觉得他不回去,外面会有些流言蜚语。   但那关他什么事。   陶家人做出了选择,他也做出了选择,结果早就无可回转,至少在他这里,绝不会改。   卫听澜去前台结账。   侍应生问他满不满意餐厅的饮食和服务。   卫听澜笑了笑,眉眼温润:“挺好的。”   陶月看着立在那里的小提琴,卫听澜不会乐器,不喜欢小提琴,他没说过啊。   可是......   他竟然知道她喜欢喝薄荷水。   还有,他点餐时还说不要放香菜。   陶月讨厌香菜的味道,可她好像没对卫听澜提过吧。   某种空落落的感觉在心里弥漫。   陶月回家的路上才意识到,这次见面,从始至终卫听澜都没有叫她姐,更是直呼陶旭的名字。   就好像......   好像他们是陌生人。   这天晚上,陶家发生了争吵。   起因是陶父回来后对陶月说:“让他滚下来见我。”   陶月瞬间明白陶父说的是谁,毕竟在这个家里,父亲只会对一个人这样的粗鲁和暴躁。   她低头说:“听澜说他想在学校住。”   陶父端起的姿态顿时僵住:“你怎么这么没用,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陶旭从二楼探头:“他不是最听你的话?”   陶母站在小花厅的门口:“ 让他回家,说一句的事,有那么难?”   陶月委屈的大声道:“关我什么事,你们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学校我都去好几趟了,明明是你们欺负走了他......” 第28章 狼崽子一样养不熟。   短暂的静默后,她被更严厉的训斥。   陶月眼眶满是泪,忽然想起当初卫听澜刚来这个家,小心翼翼的问他:“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陶月当时得体又温柔:“因为你是我弟弟呀。”   其实她知道,并不是这样。   忽然冒出个十来岁的弟弟,长的虽然不错,但是黑不溜秋沉默寡言,她心里其实有些看不上。   而且这件事让陶家成为圈子里的八卦对象。   同龄的女孩子八卦的问她家里多出的土包子弟弟,她会觉得头都抬不起来。   但在卫听澜面前,陶月没表现出这些。   某种微妙的优越感让她对这个弟弟非常热情,没想到随意的热情换来百分百的维护和迁就......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陶月不明白,卫听澜怎么忽然就变了。   就一把小提琴而已。   陶月不明白的事,卫听澜上辈子其实就明白了。   陶月和其他人不同的热情和关切,不过是家庭最底层的成员高兴于更底层的人加入,好供自己践踏,好让自己的情绪得到舒展。   只是他上辈子太执着,假的也不肯错过。   和陶月见面并没有影响卫听澜的心情,包括这天晚上陶月给他发来的机票信息。   陶月:[要不要来送我?]   她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学校。   陶月记得之前卫听澜很喜欢跟着她。   她出去玩或者去学校,卫听澜会跟着送她,直到车子走远或飞机起飞。   卫听澜嫉妒心很强。   以前因为她和陶辰比较亲密,卫听澜会默不吭声的走开,但陶月稍微哄一哄,他就又好了。   这次卫听澜闹脾气,自己给了台阶,他肯定会下。   陶月来不及买新的礼物,而且她也不知道卫听澜喜欢什么,索性就用钱包所有的现金封了个红包。   一共八百块,虽然不多,但看着很吉利。   卫听澜没有理会陶月的信息。   上辈子陶月是最后一个和他闹翻的陶家人。   那时陶月得了白血病。   卫听澜在剧组拍戏,得知消息后赶到医院做配型,配型没配上,他满怀愧疚的去病房看陶月。   陶辰在床边逗陶月开心。   卫听澜一进去,气氛就僵住了。   陶辰说:“三哥,你怎么才来,这些天二姐在医院,很辛苦。”   这是陶月住院的第三天。   卫听澜拍戏的地方在深山老林,几经辗转后坐的红眼航班赶回来,疲惫至极。   他怒道:“关你什么事?”   那时,卫听澜和陶月的关系在陶辰的搅合下,早已在破碎边缘。   然后他就被陶月赶了出去。   这是他和陶月上辈子最后一次见。   大概谁都不知道他做过配型。   卫听澜生气归生气,还是一直打听陶月的消息。   得知陶月的白血病分型并不棘手,陶家又不缺钱,能治愈,他才没有再特意关注陶月。   该结束的,上辈子就结束了。   重活一世,卫听澜就更不会关注陶月。   陶辰却很关注。   他从陶母那里知道家里发生了争吵,安慰道:“二姐不是故意和妈妈你们吵架的,可能是和三哥聊的不好,受委屈了。”   话这样说,心里其实很舒畅。   要早知道卫听澜会把家里人气成这样,他就不阻拦他和陶月见面了。   陶母想想也是,被女儿气到的情绪松弛下来。   她说:“你多和你三哥接触接触,早点把他劝回来,人家孩子住校起码还回个家,他像离家出走,传出去,多难看。”   其实已经传出去了。   像肖家,因为道歉的事和陶家闹翻,在外面胡说八道。   丈夫最爱面子,如今脸都抬不起来。   而且,陶母也有些失落和不自在。   花房她最喜欢的那几盆花,最近长的不是很好,她问了才知道,之前卫听澜对这几盆花很照料。   花匠说:“三少爷在花草方面很有天赋,但他只照料这几盆,知道太太喜欢呢。”   手机那端,陶辰神色冰冷。   他的声音很乖巧:“我知道了,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很凶......不过没关系,有机会的话,我会努力。”   陶母顿时心疼起来:“也不急,学习还是第一位。”   陶旭在一边插嘴道:“小辰你别管他,他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人家的弟弟都乖巧懂事尊重大哥,只有卫听澜,狼崽子一样怎么都养不熟,还土,不够丢人的。   等他回来的,上次叫他名字的事,非得掰扯清楚不可。   陶父也说:“你也是陶家的孩子,不要什么都让着他,白眼狼,惯坏了!”   看和肖家闹的,一点都不顾全大局。   这就算了。   指望他和魏川,不要说魏川,就是和万云搞好关系,病了在医院遇到,多好的机会?   结果他居然说什么功课忙,和万云早就不联系了。   榆木脑袋!   还有,以前天天晚上等他回来说晚安,都是装的吧。   看看现在,简直无法无天!   回头回来了......   陶辰这才知道原来一家人都在。   可是以前爸爸不是总应酬,回来的很晚,哥哥和那班兄弟成天聚,外面还有房子,压根不爱回来。   巧合吗?   还是,他们都知道二姐今天去接卫听澜回家。   陶辰不确定,但是不敢问,只是一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下午第二节课后,他请假去送陶月。   以前他从来不做这样的事,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是他先挑,也都是全家人哄着他。   现在却反过来......   陶辰原本想直接走。   但是看到专注的坐在那看书的卫听澜,心里就特别不甘心.   凭什么他闹出这么多事,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走过去,责怪道:“二姐昨晚哭的很伤心......”   昨天下午放学后,班里很多人都见过陶月,知道她是谁的不少,也知道她来找卫听澜。   那么漂亮温柔的女孩子,哭的很伤心?   一下子不少人都看向卫听澜.   不是吧,他不仅和陶辰闹翻,和陶月也相处不来 第29章 和我在一起,很无聊吧。   其实他听清了。   但上辈子的职业生涯告诉他,有些事不能急,急就会出错,会被误导和误解,尤其是文字游戏。   而陶辰,最会的就是用语言诱导人。   陶辰重复:“二姐,昨天哭了。”   卫听澜不意外陶月哭。   陶月总哭。   家里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会让这个敏感的姑娘难过。   陶家人总说陶辰心思细腻,容易受伤害,但卫听澜觉得,真正纤细敏感的人是陶月。   卫听澜迷惘的问:“她为什么哭,你惹她了?想让我去劝?”   他身后,景晟唇线绷住,免得一不留神笑出来,这小狐狸,反应还挺快。   被打扰到的贺青临抬眼,望着陶辰,眉宇微压。   陶辰:“不是我惹的她!”   卫听澜:“那你什么意思?”   陶辰咬咬牙,将话说的更清楚:“昨晚二姐和你吃的饭,回家就哭了,她特地带着礼物来看你,你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卫听澜:“又惹她生气,我惹她生气过?什么时候,具体什么事,麻烦你说明白点。”   这时候的他,哪里会惹陶月生气。   即使陶月做的过分,他只会默默走开,反倒是陶家人......   景晟幽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卫听澜的同桌柳佳佳皱眉:“陶辰,你怎么总这么恶意的揣测卫听澜,他到底怎么你了”   围观的同学:“......”   还真是。   不是第一次了,陶辰总跑过来和卫听澜说莫名其妙的话。   上次卫听澜说什么来着?   对了,他说陶辰随便怎么样,不要再踩着他彰显自己。   这才消停多久?   陶辰没想到卫听澜居然已经有人维护,还这么不客气的怼他。   明明以前......   周围的目光满是怀疑。   他咬咬牙:“就是因为你,昨晚我和妈妈打了电话......”   还没完了,卫听澜打断陶辰的啰嗦:“等着!”   他直接拨通陶月的电话,还开了扩音。   那边接的很快。   陶月提前到的机场,就怕卫听澜找不到她,矜持的问:“听澜,怎么了?”   谁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雀跃。   这样可不像才被卫听澜气哭过,姐弟俩感情好着呢。   众人看着陶辰的视线就有些不对了。   卫听澜:“昨天你哭了?是因为我?”   被家里人骂哭这样丢人的事,陶月怎么能承认,立即道:“没有,我哭什么,你听谁瞎说的?”   卫听澜:“那没事了。”   他挂掉电话。   陶辰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   卫听澜:“道歉。”   周围人都在看,陶辰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这一次,小声说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了”,就跑走了。   卫听澜和柳佳佳道谢,也不解:“为什么帮我?”   柳佳佳:“我乐意。”   这是什么回答,卫听澜不明白。   但柳佳佳低头做出一副刻苦学习不能被打扰的模样,他也就作罢了。   柳佳佳偷瞄他,心道真是呆。   她以前对卫听澜也有些偏见,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发现卫听澜话不多,爱学习,爱干净,还很体贴。   这样的男孩子,很少见。   就说那天她生理期肚子疼趴在桌上,想喝热水,杯子空着,也不想动。   卫听澜去倒水,顺手就帮她也倒了,但什么都没说。   现在想想,之前她对卫听澜的偏见,都是陶辰有意无意的说过一些话,她被误导了。   不管是女孩子肚子疼,还是以前的偏见,柳佳佳都不好意思说。   所以,就只能逃避了。   卫听澜往后看了眼:“谢了。”   景晟:“这就没了?”   卫听澜:“......没了。”   景晟笑:“还挺横。”   贺青临看着越来越熟稔的两个人,眉宇禁不住下压。   卫听澜侧着头和景晟说话,目光扫到贺青临,看他面色不善,暗道是因为陶辰刚才被他镇压的事吧。   可事实明明白白的。   不过偏爱这种事,完全没道理可讲。   他想的通,并不纠结。   至于陶辰找茬。   卫听澜不再在意,来了就给一棒子的事。   这辈子,他会把自己保护的很好,而陶辰,会怕、会疼、会丢脸,总有一天会见了他就绕道走。   下节课陶辰没有回来,任课老师问,陶辰的同桌说他请假了。   陶辰还是去了机场。   没想到陶月并不多高兴,还往他身后张望:“就你自己吗?”   陶辰:“......我问过三哥了,他不想来。”   他知道,陶月看着温和,在卫听澜面前脾气还挺大的,而卫听澜脾气坏,但对陶月却很包容。   所以,陶月会打电话数落卫听澜吧。   陶月叹口气:“不来就不来吧,是我不好。”   想到昨天家里人的责骂,他们那样,难怪卫听澜不回家,而她,卫听澜拿高尔夫球杆举例,她送小提琴,确实不对。   陶辰:“......”   陶月没注意陶辰面色的变幻。   八百块的红包......   她不好意思让陶辰带给卫听澜。   只暗道卫听澜虽然没来,但刚才还打电话关心她是不是哭了,可见心里还是重视她这个姐姐的。   卫听澜的确有重视的人和事,但和陶家不沾边。   他目前第一是学习,第二就是李奶奶的病。   病痛不除,人每时每刻都在受折磨。   卫听澜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公益医疗。   他记得和平巷附近有个私立医院,人家眼科还很出名,抽空跑了一趟。   没成年的少年,做什么都难以取信于人,但要拿钱开道,一切就顺利的多。   卫听澜告诉院长自己的规划。   他出钱,医院出人去和平巷免费医疗,这对医院的名声有好处,可以说百益无一害。   赵院长有些晕乎,这种送钱的事,得有陷阱吧。   卫听澜给他看了自己银行卡余额:“您有意向的话,得有计划书,再签个合同,家里的律师得过目。”   出钱是真的。   家里律师之类,假的,做威慑而已。   他到底没成年,又身怀巨款,并不想激起人性的恶。   十六七的小孩,卡里随便就几千万,家里还有律师......   赵院长心里激动的冒泡:“可是,为什么?”   卫听澜:“给家人积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重生,唯一能有点瓜葛的,大概是上辈子挣的钱大部分都捐了。   这辈子......   放在心上的人就那么几个。   想到魏川的腿,卫听澜心里就泛出难过。   不过他当着魏川的面,从来不说让人心情不好的话,只提最近感觉睡眠很好,胳膊和腿也不疼了。   魏川给他夹糖醋小排骨:“很好。”   中药有多苦他知道,小孩儿一喝就是好几周,从来没提过苦,反倒庆幸能喝到这么有效的药。   他看到这双明亮的琥珀色的眼睛,心情就很好。   餐桌上,电话响起。   卫听澜接起来:“赵院长......”   魏川凝神:院长?小孩儿身上又添了病,或者是伤?有人欺负他了?   卫听澜接完电话,继续啃排骨。   一边吃一边琢磨事。   赵院长已经把合同和公益医疗的计划书发了过来,回头他找个律所让人看看。   想的太投入,抬眼才发现魏川在看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卫听澜催促:“再吃点儿?排骨好吃,鱼也是......”   他听万云说魏川胃口不好,自发督促魏川好好吃饭,在学校的话,卫听澜还会经常拍自己的饭给魏川看。   魏川:“章大夫医术还不错,不要轻易换。”   卫听澜:“不换。”   魏川:“赵院长?”   这件事说白了是报恩,也是做好事,卫听澜不好意思提:“没什么,私事。”   魏川只听卫听澜说什么“收到”、“会看”、“尽快回复”之类的。   说话间笑的眉不见眼。   私事......   他沉默,几秒后问:“我很老了吗”   卫听澜细细看他年轻俊美的脸,这颜值,他看了这么久,冷不丁还是会晕乎。   他叼着炸的酥脆的小鱼干摇头。   魏川:“对你来说,我老了,和我在一起很无聊?万云话少,上下级,能理解,你也不愿意多说......”   他是从头到脚都很强势的人,气场和长相在那儿。   这会儿也不弱。   只是眼角眉梢漾出几分孤寂,冷冷的,像被大雪永久覆盖的山岳。   卫听澜赶忙把刚沾唇的小鱼干夹走:“说啊,怎么不说,我就喜欢和你说话。”   他琢磨了一圈。   私事......   正大光明的事,什么私不私的。   卫听澜拉开椅子,从对面坐到魏川身边:“刚才那个是仁济私立医院的赵院长......”   他把事情说了一遍。   没说废话,譬如挨打被庇护,没吃的被投喂之类,乱七八糟的,听着也没趣味。   卫听澜只说当初那儿邻居们对他挺好,只是大家都穷,现在好些邻居年纪大了,舍不得花钱看病,过的很辛苦,他看不过眼。   反正花的钱白来的,不心疼。   特地提了句仁济医院眼科好,而对他最好的李奶奶眼睛不好,这不巧了么。   末了挺不好意思的道:“没搞过,怕弄不好,哥你做的大生意,我怕你笑我。”   魏川很忙。   卫听澜碰到过他听万云汇报工作。   这个项目那个合同,别的他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但资金动辄就是几十上百亿。   魏川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不笑。”   卫听澜瞄他,撑着桌子过去捞手机过来给他当镜子照:“就是笑了,你自己看。”   黑色屏幕上,男人唇角确实是个笑的弧度,尽管很小。   魏川看着屏幕上陌生又熟悉的影像,他笑了吗?   远处,万云看着那两个凑在一起的人,眉心直跳,老板他最讨厌人靠近的吧,是吧?   卫听澜嘀咕:“下次拍照,看你怎么抵赖。”   魏川拿他没办法,只道:“你的事,嘉恒也可以做。”   嘉恒是这家医院,私立,全国连锁,名声斐然。   卫听澜知道这医院是魏川的。   但朋友不是这么做的,魏川已经帮了他很多。   他说:“仁济就在平安巷附近,不引人注意,而且后续复查什么都方便。”   魏川看了眼卫听澜扑闪的眼睫:“合同和计划书,我让万云给你看?他选修过法律,有执业证。”   拒绝这种事,可一不可再,而且也不是大事。   卫听澜点点头:“那就太好了。”   午后,卫听澜离开医院。   魏川靠在床头翻看打印出来的计划书和合同,他以前学的就是法律和金融。   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就那么点零花钱,经得起几回倒腾?   他吩咐了万云几句。   万云连连颔首,知道卫听澜的事还得排在几个投资百亿的项目前面。   魏川:“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章大夫说卫听澜身上多是旧伤,已经伤及元气,如果现在不精心调养,一定会伤及寿数。   才十七岁的孩子,怎么就这样了? 第30章 今天很乖,奖励你的。   半个月前吩咐的事,因为要务必详尽,需要走访好些人,他也是今早才拿到结果。   万云看过,只能说,触目惊心。   和卫家人比起来,陶家那些不干人事的,竟也衬托出几分斯文。   魏川:“拿来。”   万云看眼魏川腿上的银针:“老板,治疗期间不宜情绪波动过大,等一等也......”   魏川:“也好,你可以现在去写辞呈。”   万云:“......您稍等。”   有关卫听澜过去的十七年,被装在一个文件袋里,不薄的一叠。   内里表述精简而周全。   增加厚度的主要是从医院找来的,各种就诊记录复印件。   卫听澜,男,十七岁,零六年十二月五日生。   七岁父母死于车祸,被大伯一家收养,大伯卫建国接收其父母一套房产,一辆车,一套铺面。   八岁缺学,居委会上门才能继续读书。   伙食费、学杂费自理。   钱财来源于捡破烂卖钱、邻居周济、打零工,住宿于卫建国家杂物房。   当年冬天,被关在门外一夜,当夜落雪,被邻居送往医院时人已冻僵,高烧半月。   九岁落井,疑被卫建国儿子推入水井,险些淹死。   同年,卫听澜父母遗留车、房、铺面被卫建国赌博输光。   之后卫建国开始酗酒,酒后时常殴打卫听澜,认为其是灾星,让他赌博失利。   这还不包括卫听澜无人庇护,被小混混们欺负的事。   此后数年,卫听澜在家暴中断肋骨、断胳膊,数次深夜被卫建国父子赶出家门,又被卫建国妻子林红梅寻回。   林红梅体弱,找回卫听澜后,卫听澜会包揽所有家务。   高中,卫听澜在和卫建国的互殴中取胜,卫建国不再动手,改为辱骂。   高二下学期,卫听澜被寻回陶家,卫建国得到一大笔养育补偿。   万云谨慎的关注魏川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一张张翻看诊疗单,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也是,老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而且卫小少爷现在,看着还挺好的。   那么黑暗的日子走过来,现在居然是个笑模样,心宽是福......   魏川只觉胸口像丢进去一块烧红的炭。   那小孩半小时前说什么来着。   他笑眯眯,眼睛弯弯:“大伯家生活一般,不过邻居们特别好,我就想帮点小忙......”   一小时后,章大夫来拔针。   他看到魏川的腿就惊了:“怎么肿了这么多?魏先生,您现在的身体,不能动大气......”   本来能维持腿部血气就够不容易,现在这样,是想截肢吗?   被以碍眼为由赶走的万云冲进来:“老板!”   魏川惯常的冷肃,只道:“病情反复不是很正常,让阿六来一趟。”   章大夫原本还想念叨两句,听到“阿六”,瞬间闭嘴。   他和万云都是魏川的心腹,阿六也是。   但阿六却格外不同,阿六处理魏川一些暗地里的事,人国籍都在外头,是真正的亡命徒。   谁啊,阿六都整出来了?   上次阿六出现是三年前,那段时间,魏家天翻地覆。   病房重新恢复安静。   卫听澜的那叠资料已经被装进文件袋,就在魏川手边。   他打电话给卫听澜:“到学校没有?”   卫听澜在逛商场:“没呢,我买衣服呢,冬天了,买羽绒服,买棉鞋......”   他照顾自己习惯了,很周全的盘算着。   反正现在不缺钱,看上什么,差不多了就那些,挺方便。   魏川听他絮叨,面色柔和很多。   末了和他打商量:“我有几件年轻时的衣服,尺寸不合适没穿过,样子还不错,你看看合不合适?”   调查资历中有照片。   瘦巴巴黑黢黢的小男孩,衣服破破烂烂,裤子还短了一截......   卫听澜:“不会吧,你的衣服不该都是定制的,还会不合适?”   他和魏川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说完反应过来魏川大概是想照顾他,他这是大喇喇把人堵上了。   魏川:“我长的快。”   卫听澜:“哥......”   魏川:“你知道我的,有钱没地儿花,真不要?”   这人,像有读心术。   没法拒绝的事,卫听澜趴在栏杆上,声音不自觉软趴趴:“要的,你的东西一向好,我占大便宜了。”   当天晚上就有人把东西送宿舍楼下了。   很普通的陌生的脸,很客气的和卫听澜说:“小少爷,衣服不合适的您尽管说,我电话就刚刚您接这个,回头我再过来。”   卫听澜看着他左右手统共拎着六个大袋子:“没拿错吧?”   男人肯定的道:“没有。”   卫听澜大包小包的上去,才发现东西够丰富的,毛衣裤子羽绒服,还有鞋,一共两套。   都没标签,也没什么商标。   他当过模特,对衣服质感有些经验。   摸一摸,再穿一穿,衣服很合身,轻便又保暖,版型也极好,肯定是很贵的那种。   卫听澜知道魏川可能会生气,但还是给他转了账,非亲非故,不能占这便宜。   上次那八万八,还没找合适的理由还呢。   魏川看着转账后面缀着的跳舞的小兔子,点击收藏表情包。   没收钱,他回复:[衣服算餐饮费]。   卫听澜:[?]   魏川:[继续拍你们食堂的三餐发我,章大夫说我最近身体素质很好,这是你的功劳]。   卫听澜:[真的?那太好了!拍照而已,不用钱]。   魏川:[澜澜,我以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算相依为命]。   卫听澜愣住,是这样吗?   不是吗?   相似的经历,偶然遇见的投缘,到现在渐渐熟稔和亲近的友情。   魏川:[陪伴无价,你计较这些,是因为我打扰了你的生活?]   卫听澜:[不是]。   魏川:[或者,你可以直接把我删掉]。   这话可就太重了,一句比一句重。   卫听澜意识到,他因为前世的经历对人产生的距离感,不信任感,伤害到了信任他的魏川。   他赶忙回:[衣服很好,我很喜欢,谢谢哥]。   又加一句:[不打扰,我巴不得每天都是周六,真的]。   魏川:[嗯]。   三秒后,转账八万八。   魏川:[今天很乖,奖励你的]。   卫听澜把衣服都收拾到柜子里,还有些恍惚,怎么自己钱没给出去,最后还得了一堆夸奖和八万八的零花钱?   这次没敢退,还收的很麻利。   账记在了心里,想着以后有机会还回去。   不一定是还钱。   他哥好像有点敏感,而且这东西他哥还真不缺。   算了,走着看吧。   心情挺好,被当做小孩子照顾的感觉,真挺不赖的。   第二天下午,卫听澜收到万云传过来的文件。   万云:[小少爷,合同和计划书都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做了一点更正,会让整个合作更严谨,更顺利,院方应当会满意]。   万云:[再有问题,随时联系]。   卫听澜:[好嘞,谢谢]。   坐在赵院长办公室的万云,把和卫听澜的聊天记录,尤其是“谢谢”两个字,截图给了自家老板。   这次合同和计划书,全是老板操刀的。   发完信息,万云才和赵院长继续聊卫听澜的事。   他只道:“家里小少爷心善,我们老板别的不求,只希望他做什么都顺风顺水高高兴兴。”   赵院长连连点头:“明白,我都明白。”   周一中午,卫听澜趁着午休去医院和赵院长把合同签了。   大概是出了钱的缘故,赵院长比上次还热情,卫听澜推了好几次才将将让他送到大楼外。   他往外走。   一辆车经过他身边时按了喇叭。   卫听澜看过去。   后车窗降下去,俊脸一股冷清气的贺青临看着他:“来医院干什么?”   卫听澜:“......溜达。”   贺青临沉默几秒后说:“上车,我回学校。”   卫听澜:“不用,我叫车了,谢谢。”   贺青临:“......”   四目相对,很静默的僵持。   卫听澜想到住院的魏川,忍不住问他:“你来医院,家里有人生病了?”   贺青临:“上车告诉你。”   卫听澜往后退了退:“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贺青临:“......”   后面还有车,贺青临只得离开。   他不明白卫听澜。   卫听澜好像一直很想接近他,但又好像想远着他,冷不丁偷偷打量他,似乎还有几分心虚。   怎么,上次对他炸毛,回过神心虚了?   贺青临想不明白,问司机怎么看,并不避讳卫听澜对他有点意思的事。   司机看着贺青临长大,如今已经是他的亲信。   他道:“那位小少爷,是在害羞吧。”   贺青临:“害羞?”   司机知道贺青临虽然聪慧,很有魏家那位的风采,但其实在感情上到底没什么经验。   再加上贺家父母的情况......   他仔细分析:“少爷看着不好亲近,您当初的拒绝一定很果断,那位小少爷估计怕了,又忍不住,夫人在这疗养,他也许是担心才......”   贺青临暗暗道,怕了,又忍不住,害羞,是这样吗?   人的感情真能丰富到这个地步?   仔细回忆刚才的情形,卫听澜好像是有些欲拒还迎的,这人,怼陶辰的时候不是胆子很大吗?   他脸上不自觉腾起来一点热气。   又有些后悔,刚才该坚持让他上车的,天凉了,卫听澜又怕冷......   还有,刚才送卫听澜出来的,是赵院长?   贺青临又有些不高兴。   想知道他去哪儿,直接问不会吗,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母亲在这疗养,特地跑了来,还明知故问。   八成是这样。   这家医院有贺氏参股,贺青临有院长的联系方式,直接打了过去。   赵院长很谨慎:“贺少爷,您和卫少爷是?”   贺青临不自在的顿了顿:“我同学,他来医院,是问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第31章 他的心像刺猬的肚皮一样软。   这是好事,没什么不能提的。   只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万云再三叮嘱不准暴露他的存在,赵院长既然瞒着卫听澜,自然也不会告诉贺青临。   贺青临道:“卫听澜是我朋友,麻烦您多照看,费用回头您报他三分之一,剩的我出。”   他不知道卫听澜的生活费有多少,但大致知道陶辰的。   说是公益,其实总要有花钱的一方,而且卫听澜才被找回来不久,能有多少钱。   赵院长听他似乎有些失落。   也许是错觉。   毕竟这位少爷言语温情脉脉,和平常的冷清很不同,想来和卫听澜关系十分好。   他应道:“明白,您放心。”   通话结束后,赵院长的秘书不解的问:“领导,刚才那位来,不是说费用他全包?”   这一个两个都抢着出钱......   赵院长:“还按原计划。”   看贺青临打完电话,司机问他:“少爷,问清楚......”   贺青临:“专心开车。”   这就是不想提这件事了。   贺青临犹豫了一会儿,给卫听澜发信息。   之前卫听澜问他来着。   他想,告诉他母亲在这疗养也没什么。   不管怎么样,卫听澜还是会忍不住关注他,这种认知让贺青临没法对他过于冷淡。   这时候才发现,他和卫听澜竟然没加联系方式。   回到学校,距离上课还有半小时,贺青临没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   教室已经有人,不过很安静。   贺青临看到趴在桌上午睡的卫听澜。   回来的还挺快。   他盯着书,脑子里却全是赵院长说的那些话:“卫少爷心底很好,做好事还不留名,让我们打着公益的旗号......”   对陶辰不假辞色,对程风柏维护至极。   偷偷摸摸回馈老邻居。   宁可住校,一直不回陶家......   贺青临越来越不明白他。   但可以确定的是,卫听澜虽然像个刺猬,但心却很软,大概像刺猬的肚皮一样软。   乱七八糟的想法,忍不住笑了下。   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很快又收敛心神。   卫听澜抓紧时间小眯了一觉,上课前被景晟叫醒。   景晟把中药袋递给他:“喝点醒醒神,天天在外面野,看你困那样!”   他很不满。   这小子中午说不回来就不回来,问就是出去散心。   该不会又受陶家人的气了吧?   大概是中药的效果,卫听澜的睡眠越来越好,中午不睡一觉还会困。   眯着眼抓过中药袋,摸着是温的。   他没让景晟......   卫听澜往后仰了下脑袋:“谢了。”   他脸上一侧有被书压出来的一道红印子,皮肤白,有点痕迹就很明显。   景晟手指动了动:“喝你的吧。”   卫听澜咬开袋子一个口,趁着困劲儿一气儿灌下去,苦的整个人一个激灵。   贺青临摸到桌膛里的巧克力。   他很少吃零食,但桌膛里杂七杂八的总有礼物。   追求者趁没人塞的。   这些回头他都是直接扔讲台旁的窗台,谁爱吃谁吃。   只是直接给他,是不是很奇怪?   两秒的犹豫,景晟已经从兜里掏出小袋的果汁递过去:“顺一顺,苦死了再。”   卫听澜不吃糖,但果汁能喝,接过去喝了几口,感觉又活了。   陶辰进教室,就看到贺青临看着卫听澜的方向,神色很不好看。   看来耳边风还是有效果。   他就说么,贺青临不乐意听他说卫听澜的不好,是因为这人本身谁的八卦都不想听。   认识十几年,贺青临还是向着他的。   陶辰回到自己的座位,很开心的和同桌打招呼。   贺青临没有看卫听澜太久,看母亲的经历就知道,过于沉湎感情,只会面对最悲催的局面。   不论任何感情,都要理智看待。   而且,他又不喜欢卫听澜。   只是忽然发现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所以多看了几眼而已。   情绪上的剖析让人气顺。   他回神,低头看书,半节课后才意识到,手里的巧克力已经被他捏折了。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   和卫听澜打球混熟的同学一早就喊他打球,还因为争他到底去哪个队呛了几句。   卫听澜懒得动。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透支了,这辈子不论是感情还是体力上,他都有种向咸鱼发展的趋势。   有人说:“新鞋不错,打球肯定得劲。”   有人接茬:“哪儿买的?”   卫听澜看看脚上的白色球鞋:“我哥买的,不清楚他哪儿来的。”   鞋子穿着很舒服,轻飘飘的。   他心里也有点飘,站起来:“那就打会儿。”   脖颈被揽了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景晟说:“我也打,和我一队呗?”   卫听澜往前挪了挪,提溜开景晟圈上来的胳膊:“重死了!”   不止是重。   他现在长高了两厘米,有一米八二了,但景晟更高,体力极好,体温好像都比他热一些。   靠太近,泰山压顶一样。   景晟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诅咒了那姓程的八百遍。   又一想,也还行。   至少今天说要打球,卫听澜没拒绝。   体育馆更衣室,   卫听澜换了运动裤和长袖,没有像其他人,都是短袖和短裤。   他进去的早,在贺青临进来时就加快速度。   卫听澜没有时刻注意贺青临,只是有些人天生发光体,无数人打招呼,不注意都难。   贺青临看了眼卫听澜离开的方向,垂下眼。   旁边有人议论,说卫听澜打球很猛,不知道和景晟谁更厉害。   另一个人回:“他俩今天一队,虐死人了要!”   贺青临放下运动长裤,拿了包里打球用的短袖短裤,校队有训练,这套衣服他原本准备放学后再换。   他看出来了,卫听澜就是在躲着他。   之前拒绝的话,真的说太狠了吗?   贺青临想,也许可以一起打打球,说说话,让卫听澜知道,他不讨厌他,只当普通同学的话,大家可以和谐相处。   外面僻静处,卫听澜打了个喷嚏,这一下照片就拍坏了。   挺奇怪,明明体育馆压根不冷。   他重新拍了一张。   只拍的脚上的鞋子,发给魏川:[新鞋特别好穿,一会儿打球肯定赢!]   魏川一眼就认出是他挑的鞋,回复道:[嗯]。   对站在那儿的下属说:“出去。”   因为犯错被训到狗血淋头的高层:“......好的老板。”   出来还有些恍惚。   忽然就春风化雨的,最近开会都会看手机,这是......恋爱了?   办公室内,魏川回复:[还有天蓝色和绿色,喜欢哪个?]   手机那头,   卫听澜看着聊天框,有些懵。   免得再被八万八的红包攻击,他斟酌着回:[暂时不用,穿不过来,而且宿舍也放不下]。   魏川:[嗯]。   他按内线让万云进来,问道:“我在启言附近有房产吗?”   启言私立高中,卫听澜目前就读的学校。   学校,体育馆,   卫听澜回复魏川一个兔子打滚表情包,结束了这次聊天。   这一耽误,到篮球场地就不免迟疑。   景晟边上站着换了篮球服的贺青临,俩人在一堆人里鹤立鸡群的。   贺青临在,他这好像不好过去?   卫听澜正迟疑,贺青临已经看到他。   两人对视一瞬。   贺青临:“还差一个人,卫听澜,你快点。”   卫听澜:“......”   景晟:“你这话说的,什么就差一个,听澜,干嘛呢你,就等你了。”   他扔了篮球过来。   卫听澜猝不及防,但身体本能在这儿,抬手将球接了个结实,还是走了过去。   坐在观众席的陶辰看着那三个站在一起,不论样貌还是气质,居然不分伯仲的人,不由攥紧手里的水瓶。   什么时候,卫听澜竟然这么出色了?   旁边,肖有林心情也不太好。   他原本在校队,后来卫听澜道歉那件事,被景晟踢出来了,理由是他心术不正。   肖有林说:“打球厉害有什么,马上就期中考,看你能考出个什么来。”   陶辰想想也是,卫听澜四肢发达,球打的好,学习未必好。   冷不丁听肖有林问:“你哥什么时候来过学校?看到他那双鞋了吗,看着普通,一双至少这个数。”   他伸出五个指头。   这鞋很小众,要货门槛还高,还得等,要不是他喜欢打球无意中了解过,都认不出来。   陶辰也不由吃惊。   他们日常穿的鞋几千上万很寻常,肖有林的意思,是这种鞋普通的都要五万吗?   大哥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避开自己,什么意思   陶辰惊疑不定,好几次想问陶旭,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球场上,胜负已分。   卫听澜和景晟一队,赢了贺青临那一队。   贺青临看着抱着保温杯喝水的卫听澜,丢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这么厉害,要不要进校队?”   卫听澜记得这话景晟也提过。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景晟已经说:“他身体不好,玩玩得了,天天训练,扛不住。”   贺青临看着卫听澜:“是吗?”   人在运动后和洗澡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属于巅峰水平。   现在的贺青临就是。   他鬓角和额头上都有细密的汗,冷清气淡了些,眉眼英挺,整个人熠熠生辉,球场边很多人在拍照。   卫听澜从不否认贺青临的魅力。   但他的心很平静。   这一刹那,他忽然有种很明确的认知。   上辈子纵然一直追逐贺青临,但其实自己应该从来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他,只是好胜和不甘在作祟。   卫听澜摇头,笑了笑:“扛不住,不了,谢谢。”   贺青临:“不耽误什么,试一试......”   景晟:“不想就不想,你这人,队长当的太敬业了,再怎么,别强人所难么。”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静悄悄。   某种不知名的气氛绷起来,好像弥漫着火药味。   贺青临对景晟说:“阿晟,我在问他。” 第32章 他哥的手指还挺热的。   贺青临虽然只有十八岁, 但已经是贺家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在外自己料理的生意在普通人已经是天文数字。   他一旦真正的严肃下来, 天然的领导力和气场,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不过景晟同样如此,并不怕他,自然不肯退让。   他亲眼见卫听澜一天三顿的喝药,天气变化腿就会不舒服,别人穿短袖卫听澜早早就会加一件外套。   更重要的是,景晟知道卫听澜对贺青临的重视。   这个傻子, 怕不是就算骨头断了腿瘸了,但凡贺青临要求, 还会跟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   至于其他人, 在两人对峙时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免得成为炮灰。   卫听澜一时间有种错觉, 这俩人好像在争风吃醋。   但是脑袋不清醒最要不得。   不过就打球这块儿来说,刚才下了场, 他和景晟配合的挺好,也从贺青临手里抢过球, 和他们,算旗鼓相当吧。   贺青临应当是惜才,景晟知道他身体状况,所以才不答应。   卫听澜攥了下景晟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景晟的气势一下就平缓了, 下颌却不自觉抬了抬。   卫听澜对贺青临笑笑:“贺队长, 我膝盖受过伤, 身体也不好,偶尔玩两下行, 专业的,肯定拖后腿。”   他有意说的轻松些,免得贺青临和景晟闹不愉快。   不理会那些感情纠纷,这俩人正经都不错。   至于为什么不加入球队。   身体状况其实允许,他也算爱玩,但还是那句话,陶辰的交际圈他不想掺和,不是怕,而是没必要。   贺青临冷淡道:“随你。”   他又不是傻子,会不知道卫听澜喝中药,可他观察过,卫听澜晚上隔三差五就会跑步,上下楼梯也很利索。   就打篮球的技术,野路子,明显是球场上练出来的。   而且身体不好,更该运动。   景晟揽了把卫听澜的脖颈:“再来一场?”   正在这时,陶辰快步过来,隔了好几步就问:“青临哥,你们在说什么?”   几分钟前的观众席,   陶辰不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说什么,倒是肖有林的吐槽提醒了他。   肖有林:“姓卫的大概又磨着贺青临想要加入校队,他倒挺会钻营,巴结景晟一个还不够......”   开学那周,他撞见过卫听澜向贺青临申请加入校队。   校队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养闲人,再加上他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卫听澜扭头就走了。   没想到这小子现在还不死心。   肖有林的语气很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卫听澜居然出众成这样,球场上干脆利落猛的要命,不动了安静站着,也十分引人注目。   刚才看台上一堆人为他欢呼,人气不比贺青临和景晟低。   更要命的是,卫听澜在贺、景两个人面前居然十分自若。   陶辰听的心惊肉跳,忍不住走过来。   卫听澜最近好像有什么魔力,景晟围着他转不说,陶月也变了,陶旭居然还搜罗鞋子给他。   现在卫听澜又瞄上了贺青临?   绝对不行!   贺青临性格冷清,高三学业又繁重,陶辰也很难接近他。   在学校,他和贺青临近距离相处也就是在校队了。   如果卫听澜挤进来......   陶辰不爱打篮球,他的身高也差太多。   但他看得出卫听澜球打的很好,而贺青临很重视队员的实力。   眼下,陶辰说着话走到贺青临身边,站的很近。   贺青临说:“没什么。”   陶辰见贺青临脸色不好,看向卫听澜,无奈道:“三哥,校队不是青临哥一个人说了算,现在不缺人,你就别为难他了。”   他自问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没想到气氛好像更怪了。   就见景晟嗤笑一声。   贺青临脸色也不太对,其他人的眼神也怪怪的。   卫听澜抬了下眉,将还没用的毛巾搭贺青临肩膀上:“累了,你们玩的开心。”   他转身走了。   景晟跟过去,将自己的毛巾丢过去:“擦擦,一会儿再着凉了。”   贺青临看着两人挤挤挨挨的背影,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   和陶辰关系不错的队员说:“刚才贺哥邀请卫听澜加入校队,他拒绝了。”   他尽量平铺直叙。   但陶辰的脸还是轰的一下就涨红了。   周围人识趣的散开。   这乌龙闹的,再玩下去就真没意思了。   不少人心里嘀咕,陶辰对卫听澜的偏见还真是无处不在,难怪卫听澜烦他。   陶辰都快哭了:“青临哥,对不起,我也是想帮你解围......”   贺青临拽下肩上的毛巾:“校队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不该插手。还有,小辰,卫听澜不欠你的,借着兄弟关系指手画脚,不合适。”   他以前只以为陶辰是不适应身份的变化,猝不及防下有些莽撞。   这一次却不免怀疑,陶辰似乎对卫听澜有恶意。   只是,这恶意是有意还是无意?   再怎么样,已经占据了别人十七年的富贵平安,不该感到抱歉吗,怎么还能......   陶辰又羞又慌,这下眼泪真的落了下来。   贺青临径直走开,终究忍不住,通过班级群申请加卫听澜的好友。   卫听澜想了想,通过了。   他有私心,魏川对他关怀备至,真跟养孩子一样,可他对魏川,能做的事却着实有限。   就魏川的腿,万云只说车祸,别的只字不提。   卫听澜察言观色,直觉车祸不简单,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巧,贺青临是魏川的外甥。   也许通过贺青临,卫听澜还是不知道能做什么,但这算个消息渠道,没准什么时候用得着呢。   好友申请通过的下一秒,消息就过来了。   贺青临:[你的腿,怎么回事?]   卫听澜暗道,这队长当的真敬业,不过前世贺青临学校是学霸,出社会是霸总,工作狂,也难怪。   他回复:[摔过,医生说好像是半月板骨裂,运动要适量]。   什么叫好像,知道做公益,不知道去看病?   贺青临皱眉:[我认识很好的骨科医生]。   卫听澜:[真不用,谢谢。]   贺青临盯着卫听澜规整到标点符号都在上面的回复,那种心里塞了面鼓的,闷闷的感觉又来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   才能什么,他一时竟卡了壳。   贺青临:[有需要就说,关节问题不是小事]。   卫听澜:[好的,谢谢。]   他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一边加紧复习迎接期中考,一边远程监控医院的公益活动,以及程风柏的学习情况。   赵院长很能干,效率奇高,在卫听澜签约的同一周,摊子就支起来了。   公益医疗进行了一周。   前三天是在平安巷那棵标志性的大树下看诊,坐诊的都是老专家。   后四天是医院看诊,被诊断需要手术或长期治疗的患者,拿着看诊时的凭证去医院,就会得到特殊接待。   周六是大树下看诊的最后一天。   卫听澜周六上去跑了一趟。   他得知李奶奶被诊断为青光眼,医院会安排免费的手术,至于腰的问题,初步诊断腰椎间盘突出,考虑到年纪,会保守治疗。   李奶奶有些怕做手术。   卫听澜了解了相关知识,专门去劝了一趟,还许诺做手术时去医院看她,这才把人安抚住了。   程风柏全程陪同,迫不及待和卫听澜八卦卫家的事。   他幸灾乐祸的不行,说卫建国不知跑哪儿赌博,房子都输了,还被打了一顿,现在都起不来。   听说公益医疗,卫建国还想来,但他人缘奇差,没人帮忙,连床都下不来。   卫听澜:“还好他没来,要不......”   他可不想给卫建国花钱。   程风柏:“要不什么?”   卫听澜:“要不那些医生不是助人为乐,而是助纣为孽了,多恶心。”   程风柏:“就是!还有呢,卫有财掉井里了,摔断了腿,被送去医院后就没人搭理了,居然嗷嗷叫唤,说你也是卫家人,要你去照顾。”   卫听澜:“他推我那个井?”   程风柏:“可不,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可惜那井早枯了,要不淹死他丫的!”   今天是个大晴天,   卫听澜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感叹道:“老天爷对我也不赖嘛。”   他当然不会去医院看卫有财。   这个名义上的堂弟简直是个毒瘤,大伯母林红梅就是被他不学无术气死的。   现在可好,一个两个都下不了床。   活该!   卫听澜感觉到命运对他好了那么一点点,心情不赖,去医院见到魏川,脸一抬先送了一个笑。   魏川:“这么高兴,医院那边很顺利?”   卫听澜点点头,蹭到魏川身边坐了:“不止,还有别的。”   他已经摸清楚和魏川相处的一点经验,有些事要么不说,说的话绝不会说一半留一半。   卫听澜说了卫家父子倒霉的事。   那些乱七八糟的受虐经历,他只提了不那么惨的一些,又不由感慨:“哥,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吗?”   卫建国就不说了。   卫有财偏偏掉井里,还摔晕冻了一夜,这也太巧了。   魏川想说没有,任何地方都是强者唯尊。   但是......   他看着歪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少年,眉眼柔和许多:“也许有,你这个就是例子。”   候在一边的万云:......阿六这次下手挺轻啊。   几秒后他反应过来。   老板从来不是心软的人,有没有可能,卫小少爷十来年的苦楚,卫家父子也要十来年一一尝过?   这一点在之后的几年得到验证。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天卫听澜走的时候,正好遇到负责魏川衣物的专业团队来量尺寸。   他因此被逮住量了一通,连脚模都留下了。   魏川:“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   卫听澜感觉不太对:“哥,你不会是怕我没衣服穿,特地叫他们来......”   他凑近,仔细观察魏川深黑的眼睛。   也看到魏川黑漆漆的瞳仁上,自己的倒影。   魏川捏了捏小孩儿明显丰盈了很多的,奶白的面颊:“今天是霜降,冬天即将开始,你哥也怕冷。”   卫听澜:“哦。”   怕冷的人体温应该偏凉,可他感觉了一下,他哥的手指还挺热的。   他欣赏魏川的衣着。   两个人见面,哪怕都是在周六,魏川多半都穿的西装,一直在处理公事,非常忙。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魏川是卫听澜见过的,穿西装最有范儿的男人。   西装的点缀,莫过于袖口和胸针。   卫听澜瞄瞄魏川的胸口和袖口,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他没说,只叮嘱魏川衣服不要做太多,他现在都穿不过来了。   魏川:“好。”   他依旧在落地窗前看小孩儿离开,看他脚步轻快,自己的心也好像轻快很多。   魏川:“活着也挺好的,是吗?”   万云:“当然。”   他也是很久后才反应过来,三年前的车祸分明在老板预料之内,他以自己为诱饵,让魏氏陪葬。   没死成,只能收拾收拾继续行尸走肉的生活。   但是生活总有美妙的意外。   魏川:“小少爷的衣服,上点心,他喜欢,你们的年终奖翻倍。”   羽绒服、毛衣裤子都宽松,尺码大差不差。   可安市的冬天并不特别冷,衣着上以大衣、风衣为多。   那样好看的眉眼高挑的个头,穿大衣一定好看,尺码的精准就很必要。   ·   周日晚上,卫听澜在宿舍楼道看到陶辰。   谁也没搭理谁。   他走过去,并不知道陶辰回头看他,眼神既忌惮又鄙夷。   陶辰已经确定,卫听澜完全是自导自演。   什么脚上的鞋是大哥送的。   周末他回家,有意无意的提起篮球赛和卫听澜炫耀的鞋。   本来是控诉,结果大哥当即嗤笑。   不过这次他不敢当面嘲笑卫听澜。   免得卫听澜又颠倒是非,让他被同学暗地里嘀咕。   陶辰决定按兵不动,他已经许诺在期中考试中考个好成绩,好让爸妈脸上有光。   期中考试后,很快就到他的生日。   妈妈都说了,到时候家里会请很多人,十八岁的生日宴,一定要隆重。   陶辰按住气,陶旭却忍不住。   陶旭去最好的鞋店转了一圈,选了双鞋拎着来了学校。   他心里有些好笑。   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着油盐不进,实际虚荣又渴望,居然撒谎说什么他给买了鞋,真是......   也不免自得。   看吧,还惦记他这个当哥的给买东西,排在爸妈前头呢。   也是,以前他就爱黏着他。   陶旭记得有一次他在外面喝醉,回来吐了一地,怕惊动爸妈,是卫听澜收拾的,还给他倒了温盐水。   亲兄弟呢,打断骨头连着筋,   而且这小子成长的很快,现在至少模样上来说,挺拿的出手,不会给家里丢人。   陶旭吸取了陶月的教训,在周一下午等在教室外面。   好不容易下课。   陶旭让同学叫卫听澜出来。   近距离看到人就不由有些恍惚,才多久,这个弟弟好像长高了,也又长开了,好看到让人眩晕。   他忘记了,上次卫听澜离开时还病着,气色不好。   陶旭将手提袋往前一送,矜持道:“想要哥给你买鞋,直接说,别再捣鼓有的没的。” 第33章 任他在身上扑腾。   卫听澜觉得陶旭莫名其妙, 话没说出口,但他的眼神挺明白的表达了这一点。   这和陶旭想的不一样。   羞恼让他立即将卫听澜对外说自己给他买鞋的事说了, 硬邦邦道:“一双鞋而已,也要费尽心机,小家子气......”   卫听澜明白了,他无意中说过一句鞋是他哥买的,传陶旭耳朵里了。   他今天穿一双休闲鞋。   和那天体育课的运动鞋一样,都是魏川送的。   两辈子,卫听澜对这品牌那奢侈品兴趣都不大, 懂的不多。   但班级里多的是富家子弟。   几天下来,他被爱好鞋子的同学科普过, 知道魏川送他的两双鞋有多不俗。   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不俗。   卫听澜示意陶旭看他脚上的鞋:“这双也是我哥买的。陶旭,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陶旭:“你哥不就是......”   卫听澜笑了声:“别那么小家子气, 什么功劳都想占。你只有一个弟弟, 不是我,我有很多哥哥, 哪一个都不可能是你。”   他现在不止有魏哥、柏哥,还有干爸干妈, 还有李奶奶。   所以,陶家人算哪根葱。   话说清楚了,卫听澜没再搭理他,直接走开了。   陶旭脸色青青白白的变幻。   卫听澜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但合起来的意思让人眩晕乃至心惊。   他疯了吧?   但理智让陶旭没有逼问, 甚至没有勇气追上去问清楚。   他知道, 卫听澜也许没有撒谎。   因为卫听澜的鞋。   陶旭是个爱鞋的人, 还加了专门的鞋友群。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卫听澜脚上那双鞋群里有过照片, 当时一堆人流口水,其中也包括他。   这鞋要拿到手,得炫耀三天再供起来。   鞋不过是消耗品,再珍贵能怎么着,更重要的是得到这种档次的鞋,背后所代表的资源和实力。   可这样珍贵的东西,他这个弟弟,这么随意的就穿上了?   陶旭不怀疑卫听澜是自导自演.   他都弄不到的鞋,卫听澜更不可能弄到,他真的有别的哥哥了......   为表作为兄长的尊严,陶旭是在走廊尽头等的卫听澜。   这让陶辰不好偷听。   他只从教室门口看到卫听澜不知和陶旭说了什么,而陶旭手里拎着的东西,并没有给卫听澜。   然后卫听澜就走开了。   陶旭站在那里,脸色不好,看着还孤零零的。   如果是以前,陶辰会问卫听澜怎么回事,明里暗里说两句他是不是又惹陶旭生气的话。   但现在他不敢,卫听澜太扎手了。   陶辰换了策略,不管卫听澜怎么作妖,只要他捍卫住和陶家人的感情就好了。   上次机场送陶月是维护感情。   这次他看卫听澜从后门进了教室,就从前门过去安慰陶旭,也是想借此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且陶旭准备送卫听澜什么?自己的呢?   陶辰担忧的看向陶旭:“大哥......”   以前这样的陶辰让人暖心,但卫听澜一句“只有一个弟弟”,让陶旭有种什么重要的东西流逝的紧绷感。   而且今天的事,太丢人了。   要不是陶辰没弄清楚就胡说八道......   强烈的羞愤让陶旭觉得陶辰压根不是关心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窥探,总之什么讨厌就是什么。   他冷冷的说“我还有事”,直接离开了。   目睹全程的柳佳佳回来和卫听澜八卦:“陶旭和陶辰好像吵架了,你没看到陶辰的脸,都快哭出来了。”   陶辰长的不错,哭相会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很惹人怜爱。   但柳佳佳觉得一个男孩子总泫然欲泣的,太恶寒了,再加上最近又看明白陶辰心眼多......   反正同情是没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卫听澜也不是很意外。   陶旭和陶父都是面子大过天的人,陶旭刚才被他下了面子,陶辰这时候凑上去,一不留神就是炮灰。   看他不说话,柳佳佳不满:“他们吵架了哎,你一点都不关心的吗?”   豪门的孩子哪有单纯的,就她看,这是卫听澜趁机和家里人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卫听澜:“不关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再过一节课就是晚饭时候,他认真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   柳佳佳凑过去看。   纸上面写着:红烧鱼块、鸡肉炖土豆、蒜蓉油麦菜,汤自便。   柳佳佳:......有荤有素有汤,搭配的还挺合理。   卫听澜拍了草稿纸上的菜,发给万云。   为了更好的让魏川多吃点,他吃什么会提前跟万云说,这样两个人多半会同步饮食。   回头卫听澜会拍自己的餐盘给魏川看。   当然,魏川不会只用这几个菜。   万云说魏川吃的是药膳,尤其是汤,每次都是章大夫亲自操刀。   卫听澜做这些时心情很好,心里也很踏实。   柳佳佳望着他几乎称得上静谧的神态,不自觉也放松平静了下来。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她认识的卫听澜,脾气好到爆,宽容又得体,所以陶家人到底做了多恶心人的事,竟逼的这样的人漠不关心。   柳佳佳想不明白,回家后跟父母吐槽了两句。   柳父说:“那孩子还姓卫,养子姓陶,还养在家里,亲疏不分内外不明,家事都这么糊涂,难怪陶家一直走下坡路。”   柳佳佳想想还真是。   如今陶辰一直以陶家人自居,待遇比之前没什么变化,卫听澜反倒像个寄人篱下的外人。   要她是卫听澜,想想都憋屈。   其实关于改姓的事,还有一段缘故。   当初卫听澜被找回来,要上陶家的户口,自然要改姓。   卫听澜很高兴有了真正的亲人。   当时陶母又提了让卫听澜排行为三,陶辰还是陶家小少爷,不会回卫家的事。   这也没什么。   卫听澜能理解陶家人和陶辰的感情,而且卫建国不做人,陶辰看着细皮嫩肉的也应付不来。   但他不能接受陶辰连姓都不改。   卫听澜就说那他也不改姓了。   这件事有赌气的成分。   但真正的原因是卫听澜觉得要改了姓,陶辰却不改回去,再没有人记得养父母。   那一对温和良善的夫妻,会就此被时间淹没。   陶家人觉得卫听澜无理取闹,温情破裂,严厉的训斥了卫听澜。   卫听澜没有妥协。   后来卫听澜和陶辰建议,不改姓就算了,得去养父母的墓碑前祭奠吧,至少说一声,毕竟陶辰是亲生儿子。   陶辰拒绝,并且告诉陶家人,说卫听澜要赶走他。   卫听澜因此又被训斥了一顿。   再之后,没有人再提改姓的事,逢年过节卫听澜独自一人去祭奠养父母,也不再和陶辰说相关的事。   卫听澜不提,住院的李奶奶见他来,却很关心的问。   对华国人来说,姓什么,跟谁姓,后面跟着一串实打实的利益问题,毕竟人们更多觉得,一个姓才是一家人。   卫听澜就笑:“是我不想改,算是纪念爸爸妈妈。”   总要有人记得他们。   虽然只有短短的七年,但是七岁的他已经记事,父母的那些温言细语嘘寒问暖都在脑海。   他也曾是个万千宠爱在身的快乐小孩。   李奶奶又问卫听澜在陶家的生活。   卫听澜捡着好的说了,什么佣人、厨师、园丁,什么卧室就几十平米大,一顿饭十好几个菜。   哄的老人家安稳睡着后,卫听澜去了院长办公室。   他去结账。   这次公益医疗已经进入尾声,住院治疗的有七八个老人家,后续治疗方案一定,具体花费就都清楚了。   赵院长笑眯眯,递给卫听澜一个红包:“这是院方给您的奖励。”   红包看着就厚。   上面还写了“平安健康”四个字,字体刚劲大气,十分好看。   卫听澜:“奖励?”   赵院长:“您还未成年就有做公益的善良和心胸,实在让人敬佩,好的行为要鼓励和嘉奖么。”   卫听澜推拒不了,就收下了。   赵院长又说:“这次的公益医疗,对医院的名誉和名气有很大的提升,经过院方决定,所有费用医院承担,您的定金会原路退回,记得查收。”   卫听澜觉得这事有点怪。   但人家不是多要钱,而是一分钱都不要,还倒给他八千现金。   诈骗没有倒给钱的。   卫听澜揣着红包出来。   八千......八,最近有关八的数字也太多了,他哥就发了两次红包给他,全都是八,很吉利。   卫听澜去嘉恒看魏川,把红包塞他兜里:“奖励来的钱,装着会有好运。”   红包上“平安健康”四个字,多应景,借着这个,他终于能正大光明的给魏川塞钱,心里挺得意。   魏川原本挺括的西装,被红包撑的一侧鼓鼓囊囊,莫名有些喜感。   万云抿着嘴唇看天花板。   这可真是......   那红包里的现金还是他准备的,看着他老板亲手塞进去,老板还写了字表示祝福。   转了一圈,回来了。   卫听澜看万云笑,再看魏川被撑起来的口袋,也忍俊不禁。   他又把红包从人兜里拿出来了:“要不放枕头下面,床头柜也行”,说着伸手捋了捋魏川的西装,给人恢复原状。   魏川任他在自己身上扑腾,瞧见人眉眼还喜滋滋的,只好道:“那就放床头柜。”   第二天,卫听澜又去了仁济医院。   李奶奶眼睛的手术安排在今天,她家里如今只有才上小学的孙女小蕊,压根还不是顶事的年纪。   他去,李奶奶果然安心很多。   手术要成年人签字。   卫听澜只能拜托赵院长,还好对方答应了。   他等在手术室外,冷不丁身前站了个人,抬眼一看,竟是贺青临。   这是两人第二次在同一家医院碰到。   前世今生的无数次反射,卫听澜立即解释道:“好巧,我家里人在这做手术。真的,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偶遇。” 第34章 你不喜欢他,就别招他。   重生后, 卫听澜没少反思前世。   对借着血缘对他颐指气使的陶家人,是嫌恶的远离, 对追逐过的贺青临,则是警惕的远离。   人不喜欢他,非往跟前凑,确实烦人。   当然,如果贺青临非要为陶辰出头,俩人对上,卫听澜自然不会让他。   眼下走不了, 卫听澜只能立即解释,他可已经改邪归正了。   两人一坐一站。   卫听澜仰头看着贺青临乌沉不悦的双眼, 见他竟然不走开, 坦然又无奈。   贺青临沉默几秒, 坐在了卫听澜身边。   就这么讨厌他?   他今天是来结账, 结卫听澜公益医疗的花费。   没想到医院另有决定。   贺青临原本要走,又从赵院长那得知卫听澜今天就在医院, 还是在手术室外。   卫听澜坐在一排椅子的打头一个,没处挪, 除非起来。   起来走开,那可太怂了。   他没说话,也没往贺青临那边看,尽管这人个头和景晟差不多,气场也不弱, 存在感极强。   贺青临:“我妈在这疗养。”   卫听澜偏头看他一眼。   贺青临:“医院虽然有我家的股份, 但我还没那么霸道, 你呢,手术室, 谁在里面?”   卫听澜:“......贺青临中邪了吗,居然和他唠家常!   医院椅子就那么大,两个少年都长手长脚,鞋子靠着,肩膀也挨着。   距离太近了。   贺青临看到卫听澜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又直白,盛着疑惑和警惕。   像一只猫科动物。   但这只猫科动物,在景晟那是懒洋洋的。   看到他,耳朵都似乎竖起来,随时准备逃跑或者亮着爪子。   他有些难受。   但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卫听澜,又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和安心。   贺青临说:“卫听澜,我们是同学,这家医院我还算说得上话,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他的眼神透着十二分的认真和耐心。   卫听澜想,真是个好人,可惜就是眼睛太瞎,看上陶辰。   这绝不是吃醋,只是感叹。   他笑了下:“谢谢,不过暂时不用。”   贺青临没见过卫听澜对他这样笑,不带防备,眼睛弯着,睫毛很长,皮肤白而嫩,像奶油蛋糕......   他努力想再说些什么。   公益的事但凡卫听澜提,可聊的就太多了,但是赵院长说卫听澜要求这件事对外保密。   贺青临就不好先提。   卫听澜不是喜欢他吗,做公益这种事像勋章一样,很拿得出手,为什么不说?   或者,快到晚饭的点了。   贺青临问:“吃晚饭了吗?我让医院餐厅......”   正在这时,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人快步走过来:“少爷,还真是您,夫人问您......”   夫人......   贺青临的妈妈?   卫听澜反射性的皱眉。   上辈子这位贺夫人有多喜欢陶辰,就有多讨厌他,遇到了,挑剔警告过他好几次。   那时贺青临居然为他说话。   卫听澜顿时觉得,贺青临对他也不是没感情么。   当然,这种可怕的幻觉很快被陶辰打破,他被全网黑时,听说贺青临和陶辰都准备订婚了。   贺青临神色冷淡下来:“我马上过去。”   他知道母亲大概是想听父亲的消息,哪怕是一句父亲打发他过来看她。   卫听澜的手机响起来,是程风柏。   程风柏很快循着卫听澜说的地址找过来,一手拎着一大兜子吃的,一手拎着保温桶:“澜澜,我妈做了排骨,还有鸭货!”   在卫听澜的建议和投资下,程妈妈开了个鸭货店。   鸭货店在起步期,程妈妈非常忙,程爸爸要看菜市场的摊,俩人都走不开,要不早过来了。   卫听澜去接东西,一边问程风柏下午的卷子做的怎么样。   马上期中考。   今天那位博士家教给程风柏模拟考,虽然是在家里,但弄的挺正规。   程风柏:“成绩晚上九点下来,放心吧,你呢,别到时候考的比我差......”   他进步很快,最近自信心十分膨胀。   卫听澜:“还行。”   现在每周都考试,但都是各科考各科的,他加过自己的成绩,综合下来进入班级前十没问题。   高二期末考,他班级排名二十五。   这进步可以说是飞速。   不过卫听澜觉得挺正常,上辈子上过一次高三,卷土重来要太差劲,那可太没脸了。   两人嘀咕了好些话。   等卫听澜回过神,发现贺青临已经不在了。   卫听澜没多想,这辈子,本来也不熟。   后续等李奶奶从手术室出来,看医院“安排”的护工照看的可以,卫听澜和程风柏才分别回去。   路上,卫听澜收到博士家教的信息。   家教说程风柏的成绩很不错,目前这个水准,上本科在两可之间。   现在距离高考可还有半年。   卫听澜挺高兴,给家教发了红包,又给程风柏发了一个。   进宿舍,就见景晟抬眼盯他:“这么高兴,怎么,中彩票了?”   卫听澜:“差不多吧。”   景晟走过来,笑道:“小样儿,干嘛去了,大晚上书也不看了,怎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卫听澜:“......你老高附体了?”   老高是他们班主任,人不错,就是天天碎碎念,可唠叨了。   景晟:“小卫哥脾气见长啊,反了天了都!”   说着话勒了下卫听澜的脖颈,是个将人摔地上的意思,闹着玩儿,人真落地前一捞就起来了。   凑近了,闻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儿。   他揽着人肩膀凑近了闻,眉头一拧:“去医务室了?”   卫听澜还没来得及回,有人敲门。   敲三下,不轻不重的敲,规律而稳重。   这种敲门的方式......   景晟没松手,随口喊:“门没关!”   他一看,果然是贺青临。   贺青临进来,就见两个人凑的极近。   他站在门口,木着脸对卫听澜说:“明天中午和下午我都会去医院,顺路,稍你一段?”   贺青临从院长那知道,卫听澜对住院的那个老太太十分上心。   衣食住行样样安排妥当,单说护工,五个里头挑了一个,给最高的价,还说是医院安排的。   这样精心,明天即使是周一,他断定卫听澜肯定也会抽空去医院。   卫听澜还没来得及拒绝,贺青临已经说了句“那就这样”,径直离开了。   景晟松开手,关上宿舍门,沉着脸问:“说说吧,什么医院?还顺路,你不是不和他来往了吗?”   卫听澜不喜欢他这种防贼一样的语气,也冷下脸:“这是我的事。”   他自觉和景晟相处的还行。   可但凡他疑似“靠近”贺青临,景晟就会立刻翻脸,这感觉太让人膈应了。   景晟冷笑着一颔首:“行啊,你的事,我是管不着!”   他摔门走了。   卫听澜叹气。   他走过去,捡起刚才景晟起来时掉地上的衣服,还给人搭椅背上,又去冰箱拿中药喝。   药喝完,情绪就调整好了。   多活的一世的好处就是,明确的知道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任何人的伤害,都不足以在他身上再打下烙印。   景晟摔门离开后才发现脚上汲拉着拖鞋,长裤短袖,外套没穿,手机没拿,跟被赶出来似的。   靠在楼梯间冷冰冰的墙上,他渐渐冷静下来。   刚才贺青临说的是“顺路”,最近贺阿姨在仁济疗养,八成是顺到那儿。   既然是顺路,卫听澜就不是去看贺阿姨。   是他自己?   中药那么灌,还不行?   猜来猜去没什么用,景晟转身去了贺青临的宿舍。   宿舍只有贺青临一个。   景晟靠在对面的桌上:“聊聊?”   贺青临想到之前的一幕,按下心底的躁郁。   这不关他的事。   他主动问卫听澜去不去医院,不过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最多是佩服卫听澜的善心。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   卫听澜的信息:[谢谢,我时间不一定,就不坐你车了]。   贺青临:[好]。   回复完了才看向景晟:“聊什么?”   景晟:“那是个傻子,你靠近一点他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阿临,你不喜欢他,别招他。”   贺青临:“你呢,你招他,什么意思?”   景晟心头没来由一窒,好像被捏住什么把柄一样。   越不自在,面上倒越无所谓。   他说:“一个宿舍,我是舍长,他还喝着药,要有个好歹,说不清。”   贺青临:“我没招他,同学,碰到了帮一把,再没别的。”   他不喜欢景晟的提醒。   或者说,这好像是警告。   兄弟这么多年,没有这样好像互相都长着刺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短暂的寂静后,   景晟问:“医院,怎么回事?”   贺青临想到卫听澜遮遮掩掩的样子,又或者没来由的抵制,他说:“谁的事,你去问谁。”   景晟笑了声:“也是,近水楼台的。”   出了门,脸就冷了。   正好有同学从身边路过,手里拎着卤煮,看到他热情的喊了声:“景哥!”   景晟瞄到卤煮里有鹌鹑蛋,将人薅了回来:“兄弟,帮个忙。”   半分钟后,景晟拎着卤煮站在自个宿舍门前。   他默默运气,和个病号计较什么,不单是病号,还是个被家里人忽视的小可怜,不能欺负人家。   就是这样!   一门之隔,卫听澜被拍门声吓了一跳。   这种乱七八糟下手还不轻的拍门动静,多半是景晟。   他深呼吸,开了门。   卤煮的香味儿蹿了进来。   卫听澜看了眼这人单薄的衣裳,还光脚穿拖鞋,楼下晚上的风可厉害,行吧,体质好了不起。   没说话,省的又被吼两嗓子。   景晟看他乖乖开门又默默走开,心里软塌塌的。   他撑在人桌角,声音比之前低八个度:“鹌鹑蛋,还热乎着呢,小卫哥,来点儿不?” 第35章 他越冷淡,景晟越想招他。   卫听澜头都没抬, 语气平稳清淡:“谢谢,不用。”   来一巴掌再给个枣?   他又不是鱼, 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很奇怪的,卫听澜越安静越冷淡,景晟越想招他。   灯光下的人头发乌黑脖颈白皙,一眼就是个乖模样,不真惹毛了,脾气其实很好。   就是太死脑筋。   越想越觉得刚才自己有些过分。   他摸摸鼻子,低着声道:“我刚刚, 太凶了是吧?”   卫听澜:“......我要看书。”   没什么可解释的。   不会再纠缠贺青临的话,他对着这人说了好多遍, 人不信, 那没招儿。   而且,   他的事, 其实没必要和景晟交代。   之前是想着住在一个屋檐下,彼此相安无事最好。   他垂着眼, 人像在透明罩子里,怎么都碰不着。   景晟有些麻爪, 一手按在卫听澜书上:“别的不提了,我就问一句,去医院干什么,生病了?”   卫听澜盯着视线里的那只手。   景晟气虚,搬出尚方宝剑:“老高让我多照顾你, 你有个好歹, 我这怎么交代?”   班主任老高是个好人。   他曾经私下给卫听澜做思想工作, 告诉他人生是自己的,不要为任何人荒废。   上辈子他也这么说过, 但卫听澜没听进去。   如今,卫听澜很认同老高说的话。   不过景晟......   这位大少爷脾气硬性格急躁,天王老子来都管不住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听老高的话。   警告是真警告,关心,大概也有点。   卫听澜缓和语气:“我没事,家里长辈住院,我去探病。”   景晟松了口气。   他飞快拽椅子过来,凑近了坐,刻意低着身板,上供一样把卤煮递过去:“吃点儿呗,还热着呢。”   卫听澜看过去。   景晟修长浓黑的眉毛微微挑起,眼神纯良又小心,像在哄小孩儿。   他的长相其实一点都不纯良。   过分英俊的脸眼角眉梢都带着锋芒,少年活力满满的神采下,又有比之成熟许多倍的稳定和坚固。   卫听澜知道,他今天要是不接这口吃的,这事儿没完。   他拿过装卤煮的杯子,递给景晟一串海带。   谁也没再提贺青临的事。   景晟是不想再把人惹毛。   卫听澜纯粹是懒得说,但在心里,他默默的将景晟从朋友的选项上划掉了。   他现在只想平静的生活。   不论是在友情还是亲情乃至别的,都绝不想再成为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第二天卫听澜中午去了医院,身后缀着景晟这个大尾巴。   景晟已经满十八岁,有驾照,看卫听澜中午要出去,自告奋勇的当司机,说包接送。   卫听澜明白,他是不信他,要亲自监视。   甩也甩不脱。   送上门的车,不坐白不坐,他索性随便他了。   就是这车太招摇了。   红色超跑,看着就贵,线条充满科技感,整个停车场好车无数也数它最扎眼。   景晟看见卫听澜对车的欣赏目光,肩膀微松。   他有些得意的给卫听澜开车门,暗道昨晚让人连夜把这车开过来,真是个英明的决定。   景晟问道:“有驾照没有,回头借你开两圈?”   卫听澜摇头:“年纪没到。”   景晟很小就会开车,在家里开着玩儿,十八岁一到就去考了驾照,一把过。   他咂摸着说:“未成年啊?”   卫听澜没搭理他。   他没什么爱好,前世有钱后虽然也买了房和车,但都是功能性的东西。   倒是程风柏比较爱车。   想到前世程风柏为了看顶级的车,拜他像拜菩萨一样,求他接有关车的代言时那样儿,卫听澜就有些想笑。   景晟不是第一次看到卫听澜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   在想谁?   昨晚才吵过架,现在卫听澜对他还客客气气,景晟可不敢再招他,憋着气发动了车子。   车确实招摇。   路上不管开的慢还是快,所有车都小心翼翼避着。   不止路上,都招摇到都学校论坛了。   午餐时,陶辰把论坛内容分享给贺青临:“景晟不是很宝贝他这辆车么,八位数呢,从不带人。”   他不明白,景晟怎么会对卫听澜这个土包子这么好。   虽然卫听澜现在好像白了,变好看了,脾气也见长,但什么有品位的东西都不懂,完全是睁眼瞎。   而景晟,不论家世品貌还是在学校的被欢迎程度,都完全不输贺青临。   某种意义上来说,卫听澜和他竟然打平了。   贺青临拿过陶辰的手机。   不知道拍照的是谁,车和人相得益彰,两个人一个戴着墨镜俊挺有型,一个唇红齿白好看的像在发光。   陶辰惊愕的张了张嘴,贺青临对这些不是不感兴趣吗?   贺青临没有注意到陶辰的惊诧。   他当然知道景晟很宝贝这辆红色超跑,这是景晟用自己投资赚的钱买的,是他给自己的十八岁礼物。   当时买什么车,俩人还讨论过。   这车景晟一个关系不错的堂弟想借去开几圈,都被拒绝了。   陶辰见贺青临似乎不高兴,低声道:“这车你都没坐过......”   兄弟之间也有占有欲。   照他看,贺青临不喜欢卫听澜,景晟却对卫听澜很不同,贺青临会没有意见?   贺青临下意识道:“我没有车?”   这话语气太冲了,完全不是贺青临的风格。   一时间俩人都愣住了。   陶辰:“青临哥......”   贺青临把手机还给陶辰,端起没吃几口的餐盘离开了。   陶辰愣愣的看着贺青临的背影。   他的意思是景晟对卫听澜好的过了头,不是说贺青临的车没景晟的好。   什么时候,贺青临在乎这些了?   与此同时,医院,   卫听澜看着从后座拎出礼品的景晟:“你......”   他家有人生病住院了?   还是,竟然还要跟着他去病房?   景晟理直气壮:“我什么?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来都来了,你这一天病歪歪的,本少爷火气旺,给你压一压。”   他快走几步,又回过头催促:“赶紧的!”   卫听澜:“......”   他只来得及嘱咐,李奶奶眼睛还蒙着纱布,让他说话和气点,别吓着老人家。   让卫听澜意外的是,进了病房,景晟就是一个大变脸。   平常大爷一样的人,现在柔声细语的。   他介绍自己是他的好朋友,还夸他人好,那叫一个温良恭俭,还削了个苹果递给李奶奶吃。   卫听澜感觉自己反倒是个凑数的。   李奶奶很高兴。   她对着景晟的方向说:“听澜从小就不容易,脾气是倔了点,但心肠特别好,你们好好处,拜托你多照顾他。”   景晟点点头:“他很好,我记住了奶奶。”   离开病房后,卫听澜对景晟说:“谢谢。”   人上了年纪话就多。   李奶奶从没见过他现在的朋友,热情的过了头,话就更多了,而景晟,没义务听这些唠叨。   景晟揽了下他肩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挺好的。”   回去的路上,卫听澜收到柳佳佳的信息:[你俩可以啊!帅成这样合适吗?]   信息后面是几张照片。   卫听澜点开一看。   有他和景晟站跑车旁边的,有一块儿上车的,还有一张是景晟给他开车门的。   卫听澜不在乎自己被拍,但景晟好像很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   问清楚照片是论坛里的,红灯时,卫听澜把照片给景晟看:“要不然,你联系管理员删贴?”   学校里他只关心成绩,论坛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景晟翻着看了眼:“为什么删?拍的不错,回头发我!”   看他不介意,卫听澜也就不说了。   学校里每天都有新鲜事,论坛的热点更新很快,但跑车事件还是霸占了头条一周多。   都传到外校去了。   程风柏还专门问卫听澜这件事:[澜啊,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卫听澜也没法说中间掺和的事。   他只道:[他吃过咱鸭货,偶尔跑个腿,小事]。   程风柏:[车挺好看的哈,你说我能不能......]   卫听澜知道他琢磨什么呢,委婉道:[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大学是分水岭。   将来各自走各自的路,没准程风柏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又或者再等几年。   等干妈的鸭货连锁店开起来,程风柏买个跑车还是没问题的。   前世卫听澜投资程家开鸭货店是几年后。   那时程家开摊儿的菜市场被拆了,修了个大商超,程爸爸和程妈妈都闲着,尽捣鼓俩人吃了。   卫听澜就鼓励他们自己创业,他拿钱。   原本是想给老两口找点事做,总在家颓着容易生病,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   跑车的事,在卫听澜这就算过去了。   在别人那,刚刚发酵。   像陶家。   陶父在饭局上遇到肖父,原本只是个面子情,没想到对方忽然又热情起来。   肖如调侃道:“虎父无犬子,还是你老陶厉害,孩子住校有住校的好处,我怎么没想到呢。”   陶父这才知道,卫听澜和景晟关系居然好的不得了。   弄清楚事情始末,他假装不在意的说:“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老三倒是勤奋,可惜学习比小的差的多,还好人缘不错。”   陶辰和贺青临关系好。   如今卫听澜和景晟熟的很。   整个安市,贺家和景家就算是最顶尖的了,同性婚姻法可已经实行好些年了。   陶父想着将来,激动的面泛红光。   回到家就把这件事说了。   他教育最近萎靡不振的陶旭:“你两个弟弟都这么争气,你看看你,一天天像什么样子!”   陶旭低着头没说话。   他虽然要面子脾气也暴躁,但陶父脾气更暴躁,陶旭不敢顶撞。   陶父又道:“说起来景晟和贺青临比你可小好几岁,人家外面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学业也没落下......”   哪里像陶旭,有他坐镇,处理公司的事还总被糊弄。   陶旭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景晟?   他那天去送鞋,被卫听澜的话打击的不轻,陷入自我怀疑和懊悔中不可自拔。   景晟是景家这一代的长子嫡孙,景家又绵延百年,财雄势大,想要给卫听澜弄双鞋还不是简简单单。   可景晟那种人,一般人哪能差使的动。   就是他,偶尔交际场上遇到,景晟虽然称呼他一声陶哥,但人那份气场城府,陶旭可不敢真以当哥的自居。   他们这样的人家,交际圈也是资源。   陶旭真正的意识到,卫听澜这个弟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陶旭走神的时候,陶父已经又有了新的安排,他打电话给卫听澜,想让他戒骄戒躁好好学习。   陶旭将来要接手家业,卫听澜和陶辰都是助力。   还有什么比联姻更能让陶家更上一层楼的,就卫听澜那张脸,也最适合这么安排。   陶辰乖巧听话学习也不差,不用操心。   卫听澜的成绩在班级却是个吊车尾的,景晟那么优秀,他差太多,景家也会嫌弃。   陶父打电话过来时,卫听澜正在洗头。   景晟拿着他手机晃悠过来:“陶怀谦,谁啊?接不接,我给你开扩音?”   卫听澜:“不接。”   景晟反应过来陶怀谦是卫听澜那渣爹,笑道:“别啊,不接人再打,多麻烦,我接呗,听两句再挂。”   他曾隔着门“见识过”陶怀谦那副嘴脸。   这次八成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回头他听两句出个声臊一臊这个伪君子,保管他三五个月都不再打扰卫听澜。   卫听澜:“随便。”   他并不介意人知道陶父对他的讨厌和贬低,传开了才好,回头陶家用血缘关系绑架他,他也能少被谴责几句。   景晟就按了接通键,靠在洗手间外边看卫听澜洗头边听。   陶父先说了几句关心加指责的话,譬如吃的好不好,睡的怎么样,为什么不给家里人打电话之类。   电话那边没反应但也没挂断。   他暗道到底是父子,卫听澜这是服软了。   陶父硬邦邦的语气就变软许多:“听说你和景晟关系不错,好好把握,景晟家世好人也优秀,你要能攀上他......” 第36章 心无旁骛,赤诚相待。   虽然陶辰在学校表现的是和贺青临是朋友, 是好兄弟,但在家人面前, 他从不掩饰自己对贺青临的喜欢。   甚至有意无意的,他还会让家里人以为,贺青临对他也很不同。   果然,这让他在家里更有超然的地位。   陶父没有掐灭这些暗恋的火苗,甚至鼓励陶辰早点将贺青临拴在手里。   也因此,在卫听澜这,差不多的叮嘱从陶父嘴里讲出来, 有种理所当然的丝滑。   陶父自觉十分的掏心掏肺。   想起卫听澜的臭脾气,他道:“景晟天之骄子, 你别拿在家里胡作非为那一套和人耍脾气, 不是谁都像家里一样惯......”   那边一直没有回音。   陶父看了眼手机, 被挂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毕竟那边一声都没吭。   但媚眼抛给瞎子看, 又被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儿子耍了是事实。   他愤怒的摔了手机。   宿舍,   卫听澜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 就见景晟靠在门外,神色恍惚,脸还有些红。   他并不多关注景晟的事。   但要是病了就不同。   卫听澜问他:“发烧了吗,脸这么红?”   景晟回神:“有点,昨晚吹了风。”   他回的很自然。   豪门大族之中成长起来的人, 心有惊雷面不改色是基本功。   没人知道, 其实在卫听澜打量他的一瞬间, 他霎时心跳加速,头皮都麻了一下。   陶怀谦的话景晟没有完全听完, 做贼一样挂掉了。   他心里乱的很。   好像有一扇他从没有注意过的门,被人猝不及防的打开。   打开的人很讨厌,但门里的风景......   景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他虽然才十八岁,但从初中开始,家中男性长辈便会带他参与社交,很多成年男人面对的世界也并不避讳他。   这也是一种锻炼和培养。   跟吃东西一样,什么都见识过,自然坐得住。   景晟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喜欢运动、车、机械,金融,对各种情感纠纷都嗤之以鼻,毕竟任何情谊到最后,本质上其实是利益关系。   至于那些前赴后继的表白。   喜欢他什么呢,家世、脸,身材,或者单纯的想刺激平淡的生活?   不论是什么,景晟不需要。   他自有乐趣。   像卫听澜。   一个阴暗紧绷的黑煤球忽然变成和田玉,沉静又平淡,就让人很有探索欲。   卫听澜找出感冒药,按着说明书找好分量放在餐巾纸上,托在掌心递去景晟的桌子上:“试试看。”   他目前的落脚地只有宿舍的这四分之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卫听澜不单置办了饮食起居的必需品,还准备了各种常用药物。   他会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前世除了情感需求七零八落外,他也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景晟愣愣的抬眼。   眼前人头发半湿,唇红齿白眉眼俊秀,让他想到有次在山里徒步看到的小蘑菇。   很小一个,白白的,可爱又脆弱。   陶怀谦说,让卫听澜攀上他。   攀......   景晟不受控制的想象类似的画面。   卫听澜看他眼睛发直,建议道:“要不然去医务室?”   这是烧糊涂了吗?   景晟垂下眼,三下五除二将药吃了:“睡一觉,不行再去。”   他爬上床,扯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卫听澜站在床下说:“不舒服就叫我,我听不到的话,你打电话。”   这不是多余的嘱咐。   他曾经发烧到嗓子说不出话,完全没办法喊出声。   景晟这才注意到手里还攥着东西。   是卫听澜的手机。   他感觉攥着的是自己犯罪的把柄,不想给出去。   陶怀谦说的那些话,听着像是第一次这么叮嘱,但万一呢.......   以前陶怀谦暗示过卫听澜吗?   那老东西还举例说陶辰和贺青临。   搞笑。   陶辰不过是得了贺阿姨的喜欢,贺青临为着有抑郁倾向的母亲高兴,所以对陶辰便有几分特殊。   但再别的,陶家做白日梦真是有一手。   卫听澜也发现手机不见了,问景晟。   景晟把手机递过去:“不问问陶怀谦说了什么?”   卫听澜:“不重要。你睡吧,我就在宿舍,不出去。”   还能说什么?   不是威逼利诱让他回陶家住,就是抬高陶辰贬低他,陈年老调,多听一句都是浪费感情。   景晟从没有听过卫听澜这样温柔的嘱咐,低声回答:“好。”   一觉睡醒景晟就生龙活虎起来。   卫听澜暗道身体素质好就是不一样,就再没管他,包括陶怀谦的那通电话。   他有自己更隐秘的生活。   譬如了解程风柏的学习进度。   再譬如,自己有了强大的私人家教。   虽然自觉不用请家教,但做学生的难免遇到难题,尤其是理科方面。   卫听澜有次对着难题挠头,休息时和魏川吐槽做高三的学生真难。   魏川让他把题拍照,说他看看。   再传回来的,是让人茅塞顿开的解题思路。   魏川的字十分漂亮,在白纸上赏心悦目:[还有不会的吗?]   卫听澜的学业和眼睛都被美化到了:[膜拜大神!]   于是这周的周六,卫听澜带上攒了几天的难题。   学校的老师当然也能答疑解惑,但比较下来,魏川给出的提点最为简洁有效,好像戳中人的任督二脉。   魏川的轮椅在沙发旁。   卫听澜抱着半边沙发扶手看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渐渐茅塞顿开。   不知不觉,他脑袋都凑人胳膊边上了。   万云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逐渐麻木,端了水果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他很能理解魏川。   心理医生会建议一些病人养宠物,或者拓展交际。   可爱的动物能激发人的爱心,让人活得愉悦,甚至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   可爱的人也是。   对老板来说,卫小少爷的确可爱又有活力。   因为见面就讲题,午餐推迟十五分钟。   吃饭时魏川问卫听澜:“下周就要期中考试?”   卫听澜:“周二开始。”   魏川:“紧张吗?”   卫听澜摇头。   他一直在进步,也知道自己的进步,人如果只是和自己比较,不会生起诸如嫉妒、紧张之类的情绪。   魏川将剥好的虾放进他面前的小碟子:“很好。”   卫听澜夹给魏川一块排骨,然后把虾夹起来一口吃掉。   魏川:“还要吗?”   卫听澜笑眯眯的点点头。   他没有阻止魏川剥虾给他,不只因为魏川乐意,更因为他可以借机给魏川夹菜。   魏川胃口不好。   卫听澜有次说不用他帮忙,譬如挑个鱼刺什么的,魏川就放下了筷子。   那顿饭,魏川吃的不多。   但是如果卫听澜夹菜给他,魏川会都吃掉。   饭后卫听澜换上了新的衣服,半个月前量了尺寸,还留下脚模,现在有了结果。   两件大衣,一长一短。   一双鞋子,暖和又轻便,比上次的还合脚。   他穿给魏川看,还双手插兜走了两步,上辈子做模特的架势端起来,十分有样儿。   魏川目露欣赏:“又长高了?”   当初苍白瘦弱的少年面颊丰盈眼睛明亮,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卫听澜比出三个指头:“三厘米。”   魏川看他大约长高了一厘米,他的眼力不会差,旋即反应过来,小孩儿说的是从他们第一次见到现在。   他说:“还会长。”   卫听澜蹲在他面前,仰头望他:“哥,你多高?”   魏川:“三年前,比你现在高一点。”   卫听澜有些难过,三年前的魏川什么样,他想象不出来。   但是位高权重面容俊美的年轻男人,一定意气风发气势惊人到万众瞩目,不论穿什么都会好看。   他低下头,脸贴在魏川膝上搭的毯子上。   魏川有一瞬间的僵硬,就如卫听澜那次将红包塞给他。   距离太近了。   但他感受到的不是威胁,只是不大习惯。   习惯了,很不错。   他摸摸小孩儿脑袋:“怎么了?”   卫听澜含混道:“中午吃太多,困了。”   魏川:“去床上睡。”   卫听澜耍赖:“就眯一会儿”   他脑袋没动,手在兜里摸了摸,攥着一样东西摸索着塞进魏川的口袋:“我走了你再看。”   十来分钟后,卫听澜拎着衣服离开了。   魏川手指触碰到毯子上的一小块,有点潮湿。   真是个傻孩子。   这一点潮湿好像顺着手指印在了他心里,让人久久不能忘记。   兜里的是一个巴掌大的蓝色的锦盒。   他打开,里面是一对精巧的袖扣。   万云伸脖子看,禁不住赞叹:“真好看。”   不是漂亮。   像魏川这样的人,单纯漂亮的东西不配他,但这对袖口选的真的很不错,一眼就让人觉的正合适。   万云说:“小少爷真有心。”   他能在魏川身边工作,自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聪明人眼睛都利。   万云看的出来,卫听澜对魏川好,不是因为魏川是魏先生,不是因为魏家怎么样,只因为魏川对他好。   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心无旁骛,赤诚相待。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了。   魏川道:“他很好。”   很快气氛又沉寂下来,冷清而安静,一如魏川过去的生活。   万云有些不适应,但对此无能为力。   魏川垂眼看卫听澜趴过的毯子。   身体的毁损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对这世界并无渴求,更不要说在意外界的目光。   但是小孩儿悄悄的难过,竟让他觉得抱歉。   在魏川这儿无可挑剔的人,对陶家人来说,是无法无天不可救药。   陶父心中还有气,对陶辰越发慈爱:“期中考试好好发挥,考的好了,你生日想要什么爸爸都满足你。”   陶辰点点头。   他忽然记起卫听澜的生日和自己的相近,好像就差几天。   不过这没什么。   去年他们两个一天过的生日,在他的生日那天。   陶旭忍不住问:“卫听澜学的怎么样?”   当初卫听澜转学是他去办的,原来学校的校长狠狠夸了卫听澜,说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当时卫听澜好像是班级第一   不过那种普通学校,教学质量也就那样,转学后卫听澜进了优秀的班级,成绩好像很难看。   他能记住难看,是因为之前期末成绩下来,卫听澜被父亲训斥了。   陶父冷哼一声,对陶辰说:“你不会连他都考不过吧?”   因为被挂掉电话,他对卫听澜的慈爱反弹成更多的怒气,便想找机会让卫听澜低头。   卫听澜不是嚷嚷着他偏心陶辰吗?   等成绩出来,陶辰必然比卫听澜的好的多,到时候看那混账东西还有什么话说。   陶辰在陶父的逼视下挺直腰背;“我肯定能考好!”   周二很快到了。   启言的大型考试一向是周二开考,老师加紧批阅,周五放学前就会出成绩。   这是为了让学生们不为成绩提心吊胆,能充分享受周末。   每场考试,陶辰自觉都发挥的不错。   他时刻关注卫听澜。   可惜卫听澜现在居然很沉得住气,看不出发挥的好还是不好。   看得见的,是卫听澜居然穿的很好。   挺括合体的大衣让他真跟个贵公子一样,十分引人瞩目。   学校论坛居然还有讨论卫听澜的穿搭的。   真是不知所谓。   陶辰近距离看过,卫听澜的衣服都没有品牌,说不准是哪里来的杂牌。   卫听澜的花枝招展,陶辰既觉扎眼,又十分不屑。   考试看的是成绩,又不是看脸,穿的好看长的好看就能得高分?   真是可笑。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   老高拿着成绩单进来。   学校并不禁止学生使用手机,但光明正大在课堂上用肯定不行,不过班会课可以例外。   陶辰骄傲的朝窗户那边瞥了眼,坐的笔直。   他是优等生。   一次考试成绩的好坏,考完后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   即使不知道具体成绩。   但是陶辰估摸着,大概率比上次期末考要考的好。 第37章 这么高兴,谈恋爱了?   老高把班级成绩发到群里:“你们先看十分钟, 十分钟后开班会。”   他说着话,和蔼的看了眼靠窗的外置。   卫听澜的视线和老高对了一瞬。   他原本心态就还不错, 这一下就彻底稳了。   群里的成绩单上,所有人的各科成绩、总分、班级排名、升降名次,明明白白。   教室先是寂静,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感叹和交流。   陶辰将图片放大,看的眼睛都花了,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一颗心拔凉。   他比期末考试进步了一名,班级第九年纪五十一, 这是很不错的成绩,高考绝对上得了重点。   这本来是好事。   但他前面, 第八名, 居然是卫听澜。   怎么可能!   卫听澜怎么可能从二十五名蹿到前十?   这可是精英班, 每前进一个名次都要付出无数的努力。   陶辰的惊愕, 老高和各任课老师都有过,不过没有人怀疑卫听澜的成绩有猫腻。   任课老师们早就习惯, 卫听澜在他们所属的课,每次小考都会进步。   每一科的进步加起来, 不容小觑很正常。   这次考试,全班卫听澜的进步最大,还一举冲进了前十名,   班会上老高重点表扬了卫听澜。   他欣慰的说:“现在还算有点样子,不过距离你以前的水平还差点, 再接再厉。”   和陶辰一样, 对卫听澜的成绩表示诧异和怀疑的, 顿时便收敛许多。   卫听澜眼眶就是一热。   他知道两辈子老高都挺关注他,但没想到老高会关注到这个地步。   卫听澜点点头。   柳佳佳凑过来问:“以前的水平, 以前什么样啊小卫哥?”   景晟总叫卫听澜小卫哥,渐渐的,很多人都跟着这么叫。   卫听澜摇头:“没什么。”   那是更遥远的事了。   上辈子,在以前的高中,他虽然总打架,总逃课去赚钱,但本质上其实是捍卫自己读书的空间。   那时卫听澜唯一的目标是考个好大学,离卫家远远的。   也许是课不难,也许他还有点小聪明。   反正他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年纪保持在前十,考个重点大学没问题,名牌大学也能争一争。   后来到陶家,吃喝不愁但心态却崩了......   卫听澜攥了攥拳,都过去了,重来一世,一切都在好起来。   不管成绩进步还是退步,大考之后都是狂欢。   下课后,景晟问卫听澜要不要出去玩:“不错么,给你庆祝庆祝?吃喝玩乐一条龙,我全权负责。”   他还记得卫听澜误会他生病时,那种温柔细致的照顾。   可惜“病”好了,这小子又不搭理他了。   世上从来多锦上添花,偏偏就他雪中送炭,送完了还要悄摸溜走。   景晟偏偏要抓住他,又扬声说:“还有谁想去,我全包了!”   柳佳佳等附近的好几个人积极响应。   有人问:“贺少,你也一起?”   贺青临看了眼卫听澜:“嗯。”   他一直担心卫听澜被以前的混混朋友带坏,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争气,不去就太折人锐气了。   大家呼朋唤友。   肖有林喊了一句:“我也去!”   然后问陶辰去不去。   肖有林早就得了家里的耳提面命,要和景晟、贺青临保持密切的关系,至少要挤进那个圈子。   现在家里新说了话,让他和卫听澜也要握手言和。   他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心胸,只能假装没注意景晟说的聚一聚,前提是给卫听澜庆祝。   肖有觉得卫听澜简直是他的克星。   打架的事不说。   就这次考试,要不是卫听澜窜到前面,他不会被挤出前十。   偏偏是十一名......   父亲都说了,只要他这次成绩还在前十名,就给他买那辆跑车,虽然不如景晟的,但是开出去也很有面子。   明明以前,班级前十都很稳定。   陶辰心情也很不好。   但景晟在的地方贺青临八成要去,而且他不可能放任卫听澜占据自己的交际圈。   陶辰笑着说:“你去的话,我也去。”   肖有林顿时高兴起来。   景晟一句话就让班级沸腾,卫听澜并不意外。   天之骄子的号召力,就是这么厉害。   他还知道,这些富家子弟的家里互相大都有生意往来,玩玩闹闹一呼百应的凑堆,单纯也不单纯。   去的都是自家产业,受到的招待都是一流。   卫听澜上辈子跟着去过,大开眼界,也手足无措,没少吃陶辰的暗亏。   现在想想,很没必要。   他身世坎坷,没接触过上流社会很正常,笑他的人却是极没教养,才是真正丢脸的那个。   卫听澜不愿意让景晟没脸,但更不愿意更改自己的计划。   他已经和程风柏约好,晚上去程家吃火锅,程风柏今天下午结束期中考试,成绩要到下周一才出来。   卫听澜攥了下景晟的胳膊,脸往窗户边挨了挨。   这是个说悄悄话的意思。   景晟看明白了,凑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卫听澜:“你和他们去玩罢,我就不去了,我早就约好了,要回家吃饭。”   他回绝景晟并不是很愧疚。   虽然景晟说是给他庆祝,但卫听澜知道,景晟每次考试后都会呼朋唤友,提一句他不过是顺便。   景晟沉默两秒:“行吧,有事打电话,我随时去接你。”   再怎么样,陶家也是卫听澜的亲人,景晟虽然看不上那一家子,但卫听澜想回去,他不会阻止。   卫听澜又道:“恭喜。”   每次考试第一名都是景晟和贺青临轮流,这次考试景晟是第一名,贺青临差景晟一分。   景晟原本失落,闻言不由一笑,小虎牙若隐若现。   卫听澜离开时,景晟帮他拎了把书包。   期中考试后,没人带书包,但景晟掂量出卫听澜的书包有点重量,捏了把,是中药袋没错了。   果然是早准备要离校,不是诓他。   最近卫听澜在和他拉开距离,景晟看在眼里,心里憋屈,又没法说。   现在,暂时松了口气。   晚上一堆人去了景家名下的会所。   即将成年或者已经成年的公子哥和大小姐们,有公然喝酒、牵手的,大家都习以为常。   陶辰好不容易甩脱肖有林,问贺青临周末有什么打算。   贺青临:“有事要忙。”   陶辰知道贺青临不单在贺家的集团有职位,还有自己创办的公司,周末一向都很忙。   他乖乖点点头。   冷不丁听贺青临问:“卫听澜呢?”   陶辰:“他......应当是有事走了吧,这种场合,他大概不太适应。”   他之前找过卫听澜,没看到人。   这让人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种地方,如果卫听澜不是被找回来,压根不可能进来,看一眼都是奢侈。   贺青临看穿陶辰平静下掩藏的不屑,起身走了。   他不再信陶辰。   只是转了一圈,卫听澜竟然真的不在。   贺青临删删减减好几遍,发了信息过去:[考的不错,恭喜,要尝一尝景晟珍藏的红酒吗?]   他曾因为陶辰,刻意疏远过卫听澜。   如今想来十分愧疚。   如果能有机会拉卫听澜一把,譬如让他适应这种场合,再好不过。   与此同时,另一个角落,   柳佳佳问独自喝酒的景晟:“卫听澜呢?”   景晟看了眼不远处,眼巴巴看着柳佳佳的女生:“他家有事,你别瞎搞,他不喜欢女生。”   柳佳佳:“怎么会回家,陶辰可来了。”   原本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景晟坐起来:“你说什么?”   他说了请人,自然不能作废,来了觉得没意思,就找个清静地方窝着,压根没注意来的都是谁。   柳佳佳看着忽然面色沉沉的景晟,心底发毛。   景晟却没搭理她,起身走了。   与此同时,   正从火锅里捞了片肥牛的卫听澜,右眼皮猛的跳了下。   他觉得眼睛跳错了。   这种一切顺利的时候,分明该左眼皮跳才对。   程风柏夹了一筷子肥牛放卫听澜碗里:“想什么呢,再不吃我可就捞光了!”   卫听澜笑起来:“那你多吃点。”   他上辈子二十好几,面对十八岁的程风柏,总有种看晚辈的感觉。   大概就跟魏川看他差不多。   程风柏直起腰板,自觉威武的道:“我是当哥的还是你是当哥的?”   卫听澜捧他场:“谢谢哥,这就吃。”   程父、程母看两个孩子凑一堆亲近,都十分高兴。   吃过饭卫听澜想帮忙收拾厨房,程妈妈挥手赶苍蝇一样:“好不容易歇两天,玩去吧。”   卫听澜这才作罢,拿起床头充电的手机。   消息不少。   贺青临竟然喊他喝酒,卫听澜回复:[谢谢,不用。]   景晟:[在哪儿?]   卫听澜:[在家]。   这俩人再之后就没有发过信息了。   魏川:[成绩下来了吗?]   也许是魏川太稳重太可靠,卫听澜总能被激发童心。   他发了个表情包,小猫咪眯着眼笑,旁边是卡通的“嘿嘿嘿”三个字,肉眼可见的心情好。   魏川放心了:[明天见]。   卫听澜:[嗯嗯,明天见。]   程风柏捧着手机打游戏,抽空看一眼卫听澜,不由道:“这么高兴,谈恋爱了?”   卫听澜靠在了床头另一边,随口道:“胡扯!”   俩人还睡一屋。   程风柏这次考试自我感觉十分好,和卫听澜打商量:“明天陪我打球去呗?”   卫听澜含混的应了一声。   第二天醒过来,院子里落了雪。   程风柏很失落。   他们高中体育场是露天的,周末又不扫雪,打球的事落了空。   周末一直补课,他很久没敞开了玩了。   卫听澜揽着他脖颈:“去我那儿呗,周日下午,怎么样?”   程风柏回揽他:“够意思!”   卫听澜中午去了医院,发现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平常菜都够多的了。   万云笑眯眯:“老板特意吩咐的,说小少爷考试辛苦了,好好补补。”   因为考试被特别照顾,这种感觉对卫听澜来说很新鲜。   他把成绩单给魏川看:“就也还行,是吧”   魏川:“很好。”   卫听澜知道自己这成绩,比起他暗戳戳问过万云的,魏川的学历来说,压根不值一提。   但是被夸奖,感觉真挺好。   他还眼尖的看到魏川的西装袖扣,点缀的那一对袖扣,分明是他上次留下的。   果然很般配。   卫听澜瞄了又瞄,十分满意自己的审美。   魏川垂眼看了眼袖口,眼底柔和。   其实他给卫听澜准备了礼物,启言高中附近的一套房产,大平层,通透明亮,拎包入住。   考试成绩好与不好,这礼物都会兑现。   鼓励或者嘉奖,理由就在那儿。   但是卫听澜送他袖扣,让魏川改变了主意。   小孩儿太过于知恩图报,大份的礼物若不是理由极充分,只会变成压力。   比起考试,也许生日的时候送更合理。   魏川发给卫听澜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考试的奖励。”   卫听澜看了眼,十八万八,比上次发的还多一位数:“太多了......”   万云说:“不多,再少,老板这样的身价,拿出去也寒碜。”   卫听澜只能收下。   好在他买的袖口也差不多是这个价,奢侈品柜台一眼看中,是重生后他买的最贵的东西。   两相对比,这才稍稍坦然了些。   卫听澜离开医院后,下午又去看了李奶奶,将家里用的米面菜蔬都准备齐全。   李奶奶眼睛恢复的很好,腰椎定期理疗,不适也缓解了很多。   只是她还想坚持开店。   卫听澜劝不住,想想程妈妈说的,老人家闲下来反而容易生病,也就作罢了。   他暗道人钱财上有了底气,不论做什么,约莫都能松弛许多。   卫听澜就给李奶奶算了一笔账。   等将来这里拆迁,李奶奶得到的钱和房产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她将小蕊供到成家立业结束。   卫听澜年纪虽轻,但是现在说话做事都十分可靠。   李奶奶很信任他,果然松了口气。   卫听澜后来听程风柏说,李奶奶再开店,开门关门的时间定的很宽裕,也不再守店里死熬,气色好了很多。   这天晚上,卫听澜仍旧住在程家。   第二天下午,他和程风柏一块儿去的启言,启言高中的体育馆修的很大,已经有人在打篮球。   校队的人看到卫听澜,在群里喊了一嗓子:[小卫哥在,来打球吗?]   高三课业繁重,校队高三的学生渐渐转移重心。   但卫听澜长的好看,很能吸引观众,打球路子还野,利落又强势,是迥然不同的厉害。   很多人都喜欢和他切磋。   不止是打球。   卫听澜虽然为人清淡,脾气却好,很多人都觉得和他相处很舒服,若非他不爱交际,早就呼朋引伴。   也因此,虽然他很少上场,但是但凡要打球,很快就能凑齐队伍。   高一高二的队员无师自通,学会用卫听澜钓高三的学长出来打球,钓到哪个算哪个。   看到消息的人不少。   因为家里气氛不好,在教室看书的贺青临,站了起来。   宿舍,憋着气睡了两宿的景晟,拎着外套往外走,一边在群里回复:“等着!” 第38章 打架。   带程风柏来启言打篮球, 对卫听澜来说很简单。   他一直住校,知道学校体育馆周末也能攒出打球的人, 这个年纪的少年,喊一嗓子就都过来了。   没想到景晟和贺青临居然都在。   也许是校队有训练?   卫听澜不关心这个,只是问景晟:“不耽误你事吧,要不然......”   景晟秒懂卫听澜的潜台词,要不然各玩各的?   他低头笑了声,眉棱骨微微支棱着:“要不然就一块儿?姓程的,有胆子来一场吗?”   程风柏是所在学校的校队主力, 没少和景晟对上过。   他下颌扬起:“来就来!”   这时候的程风柏,还没有前世酒桌上混出来的敏锐。   但他的直觉已经感受到冒犯。   下意识揽着卫听澜的脖颈, 程风柏理所当然的宣布:“咱俩一对, 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地主之谊, 卫听澜原本就要和程风柏一队。   他说:“好”。   贺青临安静的站在一旁。   在窥到景晟低头一瞬间眼底闪过的冷光时, 他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   毕竟他好像也......   也不是那么舒服。   这是启言, 是他们的学校,卫听澜是他们的同班同学。   可他们面对的卫听澜, 安静隽秀,像罩在玻璃罩子里的冷玉,谁都无法触碰。   然而眼下,玉活了。   眼波柔和而纵容,好像身边的黑大个说什么都很好。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景晟移开视线, 攥着篮球盯准了一抛, 篮球重重的砸在篮筐里。   之后的比赛很激烈。   上半场, 卫听澜他们这一队落后几分。   卫听澜接受良好。   他和程风柏的技术是不错,但景晟和贺青临接受的是职业运动员的指导, 和自己的队友也配合极默契。   有些东西,基本盘早就决定了胜负。   程风柏没想那么多,打爽了就成,他拧开瓶水,先递给卫听澜。   卫听澜接过来,没喝成,被景晟拿走了。   下一秒,景晟往他手里塞了另外一瓶水:“这天儿喝凉的,疯了?”   没有人知道,他从宿舍往外冲时,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卫听澜桌子的保温杯上。   不可能给他带这个,谁还没个脾气。   刚才让小弟跑了一趟。   体育场附近的超市有温着的矿泉水,凑合凑合得了!   卫听澜攥着温热的瓶身,无奈感从心底里冒出来。   这人总是这样。   冷不丁就对他特别好一下。   他很清楚,这不耽误他和贺青临有交流的话,立即会被咬一口。   卫听澜礼貌的笑笑:“谢谢。”   景晟瞟了眼程风柏,攥着程风柏的水走开了,边走边灌了一大口。   程风柏:“......”   嘿!   他刚刚,是被鄙视了?   矿泉水分三六九等他知道,但景晟拿过来的不和他的一样吗?   卫听澜说:“这瓶是温的,我不喝中药呢么。”   程风柏稀奇的摸了摸瓶身,果然是温的,赞美道:“他人不错么,你也是,人缘挺好,不错!”   他瞬间进入当哥的状态,成熟且欣慰的点头。   程风柏替卫听澜高兴。   和卫听澜哥俩好后,再想他之前孤狼一样的小卫哥时期,心疼着呢。   卫听澜看的好笑,也没有解释这里头的曲折。   景晟靠在栏杆上,距离不远不近,耳朵能准确接收到程风柏咋咋呼呼的声音。   卫听澜是不是有毛病。   不是喜欢贺青临这种少言寡语的,就是对话痨另眼相看。   就他,就他不受待见!   下半场球赛,你来我往更激烈。   景晟盯死了程风柏,和将人爆锤一顿也差不多。   卫听澜正常发挥。   贺青临在球场上像变了个人,稳准狠,和景晟的凌厉果决不相上下,队员都被带的超常发挥。   最后,卫听澜这一队输了。   景晟看向卫听澜,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卫听澜没有看他。   程风柏满头大汗。   他球衣早湿透了,脑袋顺势蹭卫听澜肩膀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前世和程风柏拉拉扯扯早习惯了。   卫听澜虽然嫌弃他脑袋湿漉漉,但也没推开,脖颈往一边偏,给程风柏擦汗让出地方。   虽然输了,但也看输给谁。   高手过招,酣畅淋漓。   程风柏并不失落,讨好道:“小卫哥,干什么都要劳逸结合,你看每周周末是不是都可以......”   他每次有事求卫听澜,才会腻歪歪叫哥。   整个人靠的很近,跟只撒娇的大狗一样,十分粘人。   卫听澜有些好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砰的一声。   程风柏整个人朝后到去。   人被卫听澜扶了把没倒,鼻血却是立即下来了,砸到他脑袋的篮球在脚边滚了滚,不动了。   卫听澜看向景晟:“你干什么?”   他重生后从没有动过大怒,此刻眼睛明亮锐利,像燃烧着火。   景晟的胸口剧烈起伏。   他感觉胸腔有灼热的风暴肆虐。   这风暴的酝酿有段日子了。   在贺青临跟卫听澜说去医院顺路可以稍他时,景晟和卫听澜有过短暂的对峙。   这件事很小,但景晟记的很清楚。   因为从这时候开始,卫听澜就自以为很隐蔽的在和他拉开距离。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嫌弃过。   卫听澜在嫌他碍事?   因为贺青临?   嫌弃就算了,还开始欺骗。   什么回家。   他打听过了,卫听澜前天晚上压根就没有回陶家。   现在又被程风柏缠着,温驯的任由别人往自己身上蹭......   他受不了这个!   理智恢复的时候,球已经砸出去了。   卫听澜接过身边人的纸巾给程风柏擦鼻血。   肉眼可见,程风柏颧骨都红了一片,生理性的眼泪都被砸出来,看着狼狈极了。   这样狼狈的程风柏,和上辈子的程风柏逐渐融合。   卫听澜心情糟糕透了。   太多次了,程风柏的狼狈多半是为了他,保护他,给他争取资源,为他挡下那圈子乱七八糟的招惹。   卫听澜不可能让程风柏再因为他被伤害。   他勒令道:“景晟,道歉!”   景晟笑了声,一步步走过来。   他本来就不是温和的长相,现在眉眼桀骜气势很冲,像一头饿急眼正四下寻找猎物的猛兽。   但到近处,周身却是一僵。   他看到卫听澜红着的眼眶,水盈盈的,不软弱,但扎的人心口疼。   景晟顿时气弱。   只是到底不甘,他偏开脸:“都说了,手滑......”   下一瞬,颧骨剧烈的疼痛。   所有人都傻了。   幻觉吧?   卫听澜居然狠狠的给了景晟一拳,他怎么敢的?   景晟下盘稳,没摔倒,但唇角出了血。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那里,乌黑的鬓角还有些潮意的少年:“卫......”   卫听澜戾气十足:“卫你大爷!”   后来就打起来了。   景晟冲着程风柏去的,卫听澜自然不肯,其他球队的人一致对外冲上来,想帮景晟。   是混战,可能也是围殴。   卫听澜无法判别。   他在风暴中心,并不知道暗恋陶辰的队员浑水摸鱼对他下狠手,被贺青临一脚踹出好几米。   贺青临厉声道:“你动他一下试试!”   他很少发怒。   谁都不知道,这位冷清矜傲的大少爷,暴戾时居然这么骇人。   贺青临有扫视众人:“退后!”   其他人就不敢动了。   卫听澜被程风柏拖开:“澜澜,我没事......”   程风柏也有逞凶斗狠的时候,但卫听澜这种搏命的架势还是让他害怕。   他后悔极了,就不该来。   这是有钱人家孩子的地盘,是他讨嫌了......   贺青临架开景晟:“你消停点!他还病着!”   后来卫听澜叫了车送程风柏回家。   他下颌青了一块,皮肤白,还挺明显的,就没下车:“有事打电话,成绩下来发我。”   都是打架的老手,判断过没事,连诊所都没去。   程风柏不肯走:“澜澜......”   卫听澜:“我没事,陶家也是大户,有钱人家很要面子的,打打闹闹,互相之间不会计较。”   他姿态轻松,程风柏就略略放下心。   卫听澜见他还有些犹疑,安抚道:“今天的事不是冲你,我和景晟不大对付,迟早有这一茬。你给赶上,怪倒霉的。”   程风柏庆幸道:“得亏我赶上了。”   虽然卫听澜打架猛,但他不动手的时候,就这会儿,这么安安稳稳坐着,玉雕一样的好看,有种很容易被摧残的感觉。   程风柏可舍不得让他挨打。   回到家,程风柏脸上的伤说是技术不行脸接球了,程家人也没在意。   出租车回去的路上,卫听澜闭目养神。   刚才的话,骗程风柏的。   陶家人连肖家都让他去道歉,景家,怕不是要他负荆请罪。   想的美。   卫听澜琢磨着最糟糕的结果大概是被启言退学,启言好像有景家的股份。   退就退吧。   反正知识就在脑子里,换个学校一样考大学。   要是不退,大概率是被孤立。   比起陶辰那点小打小闹,景晟和贺青临几乎是学校的风向标。   孤立也没什么,上辈子习惯了的事。   还有,得换个寝室。   这点小事老高应当会同意,如非必要,卫听澜也不想和景晟天天乌鸡眼一样。   其实心里还有些困惑。   明明打球打的好好的,景晟还赢了,怎么还拿篮球砸人?   记恨上次程风柏堵他和贺青临?   还是单纯的看程风柏不顺眼,富家子弟多有看不起人的毛病,他当初也没少被为难。   不过都不重要。   打都打了。   卫听澜不后悔动手,他不可能看着程风柏受欺负。   又想,还有陶家。   学校的事一向传的快,陶辰又巴不得他出事,陶家很快会知道。   也许这次,他会被陶家扫地出门?   那可真是太好了。   事情都捋了一遍,思绪就清爽了。   卫听澜心里有轻微的遗憾,毕竟大多数时候,景晟对他都挺好的。   哎......   他把这点惆怅抛到脑后。   回到宿舍,   卫听澜洗澡换衣服,塞了几口面包当晚餐垫了点,热了药一口闷,直接上了床。   有点累,他得睡会儿。   这时候才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卫听澜给魏川发信息:[哥,晚上和同学聚餐,忘记拍照了,你吃饭了没有?]   下颌贴枕头有点疼。   今天也不知道哪个孙子偷袭他,下手真黑!   他转了个身换方向,不太习惯,索性躺的平板板。   这时候已经过饭点了。   魏川:[在吃]。   卫听澜:[那就好,我玩去了?]   到底是孩子,比起按时按点的过问他的三餐,魏川更喜欢他自由自在跳脱可爱。   他让佣人摆饭,回复道:[去吧]。   卫听澜回了个猫猫跳舞的表情包,手机塞枕头下,疲惫的闭上了眼。 第39章 他委屈,他对他那么好。   卫听澜是身体累, 心里却没怎么搁事。   最后一眼,看到手机还有百分之三的电, 还好和川哥聊过了。   左右没什么要紧事。   他懒得下床充电,很快睡了过去。   就像卫听澜自己预料的那样,他和景晟打架的事很快传开。   每个学校都有风云人物。   在卫听澜看,景晟当然是是启言的风云人物。   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己也是。   流落在外十七年的真少爷,不输给景晟的样貌,窜火箭般提升的成绩, 哪一样都满是话题。   卫听澜因此是学校论坛热搜的常客。   操场上打架的事很突然,但看台上观众不少。   有人拍了照。   学校论坛, 有张照片是卫听澜拽着景晟的领口, 一拳挥过去。   肖有林因为成绩的事痛失跑车, 无聊刷论坛时看到, 兴冲冲的告诉陶辰这件事。   原本蔫蔫躲在卧室的陶辰,立即坐了起来。   陶辰很不愿意回想周五晚上的事。   在会所, 被贺青临冷落之后,他感觉很没意思, 想要回家。   又被景晟拦住问卫听澜回没回家。   景晟不像贺青临那么斯文,陶辰总感觉他身上有种匪气,只得联系家里的佣人。   电话开的扩音。   佣人说卫听澜没有回去,还说卫听澜都不回去两个月了。   景晟的脸色很不好看。   陶辰想到同学的八卦,说这场活动景晟最开始是要为卫听澜庆祝。   知道这件事时他觉得很扫兴。   此刻却是个机会。   陶辰小心翼翼的说:“三哥也许去哪儿玩了,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没有明说的事, 也许还不喜欢这场合的人。   而景晟, 是这次的组织者。   肖有林总说是卫听澜巴结着景晟。   但陶辰又不瞎。   他看到的是景晟总想贴着卫听澜,而卫听澜总是淡淡的。   欲擒故纵吗?   现在到了翻车的时候。   陶辰知道景晟有多骄傲。   这种骄傲并不仅仅来源于家世, 更来源于他本人的优秀,优秀的人最恨欺骗,也最恨人践踏自己的尊严   而且景晟又不蠢,相反他相当聪敏。   陶辰几乎看到卫听澜被景晟厌恶的将来。   但奇异的,他听到景晟笑了一声。   讥诮的笑。   景晟垂眼看他。   包厢喧闹,他的声音却毫无感情:“收起你的小心思,我乐意捧着他,你不服,可以滚远点。”   陶辰狼狈的离开。   进家门前他已经收拾好心情,和陶母说景晟攒的局,他和他们玩的很好。   陶父也在,问道:“景晟邀请你的?”   陶辰点点头,眉眼舒畅:“青临哥也在,他们喝了点酒,我不想喝,就没让我喝了。”   他还说:“他们还在玩,我知道你们等我,就早点回来了。”   陶母嗔怪的笑:“你这么大了,晚一点回家也没什么。”   陶父问陶辰的成绩。   陶辰说了,父母都很满意。   陶旭从楼上下来:“那谁......他考的怎么样?”   陶辰很意外,陶旭居然又在家,好像总在等待什么一样。   他没多想。   伪装快乐已经让人很疲惫。   尤其现在家里人都注视着他,等着卫听澜的消息。   陶辰实话实说,毕竟成绩单做不了假。   他惊叹道:“我也很意外,三哥真厉害,悄没生息的考的这么好,同学都说我们家的孩子都厉害。”   陶父、陶母和陶旭盯着成绩单看,很意外,也很满意。   陶辰被忽视,心底嘲讽的笑。   他慢吞吞的说:“你们早知道了吧,三哥考这么好,一定会给家里报喜的,我想着他要报,就没跟你们提。”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陶辰的心却安了,看来卫听澜还在闹别扭,这样很好。   他说累了,上楼睡觉。   上楼的速度很慢,但这次没有人叫他,没有人夸他哄他,陶家人的心都被卫听澜的成绩勾走了。   那种意外、骄傲又失落的勾。   陶辰清楚的认识到,他在这个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   明明他已经这么优秀!   这两天他白天做戏,黏着父母和兄长,回到卧室只觉得筋疲力尽。   陶辰偷听到父母吵架,他们在商量接卫听澜回来,给他庆祝。   父亲说再等一等,没有父母迁就子女的。   母亲说孩子不懂事,大人要懂事,就算不去学校接,打个电话总是要的。   真打了电话,没人接。   父亲因此暴怒,母亲也埋怨了卫听澜两句,就没有然后了。   陶辰没有因此很安心。   不管吵闹还是怎么样,关注本身就让人心惊胆战。   为什么卫听澜不能老老实实的?   土包子、暴力狂、黑不溜秋上不了台面的卫听澜,怎么就忽然变了?   陶辰的怨恨和害怕,在知道卫听澜居然敢和景晟动手后,都消散了。   他知道,卫听澜完了!   做富家子弟也有规则,不能得罪比自家更厉害的。   更不要说家里本来对卫听澜就十分不满。   陶辰在卫听澜手上吃了太多亏,不敢再冲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仔细看过照片,逛过学校论坛和班级私聊群后,一颗心终于稳了。   陶辰拿着手机“惊惶”的冲出门去。   他往楼上的书房:“爸爸,三哥好像闯祸了......”   十几分钟后,一辆车冲出陶家。   陶父联系不上卫听澜,短暂的考虑后,决定直接去景家道歉。   他深知景晟在景家的地位。   景家枝繁叶茂人才济济,但景晟长子嫡孙出众至极,仍旧是凤凰蛋一样的存在。   现在,景家的凤凰蛋被打了。   卫听澜真是个灾星!   上次得罪肖家也就算了,这次居然......   陶父掐死卫听澜的心都有了,甚至想,要是景家不解气,直接把人逐出家门好了。   反正也没太多感情。   这个儿子无法无天......   他有还算听话的长子,有懂事温顺的女儿,还有聪慧可人,早早和贺家继承人两情相悦的小儿子。   总之,陶家不缺孩子!   电话打不通,陶父就玩命的给卫听澜发信息。   去景家的路上发了很多条。   说他的恨铁不成钢,训斥卫听澜的不懂事和让他丢脸,也说如果这件事闹太大,就别怪他无情。   司机提醒陶父说到了,陶父才停止了这种发泄。   景家虽然强盛,但并不仗势欺人。   景父礼貌的接待了陶父,只陶父一个劲的道歉,事情也说不明白。   孩子之间的事,真不至于。   而且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景晟可不是个干吃亏的。   他让陶父稍安勿躁,给景晟打了电话。   靠在校医室的病床床头发呆的景晟,接通了电话。   听景父说陶怀谦来道歉,还说回头把卫听澜绑过来,景晟都气笑了。   他说自己没事。   又说:“我们是朋友,闹着玩的,是有些过火,回头就没事了,我的错,他脾气好,是我给惹毛了。”   景父知道卫听澜,听景晟在吃饭时说过两句。   他这个儿子看着热烈,其实骨子里有种看透世事的冷漠,平常情绪十分平稳。   那时却不屑的说:“凤凰掉进鸡窝里......”   景父听过陶家的孩子抱错的事。   那孩子也是可怜。   看眼下,陶怀谦还是拎不清,可怜陶老爷子一世枭雄打下偌大基业,儿子却这么庸碌糊涂。   人家父子之间的事,景父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道都是孩子间的玩笑,又说景晟和卫听澜关系不错,打打闹闹很正常,让陶父不要放在心上。   陶父一直点头说是。   最后,景父轻描淡写的道:“陶总这么着急,可以理解,要是我家阿晟有什么事,我也肯定冲在最前面。”   陶父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他这次虽然是冲在前面,但却是冲在前面想将错处全堆在卫听澜身上,好撇清陶家。   陶父神智飘忽的离开。   等在车上不敢进来的陶辰关切的问:“爸爸,景家原谅三哥了吗?这次确实是他太过分......”   陶父瞪他一眼:“就你事多!”   陶辰愣住,羞耻又委屈,不敢再说话。   陶父没空理陶辰,想着景父说的话,忽然意识到自己丢了很大的脸。   他想到发给卫听澜的信息。   可惜早已经过了撤回时间,二十几条文字信息,全是赤裸裸的推卸责任。   之前,他好像着了魔......   短暂的后悔后,陶父对司机说:“去学校。”   一切都是因为卫听澜。   刚才听景父那意思,景晟在学校,卫听澜应当也在,人家听着大度,但他不能不懂事。   至少得压着卫听澜给景晟道个歉。   路上也想些别的,譬如卫听澜为什么对景晟动手。   因为他之前的电话?   卫听澜耳朵硬,一向和他对着干,他让卫听澜攀附景晟,卫听澜偏偏要和景晟闹翻?   可这混账也太没脑子。   景晟是一般人吗,景家是一般人吗,就这样招惹上了!   陶辰看着陶父变幻的神色,不敢出声,但他期待去学校。   这一次,卫听澜铁定挨训。   在学校被家长训斥,这可真是太丢脸,太具有观赏性了。   卫听澜肯定不服气。   到时候,好好让同学们看看,卫听澜到底是怎么一个不将长辈放在眼里的猖狂样子。   医院,校医室,   景晟挂断电话后狠狠锤床板,陶怀谦这个神经病!   他一侧颧骨肿着,嘴角伤口轻微渗血,看着并不狼狈,反而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煞气。   颧骨是被程风柏打的,景晟还了一脚。   腹部还有一道脚印子,卫听澜踹的,他也还了一拳,打程风柏肚子上。   靠墙站着的贺青临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景晟:“什么怎么想的?”   贺青临:“程风柏怎么招你了?”   景晟:“看他不顺眼。”   只是不顺眼吗,哪里不顺眼?   莫名的,贺青临并没有追问,只是道:“卫听澜呢?”   景晟看向窗外,天都黑了,他声音低了些:“他没事吧?”   贺青临:“脸上挨了一下......”   景晟坐起来:“不可能!我没打他!”   他和程风柏是互殴,和卫听澜则是单纯的自卫,顶多抬手挡一下或者闪避,压根没攻击。   克制身体的本能很难,好在打架的时间不长。   虽然卫听澜挺凶,但景晟眼看着他天天裹那么厚,还喝药,嫩生生的,总觉得一指头能戳倒。   贺青临没说话。   景晟蓦的反应过来,他的家世在那儿,很多时候压根不需要自己动手,那时操场上很多人。   他问:“谁?”   贺青临:“处理了。”   就被他一脚踹出去的那个,估计伤的不轻。   景晟重新躺病床上,嘴角因为说话刺刺的疼,委屈道:“白眼狼!”   他对他那么好。   结果最后成了沙包......   贺青临:“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以后会在学校呆不下去,消息传出去,陶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   今天之后,有的是人为着讨好他们对卫听澜发难。   这世界从来弱肉强食,无数鬣狗见缝插针的获利,变不了的。   在学校又怎么样。   启言从来不是普通的学校。   贺青临知道,这些事景晟迟早转过弯。   但他怕这次景晟身在其中,等转过弯,卫听澜已经受了伤害。   他可以直接插手,但把景晟置于何地?   景晟盯着贺青临:“你今天话很多。”   这个世界上,了解这兄弟两人的也许不是他们的父母,而是他们彼此。   比他们自己还了解。   贺青临按着心底的不自在,一如往常的冷清:“陶家乱了,陶辰会更难以自处。”   还有,卫听澜很不容易。   他没有分享出卫听澜做公益的事,又忍不住想起今天的卫听澜。   另一面的卫听澜,猛烈的像火一样。   明明之前像一汪秋天的池水。   景晟没有联系上卫听澜,暗道不是在姓程的那儿,就该在宿舍。   再别的地......   他了解的卫听澜,不可能在打架后去陶家。   景晟回到寝室,看到床上隆起的身影,一颗心落了地。   旋即看到乱糟糟的桌面。   温过中药的大碗,水没倒,扯开的面包袋,胡乱丢在椅子上的脏衣服。   在印象里,卫听澜总把桌椅收拾的很干净。   这是......   晚饭都没吃吗?   景晟个儿高,站在床边能看到卫听澜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卫听澜头发乱糟糟,下颌上青印子很明显。   景晟看到了,心虚又懊恼。   他轻轻拍拍卫听澜的肩膀:“吃个饭再睡?”   饿着怎么行。   要不然起来再打他两下?   现在就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卫听澜被闹醒,从被窝里抬起头。   他眼睛被灯扎的有些朦胧,看清是景晟,一下就坐起来了。   本能的,声音都带着攻击性:“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敲门声,   景晟双手做投降状往后退了退,示意自己没别的意思,然后去开门。   门外是陶父和陶辰。   陶辰看到鼻青脸肿的景晟,倒吸一口气。   陶父也吓了一跳,旋即看到坐在床上的,神色冷淡的卫听澜。   他暴怒喊道:“你干的好事,还不滚下来给景晟道歉!” 第40章 小卫哥,原谅我呗。   宿舍楼蹿寝玩的人很多, 这会儿正热闹。   不少人看到陶父和陶辰出现。   联想到下午学校最爆炸的新闻,便有看热闹的心。   有人用眼神询问陶辰。   陶辰回以沉默的, 无奈又纠结的神情,看上去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之后就是景晟开门,陶父的暴喝。   陶父这一嗓子,吼的整个楼道都似乎抖了三抖。   看热闹的学生们都禁不住一个激灵。   卫听澜没抖,神色淡淡。   陶辰也没抖,习以为常。   景晟霎时便有了认知,陶怀谦对卫听澜的凶神恶煞不是偶尔, 是从来如此。   一股郁怒从心头蓬勃而出。   他伸手撑了下门,门板重重磕在墙上, 发出巨大的声响。   陶父被吓了一跳。   陶辰也是。   再看景晟阴沉的脸色,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想到景晟却是一笑。   人长的好看, 笑起来自然好看, 但这好看却有种皮笑肉不笑的,让人心底发毛的畏惧。   宿舍门口不远不近的围了人。   景晟对陶父说:“陶总好大的威风, 只是搞错逻辑了吧,道歉当然应该, 不过是我给卫听澜道歉。”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陶父尴尬的站着。   景晟却是看向卫听澜。   他仰着头,英挺的眉目间带几分温良的诚恳:“卫听澜,小卫哥,下午的事, 是我不对。”   卫听澜谨慎的沉默。   下午的事当然是景晟不对, 他先动手的, 但卫听澜自问打了回去,已经扯平。   道歉这种事, 景晟真不习惯,尤其众目睽睽。   他挠了下头:“打球嘛,磕磕碰碰的,火气就上来了,后来就......你替你朋友撑腰,挺能耐,我挺佩服的。”   景晟看着拥着被子的,白皙安静的少年,试试探探往前。   他双手握住床上的栏杆,轻轻晃了晃,低声又温柔:“原谅我呗,肯定没下次了,真就脑子一热。”   心中犹愤愤,为陶家人的态度。   景晟吐槽道:“也不知道哪个脏心烂肺的东西到处造谣,说咱们闹掰了,还有找上门来乱咬的......”   看热闹的人,眼睛就落在陶父和陶辰身上了。   刚才这位大叔说什么来着,让卫听澜滚下来给景晟道歉,结果人俩好着呢,倒个毛线的歉。   这好像是陶辰的父亲,也就是卫听澜的亲爹?   所以,这亲爹平时对卫听澜是这么个德性?   难怪卫听澜一直住校。   他们可知道,陶辰周周都回家的。   还有陶辰......   又是陶辰掺和着。   这次不会是陶辰告的状吧,没准儿,都带路来着。   陶父和陶辰再没说一句话,灰溜溜走了。   景晟站在门口赶苍蝇一样:“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散去。   他返回来关上门,双手又攥着卫听澜床沿上的栏杆了,小虎牙殷勤的露着:“小卫哥,饿了吧,吃个饭去?”   卫听澜看着景晟五彩缤纷的脸,他下手这么狠的吗?   到这会儿,已经明白景晟在护着他。   但是,为什么?   不明白,也困扰,他垂着眼问了出来:“为什么?”   在叫醒卫听澜的时候,景晟已经知道要怎么说。   他仰着头,左右展示自己的脸:“你看看我这脸,多帅一小伙,差点毁容了,打也打了,消消气?”   顿了顿,   他含混嘀咕:“我就是看不惯,咱俩才是好兄弟,你对那个姓程的......”   好像不止这些,但景晟也想不出更多了。   下午那时候的怒气和嫉妒,实在是他平生之最,完全无法形容。   卫听澜真想不到是这个理由。   原来是嫉妒。   这东西不单存在于爱情,也存在于亲情和友情,他上辈子就很嫉妒陶辰得到的友情和亲情。   这样的景晟有些孩子气,但也更真实。   而且他能拉下脸来道歉,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卫听澜说不震撼是假的。   只是就事论事。   他说:“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挺简单的一句话,但卫听澜其实心里有更深的计较。   如果景晟真的......   他也不是不能重新考量着,和景晟好好相处。   景晟不说话。   卫听澜解释:“程风柏是我哥,他爸妈是我干爸干妈,他是我的家人。”   景晟蓦的想起周五卫听澜说的那句要回家,原来是这么回家,他没骗他!   这么着,气儿就顺了。   干哥啊,是得重视。   他有程风柏的联系方式,直接给人打电话:“兄弟,对不住,下午不该拿篮球砸你。”   程风柏沉默两秒,焦躁道:“你把卫听澜怎么了?有事冲我来!”   景晟这会儿一点都讨厌不起来程风柏,反而挺欣赏他对卫听澜的这份维护。   瞧瞧,这才是家人。   刚刚那俩,什么东西!   他听的直乐:“没怎么,我俩好着呢。”   卫听澜只得接过电话说了两句。   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卫听澜下床给手机充电,又收拾桌子,好像有点饿,但他不想动弹。   景晟在旁边绕来绕去:“吃点儿呗?”   景晟态度良好,道歉也道了,卫听澜也没揪着不放的意思。   他给手机开机:“点个外卖?”   景晟一抬手:“你别管了,等着就行。”   很快有人送来晚餐,送餐的人叫景晟“少爷”。   景晟叫的餐自然好吃,但他嘴角破了口子,总是忍不住“嘶”两声。   卫听澜便有些愧疚,频频看他。   景晟便“嘶”的更多了些。   卫听澜听不下去,从药箱拿出碘酒和棉签给他清理。   两人面对面,靠的很近。   彼此呼吸相闻。   景晟甚至能数清楚眼前人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陶怀谦那次电话里的话。   胡扯么不是。   虽然卫听澜白了点,好看了点,可爱了点,但是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喜欢别人的人。   这样就挺好的。   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读书,抬眼就能看到。   好兄弟,好朋友,很不错!   卫听澜看他脸红着,摸了摸他额头:“太热了,发烧了?”   景晟回神:“有吗,是你手太凉了吧。”   卫听澜:“再看看,要是一直这么烧,我找药给你。”   景晟应了一声,低声问:“还疼吗?”   他盯着卫听澜一侧的下颌,眼神自责又温驯。   卫听澜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儿,到底被这少年的赤诚关切暖到,笑道:“没事儿。”   但有些话得说清楚。   他说:“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景晟直起腰:“怎么不算!”   卫听澜:“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我和贺青临之间,不论什么事,你都不准再阴阳怪气。”   这是他的底线。   景晟脖颈下意识就是一梗。   但是触碰到卫听澜的眼神,他又按捺住了,敏锐的感觉此刻很关键。   景晟双手撑膝,正儿八经的道:“我答应你!”   他暗道,这傻子,但凡一天不清醒,那头陶辰又虎视眈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吃亏。   得看着点。   明着不行,偷摸看着呗。   想通了,神色彻底缓和下来,又道:“都听你的。”   卫听澜笑了笑:“谢谢。”   这时候,陶父刚刚到家。   陶辰不敢说话。   等在客厅的陶母和陶旭焦灼的迎上来。   陶父自然不肯多提去景家和在学校的狼狈。   他呵斥陶辰道:“都怪他,事都没搞清楚就乱说话,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小事情,弄的鸡飞狗跳!”   陶辰眼眶就红了。   陶旭想到上次送鞋给卫听澜的事,羞耻感再次冒出来。   他对陶辰说:“别总这么冒失!”   至于陶辰的红眼眶,以前看着心疼,现在却觉得烦。   他想,像卫听澜,就从来不会动不动这副脆皮的样子。   陶父训斥了陶辰,但心里对卫听澜却更讨厌。   他发那么多信息,卫听澜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是故意等着他丢脸呢吧!   陶母很心疼陶辰。   但陶辰听风就是雨的让家里闹笑话,丈夫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多劝,只让陶辰上楼休息。   楼下,陶旭说了景晟给卫听澜买鞋的事。   陶母问的详细,又不禁有些恍惚,什么时候不起眼的三儿子,居然这么受欢迎了。   陶父想到今天景晟道歉的事。   少年人正是最爱面子的时候,景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歉......   他又觉得卫听澜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睡觉前,陶父对陶母说:“今年孩子的生辰宴,得大办。”   十八岁,很关键的年岁。   陶家本来就要大办,陶母已经准备起来,听丈夫这话,就知道还得再隆重。   毕竟卫听澜如今也算拿得出手。   再没聊别的。   譬如生日宴确定的日期是陶辰的生日。   因为一直如此。   去年也是。   谁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学校,   打架归打架,上学还是主要任务,纵然脸上带着伤,该上课还得上。   去教室的路上,卫听澜戴了口罩。   景晟也戴着口罩。   好在是冬天,戴口罩的人不少,倒不算突兀。   至于再旁的。   虽然卫听澜和景晟打了架,但人还哥俩好,也没不开眼的想着挤兑卫听澜来讨好景晟。   而陶辰,据柳佳佳的八卦,人缘好像又跌了不少。   柳佳佳还告诉卫听澜,周五聚会时她好像说错话,景晟忽然就生气了。   卫听澜这才恍然,景晟那时大概以为他骗了他。   好在这件事已经解释清楚。   他脸上的伤,除了趴在课桌上睡觉不太方便,其他没什么问题。   他和景晟的关系比以前好了。   这人顺杆往上爬,没事就跟他勾肩搭背的。   卫听澜渐渐也习惯了。   他判断,前世今生的景晟有很大不同,这辈子的景晟是个值得来往的人。   所以,试试看吧。   倒是陶旭,先是给他发信息,问他好不好,卫听澜没回,他就打了电话过来。   真是莫名其妙。   卫听澜印象中的陶旭,从来都是拿眼角看他的。   上次有瓜葛是因为鞋的事,陶旭暴躁离开。   这次电话一接通,陶旭的声音居然有几分不自然的柔和:“听说你在学校打架......”   卫听澜是不留神接通的电话。   听出陶旭的声音,他直接挂掉了。   卫听澜也看到了陶怀谦发的那些信息。   文字藏着情绪。   他看到陶怀谦的暴躁、恐惧、自私,心里倒更放松了。   也遗憾。   这个男人,这种货色,自个上辈子怎么就那么想要对方的关注和爱呢。   执拗太过,真是浪费了太多时光。   至于陶辰,卫听澜压根没怎么关注。   他有纠结的事。   脸上的伤一直没下去,先是淡青,然后变成深青,这之后才一点点的往下消。   太慢了。   慢到很快又到了周五,脸上的伤还很明显。   卫听澜只能在周五晚上跟魏川说,他周六和同学约好出去玩,不能过去医院了。   接卫听澜电话时,魏川正在提前处理公事。   刹那间心里空了一下。   又和同学去玩了......   挺好的。   他对卫听澜说:“天冷,多穿衣服,注意安全。”   卫听澜很想见魏川。   他从小就失去双亲,几乎没有被男性长辈深入关怀的经历,直到遇到魏川。   最开始每个周六去见魏川,是怕魏川无聊。   但是不知不觉,卫听澜已经从彼此的见面得到心灵的慰藉。   冷不丁不见面,总觉的缺点什么。   可是他现在这样子......   卫听澜从不在意自己是土包子还是暴力狂,但这是对别人。   可在魏川眼里,他是个乖小孩。   他有些蔫蔫的说:“知道了,我下周六一定过去。”   魏川说:“不急。”   他的声线微微凉,沉稳又沉寂。   很短暂的通话,魏川看着面前的文件,想的却是刚才的对话。   直觉哪里不太对。   如果是出去玩,卫听澜的声音怎么会无精打采。   魏川忽的想到最开始的见面,小孩儿瘦瘦的,面色苍白......   语气这种东西,太飘忽,太主观。   但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曾经救过自己数次。   魏川叫来了万云。   两小时后,低调内敛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启言男生宿舍楼A栋。 第41章 他的事,他都接得住。   接到魏川电话时, 卫听澜刚洗完澡。   他套了个羽绒服跑下楼,出楼门前看到衣冠镜上的自己, 下颌上的伤还能看到。   将衣服拉链拉到了顶。   下颌再一收。   挺好,这下遮的很严实。   灯色昏黄,但卫听澜还是一眼就认出魏川的车。   熟门熟路上了后座。   一只手搭上魏川的轮椅扶手,就高兴的笑起来:“哥,你有事路过啊?”   车内沉甸甸的气氛就散了,驾驶座,万云松了口气,   清爽的水汽扑了魏川一脸,他闭了下眼。   车里开着灯, 比外头亮。   就着灯光看过去, 小孩儿湿漉漉的头发支棱巴翘, 脸极白, 眼睛弯着。   往下,   羽绒服下摆到小腿肚。   单薄的睡裤微晃, 再往下是似乎还带着水光的,秀气白净的脚。   卫听澜顺着魏川的视线看, 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脚趾。   好像是不太好。   看魏川,衣冠整齐眉目沉静,他这一身,真叫个七零八落。   下一秒,脚腕被握住。   魏川微微低头, 笔直挺拔的鼻梁映出一段冷白的光。   他想, 这么凉。   卫听澜下意识的惊叹, 好热!   他叫他:“哥!”   魏川收回手,不赞同的道:“下次不要急, 我等得起。”   再多的怒气和担忧,这一刻都停滞了。   他拿起盖在腿上的毯子,让卫听澜抬脚,毯子将赤.裸的还带着湿意的脚和小腿都包裹住。   又吩咐万云:“调高温度,开车。”   毯子是温的,很柔软,卫听澜拔凉的脚舒服的伸展开。   本能是这样。   但这太不合适了。   没来得及就此表示什么意见,车子都开起来了。   他赶紧问:“去哪儿?”   魏川说:“陪我去个地方。”   车子驶入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叫亭园。   卫听澜知道这儿。   启言不缺钱,又在市中心,附近的小区也都极好,亭园是个中翘楚,他听同学说过,这里的房子大都是九位数。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   卫听澜估摸着要上楼,现在暖气都开通了,楼上肯定热,羽绒服八成得脱。   他有些心虚。   神思不属,下车时不稳当,拖鞋甩飞一只,还差点摔倒。   卫听澜尴尬的脑袋冒烟。   要单脚跳过去拿鞋,万云已经抢先一步将鞋捡了回来,还提醒道:“这鞋沾了水就特别滑,您小心点。”   卫听澜点点头,没敢看魏川。   魏川倏然绷着的肩颈,慢慢的放松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腿。   刚才是想站起来的,但他早就失去了对小腿的掌控权。   这种感觉,很不好。   房子是一梯一户的格局,大平层。   卫听澜推着魏川从电梯出来,看到入户门上贴着的喜滋滋的福字,有些新奇。   这不是魏川的风格。   进了房子,这种感觉更明显。   但卫听澜反而不意外了。   居所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魏川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房子风格大气明媚也很正常。   魏川问卫听澜:“这房子,可以吗?”   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从小孩儿探究的,又十分欣赏的目光。   果然。   卫听澜点点头:“喜欢!”   房子里温度适宜,但卫听澜坚持说还冷,没脱掉羽绒服。   魏川也不催他。   直到十来分钟后,夏大夫和另外一个西医一起过来。   魏川说:“让医生看看你的伤。”   卫听澜:“......”   羽绒服脱掉,底下是白色的睡衣睡裤,睡衣是圆领儿,下颌的伤再也藏不住。   卫听澜瞄魏川。   看到魏川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又谨慎的收回视线。   夏大夫给卫听澜号了脉,说卫听澜的身体状态比之前要好,看来有按时喝药。   中药难喝,众所周知。   不要说一天三顿,就是一天一顿,多的是人偷摸倒掉。   像卫听澜这样的患者,最讨大夫喜欢。   西医说让卫听澜脱衣服,他得看到伤。   卫听澜不想脱,这么多人呢。   魏川说:“我看?”   这个卫听澜能接受,推着魏川进了一间卧室。   卫听澜拉上窗帘。   睡衣宽松,两秒就拽走,他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的展示,皮肤白净,健康极了。   之前的打架,持续时间很短。   卫听澜身上是有些磕碰,但身体的肉比脸上的要厚,又挨的不重,早褪了。   猝不及防,快要成年的少年柳条一样柔韧漂亮的身体就亮在眼前。   魏川看了几秒,移开视线:“衣服穿好!”   他声音冷硬。   这孩子,太......   到底年纪小,傻乎乎的。   魏川原本的意思是让他把衣服撩一撩,总之不是这种。   他自问光明正大,但性向在那儿。   魏川不确定卫听澜在外面是不是也这样,暗道得找个机会谈一谈。   纵然是男孩子,太好看了也不安全。   尤其现在同性恋婚姻法已经普及,总之很不妥。   魏川强调:“裤子不用脱,撩起来我看看。”   宽松的睡裤,能提溜到膝盖往上一截。   卫听澜:“哦”了声,乖乖照做。   确认卫听澜身体健康,医生就都走了。   客厅里有准备好的衣服鞋袜,还有睡衣,都是新的,全是卫听澜的尺码。   卫听澜习惯了万云的神通广大。   他换了新睡衣和新拖鞋。   拖鞋是带毛毛的,暖融融,比他之前的塑料板板舒服不知多少。   卫听澜原本要穿外出的衣服。   魏川说:“换睡衣,太晚了,今晚住这里。”   卫听澜想想也是。   正好明天是周末,学校去不去的无所谓。   万云不知去哪了,宽阔但不空旷的客厅只有卫听澜和魏川两个人。   魏川给卫听澜上药,刚才夏大夫留下了一小盒药膏。   卫听澜上半身趴在宽大的沙发扶手上,仰着的脑袋递到魏川面前。   他看到魏川微微压低的眉。   这是不高兴的意思。   但是下颌上的手指温和而缓慢的重复移动,一点点把药膏带出明显能感觉到的热度。   卫听澜有些愧疚,为魏川这么晚还要折腾他的事。   他道歉:“哥,我不该瞒着你。”   说话会牵动下颌,魏川没有沾药膏的拇指按了下他不老实的嘴巴。   他说:“别动。”   卫听澜就不说了,上药结束,他勤快的扯了纸巾递给魏川:“擦擦手。”   魏川接过纸巾:“不该瞒着我,然后呢?”   卫听澜:“下次不了。”   魏川看他蔫蔫的垂着眼,只道:“记住你说的话。”   后来魏川再没就这件事说什么,但卫听澜却总想问点什么。   他可是打架了啊!   打架!   没忍住,到底说了:“我和同学打架了。”   这个魏川知道。   他还知道打完就和好了,这也是魏川没有追究卫听澜的伤的缘故。   小孩子的事,有些不需要插手。   魏川说:“维护朋友,很勇敢,不过任何事都要先保障自己的安全,保障不了的,来找我。”   卫听澜这下真惊讶了。   还有些放松。   他艰难的形容:“你不觉得我很粗鲁吗,像是有暴力倾向......”   魏川当然知道卫听澜打过多少架。   刚才就看了几秒。   但他曾经是玩枪的好手,目力过人,记忆力也是,那许多旧伤,不明显,但就在那里。   所以,卫建国受的惩罚还不够。   魏川抚平卫听澜卷起的睡衣袖口:“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受到过一些不公平的对待,任何维护自身的行为都值得赞许。欺负又贬低你的人,只是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小丑,不用在意他们说什么。”   他手指碰了碰卫听澜漾出水气的眼角:“小花猫。”   这种形容刚才就一直在心头绕着。   支棱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急匆匆汲拉着拖鞋蹿上他车的小孩儿,真的很像一只小野猫。   这天晚上,卫听澜在极舒服的大床上打滚。   原来他一直没做错。   即使上辈子已经活到二十四岁,即使又重生了,不在乎很多东西,很多言论,但执念原来还在那。   可魏川的话,像风吹散那些迷障。   因为魏川这样强大理智聪明的人的肯定,实在是太能让人心里踏实了。   他不在乎别人,但在乎魏川。   真好,他在乎的人说他很好,很勇敢。   只是魏川说他年少时受过不公平的对待,是什么,很严重吗,和他的腿有关?   卫听澜想不出,抱着被子叹气。   卫听澜不知道自己睡的这间是主卧。   他起床,发现魏川不在。   桌子上留着便签。   魏川留的:“早起有事,中午一起午餐,早餐在餐厅,记得吃。”   其实魏川昨晚就走了。   即使他对外再强大,再体面,但他确实是个残疾人。   他更喜欢独居。   常住的房子有各种辅助设施,但这里没有。   午餐后,魏川告诉卫听澜,陶家要举办宴会,名义是给两个孩子举办成人礼。   他收到了请柬。   当然,陶家给魏川发请柬完全是表示恭敬的行为。   知道这位压根不会来。   对陶家来说,如果万云能去,已经是蓬荜生辉。   魏川:“你和陶家那个,一天的生日?”   他保险柜有一份卫听澜的调查记录。   魏川过目不忘,知道卫听澜的生日是十二月五日,不是十二月一日。   卫听澜摇头:“不是。”   魏川:“日子可以改,你想在哪天都可以,我让人去办。”   卫听澜知道魏川做的到。   陶怀谦看到魏川大气都不敢出,就算是陶家的宴会,日子改了就改了。   但是没必要。   他不想魏川浪费精力在陶家的事上。   而且,卫听澜也有别的计划。   上辈子也有成人礼的宴会,在陶辰生日那天。   陶辰拉了小提琴,说了诚恳又大气的感谢词,出尽风头,而他则被冷落和贬低式的比较。   卫听澜甚至没有勇气跟来宾说,这天不是他的生日。   他尽量体面,尽量全着陶家的体面。   但是宴会结束后,陶父却责怪他丢他的脸。   明明是陶辰非要他表演个节目,他什么都不会,宴会因此出现短暂的尴尬期。   可是能在卫家活下来,能念书,他已经用尽了力气。   只是陶家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卫听澜对魏川说:“这么说,我也是主角,如果我不出席,陶家会不会很丢脸?”   如果他是假少爷,不出席的话,陶家有的是说辞。   但偏偏他才是陶家正儿八经的血脉。   到时候真的不来假的显摆?   陶家除非脑震荡,否则绝对干不出这种被宾客嘀咕好几年的,丢脸的事。   魏川看着少年骄傲又狡黠的神情,了然道:“想要出场费?”   不薅白不薅。   卫听澜伸出五个手指头:‘这个数怎么样?’   魏川:“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   旁边候着的万云看着这一对江洋大盗,也禁不住笑起来。   后来万云问:“老板,小少爷不想改日期,那之前的计划......”   原本魏川会直接告诉陶怀谦,宴会改日子。   但主角的意见最重要。   魏川说:“他高兴就好。”   一道题有无数种解法,不管小孩儿选择什么,他都接得住。   只是......   他可能要对他食言了。   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学生在操场上打架的照片魏川看过,贺青临和景家小子还算有分寸。   但围殴就是围殴。   如果知道他在身后。   不要说没错。   便是千般错,那些人敢动卫听澜一指头? 第42章 五百万,概不赊欠。   就像卫听澜预料的那样, 陶家果然通知了他要办宴会的事。   陶母自矜的只发信息告知。   短信中着重强调,这是家里特地给他和陶辰办的十八岁成人礼, 邀请全市名流富豪,非常盛大。   她等着卫听澜惊喜的联系她,或者直接回电话。   卫听澜只相信“非常盛大”四个字。   陶家很有钱。   前世的宴会在陶家位于半山腰的度假别墅,那种繁荣,宛如一个小型王国。   但是他对陶家的爱和钱都毫无欲望。   无欲则刚。   卫听澜没回信息。   陶母等了一整天,没等到卫听澜的回信,信心满满变成游移不定。   时间不等人。   请柬都发出去了。   她直接来了学校, 给卫听澜打电话:“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咖啡馆,听澜, 我们聊聊。”   陶母本来想说卫听澜越来越不像话, 但又怕这话刺激了他, 让他不出来。   她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但等衣着得体眉目如画的少年真站在面前, 陶母完全看呆了,不确定的问:“听澜?”   两个月不见, 陶母还是老样子。   但卫听澜变化极大。   他本就再世为人,心性大改, 又喝了两个月中药调理身体,还有魏川在物质和精神方面的影响,早已经脱胎换骨。   卫听澜颔首,没叫人,直接落座:“我只有二十分钟。”   陶母很不喜欢卫听澜的态度, 但卫听澜变化太大, 还很冷淡, 让她下意识不敢发作。   她问:“是不是学习太忙了,没看到妈妈的信息?”   妈妈两个字是陶母特意强调的。   她已经忘记之前有一次陶辰哭的很可怜时, 对卫听澜说过一句:“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卫听澜却记得陶母说过的话,但是那不重要,因为是不重要的人说的。   他向服务生要了杯温水。   一会儿要去和景晟打球,程风柏也在,正好提前补充水分。   卫听澜说:“宴会,我不去。”   陶母直起腰,这是个战斗的姿势:“我和你爸辛辛苦苦筹备......”   她诉苦很多句。   但卫听澜面色淡淡,让人气闷。   陶母气道:“你这孩子,没有心!”   卫听澜波澜不惊的放下杯子:“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五日,十二月一日是陶辰的生日。”   陶母宛如被不知名的力量掐住脖子。   是了,生日不是一天。   但是......   她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没想起来,去年就是这样过的。   两个孩子互换,又是同龄人,模糊了界限,让人下意识以为他们也是同一天的生日。   这种下意识,收到请柬的宾客大有人在。   卫听澜能理解。   但陶家夫妻知道,并且还让年纪更大的陶辰当小儿子,来被所有人宠爱。   就真的是,很不要脸。   所以,是谁没有心?   陶母短暂的懊悔后,很快恢复理智,极力说服卫听澜出席宴会。   请柬都发出去了,家里丢不起这个人。   她许诺会补偿卫听澜:“你想要什么妈妈都买给你,明年家里给你一个人过生日,单独的生日......”   明年啊,卫听澜不由向往。   明年是个好年份。   他成年了,还会考上大学,可以单独买房买车甚至周游世界,万事再不受限。   他能离陶家远远的。   卫听澜心情很好,和气的说:“出席活动五百万,概不赊欠。”   陶母离开的时候,脸都绿了。   她不敢不给钱。   因为卫听澜站起来要走不是做戏,他烦她,烦陶家,恨不能离他们远远的。   他说不去,是真的不去。   钱其实不是大数目,重点是卫听澜的态度。   先是愤怒,后来是失落和伤感,再后来生出惶恐,陶母回去后躲在花房哭了一场。   不止这次。   她忽然感觉卫听澜之前住校,竟不是欲擒故纵。   因为卫听澜变的越来越好,在离开家,离开亲人后。   花房的花被照料的很好,但不如卫听澜在时。   陶母茫然的看着花房的一切。   这个儿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话少,但看她的眼神很温暖,很亲近,也很讨好。   怎么就这样了呢?   卫听澜如果知道陶母的疑惑,大概会跟她说,那个卫听澜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   他是二十四岁的灵魂,十七岁的那个,发烧死掉,不知去了哪里。   这不是伤感的事。   他明白自己,如果十七岁到二十四岁注定要经历那么多痛苦,要选择,当然是早死早安宁。   昨晚下了雪,但天气很好。   卫听澜把银行卡水灵灵进账五百万的短信截图给魏川:[哥,请叫我有钱人~]   这钱他拿的不亏心。   宴会他真不想去。   然后,上辈子出席活动差不多这个价。   工作么,哪有舒服的。   几秒后,魏川回复:[嗯,有钱人]。   卫听澜给魏川转账六六六六六:[见面分一半,我想和你分享这份喜悦]。   数字代表祝福。   而且,他收过魏川太多红包了。   礼尚往来么。   身体健康这一项让人扼腕,希望他哥其他的一切都顺顺利利。   其实卫听澜很想发更多,但给长辈的红包,最好不要比对方的大。   开个头再说。   他也怕一次太多,他哥直接给拒了。   以后,细水长流。   魏川看着聊天框内的转账图标,心里五味杂陈。   第一次有人给他发红包。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不是钱的事。   他的财富过于庞大驳杂,他自己都理不清,但来自他人真心实意的祝福和惦念,却十分贫瘠。   而且小孩儿兴冲冲,说话都带波浪线。   魏川点击收款:[谢谢]。   卫听澜松了口气:[不谢],又叮嘱:[劳逸结合,注意身体,不要工作太晚]。   魏川:[嗯]。   卫听澜买了两大包零食拎去体育馆。   景晟和程风柏远远看到,都跑过来接,他也不客气,东西撂地上等俩人过来。   打架的事过去,景晟邀请程风柏过来玩。   如今两人勾肩搭背,相处的十分好。   卫听澜准许程风柏每周能打篮球一次,作为成绩进步的嘉奖。   这次期中考,程风柏的进步震惊全校。   程风柏的学校,高三有一千两百人,按照以往的数据,前六百名能稳稳上本科。   他原来排名一千左右,期中考,五百二十八名。   要不是确定考题没泄露,考场还有监控,程风柏都要说不清。   程爸爸和程妈妈都高兴疯了。   在卫听澜过去后,疯狂投喂到他后来都坐不住,挺着肚子躺床上歇了好久。   当然,这件事卫听澜没告诉魏川。   在自己,期中考后,卫听澜放慢了学习脚步。   之前刻苦是因为重生后忘记了知识点,样样不赶趟,但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高三学生的知识储备。   再往后,按部就班查漏补缺就行了。   卫听澜没有当学霸的心,也没有要和陶辰比较,在成绩上踩人一脚的竞争心。   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才能活的自在。   重生后,他再不把陶辰当做对手。   有些人总往上凑,卫听澜索性废物利用,当他们是纠正自己心态,往更好生活走的试验品,仅此而已。   陶辰却不这么想,期中考试成绩的事让他如鲠在喉。   但下一次考试还有的等。   他曲线救国,亲自将家里宴会的请柬送去给贺青临的母亲。   贺母很喜欢陶辰,经常邀请他来家里,温和贴心的陶辰是她理想中的儿子。   她很容易就发现陶辰的低沉。   陶辰被再三追问,含混说了陶母去学校看卫听澜,回来躲起来哭的事:“三哥性格比较冷,我也不敢劝,他不太喜欢我......”   贺母对卫听澜的印象就很不好了。   她出身京市魏家,是上一代家主的第一个孩子,父母恩爱时的所生,并不看重门第和血脉。   反正谁都没有她出身好。   也因此,贺母并不在意陶辰的血脉问题。   她暗暗记住,回头将准备给卫听澜的礼物,比陶辰的降了两个档。   陶辰不着痕迹的让贺母讨厌卫听澜,是以防万一。   他可以失去很多人,但贺青临不行,只要贺母支持他,贺青临就会对他不同,陶家也会因此高看他。   现在父亲母亲和哥哥,注意力越来越放在卫听澜身上。   这种局面,陶辰很不安。   陶辰离开时碰到回家的贺青临。   他乖巧道:“阿姨累了,已经睡着了,她今天心情不错,晚饭吃的也不少。”   贺青临点点头:“谢谢,让司机送你回去。”   陶辰站着不动,仰头笑着问:“青临哥,我的生日可要到了,十八岁的生日,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贺青临:“你想要什么?”   陶辰:“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让贺青临送他回家。   贺青临已经成年,有驾照,答应了。   看在母亲能安然入睡的份上,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陶辰。   至于生日礼物,   贺青临知道陶辰喜欢什么,只要是音乐方面的就可以,反正他不缺钱,让人置办就行。   车上,   陶辰问:“我准备在宴会上表演小提琴,你觉得怎么样?”   贺青临:“可以。”   陶辰有些兴奋,暗道卫听澜就什么都不会,不会在宴会上丢人吧。   话没敢说,人却一个激灵。   如果什么都不会的卫听澜,在众目睽睽下被要求表演节目,会怎么样?   成人礼,成年了。   不论暴躁还是推脱......   就这一次,卫听澜不学无术的名头传出去,印象在圈子里就彻底固定了。   贺青临没有看到陶辰脸上闪过的恶意。   他在想别的事。   陶家还有一个人要过生日,那个人,会喜欢什么礼物?   贺青临和卫听澜没什么接触。   他知道的卫听澜,九成九是陶辰提过的,如今对陶辰生出警惕和审视,就发现陶辰的话真没几句好的。   再别的画面。   卫听澜会和别人打球、玩笑、讨论题目,他总是懒懒的,眼波很静,脾气很好,很吸引人,人缘好到总被簇拥。   可他从来都会避着他,总对他很冷淡。   两人唯一可以称为特殊交集的,只有仁济医院手术室外的那次。   贺青临想,偷偷做公益的卫听澜,有些自不量力的笨拙,但是很善良,也很......特别。   是不是只有他知道卫听澜做公益的事?   想到这里,他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很快就到陶家宴会的日子,正好是周六。   卫听澜很不满宴会占据了周六,耽误他和魏川吃饭,他换上陶家准备的西装,在镜子前自拍。   照片发给魏川,问他:[怎么样?]   魏川面前,整个服装团队带着数套出席重要场合的西装,安静待命,   这种隆重,几年不见一次。   到他这种地位,即便穿着便装,也只有被称赞的份。   魏川回复卫听澜:[很好看。]   他把照片给服装师看:“找一件能和这件搭配的。”   服装师大着胆子问:“这位小少爷是......”   情侣、兄弟、亲戚,搭配起来的侧重点可都不一样。   服装师就见一线不苟言笑,靠近了就让人不自觉立定站好屏气敛息的男人,眉眼竟柔和许多:“他是我弟弟。”   今天之后,这将不是秘密。 第43章 如果他愿意,还可以叫我爹。   卫听澜穿的西服是成衣。   他之前压根不和陶家联系, 陶家等着他上门,两下里没来往, 陶家以为卫听澜在赌气,没少施下马威。   之前电话通知宴会的事是一桩。   衣服本该定制,没等来卫听澜低头,时间来不及,要了成衣,是另一桩。   卫听澜不在乎衣服的事,穿的出去就可以。   而且前世做艺人做到顶级那一撮, 他穿过数不尽的品牌,那些大牌衣服可不是为他量身定做, 但他就能穿的好看。   这辈子, 哪怕他披麻袋, 也能披的很特色, 很时尚。   他发照片给魏川,是在秀衣服, 更是在秀状态。   卫听澜是在告诉魏川,他心态很好, 不用担心。   楼下大厅,   穿着定制款白色小西装的陶辰,得到家里人的一致夸赞,说他像个小王子。   陶旭和请假回家的陶月,也都打扮的很好看。   他们习惯性的簇拥着年纪最小的陶辰, 但注意力又都忍不住看向楼上。   陶旭心绪尤其复杂   昨晚是他特地开车去学校接的卫听澜, 这样今天一家人就能从家出发, 整整齐齐,多好看。   他是自告奋勇去接的人。   原本想和卫听澜聊聊。   但是卫听澜上车后坐的后座, 上车就闭目养神。   什么意思,拿他当司机,当佣人?   陶旭心里气闷之余,竟有些恐惧。   他恐惧卫听澜。   不仅仅因为卫听澜越来越出众却对他不假辞色,说白了就是不再因为他是哥哥而尊重甚至是惯着他。   更因为卫听澜身上,竟隐隐有种沉静冷冽的威势。   这种威势,年轻一辈中,陶旭只在景晟和贺青临身上见过。   他们有,不奇怪。   居移气,养移体。   景、贺两家都是繁盛的大家族,家族中长辈人才辈出,养出景晟和贺青临的气场不奇怪。   但卫听澜只是个学生......   像陶旭乃至陶怀谦,都有个毛病,很喜欢虚张声势。   这可能也和陶家正在走下坡路有关。   社会发展太快了。   一个家族十来二十年兴盛起来,换了领头人,若是不成器,三五年就会露出颓势。   其他家族的聪明人看得见,态度上就带出来。   陶怀谦受刺激,便愈发讲排场。   他越发在意别人的看法。   外面还按的住的脾气,在家就一点就炸,陶旭资质还在陶怀谦之下,不点都炸。   昨晚陶旭一时被镇住,没炸了,憋了一晚上。   他现在调整好了心态。   去别墅那儿开车,陶旭打定主意邀请卫听澜上车,好好同他说道说道宴会的规矩。   既是教育,居高临下斥上几句,很正常。   陶旭神思恍惚,忽然听到陶月一声吸气声。   他顺着陶月的目光看过去。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卫听澜,眉目隽秀身姿挺拔,他有着少年特有的清瘦,但气质却已经相当沉静。   像一块玉,又似乎是一片平和的湖水。   陶旭也不由惊艳,这真是他们家能养出的孩子吗?   刚才他说过,陶辰像王子。   但陶辰样貌身高其实遗传的卫家人。   他只是清秀,陶家有钱,养出一些娇骄气,嘴又甜,打扮再跟上,还学了很多乐器,气质也还行,勉强和小王子沾点边。   但卫听澜,却完全当的起“像王子”之类的称赞。   陶父矜持又满意的说:“看着还像个样子。”   陶母绕过陶辰走上前,温柔亲昵的说:“真好看,不愧是我的儿子。”   陶旭板着脸,违心的贬低说不出,称赞吧,又拉不下脸,他暗道但凡卫听澜看过来,再夸不迟,但卫听澜没看他。   陶月说:“不比景晟和贺青临差。”   陶辰暗自咬牙,笑的很可爱:“三哥,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果然人靠衣装,回头咱们还是回家住吧。”   陶家人以前没这么多话,变异了?   卫听澜:“开饭吧。”   他语气淡淡,像在吩咐一群啰里吧嗦的仆人。   其他人:“......”   陶父下意识要发作,又忍住了。   领教过卫听澜的脾气,陶父深刻认识到,如果此刻卫听澜不高兴,绝对干的出扬长而去的事。   他重复道:“开饭吧。”   大家长的憋屈,人人都感觉的到。   陶母接受良好。   陶旭和陶月都惊呆了。   陶辰脸色有一刹那的僵硬。   陶母最知道卫听澜的委屈,明明不是他的生日。   她甚至有种预感,今天这样卫听澜出现在家的时候,是为数不多的能弥补母子关系的时间。   陶母完全忘记了陶辰,专心的讨卫听澜的关注。   她慈爱的说:“今天做了许多你爱吃的”   卫听澜不委屈,五百万的生意,纵然心情一般也很能接受,上班么,哪有不烦的。   而且谁会嫌钱多,他甚至可以每天接一单。   就是陶家这群人吧,事忒多。   他问陶母:“所以,我爱吃什么?”   陶母愣住,这位一向以温柔体贴闻名的贵夫人,尴尬的再没有开口。   之后的早餐,是卫听澜喜欢的安静祥和。   至于之后的流程。   这次宴会中午正式开始。   最开始的主题是围绕着卫听澜和陶辰,毕竟是成人礼,之后会变成觥筹交错的商业聚会,能促进很多合作。   总之来的宾客时间和精力,肯定不会浪费。   出发时,陶旭说和卫听澜一辆车。   卫听澜无所谓,照例坐了后座,他看到陶旭脸都绿了,但那怎么了。   陶辰也说要一起坐。   陶旭拒绝了,理由不好说,就硬邦邦道:“你去下一辆。”   陶辰眼圈红了一下,走开了。   卫听澜降低窗户看热闹。   他肯定陶辰在心里会把他大卸八块,但是无所谓。   讨厌的人,要么远离,要么不在乎。   看开了之后,都不重要。   陶辰不甘心。   上了陶父陶母的车后,他和陶母诉苦:“大哥不让我上车,他和三哥好,不要我了......”   这样可怜,照例会得到安抚。   但是今天日子特殊,陶母对卫听澜母爱勃发,不喜欢陶辰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说:“你想多了,这么大的人了,别总这么敏感。”   陶辰低下头,乖巧的说:“知道了妈妈。”   从陶家开车到城外半山腰的别墅,要差不多两小时。   时间很充裕。   陶旭看了眼后视镜,看到卫听澜饶有兴致的欣赏外面的风景,很堵心。   他严肃道:“听澜,我们聊聊。”   卫听澜注意到陶旭叫他“听澜”,陶家人想和他语重心长时,总会叫他听澜。   这两个字背后,是无数的挑剔和要求。   他说:“说。”   陶旭:“......我们是一家人,你总是这种态度,很不好,会让外人看笑话。”   卫听澜:“你们家的笑话还不够多吗?”   陶旭:“......”   他咬牙:“我们是一家人。”   卫听澜:“我姓卫,一年前你们已经做出选择,不是吗?”   陶旭憋的脸通红,但这件事,真没法辩解。   当时他就觉得不太对,可是陶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陶辰,而且十几年下来,也有感情了。   而且卫听澜也不讨喜。   后来渐渐的,没改姓,最好的卧室是陶辰的,其他的也是......   直到今天。   陶旭气弱道:“你不要这么小气,陶辰叫你三哥......”   卫听澜:“如果他愿意,还可以叫我爹,我没意见。”   陶旭:“......”   他想说,如果卫听澜这么不喜欢他们,有本事别来宴会啊。   卫听澜不想和陶旭打嘴仗,告诉他陶母用五百万请他来的事:“这样吧,你给我两百万,我允许陶辰叫我爹。”   陶旭脑袋嗡嗡的。   五百万,父亲知道吗,这太荒唐了。   下一瞬,他又听卫听澜说:“对了,我的生日在四天后,成人礼却在今天,所以,对我能给你们体面,感恩戴德点。”   后半程路上,陶旭彻底闭嘴了。   卫听澜欣赏风景,打单机游戏,忍住了给魏川发消息嘚瑟将陶旭说了个灰头土脸的事。   回头见面说吧。   要不然,就他哥那操心的样子,又得不放心。   虽然魏川为人十分冷肃清淡,但卫听澜却知道他的好。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非亲非故,却盯着他喝药,关心他衣食住行,还怕他被人欺负。   几天没见,他有些想他了。   尤其是和陶家人对比后,特别想!   陶旭经历了山呼海啸般的情感风暴,下车后连直视卫听澜的勇气都没有。   他从陶母那确认了卫听澜的确比陶辰小的事,满脑袋官司:“妈,你怎么能这么做?听澜原来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当初家里孩子排序,他在学校,只知道有这么回事。   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陶辰本来就小。   后来陶辰和卫听澜的生日又是一起过的,谁会多想。   陶母也很后悔:“辰辰那段时间吃不下睡不着,他本来是受尽宠爱的老小......”   陶旭暴躁道:“他不是!”   忙碌的佣人们看过来。   陶旭压低声音继续暴躁:“这件事,太荒唐了!”   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们把亲生的,年龄小的孩子放在假少爷前面,让他退让和照顾假少爷,说不准会以为他们脑子进水了。   卫听澜远远看着那母子俩的争执,純当看戏。   他们在后悔吗?   在争执当初对他不好的事?   卫听澜可不觉得他们是良心发现,爱意重生。   不过是当初不计较的人计较起来,而这计较一旦发作,他们面子里子都受牵扯,所以互相开始推卸责任罢了。   卫听澜点名要了别墅最好的房间休息,等着宴会开始。   当然,这个最好不包括陶父、陶母的房间,大人的房间和孩子们的不在一层。   佣人说:“小少爷一直住这间。”   他理直气壮且理所当然。   比起离开前不受宠,离开后不回来的卫听澜,佣人们都习惯了给陶辰最好的。   卫听澜:“长幼有序,他住这么好不怕折福?还有,我觉得吧,真少爷得比假少爷尊贵点,他不服,让他来找我,或者,直接让他滚。”   上辈子这里他也来过。   这一层特别好的房间正好四个,卫听澜有的住就行。   但陶辰腻腻歪歪的说什么他的行李放不下,又占据了一个房间,卫听澜住的房间就和佣人住的一个水平了。   记忆让人很不痛快,卫听澜这次就努力让自己痛快点。   结局非常正常。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找他的不痛快。   不知谁插手了。   反正陶辰没来,几个勤快的佣人飞快的打包走陶辰的东西,将房间整理的跟新的一样。   宴会开始后,看在五百万的份上,卫听澜跟着陶怀谦迎接客人。   陶怀谦的另一边站着陶辰。   宾客们都夸赞陶怀谦会养孩子,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忍不住飘到两个少年中个儿高的那个身上。   这颜值,这气质,是陶怀谦能生出来的?   不是说爱打架,粗鲁,还被那户人家养的上不了台面吗?   流言害死人!   陶怀谦原本担心卫听澜是个绣花枕头,颜值上来了,待人接物差的很。   没想到,卫听澜举止比陶辰还落落大方。   甚至比过了陶旭和陶月。   四个孩子里,如今和他关系最冷淡的卫听澜,居然是最出众的那个,锥在囊中,怎么都藏不住的出众。   更让陶怀谦惊愕的是卫听澜的人缘。   周末,学校不上课。   许多宾客都带着家里的孩子过来,尤其是和陶辰同龄的孩子,很多还都是一个班的。   这些孩子都围着两个寿星转。   但质量么......   围在陶辰身边的,肖有林算是最有分量的了。   但在卫听澜身边的,景晟、贺青临,都是实打实下一代继承人,还有柳家的小姐,还有几个少爷小姐,都出类拔萃。   而且,态度上也不同。   陶辰要哄着肖有林和几个朋友,本来一贯和煦的样子,今天又和卫听澜别苗头,难免低就。   看着跟上赶着一样。   但卫听澜站那儿和好友们说话,姿态平淡温和,毫无讨好的意思。   其实卫听澜不明白,贺青临怎么凑他这儿了,只是也不好赶人。   反正来者是客,应付着呗。   但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陶家找回来的真少爷,人缘正经不错,能和景晟和贺青临都交好,了不得。   其实贺青临靠近卫听澜是自己的意愿所在,也是故意让陶辰清醒清醒。   出发前他点礼物,发现母亲给卫听澜和陶辰准备的礼物,差别很大,再加上陶辰之前来过家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陶辰很会用语言诱导人,说好听是伶牙俐齿。   说不好听,贺青临头一次刻薄的评价:内里藏奸,得了便宜还卖乖。   贺青临也因此意识到,他对陶辰的偏向明明是为着母亲,但却给了陶辰欺负人的资本。   陶辰在借着和贺家,和他的关系,给卫听澜难堪。   这是第一次?   这不可能是第一次!   贺青临并不因为疏远陶辰而抱歉,他已经给了陶辰很多便利,乃至给陶家一些方便。   出类拔萃的继承人,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他的情感偏向,一定程度会影响两家的商业往来,陶家在这其中得利不少。   所以,既然早已经还清甚至超支,他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到底十来年的交情,贺青临也心下黯然,想着回头和陶辰说一说。   身世问题确实太能冲击人。   希望陶辰放平心态,不要误入歧途。   毕竟陶家已经对他够宽容的,若一味贪婪攥取,怕是会后悔莫及。   陶辰一直瞥向贺青临那里,委屈和不解让他在受了一上午憋屈后,硬扛着没过去。   这难免忽视了肖有林。   肖有林心里有气,又想到父亲嘱咐他要和卫听澜交好,索性跟陶辰说:“你在等人吧,你先等,我去和卫听澜打声招呼。”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肖有林这一带头,其他围着陶辰的人,呼啦走了一多半。   本来么,他们也想接近卫听澜。   毕竟学习好、脾气好,打球好,人好,不过分的要求都会帮一把,还长的越来越好看的人,谁不想靠近。   刚才也是忌惮肖有林,怕他不高兴。   陶辰心里很慌。   陶月看到了,叹口气,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算是充架子。   她也想和卫听澜处好关系。   但是卫听澜从来没回过她信息,没接过她电话。   以前被卫听澜追着捧着的记忆太深刻。   陶月很有些放不下面子,也生出怨怼,加上和陶辰相处的好,所以还偏着陶辰。   肖有林客气祝贺。   卫听澜也礼貌道谢,笑意淡淡,礼貌且官方。   也就这样了。   本来气场就不和。   这次宴会,大人们之间礼尚往来,卫听澜管不着。   反正他收到很多礼物。   卫听澜努力记住谁给了他什么礼品,想着回头还回去,好的心意要还好的心意,这样关系才能长久。   让卫听澜意外的是,景晟和贺青临送的礼物居然一样。   是一款手表。   只是一个颜色是纯白,一个是淡绿,一眼可以看出是同系列。   景晟送的纯白色的表,他手里有一块黑的,店里老板说兄弟俩一白一黑很搭配,就买了。   其他东西可以丢,手表能天天看。   没想到贺青临......   景晟心里很不痛快,支棱着眉头看卫听澜。   卫听澜知道景晟老毛病又犯了,他也看着他,眉头同样支棱。   景晟心里咯噔一下,笑道:“看看喜不喜欢。”   贺青临则只道:“生日快乐。”   卫听澜没说今天不是他生日的话,大家心意在这儿,强调这个只会破坏气氛,没必要。   倒是有些诧异。   以他和景晟的交情,景晟送的礼物肯定很好。   贺青临送的居然一样,也就是说,贺青临送他的礼物也很用心。   卫听澜不知道贺青临是不是爱屋及乌,当然,屋是陶辰,毕竟外人看,他和陶辰是一家的。   但真金白银的,也没大仇,心意他领了。   他仔细欣赏两块表,出身在那儿,没有鉴赏能力,也对牌子不感兴趣,但东西是真有格调,真看着不错。   卫听澜笑眯眯:“谢谢你们的礼物,不愧是兄弟,审美都一样。”   那厢贺夫人和陶辰聊着天。   看着被簇拥着的宝石蓝西装的少年,再看陶辰车马稀疏的境遇,问道:“那个就是你三哥?”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牵着陶辰的手要过去。   陶辰想阻止。   在他看,贺夫人实在是十分愚蠢,还偏偏不自知,今天要是说出什么牵连他,怕不是让贺青临察觉什么。   贺夫人因此更可怜陶辰,多好的孩子,以前活泼可爱,现在惊弓之鸟。   她母爱爆发,非要过去。   陶辰迫不得已,一时心里七上八下,一时又有种隐秘的舒畅。   没准卫听澜会难堪,但不会牵连他。   贺青临心头一跳,上前迎接,郑重的和贺夫人介绍:“母亲,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卫听澜,我的好朋友。”   十八岁的少年,普通人家心智大概还未齐全。   但贺青临已经是能和贺父玩心机的城府,他说的话,家里的大人们从不会小瞧。   贺母也从没有见过贺青临这么郑重介绍一个人。   她打量卫听澜,十分惊艳。   但是陶辰受了委屈,卫听澜肯定不是个好的。   到底顾忌贺青临,在卫听澜礼貌的问候贺母后,贺母敷衍的点点头。   她还牵着陶辰,对卫听澜说:“兄弟之间最要紧的是和睦,是互相帮助,明白吗?”   陶辰点点头。   卫听澜心头无语,看在贺青临刚才的维护上,简洁道:“好。”   贺母自以为说的话婉约而体面,满意的离开了。   她不爱出门,不爱和同辈交往,心智早就退化不知多少,哪里明白卫听澜身边这一圈富家子弟有多聪慧。   这一下,大家都看向陶辰,眼神要么狐疑,要么嫌恶。   用头发丝都想的到,贺母警告的话是因为陶辰,毕竟她看着是第一次见卫听澜。   再一想,陶辰和贺母关系密切。   所以,陶辰私下肯定又干了什么巧言令色的事吧!   陶辰很后悔之前对贺母吹风,猪队友害他!   他不得不对卫听澜表现的很亲热和恭敬,以此表明自己和贺母的发癫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听澜看着贺青临愈发冷淡的脸色,暗道陶辰原来这么蠢的么。   吹风就吹风了,跟喜爱自己的长辈说不喜欢的人的坏话,人之常情,要是陶辰一条路走到黑,他还敬他是条汉子。   但看局势不对,马上就将黑锅扣给长辈,人家儿子还在呢!   贺青临对卫听澜说:“对不住。”   他实在不好说母亲的坏话,尤其这件事模棱连可只能意会,一时间向来冷清矜贵的少年,到底露出几分窘迫。   卫听澜对他笑笑:“没事,我理解。”   要他说,贺青临也是倒霉。   摊上贺母这么个整天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的母亲,确实要命。   前世,贺母很不喜欢贺青临冷清刻板的性子,总是称赞陶辰知道她的心意,是个好孩子。   她也不想想,要是陶辰,能在风流无情的贺父手下走几个回合。   贺父之所以还算尊重贺母,除了魏川的缘故,大概率是因为贺青临实在出色。   父子不和不是小事。   但和大家族有个出类拔萃的继承人,眼看还能再兴盛百年比,即使再不喜欢,贺父也捏着鼻子认了。   要陶辰是贺母的儿子。   在面对贺父那些如狼似虎的私生子和小三四五之类,他要靠红眼圈扮可怜压制人家吗?   贺青临已经很努力的给贺母一个安宁平静的生活。   可惜啊,人就是不能闲,不能太安逸。   要不是贺青临的真的争气,就算有魏川镇着,将来贺氏也不可能更上一层楼。   贺青临看着卫听澜柔和平静的眼神,心头一怔。   他看明白了。   不是敷衍,卫听澜真的懂他。   这一瞬间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软弱、难过、心神交集的喜悦,复杂到无以言表。   景晟忍了好一会儿,等贺青临心绪平静,这才揽过卫听澜的脖子:“你家这地儿看着不错,陪我逛逛去。”   卫听澜拍他手:“别弄乱我造型!”   景晟松开胳膊,低声称赞道:“放心,好看的很,比那个谁谁谁好看多了。”   他厌恶陶辰,没有准备礼物,连名字都懒得说。   卫听澜陪着景晟溜达,无意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不由怔住。   景晟看过去,介绍道:“那是魏先生的总特助,姓万,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差不多,嗯......魏先生是青临的舅舅,魏家家主,很厉害,人根基在京市。”   他又道:“奇怪,他居然会来这里,陶家面子这么大的吗?”   卫听澜想,这可能跟他有关,是魏川不放心他,所以让万云过来?   他心里暖融融的。   正好万云看过来,卫听澜遥遥对他点了点头。   万云被很多人围着,不好接近卫听澜,就只不着痕迹的把身体正面对着卫听澜的方向。   他的领带夹有微型摄像头。   这样看过去,他家老板就能看到小少爷的状态了。   万云本来不明白,为什么老板换了那么好看的行头,现在却要在车里等。   他问过。   老板那一句:“他先玩”,实在模棱连可。   如今看卫听澜在宴会上众星拱月的样儿,五百万的生意,确实值得好好玩一玩,老板要出现,可就玩不了了。   陶家估计心里极憋屈,想想都替小少爷开心。   很快宴会达到高.潮,陶辰在台上说了很多感谢的话,然后表演了小提琴。   卫听澜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还是那个话,五百万都收了,如非必要,他不会给陶家难堪。   只是上辈子,陶辰可很不安分。   陶辰看着台下众人欣赏的目光,自信心爆棚,得体又礼貌的说:“今天不仅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哥哥卫听澜的。”   卫听澜心里叹口气,等着陶辰作死的下文。   他旁边,陶父、陶母和陶旭、陶月都很满意陶辰的表现,不止是表演和感谢词,还有陶辰提起卫听澜,真是个友爱的孩子。   下一秒,陶辰看向卫听澜:“那么现在,请我三哥也给大家表演个节目,算是对大家今天拨冗前来的感谢。”   他笑的可爱又依恋,仿佛卫听澜是无所不能的天仙。 第44章 他来撑腰。   陶辰的话说出口, 陶家四口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   他们很清楚,卫听澜什么都不会。   当初将人接回来就问清楚了, 除了学习还可以,卫听澜没有半点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人又木讷,让人很是不喜。   不像陶旭、陶月和陶辰,娱乐的陶冶情操的,会的东西五花八门。   陶父很想将陶辰拽下来训斥一顿。   但心里又升起微妙的希望,卫听澜变化很大,没准偷摸学什么了。   陶旭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陶辰。   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他不认为陶辰是无意的。   陶月和陶母也不认为陶辰是无意的,紧张又震惊。   陶辰压根不敢往陶家人那里看, 头皮发麻, 却仍笑盈盈看着卫听澜。   不是什么大事, 他想。   回头就说自己太紧张了, 而且他也是好意。   现在卫听澜看着人模人样,拉到台上秀一秀, 他是想给家里争光的。   谁能想到,卫听澜竟然这么不争气。   景晟看向卫听澜, 拳头攥起。   但凡卫听澜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他就会挺身而出,又想,陶辰真是该死!   这些日子,他和程风柏称兄道弟, 没少打听卫听澜的事。   被卫家虐待, 书都差点读不起的卫听澜, 能学什么才艺。   他不信这些陶辰不知道!   和景晟有同样打算的是万云。   过去十七年卫听澜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他比景晟更清楚, 知道了,心疼愤怒又敬佩。   万云随大流看向卫听澜。   他是一道保险,是魏川给卫听澜这次宴会上的保险。   卫听澜玩的好则罢。   任何事,但凡危及卫听澜,万云必然会挺身而出。   这一切只发生在须臾间。   众人目光下的卫听澜,很平静,甚至神态还十分和煦。   景晟稍稍放松。   万云也是。   其他宾客不明就里,则十分期待,毕竟这样神清骨秀的少年,实在是赏心悦目。   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惊喜。   卫听澜不紧不慢走到台上,对因为不可置信而瞳孔微缩的陶辰弯了下唇。   两个人年纪相当,相对而立。   差距很明显。   陶辰以乖巧懂事以及和贺青临关系密切,在这圈子里为人所知,   卫听澜则是倒霉、粗鲁之类的代名词。   但那是以前。   眼下,不论是个头、体态、长相还是气质,卫听澜直接把陶辰比成了少爷身边的跟班。   卫听澜问一动不动的陶辰:“你还有事?”   陶辰想象过很多次卫听澜羞耻推拒上台,被他再三邀请之后恼羞成怒之类的丑态。   此刻事情的发展没按剧本来,他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只能讷讷摇头,走去了旁边。   卫听澜站在话筒前,他环顾台下所有人,礼貌一颔首。   顶尖的艺人,举手投足都是魅力。   重生后卫听澜一直致力于恢复精气神,没抛洒过魅力,这一刻骤然孔雀开屏,感觉十分良好。   自然而然的,他成为了焦点。   台下的人下意识鼓掌,比刚才陶辰表演完节目后的还热烈。   卫听澜看着台下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   除陶辰外,陶家四口精神抖擞,仿佛与有荣焉。   景晟安静而关切。   万云一如既往的温和,像在魏川身边时。   卫听澜有一刹那好像回到了上辈子那个局促的,恐慌又羞耻的时候。   按照正常时间进程,他的确什么都不会。   但成为过影帝的卫听澜,流量和实力派两脚跨的卫听澜,不说十八般武艺都会,但压住一个陶辰,稳稳的。   表演节目,小意思中的小意思。   但卫听澜不打算这么做。   卫听澜不想被迫表演,哪怕是借此打陶辰的脸。   他自问给过陶家脸了。   陶家没接住,没有提前警告陶辰不要出幺蛾子的陶家,过去无数次纵容陶辰的陶家,活该倒霉。   透过时光,卫听澜正视自己的过去。   他就是胡同里长大的小混混,他打架斗殴,走街串巷的做小买卖,他艰难的养活了自己。   这其实很值得骄傲。   卫听澜真正意识到,他上辈子的痛苦,来源于总是想做别人眼里的自己。   他不爱自己,别人自然也慢待他。   这辈子,不会了。   不想表演就不表演,看不惯陶家,那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反正那些为着别人高兴舒服的面具,他一个都不会再戴,不装了,怎地?   卫听澜笑起来:“谢谢大家的鼓励,我站出来,主要是想当面给来宾们道谢,谢谢你们今天的礼物和祝福,只是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我什么都不会。”   众人都不由吃惊的。   但见他眉目安然坦荡,一点都不羞赧,竟很耐的住性子,也不觉冒犯,甚至生出几分兴致谙然来。   卫听澜道:“我的身世,大家应该都清楚,过去的十七年,我活着已经很难,我要供自己读书,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和金钱去做别的。”   他说的很平静,半点都不煽情。   但是景晟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贺青临注视着台上平静的摊开过去的少年,他似乎光芒万丈,让他心跳剧烈。   万云在擦眼泪。   陶家人身体都是麻的,说不出是难过还是什么。   陶辰有些不安,卫听澜他这是在干什么?   卫听澜看向陶辰:“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也许是高兴糊涂了,竟然忘记了我表演不出节目这回事。”   陶辰:“......我......”   卫听澜抬手打断他,只道:“有件事,到这时候,也得说一句,我的生日是四天后,很高兴大家能提前为我庆祝。”   这一句后,各种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陶家一行人身上。   也有看陶辰的。   待看到这几个人不自然的神色,便知道卫听澜说的都是真的。   陶怀谦竟干出这么离谱的事?   亲生孩子要配合抱错的少爷的生日,还被假少爷故意催促上台表演节目。   台上都这样,台面下怕不是更过分。   鸠占鹊巢还占出优越感了?   这一家子有病吧,还病的不轻!   卫听澜表述完重点,平静的走下台。   景晟冲过去,嗫嚅道:“对不起。”   景晟很自责,他下意识以为陶辰和卫听澜是一天的生日,都没有查证过。   这样盛大的宴会,卫听澜深处其中,得多难堪,多难受。   可是如果不是陶辰再三逼迫,卫听澜怕不是都压根不会提一句。   这个傻子!   卫听澜笑道:“没事,我现在都不知道你生日是哪天,而且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心意到了就好。”   他原本不准备多事。   但是事情找上来,他也不怕。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心里爽的很。   只是可能今天之后,他的名声在这圈子怕是不大好。   譬如得理不饶人,粗暴简单之类。   有钱人的圈子,做事总是很婉约,会留有余地。   不像他......   不过现在的卫听澜,压根不在乎,如果心里总是很憋屈,那还活个什么劲。   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辈子,他很喜欢这样的自己。   陶辰哭着给卫听澜道歉,说他不是故意的,完全是忘记了。   卫听澜说:“你的记性总是这么不好。”   陶辰就哑巴了。   陶旭实在不能再看陶辰丢人现眼,将人带走了。   景晟的父亲对景晟说:“你这个朋友,很不错。”   景晟意外。   卫听澜当然不错,但父亲向来很少这么直白的夸人。   景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他真的觉得卫听澜不错。   历尽坎坷还能有这样的心胸和自信,还是个少年,这样的人,不论什么境遇什么出身,都不是池中物。   而陶怀谦,真是配不上这样好的儿子。   景父看着眼前挺拔英俊的儿子,这是他的骄傲,但他心里也有深刻的担忧。   太顺了,景晟的一切都太顺了。   他还这样年轻,又聪慧又有城府,简直得天独厚。   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挫折,再强大再优秀,上限再高,下限却让人担忧。   只希望能一辈子这么顺利吧。   而卫听澜那孩子的经历,能让景晟学到一二坚韧不拔的品质,就再好不过。   其他人像景父这样看法的不少。   肖有林的父亲甚至明令禁止肖有林和陶辰再接触:“以前是我小看了卫听澜,以后你和人家打好关系。”   肖有林不可置信,他爸不是一直记恨卫听澜打他的事?   之前催促他和卫听澜交好,也是借着卫听澜和景、贺两家交际而已。   知子莫若父,肖父道:“你不如卫听澜,见贤思齐,不要再争风吃醋,就算要争,眼睛也擦亮了!”   以前他觉得陶辰还行,乖巧上进,纵然血脉有差,但陶家人的偏爱在那里。   现在看,绣花枕头一个。   今天陶辰给卫听澜难堪,确实不地道。   但更让肖父不能容忍的是,陶辰这件事做的这么粗糙。   坏就算了,谁人没有坏心眼的时候,但还蠢,实在让他看的伤眼睛。   和肖父一样嘱咐家里孩子远离陶辰的不少。   四面八方的目光......   再隐晦,重重叠叠的,那意思带出来的就明晃晃。   陶辰感觉自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老鼠。   陶旭也觉得很丢脸。   他第一次严厉的道:“收起你的小心思,卫听澜是陶家的一份子,是我的亲弟弟,你明白吗?”   陶辰这下真慌了:“大哥,你不是说再怎么样,也都向着我吗。”   陶旭想起的,却是无数次警告卫听澜不准欺负陶辰的过去。   他看着陶辰惊慌失措的样子。   一句话而已,陶辰就这样伤心慌乱,那时候被他训斥的卫听澜,才来亲人身边不久的卫听澜,又该多难受,多惶恐。   陶旭冷下脸:“是我以前太惯着你了。”   不止。   他在心里说,是他以前眼瞎,竟然欺负自己的亲弟弟。   要自己赚钱生活,要自己赚钱读书,卫听澜以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宾客们的鄙夷和惊诧并不摆在明面上,但事情都发生了,宴会的气氛就怪怪的。   陶父尤为敏感。   他先训斥了陶辰,威胁道陶辰再不安分,就滚回卫家。   这次没人为陶辰说话。   之后,陶父让卫听澜跟他去偏僻地方单独说话。   陶父十分慈爱的将卫听澜带走,他到窗户边,周围的人距离都不近,听不到他们说话。   他背对着宾客们,脸顿时拉下来。   比起陶辰的小手段,卫听澜的无法无天不受控制,更让人无法忍受。   陶父觉得今天的丢脸,陶辰占三分,卫听澜得有七分。   不会表演就不表演,诉苦就诉苦,做什么非要提自己的生日在四天后?   陶父说:“如果没有我,你能到这样的宴会吗”   他又说:“陶家几百亿的资产,你一辈子躺平了吃都花不完,我认你是儿子,你才是陶家的少爷,我不认,你什么都不是。”   图穷匕见,卫听澜听的有趣,示意他:“继续。”   陶父梗住,更清晰明白的说:“不要太天真,如果不是看在陶家的份上,贺青临、景晟这些人,会多看你一眼?”   卫听澜挑眉:“有道理,我去问问他们,如果我不是陶家人了......”   要真问了,真是没有最丢人,还有更丢人。   陶父冷汗直冒,粗暴的拉住他:“你敢!你再这样无法无天,我就把你赶出陶家!”   他不是凭空说说。   最近几个月,卫听澜财迷上身,干什么都要钱。   陶家有的是钱,陶父不认为他肯放弃。   那头不远处,万云一边应付合作伙伴,一边看着卫听澜的方向。   对方看他感兴趣,吐槽道:“陶总生意上的事不提了,怎么家里头......那个假少爷,听说是家里的小儿子,真是......”   之前卫听澜说他生日比陶辰还晚四天,陶家可没人反驳。   这事做的真是出格。   万云说:“错吧珍珠当鱼目,陶怀谦现在,是在训斥那位小少爷吗,真是可怜......”   他这话是说给胸前的监控听。   时间差不多了,戏也唱过了,儿子对上老子,难免吃亏。   所以,开始下一幕吧。   几分钟后,宴会大厅门口传来骚动。   万云接了电话,对围着他的几个老总说:“魏先生来了,我去迎接。”   其他人都是一惊,连忙跟了过去。   宴会厅的人犹如一湖水找到出口,全都往门口涌去。   万云自然在前头。   隐隐绰绰听到魏川来了的消息,卫听澜也随着众人过去,但他没有走到前面去。   他不知道魏川来干什么。   但是他和他哥说好的,彼此在外面不相认。   卫听澜混在人群中,有些吃惊宾客们对魏川的敬畏程度。   明明魏川是坐着的,视线比周围人都低。   但他似乎另有一种庞大的,让人不敢直视的东西盘旋在上空,所有人都有种被他俯视的感觉。   万云站在魏川轮椅旁边。   推着轮椅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目普通,气质内敛,卫听澜见过一次,知道他叫阿六。   贺母和贺青临站在最前面。   贺青临想和魏川说话,被贺母矜持的拉住了,她等着魏川主动来打招呼。   很快贺母的脸色难看起来。   因为魏川压根没看她,只对从人群里挤出来,兴奋的满面红光的陶怀谦道:“我来接人。”   原本以为魏川来参加宴会的陶怀谦:“......”   魏川看向站在那里的宝石蓝西装的少年,这样正式的衣着,人比照片里的还精神。   他伸出手掌:“澜澜,该吃晚饭了。”   卫听澜脑袋嗡的一下。   说不清什么感觉,但他本能的走过去:“哥,你找我啊?”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住了。   什么就哥?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贺家小少爷能叫魏川一声小舅舅,其他的,魏川只论公事,从不和人扯别的。   他就像一座巍峨但草木不生的山,所有人都只能仰望。   魏川微微仰头,对卫听澜说:“嗯,我来接你。”   他来撑腰。   在家里的小孩儿玩够之后。   周围便是一静。   陶怀谦脸刷就白了,他刚刚才威胁过卫听澜一些有的没的。   结果......   他很想扇自己两巴掌。   要知道卫听澜竟然和魏川搭上,他肯定把他供起来。   陶怀谦很快想到两个月前卫听澜生病,万云带了中医大拿来家诊治的事。   一定是那时候就搭上了。   可恨卫听澜居然什么都不提!   他挤出热情慈爱的笑:“原来魏先生和犬子认识,这孩子从没有说过,要早知道,我说什么也要让他亲自请您过来热闹热闹。”   魏川对陶怀谦说:“是我不让他说。”   陶怀谦忙颔首道:“原来是这样。”   魏川看向万云。   他来接人,这并不意味着要给陶家脸。   万云躬身总结道:“您也知道,今天不是小少爷的生日,但他家里威逼利诱的,还有那个假少爷,作威作福。刚才小少爷没表演节目,陶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正避开人训斥小少爷。除了这些,一切还算顺利。” 第45章 魏先生哄孩子的技术,真的很烂。   万云的话语调平平宛如机器人, 但内里信息量巨大。   现场的无数个脑子飞速运转。   所以,魏先生早就知道今天不是卫听澜的生日?   威逼利诱?   假少爷, 作威作福。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训斥?   哪一条都不可思议,但哪一条细想想,竟都是真的。   陶怀谦感觉被放在强力审讯灯下,又似赤.裸游街,简直无所遁形。   想解释。   可一时也无从解释.   唯一能拿出来说的五百万......   毕竟花了钱的,却合了“威逼利诱”这一条, 也不好提。   他这样的心虚和沉默,在宾客们看, 倒更佐证万云的说辞。   陶母的尴尬和羞惭不在陶怀谦之下, 视线落在地上, 只当自己不存在。   陶旭愣愣望着自然而然站在魏川面前的卫听澜。   卫听澜刚刚叫魏川什么   是叫哥吗?   他明明是他的弟弟, 亲弟弟!   可是那一声濡慕的,亲昵又自然的“哥”, 现在是别人的了。   以前卫听澜这样叫过他吗?   陶旭没印象了。   他恨自己当初的漠视。   但是那时候的卫听澜好像十分依赖他,很想得到他的关注。   不知什么时候他, 再没有这种待遇了。   又想,原来之前卫听澜说的都是真的。   陶旭原本以为景晟是那个“哥”,朋友之间胡乱叫,没什么,他压根不很在意。   现在, 心里空荡荡。   魏川才是卫听澜说的, 不缺哥哥的那个哥。   不单不缺, 还优秀的万里挑一,他这个亲哥连人家的裤脚都不配摸。   其他人十分惊愕, 更十分羡慕卫听澜。   没有人可以这样对魏川说话,原来魏川还有这样温和接地气的一面。   乱七八糟的想法,什么都有。   最为好奇的是,卫听澜怎么和魏川认识的?   也有人注意到魏川的穿着。   这一位的样貌气度万里挑一自不必说,但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他今天一身深海蓝的西装,胸前口袋的帕子却是宝石蓝。   这装扮,在卫听澜站旁边时,真叫个相得益彰。   看着就似乎,他们俩才是一家的。   魏川环视众人,视线最后又落在陶怀谦身上:“我腿脚不便,那次若不是碰到听澜,怕是要闹出许多尴尬,他是个好孩子。”   陶怀谦恍然:“原来是这样。”   其他人也恍然,纷纷说:“卫小少爷看着就不错”,“原来是这样”。   卫听澜最知道魏川瞎掰。   两人认识和熟悉是自然而然的,好像天然和睦,没什么特别突兀的事,要说帮助,还是魏川扶了差点昏倒的他。   但魏川把这件事掉了个个儿,将他定位成了施恩的一方。   有头有尾,事实清晰。   他亲手把卫听澜捧起来给大家看,捧的稳稳当当正大光明。   魏川又道:“今天这场合,我本来不想让他来,孩子心软,不懂事,但大人却不能仗着这个一而再的欺负他。陶总,你说是吗?”   他很平淡的陈述事实。   但久居上位血腥掌权的人,这样就已经极可怖。   陶怀谦面色灰败,完全说不出辩解的话。   现在他彻底明白了。   他总挑剔的孩子,在魏川这儿是块宝。   魏川在明晃晃的告诉他,告诉所有人,他不许任何人慢待卫听澜。   不少人幸灾乐祸。   好好的亲生孩子,长的好,心善,还结交了贵人,结果陶怀谦楞是抓不住,扶不起来就是扶不起来。   魏川看向卫听澜,小孩儿眨巴眼看他,看着没有生他不守承诺的气。   他稍稍放下心。   和他打商量:“现在跟哥回,还是再玩会儿?”   宾客们脸都是木的,魏先生从来说一不二,这种商量的话,合适吗?   卫听澜没觉得怎么,周六一起吃饭桌上摆什么菜,他们经常商量。   他说:“现在回,累了,还有点饿。”   干惯了的事,他自然而然接过阿六的位置,推着魏川的轮椅离开。   后面许多人想送。   万云和阿六拦住了,说了魏川不想被打扰的话。   卫听澜走出很远,还能察觉到后面许多道目光。   魏川忽然说:“我是不是有白头发了?”   卫听澜停下脚步,低头寻摸,魏川的头发浓密,发质还很硬,他又不得不伸手拨弄了两下。   他仔细找过后说:“没有。”   魏川说:“没有就算了,走吧。”   候在宴会厅外的宾客们,遥遥看到那少年拨弄魏川的头发,都倒吸一口气。   这什么?   老虎嘴里拔牙,狮子头上编辫子?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好动的年纪,但能好动到扒拉魏川的头发还好生生的,真是了不得。   魏川最厌恶别人靠近,更不要说触碰。   所以,卫听澜的特殊是实打实的。   这天之后,目睹拨头发事件的人,对卫听澜的定位不再是陶家不受宠的,半路找回来的真少爷,而是魏川的弟弟。   很受看重的,哄着捧着的弟弟。   人群前列,完全被最崇拜的长辈无视的贺青临,挺习惯,但也失落。   原来小舅舅还有这样一面。   他能理解。   要他是小舅舅,有他妈这样难缠又糊涂的姐姐,他也会懒得搭理。   而卫听澜,真挺讨人喜欢的。   景晟松了口气,为卫听澜有一个强大的长辈庇护。   要不然,就今天陶家丢的人,陶怀谦小肚鸡肠无能狂怒,卫听澜怕是要吃亏。   但是他心里又隐约有些不舒服。   那两人太亲近了。   衣服也很搭,好像一家人,是兄弟,或者......   他没有再想下去,本能抗拒某种荒唐的想法。   宴会的主角走了一个,另一个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是个黑心肠的假货。   宾客们便陆续告辞了。   先走的是景晟一家,陶家得罪不起,还得笑脸先送。   之后是贺母和贺青临。   贺母思绪还在魏川的态度上,脸色很不好,贺青临的冷淡纯粹是为陶辰的坏心眼。   陶辰追出来,眼眶红红的,就要往贺青临怀里扑:“青临哥......”   贺青临只是性子冷,不是傻。   他追求者无数,什么招数没见过,顿时反应过来陶辰这是想混淆视听,借着他给自己上保险。   贺青临后退一步:“陶辰,人要有自知之明。”   陶辰愣住。   贺青临看他茫然,只道:“无伤大雅的小聪明没什么,但是心坏了,真的很明显,也很招人讨厌。”   景晟就怕陶辰又勾搭贺青临,一直等着。   这下挺高兴。   他这个兄弟看着冷冰冰,其实心地柔软,很多时候都会给人留余地,反而让有些人得寸进尺。   景晟笑眯眯对陶辰说:“还不滚,要我送你?”   陶辰转身跑了。   原本繁华的宴会厅,半小时内空荡又冷清。   陶家本族的,原本准备宴会后留宿,好好叙一叙亲情的人,也都走了。   好些陶家长辈们,临走时对陶怀谦直叹气。   陶怀谦羞的话都说不出来。   陶母只能车轱辘话的安慰丈夫,说孩子到底是亲生的,血缘是割不断的。   陶月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   她不认识魏川,听了别人一鳞半爪的议论,模模糊糊知道卫听澜傍上了一棵大树。   本能让她没多说话。   这种时候,不管说的有没有道理,反正她肯定会挨骂。   只是难免失落。   整个宴会,卫听澜耀眼夺目,但对她一直淡淡的,仿佛她只是个陌生人。   陶辰低着头回来,他无处可去。   回卫家,那还不如死了。   他说可以给卫听澜道歉,就是下跪都可以,流着泪说的:“爸爸,妈妈,我真的是好意,我以为他......”   回答陶辰的是一记耳光。   陶怀谦一巴掌将陶辰打倒在地。   他眼睛通红:“你以为!你以为!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陶怀谦和同龄人比确实不聪明。   但陶辰的心思,他如今还是看的明白的,再说都被卫听澜正大光明的点出来了。   再看不出,那是傻子。   他心头扼腕至极,明明今天能和和美美的过去。   之前卫听澜配合的多好。   如果没有陶辰自作聪明,卫听澜怎么会被逼急了什么话都说。   若非如此,魏川过来,看到的就是他们一家人热热闹闹捧着卫听澜。   爱屋及乌,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被魏川那般对待。   卫听澜万万想不到,陶辰居然会有被陶怀谦打的时候。   这事是陶旭发短信跟他说的。   就在他和魏川离开宴会,车子还没进市区的时候。   前世陶辰是陶家手心里的宝,陶怀谦尤其宠着他,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简直是模范父子。   还有陶旭,告诉他这个干什么?   讨好他吗?   卫听澜有些嫌恶这种变脸速度,没回复信息。   魏川看卫听澜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卫听澜说了陶辰被打的事:“他以前很喜欢陶辰,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其实他不知道,这一点都不突然。   两个月的时间,陶辰嘀咕过卫听澜无数次,每次陶怀谦都兴冲冲找卫听澜麻烦,结果就碰壁。   这次直接来了个大的,陶怀谦就彻底爆发了。   魏川捏了捏卫听澜的脖颈:“那不是喜欢,是有利用价值。”   他深谙人心,陶怀谦这样的,很容易看透。   陶辰用乖巧良善的伪装获得好名声,给陶家人提供情绪价值,还和贺青临交好,陶怀谦里子面子都有,当然和蔼。   可是今天,陶辰算是间接把陶家的面子撕下来了。   也许还发生了些别的,譬如贺青临的态度。   那孩子为人正派,见识过陶辰的两面三刀,不可能再因为贺兰(贺青临的母亲)而迁就对方。   利用价值没有,还一堆麻烦。   这么着,陶怀谦态度的变化,很说得通。   卫听澜是极聪明的人,这一点拨,立即就明白了。   但这不是重点。   很突然的灵光一闪,或者回过神来。   他扒拉魏川西装上的袖扣:“哥,你早来了是不是?”   卫听澜没看魏川,心里有些难过。   今天的宴会,陶家办的很不错,佣人们各司其职,有专门在停车场迎接宾客的,若是魏川到了,不可能不报告。   但是魏川后来直接就到门口了,在他正被陶怀谦训斥时。   怎么就那么巧?   卫听澜想,只有一种可能,魏川和万云一辆车来的,但他没下车。   迎宾的人看到车上下来人,便再没过问。   宴会厅有多宽敞舒适,车里面就有多逼仄。   他哥腿脚还不方便......   从宴会开始到魏川出现,中间两个多小时,他都在车上?   越想越难过,难过之外还升腾起怒气,他生自己的气,为什么没有早察觉到。   还是来了,小孩儿这是兴师问罪?   这事魏川理亏。   他知道的卫听澜,懒洋洋的,不喜欢暴露在很多人的视线下,有点自己躲起来过日子的劲儿。   但是陶家已经定型,躲不掉的。   魏川不可能看着他一次又一次被陶家人为难和利用。   魏川看他,放低声音:“这事是我不对,没有下次。”   再别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且他生来不知道柔软是个什么东西,天然冷质的声音,习惯性冷着的脸,都有种发号施令的劲儿。   驾驶座的万云听的直叹气。   哄人不是这么哄的,这时候应该说自己怎么怎么好心,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干巴巴的说这次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说就说吧,还说的硬邦邦冷飕飕的,简直像是挑衅。   平时的城府和手段呢?   当初抢夺集团主宰权,三十六计玩的那叫一个溜,用起来啊!   副驾驶座,阿六木着脸,心里将卫听澜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他在国外认识的魏川。   当时比人还大几岁,结果在地下拳场被完虐,就此认了大哥。   但是大哥这哄孩子的技术吧,比他打架、玩儿枪,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卫听澜在心里忿忿的想,肯定没有下次,大冬天的,多冷!   腿脚受伤的人,压根不能受寒。   怕自己丢人,他捂起脸努力将眼底的湿意憋回去,闷闷问:“你的毯子呢?”   之前不是都盖毯子。   现在西裤好看是好看,腿长是腿长,但他肯定不保暖!   魏川没听清,但卫听澜连看都不看他,生大气了这是。   他握他手腕,想看清他的神情:“什么?”   卫听澜挣扎的更厉害,努力往窗户那边靠:“没什么!”   现在车里温度可以,所以没什么。   打从第一面开始,魏川接收到的都是卫听澜笑眯眯的样子。   柔和的,亲近的,毫无保留的。   当然,打架瞒着他不算,那是怕他担心。   翻来覆去看,怎么着都是个特别乖一小孩儿,简直好到没边儿。   但这会儿,好小孩真恨不得离他八米远。   今天,他来错了吗?   魏川只能凭借本能问:“到底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你看着我,我们好好谈一谈,澜澜......”   别这样,只给他个后脑勺。   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第46章 他后悔了。   卫听澜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两辈子都没有过像今天这样, 得到来自年长者的,强势又周密的维护, 心情一时激荡。   听到魏川道歉,这才回过神。   魏川还握着他的手,攥的很紧。   卫听澜没有挣扎,眼睑垂着:“不用原谅,哥,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   魏川说:“现在, 为什么不高兴?”   卫听澜问他:“你在车里等了多久?”   原来是因为这个,魏川松开卫听澜的手腕, 转而攥了攥他的后脖颈。   这是个欣慰又亲近的动作。   他说:“没多久。”   这时候, 魏川没再让卫听澜抬头让他看看。   魏川听出卫听澜声音有些不对。   真是个孩子。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像身边这个, 不怕他,看到他, 会关心他冷不冷,难受不难受。   甚至难过到快要哭了。   卫听澜没有就魏川含混的“没多久”再问什么的。   人要往前看。   他缓好了, 仰了仰头,用脖颈将魏听澜的掌心压了一下,示意他,自己有重要的话要说。   魏川摊开手掌不动:“嗯?”   卫听澜严肃的说:“任何时候,只要你找我, 电话、短信, 随叫随到, 不要等。”   魏川说:“好。”   车里的气氛平和下来。   万云和阿六竖着的耳朵谨慎收回,彼此隐晦的对视一眼, 都看到对方松了口气的,又似乎意犹未尽的神情。   车子进了亭园,卫听澜推着魏川电梯,在魏川示意下开了门。   上次来,电子锁他加了指纹。   魏川让加的,说以后要常来,让他学会自己开门。   饭桌上,魏川问卫听澜,四天后的生日想怎么过。   卫听澜还真想过。   他说:‘“想吃火锅,就在这儿行不行?就咱俩。”   今天光明正大的认哥了,这是意外之喜。   但在这之前,卫听澜早就悄悄把魏川划入自己家人的范畴。   过生日,当然要和家里人一起。   吃热腾腾的火锅和蛋糕,再许个愿,简直完美。   至于为什么说悄悄划入。   这个社会终究三六九等,财富地位将人放在不同的位置。   卫听澜不知道他和魏川能好多久。   但肉眼可见,如果魏川不再欢迎他进入自己的世界,他怎么都够不着他的。   想这些这让人难过。   不过卫听澜经历过太多漠视和误解,早就百炼成钢。   他可以接受命运的任何展示。   在一起时,他确信,他会是个很好的弟弟。   这就足够了。   从宴会结束到现在,卫听澜手机里多了无数条信息,还有无数条加好友的提醒。   信息基本都和魏川有关。   关心、打探、示好,不一而足。   他一夕之间变成了香饽饽。   对此,卫听澜适应良好,前世他因为一部仙侠剧大爆特爆,接受过类似的轰.炸。   卫听澜没加好友,挑着回了几条熟人的信息。   景晟告诉卫听澜有关魏川的一些禁忌,卫听澜道谢,回复说让他放心。   就是,原来他哥洁癖吗?   还不喜欢人碰,不喜人多话,不喜......   很多的不喜欢。   但是卫听澜回忆过去两个月,他哥除了自己话少,别的好像都不怎么符合。   不过人家是好心提醒,倒没必要辩论。   贺青临只发了一句:[谢谢你帮小舅舅的忙。]   卫听澜斟酌着回了两个字:[不客气]。   他把贺青临道谢的事跟魏川说了。   毕竟是他哥亲外甥,再有,压根不存在他帮过魏川的事,这种郑重的道谢挺让人心虚。   说这话时,卫听澜歪在沙发上rua抱枕,魏川在落地窗前处理文件。   魏川随口道:“不用理他。”   卫听澜:“......”   这话没法接,也不好问,他挠头。   魏川飞快的在文件上签了字,抬眼,不由有些好笑。   他对卫听澜说:“我回魏家时,魏兰已经出嫁,我和她不熟,和贺家也不熟。”   之前不熟,后来也没兴趣熟。   魏兰在魏家时养成的,所有人都该捧着她哄着她的傲气,在魏川看来十分可笑。   魏川当初来安市疗养,是经过处理公事和当地气候等多方面考量,再无其他。   贺家主动靠上来,他本不想理会。   但那时贺随山拜访,带来魏兰不说,还带了和他面容有两分相似的贺青临。   那是两年前。   但是比两年前更早,魏川见过贺青临一次,在魏家。   魏兰不惜和家人决裂也要跟着贺随山,魏家因此放弃她,但在贺青临长到十岁,魏兰的母亲心血来潮,特地派人接贺青临去京市见了见。   当时的贺青临,长相可爱举止规整,人极聪慧。   他恭敬的向所有长辈问好,态度无差。   包括当时被几个兄长极力打压,宛如隐形人的魏川。   魏川看在这一点缘分上,准许了贺青临的靠近,对魏兰借他名义压制贺随山,也视而不见。   再多,舅甥之间再没别的。   他无法对这世上的人生出多余的感情。   所有人都聒噪又愚蠢,   也许就像那个自称他母亲的人说的,他天生冷血无情,不过是运气好才脱胎成人。   预言挺准。   整个魏家都被他这个冷血动物给吞了。   卫听澜看魏川面无表情的说“不熟”,配合的“哦”了声。   他才不信。   前世贺青临最大的靠山就是魏川。   魏川看着小孩儿那不走心的神情,冷着眉眼命令道:“过来!”   卫听澜起身走过去。   魏川:“弯腰。”   卫听澜蹲在他脚边:“咋啦?”   魏川伸手,捏了捏少年软乎乎的面颊:“行了,忙去吧。”   魏川收回手,继续看文件。   他暗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愚昧又聒噪,他捡到的这个,很活泼,很可爱。   卫听澜捂着脸。   他悟了,他哥这是恼羞成怒。   晚上卫听澜留宿在这里,还是上次那间房。   依旧是万云准备好一切。   卫听澜并不知道这栋房子生活用品齐全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他卧室的柜子里,早已塞的满满当当。   第二天卫听澜就回了学校,他周末作业都在宿舍。   感受大不同。   之前虽然人缘好了,也没人敢当面挑他刺,但陶辰擅长经营人脉,不少人因此总不善的打量他。   这一次,刺刺的视线全没了。   看来昨天宴会上发生的事,传播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快。   在楼道,有个男生停下来跟卫听澜问好,叫他“卫少。”   卫听澜纠正道:“叫我名字就行。”   对方答应的好好的,但之后不少人还是叫他“卫少”,就像称呼景晟和贺青临,大多也不会直呼名字。   一夜之间冒出的新称呼,好像世界新加的程序。   启言是私立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最不济也是中产。   能在这被称为少爷的都是富贵人家顶尖儿那一撮,陶家只能算第二到第三梯队,家里的孩子还够不到被这样叫。   卫听澜和魏川八卦这件事。   魏川回复:[习惯就好]。   卫听澜不知道要怎么习惯,他还跟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但周围人倒习惯的很快。   到最后他也懒得纠正了。   至于陶辰,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要陶辰不总是无风三尺浪的搅合,卫听澜眼里压根没他。   景晟约卫听澜在生日那天一起吃饭,说给他庆祝。   卫听澜拒绝了。   他计划周末自己请客,宴会那天送他礼物的几个亲近的朋友,一次性都请了。   只是要不要叫贺青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当初可对贺青临许诺绝不会再纠缠他,那是打定主意绕道走的不纠缠。   只是世上的事,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卫听澜纠结了一天,还是决定请贺青临。   这毕竟是他哥的外甥,四舍五入他也是长辈,要大度,而且贺青临那天送他手表,还特地祝他生日快乐来着。   人家做到位了,不礼尚往来就过分了。   正琢磨,桌子旁忽然站了个人,是贺青临。   卫听澜仰头看他:“怎么了?”   贺青临:“听说周末你要请客,会通知我去吗?”   卫听澜都让他问懵了,好在脑海里才下过决定,下意识道:“当然。”   贺青临僵硬的后背松弛了几分。   他点点头,平静的说:“我会去。”   景晟听到这段神奇的对话,发信息给贺青临:[毛遂自荐?不要你的陶少爷了?]   贺青临:[他是小舅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另外,陶辰不是我的]。   景晟:[他是你舅的弟弟,是你的长辈]。   贺青临:[我们是兄弟,这么论的话,他也是你的长辈]。   景晟简直气乐了,手机丢桌子上,转头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贺青临神色淡淡,其实心里乱的很。   刚才,他好像很无理取闹。   但卫听澜还是给了他台阶下,是看在小舅舅的面子上吧。   贺青临后悔了,当初他不应该听信陶辰一面之词,就那样驳人面子。   含混的表示好感而已。   他非要戳破了警告人家,未免自视甚高。   还好,卫听澜并不计较。   想到刚才他问时,卫听澜眼睛倏然睁圆的样子,贺青临不禁笑了下。   虽然心乱,但贺青临知道之后该做什么。   卫听澜很不错。   这是他的判断,也是相信小舅舅的眼光。   贺青临想和卫听澜做朋友。   不是陶辰被母亲喜欢,他不得不因此照看几分的交换,是真觉得卫听澜很不错,值得来往。   陶辰很快知道了贺青临毛遂自荐的事。   肖有林告诉他的。   宴会那天肖有林虽然生气陶辰注意力全在贺青临身上,给了陶辰小小的难堪,但他几乎立即就后悔了。   他还是喜欢陶辰。   当天晚上陶辰联系了他,他们就和好了。   这次肖有林的本意是告诉陶辰,贺青临已经倒戈,让陶辰死心。   但陶辰心里反而燃起希望。   他转头将卫听澜周末请客的事告诉家里。   陶辰没有承认宴会上对卫听澜的恶意,他又不傻,这种事,不承认压根就确认不了。   但他在陶家人面前深刻反省了自己过去对卫听澜的忽视。   他还表示,想带礼物参加卫听澜提起的聚会,会郑重的道歉。   陶辰说的有多诚恳,心里就有多恨卫听澜,他现在也恨陶家人。   可惜形势不如人。   他只能暂时低头,先道歉获得原谅,将卫听澜哄回来再说。   这样子也顺带能讨好陶家人。   日子还长。   陶辰很确定,就算陶家人一时对卫听澜心软和歉疚,但就卫听澜的脾气,他们根本相处不好。   闹翻是迟早的事。   而他自己,只要能留在陶家就行。   留下来,最不济也可以嫁给肖有林,要是被赶走,就会和肖家门不当户不对......   陶辰一直被陶父灌输和贺青临结婚的好处,他在婚姻上的成熟很早就开始。   现在,他快要成年。   即使不是陶家亲生,即使才被责怪过,但是他的学业、样貌、举止都很拿的出手,是已经被培养成了的富家小少爷。   陶辰审视自己的硬性条件,逐渐安心。   而肖有林之上,选择就更多了。   他想到贺青临,还想到宴会中途出现,一个眼神就让那么多人噤若寒蝉的男人。   男人那么俊美,那么高贵,即使是个残废也没人敢小觑。   残废不好成家吧,是不是他会有机会?   陶辰心跳剧烈起来。   只要和卫听澜和好,肯定有接近那个男人的机会,总不会亏的。   陶辰的建议给了陶父启发,最后发展成陶家每一个人都说要精心准备礼物。   陶旭跃跃欲试:“他请客的钱我出。”   他迫切想为卫听澜做点什么。   陶月说:“我可以带朋友去,正好活跃气氛。”   她好多朋友都问卫听澜的联系方式,但卫听澜全都不通过好友,这让她很没面子。   陶母说:“要不然一家人都去?”   陶辰听的简直想吐。   他说:“不好吧,同学聚会,横生枝节他会不高兴,反而造成尴尬的局面。而且,他还没有邀请我,我想请贺青临带我去。”   陶辰不想被陶家人干扰。   要是都去,他肯定被挤在一边,道歉就一点都不正式,也难以聚焦大家的目光。   他要的是大家都看到他的诚心。   这样才能重新被接纳。   至于卫听澜接不接受,那不是他考虑的事。   而且陶家人是真的很愚蠢,居然还没有接受卫听澜十分厌恶排斥他们的事。   万一到时候再吵起来......   陶辰态度这样诚恳,说的又很有道理,陶家人也确实怕了卫听澜说一不二的样子。   他们退了一步,说不跟着去,但礼物得带去。   而且陶父也有自己的盘算。   先让陶辰去试试水,免得里子面子再丢一次。   如果这次陶辰搞砸,他正好借着陶辰向卫听澜表明,两个孩子他最爱的还是卫听澜。   卫听澜不就一直闹这个别扭么,他成全他。   陶辰拿着列好的礼物单子去找贺青临。   虽然宴会那天贺青临很无情,但陶辰了解他,贺青临很认可家庭和睦这件事。   如果卫听澜有被陶家热情接纳的机会,相信贺青临会帮忙。   至于卫听澜会不会听贺青临的,答案是肯定的。   陶辰不小心偷听到过卫听澜缠着贺青临说话,卫听澜说什么他才是真正的陶家小少爷,是贺青临的订亲对象。   那时候他就知道,卫听澜喜欢贺青临。   他因此很防备卫听澜。   虽然最近卫听澜和景晟走的近,却不搭理贺青临,但是不搭理才真的有鬼。   谁会拒绝喜欢的人的请求,更不要说,讨厌的人是来低头。   陶辰在周四下课后拦住的贺青临。   他说了想在聚会道歉的事。   又道:“不止我,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都在家等着,希望我能把卫听澜带回去,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姐姐学校那边还一直请着假,也耽误不起。” 第47章 魏先生说,你是我弟弟,以后一直是。   贺青临一直都知道陶辰很会说话, 他妈经常让陶辰哄的很高兴。   但他还是低估了陶辰的心机。   按着陶辰的意思,先在聚会时道歉给卫听澜个台阶下, 这样一家人团圆,如果卫听澜不配合,陶月请假等着,其他人盼着......   听着好像又都成了卫听澜的错,明明卫听澜什么都没做。   这是道德绑架。   而且之前卫听澜做错了什么,要让人递台阶下?   贺青临看着眼前清秀,面颊圆圆甚至带着点婴儿肥, 似乎毫无杀伤力的少年。   他想,人不可貌相, 这话果然不错。   陶辰被盯的头皮发麻:“青临哥, 你怎么这么看我?”   贺青临说:“我不会答应你, 卫听澜想请谁就请谁, 不被请的人,就是他不想请。”   一家子团圆, 和睦,当然好, 但也要看对象是谁,看本人愿不愿意。   再者,陶家人对卫听澜的种种完全不是对家人,而且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很久,不可能忽然改变, 除非有利可图。   如今卫听澜背后站着小舅舅, 陶家倒真是急功近利。   种种考量, 哪一种贺青临都不可能帮忙,而且小舅舅是在那样的场合亲自接走卫听澜。   转头卫听澜又和陶家人亲亲热热?   不止卫听澜会被人诟病, 小舅舅也脸上无光。   陶辰还要再恳求。   贺青临冷冷道:“小辰,收起你的自以为是。”   陶辰眼眶就红了。   贺青临说:“你不是真的伤心,你的眼泪是武器,一直都是。”   毫不留情的揭穿让陶辰心底发寒。   他慌忙说了句“你误会我了”,佯装伤心的离开了。   贺青临没有去追,反而想起很多过去的事。   从卫听澜被接回来,陶辰总哭。   贺青临还记得陶辰哭着说在家待的很难受,说卫听澜欺负他。   什么上下楼梯故意撞他一下,抢走佣人给他准备的夜宵之类,都是些小事,但小事其实最磨人。   那时他信了。   现在看,卫听澜做事大开大合,很磊落。   如果真看不惯陶辰,卫听澜要么不理会,要是逼急了,多半会揍陶辰一顿,压根不会扣扣搜索给人难堪。   可陶辰说的那些细节......   倒推的话,陶辰才是那个擅长在小事上磨人的人。   贺青临几乎不寒而栗,从去年到现在,卫听澜怎么过来的?   他好像无意中,也成为了加害者。   贺青临迫切的想做点什么弥补。   他吩咐亲信周六看好陶辰,他绝不会让陶辰有靠近和破坏卫听澜聚会的机会。   陶辰计划的第一步就折戟沉沙,远离贺青临后还心惊胆战。   他一直知道贺青临很聪明。   长相家世再加上这样的智商,实在让人喜欢。   但是这种聪明如果被施加在自己身上,就太可怕了。   陶辰几乎有种被看穿的狼狈,他确信,贺青临不信任他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因为他在宴会上邀请卫听澜表演个节目,还是说......   他想到卫听澜那张长的越来越过分的脸,别的他不比卫听澜差,只有这一项!   再不甘,陶辰也不得不知会已经准备好礼物的家里人,他被贺青临拒绝了。   至于理由。   陶辰说:“青临哥说他小舅舅不喜欢我们,所以他不敢帮忙,但是他承诺说,来日方长。”   以前陶辰这么说,陶父看在贺青临的份上,多半还要安慰陶辰两句。   但是今非昔比。   陶辰的份量差贺青临太远,差卫听澜就更远。   至少目前是这样。   陶辰因此没有逃过被训斥的命运。   陶父生气的说陶辰没用。   陶母叹气,对他狼狈的样子视而不见。   陶旭冷哼一声。   陶月也很失望,但还是拉着孤独的站在客厅的陶辰上了楼。   陶辰恍惚自己变成了卫听澜,过去的卫听澜,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陶家人。   是了,陶家人一直都是这样。   所有人总会撕咬那个看上去最弱的。   陶辰十分难堪,也十分后悔,也许当初不该把卫听澜逼的太急。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还有,陶月真的很自以为是。   拉他上楼干什么?   他只要多站一会儿,妈妈说不定就会心软......   陶辰可怜巴巴的拒绝了陶月的陪伴,说想单独呆一会儿。   他反锁上门,无声的咒骂:“一群蠢货!”   陶月迟疑的站在门口,刚才偶尔间一眼,陶辰的眼神好像很冷,很嫌弃她似的。   错觉吧。   毕竟陶辰对她这个姐姐一直很亲热,很照顾。   都怪卫听澜,自从他住校,家里就没消停过。   同样的时间,每个人面对的环境,因为每一个过去的选择而不同。   卫听澜选择在这天和魏川吃火锅。   鸳鸯锅,但两人筷子都往辣锅夹。   卫听澜看到魏川额上被辣出的薄汗,给他倒了杯豆浆。   在吃辣这方面,他哥差他太远了。   万云曾告诉卫听澜,魏川在饮食上很淡,如果不是维持生命,压根连饭都懒得吃,吃的话也偏清淡。   卫听澜从万云的表情读出,清淡不是指口味。   是对整个世界的一种漠视。   没有爱好,没有寄托,机械的重复每一天,这就是魏川的生活。   卫听澜看魏川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好看的眉眼似乎展拓很多,不由满足的想,现在真好。   食物很好,落地窗外的夜景很好,空气里都是火锅的香气,浓浓的沾在衣服上,天上的神仙都要被拉到人间。   当然,他也暗暗掌握了火锅的辣度,毕竟他哥腿不好。   夏大夫告诉卫听澜,要适当开拓魏川的口味。   人的胃口要好了,健康就大差不差。   等肠胃适应了各种食物,会生出渴求,自然而然就和世界也链接起来。   至于吃辣。   适量的辣度促进血液循环,提高代谢,对人体有益。   夏大夫在卫听澜仔细询问时,想的其实不止饮食。   电话中少年的声音关切至极,听着都让人羡慕,人是社会性动物,也是贪婪的动物,饮食上是,情感上也是。   习惯了被关心,习惯了有陪伴,又怎么会甘心退回黑暗。   他听很多人说卫听澜被魏先生看重是烧了高香,但反过来又何尝不是。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多小时,卫听澜都有点撑着了。   魏川还好,适量而已。   他有些年没吃过火锅了。   不喜欢很多个筷子在一个锅里搅,也不喜欢乱七八糟的食材起起伏伏毫不规整。   答应卫听澜吃火锅,也只是尊重寿星的意愿而已。   没想到,竟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吃过饭后,卫听澜把魏川推到窗户边,他自己则从客厅这头走到那头,消消食。   魏川:“很难受?”   卫听澜:“还行,一会儿还要吃蛋糕。”   魏川将人拉过来,抬手按了按,隔着薄裳都能感觉到肚皮确实绷的有点紧。   他好气又好笑:“下次不准吃这么多。”   卫听澜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今天高兴,没刹住。”   卫听澜有暴饮暴食的习惯。   很高兴时吃东西刹不住,特别难受时,吃东西也刹不住。   他改不了。   小时候挨过太多饿。   对他来说,吃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高兴了算助兴,不高兴了用来积蓄活下去的勇气。   魏川认为卫听澜最好吃点药。   他告诉卫听澜药箱的位置,又说:“我房间抽屉里有份文件,还有笔,一并拿来。”   他说的房间是客卧。   这里魏川从未留宿过,但每一个地方放着什么,他心里都十分清楚。   卫听澜先去取了文件和签字笔,没乱看,这才找了健胃消食的药吃。   然后接着溜达。   直到魏川让他过去看文件。   魏川把文件递给卫听澜,这是一份房产转赠协议。   他说:“今天你就满十八岁,成年了,该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澜澜,生日快乐。”   被转让的房产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一个。   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他原本想等卫听澜生日后,找个机会给他。   没想到能在生日的正日子赠送,挺好。   亭园的房子很贵,这一套尤其好,价格轻松上九位数,打头还不是一的那种。   只要签上自己的名字,资产立马翻好几番。   但是卫听澜不可能签。   他坐在地上,仰头说:“谢谢哥,心意我领了,不过东西就算了,太贵重了。”   而且,他何德何能。   如果不是魏川的确神志清明,不是轻易被人坑蒙拐骗的那种,卫听澜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两个人格。   嗯,另一个人格是个顶级诈骗犯那种。   魏川说:“只是份礼物而已,这对我不算什么,十八岁,不一样。”   卫听澜还是摇头。   魏川:“去看看你的卧室,鞋柜、衣柜、衣帽间,先去看看。”   卫听澜只得去了,几分钟后麻着脸出来。   所有的空间都是满的。   衣服,鞋子,衣帽间单独开辟的饰品空间,袖扣、胸针、手表,反正只有想不到,没有缺的。   准备这些东西,不是朝夕之间的事。   他很感动,也很震撼,但是真不能收。   卫听澜脑袋抵魏川膝盖上,因为这些厚重的赠与而气虚:“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魏川:“不知道,但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虽然很年轻,可面对过的风霜与生死比很多即将入土的人都多。   机会来了就抓住。   人也是。   虽然才两个月,但也足够他确认卫听澜值不值得。   卫听澜喜欢听这种话,赖唧唧的问:“还有呢?”   魏川摸摸他头发。   他的声音很和缓:“我从陶家的宴会接走你,我告诉所有人你是我弟弟,这不是一时,是以后一直是。”   卫听澜还没长大,但魏川是个成年人,还是个心智城府远超同龄人的人。   他是为着给卫听澜撑腰,但不是撑那一刹那。   去的时候就明白这个。   否则当着那么多人落人家亲生父母的脸面,直接把人带走,转头却撩开手,让人小孩儿将来如何自处?   严重的话,这种行为会逼死人。   魏川是冲着全面接手卫听澜的人生去的。   他攥住眼前人细白的脖颈:“以后不要再这么傻,除了我,别谁都信。”   闷头闷脑就跟他走。   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后路。   魏川哪里知道,卫听澜的心理年龄是成年人。   虽然上辈子也没他哥现在大,但是成年过,独自闯荡过,面对这个世界就不会慌到哪里去。   而且,手里有不少钱呢。   这么着,压根没把和陶家决裂看做很重要的事。   可是他没重视的,有人替他重视,替他担忧,想将他庇护在羽翼下。   魏川说不是一时,是以后都是,这句话的分量可太重了。   卫听澜只觉心里沉甸甸满当当,   他忽然就有些口拙,低声纠正:“我不傻,你又不是别人。”   魏川笑了声:“嗯,不傻。签字,让自己有个家,宿舍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陶怀谦总说回家好,这话倒没错。”   他补充:“签了,我当你真认我是你哥,以后就不变了。”   卫听澜不吭声。   魏川说:“景晟和贺青临成年时长辈也会送上厚礼,公司、股份或者房产,不比你的少。”   贺青临成年时也举办了宴会,比陶家更隆重。   魏川没兴趣凑热闹。   但是为着贺青临八年前那一声“小舅舅”,万云去了,带了厚礼。   卫听澜最后慎重的签了字,感觉无形中上了个户主是魏川的户口本。   他说:“谢谢哥。”   再别的,说什么都配不上这一份关爱。   但他心里有很多念头。   卫听澜想,他会把魏川当亲哥,照顾、养老送终等等,但凡他有,要什么给什么。   魏川让卫听澜把文件收好,跟他说:“回头多来这里,多转转,熟悉熟悉。”   不要再像之前,一步都不多走。   他让卫听澜站在自己身边:“澜澜,十八岁生日快乐。”   这时候是九点整。   窗外升起无数个光点,很快光点汇聚成各种漂亮喜庆的图案,是无人机表演。   卫听澜这里的落地窗是最佳观景点。   这不是巧合。   卫听澜安静的看着外面的璀璨灯火,许久后,他俯身抱住魏川。   实打实的拥抱。   下颌搁他哥肩膀上,他说:“谢谢哥,这是我过的最好的生日,我会记一辈子。”   卫听澜情绪激动,便没有注意到在被拥抱时,魏川的僵硬。   但这僵硬只是刹那。   魏川生疏而小心的伸出手,他环着少年单薄的脊背,轻轻拍了拍:“以后会更好。”   第二天是周五,卫听澜去学校上课。   很多人议论昨晚盛大的无人机表演,柳佳佳问卫听澜看到没有,一脸他没看到就亏了五百万的样子。   卫听澜笑着说:“看了,很漂亮。”   景晟从兜里拿出温热的中药袋递过去:“傻样!药都忘记了!”   昨晚无人机的方位是亭园。   魏先生的车出入那里不是秘密,昨天是卫听澜生日,他没回宿舍,更不可能回陶家,答案显而易见。   这很好,短时间内卫听澜的生活会很安稳。   至于将来。   景晟知道,他上大学后时间宽裕,会逐渐接手家里的生意,他的能力和精力到哪儿,接手的范围就到哪儿,不会被年龄束缚。   而掌握的财富和权势的多少,决定了他做事的自由度和力度。   景晟想让自己成长的再快一些。   很奇怪的紧迫感。   也许是快高中毕业了。   他陡然想,快速强大的话,是不是下次卫听澜再遇到什么事,他也能像魏先生一样,波澜不惊便能镇压一切不遂。   景晟一直知道卫听澜在陶家境遇不好,但是没想到会那么不好,连生日都成了别人的附属,更不要说再前些年的艰难。   这么个人,竟还长成的柔软又宽容。   可恨卫建国欠赌债失踪,要不然他非给那垃圾一点颜色看看。   卫听澜恢复的很好,他喝的药又调整过一次,而且只需要一天一袋。   夏大夫说照这种进度,卫听澜年前就能停药。   景晟给他这一袋算昨天的。   卫听澜说了声“谢了”,咬开袋子一气儿闷,又接过一袋水果汁喝了,新的一天就很完美的开启。   卫听澜告诉景晟,周末他回家住。   以前没报备的习惯。   但景晟总在宿舍住,他但凡不在就会问,卫听澜就提前跟他说一声。   景晟竖眉毛:“回家?”   卫听澜按了下他手臂。   景晟不由低了声:“你继续说。”   卫听澜说了在亭园有房子的事:“我的生日礼物,川哥送的,我以后有自己的家了。”   有家回,宿舍当然是次要选择。   亭园是景家开发的楼盘。   景晟问了房子位置便估算出大致价值,心头震动,面上却不显,笑道:“那还挺好,不请我去做个客?”   卫听澜说:“好啊,不过这周不行。”   景晟:“那就改天,我送你过去?”   卫听澜说有车来接。   他现在有专车,家里还有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比在陶家时更像个少爷,还是特别金贵的那种。   景晟说:“那行吧,一块儿过去,我车也在那儿。”   景晟看着卫听澜上了那辆看着低调,但是价格一点都不低调的车,这才去另一个停车场开车。   他回家,和父亲说起卫听澜现在的情况。   卫听澜既然光明正大的和他说了,说明这些事不用瞒。   景父说:“魏先生果然不俗,他这是将卫听澜当做真正的魏家少爷看待,那孩子很好,现在运道也好,你们好好交往。”   好话谁都会说,但实打实的利益才看的见真实态度。   都说魏川手段血腥狠辣,但那是对敌人,他对帮忙过自己的人,待遇给的也是真优厚。   哪怕对方是个孩子。   这样的人,生意场上当真很值得来往。   与此同时,   卫听澜到家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是魏川。   卫听澜给他开门,又接过万云推轮椅的活计:“哥,你怎么不直接进来?”   亲兄弟也没有直戳戳闯入对方家里的道理。   魏川问:“我可以直接进来?”   卫听澜:“当然。”   魏川说:“好,下次直接进。”   他有意识培养卫听澜对这套房子的归属感,那就不能践踏户主的权利,得到允许是应该的。   卫听澜明白魏川的意思。   但他不这么认为,强调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魏川不置可否,问他周六的聚会有什么章程。   卫听澜说了景晟帮忙敲定会所包厢的事:“那地方有门槛,他是会员,费用算我的,他最开始还不干,我说了很久。”   提起这个,卫听澜无奈又好笑。   明明他心理年龄更大,但景晟大包大揽那样,把他当小孩照顾。   魏川总结:“事情都托别人办。这就是你说的,我们是一家?”   这事他从贺青临那知道,一直等卫听澜提,小孩子出去聚会,不给家长报备,不求助?   结果,什么都没有。   这天的晚餐,卫听澜低眉顺眼的给魏川夹菜又盛汤。   他知道错了。   以前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从几岁开始就这样,两辈子都是如此。   现在当然知道有家长,但这不是还不会用呢么。   卫听澜想了想道:“哥,聚会可能会喝点酒。”   魏川:“嗯?”   卫听澜:“你那儿有好酒没,最好是葡萄酒,好看又好喝,度数也不高,我从家里带的,多有面子。”   从家里带的五个字,他咬的重重的。   魏川慢条斯理的喝汤,一边说:“家里啊?有很多。回头让万云找给你,我忙的话,有事你也直接找他。”   晚上九点钟,魏川要走。   卫听澜不让:“这么晚了,住这儿吧,你住我那间,那间大。”   他才知道,之前自己一直住的主卧。   魏川说:“有事要忙,还要见几个人,不方便,也会打扰你学习和休息。”   卫听澜只得作罢。   万云推着魏川下楼,将人送去常住的别墅。   他常来这。   但是才从卫听澜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过来,这里竟似乎有冷气扑人一脸。   明明地暖温度适宜,就是感觉很冷清。   魏川亲自去酒窖挑酒,支使阿六立即送去小少爷那。   佣人们在副楼,只有做饭和打扫卫生会过来,打扫卫生也是趁着主人不在时,都知道他不喜人打扰。   这会儿整个别墅就只有暗处有几个安保,再没别人。   万云和阿六一起离开。   出门前看着独自坐在窗边的魏川,万云忍不住走回来:“老板,要不然就去小少爷那儿吧,加紧改装的话,就几天功夫......”   而且老板只是小腿没有知觉,不会太麻烦小少爷的。   魏川说:“滚出去!”   万云很久没听他这样暴躁阴沉的命令,脚底发寒,赶紧离开了。   门外,阿六已经发动车子。   他降下车窗:“先送酒,后送你,来不来?”   万云抹了把脸,上了车。   很久之后,阿六说:“你逾距了。”   万云说:“谢谢。”   阿六看他一眼:“不谢,我只是不想换搭档而已,缘分这种事,你得认,小少爷只有一个,老板依旧是老板。”   万云心头一凛,郑重道:“没有下次,我保证。”   他天天看着老板和小少爷毫无距离的相处,说家常话,从一个盘子抢菜吃,便忘记了老板其实从来不好说话。   车子来时的方向,别墅已经恢复寂静,手机响那一声就格外明显。   卫听澜:[哥,你到家了吗?]   魏川:[到了]。   卫听澜:[明天一起吃早饭?]   魏川环顾四周。   虽然各种辅助设施设计的很好,几乎和这栋房子相得益彰,但是也好像越来越碍眼。   他打字:[明天很忙]。   魏川删掉回复,重新打字:[好],又回:[我去找你]。   第二天魏川九点到,自己开门进来。   卫听澜听到动静从卧室出来。   他穿着睡衣,头发乱七八糟,睫毛都疲倦的朝上翘着,含混道:“哥!早啊。”   魏川问:“昨晚几点睡的?”   卫听澜略心虚的比出两根手指,看上去是十一点。   实际么,是两点。   他找了电影看,家里这个水果那个零食,还有阿姨做的小零嘴,反正一个不留神就晚了。   因为约了魏川吃饭定了闹钟,要不然这会儿肯定醒不过来。   魏川:“还在喝药,最多十二点就要睡。”   卫听澜点点头。   他给魏川倒了杯温水,这才去浴室冲澡换衣服。   十五分钟搞定,阿姨已经把早餐端上桌了。   饭后卫听澜看了天气预报,决定今天穿大衣,问魏川什么时候出门。   魏川:“去哪儿?”   卫听澜:“今天是周六,你要去医院针灸,忘啦?”   魏川按在书上的手微顿:“你今天要去聚会。”   卫听澜在窗户边晒太阳,眯着眼道:“我定的晚上五点见面,早着呢,你的事最重要。”   魏川看着那个猫咪一样懒洋洋的少年,轻声应他:“那就一起去。”   卫听澜在医院睡了一觉,被叫醒是四点钟。   魏川让阿六送他去聚会的地方:“我这里六点钟才会结束,你等不起,晚上阿六去接你,差不多了就联系他。”   卫听澜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他觉得魏川脸色有些发白,偷摸拉着夏大夫问了,才知道每次针灸后都这样。   这让人心里怪不是滋味。   直到车子停在会所门口,卫听澜脸色都还不太好。   他问阿六:“我哥要针灸多久?”   阿六:“一月一次,一周一次,不一定。老板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很多,您放心。”   卫听澜还是催促:“那你快回去,我自己可以。”   下车后卫听澜才看到景晟的信息,说他已经到包厢了。   他进大厅后被人拦住。   是肖有林。   肖有林拎着一个精致的礼品盒,努力表现的客气又亲近:“听说你今天在这庆祝生日,我来的不晚吧?”   陶家宴会那天,肖有林和父亲一起出席,肖家送了礼,肖有林单独准备了给陶辰的礼物,没听肖父的话,对卫听澜一视同仁。   没想到当天卫听澜就飞升了。   当晚,他被家里人彻底科普过那位魏先生做过什么,再想到自己曾经做的事,做梦都是整个肖家被人削的七零八落。   肖有林得到卫听澜要和朋友小聚的消息,私心让他告诉了陶旭。   本能让他没敢瞒着肖父。   然后就有了今天的偷摸过来。   来都来了,卫听澜现在不单学习好,脾气也蛮好的,应当不好意思拒绝他。   哪怕塑料友谊,那也是友谊。   不走这个过场,肖有林压根睡不着。   卫听澜发现肖有林好像瘦了一圈,但这不是重点。   他没收礼物,也拒绝肖有林参与自己组织的聚会,理由简单粗暴:“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别装了。”   肖有林脸刷的就白了:“你要报复我,报复我家?”   卫听澜没想到肖有林会被吓成这样。   不过转念一想,人总是会以己度人,他哥太厉害,肖有林这是代入自己,脑补了些有的没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平心静气道:“我们之间的事,早就扯平了。我不喜欢你,并不代表就要欺负你,世界很大,我们完全可以各走各的。”   卫听澜离开后,肖有林还有些回不过神。   他打电话给肖父汇报。   肖父仔细听完肖有林转述的,卫听澜说的每一个字,叹气道:“回来吧,魏先生果然眼力不俗,你差他太远了。”   这样风光霁月又心智坚定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他家的呢。   这一次,莫名的,肖有林没有反驳。   在这件事发生前半小时,陶辰在靠近这家会所时被拉走。   之后,他接到贺青临的电话。   贺青临说:“要么马上离开,要么我亲自送你回家。”   陶辰不敢想贺青临要是在陶家露出对他冷淡的一面,甚至是警告,他会面临什么。   他只得央求道:“我只是想道歉,我现在就离开。”   聚会前发生的这两件小事,仿佛风过无痕。   卫听澜在程风柏过来时下楼去接了,再别的,一群少年人关系都不错,这里吃喝玩乐样样都有,不用特殊关照,气氛自己就起来了。   让卫听澜意外的是,贺青临居然带了蛋糕。   他想,这大概是托他哥的福。   贺青临说:“我想,大家一起吃个蛋糕,也算为你庆祝了。”   那天宴会,压根没到切蛋糕的环节。   灯光明亮璀璨。   他清俊的眉眼这一刻竟似乎多了几分柔和,许多人不由看呆了。   贺青临的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程风柏带来的鸭货被大家搜刮一空,他悄悄和卫听澜说:“没想到有钱人家的孩子,这么爱吃这个呢。”   卫听澜揽着他脖颈:“干妈的手艺,皇帝来了也得栽。”   东西好吃是真的。   至于别人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没必要深究,卫听澜只想程风柏高高兴兴的,傻乐也是高兴。   卫听澜又说:“这里的点心很好,回头你带回去一些,给干妈和干爸尝尝,李奶奶那也送一份。”   程风柏说:“你跟我一起回呗。”   卫听澜说:“我明天过去。”   晚上他哥不知道会不会等他,卫听澜记挂着这个,不能走。   而且就算程风柏不说,卫听澜也准备明天去程家。   他要正式的和干妈干爸说一说他有哥的事。   正儿八经认的呢。   左右就这几个亲人,彼此之间要知道对方的存在,这是尊重。   景晟看着卫听澜和程风柏嘀嘀咕咕,孩子气挺重,很可爱,就忍着没过去。   他对贺青临说:“蛋糕不错。”   贺青临说了陶辰找他的事:“以前我轻视他,排斥他,是我错了,以后都是朋友,你说是吧?”   这话太诚恳了。   景晟一时赞同,一时又不太舒服,只道:“当然。”   后来大家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开的酒是卫听澜带来的红酒。   柳佳佳抱着酒瓶说酒可以喝,但酒瓶她要带走当纪念,大家忍俊不禁,其中懂行的人只恨自己手慢。   卫听澜没打听酒是什么年份,什么价位。   他不识货,但是闭着眼都知道,他哥给他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真心话大冒险第三把,卫听澜栽了。   介于前一个倒霉蛋选择大冒险,结果被要求展示内裤边边的颜色,卫听澜谨慎的选择了真心话。   室友周维推了推眼睛,一本正经的问:“小卫哥有喜欢的人吗?喜欢什么样的?”   他是被柳佳佳逼着问这个的。   柳佳佳是被好朋友求着打听。   上次也是在会所,景晟倒是说了一嘴,但那又不是正主儿,柳佳佳认为准确率存疑。   周维问出来的一瞬,所有人都拍桌子叫好,喧闹极了。   少年人,这种问题永远上头。   十来个人中,景晟绷着下颌看向贺青临,贺青临没注意这个,他看向卫听澜,呼吸骤然停了一瞬,心跳却剧烈的不受控制。   卫听澜看着一圈儿八卦的视线,心里更多的是好笑。   爱情对他来说只是个苍白的符号。   上辈子他演过偶像剧、权谋剧、仙侠剧,不论什么,感情永远是大众喜欢的桥段,尤其爱情。   接触的多了,并不觉得这东西多神秘。   他说:“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打算谈恋爱,马上就高考了,你们也是,别让老高操心!”   贺青临垂下眼,他的心跳还是很剧烈,但好像和之前又完全不同,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理智的想,卫听澜看着不是在说谎,应该轻松才对,以后大家就可以单纯的做朋友了   景晟懒洋洋靠回沙发。   其他人一片嘘声,柳佳佳拍桌子让大家安静,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卫听澜笑:“这是另一个问题。”   他知道柳佳佳为什么这么积极,本来想说性别男爱好男,让柳佳佳的那个好朋友别在他这浪费时间。   感情这种事,找对人了才美好。   只是想到之前和贺青临的那一茬,暗道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后来卫听澜和景晟一块儿打台球。   周围人不少,但程风柏不在,这一群人中只有程风柏不是启言的,卫听澜便借口说去洗手间,想着去看一眼。   原来程风柏在电竞房和人打游戏,戴着耳机玩的正嗨。   卫听澜没打扰了他,出来忽然看到一个熟人,上辈子他叫他林叔。   这辈子两人还不认识。   但对方上辈子对他不错,几次回护,他心里很是感念。   林叔看着似乎在找人,看到卫听澜后立即走了过来。   卫听澜就站着没动。   林叔问他:“卫小少爷,卫听澜?”   是了,他们现在还不认识呢,卫听澜失笑“是我。”   林叔问:“能借一步说话吗?”   卫听澜自然答应,跟着对方去了个空房间。   几分钟后,会所有服务生进来收拾卫生,很快又推着清洁车离开。   偌大的包厢依旧热闹。   程风柏打完一把游戏,到处溜达找卫听澜,没找着。   众人这才意识到,卫听澜似乎失踪了。 第48章 牵手。   卫听澜人不见, 手机也关机,完全是失联状态。   熟悉卫听澜的人都知道, 他绝不是不打招呼就消失的性格,而且今天这次聚会还是他组织的。   沙发上,卫听澜的外套还扔在那儿。   景晟脸色很难看:“我去查监控。”   包厢内没有监控,但走廊有。   这家会所有他家股份,地方也是他定的,他出面能得到最好的配合。   贺青临说:“我召集所有人到大厅,先确认卫听澜最后出现的时间, 再回忆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人或者事, 宁可说错, 绝不错过。”   他想到陶辰, 会和陶家有关吗?   贺青临告诉景晟, 陶辰曾试图通过他道歉,还有今天强行过来的事。   景晟说:“我会去查, 随时通消息,这件事不能拖。”   贺青临:“三十分钟。”   景晟颔首, 转身快步离开。   三十分钟内,他们现在做的,长辈们也就做到这样。   时间再长,触角便要往外延伸。   他们虽然能调配一定的资源,但和长辈们的还差得远, 还有魏先生, 卫听澜现在是有靠山的人, 魏先生不会让他出事。   希望这件事只是个乌龙。   但不论是贺青临还是景晟,都不是抱着空荡荡希望坐以待毙的人。   兄弟俩迅速做出安排。   一群少年也因此飞快冷静下来, 开始回忆之前不曾注意的蛛丝马迹。   最后见过卫听澜的是周维。   他去洗手间,看到卫听澜从电竞房出来。   程风柏低着头,眼眶红着。   他知道,卫听澜平常最多玩玩手机单机小游戏,去电竞房只能是去找他。   大概是看他玩的嗨,就没打扰。   李佳佳对贺青临说:“林叔来过,在吧台放了一份糕点,说是贺阿姨做的,出锅不久,让贺哥你尝尝。”   这件事她原本觉得没必要提,谁都知道贺阿姨很爱贺青临。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管什么时候,冷不丁就会派人送给贺青临,特别有分享欲。   但想到贺青临说的事无巨细,她还是提了   有人说:“这个我知道,林叔走时还和我打招呼了。”   贺青临最后锁定包厢一个用来休息的房间,床铺有几分乱,但谁都说没进来躺过。   他划定卫听澜有可能失踪的时间段,传信给景晟。   这时候,景晟已经倒推着将一小时内的监控迅速过了一遍。   在贺青临划定更精准的时间后,景晟又仔细的过了几遍时间段内的监控。   景晟说:“走廊没有他离开的影像,包厢没找到人,有人带走了他,那么个大活人,被带走肯定要借助工具遮掩,清洁车?”   他们人多,需要的服务也多。   包厢进出的侍应生不少,还有两辆清洁车。   电话那头,   几乎同时,贺青临也道:“是清洁车!”   这时候,距离卫听澜被发现失踪二十分钟,距离他被带走四十分钟。   卫听澜的确是被清洁车运走,但他本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被林叔偷袭打晕。   卫听澜毫无防备的失去意识,连打斗的动静都没有,一切悄无声息。   林叔查过卫听澜,这少年据说曾经是个街霸,很能打那种,稳妥起见他只能亲自出手。   之后他通知清洁工进来。   他自己则大大方方的离开,还和遇到的,自家少爷的同学打了招呼。   会所附近的一家酒店,卫听澜被林叔从贵宾通道带入总统套房。   房间沙发上坐着一个贵妇人,是贺青临的母亲魏兰。   魏兰问:“顺利吗?”   林叔迟疑了一瞬,点点头。   他对卫听澜有十二分的防备,没想到对方是个软脚虾,他一击得手,现在还有些恍惚。   魏兰说:“弄醒他。”   想到魏兰那位可怕的弟弟,即使魏兰十分不耐,林叔还是将人好好放在沙发上。   之后,卫听澜被一块冷毛巾冰醒。   他后脖颈很疼,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林叔忽然给了他一手刀。   卫听澜愤怒又后怕。   电视剧经常有武林高手一手刀劈晕人,看着很简单。   其实这种行为很危险。   脖颈那么多神经和血管,一个掌握不好力道,被劈那个说不准会瘫痪。   卫听澜看看林叔又看看魏兰,原来这时候林叔是贺太太的人。   上辈子他见到林叔时,林叔跟着贺青临,说话办事妥帖精明,林叔之于贺青临,大概相当于万云之于魏川。   不过比起贺青临对他的冷淡,林叔很喜欢他。   林叔说他有个儿子和卫听澜一般大,看到卫听澜就像看到了儿子林跃。   卫听澜见过林跃,和他年纪差不多,斯文温和,相处起来很舒服。   不过他还是暗自和林跃拉开了距离。   那时卫听澜被很多人针对,他身边的人会被连累,林叔再精明强干也不过是受人雇佣。   没想到这辈子相见是这么个开端。   知道幕后黑手是魏兰,卫听澜心就定了。   虽然魏兰性格刁钻古怪甚至是刻薄,但绝没有杀人的勇气,对死过一次的人来说,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林叔很诧异,卫听澜被绑架竟然不惊也不怒,不知是胆肥还是迟钝。   魏兰很愤怒,因为卫听澜对他的无视。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她迫不及待的问:“你对魏川做了什么,他竟然对你那么好,昏头了吧!”   魏兰没出嫁时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之一。   她见过更年轻的魏川,那个沉默寡言,十几岁时突然出现,被所有兄弟姐妹排斥鄙夷戏弄,像个流浪狗一样的魏川。   魏兰因此一直看不起魏川,哪怕魏川如今如日中天。   她很怀念在魏家的日子。   但如今不得不承认,魏川是她最大的靠山,也是她儿子最大的靠山。   哪怕魏川什么都不做,他的存在就已经是。   可恨魏川不知怎么中了邪,自己的亲外甥不亲近、不辅助,反倒对一个野小子呵护备至。   还认了弟弟。   真是可笑!   魏川的弟弟不够多吗?   那些人不论多如狼似虎精明强干,如今都死的死伤的伤傻的傻......   想到这些,魏兰又畏惧起来。   她呵斥道:“说了马上就放你离开!”   卫听澜还以为魏兰是为陶辰出头,没想到原因是这个。   真是没有最蠢只有更蠢。   人是有智慧有情感的生物,哪能轻易被操纵,更不要说他哥那个聪明劲儿,怎么可能被利用。   不过来都来了。   他提要求:“我脖子疼,医疗费、精神损失费,总计一千万,要立即到账。”   魏兰简直要气晕,但还是很快答应了。   时间紧迫。   她虽然掳来卫听澜,但是并不是要和魏川结仇,问清楚后将人再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那些年轻人精力旺盛,个把小时不会发现谁不在。   魏兰并不知道,卫听澜在他的朋友们那里有多高的关注度。   一千万而已。   她想到魏川体贴的给他们母子保驾护航的画面,催促林叔赶紧转账。   在这之外,还有魏家的产业。   魏川是个残废,又那样冷心冷肺不近人情,八成要个孤独终老,他需要一个有魏家血脉的继承人。   这个继承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魏兰想到如今儿子的优秀,又幻想将来贺青临一手掌握魏、贺两家产业的风光。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恋爱脑,一心挂在丈夫身上。   儿子更可靠,更尊重敬爱她,更能让她恢复以前的荣光。   到时候,便是如今外面养了那么多狐狸精的丈夫,还不是要像十几年前那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哄她高兴。   卫听澜觉得魏兰看着有点疯,不过这和他没关系。   因为陶家冷不丁就送业务上门,他老早就背熟了自己的银行卡号。   这不,现在就用上了。   林叔觉得卫听澜的要求离谱,毕竟八字还没一撇,但魏兰脾气不好,时间也紧张,他赶紧转账。   之后,他将转账成功的界面给卫听澜看。   卫听澜点点头,对魏兰说:“我要说的事很重要,不能有第三个人听,让他出去。”   魏兰让林叔去门外:“现在能说了吧?”   后面紧跟着魏兰的尖叫。   是卫听澜假装和魏兰耳语,靠近后抽走她脖颈上的丝巾,利索将人绑了起来。   他说:“这么想知道,你不如亲自问他。”   魏兰厉声道:“你不守信用!”   卫听澜好笑道:“有点脑子好吗,你是绑匪!而且,不守信用对不讲武德,两清。”   林叔冲进来,看到卫听澜拿捏魏兰像豹子撕咬猎物,眼前发晕。   他低估了卫听澜的脑子和战斗力。   林叔想冲过去救人,但卫听澜手里握着水果刀,不论伤到他自己还是伤到魏兰,这都是极糟糕的局面。   正好魏兰勒令林叔不要动,她怕被刀伤到。   林叔顺势就不动了。   卫听澜拿走魏兰的手机,从通讯录找到魏川的电话号。   他打过去,两次,都打不通。   卫听澜:“......”   他发信息:[哥,是我,接电话]。   几秒后,电话打过来。   手机开扩音丢桌子上,卫听澜牢牢控制住魏兰:“哥,我被魏兰绑架了,我发定位给你。”   电弧那头静了一秒,好像呼吸停止。   林叔瞬间头皮发麻。   魏兰也不敢出声。   卫听澜感觉他哥在担心,换了轻松的语气:“我没事,还赚了点小钱,让阿六来接就行,你放心。”   魏川分析卫听澜暂时占据有利地位,他说:“只要保障你自己的安全,杀人放火都可以。”   这一下,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卫听澜看了眼魏兰惨白的脸,回答道:“知道了。”   他点开魏兰的微信,给魏川发了定位。   想到今晚聚会的朋友们,卫听澜又顺手给贺青临打了个微信电话,算是报平安。   贺青临接的很快:“妈,不要伤害卫听澜,否则舅舅不会放过你!”   想到魏兰冷不丁的极端性格,他又恳求道:“卫听澜是我朋友,求你,别动他......”   贺青澜脚边是已经被审讯过,鼻青脸肿的清洁工。   刚刚清洁工已经招供。   他被林叔收买,用清洁车从他们包厢运走了一个人,体貌特征对上了,是卫听澜。   贺青临这么担心他,卫听澜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斟酌道:“那什么,我没事,你妈她.......可能受了点惊吓。”   景晟见贺青临雷劈了一样,接过电话:“卫听澜在哪?”   卫听澜看向林叔:“我在哪儿?”   景晟呼吸一促,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能顺着手机过来:“听澜?你还好吗?”   卫听澜说:“我好着呢,放心。”   交代完地址后,卫听澜彻底放松下来,不再说话。   他和魏兰没什么好说的。   上辈子被这女人欺负完了,这辈子她竟又找上门,实在是让人无力吐槽。   至于林叔,卫听澜不想看他。   魏兰知道大势已去,心里七上八下。   但注意到卫听澜竟很不把她当回事,她又生出恨意:“你以为魏川是什么好东西,杀父杀母杀兄弟子侄,他根本不是人,是个恶鬼!”   魏川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了。   这个从穷人家找回来的小崽子,竟也敢无视她。   卫听澜怔住。   也就是说,他哥现在无父无母?他哥有很多兄弟,但是都和他有过冲突?   难怪他哥看着那么孤独。   魏兰恶意的道:“怎么,怕了?”   卫听澜点点头:“确实挺可怕,我哥人那么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亲人,难怪他让我离你远点,疯狗一样见谁咬谁,确实麻烦。”   魏兰短暂的噎住后,说的话就更疯了。   卫听澜原本确实想知道一些他哥的事。   但魏兰骂人挺难听,他听不了这个,只好泼她一脸水,让她闭嘴。   二十来分钟后,十来个少年围堵了这间套房。   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卫听澜按着脖颈上的冰袋转了两圈,示意自己没事,又抽了纸巾给眼眶湿漉漉的程风柏。   他衣服有些皱,但人很精神,努力表现的更精神,免得朋友们担忧。   至于罪魁祸首,刚才贺青临一进来,卫听澜就放开了魏兰。   魏兰冲上去打卫听澜,还命令贺青临帮忙,贺青临没理她,将她强行带去了隔壁房间。   现在还能听到母子俩的争吵声。   众人除了卫听澜和景晟,其他人都一脸的幻灭。   谁能想到在外优雅和气的贺夫人,居然变成绑架犯,还这么泼辣。   同一时间,景晟看卫听澜没事,目光锁定林叔:“你干的?”   林叔没说话。   但有些事,看神态就能判断。   下一瞬,林叔人就飞了出去。   景晟那一脚,直踹的林叔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景晟想到卫听澜泛红的脖颈,还想动手,脖颈多脆弱的地方,他怎么敢!   卫听澜把人拉住了。   就景晟这副吃人的样子,他怕林叔被景晟打死。   至于对林叔的,更复杂的情感,卫听澜暂时没精力细想,他只是本能不想看总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人太狼狈。   毕竟按照时间来算,上次见和蔼版的林叔,就在几个月前。   那会儿卫听澜已经被全网黑,他不出门,林叔却找了过来。   林叔带了很多吃的用的。   他鼓励卫听澜熬过去,还说一切都会变好,黑暗之后就是黎明。   卫听澜不信黎明之类的鸡汤,但还是附和的点头。   他喜欢被关心。   只是林叔居然为着让他开心胡说八道,说什么贺青临关心他,很担心他,这未免有些扫兴。   那天林叔还下厨给他做了饭。   卫听澜吃到撑。   反正也不用拍戏,控制体重不存在的,也出不了门,他饱着肚子自娱自乐,竟然一整个晚上很快乐。   这是死掉前很珍贵的回忆。   景晟看卫听澜视线有些恍惚,以为吓到了他,哄他道:“不打就不打了,你没事就好。”   他不太擅长哄人,看着有些笨拙。   卫听澜对他笑笑:“谢谢,我好着呢,真的。”   之后魏川就到了,原本嘈杂的大套间瞬间鸦雀无声。   阿六和万云都在。   魏川的视线第一秒就落在卫听澜身上。   卫听澜走过去:“哥,我没事。”   魏川:“哪里受伤了?”   卫听澜知道他不喜欢人瞒着。   免得再被中西医围堵验伤,他蹲下来,低头,泛红的脖颈露给他看:“就一手刀,再没别的。”   再抬头,他看到魏川目光沉沉,便想到魏兰的叫嚣。   卫听澜轻快的对他说:“没吃亏,我刚才还要了一千万的精神损失费,回头请你吃饭。”   他面庞仰着,眼睛弯着笑意,十分可爱。   魏川说:“好。”   卫听澜看他终于不拉拉个脸了,松了口气,他不想魏川不高兴。   在窗户边站着的,魏川出现后就不自觉鹌鹑化的少年们,心里疯狂过弹幕。   这太奇怪了。   所有人都想,卫听澜没事吧?   或者说,他可真勇。   轮椅上的男人俊美到近乎凌厉和冷硬,即使他没看他们,但他在那里,就已经让他们头皮发炸。   而且,他说每一句话都没表情。   就这,卫听澜竟然还能热火朝天的聊下去。   景晟也感受到魏川极强大的压迫感,但比这更吸引他注意的是,是卫听澜此刻的样子。   他没见过这样的卫听澜。   这时候的卫听澜竟,竟让人有种他毛茸茸的,很好rua的感觉。   还是那种每一根毛毛都带金色阳光的毛茸茸。   陶家宴会那次可能也是,但那时的时间太短,事情又太冲击人,让人来不及细看。   魏川的目光始终在卫听澜身上:“十分钟,和你的朋友们道别,压惊的礼物改日送上。”   这意思,是十分钟后带卫听澜离开。   他什么都没问。   只要家里小孩儿平安,其他的,不着急。   卫听澜和朋友们说要回家,道歉说今天不尽兴,改天再说。   他是苦主,少年们哪会生气。   众人纷纷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景晟叮嘱:“脖子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医院。”   卫听澜点点头,拜托景晟把程风柏送回去。   他又和程风柏说:“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干爸干妈,他们年纪大了,受不得惊。”   程风柏说:“知道了。”   这时候贺青临从隔壁房间出来。   空气便是一静。   贺青临在无数双视线下走到卫听澜近前,又尴尬的顿住。   这太糟糕了,他想。   明明他们的关系刚刚才好转。   不久前还一起打台球。   他台球打的很好,还试探着纠正了卫听澜一个不太标准的姿势。   卫听澜对他说谢谢,他笑起来很好看。   贺青临说:“对不起,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卫听澜知道他的苦楚。   而且就是不说贺青临,魏兰毕竟是他哥的亲姐,爱和恨之间的灰色地带,亲人之间,说不清。   索性也没出大事。   他无意追究,只道:“没事,我从你妈那薅了一千万,不算亏。”   不到十分钟,卫听澜推着魏川离开。   景晟说:“到了告诉我一声。”   魏川看了景晟一眼,景晟也看向他。   很短暂的对视,似乎没什么意义,魏川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寂静,仿佛在看草木。   景晟不自觉攥拳。   卫听澜对景晟说:“知道了。”   卫听澜和魏川刚出门,身后有人追了过来。   是魏兰。   她在听到魏川来就不敢再发出动静,但魏川真的只来接人,问都不问她一句,又让人很无法忍受。   而且卫听澜都说了,一千万,事情了了。   魏兰冲出来:“魏川!”   魏川没回头。   卫听澜回身看她:“你又要干什么?”   魏兰盯着魏川搭在扶手上的手。   这一眼看去就养尊处优的手,曾经在陷阱里挖了两天两夜才爬出来,那时的魏川,狼狈的像条野狗。   魏兰记的很清楚。   因为那陷阱是魏兰的弟弟挖的,她最喜欢的弟弟,她被邀请去看热闹。   这个弟弟如今断手断脚,不知被丢去了哪里。   魏兰恶意的说:“魏川,姐姐今天和你可爱的弟弟聊了很多,你猜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后面魏兰就闭嘴了,贺青临捂着她的嘴,对魏川说:“小舅舅,对不起,我会管好她。”   魏川没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几乎瞬间浑身都长出无形的触角,想要探测身后的少年是不是在嫌恶或者恐惧。   可惜,他没感觉到什么。   卫听澜推着轮椅离开,走出几步后又回去。   桌上有两杯水。   之前林叔倒的。   卫听澜已经用了一杯。   这一次他索性用了另一杯,没看贺青临,他狠狠将水泼在魏兰脸上。   这样,气儿终于顺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车里几乎一片死寂。   阿六和万云都不敢往后看,恨不能自己变成灰尘或者别的什么,怎么不引人注目怎么来。   眼睛容易掌控,大脑却不容易。   他们思绪很乱。   所以,魏兰到底说了什么?   是不是今天之后,小少爷就会避他们老板如蛇蝎?   即使事出有因,但那些血腥暴戾的过去,的的确确就在那里。   卫听澜很累。   他小时候过的艰难,大概是地基没打好,精力一直都不是很旺盛的那种。   这一晚又是玩又是喝酒又是被绑架。   昨晚还熬了夜......   但是有比累更重要的东西。   某种直觉让他看了魏川一眼又一眼。   魏川一直目视前方,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静冷肃,端正矜贵如同玉雕。   但卫听澜知道,这很不寻常。   以前他看过去,他哥即使不看他,也会立即问他怎么了。   现在,两人之间好像有了隔阂。   魏川竖起屏障,不是他面对陶家乃至肖家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威压。   是冷漠,是排斥。   是告诉身边的人,不要靠近。   卫听澜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哥,之前魏兰说了几句话,我听的很震惊。”   要不是魏兰当众叫嚣,他不会提这个。   每个人都有自己界定的隐私,他哥不说,卫听澜不是非要探究。   毕竟眼前的人,当下的事,才最重要。   车子猛的一颤,是阿六不小心踩了刹车。   后座的两个人,谁都没关注他。   魏川没说话,仿佛聋掉又瞎掉,但其实他下颌绷的很紧,手指也僵硬,整个人像被灌入水泥。   虽然知道阿六和万云都是魏川的亲信,但魏兰说的那些这个死那个死的话......   到底人命关天。   卫听澜不敢冒险当太多人说出口。   他不知道,魏兰说的那些并不是很秘密的事,要不然外界怎么会对魏川那么畏惧。   卫听澜按下按钮,隔开车前后的挡板出现,后座成为一个密闭空间。   他继续道:“哥,魏兰说魏家很多人的死和你有关。”   魏川眼皮都没动:“所以?”   卫听澜:“我想,魏兰这么可恶还活的好好的,她说的那些,要么是杜撰,要么,就是那些人咎由自取。”   魏川微微偏头,他听到微微的气音,是小孩儿打了个哈欠。   卫听澜太困了。   他努力眨了眨眼:“咱俩天天在一起,你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反正她说什么你别放心上,我也不会放心上,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两辈子都有人说他是土包子,暴戾无趣心机。   可有多少是真的?   活在别人嘴里这种事,还是拉倒吧。   几秒钟的静默后,魏川说:“好。”   卫听澜确定他听到魏川说话了,而且感觉空气中那种紧绷的,死气沉沉的气氛明显散了。   卫听澜说:“我想睡一会儿”   魏川:“睡吧。”   卫听澜还有些不放心他。   他眼睛闭着,摸索着魏川的胳膊一路摸到他的手,手指稳稳攥住他手掌:“你别多想,想太多很痛苦,这个要听我的。”   魏川回握他的手,很用力,也很暖和。   卫听澜彻底放松下来。   他很快睡着,睡很沉,脑袋渐渐靠在身边男人的肩膀上。   魏川攥紧他的手,又忍不住伸过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面颊。   温热又柔软,触感很真实。   他不是在做梦。   可是这应当是个梦才对。   不然的话,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魏川想,身边的小孩儿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专门给他,是礼物,又好像是送给他一个新的世界。   后来车子在这座城市穿行很久。   直到他觉得不能再这么睡,毕竟脖子还伤着,才叫醒了卫听澜。   中途卫听澜兜里的手机响。   他迷迷糊糊摸出来,塞给魏川,模糊的听到魏川说“他睡着了”。   潜意识知道打电话的大概率是景晟。   但眼皮实在掀不开。   卫听澜抱住魏川的胳膊,含混的想,没错,我睡着了。   回家后,魏川仔细检查了卫听澜的脖子。   他还问了他,想要怎么处理伤害他的人,魏兰、林叔,那个清洁工,有一个算一个。   气氛又开始沉重。   卫听澜一本正经的说:“收买清洁工的钱得没收,要两倍,打我卡里。”   魏川无奈:“还有呢”   卫听澜摇头,钱也讹了,人也打了。   魏兰那儿得了一千万,林叔被景晟踹挺狠,也算以牙还牙了。   说这话时卫听澜已经躺在被窝里,侧躺,免得压到一侧挨了手刀的脖颈,面颊因此在枕头上被挤出一点婴儿肥。   手指戳了戳那点婴儿肥,魏川评价:“心慈手软。”   卫听澜打了个哈欠,闭上眼,一副任嘲模样。   哥俩的感情好像还那样,又好像更亲近紧密。   卫听澜在困意中挤出一点神智,催促说:”你也早点睡。”   他还记得下午针灸完,魏川发白的脸色。   魏川说好。   他人没动,直到卫听澜睡着后才离开卧室。   等在客厅的阿六和万云已经不再紧张。   他们不知道车后座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小少爷是个神奇的存在。   而魏川,对有些人来说,则是个可怕的存在。   这一点很多人记忆犹新。   但旧的记忆总要被新的覆盖。   魏川没有就卫听澜的心软做出批评和纠正,小人畏威不畏德,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他来纠正。   凌晨两点,魏川的车子离开亭园,往贺家老宅的方向。 第49章 魏先生的报复。(大修过)   几小时前的酒店, 魏川带着卫听澜离开后,其他人就各自散了。   人人都有父母亲朋。   今天的事惊险又刺激, 少年们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分享。   贺青临料到这种情形,没说让谁保守秘密的话。   知道瞒不住的。   他带魏兰回家,在车上就给在外出差,实际上是去陪小情人的父亲打了电话。   贺青临和贺父关系不好。   贺父和魏兰一样,都喜欢柔软贴心的人,贺青临端正冷峻,像一面镜子, 照出贺父所有的不堪。   但感情是感情,利益是利益。   在危及贺家时, 贺青临和贺父会站在保卫家族、家庭的同一阵线。   而且不论品性的话, 贺父作为家族领导者, 就脑子来说, 还是合格的。   那天陶家宴会,贺父看不上陶怀谦, 就没去。   后来知道魏川去了,很是扼腕。   回头他就提点贺青临, 要和卫听澜保持良好的关系。   不过贺父暂时没提那什么娃娃亲。   谁知道魏川对卫听澜能上心多久。   就他看,陶辰在陶家的分量还在,还乖巧温顺,虽然小心思多了点,但已经有了一个硬邦邦的儿子, 总不能再多一个硬邦邦的儿媳。   而且要真做了亲家, 对方弱势, 关系好打理。   没想到卫听澜短暂的失踪,魏川竟亲自去接人。   一个低调的人不再低调不说, 腿脚不便却能出现的那么迅速,信号就太明显了。   贺父再次确认:“他真的什么都没说?”   贺青临说:“是,小舅舅只查看了卫听澜的伤势,他们......关系极好。”   贺父语气沉沉:“我马上回来,看好她!”   他极其厌恶魏兰,连一句正经的称呼都懒得说。   贺青临答应一声,没有再就魏川和父亲讨论什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占尽优势的人在被冒犯后却没有当场发作,要么认为这件事不值一提,要么,之后会是洪水滔天。   小舅舅是哪一种?   贺青临只能寄希望于前者。   也许小舅舅还顾念和母亲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   而卫听澜,恰好有惊无险。   魏兰看贺青临挂掉电话,不满的说:“小事而已,卫听澜一根汗毛都没伤着,用得着告诉你爸?老鼠胆子!”   贺青临看向窗外。   他的确性情冷淡,但很少有魏兰说话却不回应的时候。   这一次,是真的累了。   魏兰心里渐渐没底,扯高声音问:“你爸问我了没有?”   贺青临疲惫的道:“妈,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父母厌弃,兄弟不闻不问,丈夫排斥,就连我也觉得心累,你真的不能稍微自省几分吗?”   回答贺青临的是一个耳光以及无数咒骂。   驾驶位,林叔当自己是机器人。   他原本也感觉没大事,卫听澜失踪不到两小时,人也好好的,但他更知道贺青临聪慧,很少判断错误。   如今贺青临这样凝重,林叔心里不由七上八下。   大不了被辞退,再不行被打一顿?   他只是个小人物,魏先生总不能吃了他。   魏兰的打骂,贺青临没躲也没说话,和一个疯子计较,自己也会变成疯子,他不想那样。   魏兰骂够贺青临又数落丈夫。   之后开始说卫听澜。   就之前陶辰跟她提的那些。   说了两句觉出不对。   卫听澜但凡不动手,站在那就有一种干净透亮的漂亮,怎么也和土包子扯不上边。   魏兰说卫听澜生日的事:“你们都没脑子......”   她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   那天宴会,卫听澜竟说他的生日在四天后。   这不是有毛病么,陶辰可叫他三哥的。   竟然没有人发现不对。   贺青临忍不住道:“卫听澜没错,陶家觉得小儿子能被所有人宠爱,硬生生让卫听澜当了哥,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那天宴会上大家也困惑,有人就问了卫听澜。   陶家人因此被嘲笑鄙夷的更厉害,毕竟事情做的真的太离谱。   魏兰为人高傲且摆明偏向陶辰,人缘不好眼睛还瞎,没人跟她分享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   魏兰沉默几秒,拔高声音:“一个生日而已,争强好胜不顾体面,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贺青临怒道:“这话你可以当着小舅舅的面说。”   魏兰再度发疯,开启新一轮咒骂的咒骂,这次咒骂的对象变成了贺青临。   贺青临再度沉默,不是骂卫听澜就好。   窗外灯火璀璨,很热闹。   他想起几个小时前热闹的聚会,卫听澜现在干什么呢?   这时候的卫听澜,抱着魏川的胳膊睡的地震都闹不醒。   同一时间,贺父正骂骂咧咧的赶往机场。   他离开安市坐的私人飞机,十分安逸,但私人飞机申请航线比较麻烦,如今根本等不起。   红眼航班,贺父到家时整个人又累又暴躁。   累归累,这并不影响他在魏兰嘲讽的刷存在感时,抡圆胳膊给了她十分有力的一耳光。   之后,   贺父和魏兰打了一架,整个大厅一片狼藉。   贺青临没插手,这种戏码他看了很多年。   男女体力不同。   但父亲当年顾忌魏家,如今顾忌小舅舅,难免束手束脚,母亲则极端暴躁,两人因此势均力敌。   而且任何攻击都有目的性。   贺青临看透了父母。   母亲色厉内荏胡搅蛮缠,父亲动手是火气大压力大,何尝不是借机对小舅舅道歉,以及摘清自己。   贺父无意中对上儿子了然又寂静的眼睛,恼羞成怒。   他对魏兰说:“贺家要是完了,都是因为你这个祸害!我当初怎么会娶你这么个灾星!”   魏兰冷嗤一声:“我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怎么样!”   人人都怕魏川,她才不怕,没什么好怕的,当初魏川在魏家......   魏川就是这时到的贺家,万云被他留在卫听澜那。   虽然卫听澜看着只是格外困倦,精神状态其实很好,但魏川不放心。   毕竟是个孩子,被打晕,被绑架......   他选择性忽略自己在卫听澜这个年纪,甚至是更小,在国外的生活天天你死我活,精彩的能当社会反面教材。   贺青临迎接的魏川进门,贺父跟在后面。   魏兰没有出去。   但在轮椅被不紧不慢推进大厅后,她下意识后退,才发现后背已经靠着墙。   对贺父的问候,魏川只看了他一眼。   他对贺青临说:“昨晚,做的很好。”   这是对贺青临和景晟之前在会所,为找卫听澜所做努力的肯定。   处置迅速且得当,很不错。   贺青临脑子懵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小舅舅……”   魏川没再理他。   贺青临连靠近他都不能。   就像之前魏川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那样,这个男人始终拒绝任何人靠近。   魏川的人还带来了一个人,对方双手被绑在身后。   贺青临认出来,这是用清洁车运走卫听澜的那个清洁工。   很快林叔被叫了来。   清洁工当场指认是林叔收买他,费用是二十万。   阿六对林叔说:“人赃俱获,说说吧,哪只手打晕的我家小少爷?”   林叔硬气的不吭声。   阿六也不恼。   他说:“我也喜欢劈人手刀,就是好久没练生疏了,听说你有个儿子,他脖子耐用吗?”   林叔浑身发抖,抬起了一只手。   阿六没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他。   有些东西不需要你来我往的讨价,因为根本没有还价的余地,阿六清楚,林叔也清楚。   林叔亲手砸断了自己的手臂。   阿六没再理他,看向魏兰,兴致勃勃的说:“好了,下一个。”   魏兰简直要晕过去,从站在那里到蜷缩到角落。   她后悔了。   很后悔。   要早知道魏川这么看重姓卫的小崽子,她肯定不招惹他。   都怪陶辰,要不是他胡说八道,她也不会讨厌卫听澜到做出这样的事。   魏兰只祈祷魏川教训完林叔后能顺气。   对,都是林叔的错。   他下狠手干什么。   之前怎么也不劝劝她,真是活该!   贺父勉强站着,面色发白。   他比魏兰更怕。   魏兰和魏家早就疏远,压根不知道魏川做的那些事的细节。   可贺父知道。   在他被魏兰鼓动着,趁着魏家大乱想去分一杯羹时。   贺父去京市后原本踌躇满志,想着伺机而动,但就近打听清楚一些事后,他马上就打道回府了   魏兰的那些兄弟们已经如狼似虎。   可魏川......   贺父只祈祷魏川不要被魏兰激出当年的凶性。   贺青临别开眼。   他忽然明白最开始魏川为什么和他说话,小舅舅是在告诉他,今天的报复,没他的份。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安慰?   魏川看向角落里的魏兰,他的眼神很淡,像在看什么已经丧失生命的东西。   魏兰晕了过去。   贺青临恳求道:“小舅舅,我妈知道错了......”   为人子女,他怎能袖手旁观。   贺父也说:“魏先生......”   魏川:“可以,你们谁替她?”   贺父没吭声。   贺青临往前走了一步。   十分钟后,魏川离开,他带走了晕倒的魏兰。   被打晕的贺青临躺在沙发上。   阿六还贴心的扯了毯子给他盖,遗憾的想,最近投胎投的不好的小孩真多。   贺父松了口气,腿一软摔倒在地。   都过去了,他喃喃道。   要是其他男人要带走自己的妻子,他就是拼着头破血流也得阻止。   否则传出去,一辈子别想抬起头。   但是弟弟带走姐姐,大概是叙旧而已。   没错,就是叙旧。   .   卫听澜一觉睡醒,天大亮,他只觉神清气爽。   没洗漱,先出卧室。   果然在客厅看到魏川。   他溜达过去:“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吃早饭了吗?”   阿六从餐厅那冒个脑袋:“少爷,该吃午饭了。”   卫听澜“哦”了一声,重新问魏川:“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吃午饭了吗?”   魏川眼底含笑:“等你一起。”   他视线落在卫听澜脖颈上。   卫听澜伸脑袋过去给他看。   脖颈还红红的。   他报备:“还有点疼,得疼几天,没什么别的不舒服。”   午饭的时候,魏川转给卫听澜四十万:“清洁工的赔偿,双倍。”   卫听澜:“这么多?怎么要的?”   在他印象中,清洁工只是个糊口的职业,一般都没什么钱。   之前那什么双倍赔偿,说着玩的。   四十万算大钱?   魏川沉默。   在厨房吃饭的阿六探头,胡扯道:“那小子收了林叔二十万,还偷会所东西,怕被送进去,赔偿给的很痛快。”   其实本来不是很痛快。   去过贺家后就很痛快了。   卫听澜恍然,喜滋滋的转给魏川二十万:“见面分一半。”   魏川:“自己留着。”   卫听澜:“是不是哥俩了?哎呀,脖子忽然好疼,肯定是被气的......”   魏川:“......一会儿收。”   吃过饭魏川就走了,说还有事要忙。   他留给卫听澜一个人,阿六的兄弟,叫阿七,说以后阿七既是保镖也是司机,全看卫听澜怎么用。   卫听澜没拒绝,昨天的事,他哥这是吓着了吧。   他后来才知道,阿六姓陆,阿七是名字里有个奇,都是当初在外国时,魏川亲自培养的人。   是用一个算一个的那种亲信。   卫听澜在沙发上滚了一回儿,想起一千万的事。   但是很快,这次转账被魏川转了回来,总金额还多了百分之十。   卫听澜就不敢再转了。   卫听澜下午去了程家,昨天程风柏大概吓坏了,早上给他发好多信息。   果然,见面程风柏就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如果能力允许,卫听澜想,程风柏大概都要数他掉了几根汗毛。   他来没一会儿,程爸爸程妈妈都来了。   程妈妈霸气挥手:“没事,店里新雇的小妹很能干,看你瘦的,干妈给你做好吃的!”   卫听澜在饭桌上说了多了个哥哥的事:“我们以前就见过,他帮过我一个大忙,现在又见面,感情就渐渐很好。”   程风柏一脸麻木。   他左看右看,那位魏先生都不是个会帮人忙的好人。   可是卫听澜说话一直很靠谱。   正琢磨,又听卫听澜说:“他以后就是我亲哥,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以外,对我最好最亲的人。”   卫听澜说话做事极有分寸,他说是亲哥,那就是真到了这个份上。   反正只多不少。   程家人就很清楚魏川在卫听澜这的分量了。   但是那不是还有血脉至亲?   程妈妈着急:“陶家人......”   她其实早有预感。   这么多次,卫听澜从没主动提过陶家人,而且那个本该是卫家的孩子一直都没出现过,好像不存在似的。   程爸爸也着急:“他们欺负你了?”   程风柏跨着脸,好多事他从景晟那儿打听到了。   他又不傻,景晟忽悠着他说卫听澜的过去,他就也问卫听澜的生活,一听一个生气,有时候晚上都气的睡不着。   只是卫听澜好像脑后有眼睛,早让他不准告诉家里。   这段日子心里压着事,可给他憋屈坏了。   卫听澜看着一家人关切的眼神,笑了下:“欺负不着我,就是......不那么亲。”   如今他和陶家人也算分割的差不多。   主要自己是成年了,自主权到份上,好多话说得到,也做得到。   所以没必要再瞒着。   卫听澜挑着不那么刺激人的说了。   比如陶家对陶辰的偏爱,还有之前生日的事之类,那些对他的辱骂、贬低、挑剔,都没提。   就这,程妈妈直抹眼泪,程爸爸气的脸红脖子粗。   卫听澜就不说了,转而提了魏川对他的好,还有将来的规划。   不缺钱,再考个好大学......   只是直到最后他离开,程家三口一路送到巷子口,三双眼睛还全都红通通的。   卫听澜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   中午魏川走时就说了,今天忙,晚饭不能一起吃。   卫听澜发短信问魏川吃饭没有。   没回音。   打电话,电话响了十几声才接通。   卫听澜问他:“哥,你干嘛呢?”   魏川说:“在开会。”   卫听澜连忙道:“那你先开。”   魏川说:“好,一会回你。”   他挂断电话,阿六又把他推回了地下室。   第二天是周一,卫听澜被阿七送到学校,进了教学楼,还没进教室就被贺青临拦住了。   贺青临状态很不好,眼眶青着,眼睛满是血丝,好像很久没睡。   卫听澜问他:“你怎么了?”   贺青临:“去操场上说?”   卫听澜对操场和贺青临结合的句式,有两次不好的回忆,但他从未见过贺青临这样焦躁紧绷,就还是点点头。   操场上的风冷而硬。   卫听澜拉起羽绒服的帽子,免得冻坏还没好的脖子。   贺青临穿着大衣,衣襟敞着,好像不知道冷。   他恳求道:“听澜,我妈已经失踪一天一夜,求你帮我找回她,算我欠你一次,以后你就是要我的命,也随时可以拿去。” 第50章 凶残,你怕我   贺青临不是夸张, 要是可以,他真的想以命换命。   他见不到小舅舅, 也找不到他妈,他爸冷眼看着,一日一夜,他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   忍到现在才找卫听澜,已经是极限。   贺青临说了那晚发生的事:“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这我认,我只求她活着......”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攥着卫听澜的肩膀, 攥的很紧。   肩膀疼,但贺青临状态很不好, 卫听澜没躲, 也没推开他。   大早上, 信息量太大了。   所以那天, 他哥后半夜给他报仇去了?林叔胳膊断了,魏兰失踪......   卫听澜让贺青临先回去:“你给我请个假, 就说我病了。”   他得去见他哥。   不论怎么样,不能出人命, 没到那份上。   贺青临要跟着。   卫听澜没让:“你去是拱火,我会尽力,陶辰的事,谢谢。”   前天为找卫听澜,贺青临和景晟竭尽全力。   贺青临没让陶辰搅局的事, 大家都知道了, 昨天柳佳佳问卫听澜的状况, 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过程。   卫听澜虽然自救成功,但这件事, 他承贺青临和景晟的情。   而且他有种感觉,有关前世的很多事因为他的选择,已经发生了变化。   譬如贺青临对他的态度。   人家给好脸,他也愿意还个好脸。   贺青临渐渐冷静下来,低声道:“谢谢。”   其实他理解小舅舅。   如果是他在意的人被绑架,他也会发疯,更不要说卫听澜是被打晕,哪怕是迷晕,危险系数也低许多。   只是人心是偏的,对错之外还有感情。   他只能再次道:“我欠你一次,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绝无二话。”   虽然贺青临年纪也不大,但卫听澜见过日后一言九鼎的贺总,知道他这话的份量。   但这不是重点。   卫听澜还是忍不住道:“林叔......找个好点的医院给他治,别提我。”   说不提他,是不给他哥塌台。   忍不住想关照林叔,是为着前世的一点念想。   卫听澜不知道这一世是回溯到过去,还是在平行世界。   但每个人的性格以及品行,和上辈子差不多,所以林叔其实还是那个爱护老婆孩子,甚至会爱屋及乌的人。   看贺青临疑惑,卫听澜道:“他只是听命行事,没想伤害我。”   这理由勉强能用。   他只是脖颈疼,醒来人在沙发上,面前还有水,这不可能是魏兰吩咐的。   贺青临回到教学楼,先去办公室给卫听澜请了假。   进教室前,他脚步迟疑。   今天他很早就来了学校。   同学的眼神让人难受,哪怕这些人仅仅隐晦探究,并不敢光明正大看热闹。   他想到以前的卫听澜。   那时卫听澜没人庇护,每天都生活在异样的视线中,是不是比他难受百倍?   景晟第一时间到贺青临身边,手掌按着他肩膀,既是支撑和安慰,也是询问。   贺青临点了下头。   景晟沉沉的呼出一口气:“那就好,放心吧,人不会有事。”   事情发生后,贺青临请景晟帮忙找人,他其实昨天就动了找卫听澜的念头。   是景晟劝住了他。   景晟的意思,魏先生大动肝火本就是为了卫听澜,这么快他们又打扰卫听澜,只会激怒对方。   等到周一,时间就差不多了。   景晟也想魏兰受教训,但得适可而止。   他到底不是亲属,更能理智的下判断,魏兰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贺青临问为什么。   景晟说:“小卫哥什么人,要换个人绑他,给人脸打歪,他只泼你妈一脸水,他顾忌血缘,他心软,他比我们都更有道德底线。魏先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贺青临想到卫听澜让他给林叔提供好的治疗。   他低头说:“他是心很软。”   每个人都喜欢接近柔软善良的人。   这是天性。   也许还会因此自我约束,这是自然而然的趋向。   小舅舅也会这样吗?   卫听澜在劝走贺青临后,找了个僻静地方晒了几分钟太阳。   这是他需要慎重思考时的方式。   他过去的成长环境太阴暗太尖锐,导致自己做事十分极端和冲动,冷不丁就会干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到后期,卫听澜就养成了晒太阳琢磨事的方式。   阳光敞亮温暖,也让人的想法不自觉光明堂皇,做事反而事半功倍。   卫听澜冷静过后,给他哥打电话:“哥,我想见你。”   魏川:“阿七在附近,让他接你。”   问都不问他为什么想见他,卫听澜心里就有点预感了,挠了下鼻梁:“哦,那一会儿见。”   压根就没离开学校的阿七,安静等着接人。   魏川接着进行视频会议。   高管们已经习惯他最近做正事时偶尔会暂停,只是这次老板的气场,冷的让人发怵。   二十分钟后,会议结束。   阿六说:“老板,果然让你料中了。”   他很庆幸。   按照他的意思,那个什么魏兰,什么林的,干脆弄死得了。   没想到小少爷真会过问。   老板连小少爷今早会找过来都料到了,甚至让阿七原地待命。   想到那双琥珀色的明亮的眼睛,阿六心情就好。   每次上车后,小少爷都会跟他打招呼,笑眯眯的,哪怕不说话也会看过来一眼,跟点卯一样。   阿六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但他不想让小少爷知道这一点。   他有些担心:“老板,小少爷会觉得咱们......”   魏川说:“那又怎么样?”   他眉骨很高,鼻梁挺拔,眼神就比寻常人还要深邃几分,现在冷冷的看,像有刀子刮过来。   阿六瞬间屏气敛声。   万云无声叹气,再投缘,如果不是一路人......   好日子没过几天呢。   他忽然觉得,魏兰真是格外的讨厌。   卫听澜被阿七带上魏氏的办公大楼,市中心的一整栋大楼,满满都是冰冷高效的味道。   上辈子他去过陶氏和贺氏的大楼。   好像就在这附近,都是总部。   那些办公楼比之魏氏的这一栋,大差不差的感觉。   但这只是魏氏旗下一个分部而已。   阿七一直关注卫听澜的状态,结论是,好像和以前没两样。   他很想问点什么。   但他不敢。   任何关乎小少爷的事,他们要是敢越过老板做什么或者说什么,绝对会倒霉。   这是种野兽一样的直觉。   卫听澜被领进魏川的办公室。   看到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魏川,卫听澜眼睛就是一亮,男人办公的时候最帅,穿西装更帅,buff一层层的叠加。   就是脸看着很冷,眼睛也是。   那种被排斥的感觉又来了,好像在说离我远点,否则......   反正就是一种警告。   阿七没跟进来,被万云和阿六团团围住。   万云:“小少爷没吓到吧?”   阿六:“他说什么了没有,评价、打听,或者想跳车逃走?”   阿奇:“......他在车上睡了一觉。”   卫听澜是在车上睡了一觉。   前天太困没觉得什么,昨天开始脖子的疼就让人睡不安稳。   他一晚上醒了好几次。   现在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两个人,还都很安静,空荡荡的。   魏川只抬头看了卫听澜一眼,就又低头看文件。   他这种状态,如果是万云他们,要么离开,要么会贴墙根摸去角落。   卫听澜走过去,手指按在桌角:“哥,忙呐?”   魏川:“不好好上课,找我干什么?”   卫听澜说:“那天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说的很平静。   如果真的有很坏的结果,他来承担,就说是他害死的魏兰,他哥本来也是为着他才做这些。   魏川眼皮都没抬,一如既往的肃厉:“不关你的事。”   他做事有他的考量,不需要谁插手。   小孩儿只需要老实的,安安全全生活就行。   如果他非要和他杠,那就正好趁这个机会认清楚,他不是好相处的人,一直都不是。   在这之外,魏川也想别的,魏兰的事其实并不占他多少精力。   现在才几点?   贺青临一求就过来了?   课也不上。   学校论坛有传言说他喜欢贺青临,所以总和陶辰对上,是真的?   据他所知,过去贺青临屡次维护陶辰。   真是没出息!   卫听澜没见过魏川这么严厉的对他说话,挺新奇。   这么凶,火气还没下去呢?   他仔细回忆过,当时自己睡时至少过凌晨一点,他哥那会儿还在床边,结果转头就杀去贺家。   贺家距离亭园可不近。   他哥当天还针灸过,身体不舒服。   贺家之后,第二天中午还若无其事的陪他吃午饭。   也就是说为着他的事,他哥里外里其实一天一夜没消停。   卫听澜心里像塞了团棉花,软乎乎暖烘烘的,一路上都是这种感觉,见到人了,感觉就更强烈。   他伸手按住魏川面前的文件。   都为他忙一宿了,这点空没有,不能够。   魏川撩起眼:“闹什么?”   卫听澜笑着看他:“哥,谢谢你,他们以后肯定再也不敢招我。”   魏川一瞬间就别开眼,知道刚才那种眼神看着凶。   卫听澜绕过桌子,跑人背后去了。   给他哥捏捏肩膀又捶捶背:“前天晚上你几点睡的?我就不行,我困死了都。下次带我去?”   魏川:“还有下次?”   卫听澜:“那肯定没有了,这次都吓一跳。”   魏川捉住肩膀上的作乱的手:“眼睛怎么了?”   人进来他就看到了。   眼眶青着,做噩梦了,之前的事没缓过来?   卫听澜:“脖子疼,没睡好。”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才知道你给我出头去了,真帅,哥,你一定是我亲哥,就是咱俩投胎走散了。”   卫听澜不是会说花里胡哨话的人。   但是很奇怪,他在魏川面前忽然就低龄了,大概就十岁吧,不能再多了。   魏川笑了声:“胡说八道,”又说:“一会儿给你揉揉?”   卫听澜:“还用上次那个药,管用。”   上次他和景晟打架,下颌不是青了一块么,夏大夫给的那个药膏特别管用。   魏川说:“好。”   卫听澜说了贺青临找他的事,没必要瞒,亲疏有别,他最亲近的肯定就是魏川。   他问:“魏兰,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就问的正儿八经坦坦荡荡。   太多话想说。   卫听澜紧跟着又道:“你做了什么,别瞒着我,做好事不留名很吃亏。”   上辈子他就是吃了什么都不说的亏。   很多事因此被误会,被曲解,等到想解释已经没人听。   魏听澜眉梢微抬:“这是好事?”   卫听澜挺腰:“你护着我,当然是好事,不过确实凶残了......一点点,哥,说真的,以后这种事,咱俩商量一下行不,就有关我的事,商量商量,我都成年了。”   魏川:“凶残,你怕我?”   问出来自己都意外,但他城府颇深,脸上并无异样。   卫听澜仔细端详魏川好看的脸,片刻后摇头,忍着笑:“不怕,太好看了,怕不起来。”   魏川:“......”   卫听澜从来不觉得魏川是坏人,或者什么很可怕的人。   这不是盲目判断。   会对一个出车祸的,陌不相识的人露出怜悯的人,底色就是好的,毕竟那时候他还溅了他一身血。   可魏川第一反应是让人叫救护车。   阿六还一边打电话一边朝他喊:“小帅哥,挺一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而这辈子第一面,被人家给扶了一把,在人人都说他生人勿近的时候。   如果这还不算,那朝夕相处呢   卫听澜发现他哥有些佛系。   就那种日常都是沉默的做自己的事,不搭理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佛系。   像一头威风凛凛,却只喜欢在树下顺毛的狮子。   不被惹毛的话,压根连个眼神都欠奉。   那些说他凶残狠辣血腥的人,都是招惹他时忘记他有利爪的人。   都活该。   就魏兰说的那些话,看那熟练的猖狂的程度,以前肯定没少说。   这都好好的,可见他哥心胸宽广。   这次要不是因为他的事,他哥不会是这样,卫听澜感慨道:“哥,你真好。”   魏川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也不会被几句甜言蜜语就打动。   但阳光下穿着他新置办的白色长款羽绒服,眉眼漂亮的像在发光,嘴巴还特别甜的少年,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想起少年时得到的一块面包。   当时饿急了,喉咙里还有血也顾不得,吃的很快,那种香甜柔软的感觉一直在脑海里。   就像现在眼前人给他的感觉。   魏川把他拉到身前:“午饭想吃什么?”   卫听澜:“想吃鱼,红烧的,你呢?”   魏川攥着他的腰。   绵软宽大的羽绒服因此陷下去,手心里软乎乎,真的像握着面包,他说:“都行,食堂什么都有。”   卫听澜说:“那行,魏兰......”   魏川下意识就要板着脸,但小孩儿才说过两个人要好好说话。   中午还要一起吃饭。   他尝试交代自己的行为:“关起来了。”   卫听澜:“一天一夜了,要不放了?得道歉再放她走,不道歉,饿两顿!”   他本来想说打她一顿给魏川出气。   但是打女人,他下不了手。   魏川:“不用,她应当已经知道错了。”   卫听澜:“就因为被关起来?”   魏川:“她怎么关你,我就怎么关她。”   卫听澜:......他什么时候被关了?   魏川:“清洁车。”   卫听澜:“......”   清洁车不大,待着肯定很憋屈,他觉得这口气真是彻底出了。   同时,卫听澜心里又生出愧疚,他其实想过魏川会用别的手段。   反正肯定比关起来残忍。   这太不好了。   是不是因为魏兰的那些话,他已经下意识被影响,将他哥贴上了某些标签?   卫听澜脑袋支棱到魏川肩膀上:“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魏川闻到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和他用的是同一系列,只是卫听澜用的那款味道更柔和。   他摸摸他后脑勺:“很好养,不费心。”   门外,阿六、阿七和万云手心手背来了三把,每人输一把,输掉的人谁都没执行谁输谁进去的话。   和魏川商量好后,其实是卫听澜安排,魏川点头。   卫听澜就做主,放了魏兰。   他联系贺青临,让他去指定地点接人,又发信息说了一句:[你妈没事,放心]。   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贺青临那个样子,他不由叹气。   人生在世,家人这一项,真的要看运气。   坏到极致毫无感情好说,就怕魏兰这种不好不坏冷不丁作妖的,太熬人了。   魏川叫了门外三个人进来,见他们头都不敢抬,不由无语。   他吩咐阿六去放魏兰,将人交接到贺青临手上,阿七到十一点带卫听澜去食堂转转,万云继续手头的工作。   这熟悉的家长里短。   三个人抬眼。   他们老板一切如常,小少爷......   小少爷窝在沙发里,羽绒服丢在一旁,正在玩手机。   卫听澜感觉到很多视线,脑袋抬了下:“万助,有耳机吗?”   魏川:“坐起来看,眼睛看坏了。”   所有的家长都很啰嗦,高冷的总裁也不例外,卫听澜乖乖的说:“知道了哥,一会儿就起,马上......”   魏川知道,这个马上可能要到十一点。   万云看了眼魏川,松了口气,去找耳机了。   贺青临在一栋别墅中接到魏兰。   魏兰憔悴了很多,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但行动无碍,确实没遭罪的样子,看到贺青临就飞快催促:“快带我走,快走!”   贺青临感觉她在发抖,带着人上了车。   阿六脸色平静的看,在魏兰上车前回头时,还友好的冲她拜拜。   魏兰跟被蝎子蛰了一样,再不敢看。   魏兰告诉贺青临她被关在清洁车里的事。   贺青临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但没说什么气愤或者报复的话,这样的惩罚对他妈来说,已经很轻,很让人庆幸了。   他低声道:“妈,以后不要再招惹小舅舅他们了,好吗?”   出乎意料,魏兰沉默了几秒后说:“我知道了,你也是,离他......离你小舅舅远远的。”   魏兰从来都直呼魏川的名字,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这一次,她低眉顺眼的简直像变了个人。   贺青临十分担心她还遭了什么罪,带人去医院检查,发现真的一点伤都没有。   也许是真的知错了吧。   魏兰从这天开始,性格不再跋扈暴躁。   她不和贺父吵架,关心贺青临的衣食住行,除了大病一场,再无异样。   没人知道,她每晚都会做噩梦,持续半年才好转。   魏兰梦到被关在地下室的那天。   她确实被关在清洁车中。   不过只这样被关了一夜,之后被迫详细了解了自己的父亲和亲兄弟、堂兄弟们的现状。   那些只言片语就吓退贺父的东西,完整摊开在魏兰面前。   魏兰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魏川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她。   不是怕她,不是顾忌血缘。   只是因为猛兽在狩猎时只会撕咬真正的对手,路边的杂草和猫猫狗狗,就是咆哮一声都是浪费感情。   她怕魏川又看不起魏川时,魏川早已将她视作蝼蚁。   更让魏兰惊骇的是,魏川给她的东西,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那些下场凄惨的兄弟们,全都是自掘坟墓,魏川是被迫还击,事实是什么没人知道,但证据就是这样。   这个男人可怕到走一步算百步,一点漏洞都不留。   魏兰毫不怀疑,只要他想,他会让自己合理合法的消失。   这是她一生中最恐惧的时刻。   魏川说:“你应该庆幸我养了个好小孩,没有下一次,如果有,你或者贺家,都不会再存在。”   他说完这句,还接了个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没有忘,刚要给你打。”   魏兰断定,打电话的是卫听澜。   阿六回去复命,因为卫听澜中午还在办公室的休息室午睡,他下午才有机会汇报。   他说:“人很老实,吓懵了。贺小少爷只是担心,没有怨恨。”   魏川:“不用再管她。”   阿六:“贺随山想见您,好像准备了礼物,要给小少爷赔罪。”   魏川:“不见。”   阿六就知道,事情还是按原定轨迹进行。   魏川没有骗卫听澜,但他隐瞒了一些事。   小孩儿要哄。   但大人的世界本来就更残酷。   他将卫听澜带入自己的世界,那些因此产生的暗流,他会处理干净。   之后的半个月,贺氏集团损失了好几个大项目,股价都掉了不少。   没人意外,不少人暗自庆幸。   虽然魏兰请卫听澜去“做客”的手段粗暴了点,但是抱着差不多念头的人不少。   都想和这位小少爷有点交集,哪怕刻意制造机会。   就是陶家,也有过强行将人带过去强行道歉,强行大团圆的念头。   这一下杀鸡儆猴,再没人敢动。   知道魏兰被带走一天一夜的人不多。   但卫听澜只是失踪两个小时,如今贺氏大笔损失明晃晃,大家本来就是为着利益去的,这一下前车之鉴,便都老实了。   贺青临的父亲贺游头都要愁秃,直到魏川松口接受他给卫听澜的赔罪礼物,这才睡了个好觉。   赔偿?   卫听澜挺意外,有钱人这么客气的吗。   魏川:“给你就收着。”   卫听澜的银行卡因此又多出一串数字。   魏兰惹出来的事告一段落,贺游就又搬到小情人那里住了,虽然魏兰脾气好了不少,但夫妻情分没了就是没了。   更何况魏兰还病着,病歪歪,贺游看着就烦。   对贺游来说烦的事,对陶辰来说又是个机会。   他并不知道魏兰失踪过,却知道魏兰绑架卫听澜不成,还被人泼了一脸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魏兰听到陶辰来了,怒火中烧:“让他滚!”   佣人对陶辰说的委婉,说魏兰正在静养,不见外客。   陶辰再三恳求不成,只能离开。   没想到又有佣人跑来,说魏兰要见他。   陶辰看了眼之前拒绝他的佣人,高高兴兴的进去了,魏兰这种反复无常让他心安,病态的人总需要特定的人来安慰。   他就是那个特定的人。   陶辰才走到别墅门口,就看到魏兰急匆匆迎了出来。   也许不是迎,是冲过来。   魏兰身后跟着个端着一盆水的佣人。   五秒钟后,陶辰被魏兰兜头泼了一脸盆水,紧跟着是一堆厌恶的咒骂。   魏兰说陶辰才是野种,鸠占鹊巢不说,还居心不良总想和真少爷抢东西,还说以后陶辰来一次她骂一次。   这还不是最让陶辰震惊的。   魏兰说:“以后离我儿子远点,想和他好,你配吗?”   她又说:“假的真不了,卫听澜比你强百倍,娃娃亲定的本来也是他,你不要痴心妄想!”   陶辰狼狈的逃走。   佣人们目睹这一切,八卦传八卦,消息很快到处都是,都知道陶辰被魏兰厌恶了。   泼水赶人,这得多讨厌。   陶辰被魏兰厌恶,和贺青临闹僵的事,陶家人就都知道了。   陶辰被陶怀谦逼问。   他哭着摇头。   陶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困惑又恐惧。   他不明白。   魏兰以前那么讨厌卫听澜,怎么忽然变了,她被下降头了吗?   魏兰没有被下降头。   她只是十来年大梦一场,终于意识到魏家的荣光,属于魏家大小姐的时代,原来早就过去。   她开始听进去儿子的话。   贺青临告诉魏兰,是他求卫听澜去救她。   而卫听澜,就真的去了。   魏兰想到那间地下室,想到魏川说的他养了个好小孩,真正对卫听澜生出感激之心。   卫听澜听说陶辰被魏兰一盆水泼出去,不由恍惚。   他以前也被泼过。   前世有次贺家宴会,他作为陶家的少爷跟着陶家人一起去,魏兰不知发什么疯,忽然就泼了一杯水过来。   那杯水泼到了他肩膀上一些。   大半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贺青临挡住。   后来卫听澜从林叔那儿知道,魏兰泼他水之前和陶辰在一起。   风水轮流转很正常,但转的前世今生搅合在一起......   卫听澜也不知道怎么评价。   反正泼的不是他就行。   泼也没关系,卫听澜想,相似的场景,他不会再忍,他会泼回去。   陶家的事卫听澜只是看个热闹,任何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已经置身事外。   他的生活平静而安逸。   他现在是魏家的少爷。   少爷有少爷的圈子和活动,譬如各种宴会。   他哥实在是太强大,谁家有事都会给他们哥俩发请柬,他哥九成九不去,卫听澜是看着去。   有交情的去。   譬如这次柳佳佳爷爷过寿,他肯定要去。   万云开车送卫听澜去宴会,他没参加的意思,表示只是当司机。   宴会上的人因此更不敢小瞧卫听澜。   其实出了陶家的事和贺家股价乱蹦,已经没人敢小看卫听澜,但万云以前可只当魏先生的司机,其他时候,宴会上他都是客人。   这里头的含义就很明显了。   大人们的考量不在卫听澜的考虑范围,他很快找到自己的朋友们。   景晟、贺青临、周维、柳佳佳等几个人,每一个到了都先找卫听澜,然后就赖在他身边不走了。   从找回魏兰后,贺青临就自发自动的靠近了卫听澜。   很快柳佳佳就不得不离开,她是主人,要招待很多同龄人。   很快她又龙卷风一样的刮过来。   柳佳佳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对卫听澜道:“陶家人来了,陶旭、陶月还有陶辰,每一个都问我你来没来。”   卫听澜说:“不用管。”   陶家人后来都看到了卫听澜。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每一个都是精心培养,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本来就十分养眼。   而卫听澜站在其中,半点都不逊色。   他有自己独特的气场。   不像景晟那样桀骜压人,不是贺青临的高山白雪,好像和谁都相得益彰,而谁也无法盖过他。   甚至隐约的,陶旭感觉卫听澜竟似乎是那群人中的中心。   每个人都自然的注意着他。   陶旭一直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弟弟,   他清楚这一点。   但很奇怪的,他忽然想起更早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弟弟,心里就又闷闷的疼。   陶父陶母不敢靠近卫听澜,但是眼睛都快粘上去了。   这是他们的孩子,原来可以这么优秀?   陶父责怪陶母对卫听澜不好,偏心陶辰惹出祸事,陶母说陶父对卫听澜横眉怒目,这才把人气走了。   顾忌着场合,夫妻俩争吵两句,各自冷着脸互不搭理。   陶月也看到了卫听澜,在小姐妹的怂恿下,她走了过去:“听澜,我有几个朋友想认识你。”   卫听澜这个圈子的人,家世在同龄人中都是顶尖。   卫听澜自己也是。   他现在是魏家人,人人都知道。   不少人都想接近卫听澜或者景晟和贺青临,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反而没人敢上前。   身后很多打量的目光,陶月心里忐忑。   她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泰然自若,面对的是亲弟弟,紧张的话也太奇怪了。   卫听澜会答应吧。   私下闹的是僵......   可他一向大度,只要不过分,压根不会当面给谁难堪。   卫听澜原本和景晟聊高考之后的规划。   景晟说目标是京市最好的大学,顺带还会接手那边的分公司练练手。   卫听澜说:“你一定会做的很好。”   上辈子确实是这样。   在京市那所全国顶级的大学,景晟仍旧是风云人物,之后变成景总,虽然爱恶作剧,但本人确实出众。   至于他自己。   卫听澜心里模模糊糊有个想法,   他已经约了人。   只等今天开始验证的路。   陶月突如其来这一下,两人的讨论就停住了。   卫听澜说:“抱歉,不方便。”   他得体的回应,不倨傲也不谦卑,是被一个陌生人要求时最绅士的回应。   陶月霎时委屈的嘴唇都在发抖。   卫听澜不为所动,   他早就不再将陶月当成亲人乃至姐姐,她哭天抹泪也和他没关系。   柳佳佳不满:“你可别哭,我爷爷今天寿辰,这不吉利。”   陶月连忙收泪,踌躇后只能离开。   她的朋友们扫兴的散开。   没人安慰她。   他们和陶家家世相当,还肯给陶月面子,也是想看能不能和卫听澜搭上关系。   现在......   看来陶家真的很不做人。   陶辰找到在偏厅偷偷哭泣的陶月,温柔的安慰她,还提醒她补妆,免得让主人家不高兴。   陶月想到卫听澜的冷漠,对陶辰说:“小辰,还是你好,你永远是我弟弟。”   陶辰心里冷笑,我这么好,怎么爸爸骂我时不见你护着。   只是他现在已经暴露了和贺青临闹僵的事,爸爸对他很失望,妈妈也冷淡很多,大哥压根不理他,他只能先抓住陶月。   至于卫听澜,陶辰现在暂时没想到好办法对付。   不过他等得起。   他不信卫听澜能一直这样得意下去。   陶月还是很难过,尤其看到所有人都对卫听澜那么和善。   陶辰则是嫉妒。   不过这种场合,两个人表现的都很得体。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   陶月说想去喝酒。   陶辰也想放松放松,温文尔雅的小少爷的皮囊已经换不来夸赞,他需要空间。   陶辰随便找了个酒吧,陶月到门口就嫌吵,被陶辰不满的盯一眼,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他们衣着光鲜,被引去很好的位置。   又因为两个人都长的不错,还面生,不约而同或者别的什么,周围来搭讪的人很多。   陶辰来者不拒,表示今晚他买单。   陶月被众人簇拥,也渐渐抛开对陌生混乱环境的抵触,变得开心起来。   酒吧后门,卫听澜正跟他哥通电话:“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魏川:“在做什么?”   他听到隐隐绰绰的音乐声。   卫听澜习惯了他哥的追踪。   虽然这对别人来说可能管的过于严,但他很喜欢事事有人过问和关心,他哥这样,正正好。   他不撒谎:“见个人,回去细说?”   魏川:“好。”   卫听澜打完电话,抬眼,对面墙角两个男生在接吻。   看他看过去,看着比较强势的那个丢开同伴,眼神痴迷的道:“帅哥,不常来啊?加个联系方式?”   说着话就走过来,手伸向卫听澜的脸。   卫听澜用手机拍开他的手,冷嗤道:“滚蛋!”   他打电话时一脸纯良。   这一眼却是桀骜不驯野性十足。   男生常出来混,感觉这是个惹不起的狠角色,灰溜溜的道歉。   等卫听澜走开,男生和同伴嘀咕:“装什么纯!”   同伴说:“打电话时那么乖,没准是讨好金主呢,你看他穿那一身,戴的那表可不便宜,有钱还来这,打野食来了吧......”   他刚才也注意到卫听澜,没想到被对方抢先搭讪。   往里走了两步,停下来短信网友来了没,正好听了金主这一段的卫听澜:“......”   没解释,没必要。   就是有些好笑。   不过表确实不便宜,今儿宴会要撑场面,他哥亲自挑了这块让他戴。   现在西装搭在臂弯,他就穿个衬衫和西裤。   皮肤白,长的好,白衬衫。   腰细腿长。   卫听澜对着反光的墙看了眼,以他上辈子做影帝的审美,好像是有点......純?   就那种天真好骗,送菜一样的純,   难怪今天搭讪的人极多。   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是对方定这儿,卫听澜不能来。   不过来也没事,这地儿他熟。   以前在酒吧打过工,他这张脸,即使黑黢黢也帅的出众,没少被骚然,凶相随时随地的刷新已经是习惯。   反正够狠够凶,再加不乱喝东西,安全系数直线上升。   有安全的就有不安全的,譬如此刻的陶辰和陶月。   俩人太招摇,也太懵懂。   陶月被人摸了好几把,想离开,陶辰也是同样的遭遇,就都站了起来。   没走了。   两个人分别被人揽住,还被笑嘻嘻认领说是自个的对象。   陶辰挣脱开,被人一把推沙发上。   推人的是个总店在附近的,连锁酒楼老板的孩子,小富二代,这里的熟客,夜夜笙歌的色胚。   小富二代说:“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要么你留下,她留下。”   说着话他手就往陶月胸口摸了一把。   其他几个人惹不起小富二代,索性调笑吹口哨的捧场,这样回头没准能得点甜头。   陶月尖叫,求助的看陶辰:“我们回家!”   她不知道,这时候其实可以亮出陶家乃至自己的身份,陶家对很多人来说也是庞然大物。   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没这个意识。   以前她出去玩都是去会所,朋友家开的或者熟人引荐的,安保严格,明面上根本不会有人乱来。   乱来的人藏的很好,也不会乱来到他们这些豪门子弟身上。   小富二代威胁的拍了拍陶辰的脸。   陶辰沉默。   小富二代说:“坐下再喝两杯,大家都是朋友,玩尽兴了再散,多好?”   陶辰坐下来,对还站着的陶月说:“姐,别扫兴吧。”   陶月震惊又失望。   陶辰不看她。   只是喝酒而已,没必要起冲突,要是更严重,他就......   反正能忍则忍。   总不能挨顿打吧,那就太丢人了。   陶月尖叫也没能阻挡被小富二代拖到身边坐下。   周围都是哄笑声。   她眼睁睁看着小富二代那张厚嘴亲过来,反射性一巴掌拍过去。   小富二代捂住脸,下一瞬抬起手。   陶月下意识闭上眼睛,眼泪渗入沙发,这里好可怕,她想回家。   脸上没等来耳光的疼痛。   嘈杂的音乐声中,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人说:“哥们,差不多得了。强迫良家妇女,好说不好听。” 第51章 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陶月睁开眼, 看清楚是卫听澜抓着流氓的手腕,那一耳光才没落下来。   她又惊又喜, 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陶辰也松了口气。   小富二代恼怒的瞪过去,看清卫听澜的脸,神色就软和了:“呦,来了个更俏的,你谁啊?”   陶月说:“他是我弟弟!”   陶辰说:“他是我哥!”   这种关系,小富二代没在意,什么哥哥弟弟的, 他分分钟认十几个。   他笑嘻嘻邀请:“来都来了,一起玩呗?”   这个多带劲, 脸是脸腰是腰腿是腿的, 之前俩捆起来都比不上。   卫听澜松开手说:“成啊!”   他示意小富二代让位置, 直接坐在了小富二代和陶月中间。   陶月可怜巴巴的喊他:“听澜......”   卫听澜没搭理。   他不是为着陶月才过来。   任何一个女孩子被强迫, 看着了,他不可能不管。   卫听澜扫视一圈, 立即就知道,这一片除了陶辰、陶月姐弟俩, 其他人大概率都是一伙的。   进狼窝了这是。   以防万一,他摘手表塞西装兜里,西装让陶月抱着。   其他人就看明白了,宣誓主权,这小子真冲这漂亮妞来的。   打这儿开始, 陶月没再被揩油。   卫听澜不想打架, 他哥不乐意看他受伤。   反正现在不缺钱。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酒, 和小富二代说:“今天我买单,出来玩, 都是朋友。”   小富二代说:“用不着,聚鑫酒楼知道吗,我家开的,一会去那儿吃宵夜?我家挺漂亮,大别墅,带你去逛逛?”   刚才没说这个,那俩好摆布。   这一个他看眼神就知道,有些刚,提钱估摸才能好使。   他总这么干,十次有九次能成。   这就是没谈拢了。   卫听澜笑了下,在小富二代恍惚的眼神中说:“吃不下,你这副猪像,看着就倒胃口。”   音乐躁动,只有小富二代听清卫听澜的话。   他确实长的不怎么样,下巴和脖子连一块......   尊严战胜色.欲。   小富二代抄起桌上的酒瓶,照着卫听澜的脑袋砸过去。   酒吧角落,一直关注白衬衫小哥的中年男人,给助理发信息:[报警,酒吧有人寻衅滋事]。   他站沙发上观战。   音乐已经停了。   尖叫声,酒瓶碎裂的声音,咒骂声,比在片场热闹多了。   可惜进行的时间不长。   也就几分钟。   1V5,白衬衫小哥完胜,打完了脸不红气不喘,挺松弛的穿西装,戴手表,又拿手机捣鼓了两下。   酒吧的客人们呆呆的看。   这是什么特殊表演么,衣服看着像去参加宴会,人也好看,模特?   其实也就这一恍惚。   不可能是表演。   看看那砸坏的桌子,那鼻青脸肿的人……   卫听澜没忘记正事,给网友发信息:[抱歉,今天有事耽误了,改天再约?]   之后打电话报警:“有人打架斗殴,围殴......”   周围不知谁笑了一声,一个人围殴一群吗?   紧跟着有警笛声。   卫听澜挺意外,这么快?   陶月安静的站在一旁。   眼前的男孩子很陌生,他好像又长高了,身形挺拔眉眼从容,刚才的凶悍利落好像是错觉,现在隽秀干净。   周围还是很乱,可只要他在,陶月心里就踏实。   陶辰藏住眼里的失落,几个人打一个,卫听澜竟然毫发无损......   角落里的中年人回卫听澜的信息:[不着急。]   这时候警察也到了,打架斗殴,所有参与的人都要被带走。   报警的助理冲进来,对中年人说:“郑导,你没事吧?”   刚才那打的,乒乓的,他压根过不来。   郑文昂,知名导演,最近正在四处寻摸新剧中演男主少年时的演员。   他爱用新面孔,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卫听澜七拐八弯找到郑文昂的联系方式,发了自己的照片给他,成功把人钓了出来。   郑文昂对卫听澜的脸很满意。   但是可惜了。   他剧里的男主少年时病弱至极,刚才打架的少年,明显更适合少年将军一类的角色。   得了。   看在人见义勇为的份上,好歹见一面。   这么标志的上镜脸,没准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卫听澜和陶辰、陶月以及小富二代一行人,都被带去了派出所。   酒吧有监控,过程明晰。   先动手的不是卫听澜。   他是见义勇为和正当防卫,是否防卫过当有待商榷,毕竟人家是被五个人围殴。   小富二代寻衅滋事打架斗殴。   鉴于小富二代一伙儿伤的不轻,也算受到惩罚,民警的意思是双方握手言和。   陶辰和陶月没意见。   小富二代有意见,要求给家里打电话。   民警就分别给他们家长打电话,统一都说的是酒吧打架闹事被拘留。   卫听澜举手:“警察叔叔,我也要给家里打电话。”   民警对这护着女孩子的少年很有好感,看了眼陶辰和陶月:“你们三个不是一家的?”   陶月抿唇。   卫听澜摇头:“不是,我家就我和我哥两个。”   民警说:“那你用自己手机打吧。”   用自己的手机,能跟家里多说几句话,交代清楚一些,免得家里人着急。   卫听澜笑了下:“谢谢。”   他拨通魏川电话,略心虚的问:“哥,忙不?”   魏川:“说事。”   进局子到底不是好事,卫听澜含含混混的说:“要不然,你来捞我一下呢?”   三拨人,最先来的是小富二代朱宇杰家的人,上来就鬼哭狼嚎的,还想撕扯卫听澜。   卫听澜站在正义的民警叔叔身后,没搭理他们。   陶月站在他身边。   从酒吧到这里她一直都这样,非要挨着卫听澜。   陶辰也站过来。   陶月厌恶的瞥了他一眼。   陶月今天才真正明白嘴甜心狠是什么意思,陶辰就是这样的人。   也难怪,他本来也不是她的亲弟弟。   可是再怎么样,她对他极好吧,可他在酒吧,那么轻易就把她推出去,真是差卫听澜太远了。   陶辰脸色一白,没说话。   往派出所赶来的路上,陶父、陶母、陶旭心里都七上八下。   陶母道:“好好的怎么就去酒吧了?”   陶父冷哼一声:“没听卫听澜也在,还打架,肯定是他起的头!一天都不消停。”   陶旭知道,父亲是为白天的事生气。   同一个宴会,卫听澜离他们一家远远的,招呼都不打,不知多少人看陶家笑话。   他也有气,但更多是后悔。   想起之前种种,陶旭中肯的说:“不一定是听澜的错,他从来不主动挑事。”   魏川也在来的路上,他的车里就安静许多。   阿六开车。   副驾驶,阿七脑袋都快低到胸口。   他是小少爷的专属保镖,结果人都打架进局子了,他还不知道。   魏川问:“为什么不跟着他?”   阿七:“小少爷不让我跟着,他也大了......”   本来阿七肯定不能这么听话。   被绑架的事才多久。   可是这次不一样。   小少爷当时那神情吧,看着像有情况,他总不能当电灯泡吧。   其实卫听澜就是单纯的心绪复杂。   他上辈子拍戏不是因为喜欢,只因为这个职业是他能够到最耀眼的,他想被看到,想让人知道自己不比陶辰差。   弯道超车的选择,毕竟他的脸确实好看。   只是职业发展远比他预料的还快,再后来,万丈深渊......   马上就要高考,大学学什么,将来干什么,都是要考虑的事。   但卫听澜没想好。   迷茫中,拍戏这件事总浮现在脑海。   他就想再试一试。   如果不再那么功利,不再为别人的目光劳碌,自己对拍戏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阿七瞅着卫听澜纠结那样,再看地方是酒吧,就悟了。   他出来混的早,酒吧这地方常去。   想着卫听澜也成年了,还长的这么出挑,不说单纯恋爱了,就是那啥,也很正常。   这还跟着干什么。   魏川问:“什么意思?”   阿七感受到来自家长的压迫,原本的理所当然本能的收起来,低声道:“小少爷都十八了,酒吧那地方......”   魏川:“酒吧怎么了?”   阿六知道魏川这是压根对这些不感兴趣,一时没想到。   他补充道:“老板,阿七的意思,小少爷是不是谈恋爱了,约会?这么大的孩子,争风吃醋起来,打个架很正常。”   派出所办公室,   卫听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离那扇开缝儿透气的窗户远了点。   他想他哥置办的羽绒服和厚大衣了。   本来打算见完网友让阿七来接,穿羽绒服进酒吧也不是那么回事。   没想到......   冷归冷,也离陶家人远远的。   陶父正和民警交谈。   第一句就是:“我是卫听澜的父亲,他从小就总打架斗殴,但心不坏,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   他自以为这已经是夸奖了。   说了么,卫听澜心不坏。   民警一脸的一言难尽:“您是陶辰和陶月的父亲吧,卫听澜的家长马上到,还有,卫听澜是见义勇为。”   陶父:“......”   陶母挨个儿查看陶辰和月怎么样,到卫听澜,在卫听澜冷淡的目光中没敢过来。   陶旭问陶月到底怎么回事。   陶父也竖着耳朵听。   最后一家三口齐齐呆住。   所以是陶辰、陶月私自去酒吧,还惹上事,要不是碰到卫听澜,还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后面的事解决起来很顺利,陶父亮出身份,朱家人就服软了,还压着朱宇杰道歉。   陶辰冷着脸没说话。   陶月看都没看朱宇杰,她嫌恶心。   她对陶父说:“如果没有听澜,我就被他带走了,还有陶辰,陶辰让我陪朱宇杰喝酒,说我不喝就是扫兴。”   卫听澜没想到陶辰还有这一出,难怪刚才陶月和陶辰看着不对。   陶父、陶母和陶旭当场就怒了。   虽然他们都觉得陶月比较鲁钝,但是毕竟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堂堂陶家千金,居然被个养子逼着陪酒?   是了,到底是养子,没有心肝。   陶父当场甩了陶辰一个耳光,民警都被他的暴躁惊到了。   陶母连忙解释,说卫听澜和陶月才是亲姐弟,陶辰是养子,她忿忿道:“平常好吃好喝供着,结果养出个白眼狼。”   陶辰捂着脸:“我怕激怒他们,姐姐会更受伤......”   陶旭常在外面玩,拆穿道:“你是个男人,成年男人,你不乐意,他们能放肆到这个地步?”   如果陶月一个人去,很容易被盯上。   但是酒吧那地方,男女凑对儿的,很少人会主动搭讪。   大概率是陶辰爱交朋友爱表现的的毛病又犯了,结果招来坏人。   招来了自己摆不平,就拿陶月献媚......   陶旭越想越气。   再看陶辰清秀温驯的样子,对比十八岁的卫听澜板板正正顶天立地,这个分明是个软脚虾。   是了,其实谁都没变。   陶辰一直都嘴巴甜会来事。   而卫听澜,也一直踏实可靠。   只是之前他们贪图甜言蜜语,养大了陶辰的心,也伤害了真正亲近过爱护过他们的亲人。   陶旭眼巴巴的看向卫听澜:“听澜,这么晚了,要不然先跟我们回去,我们才是一家人......”   卫听澜没看他,快步朝门口走去。   陶旭看过去,是魏先生来了。   他还是很怕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但比怕更多的,是羡慕。   卫听澜先对魏川说:“我没受伤,就是有点冷。”   魏川眉头就松了松。   阿六笑着说:“没事就好。”   阿七展开臂弯里的羽绒服,拉链拉开双手一展,跟个人工衣架一样。   卫听澜伸手就把衣服套上了。   一直缩在角落的朱宇杰惊出一身冷汗,他今天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   刚才那个陶家就够厉害了。   这一个,那个陶总都快步过去候着了,还不敢过去......   朱父看儿子呆呆的,立马踹了他一脚:“一会儿机灵点,要不然老子几十年家业都要被你糟蹋了。”   魏川看过酒吧打架那段的监控,签了字,领着卫听澜走了,没有理会另外两家人。   阿六说家里阿姨炖了汤,就等卫听澜回去。   阿七偷摸给卫听澜竖了个大拇指。   他来的晚,听说过卫听澜会打架,没见过,只知道人乖的很,学习好,不闹事,没任何不良嗜好。   没想到他家小少爷这么能打,监控里那一脚飞踹,真帅。   陶父再次被忽视,忍不住骂了陶辰一顿。   陶母也教育了陶辰几句。   陶旭懒得说陶辰。   他已经完全失望,只对陶月说:“我们错了,是不是?”   陶月失落道:“哥,我以前其实对他,一点都不上心,我觉得他黑,他脾气怪,我其实一直很敷衍他,他这么聪明,早就知道吧,可是从来不说......”   陶旭说:“他一直不说,他等了我们很久,是我们错过了他。”   陶母听到这话,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陶父心里也满不是滋味,冷哼一声:“好吃好喝照顾着,哪里不好?”   这下,谁都没搭理他。   陶辰落在最后面,好像被遗忘了。   他赶紧跟上。   要是以前,陶辰会停在原地撒娇或者抱怨,大家都会返回来找他。   现在,他一点都不敢拖沓。   卫听澜自然听不到陶月和陶旭的对话,不过听到了也不会有什么感触。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他跟魏川说了整件事,语气不由就轻快。   魏川并不因为卫听澜进去的事生气,情有可原,人没受伤,没必要上纲上线。   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没察觉到这点细微的情绪,只是问:“这么高兴,是因为打架,还是因为见了什么人?”   阿七和阿六都竖耳朵。   都很想知道卫听澜的恋爱进展。   卫听澜想起来,还没跟他哥交代今天去干嘛了。   他说:“耽误了,没见着,不过可以改天约。哥,原来被家里人接是这种感觉,以前都没人捞我......”   这才是卫听澜有点熏熏然的原因。   打架这种事,也不是次次会被抓,但偶尔那么两三次,人家都有家人领,就他没有。   那几次,卫听澜不是被居委会领,就是被对方父母一起领,还有一次是卫建国。   家人的关心自然没有。   要么是被教育一顿,要么是被嘲讽,要不就是被连打带踹。   这种感觉比被打一顿还难受。   后来卫听澜就记住了,打架要狠,耳朵要灵,跑的必须要快......   车里一时沉默下来,魏川攥了攥卫听澜的手腕。   自从上次卫听澜主动握他的手后,这似乎成了兄弟两个不用言说的安慰行为。   想谈恋爱就谈吧。   总要长大,成家立业。   他说:“想谈恋爱,可以,哥给你把关。”   还记得他这个哥,以后有空的话来看看他,这样就很好了。   卫听澜立即摆手:“不要!我不恋爱,我还小呢。”   上辈子为着这个事,他耽误多少时间,浪费多少精力,亏吃大了,这辈子不说避如蛇蝎,反正短时间内绝不考虑。   魏川眼底柔和:“孩子话。”   心里说,是还小呢,离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有好几年。   卫听澜说:“那你先谈,你谈了我再谈。”   说起这个他心里就不太高兴,好不容易有这么个亲近的人呢。   只是人不能太自私,他哥已经够照顾他的了。   将来他哥要成家了,不管男嫂子还是女嫂子,他都肯定像尊重他哥一样尊重爱护。   只是到底伴侣最亲。   他这个做弟弟的,到时候肯定得有眼色的退一步。   卫听澜这一想就没刹住车,忍不住问:“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都二十六了,得考虑起来。   不对,问猛了。   他补充道:“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第52章 恋爱,你谈了,我再谈。   卫听澜问的寻常, 阿六和阿七却心里发毛。   这可不兴问呐。   想当年老板在国外,那时他们还叫他老大, 东方人,盘靓条顺,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跟珍珠落在沙子里一样,明晃晃的招人。   当时老板也就小少爷这么大?   大概比小少爷要高一点。   外国人手段脏,不讲究。   拿钱砸的不说,直接堵了人就想上手的,偷摸在水里下药的, 脱光了毛遂自荐的,五花八门。   上手那个, 打残废丢红灯区了。   偷摸水里下药的, 那药自己灌了一肚子, 被更不讲究的一伙人捡走了。   脱光那些个, 见着了直接丢出去。   后来就清静多了。   都知道那个长相天使一样的东方人,其实和撒旦没两样。   回国后也不消停。   阿六记得魏家有个挺不是东西的人, 血缘上算,应该是老板堂兄。   主意打到老板身上。   后来那人一摞欺男霸女的证据, 被他们送进去了。   免费住宿的环境,里面室友特地挑过,都是些爱好特殊荤素不忌的人。   那位堂兄在里头也能夜夜做新郎,应当能挺尽兴。   这些肮脏事,阿六不可能跟卫听澜讲, 其他人也不会说。   但他们都知道, 老板最烦这个。   生意场上难免有揣摩老板心思, 费劲巴拉讨好的。   别的都好说,但凡送人讨好的, 那肯定再好的条件,合作也得黄。   魏川看着他弟八卦兮兮的眼神,无奈道:“没想过。”   他喜欢男的,天生就知道。   但是和小孩儿说这个,不合适。   再别的。   同样的事,看谁提。   眼前这个,眼睛里明晃晃的好奇和关切,心思正,干什么都可爱。   好奇了问一句,正常。   冷不丁就想到那天他利落扯掉睡衣的事。   魏川又不由敛眉。   说是长大了,其实压根差的远,再顶着这张脸,冷不丁就要吃亏。   他在这个年纪,周围已经满是觊觎。   得抻几年,等再成熟几分......   魏川没再往下想,语气沉沉:“记住你说的话。”   卫听澜:“哪句?”   魏川睨他。   卫听澜:“你谈了我再谈?那你什么时候谈?”   魏川:“......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卫听澜凑过去,语重心长的说:“那你想,也该想了。”   再有钱有貌有品,冷着脸,工作狂,什么好姻缘都落不下。   这方面卫听澜自觉很有话语权。   毕竟前世工作的圈子很成熟,他压根晚熟不了。   卫听澜暗暗道,没准他还能给把个关。   他哥听着像一直打光棍来着,这种要冷不丁喜欢谁,很容易恋爱脑,别再被坑了。   还挺操心,魏川好气又好笑,到底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没结果。   他谁也不喜欢,不犯到他手里,也谈不上讨厌。   四目相对。   少年西装衬衫,外面羽绒服拉链拉开着,清爽可爱......   脑海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谈恋爱干什么,成家又是个什么东西,养弟弟就挺好。   这样就最好。   阿六阿七从惊悚到惊讶再到麻木。   这就聊上了?   还你来我往的。   老板还被催婚了,被个才成年的娃?   到亭园后,阿六阿七都没上楼,直接去了一楼的房子。   房子现买的。   平常阿七就住这,阿姨忙完了也住这 ,是不打扰人却能随叫随到的距离。   卫听澜则推着魏川回家。   一会儿魏川要走的话,阿六会来接。   家里煲着汤,哥俩一块儿喝。   卫听澜从自己碗里捞排骨给魏川,夏大夫说越到冬天,他哥胃口越不好。   魏川腿隐隐的疼,确实没胃口。   但是有人监工一样的看。   魏川吃了骨头,喝了汤,胃暖了,腿好像疼的也不怎么厉害了。   一楼,阿六阿七也在吃夜宵,阿姨两边都准备好了的。   风卷残云。   十分钟不到,都舒服的瘫沙发上了。   阿七想着之前车上的事:“老板脾气越来越好了,现在真挺好。”   以前没觉得什么,习惯了。   现在,好像有种过日子的样儿了。   原来心里舒坦是这么个感觉。   阿六跟的万云八卦今天的事,随口道:“男人么,有家了就是不一样。”   隔了几天,卫听澜和网友在咖啡店碰了头。   这次挺顺利。   卫听澜看着郑文昂还很茂密的头发,想到前世那个光头,有点乐。   俩人前世合作过。   郑文昂有才,人也算正派,导演里头拔尖儿的。   郑导近距离看少年无可挑剔的脸,比照片还出众,也挺开心。   但做导演,他是专业的。   郑导遗憾拒绝:“你看好那角色,不适合你,这我名片,咱加个联系方式,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他周到的不像个手握很多资源的导演。   但是有时候吧,美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卫听澜对自己的选择有把握,不解道:“为什么?”   郑导:“那天酒吧,你是这个,”他竖个大拇指:“只是周王小时候装病装虚......”   这小帅哥压根没拍过戏。   要拉出去演个花瓶,那没问题,但少年周王的戏很细腻,糊弄不了。   卫听澜说:“那你看这样呢。”   也就两三秒的功夫。   郑导从瞎聊天的松散一下子坐直了,下意识问:“你哪儿不舒服?”   怎么忽然就虚成这样了   还是唇红齿白一个人,但坐姿变了,气息变了,眼神变了,搭桌上那只手轻颤两下,病入膏肓啊这是。   这就演上了?   天选小周王么这不是。   最后咖啡钱是郑导抢着结的。   他再三叮嘱卫听澜,合同今晚就能发过来,可千万别变卦。   现在都电子签,方便。   卫听澜就两个要求。   住宿要单间,他的戏拍摄时间得在寒假,最好是年前。   这么着,回家给他哥报备去了。   卫听澜说了拍什么戏,又说真的很想去。   这时候就很注意魏川的微表情。   前世卫听澜红遍大江南北,没想到陶家以及贺青临他妈还是很看不上他。   他这时候才明白,豪门大族和小富之家的不同。   小富之家出个明星,有钱有面子。   豪门大族却讲究低调内敛。   明星在他们看就是逗乐的戏子,饭局上的消遣,随叫随到的玩意儿,床上就更不用说。   那时陶辰是国际小有名气的小提琴家。   美其名曰艺术家,听着就高大上,很给陶家长脸。   卫听澜早不在意陶家、贺家之类的评价,而且前世他不后悔做艺人。   至少钱赚的多。   他不像陶辰嘴甜,总能从陶家得到大批资金。   后来陶家嫌他不听话,大学生活费就断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是说说的,而卫听澜很小就缺钱,他知道钱有多重要。   卫听澜靠拍戏攒了不小的现金流。   前世平安巷帮了他的邻居们,李奶奶走后失学的小蕊,程家的卤货连锁店,他都出过钱。   再后来,钱更多了,心也大了。   他捐款给孤儿院,给贫困生补助金,还有对家暴公益组织的支持等等。   反正当初自个遭的那些罪,其他孩子少遭点就最好。   不过这些事都是悄悄做的。   怕被陶家人嘲讽是沽名钓誉,上辈子,他真是怕了他们的嘴。   这辈子,卫听澜试试探探的呵护自己的爱好,疑似爱好,他这才在确定是不是呢。   他不在乎别人,但想魏川同意。   要是不同意的话......   要不然就算了,反正还要上学。   乱七八糟的念头中,卫听澜后脑勺被兜了兜,魏川说:“想去就去,合同拿来我看。”   卫听澜眼睛刷就亮了:“哥,你同意啊?”   魏川说:“那么爱看电影,上手玩一玩也挺好。”   他希望卫听澜去做一些事。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大多想一出是一出,任性,活跃,爱怎么跳脱就怎么跳脱。   可眼前这个一直太乖。   不是真的不爱玩,是被慢待太久了。   魏川便有意纵着他。   哪怕卫听澜现在说想单开一部戏,或者开个娱乐公司,都是小事。   卫听澜看到魏川眼里的包容和鼓励,世上怎么有这样好的人。   还是他哥!   两辈子的遗憾好像在这一刻被填补。   他猛猛的一个熊抱:“谢谢哥,你真好,我爱你!”   魏川怀里瞬间被占满,脖颈处挨着少年温热的皮肤,脸或者下颌,他不知道。   太亲近了。   皮肤贴着皮肤,好像脉搏都在共舞。   他心跳有些不稳。   手稳稳当当的托着少年的背,顺了顺掌心下还有些瘦削的脊背。   当天晚上合同果然发来。   魏川仔细看过,看着卫听澜签字,这才离开亭园。   再没过问别的。   那圈子太复杂,说多了败兴。   他吩咐阿六查一查郑文昂这个人,又说:“投资他的剧,占比要最大,不要让小少爷知道。”   卫听澜不知道,魏川将会成为他即将拍的那部剧最大的投资商。   他该上学还是上。   生活很规律。   一般是中午在学校午休,晚上回家和魏川一起吃饭。   这天大概是定下了拍戏的事,卫听澜脑海里有关前世的事晃了半宿。   他竟有些失眠。   第二天中午,午休就没起来。   景晟在床边叫他:“昨晚盗墓去了,睡这么沉......”   卫听澜正做梦,梦到前世的事。   成年版的景晟调侃的叫他大明星,转头投资他的剧,之后拽的二五八万的景总出现在剧组饭局上,点名要他敬酒。   投资商特地点名某个艺人,说不准之后就是你侬我侬一条龙。   侬不侬的,决定权不在艺人手里。   艺人付出色相,投资商捧人,行业潜规则。   景晟年轻且有钱,就是没钱,就他的脸和身材,有的是人倒贴。   席间,好几个艺人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卫听澜眼睛也红,气红的。   只有他知道,景晟这是拿他逗乐,猫捉老鼠的那种逗,一直都是这样。   喝酒是吗?   他对瓶吹,大半瓶,白的。   景晟看着似乎很震惊。   大概是满意了,后来他给剧组的资金痛快又充足,本人则再也没来过剧组。   卫听澜睁开眼,年轻的景晟神色居然很温柔,笑的小虎牙都露着。   他说:“你真讨厌。”   景晟说:“对对对,我最讨厌,你再不起,咱俩得一起罚站!”   卫听澜下床。   桌上的大碗里已经温着中药袋,碗里的开水热腾腾的冒白气。   卫听澜看景晟。   景晟扬眉说:“偷着乐吧,除了我妈,本少爷可就伺候过你一个。”   梦里那个可恶的景晟就变模糊了,卫听澜说:“谢了。”   贺青临推开门。   他年轻冷峻的脸上带着一点暖色,点评道:“你俩真慢。容易呛,到教室再喝。”   说着话拿走卫听澜刚拎起来的药袋。   卫听澜看着身边两张年轻的,对他充满善意的脸。   是了,他重生了。   新的一辈子,怎么也要过好了。   三个人结伴到教室,正碰到陶辰以及肖有林。   陶辰拉着肖有林快走几步先进了教室。   景晟嗤笑一声:“德行!”   他一直很看不上陶辰,最近更看不上,因为陶月在酒吧差点被调戏的事。   酒吧护了陶月一把的事,卫听澜过后再没管,也没跟谁提。   没想到之后却传开了。   陶辰便总幽幽的看卫听澜。   卫听澜无语,也想不通。   还是景晟说:“到底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猜谁最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卫听澜明白了,大概是陶怀谦宣扬的这件事,想借着个这表明他这个真少爷对陶家还有感情。   这可真是......   如果陶怀谦把这心思用在工作上,陶家没准还能再壮大。   也不一定。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行,陶怀谦才这样执迷于旁门左道。   本来这件事到这就消停了,但有好事者上传了酒吧的视频。   不止打架那一段。   有懂唇语的,硬生生翻译出陶月和陶辰说了什么话。   在被那姓朱的小富二代纠缠前,俩人还吐槽了卫听澜几句不好听的。   再之后,陶辰让陶月陪酒,也暴露了。   这一下大家都说卫听澜救人不值当,而陶辰遇到事这么怂,也真够丢人的。   很多人都说卫听澜幸亏不是陶家养大的,要不然早养歪了,要么养成陶月黑白不分的样儿,要不就是陶辰这样中看不中用。   陶家以及陶怀谦因此又被嘲笑了一波。   卫听澜被柳佳佳强行科普了整件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说好的一点。   大概是陶家对他来自血缘关系的牵制力越来越小,他本来就不是陶家养大,怎么也是仁至义尽的。   到周五,景晟和卫听澜叨咕,说约几个人去南边玩。   私人飞机,来去方便。   最近安市总下雪。   南边暖和,晒日光浴,开游轮出海,海钓也有意思。   景晟说:“你不是爱吃鱼吗,钓上来就吃才新鲜,哥给你钓个大的......”   卫听澜有点心动。   安市是个内陆城市,海鲜比较贵,他小时候没怎么吃过,眼馋过,现在就很爱吃。   现在家里餐桌天天有海鲜。   他哥每次都剥虾给他......   卫听澜摇头:“我要回家陪我哥吃饭。”   下意识想说重色轻友,好像不对,景晟气道:“你这......你这什么行为?”   柳佳佳笑起来:“哥宝男?”   景晟拍桌子:“对! 哥宝男!”   周末的贺青临知道,也早同意了的,发信息给卫听澜:[真不去?很有意思]。   卫听澜回他:[不去,有事]。   景晟不死心,跟贺青临合计,要不然问问家长呢。   他看魏先生对卫听澜有求必应的。   景晟知道卫听澜死心眼,谁对他好,恨不能心都掏给人家。   但是有时候也顾一顾自己?   自从被魏先生带走,现在学校也不住了,周末更找不到人......   再有,魏先生看着也不像喜欢被人粘着的。   贺青临就大着胆子给魏川说了这件事。   魏川回复:[知道了。]   景晟不解,知道了是个什么意思?   贺青临说:“小舅舅应该会问听澜的意见,大概率没问题。”   卫听澜回家一会儿,魏川就下班回来了。   晚餐果然有鱼。   他先夹一筷子鱼肚给他哥,然后自己再吃,冷不丁听魏川问:“喜欢海吗?”   卫听澜点点头。   山川美景,登山和去海边是他最喜欢的。   心胸因此宽阔。   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   魏川刚要说,那就和同学一起去玩。   卫听澜问:“哥,你想去海边?”   知道魏川话少,但凡说,每一句的意思都很实在。   魏川沉默。   两秒后问:“嗯,你去吗?”   卫听澜说:“你想去,我就想去。”   这时候,景晟和贺青临已经分别回家。   景晟一直问贺青临,魏先生那边有没有回信。   问到第四次。   贺青临回复:[刚回]。   景晟马上问:[什么时候放人,一会儿出发?]   贺青临发给景晟一张截图。   是聊天记录。   魏川回复贺青临:[周末我们有计划,你们自便]。 第53章 他哥身材这么顶的吗?   景晟压着火给贺青临打电话:“你这位小舅舅, 周末什么计划?”   贺青临声音低着:“不知道。”   紧跟着他又说:“阿晟,我们没资格知道。”   横亘在他们和小舅舅之间的, 不是时间和空间,是权势地位。   不管是出于亲情和友情,还是权衡利弊,贺青临都不希望景晟对魏川心存不满。   整个安市的富豪们都知道,来这里疗养的魏先生一向深居简出行踪成谜。   其实再神秘,地方就这么大。   同一档次的人圈子就更小,未必真找不到人。   但是知道和能见到, 是两回事。   深居简出是爱好,不是状态, 妄想改变这种状态的人, 得先掂量自己的斤两。   景晟冷静下来, 努力无所谓的笑道:“我知道, 以后时间有的是。”   成年的强大的狮王,一巴掌将在自己领地探头探脑的两只狼崽子扇出去, 无所顾忌,无需交代。   卫听澜对此一无所知。   他对周末的旅行充满期待:“私人飞机?我还没坐过私人飞机。”   前世卫听澜也没有坐过私人飞机。   陶家倒是有私人飞机, 陶怀谦偶尔用,陶辰国内外表演经常用。   那时网上很多陶辰从私人飞机上下来的照片,媒体因此盛赞他是内外兼修的超级贵公子。   魏川猛的想到,也许不仅私人飞机,卫听澜连飞机都没坐过。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两世的前十八年, 卫听澜连安市都没出过。   魏川说:“明天就见到了。”   卫听澜点点头。   他只以为这是很寻常的对话, 直到上了飞机, 面前多了一份赠与协议。   这他熟啊。   不过这次赠的不是房产,是这架飞机。   卫听澜拒绝:“我不会开, 也养不起。”   私人飞机的贵不在它本身,更因为日常养护和飞机工作人员的支出,他拍戏演过飞行员,因此略知一二。   魏川:“我养,你想去哪,只需要提前计划。”   卫听澜说:“我想要天上的星星。”   魏川:“有很多未命名的小行星,回头阿六整理资料,你选择喜欢的命名,它就算成为了你的。”   他说的很寻常。   仿佛卫听澜说今天的菜好吃,他就多夹几筷子给他。   卫听澜不敢再胡说八道,他哥真像个昏君,怪吓人的。   飞机坚决不要。   星星的命名权也是。   他对外物并不看重,拥有的大件太多反而觉得被牵绊,是压力。   魏川也不强迫,东西就在这里,来日方长。   他看到少年惊愕瞪圆的眼睛。   所有情绪都明晃晃写在里面,像只猫。   小猫在说,你昏头了   魏川当然没有昏头。   他只是有了作为家长的本能,别人家孩子有的,他家的也要有。   之前贺青临征求魏川的意见,想让卫听澜一起出海玩。   为了提高成功率,他说了游玩计划,私人飞机来回,豪华游轮和海钓,篝火晚会,一切舒适又严密。   魏川因此意识到,他家的孩子,竟然什么都没有。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卫听澜在飞机上听他哥说周末的游玩计划。   中午到,下午在海边游玩,晚上点篝火吃烤肉,第二天游轮出海钓鱼,下午返程。   魏川说完问他:“喜欢吗?还要什么?”   他没什么玩乐的经验,但贺青临的方案听着不错,就用一用。   卫听澜说:“喜欢!”   卫听澜是真的喜欢,大海一望无际,天气也好,站在沙滩上整个人毛孔都感觉张开了。   他想晒日光浴。   海边的别墅物品齐全,卫听澜换上短裤和衬衫。   衬衫没系扣子,一会儿就脱了。   阿六、阿七穿着沙滩裤,戴着墨镜,差不多的身高,身材出奇的好。   卫听澜羡慕的看了阿六阿七的腹肌两眼,冲着太阳伞下的魏川过去。   魏川换了休闲裤和衬衫,他本来也很年轻,平常西装革履威势极重,这样浅色系很少见,天高海阔,竟有几分青春气息。   卫听澜不由称赞:“哥,你真帅!”   魏川看到他被风吹的鼓起来的衬衫,视线移开:“你也帅。”   其实不是帅,是漂亮,流畅纯净的漂亮,让人想起毫无瑕疵的白色瓷器。   卫听澜脱掉衬衫,给自己涂防晒油,那边阿七已经下水,看着很快活。   他旁边,魏川遥遥看着海面。   卫听澜总觉得魏川像一尊玉雕,俊美无俦那种。   现在忽然觉得,玉雕的形容很残忍,雕像动不了,无法走路,也无法下水,好像被流动的世界隔绝。   他胡乱涂好其他部位,趴躺椅上求助:“哥,你帮我涂一涂后背,我够不着。”   魏川看他一眼,重新看向远处:“自己涂!”   卫听澜:“......”   阿六端着水果过来,笑着说:“小少爷,我给你涂?”   魏川说:“芒果汁、西瓜汁各来一份,常温的。”   阿六应了一声,和卫听澜说一会儿给卫听澜涂,马上去置办果汁了。   他知道,芒果和西瓜都是卫听澜喜欢的水果。   别墅里有佣人。   阿六吩咐一声站在岛台边等。   窗户里望过去,他看到魏川接过卫听澜手里的防晒油,就不急了,拿了个水果啃。   魏川板着脸,他不太熟练,油倒多了,滴在冷玉一样的皮肤上。   卫听澜有点痒,回头看了眼:“哥,你真笨。”   魏川不理他,他也不怎么看,很快掌握技巧,从卫听澜肩膀顺到腰部,他的手很大,一两下就胡噜完了。   腰的位置涂起来会重叠,他一巴掌就盖住了。   卫听澜闭上眼:“原来这么舒服,难怪卫有财喜欢。”   魏川敷衍的帮完忙,停了手问:“什么?”   他知道卫有财是卫建国的独生子,小小年纪就极恶毒,曾故意把卫听澜推到水井里。   卫听澜没有注意到魏川连卫有财是谁都没问。   他回忆着说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年纪不大,卫有财比他小一点,吃的肥嘟嘟,每天晚上都要大伯母给他摸背才肯睡。   摸背就是手掌在后背高处顺下来再顺下来,像一种按摩。   卫听澜下颌搁在手臂上:“那时候我想爸爸妈妈,流露出一点羡慕,卫有财的表情就变得更加享受。”   他笑着说的。   时过境迁,现在过的很好,以前的事竟也能闲谈了。   背上又多了重量,跟刚才乱画不同,规整了许多,热热的,刷墙一样刷下来,很舒服。   魏川问:“这样?”   卫听澜点点头。   应该是吧,真的很舒服,像变成更小的孩子,可以为所欲为。   一点点的不舒服。   他哥手太重了,掌心好像还有茧子,偶尔会被刮到。   卫听澜没说被刮到的事,他喜欢这样,比晒太阳还要喜欢。   他睡着了。   魏川看着他微微翘起一点的唇角,手还一点点的顺,触感很奇妙,他没看,其他感官因此被放大。   阿六忍不住插嘴:“老板,小少爷睡着了。”   魏川看他一眼,他不瞎。   阿六压低声:“背......后背......”   魏川顺着阿六的视线看过去。   手底下白玉一样的皮肤起了一道道红棱,不算重,但很明显。   是被手心里的茧子刮的。   他腿不好,但能锻炼还是会锻炼。   锻炼中包括玩枪和玩刀,是乐趣也是本能,手掌心因此粗糙。   卫听澜最后没晒成日光浴,哪怕那些红痕在他知道时,早差不多没了。   魏川不让他晒。   卫听澜握着他掌心看,摸了摸那些茧子,真硬。   他也亮出自己的茧子,只有右手食指末端指节的一侧有,是握笔留下的。   礼尚往来,魏川捏了捏他亮出来的那点茧子。   但是很奇怪的,他眼前晃的却不是这一片带着薄薄透明茧子的手指。   具体是什么。   他知道,但本能没有往下想。   魏川以家长的责任感命令道:“以后不准那么晒,穿衣服晒可以。”   穿衣服就不用涂什么乱七八糟的油。   这次是他,没什么,下次要是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卫听澜不解:“为什么?”   魏川给出解释,太白的人皮肤大多敏感脆弱,长时间直接接触阳光容易过敏或得皮肤病。   这的确有科学依据。   卫听澜前世作为当红艺人,化妆师称赞他皮肤好时说过类似的话。   他点点头:“知道了。”   第二天游轮出海,卫听澜就老实穿着衬衫和休闲裤了。   衬衫很透气,一点都不闷。   船上有整套的捕鱼工具,他只要等着吃就行,各种新奇的鱼被捞上来,很具有观赏性。   现捞现做,味道更是鲜掉眉毛。   卫听澜因此又犯了老毛病,吃的不觉有点多。   冷不丁魏川拽着他衬衫一侧。   卫听澜低头,衬衫歪到一边,腰部轮廓因此清晰,虽然还是细的,但之前很漂亮的弧度明显被撑圆润许多。   魏川说:“一会儿还要喝药,留肚子。”   卫听澜自然听他的,但是有一点点羞赧的,胜负欲或者别的什么。   他按住魏川的衣服。   准确的来说,是腹部的位置。   手感,硬邦邦?   摸一摸,好像是很规整的肌肉群。   腹肌,至少四块。   这还是坐着。   他哥身材这么顶的吗?   魏川拿开他的手腕,不赞同的看他,这小孩,太淘了。   但他最后也没说什么。   比起卫听澜乖巧的愤懑的困苦的样子,淘一点当然没什么。   直到淘孩子脑袋又凑过来。   他好奇又羡慕,还神神秘秘的:“哥,几块啊到底?”   卫听澜最终也没有知道魏川腹肌的数量。   他去了甲板上。   左看右看没有人,卫听澜努力吸了吸肚子。   轮廓还是有的。   但是最近好吃好喝,刚才又大吃二喝,不太明显了都。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是贺青临打来视频电话。   他接通,看到那边的热带植物,这时候想起景晟说的去南边玩,就问他们玩的好不好。   贺青临说好。   他也看到卫听澜身后游轮的部分,还有辽阔的大海。   原来这就是小舅舅说的计划。   贺青临原本想给卫听澜展示他们玩的地方,就跟小猫钓鱼一样。   他想钓卫听澜下次和他们出来玩。   好几次了,卫听澜总不出来。   但是小舅舅拿出手的东西哪有差的,卫听澜跟他在一起,享受的东西肯定更好更多。   比如游轮,看着就比他们的要好。   贺青临没有问卫听澜玩的什么,玩的好不好,看卫听澜眉眼生光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压着失落聊天。   之后整个下午,贺青临情绪都不太高。   他想起更早的,其实也就几个月前,操场上那次对话。   贺青临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意那次谈话,甚至是越来越在意。   月色下,卫听澜的眼睛那么安静,   忽然画面就变了。   他心里泛起钝钝的痛,四肢百骸都是麻木和懊悔,周围好像有哭声,吵的人头痛欲裂。   贺青临睁大眼,迷迷茫茫中,他发现自己好像站在灵堂上。   谁死了?   他的心怎么这么痛。   没有人回答他。   有人从迷雾中冲出来,狠狠的打了他一拳,甚至扑上来,一拳又一拳。   是景晟。   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头发狂猛兽的,成年的景晟。   景晟嗓子嘶哑,几乎是吼出来:“你害死了他!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第54章 七年都错过,他真的该死!   心脏的剧烈疼痛让贺青临从床上滚落, 带落床头的水杯。   贺母的卧室就在隔壁。   她最近经常做噩梦,每晚都会留一个佣人陪自己睡。   佣人听到动静过来, 发现贺青临已经昏迷。   贺青临发了高烧,浑身滚烫,迷迷糊糊中一直捂着胸口说“对不起。”   佣人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什么。   但她是贺宅的老人,看着贺青临长大,知道他早慧沉稳,除了婴儿时期,她从未见过他流泪。   男孩子阳气重, 如今也做噩梦......   佣人顿时觉得这座大宅带着说不出的寒气。   今年的天气确实比往年冷,寒气浸在窗户上, 凝结成霜花。   卫听澜早起看到, 拍了照片给魏川看:[哥, 今天更冷了, 你穿厚点,注意保暖]。   魏川:[你也是]。   卫听澜应了, 又说:[打电话的事,别忘了哈]。   这句话后面, 跟了个双手合十拜托拜托的猫猫头表情包。   卫听澜的周末过的相当愉快,愉快到回到家看到书包,才想起还有周末作业这回事。   好几张卷子,还有两篇作文。   熬夜写完倒也能行,但比起这些表面文章, 保持状态回学校上课才更重要。   好吧, 卫听澜就是单纯的不想写作业。   但他也不想挨批。   好在是有家长的人, 而且带他出去的家长该对此负连带责任,魏家长表示, 下不为例。   到教室,卫听澜还没坐稳,柳佳佳已经催促:“数学卷子呢,我赶时间,小卫哥......”   卫听澜拉开书包给她看,除了两本书,再什么都没有。   柳佳佳目瞪口呆。   卫听澜摊手:“作业落外地了。”   好在这时候景晟来了,柳佳佳借到卷子,顾不得吐槽卫听澜,开始奋笔疾书。   景晟撑着下颌看了卫听澜一会儿,到底没忍住,戳戳他的肩。   卫听澜转身:“怎么了?”   景晟:“你不问问我玩的怎么样?”   卫听澜笑起来:“肯定很开心,”他指着抄作业的柳佳佳:“三好学生都这样了,可见周末过的很精彩。”   景晟看他笑,彻底没脾气了:“还挺聪明,周六去骑马,去不去?”   卫听澜问具体情况。   景晟说就在安市附近,室内室外都有场地,随时来回。   卫听澜想了想道:“周日行吗?”   景晟原本想周六去,周日再将人拐去别的地方,连上周末的都补上,但卫听澜好像对周六有什么执念。   他只能作罢:“周日就周日!”   景晟跟卫听澜说马场的事:“我在那养了好几匹马,看上哪匹,哪匹送你。”   奋笔疾书的柳佳佳忍不住侧脑袋听。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她真的很想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不论是马还是车,景晟什么时候给别人用过。   柳佳佳到底抽空问了一句:“一起出去玩,怎么就你作业写完了?”   景晟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出了门,家庭教师挺闲的。”   柳佳佳:“......”   卫听澜也不由呆住。   他还真没有让家庭教师写作业这个想法,当然,他目前也没有家庭教师。   一时又想,程风柏不能搞事吧。   不行,回头他高低得跟那位博士家教说说。   景晟不知道卫听澜琢磨什么呢,但那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怎么能这么有意思。   他不满道:“说马的事,想谁呢你?”   卫听澜回神:“我好像......不会骑马。”   他其实会,上辈子拍戏尤其是古装剧,骑马的场景不少,特意去学了。   但那是上辈子的事。   景晟说:“那有什么,哥教你,不行牵着你溜,不准不去,听到没?”   老师办公室,老高接到魏川的电话。   魏川表明,这周末卫听澜去外地找老中医看病,结果不慎将作业落在了那儿。   这不算说谎。   周末出行夏大夫确实跟着。   老高对此表示理解。   他知道卫听澜喝中药的事,那喝法,他只看着嘴里都发苦。   魏川却不理解:“您知道我?”   他开头说自己叫魏川,是卫听澜的哥哥,班主任接受良好,半句都没多问。   老高说:“知道,卫听澜几周前就报备过,他是个好孩子,学习很努力,品行也好,家长功不可没。”   魏川低声道:“原来是这样,他是很好,您在学校多费心,有事随时联系。”   结束这次通话后,老高因着魏川的请求,专门找各任课老师说明情况。   再有,上周末的卷子也多要了一份。   卷子准备回头拿给卫听澜。   照魏川的说法,老师回头讲卷子,自己有一份总比和同学共用要好,事实也的确如此。   做这些时,老高脑袋还晕乎着。   他能在启言做班主任,还带的是毕业班,工作能力不容置疑,在外也耳目通达。   在此之前,老高知道魏川的存在,但从来没有打电话和他沟通过卫听澜的事。   他不敢。   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魏先生,这么通情达理礼貌周到。   老高之后和朋友提起这件事。   当初打听陶家的事和卫听澜的情况,这位朋友帮了大忙。   朋友也惊异,仔细问过,感叹道:“还是你们厉害。”   老高不明白。   朋友玩笑道:“挟天子令诸侯。”   再厉害的人,面对孩子的老师总会礼让三分,皇帝尚且如此。   那位魏先生对卫听澜,是真的用心在教养。   卫听澜没想到,他哥连卷子的事都考虑到了,没做的卷子,肯定不能带学校。   还有任课老师们,好几个都关心他的身体。   卫听澜现在气血充足面容丰盈,点头点的自己都心虚。   他没病,没想到贺青临却病了。   听景晟说是着凉发烧引起肺炎,差点进重症监护室。   景晟说:“可能是从南边回来,气候不适应,中午我要去看一眼,你去吗?”   景晟不是很愿意卫听澜和贺青临走太近。   但是现在卫听澜和贺青临关系不错,私心之外还有人情,所以他才有这一问。   卫听澜想到魏兰,还有林叔。   不是怕,是嫌麻烦。   但是贺青临差点进重症,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他就说:“我也去。”   医院,贺青临已经醒了,他心口疼的厉害,一直没有缓解。   医生说是肺炎引发心肌炎。   贺青临知道不是,至少不全是。   科学顺应人体给出解释,但科学不能解释一切,比如前世今生。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   重生?还是平行世界的记忆共享。   还是说,那个神棍真有几分本事?   贺青临看向自己的手腕,干干净净,没有一道道取血留下的疤痕。   姑且算作回到了七年前。   他回来了,那景晟呢?   后来所有人都说他们疯了,景晟被关起来,程序被中断。   还好,贺家没有人约束的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外甥似舅一脉相承。   贺青临那时也把自己的父亲关了起来,母亲临死前,他一眼都没有去看。   他变成了一个冷血动物,又或者陶辰说的魔鬼。   不过这都不重要。   反正陶家破产了,陶辰声名狼藉受尽苦楚,当初卫听澜经历的,陶辰将数倍承受。   卫听澜......卫听澜......   贺青临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眼泪又不住的流下来。   他真的知道错了。   当生死变成无法跨越的界限,再多的悔恨也只是亡故的人不屑一顾的嘲讽。   七年,整整七年......   七年都错过,他真的该死!   心电检测仪爆发出尖锐的报警声,贺青临强制自己调整呼吸。   机器因此很快又恢复正常。   贺青临想,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   这个世界有卫听澜在。   这个世界的卫听澜,健健康康,昨天他们才通过视频,他还对他笑......   想到卫听澜,贺青临又想到魏川。   他记得,上一世小舅舅和卫听澜压根没有交集,如今小舅舅却那么维护他。   这不正常。   是因为最后一碗血吗,小舅舅的血......   小舅舅是不是也记得前世?   贺青临想的入神,并不知道他现在双目通红泪流不止的样子,看上去有多渗人。   魏兰站在病房门口,不敢出一点声。   她也不敢靠近。   几小时前贺青临醒过来,看着她的那种眼神,魏兰从未见过。   那似乎是仇视、冷漠,甚至是杀意......   父母天然就知道如何掌控儿女。   魏兰再疯狂愚蠢也无比确定,贺青临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她。   就像上次卫听澜被绑架。   但是这一次贺青临看她的眼神,让魏兰心惊肉跳。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失去了在儿子面前的特权,血缘或者别的什么,再不是链接或限制。   可是,为什么?   魏兰茫然失措,如履薄冰。   中午,卫听澜和景晟到医院,进大楼前景晟伸手揽他一下:“一切有我,别担心。”   景晟记得魏兰对卫听澜的敌意。   他平时总爱逗卫听澜,也没个正形,但此刻眉眼冷静沉稳,忽然就变得很可靠。   卫听澜说:“知道了。”   两人先见到的是守在电梯口的林叔,他一只胳膊还屈曲着挂在脖颈上,看上去也很憔悴。   贺家不是小门小户,听到风声来探病的人不少。   林叔负责拦着没资格进去的客人,免得贺青临总被打扰。   见到景晟,林叔身上就隐隐作痛。   卫听澜失踪那天景晟发疯的样子,让他心有余悸。   看到卫听澜,林叔心里又涌起复杂的情绪。   卫听澜也看到林叔,他没打招呼,上辈子的林叔和这辈子的,他分的清。   景晟脸一下子就沉了:“滚开!”   林叔让到一旁,看了眼跟着他的保镖,保镖立即快步过去和魏兰通报来了客人。   卫听澜扯了下景晟的袖口:“没事,走吧。”   走出两步,他忽然听到身后的林叔说:“卫小少爷,谢谢。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   林叔看卫听澜诧异回头,不由躬了躬身。   他说:“少爷跟我提过,是您让他找人给我治伤,要不是您,我现在也早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虽然错是魏兰犯的,命令是魏兰下的,但有些事总要有人背锅。   若不是卫听澜提了一句不怪他,按贺随山的意思,他会被远远的打发走。   林家祖辈一直受贺家资助,林家子弟,优秀者为贺家服务是惯例。   贺家手指缝露的,足够林家受用不尽。   林叔如果真的被驱逐,不止他再无法进入贺家的核心位置,也意味着整个林家被厌弃。   卫听澜看着林叔满面笑容的样子,上辈子的林叔就是这样看他。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景晟揽着他肩膀往前。   他人极聪明,两三句话就琢磨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无奈道:“就你好心!”   说着话,景晟站住了,手臂放下又一转,卫听澜就从被揽着到被护在身后。   景晟挡住卫听澜半边,和走过来的,明显憔悴了的魏兰说:“阿姨,我们来看贺青临,现在方便吗?”   魏兰点点头:“方便。”   她看向卫听澜,欲言又止。   景晟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拉着卫听澜越过她去了病房。   用不着问病房号。   刚才魏兰来的方向,扫两眼肯定能找到,再不行问护士。   他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看在魏兰已经倒霉过,看在她是自己兄弟亲妈的份上,只要魏兰不先挑衅,他会保持基本的礼貌。   卫听澜看着景晟紧绷的侧脸,不由道:“好了,我没事,你在这,我很安全。”   景晟冲他笑,眉梢一挑:“那肯定的!”   卫听澜:“......”   他时常会被景晟的维护感动到,也时常无语。   一偏头,视线正落到一个开着门的病房里去,躺在病床上的贺青临也怔怔的看向他。   景晟也看到了贺青临,冲他扬了扬下巴,人没进去,也拽着卫听澜没让他进。   他问护士要了俩口罩:“肺炎,别再把咱俩放倒了,尤其是你。”   病房内,贺青临视线又模糊了,他伸手去拽纸巾。   景晟看他手上还扎着针头,三两下冲过去抽了纸递过去,又惊诧道:“怎么还哭上了,感动呢?”   贺青临看着眼前年轻的景晟,脑海里却是梦里那个眼睛都似乎要滴血的景晟。   直到卫听澜去世,他才知道景晟居然也一直喜欢着卫听澜。   只是卫听澜喜欢他,追逐的是他。   景晟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他藏好自己的心意,等着卫听澜清醒。   景晟那时大吼道:“早知道你这么废物,我就是关也要把他关在我身边......”   贺青临看着景晟关切的眼神,立即就明白,景晟只是十八岁的景晟,他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不是他害死卫听澜,但一切的根由在他身上。   前世景晟因为卫听澜的死恨透了他。   他们唯二的合作是按死陶家和陶辰,再就是当血包。   如果景晟真的记起前世,不可能这么关心他。   卫听澜走进来,看到贺青临通红的眼睛,只以为他眼睛也感染了细菌或者病毒。   真是病来如山倒。   昨天视频还好好的,一夜之间竟然憔悴这么多,都沧桑了。   他不太会关心人,但照顾病人还是会的,李奶奶那攒的经验,可巧,医院都是同一家。   卫听澜问:“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贺青临摇摇头:“不用,你......你们吃饭了吗?”   景晟笑:“还有心想这个,看来病的不重。”   卫听澜也觉得贺青临操心的过分,不由笑起来:“一会儿就去吃,你呢,吃了吗?”   贺青临闭上眼又睁开。   眼泪流入鬓角,他的视线重新清晰:“见笑,眼睛感染,控制不住。”   贺青临一眼不眨的看着卫听澜,年轻的,会对他笑的卫听澜。   真好,真的很好。   上辈子他让林叔去看他。   林叔说他瘦了很多,话极少,胃口倒还可以,但是很讨厌他,讨厌到不想听他名字的地步。   景晟望着贺青临呆愣楞看着卫听澜的样子,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笑道:“你好好养病,回头我再来看你。”   贺青临也不想耽误卫听澜吃饭。   他说:“拍个照吧,我们三个一起,昨晚我差点就咽气,想想真是后怕。”   景晟知道贺青临不是夸张的人,心头骤惊,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还计划去骑马,你赶紧好起来。”   卫听澜也说:“是啊,我还没骑过马呢,到时候一起去。”   贺青临嗓子还哑着,眼睛却多了亮色:“我很快就好了,我也去,一起去。”   三个人一起拍了照,用的贺青临的手机。   景晟说:“回头发我一张。”   卫听澜和景晟离开病房,神使鬼差的,他在出门后回了下头。   也许是错觉。   不然怎么会觉得贺青临那双眼睛湿漉漉,像一只刚刚找到家的小流浪狗,彷徨又欣喜。   这可是贺青临,天之骄子,天生沉稳。   看到卫听澜和景晟过来,林叔殷勤的按了电梯。   魏兰追上来。   景晟往前一步,卫听澜就又被他挡的严严实实,他问:“阿姨,还有事?”   魏兰看向景晟背后:“卫听澜......”   景晟笑起来,眼底却冷冷的:“我和他好到能穿一条裤子,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的。”   魏兰便黯然道:“那你告诉他,谢谢,还有,对不起。”   景晟站着没动,从容而冷淡:“没有下次就好。”   卫听澜挺诧异魏兰的态度。   上辈子魏兰一直很讨厌他,讨厌到甚至放话出来,除非她死,否则卫听澜和贺青临连朋友都没得做。   不知是不是总咒自己,他死前魏兰身体好像就极不好了。   全网黑,简单的三个字,背后是无数的谩骂和造谣。   全世界都是厌恶。   卫听澜彻底接受了谁都讨厌自己的境遇,贺青临,陶家对魏兰,随便吧。   没想到这一世魏兰身体看着不错,人也平和很多。   唯一的变数在魏川那,卫听澜第不知多少次感叹,有哥真好。   卫听澜和景晟离开后,又有几批探病的人来,贺青临谁都没见。   他累了。   上辈子总是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还要汲汲营营得到贺家,最终却辜负了最赤诚最无辜的人。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错过。   林叔又一次跟贺青临汇报:“少爷,陶总带着儿子来看望您。”   贺青临问:“陶辰?”   林叔点点头。   贺青临眉宇间有一闪而过的厌恶:“让他滚!”   林叔从未见过贺青临这样情绪外露。   他便也冷着脸回复陶怀谦和陶辰,说贺青临休养期间谁都不见。   病房,   贺青临放大照片,截图保存脖颈微微偏向他的卫听澜,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没有怀疑卫听澜也重生了。   如果卫听澜重生,一定讨厌极了他,怎么会对他笑。   原来这时候的卫听澜已经如此可爱。   他曾经排斥他,拒绝他,他的母亲欺辱他,绑架他,可卫听澜还是会为他生病而担忧。   贺青临心痛的想,上辈子他到底错过了多少......   卫听澜在死前确实讨厌极了贺青临。   但他和贺青临不同。   他是真的死了又活了,猝然身死,再世为人,原本筋疲力尽的灵魂重新洗牌,毫不留恋过去。   既不留恋,看的便清楚。   譬如贺青临没有喜欢他的义务,哪怕他纠缠的再久付出再多,本质都是骚扰。   再譬如这一世的贺青临是无辜的。   十八岁的贺青临,品行端正,努力护持家人朋友,是个很不错的少年,做朋友没的说。   卫听澜佩服他也同情他,不会因为上一世被打压的事迁怒他。   而陶辰和陶家,卫听澜其实同样没有迁怒。   他先验证过。   确认陶家和陶辰依旧打压他贬低他,这才还手,而不是没头没脑就将前世种种报复到今生的人身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卫听澜跟魏川分享自己的生活。   今天有三件事。   上周末作业事件,探病贺青临以及魏兰的变化,还有周日会去骑马。   魏川注意到最后一件:“骑马?”   卫听澜点点头:“我不会骑,不过景晟说他能教我,他有好几匹马,还说再不行牵着我的马遛一遛。”   魏川说:“注意安全。”   他又说:“拍戏是去京市?那里也有马场,到时候你挑喜欢的养。”   卫听澜不想养。   生活在都市里的现代人,养马和养飞机一样,都是极其烧钱的活动,是非常富贵的人家的消遣。   而且马是活物,更要惦记。   前世执着太过,他现在就想随性的,心无挂碍的过。   魏川说:“自己的马场,只是去玩一玩。”   卫听澜这才点头。   魏川又说:“阿七跟你去,他也会骑马。”   心里有微微的遗憾。   阿七当然会骑马,但是不如他。   如果是他教,就算卫听澜再不会骑,回头也会骑的很好。   魏川也想起卫听澜说的景晟。   他像所有的家长那样,对孩子身边的朋友也开始如数家珍,景晟是个非常精神的少年,聪明,精力旺盛,野心勃勃,景家的基因很好。   理智来说,卫听澜有这样的朋友,很不错。   但是魏川不是很喜欢景晟,毫无来由的不喜欢。   不过卫听澜兴致勃勃,魏川便并不显露这份不喜。   只是这天回到自己的住所后,魏川问阿六:“以前的照片,还在吗?”   阿六顿时挺直脊背:“是,要销毁吗?”   魏川不爱拍照,但他从小到大留下很多照片和录像,照片多时一天数十张,十八岁以前,他每天都生活在监控下。   和他一样的试验品有六个。   后来有资格回国的只有两个,再后来只剩下魏川。   一路跟在魏川身边的人都知道,那些照片不是纪念,是耻辱,也是禁忌。   魏川不意外阿六的紧张,其实对他而言,站在巅峰后,过往的一切都变成毫无意义的灰色。   他早就没什么禁忌,只是累了,随心所欲而已。   有些人的随心所欲是夜夜笙歌横行霸道,魏川只是恰好相反。   当然,他不会解释这些误会。   高位者的解释对下位者而言,多半会变成示弱和可掌控,这很危险。   魏川说:“找出骑马的那些,周五前我要看到,再找两匹温驯的马,不......三匹,白色、黑色和枣红色,运过来,要匹配小少爷的身高。”   阿六这才明白过来,马上应了,声音都轻快许多。   卫听澜这时候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他现在睡眠极好。   每一天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他关心贺青临的病,给柳佳佳疏导解题思路,和景晟打球,关注程风柏的学习状况,生活十分丰沛。   不过魏川依旧占据他闲暇的一大部分。   这天是周五,卫听澜放学后去公司接魏川一起吃晚饭。   他偶尔如此,在魏川加班时。   卫听澜在魏川的办公室畅通无阻。   办公室外偌大的助理区域,几十号人已经习惯了这位小公子的出现。   他们很高兴卫听澜的出现。   这意味着老板的批评会简短且少一些压迫感。   还意味着很快可以下班。   卫听澜推门进去,魏川正在开视屏会议,他就去休息室等他。   休息室的茶几上放着一本相册。   卫听澜捞起来打发时间,翻开第一页就不由惊叹。   照片上是年轻版的魏川.   他一身黑色骑服,大概十七八岁,端坐高头大马上,神色肃然面容俊美,已经极有睥睨四野的风范。   卫听澜从没有跟人说过,他其实是个颜控。   这一点他在前世进入娱乐圈,见到无数的帅哥美女后,才渐渐意识到。   但是没人能比他哥帅。   两辈子都是。   不管是更年轻的照片上的魏川,还是现在西装革履冷峻威严的魏川,都帅的一塌糊涂,   卫听澜一张张翻看照片,连门被推开都不知道。   轮椅无声靠近。   魏川看到照片上的自己。   他忘记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看样子是十七八岁,背景像在魏家在国外的一个马场。   这张照片里的他站在平地上,手里攥着缰绳。   卫听澜眯着眼睛比了一下,没错了,他哥的腿居然和马腿一样长。   惊艳过,他又忍不住叹气。   身后传来疑问:“为什么叹气?”   卫听澜吓了一跳,相册差点飞出去,他说:“我以前都没见过这些照片。”   魏川知道他为什么叹气,只有卫听澜会因为感情可惜他的腿。   他没拆穿。   卫听澜抱着相册不撒手。   魏川说:“打扫房间找出来,本来打算扔......”   卫听澜赶忙说:“我要!我床头柜太大,正好需要个摆件,这个就很好。”   这天晚上,魏川告诉卫听澜一些骑马的注意事项,以及遇到危急情况怎么处理。   卫听澜听的很仔细。   前世教他骑马的老师技术虽然不错,理论也可以,但魏川一开口,差距就出来了。   后来这本相册一直在卫听澜床头柜的抽屉。   他取了其中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照片装在相框里放床头柜上,跟影迷贴超级巨星的海报在床头一样,看见就心情好。   周日早上,阿七开车送卫听澜去马场,或者说马术俱乐部。   这是安市最好的马术俱乐部。   会员制,入会得有人引荐,还要验资。   卫听澜到时,景晟和贺青临已经等着了,还有几个同班的同学,都是关系不错的熟人。   柳佳佳没来。   本来要来。   据说是因为试图让家庭教师给自己写作业,东窗事发被关了禁闭。   卫听澜先看贺青临。   贺青临好像瘦了点,但人比之前还精神,甚至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变化,好像是眼神,更沉稳更幽深。   大病一场,有变化也正常。   卫听澜建议道:“要不然你别骑了吧,才一周,吹风了不好。”   贺青临望着卫听澜说:“好,不骑,听说你不会骑马,一会儿我牵着你的马遛一遛,散散心,可以吗?”   其实他比卫听澜还高一点。   但很奇怪,卫听澜却觉得他在仰视自己,只道:“也行吧。”   景晟本来要张嘴,看贺青临这副样子,到底没和他争。   一行人到里面,遇到另外一群人,个个都比他们要大几岁,领头的是陶旭。   虽然卫听澜他们一行人都更年少,但几乎都是家族将来的继承人或核心成员。   陶旭身边围着的都是要靠陶家吃饭的人,便不敢放肆。   陶旭过来打了招呼,看卫听澜不理他,只好黯然走开了。   陶家真假少爷的事不是秘密,众人见陶旭过去打了个招呼后神情低落,不由为他鸣不平。   陶家势弱势强,也看和谁比。   立场决定言论。   好几个人为着讨好陶旭,都说卫听澜的不是。   诸如不识好歹、沾光进来的,可能连马都不会骑之类的话。   反正景家、贺家和那位神秘的魏先生,他们边都碰不到,能从陶家拿到好处才是实打实的。   而且在他们看,没有血缘的关系岌岌可危。   卫听澜就算扒上那位魏先生,充其量也就是个解闷的,算不得正经少爷,没准两三天就被厌弃了。   还有被卫听澜的脸震惊到的。   碍于陶旭,只能私下嘀咕,说卫听澜还不知怎么巴结的贺家和景家少爷,才得以来这里凑数。   这种事很常见。   身边带些会来事的,漂亮的男男女女充门面,多有意趣。   几个人越说越来劲,并不忌讳卫听澜和陶旭的关系   都知道陶旭不喜欢这个弟弟。   几个月前有人提议陶旭带新找回来的弟弟出来认识认识,还被他给否了。   那感觉,挺看不上他弟的。   陶旭被激起火气,怒道:“他是我弟弟,亲弟弟!”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说。   陶旭却被他们提醒。   是了,这里是会员制,门槛很高,要验资和引荐才能入会。   那位魏先生再有资格成为会员,可他腿不好,压根没有入会的必要。   也就是说,卫听澜不会骑马。   没有马,甚至连骑服都没有,不像陶辰,在这里甚至有专门预留的房间。   陶旭越想越心酸,急忙撂开众人追了过去。   他什么都有。   骑服卫听澜可以穿他的,他们兄弟身高差不多,就是卫听澜身材比例更好,而且略微瘦一点,这不影响什么。   马匹,他这里养着几匹,都可以让他骑。   他还可以教他骑马,当初陶辰骑马就是他和父亲轮流教的。   陶旭想到的这些问题,景晟一早就考虑到了,但是没用上。   景晟说房间。   阿七说已经准备好房间,和景晟同一层,都是绝佳位置,是俱乐部预留给贵客的,日后是卫听澜的专属。   景晟说衣服和马匹。   阿七说衣服目前只有五套,看卫听澜的爱好再更正,马暂时只有三匹,日后再添。   众人便听的目瞪口呆,尤其看到卫听澜的三匹马。   他们都识货,看得出这三匹马都是顶尖。   外表赏心悦目性子却温驯,还一点杂色都没有,很难找。   阿七很谦逊的说:“小少爷,先生说你先将就着玩,将来去咱们自己的马场,亲自挑选和驯养会更有意思。”   众人:......将就原来还可以这么用。   陶旭找过来后,就见一群人围着马厩看马。   好漂亮的马。   比他的好不止一筹。   马厩的位置也好,不知道是贺青临的还是景晟的。   他心里先怯了一下。   但是想想,再好的也不如自己有,他可以直接把自己的马送给卫听澜,其他人舍得吗?   陶旭的马都是他精心挑选后仔细喂养的,感情培养的很好。   他心痛了一下,决定先送最次的那匹。   再次也是好马,卫听澜是个新手,好马给他糟蹋了,慢慢来吧。   拿定主意后,他便说了要送卫听澜马的话。   阿七在一旁道:“先生说了,小少爷是个新手,最好样样都用好的,有个好的起点,将来才能走的更顺。小陶总的马肯定是好马,得比小少爷的这三匹强吧?”   陶旭惊愕的看向马厩,又看卫听澜:“这是.....你的?”   卫听澜还震惊于魏川的一系列安排,敷衍的点了下头,他实在不喜欢陶家人,便问:“你还有事?”   陶旭尴尬的笑笑:“没有,挺好的,那你好好玩。”   卫听澜大概能猜到陶旭尴尬的原因,陶家的东西再好,不可能比过他哥的。   他换好衣服后找了个清静地方给魏川打电话。   魏川听他絮絮叨叨,末了问:“喜欢吗?”   卫听澜:“喜欢,特别喜欢。回头拍照给你看,黑色的那匹很亲我,一会儿我就骑那匹。”   卫听澜打完电话,正要发张骑服自拍给魏川,忽然听到一声冷哼。   他回头,一个生面孔的年轻人站在那里。   这人年纪比他大几岁,神情很不友好,甚至有几分怪异的鄙夷:“自己的亲哥哥理都不理,倒挺会巴结别人,这样不合适吧。”   卫听澜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   年轻男人叫姚江,是陶旭的跟班。   姚家的生意仰仗陶家,最近家里一笔大单子需要陶旭点头才能顺利推进。   但有的是人排着队和陶家合作。   姚江压力大,于是剑走偏锋。   如果说服卫听澜和陶旭和好,甚至让卫听澜介绍陶旭和景、贺两家的少爷一起玩,他们这些人不是也能往上够一够。   这么大年纪的少年,很好糊弄的。   姚江就说:“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为着讨好景晟和贺青临连亲哥哥都不理,他们能看得起你?怕不是连让你牵马递水都嫌膈应。”   卫听澜:“......所以?”   姚江见他听的进去,十分满意的道:“跟我过去,给你哥认个错,回头带你哥和我们去那两位少爷跟前认识认识,大家和和气气热热闹闹,多好。”   卫听澜问:“陶旭让你这么做的?”   姚江楞了一下。   卫听澜就知道不是陶旭指使的,要是陶旭,他就把人叫过来骂一顿。   他说:“你想攀高枝,自己去,人菜瘾大,很难看。”   姚江怒道:“你......这么嚣张,你就不怕我告诉景晟和贺青临?我告诉你,我和他们可熟的很!”   卫听澜却是看向姚江身后:“告状啊?人在那儿呢,你告吧。” 第55章 他真的,不能再失去他。   姚江回头, 看到站在那里的贺青临,不知道对方听到多少, 汗毛直竖。   他拦住落单的卫听澜,说的当然是不好在人前说的话,卫听澜好糊弄,年纪差不多的贺青临却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姚江知道一些贺青临的事,从贺青临那些异母弟弟们嘴里。   贺随山的私生子们叫嚣着贺青临就是投了个好胎,但说贺青临的坏话时都克制不住左张右望。   贺青临听到全部,姚江只比他先到几秒钟。   他早站出来, 在卫听澜看得见的地方。   卫听澜没叫他。   他钓鱼一样探究姚江在折腾什么,确认陶旭没掺和, 又迅速的失去对姚江的兴趣。   姚江的话难听至极, 卫听澜丝毫不在乎。   贺青临却心痛又愤怒。   现在的卫听澜有小舅舅庇护, 身边朋友围绕, 还会被这样针对。   那上辈子孤零零的卫听澜呢   贺青临走到卫听澜身边,对姚江道:“我想,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姚江不敢吭声。   贺青临说:“是我非要跟着卫听澜来马场,牵马递水, 稍后是会发生这样的事,牵马的是我,递水的也是我,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不止姚江傻了, 卫听澜也有些吃惊。   贺青临对姚江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你还有你的家人, 以后都不会再有资格进入这里。”   姚江后悔招惹卫听澜,这是被赶出俱乐部, 但又不仅仅是。   他想要服软求情。   可贺青临站在那里,分明是个少年模样,那双眼睛却森寒幽深,让人本能的退却。   姚江已经工作好几年,直觉再纠缠下去,他只会更倒霉。   贺青临还看着姚江离开的方向,他因为身边的人心跳剧烈,呼吸低敛,紧张到手足无措。   这里再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他。   不是冷冰冰的尸体,不是骨灰和墓碑,是活生生的人。   他克制着心悸低声说:“不要理会那种人,你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卫听澜看着贺青临面无表情的侧脸。   这才是他熟悉的贺青临,刚才那什么牵马递水的话,虽然听起来解气,但太低就太夸张了,很不贺青临。   气氛无端有点尴尬,他说:“知道,谢了。”   贺青临看向远处:“不要谢,是我和景晟带累了你,你很好。”   他这样四平八稳认真坦荡,像个小学究。   卫听澜不由笑了声:“好吧。”   贺青临竖起的耳朵清晰收听到一点笑意,鼻腔蓦的一酸,他飞快眨了下眼,不由往前快走两步。   卫听澜原本以为贺青临只是玩笑话,没想到他被阿七扶上马后,贺青临居然过来牵缰绳。   阿七默不作声的后退。   只要卫听澜安全,他不会干涉少年们的交际。   贺青临虚扶了下卫听澜的腰,平静的对上卫听澜震惊推拒的眼神。   他仿佛不解,又仿佛卫听澜背信弃义,指责道:“之前不是说好了,我不能吹风,只牵着你遛一遛?”   卫听澜说:“不是这个遛......”   贺青临当然知道卫听澜说的是哪个遛,他骑马,牵着卫听澜的缰绳,两人都坐在马上。   但他不想那样。   前世他任由卫听澜在旋涡太久太久了。   现在不要说是牵马,就是卫听澜让他抱,让他背,甚至把他当马骑......   无论什么,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前世,贺青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卫听澜。   太忙了,他没有精力风花雪月。   父亲的情人和私生子们上蹿下跳,母亲抑郁狂躁间歇发作,贺氏族人趁乱兴风作浪,太多的事要处理。   贺青临无处可退,也不能退。   成王败寇。   他是正室独子,要么把那些人踩下去,要么和母亲一起被踩到泥里。   贺青临的缰绳牵的很短,他余光能看到卫听澜搭在马肚旁的小腿。   有次他被某个私生子暗算,卫听澜不知从哪里蹿出来。   他那时候已经很白了,好看的似乎会发光,但越发沉默内敛,没想到打起架来那么凶悍,像一只小豹子。   小豹子踢人的时候很帅,飞起一脚,小腿绷的很直。   后来小豹子把“昏迷”的他拖到屋檐下避雨,救援的人来,他却又躲起来。   贺青临没有完全昏迷。   他大脑受重击,恶心眩晕到说不出话,他看不清卫听澜的脸,但他记得卫听澜身上的味道,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和救援一起来的还有陶辰。   这时候,他坚持不住,真正的昏了过去。   贺青临醒过来,病床旁是衣冠楚楚的带着香水味的陶辰。   陶辰满脸关切。   身边所有人都说是陶辰救了他。   贺青临不置可否。   他开始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卫听澜,关注陶辰嘴里虚荣、暴戾、阴晴不定的卫听澜。   虚荣的卫听澜,会拼命救他却一声不吭?   贺青临不明白卫听澜为什么不表露自己的功劳,但卫听澜回避,他便没揭穿。   不过他回报了卫听澜。   娱乐圈不好混,陶家还有意无意的打压。   那时的卫听澜才出道。   贺青临不清楚卫听澜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他站在那里就像个恐怖的旋涡,会吸走所有人的目光。   那种幽幽的静默瘦削,干净又脆弱,勾起无数人肮脏的恶意。   贺青临斩断好几只伸向卫听澜的脏手,又让林叔多番关照。   林叔原本是奉命行事,但渐渐就对卫听澜上了心,卫听澜就是这样神奇,一旦看到,就再也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贺青临开始习惯听到不一样的卫听澜。   救了被灌酒小群演的卫听澜。   拒绝潜规则的卫听澜。   吊威压摔伤还坚持拍戏的卫听澜......   渐渐的,听说卫听澜的事变成他争权夺利生命中的一片净土。   他还没有接近他,就已经无法失去他。   贺青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但在有心人眼中,卫听澜已经因此成了眼中钉。   景晟在房间挑了半天衣服,过来看到卫听澜这边的情形,眉宇不自觉压低。   什么情况!   贺青临终于长眼睛了,还是脑子被烧坏了?   景晟理解的遛一遛和卫听澜以为的完全一致,而且,他也没见过贺青临给谁牵马。   就类比自己吧。   给人牵马,不可能!   如果......   如果卫听澜求一求他,说两句好听的,那.....也不是不行。   景晟催马过来,扬声道:“磨磨蹭蹭的有什么意思,小卫哥,我带你跑两圈?”   贺青临抬眼:“急什么,先适应,一会儿我带他跑。”   景晟笑起来:“拉倒吧,病好全了吗你,反正我来得了!”   他伸手。   贺青临没把缰绳递给他,反而攥的更紧了。   卫听澜其实想自己骑马跑两圈,但没骑过马的人忽然这么熟练,挺惊悚。   而且,他哥也不能干。   现在他哥是不在,但阿七就是他哥的眼睛。   阿七要是回去告状......   今天吃早饭时,魏川用筷子顶端点了点卫听澜的手背,划下道儿:“不准受伤。”   卫听澜原本要应,眼珠一转问:“不然呢?”   魏川说:“不然,两周之内不准看电影。”   卫听澜被吓到,又不由用狼外婆的语气提醒:“不准吃海鲜还要更可怕。”   魏川叹气:“无论如何,不会饿到你。”   卫听澜想到魏川那种无奈又柔软的目光,如果他爸爸还在,大概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今天是周末,他不在,也不知道他哥干什么呢。   一晃神,卫听澜听景晟问:“小卫哥,你看怎么着?”   贺青临也看过来。   十八岁的少年人,一个像火一个似冰,俱都身高腿长意气风发,十分赏心悦目。   卫听澜对两个少爷抢玩具的戏码不感兴趣。   上辈子这俩人也总呛,越大呛的越厉害。   但是友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不论是景晟还是贺青临,成年后都真正做到了为兄弟两肋插刀。   卫听澜想了想说:“正好我也坐累了,我下来走走,活动活动......”   他说的是真心话,便要下马。   景晟:“......你玩你的。”   贺青临也赶紧说:“我可以走快一点”,刚才他发呆了,速度就慢,在马上,太慢了大概会无聊。   卫听澜没法,只能建议让贺青临骑马牵着他的缰绳。   贺青临答应的很快,但是迟迟不施行。   这时候,姚江已经被俱乐部的经理“帮”着整理好私人物品,马上就要被恭送出去。   只因为贺青临的一个电话。   俱乐部没有贺家参股,但贺家继承人的一个人情对俱乐部的主人来说,份量很重。   姚江唯一能活动的就是经理。   他转给经理一大笔钱,求到一个和陶旭说再见的机会。   姚江也顾不得陶旭身边还有不少人,说了之前发生的事。   他自然不敢说贺青临的坏话。   之前贺青临那什么牵马递水之类撑场面的话,也没说。   姚江只道:“小陶总,是我做事没分寸,看在我也是为了你的份上,求你帮忙跟贺少说一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兄弟们都看着,陶旭不好拒绝,暗恨姚江多事。   不要说姚江,就是他,现在卫听澜要是能给个好脸,他愿意烧香拜佛。   陶旭领着一堆人过来,远远看到这片场地上的几个人后,都站住了。   姚江喃喃道:“他竟然说真的?”   那边景晟牵着马散步,马上坐着人。   那人白的发光,黑色骑服勾勒出细腰长腿,腰背挺直神态松散,自然就似乎金贵非常。   陶旭也看呆了,他给陶辰牵过马,但也只是牵着扶一把,等人上马后缰绳就会交给马童。   不知谁说:“还好招他的不是我。”   姚江脑袋嗡嗡的,勉强和陶旭说:“他们玩的正高兴,就不去打扰了吧。”   这要过去,怕不是火上浇油,   早知道卫听澜在那群人中这么受重视,他说什么也不会......   陶旭可不想被殃及池鱼,借坡下驴的点点头,一群人又悄摸离开了。   卫听澜在马场呆了一整天。   他调动精湛的演技,再加上他的小黑,就魏川送他的大黑马十分温驯,终于在下午获得能自己骑马小跑一段的待遇。   就这,旁边候着好几匹马。   景晟、贺青临和阿七都骑马看着,随时准备拦截他。   返程时,贺青临跟卫听澜说:“很久没有见小舅舅了,我想去拜访他,我们一起走?”   他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比如小舅舅是不是也记得前世。   如果是,贺青临会跟他坦白,他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对卫听澜好。   他想追求卫听澜,以结婚为前提。   小舅舅现在是卫听澜的家长,这一关必须要过。   贺青临心里有种没来由的焦躁和紧迫。   也许是失去过一次,阴阳相隔的失去,太可怕了,也许是卫听澜不再像前世那样,目光总是追逐着他。   他不再理所当然的以为,卫听澜会一直在。   他真的,不能再失去这个人。 第56章 我只是单纯觉得,你配不上他。   卫听澜对贺青临说:“你小舅舅在加班, 我问问他忙不忙?”   他不会干涉贺青临和魏川的见面,这是贺青临和魏川之间的事, 但贺青临不能借着他的名义去接近魏川。   魏川不喜欢魏兰,也不喜欢贺青临,他明确说过。   等在车边的阿七没说话,心里很认可卫听澜的处理方式。   贺青临当然可以单独拜访,提出一起去,只是想和卫听澜坐一辆车。   他瞬间明白卫听澜的顾虑,只作不知, 颔首道:“是该问一问,要是跑空就不好了。”   卫听澜拨通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   魏川没说话, 他向来如此。   卫听澜说:“哥, 你现在忙不?我们要回去了, 贺青临和我一起?他想见见你。”   贺青临眨了下眼,他也有魏川的私人号码, 很少打,怕被直接拉黑。   发信息, 十条有九条不会有回音。   不过他不怪魏川,因为母亲长年累月的不忿咒骂,贺青临比父亲更知道魏家的许多事。   譬如当年魏川年少回国,如何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欺辱。   母亲虽然出嫁很早,但那时和兄弟们偶有联系, 还曾助纣为虐。   更何况, 父母子女之间天然有责任和义务, 外甥和舅舅之间却没有。   电话那端,魏川说:“不忙, 我在家。”   他说的家一般都是指亭园,卫听澜就说:“那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魏川说:“好。”   电话挂断,屏幕自动切换回相册,少年骑在马上笑容灿烂,但他不是一个人入画,前面牵马的是贺青临。   魏川截取单人骑马照,删除原本的照片。   回程路上,卫听澜睡着了。   夏大夫说他身体亏损多年,虽然旧疾慢慢修复,但是元气的恢复不是一朝一夕,嗜睡很正常。   正襟危坐的贺青临坐过去一些,安静等待。   睡眠中的人体会不自觉寻找热源,也需要支撑。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贺青临感觉肩膀上挨到一点重量,他垂着眼,恨不能时间在此刻永恒。   阿七看了眼后视镜。   后座坐姿笔挺的少年抬眼回视,只一个刹那,阿七忽然感觉到一种压力。   再细看,少年已经又垂下眼。   原来是错觉。   阿七想,到底是舅甥,这气势,冷不丁竟唬他一跳。   到亭园已经是晚饭时候,卫听澜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贺青临跟在他身后。   玄关处放着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卫听澜顺脚换了鞋,从鞋柜里拿新拖鞋给贺青临:“这双你穿。”   鞋柜打开的一瞬,贺青临看到里面几双黑色的皮鞋。   黑色皮鞋之中夹杂着几双运动鞋,白色、蓝色、红色、淡青......五彩缤纷。   卫听澜看客厅没人,去阳台上看,他在阳台上养了许多花,魏川喜欢坐在那看书。   魏川果然在。   卫听澜三两步过去:“哥!阿七给你看照片没,我今天帅不?”   他原本是自拍。   后来阿七说他拍,让卫听澜玩自己的就行,卫听澜看过照片,很好看,就没再自己拍。   整个房子都似乎喧闹起来,魏川合上书的:“很帅,先吃饭。”   他又伸手:“外套给我,去换衣服洗手。”   卫听澜低声:“有客人,一会儿再换?”   魏川说:“我不会招待?”   卫听澜想想也是,不过衣服没让魏川拿,他推着轮椅去客厅,等俩人打了照面,这才说他去换个衣服。   贺青临的外套已经被佣人挂起来,脚上蓝色的毛茸茸拖鞋是全新的,比卫听澜那双要大一些。   他规矩的站在魏川面前:“小舅舅。”   魏川看了眼他的拖鞋:“先吃饭,有什么话,书房说。”   人的一言一行皆有目的,哪怕是无心,更何况在他看,贺青临不是无心做事的人。   魏川不知贺青临的来意,但他不急,有求于人,必在下风。   卫听澜洗手换衣服,立即感觉松快许多,到餐厅就满足的感叹:“饿死了,好香,今天我要吃两大碗。”   他比平常要活泼许多,因为现在家里有两个沉默寡言的人。   看吧,做饭阿姨端菜都比平常要谨慎。   魏川看他眉开眼笑,没有像往常一样就两大碗做出评价。   贺青临唇角微翘,能吃两大碗,人却还这么瘦,饭不知塞去哪里......   这天的餐桌上比往常沉默。   卫听澜也没给魏川夹菜,人家外甥在,他给魏川夹菜,感觉有损他哥长辈的威严。   贺青临吃的不多,心里压着事,胃口就小。   魏川很早就放下筷子。   卫听澜瞪眼睛,含蓄的提示:“哥,你这就吃饱了?”   魏川说:“等你时垫了点。”   对卫听澜来说吃饭是最大的事,他立即检讨:“以后我早点回来。”   饭后魏川和贺青临去了书房,卫听澜去厨房找水果吃。   阿姨很慈爱,最喜欢卫听澜这种爱吃饭的孩子。   她问卫听澜想吃什么水果,又禁不住道:“剩那么多,今天的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卫听澜说没有,顺嘴问:“我哥下午吃什么了?”   阿姨回忆片刻,摇头道:“先生没吃什么,一直在阳台......”   这套大平层有将近四百平,卫听澜和魏川在这都有属于自己的书房。   魏川的书房是后置办的。   贺青临跟着魏川进书房顺手关上门。   两人一站一坐。   贺青临看着书桌后的男人,即使魏川总是坐在轮椅上,但贺青临一直有被他俯视的感觉,前世今生都是。   贺青临说:“小舅舅,我最近总做噩梦。”   魏川神色淡淡。   贺青临克制本能直视魏川,继续道:“我梦到母亲病入膏肓,她临终前想见你,你们不欢而散......”   贺青临说的不是梦,是前世真实发生的事。   那段时间他焦头烂额。   先是贺随山和陶怀谦勾结想夺权,之后是卫听澜被全网黑,与此同时,魏兰病重极其依赖他。   魏兰说临终前想见魏川一面。   那时她已经彻底从贺家搬了出来,她很喜欢陶辰,新的住所是位于陶家附近的一处别墅。   贺青临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姐弟疏离多年,死前也许能冰释前嫌。   他求魏川来见魏兰一面。   魏川来了。   魏兰果然态度很好,求魏川照顾贺青临。   但她性情别扭多年,见魏川冷淡寡言,竟又质问起当年自己母亲的死,后来发展到诅咒魏川孤独终老,一世无人相亲相爱。   魏川并不恼,只说:“祸害遗千年,我长命百岁,你却下地狱,这很好。”   但贺青临分明看到他眼底眉梢的冰冷,他前所未有的认识到,杀伐果决人人惧怕的小舅舅其实并非冷血心肠。   他很后悔,小舅舅腿不好还是来了,母亲却又发疯。   一辈子学不会管理自己情绪的人,早就忘记不是人人都有义务忍受她的坏脾气。   贺青临送魏川离开,不停道歉,魏川只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他回去,又被魏兰逼着答应和陶辰的婚事。   魏兰说卫听澜声名狼藉不是良人,如果贺青临敢和卫听澜在一起,她死不瞑目。   贺青临这才知道,他喜欢卫听澜的事,魏兰早就知道。   正要辩驳争取,他的手机响了。   是林叔。   那一刹那,贺青临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头,林叔说:“小少爷出事了,车祸,他当场......当场就......”   小少爷指的是卫听澜。   卫听澜虽然是陶家真正的少爷,但陶家几乎没给他真正陶氏少爷的待遇,反而将假少爷陶辰当宝。   但在贺青临这,他是唯一的小少爷。   卫听澜死在距离贺青临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就在陶家所属的别墅区。   贺青临赶到时,只看到躺在马路上,已经气绝身亡的卫听澜。   两步之外是坐在轮椅上的魏川。   魏川衣服上有血。   卫听澜肺部受伤吐血,当时他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只眼睛还愣愣的看着魏川的方向。   贺青临抱着尸体大哭。   阿六低声说:“肇事车已经跑了,不过这里有监控,他逃不掉。”   后来贺青临才知道,陶家将卫听澜骗回来,想囚禁他,卫听澜逃走一个不慎才出了事。   就像魏兰骗小舅舅回来羞辱。   陶家也骗了卫听澜回来。   贺青临不明白,亲情到底是什么,能将人束缚了一遍又一遍......   这就是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了。   贺青临看着魏川。   书房灯光明亮,但凡魏川脸上有一点异样,十八岁的他看不出,二十五岁的他一定可以。   魏川神色一如往常的冷肃。   非要说,大概是有一些厌烦,他问:“魏兰要死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贺青临松了口气,小舅舅不记得前世。   如果记得,像小舅舅这样骄傲强势的人,下一瞬就会拆穿他,人到一定的地位,压根不屑乔饰。   所以,卫听澜永远不可能知道上一世的他多么混账。   但奇怪的是,他好像还是没能完全放松。   似乎有什么无法形容但绝对重要的东西,或者是危机,被他忽略了。   贺青临垂下眼睑:“我只是忽然明白,除了母亲,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就是您了。”   魏川平静道:“别做戏,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直说,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没有人能看透人心,但人性什么样,魏川见过最烂最坏的。   他还有最敏锐的直觉。   而贺青临,他的好外甥,能和贺随山以及贺家那些老狐狸周旋的人,可不是他养的那个小吃货。   做无用功,因为一个梦无病呻吟,这不是贺青临会做的事。   魏川的视线似乎能看透人心,贺青临一瞬间头皮发炸。   瞒不过的。   破而后立又如何。   贺青临攥了攥拳,他身后,书房的门关着。   他嗓子绷的很紧,声音却很清晰:“我喜欢卫听澜,他很在意您,我也是,我不确定您是否因为母亲而厌恶我,我求您不要因此对我有成见......”   魏川说:“他是很在意我,很听话,是个好孩子。”   贺青临安静等待。   魏川笑了声。   贺青临无法辨别他的情绪,他抬眼,看到魏川的眼睛。   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但贺青临见过这种眼神,魏川曾经这么看过魏兰,像看草木,或者是垃圾。   魏川并不知道贺青临对自己眼神的评判,在贺青临光明堂皇的说出自己的肖想后,他心里涌出巨大的怒气。   这怒气让他有种立即让眼前人滚出去的冲动。   但是这不对。   处理孩子的早恋问题,不该这样波澜起伏。   贺青临不重要,但外头那个一看到贺青临饭都多吃一碗的人,怕不是又要像以前那样晕头转向。   魏川说:“从今天起,藏起你的心思。”   贺青临顿时应激:“为什么?我喜欢他,我有权利追求他,小舅舅,听澜是很尊重你,但这不是你限制他的理由。”   魏川:“我不会限制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你配不上他。”   贺青临沉默,眉眼中透出不服。   他是配不上卫听澜,但他自问配不上的是卫听澜曾经给他的喜欢,可硬件条件,他哪里不行?   魏川说:“你有什么,风流多情的父亲,疯子一样的母亲,虎视眈眈的兄弟,不安分的族人,你在泥潭中。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把拉他进旋涡,让他身不由己?”   他每说一句,贺青临的脸都白上三分。   这不是简单的几句话,而是上辈子两人的宿命,他的确在无形中将卫听澜拉入旋涡。   卫听澜的死是意外,但又不是。   陶家为和贺家联姻,贺随山想通过陶辰掌控他,魏兰被陶辰迷惑,陶家收买卫建国父子......   后来舆论彻底不可控,贬低卫听澜似乎成了一种流行趋势。   魏川和缓语气道:“才十八岁,急什么,澜澜现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他好好读书,你好好走你的路,什么时候你够格了,我不会拦你。”   养孩子真费心。   他不得不给孩子的追求者一大棒后再给一个大枣。   这样贺青临便不会逼急了直接表白。   比起城府深沉聪慧早熟的贺青临,卫听澜只是被生活催熟求生技能,在心智上,心机上,差的远。   照他看,贺青临想要理顺贺家的关系,最少要五年。   五年后,卫听澜成熟了,见多了世面,总不会再被迷了眼。   贺青临沉默思索。   是了。   小舅舅可以当众带走卫听澜,可以无视陶家的存在,明晃晃昭告天下卫听澜是他的弟弟。   这不是任性妄为。   是因为他护得住,捧得起,无人能与他抗衡。   贺青临心服口服的对魏川低头:“多谢小舅舅提醒,我会努力。”   有上辈子的经验在。   他在心中道,这辈子四年.....最多三年......   魏川不置可否,少年的心最诚,少年的心也最易变。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就算贺青临始终如一。   卫听澜也在一天天长大和成熟。   他这样好,有的是人追着捧着,慢慢就历练出来了。   想到此,魏川眉头不自觉皱起。   贺青临面色如常的出了书房,他没让卫听澜送出门,只是笑了笑:“今天累着了吧,早点休息。”   卫听澜点点头:“你也是。”   他感觉贺青临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具体说不出来,但是应当是好的变化。   前几天贺青临大病一场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现在状态好像稳定许多,也不知道他哥和贺青临说了什么。   卫听澜无意探究两人的谈话内容,只总结道,他哥厉害。   魏川没出书房,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也许该找个教育学专家聊一聊。   当家长比管理一个集团难太多。   魏川其实知道自己不舒服的症结。   他清楚的知道卫听澜过去的艰难,现在他好不容易将小孩儿养出几分淘气,回头又因为这个人那个人委曲求全?   只是想象那模糊的画面都让人无法忍受。   魏川打电话给阿七:“来的路上,小少爷和贺青临说什么没有?”   阿七说没有,但欲言又止。   魏川:“还有什么?”   阿七说:“小少爷在车上睡着了,靠在贺小少爷肩上睡了一路,贺小少爷特地挪过去,一动不动,下车看着肩膀都僵了。”   少年人之间的朦胧互动,他感觉没什么说的必要。   而且,贺青临是老板的亲外甥。   心里正觉有趣,阿七忽然听到那头冷冰冰说:“你今年的年终奖,取消。”   阿七不敢问魏川原因,扼腕的找阿六诉苦。   他们不缺钱,魏川当年是个靠谱的老大,后来也是大方的老板,阿六阿七这些老人名下资产很多,年终奖就是个意思。   但取消年终奖意味着他犯了错。   犯错多了可能会被疏远,有的是人想被换上来。   阿六问阿七:“你如果有个可爱漂亮听话的女儿,睡着了靠在哪个别有用心的臭小子身上,你就眼睁睁看着?”   阿七真有个可爱的女儿,亲生的,顿时瞪眼:“我看谁敢!”   阿六苦口婆心:“在咱们这,小少爷只有一个,你看看万云,多跟人学学。”   阿七顿时警醒:“还有那个景晟,我看他也不太对......”   阿六捂住他的嘴:“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小少爷的事,用得着你捅出去?”   阿七迷惘。   阿六不太放心,拉着人去卧室胖揍一顿。   他们这种人,以前打打杀杀惯了,肉.体上的疼痛更能长记性。   挨揍后,阿七果然聪慧许多:“以后我对老板什么样,就对小少爷什么样?”   阿六拉他起来:“这还差不多。”   他知道阿七并没有看不起卫听澜,他们都很喜欢这个赤诚平和的少年。   但正因为卫听澜脾气好,阿七不自觉就生出熟人之间的慢待,这并非恶意,但他对魏川就不会这样。   人性不自觉的趋利避害好逸恶劳罢了。   楼上,卫听澜端着餐盘,用脚敲了敲书房的门板。   门半开。   他探头:“哥,我进来啦?”   魏川让他进来,视线落在笔记本上,删掉关于“青少年早恋问题解决办法”等相关的浏览记录。   卫听澜走的慢,看魏川合上电脑才过去。   餐盘里是肉丝面,还有一个炒青菜两个煎鸡蛋,清淡极了,魏川是北方人,平常比较爱吃面。   卫听澜说:“再吃点儿?”   魏川想到他迷迷糊糊靠着别人睡一路,淡淡道:“不饿。”   卫听澜不怕他冷脸,餐盘推到人跟前:“尝一尝么,喝点汤也行,味道很不错,真的。”   看过魏川的骑马照,他知道魏川身高得有一米九。   这么大体格,晚餐吃那么点,晚上肯定饿。   前世的剧本中,那些霸总十个有九个有胃病,他哥这种超级霸总,胃可得呵护起来。   魏川的视野被野蛮闯入的餐盘占据。   小盘里盛着的两个煎蛋形状尚可,但是蛋边有点焦了。   这不是阿姨的水准。   他拿起筷子,在小孩儿水灵灵期待的视线下吃面又吃菜,煎蛋也都吃了。   卫听澜问:“怎么样,好吃吧?”   魏川将他拉到身边,看到卫听澜小拇指上的水泡,皱眉:“好吃,以后这种事让阿姨做。”   卫听澜解释:“没事,就是着急才被烫了,平常水准高着呢。”   魏川叹气,刚才卫听澜怕他饿着给他做饭,他却在打压赶走他喜欢的人。   明明理直气壮占尽上风,此刻却不由亏心。   卫听澜察言观色,忍不住问:“你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贺青临,我不该带他来......”   虚空中好像有无形的力量高举道德审判的大旗。   魏川在审判中开口:“ 也不是不高兴,我曾被魏兰骗去郊外,她说遇险,她的几个兄弟埋伏在那,将我丢进陷阱......”   少年下颌紧绷,惊愕和愤怒充斥在眼睛里。   魏川看着他手上的小水泡,低沉道:“见到他们,偶尔会想起一些旧事,无关紧要。你要是喜欢,可以常邀他来家里。”   他不是个好舅舅,他也不想是。   但是,魏川想,他一定会是个好哥哥。 第57章 他是我的谁?   被绑架那回, 卫听澜听过魏兰说魏川的坏话。   但魏兰说的都是魏川如何厉害如何可怕,却没说她和魏家人曾经怎么慢待魏川。   他恨恨道:“那次我就该打她一顿!”   纵然被绑架, 他顾忌魏川和贺青临,没动手。   他又是气又是心疼又是懊悔,眼圈都红了,受伤的手也从魏川的掌心抽走。   下意识觉得配不上这些关心。   魏川每一个字都没有说谎,此刻又不禁后悔。   卫听澜将手背到身后。   魏川便揽了他的腰过来,顺着胳膊摸到他手腕:“都过去了,他们现在见到我, 像老鼠见到猫。这伤得处理......”   后来时间还早,魏川提议一起看个电影。   卫听澜蔫蔫的应了。   客厅有电视, 但为着音效还有个小影厅, 和魏川的书房一样, 后来新加的。   某天卫听澜去上学, 回来就有了。   很经典的电影,灯关着, 只有画面的色彩在房间流转。   卫听澜的心思不在电影上。   陶家只有陶辰这个假少爷针对他,当初那些日子尚且艰难, 听他哥的话,魏家兄弟众多,那么多人欺负他一个......   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但那些被挤兑的时间和记忆,就在那里。   他知道, 一直都在那里。   影音房的设计考虑到魏川的情况, 一边是沙发, 沙发末端是小茶几,另一边刚好放轮椅。   两人并排坐着。   卫听澜没吭声, 借着微弱的光将小茶几往后推开,又推轮椅。   轮椅和沙发接轨。   魏川随他忙活。   他按下开关,轮椅两边的扶手就降了下去。   卫听澜重新坐好,过了几秒钟歪过去,脑袋枕在魏川腿上,脸埋在他腰部。   魏川叹口气,伸手环住他。   有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渐渐这呼吸又带了几分湿意。   魏川摸摸他后脑勺。   那脑袋便又往里钻了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蹭掉眼泪。   魏川想起海边,一下一下顺他肩背。   怀里的人动了动,手臂环上他的腰,魏川手掌攥了攥眼前人的脖颈,掌心满满当当,心里好像也是。   他自我检讨,没有下次。   又不免担忧。   心这样软,要真喜欢上谁,岂不是任人拿捏。   好在他们年纪相差不大,他若一直在,有他盯着,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天之后,卫听澜在心里划下道儿,要和任何与魏兰有关的人划清界限。   贺青临也在界限之内。   不过卫听澜并不明确的表示这一点。   上一辈的事牵连下一代,未免不讲道理,尤其贺青临之于魏兰,也算受害人。   他明面上并不为难疏远贺青临,只默默生出隔阂。   还好也有好事发生,夏大夫说魏川的身体恢复良好,针灸暂时可以停了。   卫听澜再三问过。   夏大夫说魏川的病生理和心理原因各半:“今年魏先生心情好,饮食也有了进步,这都多亏了你。”   这话对卫听澜说过,他转头告诉魏川有关卫听澜的仔细询问。   照例魏川的身体情况绝不能随意泄露。   夏大夫在卫听澜这泄露过不止一次,初次是好意的试探,没被制止便成了定例。   不过他每次都会报备给魏川。   夏大夫还说:“小少爷很高兴,给我包了个大红包,崭新的现金红包,很用心。”   他这种医术,压根不缺钱。   但红包不在大小,而在珍重和尊重。   尤其上了年纪的人,大红色的红包,崭新的红色大钞,看着就喜气,拿在手里,人都年轻几岁。   他暗道,难怪魏先生这么喜欢那孩子,他也喜欢,越看越喜欢。   夏大夫对魏川有种再生父母般的感激,哪怕其实他的年纪能当魏川的爹。   当年家族倾轧,夏大夫虽然是嫡支但专修医术不通庶务,差点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被赶出家族,是魏川惜才救了他。   再后来,暴虐无常的老魏总中风瘫痪在床,夏大夫在治疗上很出了力。   老魏总因此慢慢放权给找来神医的魏川。   作为回报,夏大夫如今在夏氏医药手握大笔股份,他稳坐钓鱼台,彻底实现自由的行医生活。   不过夏大夫虽然有钱有自由,还是愿意挨着魏川生活,魏川在哪他在哪。   这样总有种天塌不下来的自在。   反正哪里都有病人。   只是魏川一直把生死看的很淡,有种无意识的自毁。   这种状态若持续下去,顶多十年就会油尽灯枯,夏大夫很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现在魏川养起孩子,夏大夫睡觉都踏实许多。   魏川不单养起孩子,还养的很好,这有目共睹。   班主任老高还兼任所带班级的语文老师,每次看着坐在那里,衣饰得体健康漂亮的卫听澜,他都恍惚之前是个梦。   那个沉默拘谨衣着都不怎么搭配的少年,原来是明珠蒙尘的具象化。   马上就是期末考试。   高一高二的家长会都在开学时,但毕业班惯例,开学和学期末都会有一次家长会。   他期待见到那位魏先生。   期待归期待,老高有自己的分寸。   毕竟卫听澜亲生父母不是不存在,他就没特地通知魏先生这件事。   就看卫听澜怎么选择。   至于陶家,就更用不用通知。   不说陶辰和卫听澜一个班,就是家长群也发了通知的。   魏川不在家长群,老高只有他一个电话,也没胆子再三打扰人家。   卫听澜不知道家长群的事。   没这个意识。   他从进启言就跟野生的一样,进班级群还是住校后景晟拉他进去的。   班级的学生们非富即贵,家长们的时间都很金贵,都忙,但没人会错过家长会。   家长会变成另一种意义的社交。   比一般宴会含金量还高的社交。   毕竟孩子们是同学,这在一定程度上拉平了家长们的高低,资源置换上也会更便利。   这次又格外不同。   许多人打听卫听澜开家长会谁会来。   是陶家人,还是那位从陶家生日宴后又消失的魏先生,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好了。   李佳佳光明正大问的卫听澜,感叹道:“如果是魏先生来,我爸肯定要激动死。”   卫听澜记得李佳佳的父亲。   那位大叔性格和李佳佳有些像,十分好相处。   在李佳佳祖父寿辰时,李大叔还专门和卫听澜说过话,感谢卫听澜帮李佳佳讲题,说李佳佳成绩提高有他一份功劳。   卫听澜对父爱的了解都来自观察,观察对象中就有李佳佳。   他说:“我也不知道,回去问问,我哥他太忙了。”   魏川的确很忙,虽然现在科技发达,大部分工作他远程就能处理,但京市毕竟才是大本营,他隔几天就会回去一趟。   必要的会议和约见,都集中在他回去那天处理。   不过他很少在周末时回去。   而且,魏川的腿出事是在秋天。   往年秋季最痛苦的时候过去,他就会回京,没有这样在安市长驻过。   这一点卫听澜并不知道。   谁也没提过魏川今年的不同,安市变成一个安逸的地方,所有人提起京市,都觉得是去出差。   学校财大气粗,样样讲究仪式感。   家长会的请柬样式质感不输大家族的宴会请柬,班干部发请柬,给卫听澜的是两份。   一份请柬邀请的家长是陶怀谦,一份邀请的是魏川。   卫听澜在陶怀谦的名字那画了个乌龟,放学时扔到了垃圾桶。   另一份请柬,他小心的揣羽绒服兜里。   家长会在下周一的下午,今天是周四。   回家的路上,卫听澜问阿七:“我哥周一是不是要去京市?”   阿七说:“是,去两天,周一有个金融峰会......”   说着话,心里奇怪。   这件事卫听澜该早就知道。   不是还特地查了京市接下来一周的天气,又叮嘱夏老跟着一起去吗。   京市可比安市冷多了,风也硬,空气都冷的扎人。   卫听澜网上搜金融峰会的资料,被其规模和规格震惊,请柬当晚就放抽屉里了。   晚上吃过饭,他和魏川在阳台待了一会儿。   卫听澜浇花,魏川看书。   桌上手机响了一下。   卫听澜回头看了眼,见魏川拿手机,就继续扒拉自己的花。   魏川点开微信,是贺青临发的信息:[小舅舅,周一家长会,你会去吗?]   贺青临希望魏川去。   陶家宴会让卫听澜名正言顺疏远陶家,家长会魏川要是再出席,陶家就能被钉的更死。   陶怀谦唯利是图没皮没脸。   在看到卫听澜的优秀后,一定会竭尽全力想和卫听澜扯上关系。   前世陶怀谦看卫听澜在事业上闯出名堂,面上瞧不起,转头就安排卫听澜和一些好色的公子哥相亲。   卫听澜每局都去,给陶家树敌无数。   他不受控制,陶怀谦便用资本打压。   后来卫听澜影响陶、贺两家联姻,陶怀谦就干脆毁了他。   一切的一切,陶怀谦不过是仗着父亲的身份行事。   重来一次,贺清临不会视若无睹。   让卫听澜脱离陶家的事一次次变成既定事实,陶怀谦将来想道德绑架也会力不从心。   陶怀谦也对这次的家长会很上心,陶辰拿出请柬后,他问道:“每个人都有?”   陶辰点点头。   陶怀谦想到卫听澜,想到开学时的那次家长会。   上学期末卫听澜考的不好,他坐在陶辰的位置,妻子坐在卫听澜的位置。   陶怀谦记得卫听澜那个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以前很嫌弃这样的卫听澜,但当这个儿子不再温驯沉默,他想起过去这些,又有种不能回头的遗憾。   也许那时候该鼓励两句,温和一些......   他们这样的人家,学习好不好是添头,尤其卫听澜还是次子,不用继承家业。   不胡作非为,已经很好了。   陶辰静默的站在一旁,他已经习惯了陶怀谦时不时的走神。   又在想卫听澜?   他心里冷笑。   卫听澜在陶家时活的像条丧家犬,现在人光彩照人是那位魏先生养出来的,和陶家可没关系。   不曾雪中送炭,却想锦上添花?   痴人说梦!   陶辰恨卫听澜,但不再笑话之前灰突突的卫听澜。   因为他现在活的也很像一条丧家犬。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他贴心的建议:“爸爸,要不然我问问卫听澜?也许他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现在家里的佣人已经被勒令改口,他们称呼卫听澜是小少爷,哪怕人都听不到。   他们称呼陶辰是辰少爷。   陶旭是大少爷,陶月是二小姐。   只有陶辰,他被踢出排行,听着就像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陶辰不知道怎么称呼卫听澜,也没人教他,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叫卫听澜的名字。   还好他们是同学,叫名字也很正常。   陶怀谦回神,和蔼的说:“不用,这件事我会处理。”   耳光和怒骂被时光掩盖。   最近陶辰很乖巧,还和肖家少爷确立了恋爱关系,陶怀谦看他又重新顺眼起来。   有钱人身边总有出谋划策的人。   陶怀谦接受聪明人的意见,打算会一会魏川。   出谋划策的人还告诉陶怀谦,在会一会魏川前,应当尽量加重自己的砝码。   比如在卫听澜那刷印象分。   如果卫听澜选择陶怀谦出席家长会,魏川会很被动。   陶怀谦也早就想联系卫听澜。   因为被拉黑,他用新的号码发了散发父爱的小作文给卫听澜,又积极说家长会他会出席,让卫听澜不要担心。   这次卫听澜回复的很快:[滚!]   又几秒,卫听澜再次回复:[我会准备好油漆,你要靠近我的座位一步,我就把你泼成一幅画,滚远点!]   谋士尴尬的退远一些,暗道卫小少爷挺有风骨。   他打听清楚了陶家的事,对自己的东家也很看不上,但是人么,哪能和钱过不去。   陶怀谦气青了脸,但到底没砸东西没骂人。   随着卫听澜的脾气暴涨,陶怀谦的适应力也越来越强。   他甚至庆幸的想,幸亏提前问了。   要是想着生米煮成熟饭的直接去,到时候怕难以收场。   至于魏川,陶怀谦肯定他不会去家长会。   他重金聘请的谋士是海龟博士后,精明能干,从京市盛大的金融峰会看到参会者名单,魏川是特邀。   这样级别的盛会,任何人都不会为一个家长会让位。   陶怀谦吩咐道:“那就进行下一步吧。”   卫听澜让陶怀谦滚之后,继续和景晟聊天。   景晟关心卫听澜家长会谁会出席,没想到被告知,卫听澜拒绝了陶怀谦,但没告诉魏先生。   景晟:“你是不是傻!”   卫听澜说了峰会的事:“一个班会而已,不准说出去,不然朋友没得做。”   景晟还没来得及回,又收到一条信息。   卫听澜:“你家有油漆吗,小桶的就行,要黑色,周一带给我,谢了!”   景晟:“......陶怀谦?”   卫听澜习惯他的聪明,只道:“没事,他八成不敢,但是有备无患。”   景晟:“你介意多个干爹或干妈吗,我爸妈都闲着,分你一个。”   卫听澜就笑:“真不用,顶多一个小时的事,不用劳师动众。”   卫听澜还真想过让自己的干爹干妈来。   但启言太富贵,是另一个世界,干爹干妈可能窘迫紧张多过高兴,卫听澜只希望老人家心情舒泰,所以还是算了。   之前骑马游艇那些,他没带程风柏也是同样的道理。   对程风柏而言,现在最要紧是考上大学。   纸醉金迷之类,多风光处就有多龌龊,成熟了再接触,心态也能稳一些。   卫听澜和景晟敲定了油漆的事,心里就安稳了。   周末他习惯了和魏川过。   没想到周六魏川没过来,也没跟他通话,还是万云说魏川今天有公事,不知道忙到几点。   卫听澜只能叮嘱他,再忙也要让魏川按时吃饭。   万云和卫听澜聊完,又抻了半小时,这才把会客室等着的陶怀谦带去办公室。   魏川没有办公,看着外面的冬景。   陶怀谦进来,只看到男人一个侧脸,年轻并不能减弱他身上肃然凌人的气场,要不是演练过,他怕是当场要结巴。   魏川说:“说吧,什么事?”   陶怀谦并不知道卫听澜没告诉魏川家长会的事,要是他,知道魏川去不了,更得说。   他说了家长会的事,正气凛然又苦口婆心:“我是听澜的亲生父亲,过去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还请魏先生给我这次机会,让我跟孩子见见面,他马上就高考了,这时候还为家里的事烦恼,太耗神了。”   魏川默然,卫听澜还在为陶家纠结吗?他不确定,毕竟那小呆子心那么软。   陶怀谦见魏川不说话,便再接再厉的表达自己满溢的父爱。   以前他走错了路。   现在他明白了,既然魏川看重卫听澜,那么他也要表现的看重卫听澜,甚至不惜据理力争,这样反而能让人高看一眼。   有了卫听澜做纽带,陶家在魏川眼里便脱颖而出。   陶怀谦说了很多话,魏川一直没打断他,陶怀谦口干舌燥,心里却越发火热。   万云听的都犯困。   忽然魏川说:“听着不错,证明给我看。”   陶怀谦忐忑,硬着头皮说:“您的意思,我接听澜回去?我一定会好好养育......”   魏川说:“他已经成年,用不着谁养,万云......”   万云精神抖擞的走过去,递给陶怀谦一沓资料:“没问题的话,您签个字。”   陶怀谦翻看这些东西,前面是陶家在他名下的所有的资产汇总。   动产或不动产,整整齐齐的罗列,连外面极其隐蔽的,养着小情人的房子都在上面挂着,精细到让人胆寒。   最下面是一份遗产分配文件。   万云看他看了个差不多,笑眯眯道:“考虑到陶总有三个孩子,陶总再爱我家小少爷,他也只要三分之一,公平公正童叟无欺。您一定迫不及待想签了吧?”   陶怀谦当然没签字,脑子都是懵的。   这时候,如果是聪明人的话,起码要出点血,一点点的股份,房产或者铺面等等。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而且,至少让自己不成为笑话。   但人的本能在紧张时发挥作用。   陶怀谦的本能里,压根没有舐犊情深大方得体。   他乱七八糟的找借口,诸如会造成集团股市动荡等等,语无伦次片刻后被请出去了。   万云说:“老板英明,他以后见到咱们都要绕道走。”   魏川并不知道陶怀谦今天会来,但陶怀谦一定会来一趟,他便早早准备好了网。   没想到陶怀谦这次居然有些章法。   理智的思考让他吩咐道:“陶怀谦没这个脑子,查一查。”   情绪上的憋屈让他扯松领带,免得被憋死。   刚才陶怀谦说什么,卫听澜想让他去家长会,所以卫听澜告诉了陶怀谦,但是单单就瞒着他。   也许都不是瞒着,是压根没想起来要跟他说。   因为……他不配?   万云想,老板这是在为陶怀谦的无耻生气。   这时候就要拿出万能法宝了。   他笑着说了刚才卫听澜来电话的事:“我说您在忙,小少爷就没打扰,只让我提醒您吃饭,还问您晚上回不回家。”   魏川在心里说:”那是我家?他是我的谁?”   这当然不是真心话。   也没说出口。   他在高位,一点点怒气和不满出去了,都会影响卫听澜的生活。   魏川冷着脸说:”出去。”   万云想,陶怀谦真够能气人的。   同一时间,   卫听澜摸了摸莫名有点烧的耳朵,继续写作业。   他注意力很集中,直到阿姨问他晚上吃什么。   阿姨说:“都四点半了,眼睛也要歇一歇,今天魏先生不过来吗?”   之前天天都过来,周末大半天都在这。   卫听澜:“他今天忙,我问一下,要是哥过来,天这么冷,吃火锅好了,再温一瓶豆奶,他不禁辣......”   卫听澜打电话没打通,想着是不是在开会,发信息:[哥,忙完了吗?晚上一起吃火锅?]   魏川眼睁睁看着手机不再震动。   看到信息后又叹气。   他回复:[六点到]。   和个孩子计较什么,父母天然血亲,割不断就割不断,今天之后,陶怀谦也该夹着尾巴一段日子。   卫听澜回复:[那我让阿姨给你温豆奶]。   魏川:[嗯]。   万云原本一下午都精神绷着,看到出办公室的魏川脸色和缓,这才松了口气。   他问魏川去哪儿。   魏川看他一眼。   万云就往亭园开了。   魏川说:“能吃辣吗?”   万云:“还行。”   魏川:“不能吃,可以喝豆奶,很有用。”   万云:“......好的。”   卫听澜很喜欢吃火锅,和魏川吃了几顿,他就知道魏川爱吃什么菜了。   他列了个单子,阿姨照着准备就行。   果然,魏川很喜欢。   他瞄一眼豆奶,卫听澜就给他倒上半杯,不过今天魏川好像格外爱喝,他不得不倒了好几次。   他穿着珍珠白的家居服,嘴巴被辣的特别红,脸却很白,额头上有细细的汗,整个人都有种唇红齿白的乖巧感。   凑过来倒豆奶时眼睫毛微微垂下,认真极了。   魏川看的很仔细,他挑剔的逡巡,可是眼前人头发丝都是可爱和温驯。   情绪如浪潮般下去,目光渐渐变的柔软。   他夹了一筷子肉放卫听澜的小碟子里:“明天我去京市,大概去三天,有什么想要的吗?”   卫听澜抬头冲他笑一下,很满足的把肉吃了,又回夹一筷子过去。   这才道:“没有,那儿好像要下雪,注意别感冒。”   魏川深吸气:“好,你也是。”   他没吃卫听澜夹的菜,大概是豆奶喝多了,已经饱了。   临出门前,魏川说:“明天我不过来,真没有要带的东西?”   卫听澜摇头,今天他哥有点啰嗦。   他蹲下整理魏川膝盖上的毯子:“家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嗯......把我哥带回来就行。”   魏川摸了摸他头发:“胡说八道,你就糊弄我吧。”   提前从楼下上来的阿六等在一边,等卫听澜关上门后才推着魏川进了电梯。   魏川说:“京市的行程取消。”   阿六不解:“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别的可以推后,峰会那边......”   魏川:“取消,澜澜要开家长会,周一下午四点。”   阿六喃喃道:“小少爷要求的?不能吧,他知道您这次行程重要,还特意说让夏老跟着一起去......” 第58章 他们都很羡慕我。   很快到周一, 景晟果然带给卫听澜一小桶油漆。   巴掌大,能放课桌里。   卫听澜道谢, 打开盖子,手指沾了点戳课桌上,黑漆漆,很合心意。   景晟靠在墙上,目光怜爱。   他本来没想带。   要卫听澜真糊陶怀谦一脸油漆,只因为陶怀谦想坐他的位置,舆论必然不向着卫听澜。   世情如此。   后来想想, 让他安心也好。   景晟知道卫听澜不在乎舆论,真在乎, 他也不是卫听澜了。   但景晟在乎。   他扳过卫听澜的肩膀, 认真道:“今天哥们是班会负责人, 我保证陶怀谦沾不了你的座儿, 不到万不得已,咱别用这个, 好不好?”   卫听澜看他,视线不动。   景晟被盯的不好意思, 摸摸自个的脸:“怎么的,今天才发现哥长的帅?”   卫听澜低声道:“谢谢。”   他知道景晟不耐烦杂事,什么班会负责人,之前都没听他说过。   景晟笑:“这时候机灵了?顺手的事。”   他没说还留了后手。   今天他大概是班里父母一起来开家长会的唯一一个学生。   人多了,坐不下, 借一借前桌的位置, 没毛病。   贺青临拿着水杯从教室后门进来, 就见景晟揽着卫听澜的肩膀,两人凑的很近。   不知道景晟说了什么, 卫听澜嘴角抿成个笑模样。   贺青临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   他几乎机械的走过去,还好灵魂到底成熟好几岁,强烈的嫉妒和不安被强制压了下去。   整个高三年级在这一天都很躁动。   每个班级的班会时间是岔开的,在四点之前,已经有很多家长来了又走。   三点半,卫听澜所在班级被通知自由活动。   卫听澜没有离开。   他跟景晟这个负责人混在一堆,干点整理桌椅端茶倒水的杂活,也是防着陶怀谦作妖。   卫听澜早就习惯了自给自足,自从父母车祸去世,他从来没有家长来开家长会。   只是这段时间大概是被他哥养娇气了。   有早到的家长进来教室,被领到自己孩子的座位,新鲜的左看右看,卫听澜心里便有些手脚没地儿放的局促和失落。   只是一点点,他想,是谁都看不出来的一点点。   同一时间,低调内敛的黑色轿车停在教学楼一侧的楼门口。   学生们的车只能停在停车场,家长的车可以开到这里,家长们可以从这里直接进入教学楼,楼梯或电梯,随心意使用。   陶辰站在大厅指路,他是家长会志愿者,整个下午都会在这。   陶辰今天心情极好。   他不单偷听到陶父说魏川去了京市,来不了卫听澜的家长会,还听到陶父说和陶母一起来家长会。   父母都来,以前也没这样过。   虽然很可能陶父是显摆给卫听澜看,但陶辰渔翁得利,就是高兴。   陶辰含笑给家长们指路,得到很多夸奖,待看到从侧门进来的一行人,笑意不由自主僵在脸上。   魏先生......   他不是来不了吗?   短暂的震惊后,某种内心更深处的,不可说的趋向性,让他礼貌而轻快的迎过去。   陶辰笑容得体神态天真:“魏先生,您是去卫听澜的班级?三楼,那边有电梯,我送您过去吧,今天的天真冷.......”   这样近的距离,从没有过。   陶辰克制着畏惧,惊艳又倾慕,这样强大又好看的人呢。   阿六往前一步:“这位......小同学,不用麻烦,我们等人。”   陶辰还想再说 ,又有家长来。   而魏川并不看他。   陶辰直觉再留下去会难堪,便顺势走开了。   阿七冲阿六挤眉弄眼。   阿六抬了抬眉毛,认同阿七的“说法”。   太成熟了......   阿七当然记得陶辰。   但短短几天不见,陶辰竟多出几分献媚气质,拙劣急切,对着他家老板就施展上了。   做作的伤眼。   诚然,陶辰的确成年了,而且阿六、阿七也见多识广。   但是大概日常见的差不多年纪的,多是卫听澜,这一个照顾花草、写作业上学,再不就是吃吃喝喝......   正常的少年人,该是这样的吧。   总之陶辰不太正常,让人消受不起。   阿六阿七一眼看穿的事,在魏川,只心头一哂。   在电话和信息之间短暂的犹豫后,魏川发信息给卫听澜:[迷路,来接我?]后面跟着一个定位。   三楼教室,卫听澜看着定位,怀疑自己在梦游。   但本能让他飞奔下楼。   魏川看着家里的少年三步两步跳下楼梯,手掌不自觉抬起,真怕他飞下来再摔到。   也新奇。   知道孩子养出了几分淘气。   但那淘气都是平稳的,这种活泼着蹦跶过来的样子,真没见过。   这么开心吗?   看来他这个家长做的还是不到位。   卫听澜到魏川跟前就刹住脚,声音是剧烈运动后的急促:“哥,你怎么来了?”   陶辰一直注意着魏川的方向。   他眼睁睁看着魏川抬手,卫听澜顺理成章的把手搭上去,习以为常的靠近了说话。   那个正眼都没看过他的男人,正微笑着注视着卫听澜。   魏川说:“昨晚知道消息,连夜飞过来,还来得及?”   连夜飞过来?   卫听澜歉疚:“不用来,不是什么大事。”   魏川说:“是吗?我没有开过家长会,没什么经验,你不是因为这个......”   碍于隔墙有耳,他说的含混。   卫听澜没注意这个,愧疚的脸都皱起来。   在正主儿出现后就自动退后的阿七和阿六,不约而同抬头望天。   什么就连夜飞。   老板明明一直在安市。   昨天加了一天班,终于把京市的事理顺许多。   只峰会的事难办。   还好老板在那边有许多人情往来。   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拿出场,自己报了病,体体面面把事情圆过去了。   卫听澜推着魏川进电梯,检讨道:“我该告诉你。”   魏川说:“没事,有时候赶一赶也没什么,就怕来的不是时候,或者,毕竟是家长会,我连请柬都没有,也没个身份,要不然我还是回去。”   卫听澜心虚低声:“有请柬,在家里,只有你有。”   他逐渐大声:“你是我哥,有身份,特别贵重!”又低声,“下次我不这样了。”   点到即止,魏川没再就这件事多说什么。   楼道里有学生兴奋的迎接家长,一个飞扑过去,被父亲结结实实的揽着肩膀。   魏川想到卫听澜从楼梯上奔下来。   如果他能站起来,肯定也能这样把他接的牢牢的。   一股郁气萦绕胸口,隐秘的,沉沉的,拖拖拉拉,怎么都不肯散开。   他和气的和教室里的家长们打招呼,又和卫听澜说:“带我去你的座位看看。”   景晟意外又惊喜,几步过去拿走卫听澜的椅子,礼貌的打招呼:“魏先生好。”   魏川淡淡看他一眼:“你好。”   景晟便有些拘谨的往后退了退,让开位置。   真是奇怪,他想。   他惊叹魏川的手段和权势,但并不畏惧,毕竟自个出身不差人也优秀,但这人是卫听澜的哥哥,就让人不自觉......   形容不出来,像猫科动物被捏住后颈皮。   魏川也觉得奇怪。   景家这孩子样貌品行家世都是顶尖,还挺会来事,他怎么还是不喜欢。   是了,这小子对卫听澜动过手。   虽然事出有因,虽然已经和解,但家长记仇不是什么新鲜事。   景晟拍了拍卫听澜的背,四目相对皆是圆满的欢喜。   魏川说:“澜澜,来杯茶。”   景晟殷勤的说:“有的,您稍等”,立即忙活去了。   魏川看着乖乖瞅向他的卫听澜,只道:“学校的环境不错。”   他说话低声,卫听澜便凑过去。   两人小声说着话,看得出这种亲密是常态。   更多的人有意无意的看过去,也寻摸其他人,譬如陶怀谦。   肖父则直接问的肖有林。   儿女都是债。   他这儿子聪明听话人也算争气,可惜被陶辰绑的牢牢的,只是就此认命,到底不甘。   肖有林也是这次班会的负责人之一,其实就是老师的跑腿,帮忙照看家长们。   教室里已经坐满,除了陶辰的位置。   肖有林胡乱应付了父亲,找僻静地方给陶辰打电话:“小辰,你爸妈呢?”   陶辰早告诉肖有林,这次家长会他父母都会出席。   这话被肖有林传到肖父那里,算是陶辰的加分项。   陶辰满脑子都是魏川,这时候才想起没见到父母。   他下意识道:“堵车了吧,我问问。”   打电话给家里,得到答案,陶父生病,陶母在家照顾,都来不了了。   陶辰急道:“怎么会,着凉了吗?看医生了没有,不用都来,妈妈,要我去接你吗?”   陶母听出陶辰前半句的敷衍,冷淡道:“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忙你的吧。”   怎么就忽然病了,陶辰满头雾水,委屈又愤懑。   陶父没有生病,正无聊的在花房祸祸陶母的那些花。   他本来打算去班会,还想出自认为高明的主意。   就算卫听澜敢冲他泼油漆,但妻子是女性,以前对卫听澜也算温柔,也许可以赌一把。   所以夫妻两个商量好一起去。   但是他的谋士,对外是新任秘书的宋平诚建议最好不要。   如果不想激怒魏先生的话。   又说只去一个也不好,哪有顾着假少爷不理会真少爷的。   哪怕有内情,但是众目睽睽,岂不是佐证当初生日宴会的事。   这话好有道理。   陶父感觉在悬崖边上转了一圈,惊的冷汗都出来。   于是夫妻两个放了陶辰鸽子,索性躲在家里装病。   宋秘书按住陶父的馊主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转头给前一天深夜把自己提溜过去的阿六打电话:“陆先生,都按照您的意思办妥了。”   阿六赞许道:“很好,继续保持。”   几分钟后,宋平诚账户多了一笔钱,等班会的事顺利过去,还有尾款。   宋平诚也不是全看钱的面子。   他名下有个小公司,里面许多违规操作,小辫子被揪的死死的,不得不听话。   陶家的一举一动都在魏川的掌握中,他专心听班主任讲话,记住其中的重点。   班会之后,家长们寒暄起来。   魏川礼貌耐心的和旁边李佳佳的父亲说话,特地说了一句:“我家听澜说他和佳佳相处的很好。”   我家,明确的指向和维护。   李父生出知己之感:“我家佳佳也这么说,孩子们相处的好,我们家长也省心。”   魏川颇有同感的颔首。   魏川的生人勿近好似被班会封印。   其他家长们多是人精,知道机不可失,都过来说话。   期间难免谈成几笔生意。   魏川并不遮掩,顺利谈成生意的几个人,都夸过卫听澜。   每个人都想起陶怀谦,但是没有人提起这扫兴的一家。   明晃晃的。   现在,卫听澜是魏家的孩子。   卫听澜的家长也很好。   一时间大家都十分满意。   魏川特意感谢老高对卫听澜的爱护。   他想知道的事,都会知道,包括卫听澜住校时老高的关照。   如此礼遇,老高激动又欣慰。   虽然人人都说魏先生可怕,但他觉得,这位先生分明只是不苟言笑,其实很好相处。   魏川留给家长们一小时,这足够所有人知道卫听澜在他这儿是什么分量。   时间一到,阿六进来说有重要的事处理。   其他人便不好再打扰。   这时候已经到晚餐时间,之后是自由来去的晚自习时间。   魏川带着卫听澜回家。   离开座位前,他点了点桌膛里的小油漆罐:“这是什么?”   卫听澜拿出油漆罐,他在和陶家作对的操作上,没有瞒着魏川什么事。   之前是五千万和五百万   现在是这个。   但是很不巧,没了油漆罐阻挡,后面又掉出几封粉色、蓝色的信封,上面还画着爱心。   信封正好落在魏川腿部搭着的毯子上。   魏家长没收了看着不太正经的书信,又拿过油漆罐,方便卫听澜推轮椅。   贺青临和景晟都看到这一幕。   但阿六在前面开路,阿七在旁边守候,摆明了不方便外人接触。   景、贺两人就都没有过去。   景晟早看那些情书不顺眼。   他幸灾乐祸的想,魏先生看着很严厉,不知道卫听澜会不会写检讨。   现在是恋爱的时候吗?   可收收心吧,都马上期末考、高考了!   上了车之后,卫听澜要拿走魏川兜里的书信。   魏川看他。   羞耻给人勇气,卫听澜不看他,摸索着从人兜里捞走书信,一面解释:“我都没看,只是放着。”   魏川:“放着干什么,以后看?”   卫听澜:“......毕竟是人家的隐私,找个地方收起来,只是收起来。”   他曾经很不受欢迎过,知道心意的珍贵,纵然不需要,但是随意丢弃总归不好。   卫听澜又说油漆的事,颇为遗憾道:“他居然没来。”   魏川捏捏他脖颈:“胡闹!”   他并不珍惜自己的名声,于是如今凶名在外,但是卫听澜还小,又这样好,不该被陶家拖累。   正要教育两句,肩膀上挨过来一个脑袋。   卫听澜心满意足的道:“谢谢哥,很多年没人给我开家长会了,真好,他们都很羡慕我。”   他信誓旦旦的道:“放心吧,不早恋,期末考试也一定好好考。”   魏川侧了侧颈,低声说:“好。”   很快到期末考试,卫听澜果然考的很好,班级第五。   看着比上次进步只三名,但优秀班级的前十名,每挪动一步都极费力气。   景晟是第一名。   让人意外的是贺青临和陶辰,贺青临第四,陶辰十九名。   贺青临看着很平静。   他也的确平静,回到学生时代,短短时间稳住成绩,很不容易。   陶辰哭了一场,肖有林心疼的安慰,把责任拦在自己身上。   卫听澜听到陶辰和肖有林的只言片语,暗道这辈子肖有林也算如愿以偿。   只希望陶辰尽管是利用肖有林,也不要辜负他。   卫听澜今生放开心胸看清楚许多事,便知道陶辰趋利避害,对肖有林压根不是真心。   他不喜欢肖有林,一直都不喜欢。   但是真心可贵,肖有林这种着魔一样的专注和维护,让人心惊又佩服。   至于期末成绩,卫听澜不关心别人的成绩。   富家子弟都有父母家族托底,高考后大半都会出国,前程早有规划。   倒是程风柏,高考对他来说是改命。   还好,程风柏成绩不单稳住,还又进步了两百名。   卫听澜听他说,他在学校表彰大会上台领奖,风光极了。   卫听澜照例给程风柏和博士家教发了大红包,不过他拒绝了程风柏的约饭,因为人已经在京市。   郑导的《周王传》已经开拍,催促卫听澜进组。   不单是戏的安排,郑导没跟卫听澜提的是,很多人盯着小周王的角色,卫听澜再不出现,他是导演也顶不住那许多人轮番轰炸。   人人都说他宣扬找了个小周王本周是谎言,是托词。   郑导没跟卫听澜提的事,卫听澜进组第一天就明白了,在各方人马有意无意的试探下。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除了拍戏,无所求。   这部剧讲述失去母亲的藩王嫡长子爬上藩王位置,又从藩王征战天下成为帝王的故事,有家国天下也有儿女情长。   卫听澜演周王小时候,假装虚弱韬光养晦。   第一场戏是病弱的小周王耗死老周王后,在老周王的灵位前镇压继母和野心勃勃的弟弟们。   这场戏很复杂,本不该让新人上来就演这个。   但是有老戏骨的档期问题,还有剧组其他势力插手。   本来以为有的磨。   没想到郑导咬咬牙,竟同意了。   演小周王弟弟的演员汪帆帆和助理嘀咕:“郑导这是妥协了吧,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新人,长的再好有什么用,看着就是个花瓶,走个过场踢出去,顶多赔两个违约金......”   他是童星出身,有些名气,看好的本来是小周王的角色。   只是被郑导嫌弃长的不贵气也不大气,和演大周王的白影帝看着不那么协调。   不过娱乐圈的机会,从来留给有准备有后台的人。   多少新人出不了头不是因为不优秀,是没靠山,只能空耗年华。   汪帆帆经纪公司实力强劲,这场戏幕后的推手就有他。   只要那个姓卫的歇菜,他就会被顺势推上去。   郑导折腾了这么久,听说已经有投资商不满撤资了,新的投资商不知什么脾气,但人家财大气粗,郑导敢再耽搁?   汪帆帆强调:“我就是最好的选择!”   助理听着他妒忌的语气,顺着说了卫听澜一些绣花枕头之类的话。   可想到卫听澜那张脸,还是有些恍惚。   之后他被派去盯着卫听澜上妆,看完换了装化了妆的卫听澜,心里就当啷一下。   阿七看到捯饬齐整的卫听澜,心里也当啷一下,这还是他熟悉的小少爷吗?   好看但有点懒散的卫听澜,变的矜贵华丽。   比阿七之前在任何影视剧中看到的男女老少都好看。   卫听澜倏然一笑,转了个圈:“怎么样,不错吧?”   他收了入戏的状态。   阿七果然回神,喃喃道:“得让老板看看,老板保准......”   保准什么,阿七一时想不出词。   卫听澜没让阿七拍照:“剧组妆造不好外流,视频吧,我和哥打个视频。”   他隐藏身份,对外说是个家境小康的大一学生。   外面么,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打视频也想的周全,在角落里打,谁也看不到对面他哥超大的办公室,或者是那金贵堂皇的中式家居建筑。   卫听澜跟魏川到京市,第一晚住在魏家大宅,被那一整片中式建筑惊呆。   所以打视频也很注意。   那边接的很快,魏川在办公室。   看到镜头里面锦衣华服长发规整束起的少年贵公子,饶是他定力极深,目光竟也凝了片刻。   卫听澜得意的眨巴眼:“哥,我现在是不是特好看?”   魏川说:“是好看。”   不止是样貌。   换了戏服的卫听澜有种别样的精气神,好像一副静态的画忽然活了过来。   好像他天生就该干这个。   魏川想,也许他该考虑往娱乐圈伸伸手。   教育学专家说,养孩子跟养花一样。   人要因材施教,花也是。   不同的花喜好不同,土壤、天气,喜阳还是喜阴,早就注定。   魏川最开始其实不知道怎么养卫听澜。   吃饱穿暖不受气,然后呢?   渐渐的他就有点摸索出来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最重要是活的顺心意。   做喜欢的事,就是顺心意。   金钱名利聚集的地方,多光鲜就有多肮脏。   生意场上是,娱乐圈也是。   他养的花喜欢在娱乐圈开,那就在这地方弄一方干净安全的花园。   卫听澜和魏川叨咕了几句闲话,又叮嘱他好好吃饭。   然后正儿八经的报备了一件事。   自从班会之后,他自觉最好不要瞒着他哥什么事。   要不然两下里容易想岔。   他倒是没什么的,但他哥腿脚不方便,太折腾人了。   卫听澜告诉魏川,郑导对外称他是他的侄子:“我是个新人,没什么根基和靠山,他这么说也算一种庇护。”   长的太好看本身就是危机。   他知道郑导是好意,但正牌哥这儿,得说一句。   卫听澜又说:“哥,你要觉得不好,我就跟导演说,不提这个了。”   他知道的时候,郑导已经说出去了。   魏川说:“没事,你说了,我心里就有底。”   他知道姓郑的得护着卫听澜,投资商有底气对导演要求这个,但是上来就成他长辈,合适吗?   卫听澜和家属显摆了,又开始忙碌,副导已经在催,让他抓紧看剧本背台词。   卫听澜早就背熟了台词,   他背课文只能算聪明那一挂,背台词却极快,脑海里还会模拟出对应的场景。   而且第一场戏,慎重点没错。   卫听澜就背了所有人的台词。   他笑眯眯的答应副导会好好准备,又谢他提醒自己。   副导看着傻乎乎对自己笑的少年,心里有些可惜,郑导真有眼光,这孩子条件太优越了。   可是这次他站汪帆帆。   郑导说卫听澜是他远方侄子,这鬼话谁信。   这一行,干爹干妈干儿子干女儿,那都不是正经称呼。   侄子侄女当然也不是。   可汪帆帆是副导的亲侄子,有血缘那种。   副导转头提醒汪帆帆,让他上点心:“他那扮相真绝了,气质也是,要不是个新人,你压不住他。”   汪帆帆明白副导在提醒他,一会儿压卫听澜的戏。   可是至于吗?   当年童星那么多,但如今还红的也就两三个,他是其中之一。   人红不红,看命的。   再好看,那么多机器,那么混乱的场景,台词眼神走位,十天半个月都熟悉不了。   更不要说戏份还这么集中这么重。   一小时后夜幕降临。   灯火恢弘的周王府正厅,工作人员忙碌的呼喝。   汪帆帆看到小周王,眼睛一下就眯起来。   是得压戏。   他招呼助理:“拿剧本来,我再看看台词。”   还好,台词滚瓜烂熟。   看到卫听澜的一瞬,头发丝都在提醒汪帆帆,要把这个人赶出剧组。   不止这个剧组。   他们差不多的年纪,但硬件条件却一眼就能分参差。   汪帆帆甚至能看到将来卫听澜凭借这个角色大红大紫,将本该给他的饼吞噬殆尽。   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一个懵懵懂懂闯入这里的,没什么后台的人罢了。   卫听澜注意到汪帆帆的视线。   那个男孩子演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曾经陷害他无数次,后来被收服,成为逐鹿天下时麾下的一员猛将。   当然,猛将时期会换年长的演员拍。   郑导看卫听澜注意力不集中,着急道:“我刚说的你记住了吗?走位,配合机器,不要看镜头......”   卫听澜说:“放心,没问题。”   郑导:......这包票打的,听着就假。   可是想到咖啡厅那一次,他又觉得无论如何先试一试。   而且,他的底牌也不止这个。   卫听澜想起来了,汪帆帆,童星出道的三线艺人。   上辈子同一个场合好像遇到过。   不过他蹿红的太快,资源压根不在一个水平,他们没什么交集。   至于《周王传》,上辈子他没印象。   那时候闷头拍自己的戏,不闷头就是和陶辰那一伙杠,顾不上别的。   二十分钟后,正式开拍,卫听澜和汪帆帆相对而立。   汪帆帆刻意挡了卫听澜的镜头。   卫听澜对镜头很敏感,本能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确保两个人在镜头里都好看。   问题悄摸解决,没提一句。   他下意识带入自己当影帝的时候。   行为模式就在那里。   也就几个月前的事,熟的很。   群戏,又是夜戏,年纪小的演员紧张出错很正常。   这么多人呢,别跌人面子。   汪帆帆不知道卫听澜是不是故意的,应当不是,巧合吧。   继续拍。   他台词咬的很稳,姿态气势也都到位,甚至远远强于平常的水准。   卫听澜应当跟不......   他又跟上了?   汪帆帆咬牙,气势又提了一层,语气也是,表情绷的更紧。   卫听澜心里叹气,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刚才站位也不是无意的?   这才几秒钟,就迫不及待开始压他戏了...... 第59章 我要什么我哥都给我。   压戏是在拍戏过程中, 经验丰富的演员刻意压制对手戏演员的发挥,打压对方的操作。   这会让对手戏演员慌乱、忘词、出丑。   被压戏的演员有苦说不出, 还会被其他人认为是实力不行。   要因此耽误剧组进度,还会引起工作人员们的鄙夷和排斥。   若当事演员不知道是被压戏,耐受力不足,几次之后就会崩溃到怀疑人生。   知道的话,迫于无奈,对压自己戏的演员少不了伏低做小之类,让对方高抬贵手。   这种隐秘的打压卫听澜前世也遇到过。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被压戏, 怀疑过是自己不行,但是没有退路, 也太想证明自己, 咬牙坚持了过来, 反倒演技大涨。   后来某一天突然就悟了, 原来被暗戳戳针对过。   卫听澜厌恶这种容嬷嬷扎针一样的恶毒,哪怕再讨厌谁, 这一套他也从没用别人身上去。   眼下卫听澜并不知道汪帆帆为什么针对自己,但敌意是确定了的。   练练呗。   比起汪帆帆刻意的施展气场, 卫听澜只很松弛的接上去,他现在是世子,马上是周王,吹胡子瞪眼,人物形象就崩了。   小周王人设没崩, 汪帆帆却要崩溃了, 怎么会没效果?   郑导怒气冲冲的喊停:“汪帆帆, 你干什么呢?你是王府的公子哥,不是街头的斗鸡, 骨气呢,贵气呢,撸袖子打架,合适吗?”   汪帆帆有些名气,演技不错,又是童星,在这一行熟门熟路的,谁都给他几分面子。   反正之前没这么挨过说。   但没人觉得郑导说的不对。   长眼睛的人都看的到刚才那镜头多好。   群戏,这么多人候着,点灯熬油的,结果一个老鼠坏了一锅汤,结果又得重来一遍。   副导急忙说:“这场戏太重了,演员难免紧张,我给他们讲讲戏。”   他其实只把汪帆帆拉到一边说话。   副导问:“怎么回事?状态这么差......”   汪帆帆心有余悸:“他不是个善茬,他肯定不是新人,得想别的办法。”   郑导看出副导的偏心,表扬卫听澜道:“刚才表现不错,稳住,我眼光果然好!”   卫听澜低声说:“刚才他想压我戏。”   郑导心头一跳,难怪汪帆帆会发挥失常,这是折跟头了。   他问:“需要我做什么?”   卫听澜诧异看他,这怎么和阿七、阿六一个口气。   郑导这才意识到掉逼格了,挺了挺胸膛说:“你是我请来的,又人生地不熟......”   还挺负责,卫挺澜说:“没事,他应当不敢了,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之后的戏拍的很顺利,汪帆帆果然很老实。   卫听澜没为难他。   拍戏讲求效率和质量,大晚上的,再折腾容易影响别人,上百号人都熬呢。   至于别的,欺生还是什么,走着看。   几个小时后,剧组提前收工。   郑导偷摸给金主爸爸发信息:[小少爷发挥的特别好,天生的好苗子!]   谁能想到病急乱投医的,真在网上捞了个好苗子。   连压戏都知道,还压回去了。   好苗子后面还跟着一尊金佛,轻描淡写就包圆了剧组一大半的投资。   好些原本拍不起的镜头,现在都能支棱起来了。   其他工作人员也很高兴,大夜戏提前下班,少见,郑导是真有眼光。   出于经费和人工的考量,夜戏差不多的都集中在一起拍。   譬如今晚,灵堂的戏和周王活着时叫儿子们书房说话等,都一并拍的。   拍完已经凌晨三点。   阿七把羽绒服罩卫听澜的戏服外头,又递给他保温杯。   卫听澜挺不好意思:“很熬人吧奇哥,要不然找个助理......”   他知道,阿七不是普通的保镖,在魏川那是和万云一样领着很多事的能干的人,不算分红年薪都是百万级别。   跟他耗剧组,太浪费了。   找个助理,按着行规顶额给工资,挺方便的事。   年终奖的事才过去没多久,背地里还有给剧组的投资,阿七最知道卫听澜在魏川心里的分量。   跟着有分量的人,不是折辱。   尤其卫听澜没有理所当然颐指气使,挺念着他的好呢。   知道卫听澜要低调,阿七便低声说:“小少爷,可别说这个,我乐意照看你,而且要么我要么陆哥,肯定得有一个跟着,不然老板睡不踏实,你忘了那回的事了?”   那回指的是卫听澜被魏兰绑架,为着这个,阿七才被调过来。   跟在卫听澜身边和在魏川身边也就一线之差,这是升职了,傻子才走。   卫听澜就不再说了,刚好手机响,是魏川打了电话过来。   这都三点了。   卫听澜吓一跳,立即接通:“哥,怎么了?”   魏川:“没事,第一天上班,还习惯吗?”   卫听澜呼出一口气:“大晚上的,你可别吓我,挺习惯的。导演人挺好,阿七把我照顾的妥妥帖帖,放心吧!你快睡,明天是不是要上班?”   魏川说:“你呢?”   卫听澜说:“我明天可以睡懒觉,下午有戏......”   哥俩说了一路的话,到化妆间卸妆卫听澜看到墙上的表,才发现都三点半了。   卫听澜坚决的挂了电话。   转头和阿七说:“我在剧组的事,你都告诉我哥了?”   阿七心说不止呢。   看郑导忙活那劲儿,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但话不好说,听着跟监视一样。   青春期的孩子,最烦这个吧。   卫听澜说:“我有时候拍戏顾不上,我的行程你跟我哥仔细报备,让他别总等。”   阿七:“......好的”。   化妆师给卫听澜卸妆,主要是卸头套,笑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这么大的孩子,少见什么都跟哥哥说的,一聊天还停不下来,那头也是,再几个小时天都亮了,听着还要上班,就硬生生等着?   卫听澜说:“我哥对我好,特别好。”   化妆师问:“你哥哥他是做什么的?看你就知道,当哥的也差不了。”   卫听澜喜欢有人夸他哥。   闭着眼养神,他说:“做点小买卖,这年头行情不好,不过吃饱穿暖没问题,我要什么我哥都给我。”   这话真是孩子气,化妆师听的直乐。   阿七歪在沙发上眯着,嘴角禁不住翘起来。   来之前他怕卫听澜适应不了这里的复杂,老板估计也是。   没想到如鱼得水的,化妆师有意无意的打听消息,他家小少爷轻描淡写就糊弄过去了。   拍夜戏的演员,尤其是有重头戏的,第二天基本不排戏,排也是排到下午。   卫听澜是,汪帆帆也是。   不过不同于卫听澜一觉睡到中午,汪帆帆起了个大早,去看男主,也就是饰演小周王成年版的白元清拍戏。   白元清长相高大俊朗,拿过影帝奖杯,是剧组头一号的大咖。   昨晚拍戏很顺利的事白元清已经听说,只是演员具体什么样子,他还没见过。   不过能让郑导满意,想来不差。   汪帆帆说:“听说他还有个哥,做点小买卖,总不能是走街串巷卖什么小玩意的吧?”   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这年头人往高处走,说的话也都把自己抬了又抬。   小公司能说成大公司,大公司能说成家族企业,人的嘴,不能信。   就卫听澜的描述,家里说是小康,怕不是才脱贫。   哪怕穿着打扮看着体面,但都不是牌子货,现在的年轻人,真要有点钱,谁没一两件名牌。   汪帆帆又说:“不过他长的是真带劲,咱们剧组怕是没人比得上。”   白元清原本看手机。   这次看了汪帆帆一眼,眼神顺着他衣领往里滑了滑:“是吗?”   副导演知道汪帆帆在白元清面前吹风,很不赞同:“他要是搭上白元清,你就完全没机会了!”   汪帆帆神秘的笑笑:“你不懂,等着看吧。”   虽然同在一行,但是导演和演员面对的世界也很不一样。   演员在很多人眼里是花草,能欣赏,也能攀折。   有些人自己愿意被折下来赏玩,只要给曝光的机会,有些人被迫上船,继而逆来顺受。   但有的人,看眼神就知道带着刺。   尤其才来的新人,接受度还有限,还能装模作样的假清高。   清高的过头扎了人,喜欢就会变成厌恶和排挤,到时候那个听话又能干的,自然会被抬起来。   卫听澜下午拍戏,注意到现场多了个人。   大型古装权谋剧,现场动辄上百人,但有些人天生就带着星味儿,只是简单的休闲装看着也鹤立鸡群。   卫听澜看一眼就判断出,这是个咖位不低的人。   郑导给卫听澜介绍:“这是白影帝,白元清,难得演技和颜值都顶尖的人。”   他没介绍卫听澜。   刚才白元清一眼就看到卫听澜。   郑导已经介绍过了,还特意说了一句,卫听澜是他的侄子,被家里人托付过来的。   卫听澜拉出娱乐圈新人对前辈的尊重态度,很礼貌的和白元清打了招呼。   白元清阅人无数也难免惊艳。   他和气的夸了卫听澜,又加卫听澜的联系方式,说回头卫听澜有拍戏方面的事,都可以问他。   白元清这样,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尤其圈里地位在那儿。   卫听澜便又拉起受宠若惊的演技,只是还挨着郑导站,并不很靠近白元清。   卫听澜记得白元清,因为没合作过,对方长相早记不清,但名字一对上,记忆就清晰了。   上辈子他和这位上过同一个热搜榜。   他第二,白元清第一。   那时候的卫听澜,很少能有人压他的热搜。   但白元清来势汹汹,以嫖.娼被抓霸榜一周,后面又被挖出剧组潜规则新人等一系列烂瓜。   这个行业如何藏污纳垢,卫听澜早就知道,他无意和白元清再接触。   反正就拍十来天的戏。   郑导目睹白元清的热情,特地跟卫听澜说:“白影帝很忙,有事你找我,最好不要打扰他。”   卫听澜说:“好的。”   郑导已经酝酿好的云山雾罩的提示就卡壳了:“你不问问为什么?”   卫听澜哥俩好的拍他肩:“反正你又不会坑我。”   上辈子他合作过那么多导演,郑导的人品是数得着的,要不然他第一部戏也不能找他。   郑导愣愣的看着少年走远,又看看自己的肩。   他儿子都比卫听澜大了,刚刚那被大哥拍肩的感觉,怎么回事?   不过这小孩聪明是真的,不愧是金主爸爸的弟弟。   按卫听澜看,白元清这种咖位和如今的他一比,差不多是八十级看十级。   加联系方式已经是屈就,不会再屈尊了。   这圈子压根不缺美人,有的是愿意和白元清玩的人。   白元清也确实这么认为。   到他这个份上,虽然还不是顶尖,但吸引一个新人绰绰有余,联系方式都给了的。   没想到三天过去,半点信儿没有。   要是别的人,诸如汪帆帆那种质量的,对白元清而言,送到嘴边能吃一吃。   吃不到也不怎么惦记,多的是。   可是那少年腰细腿长眉目如画,气质也好,像一波碧水,静幽幽的,实在吸引人,他竟有些梦寐思服的意味。   白元清便又关心了几句。   没想到对面不上道,也许是懵懂吧,回信息规规整整,像学生待年长的老师。   白元清都气笑了。   某天拍戏刻意就NG拖了时间,又道歉说状态不好对不住,请全剧组的人吃饭赔罪。   他这样大方,剧组人人都高兴。   白元清索性又说:“B组那边也拍差不多了吧,要不然一起吧。”   剧组赶进度,分A、B两组拍戏。   卫听澜的少年组在B组,郑导亲自盯着拍的,影帝要请客,演员们都应了。   不可能不去,那是不给面子。   而且不管高不高兴下班有没有安排,反正面上都兴高采烈。   收工之后的这顿饭,群演有群演的去处,工作人员有工作人员的去处。   主创人员中,只郑导家里人来探班就拒绝了。   白元清特地说了一句:“小时候的我也叫上,新人,这也算接风宴。”   他这样幽默,众人都不由跟着笑。   汪帆帆递给副导演一个得意的眼神,这下卫听澜除非腿断了来不了,否则能不给影帝面子?   卫听澜原本没觉得这是鸿门宴。   人生不能未卜先知,也没有那么多被害妄想症,剧组大咖请吃饭很常见,他前世也经常请。   直到坐在白元清身边汪帆帆给他让位置。   汪帆帆笑道:“大小周王坐在一起才搭配。”   卫听澜便坐了过去。   汪帆帆说着话都站起来请他了,殷勤亲近,明面上不好推。   一桌子人都笑,知道白元清爱好的,看着那好看到要发光的少年,渐渐回过味来。   同情的、看好戏的,什么心思都有。   不过没人提示什么。   没准人愿意呢,毕竟白元清样貌地位都拿的出手,随手几个资源给过去......   要是不愿意,谁愿意得罪剧组最大的咖。   卫听澜换了座位,心里就警惕起来,只不动声色的称呼白元清是白老师。   他想他哥了。   他哥在的地方,清清静静安安稳稳。   而且他哥还养眼。   比起他哥天然去雕饰,偏生浓墨重彩般华丽的好看,这么近,卫听澜能看到白元清脸上的粉和妆。   还有香水味,没品味,不好闻。   他哥好像不用香水,偶尔能闻到一点点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   那味道卫听澜熟,他也用的差不多的。   想着魏川熬时间,卫听澜也琢磨郑导。   今天这饭局偏偏郑导不在,这是被人钻空子,所以白元清专门打算盘他来的?   卫听澜也没喝酒,推说前段时间胃溃疡才做过手术。   他每天都喝中药,身上还有淡淡的药味儿。   白元清便说:“身体不好是不该喝酒,喝茶吧,或者饮料......”   他发话,就没人再劝。   卫听澜感觉到周围别有意味的目光,心头无语,笑道:“郑导也这么说。”   白元清心里就噎了一下。   他直觉已经很给郑导面子,郑导说卫听澜是他侄子,谁知道真的假的。   多半是假的。   就郑导那张脸,和卫听澜分明没有一点相似。   白元清自认为郑导能给卫听澜的,他也能给。   导演是资源不少,但他混到影帝,资源同样丰富,喂饱一个小新人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看在郑导面子上,他也没来强的。   酒过三旬席过半。   白元清对卫听澜说:“叫老师多生疏,演同一个角色也是缘分,以后叫哥吧。”   不怪他直白。   前半段聊了不少。   这少年傻不愣登拿他当长辈,感觉还是爷爷辈的,简直要命。   说着话,实在忍不住。   桌子下,手就搭人腿上了,心里因此一飘,眼神也施施然的别有意味的落了过去。 第60章 你碰他了?   卫听澜今天穿的牛仔裤, 里面还带绒,轻便又暖和, 他特别喜欢。   魏川给他挑的裤子。   白天俩人视频,卫听澜还说这样的裤子要多来几条。   现在裤子上像突然趴了只大蜘蛛,激的人汗毛直竖。   卫听澜本能要一脚将人踹出去,到底忍住了。   上辈子也有人摸他腿,也是在桌底下。   他当场甩开那只脏手,嫌恶的怼回去。   那人比他还愤怒:“明明是你摸我,怎么, 勾引不成还想诬陷人?”   卫听澜那时只是个小艺人,对方是投资商。   即使这个投资商色名远扬, 在场的人却都说是卫听澜的错, 还劝投资商大人大量, 不要和醉酒的小演员计较。   后来卫听澜大红大紫, 这件事还被无良媒体翻出来博眼球。   到他被全网黑,这件事更被黑粉大肆渲染。   他们说他早年为着出名自荐枕席, 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诬陷人。   小艺人对上投资商和对上影帝,份量都太轻了。   卫听澜看向和气看他的白元清, 微微一笑,灯光下一张脸漂亮的晃眼。   桌子底下,   他攥住那只脏手的中指用力往上一掰,那手就吃痛的收了回去。   白元清脸部肌肉克制不住的抽搐。   卫听澜关心的问:“白老师,你脸色不好, 是身体不舒服吗?”   白元清挤出几分笑:“喝多了, 有些醉了......”   之后白元清就很规矩了。   卫听澜沉浸式吃饭听八卦, 完全是个乖的不得了的小新人。   见卫听澜和白元清相处挺好,汪帆帆惊疑不定, 难道他看错了卫听澜?   饭后各家的司机来接人。   卫听澜上了阿七的车,十来万的普通白色轿车,半旧,和一众豪车比普通的扎眼。   汪帆帆跑过来蹭车:“我司机胃不舒服,我让他别来了。”   都是年轻演员,对手戏又多,两人平常交流频繁,反正外人看着关系挺好。   阿七却知道,卫听澜不喜欢汪帆帆。   他家小少爷脾气好,性子静,喜欢谁才愿意动一动玩一玩,不喜欢,话都懒得说。   阿七还知道,汪帆帆的司机早就到了。   他送卫听澜过来后就没走,还买通服务员注意卫听澜包厢的动静。   注意其他人的动向,顺手的事。   卫听澜说:“刚才白老师叫你,好像说和你一起回去,你没听到?”   汪帆帆就走开了。   阿七发动车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卫听澜猜汪帆帆是来探风向。   他懒得应付垃圾,就说:“没事,就是看着烦。”   被摸个腿不是大事,反正也报复了回去。   提了多个人犯恶心,没必要,再多,影帝就是影帝,他还能给人踢走?   反正没几天的戏。   阿七说:“是烦,满脸的心眼子。”   这头,汪帆帆去找白元清,才知道被卫听澜涮了,旋即心头一突。   卫听澜是不是知道他和白元清.......   不管是知道俩人有些见不得人的关系,还是知道他给白元清推荐卫听澜,都让人不太舒服。   汪帆帆感觉被冒犯,只一时无法发作。   白元清让汪帆帆上了车,他在外面以绅士著称,不可能把同剧组的人丢在饭店。   汪帆帆不知道桌子下发生过什么。   他神色暧昧又嫉妒:“质量没的挑是不是?”   一桌子艺人,样貌气质各有千秋,可卫听澜绝对是最惹眼的那个。   哪怕白元清正当红,那也逊色。   白元清手指隐隐作痛,呵斥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小看了卫听澜。   原来卫听澜什么都知道。   聪明,还很沉得住气,动起来又极扎手......   哪怕那会儿卫听澜当场嚷出来,他都不至于这么憋闷。   这天晚上,白元清的一腔郁气都发泄到自动送上门的汪帆帆身上。   第二天上午拍戏,卫听澜发现汪帆帆精神萎靡,没问,不关心。   至于拍戏进度,反正郑导待会儿会骂。   郑导果然骂了汪帆帆,他平常脾气好,在戏上却极严苛。   汪帆帆面红耳赤,心里把白元清诅咒几百遍。   谁能知道看着风光霁月的影帝,在床上特别不是东西,大概是早些年爬床被人玩变态了。   汪帆帆忍不住对卫听澜说:“你别得意!”   昨晚他探听到白元清的态度,虽然不知道卫听澜做了什么,但白元清果然被惹恼了。   结果他被殃及池鱼。   还有,卫听澜出现之前,郑导明明没这么严格......   卫听澜已经有八成确定,汪帆帆在一定程度上把他卖给了白元清。   只是卖的不清楚,好像被反噬了。   他已经换上藩王的服制,矜贵又高傲,睥睨道:“我不得意,毕竟没有你辛苦,床上床下忙的这个欢。”   汪帆帆脑袋嗡的一下,脸也涨红,怕丑事被当众挑开,不敢再生事。   卫听澜也是看到汪帆帆不小心露出的,胳膊上的牙印,再加上他这副萎靡样子,才有猜测。   这种私事,要不是汪帆帆过分,他压根不会提。   工作人员远远的看,就见小周王潇洒从容,二公子怒目而视。   这俩人这是,对戏对的挺上头?   瞧着表情也到位,今儿中午是不是又能提前下班了?   中午没有提前下班,汪帆帆一直NG,他进不了状态。   更糟糕的是,他在拍小周王秋后算账的戏,曾经猖狂的王府二公子动不动就要跪来跪去。   青石地板,硬的要命。   身后跟着的一串下人们也得跪。   群演们膝盖生疼,又冷,烦死掉链子的汪帆帆。   还童星呢,就这水平,小周王一个新人NG的都比他少的多的多......   好不容易熬到戏拍完,汪帆帆又委屈又累,简直要哭出来。   他从来没遭过这样的罪。   汪帆帆联系白元清,上床可不是白上的。   他添油加醋:“他说你年纪大,长的也不怎么样,是癞蛤蟆,让我跟你说,别再做白日梦。”   这话夸张,但白元清信了,气到肺疼。   那少年看着隽秀沉静,撅人手指头下手可狠,性格高傲可见一斑。   他一刻都忍不了。   和郑导交涉,只说汪帆帆更适合小周王的角色。   白元清斩钉截铁:“换人的一切损失算我的,郑哥,我欠你一个人情......”   有关卫听澜的事,因为金主爸爸的存在,郑导雷达开的足足的。   心头警惕,他不动声色的问:“是卫听澜哪儿冒犯着你了?”   白元清就笑起来,甜蜜又无奈:“没有,和其他人没关系,是帆帆一直很喜欢小周王的角色......”   他不算说假话,汪帆帆当初是冲着小周王来剧组试镜的。   演员问导演要角色,很常见,成名的演员要是提要求,只要利益给到位,甚至只是一句话的事。   之前汪帆帆求过白元清,白元清那时懒得为他费劲。   如今真下功夫,自觉这件事不难。   他似乎看到那少年漂亮的脸上满是愤懑和不甘,再之后,安慰驯服或者嘲讽贬低,看他心意。   原来是为汪帆帆,难怪那小子最近总掉链子。   郑导摇头,很坚决的说:“别的可以商量,这件事不行,我答应那孩子家长要照应他。”   心里说,你可拉倒吧。   还一切损失。   人家小孩家长财大气粗包圆了剧组大半投资,就为着十来天的戏份。   纯纯一碟醋包了顿饺子。   换了他?   换他这个导演也不可能换人家。   白元清铩羽而归,碰巧汪帆帆又问,不由把人呵斥一顿。   理由,他只说汪帆帆不配。   汪帆帆青着脸继续演二公子,演技倒是稳定下来。   白元清却是吃不下睡不着。   他让人去查卫听澜的来路,看郑导那样,莫不是不能得罪的人。   总之查清楚了再走下一步。   郑导也不太信白元清的理由。   就他看,白元清自私自利,忽然和汪帆帆陷入爱河,骗鬼呢吧。   郑导转头问卫听澜对白元清什么看法。   卫听澜抬眉:“他找你了?他摸我腿,我撅了他手指头,没了。”   郑导惊了一跳又松了口气:“撅的好!”   卫听澜诧异看他。   郑导正义凛然:“你是我请来的,还是个高中生,谁碰你一指头,我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郑导确实人品不坏,但现实就在那里。   要卫听澜真是个普通的没背景的小演员,他顶多努力让卫听澜全须全尾离开剧组,赔偿金给够那种。   影帝毕竟是影帝,还是主演,闹僵整个项目都要完。   可卫听澜身后站着金山。   郑导因此就也有底气按着自己的心意来。   卫听澜看着郑导雄赳赳的态度,微微眯起眼,郑导是个好人,但不是菩萨。   他便略忐忑的问:“白元清要是还赶我走......”   郑导拍桌子:“剧组导演最大!我走你都走不了,放心拍你的戏!”   卫听澜心里叹气,这下可真放心不了了。   在这一行,卫听澜不是小萌新,许多事底层逻辑门儿清。   剧组导演是最大,话没错.   郑导是名导,也确实有底气说这个。   但导演上面还有投资商,导演还要平衡各方利益,拍戏要赚钱的,回头收视率肯定是影帝扛......   影帝和小艺人,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郑导是傻子?   傻子就不可能在这圈子混的如鱼得水。   郑导和卫听澜说正事:“小周王的戏本来删了一部分,但要是你,我觉得可以试一试,这个角色肯定会更丰满。”   卫听澜在琢磨别的,没吭声。   郑导游说道:“报酬的事重新谈,肯定让你满意,寒假时间长,不耽误过年,行吗?”   郑导是真喜欢卫听澜的戏,也看出来,卫听澜是纯纯的体验派天赋流。   这点年纪,戏演的极自然,不比老戏骨差。   他原以为小周王的戏会有遗憾,没想到能比想象中圆满。   当然,郑导也有私心。   这么大一个金娃娃,只在剧组留十来天,太亏了。   多培养培养感情,留个香火情。   将来说不准还会有合作,到时候大概率是他求着人家。   再有,要是运气爆棚碰到金主爸爸探班......   卫听澜回神,想了想说:“我要看剧本。”   郑导:“没问题!”   他乐颠颠走了,卫听澜歪在沙发上翻相册。   他不爱拍照,主要是不爱拍自己,但碰到养眼的人和事会留念。   相册里多是他哥的照片。   海边吹风的,游艇上看飞鸟的,坐阳台上看书,办公室办公......   卫听澜也不知道明明是看相册,怎么电话还顺手过去了。   那边接的太快。   卫听澜就说了可能要加戏的事。   除了被资本强按头,加戏代表导演对演员的认可。   魏川说:“这么厉害呢?”   卫听澜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反正顶多到过年,哥,我一周没见你了......”   魏川也想他了,低声问:“我让阿六接你?”   卫听澜:“走不开,要不你来探班?”   魏川沉默两秒,问他:“不是要低调?”   卫听澜rua抱枕,声音都赖唧唧:“我想你了,谁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反正就几天,不装了。”   魏川哄他:“好,我过去。”   郑导这里,当天就暗地里警告了白元清。   碍于金主爸爸的低调,他只能无厘头的强硬表明,如果白元清敢对卫听澜不利,他的戏,白元清以后永远别想再上。   白元清便知道郑导对卫听澜的看重,还在他估计之上。   导演是一个职业,也是一个圈子。   如果郑导真铁了心压他,郑导那些同门、朋友,不知多少人会把他拒之门外。   白元清和气的说:“只是和小朋友开个玩笑,您别上火。”   郑导扼了白元清一把,转头迅速给卫听澜加工作。   当晚卫听澜就看到原本被删的剧本。   好几场高光戏,演好了绝对出彩,演不好,费时费力还拉胯。   郑导说:“怎么样,能扛住吗?”   拍戏的事对卫听澜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压根不需要问。   他抬眼,淡声问:“我哥许了你什么好处?”   卫听澜从不相信好运气,也不信他有多招人喜欢。   上辈子的教训够多了。   他唯一幸运的就是认识了魏川。   可如今,郑导前前后后护他护的宝贝蛋一样。   卫听澜和郑导没交情。   这世上会宝贝蛋一样护着他的人,也只有一个......   第二天拍戏,卫听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自家生意,必须兢兢业业。   汪帆帆被迫跟上,戏的质量拔高一截。   白元清来观摩,眼睛完全无法从小周王的身上移开。   娱乐圈群星闪耀,卫听澜却似乎是月亮。   白元清已经看到这少年未来的辉煌。   他站到这样的高度,眼光自然不赖,暗道如果走的顺,卫听澜迟早无人能及。   如果在月亮升起前就占据......   白元清慎重考虑过郑导的警告,决定采取怀柔政策。   要是你情我愿,郑导总管不着了吧。   白元清耐心的等着。   又两天,找机会翻看过卫听澜的签约合同,又试探过卫听澜助理的人告诉他,卫听澜的确出身普通。   听说父母就是个开卤货店的小市民,说小康家境都是勉强。   白元清找了个机会和卫听澜单独说话。   这个单独并不避讳双方的助理,贴身助理都会签保密协议,尤其卫听澜的助理只是个普通又木讷的青年。   白元清说:“你可以签我的工作室,我会力捧你,三年之内一定会让你大红大紫。”   卫听澜心说,又不是没红过,就那样。   白元清继续道:“你也可以不答应,只是你父母起早贪黑卖鸭货,辛苦一辈子能买的起京市一套房?”   一直闷头看保温杯的阿七说:“他哥挺能赚的。”   白元清不屑道:“小买卖,能赚多少?跟着我,亏不了。”   他又哄骗道:“那天是我不对,也是喝多了酒,以后只要你不愿意,我肯定不碰你......”   阿七抬头,盯着白元清的脸:“你碰他了?” 第61章 他扯开浴袍的带子。   白元清说话时一直盯着卫听澜看, 是贪色,也是想从卫听澜的神态变化找到突破口。   可惜卫听澜神色懒怠, 反倒是他的助理总插话,十分没规矩。   白元清不耐烦的看过去。   他对上一双自下而上盯着他的,狼一样似乎闪着寒光的眼睛,呵斥的话就卡在喉管里。   在白元清的印象中,这个叫阿七的助理很木讷,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像从哪个山沟出来的。   以艺人挑选助理的眼光, 可称赞的只有一直围着卫听澜转这一项。   现在,木讷的助理眼神锐利, 问道:“哪只手?”   白元清走到今天, 早不是被随意质问的人。   但很奇怪的, 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那天卫听澜坐在他右手边。   化妆师被支出去,门关着, 门口由白元清的助理守着。   助理对白元清的行为见怪不怪。   这些年除了汪帆帆这种自动投怀送抱的,也有不好得手的, 但白元清大都会如愿以偿。   资源围堵,骗到手后合约压制、生米煮成熟饭......   助理想到卫听澜那身段和气质,暗道不会来强的吧。   那也没事。   里头就一个窝窝囊囊的助理。   白元清身材高大,长年健身不说,还练过几招。   助理活动了一下腿。   如果一切顺利, 他笑笑, 暗道今天晚上没准有大红包。   化妆间,   窝囊的助理盯着死狗一样的白元清,遗憾的说:“今天算你运气好。”   如果是在国外。   如果不是贺家那个绑人的狗腿子, 事后小少爷居然还关心......   阿七回身安慰卫听澜道:“小少爷,您放心,这件事传不出去。”   他心疼又歉疚:“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卫听澜站在原地,还有些懵。   刚才明明在说话,比白元清更无耻的人他也见过,情绪波动就不大。   但是阿七问了两句,几乎是暴起。   太快了,也太熟练了。   先是抄起桌上的小面包堵了白元清的嘴,下一瞬就卸了人胳膊。   好像不止胳膊。   阿七手掌顺着白元清的胳膊捋下来,对方从胳膊肘到手腕,似乎角度就都不太对了。   不是骨折。   有清脆的弹响。   好像是,关节挨个儿被拆了一样?   白元清也没反应过来一切怎么发生的。   但他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其实只是一条胳膊受限,但人感知到巨大危险时会紧急制动,木头一样无法动弹。   脑子里好像有崩溃的尖叫,他的胳膊......   耳朵还听得见,眼睛也看得见。   沉默寡言的助理忽然变得如狼似虎,还叫卫听澜“小少爷”。   现代社会,老爷、少爷之类的词听着似乎古板僵硬到可笑。   但在某些圈层却理所当然。   白元清听过这种称呼,在他只是以点缀出现的宴会上。   私人管家称呼那位资本大佬的孩子们少爷小姐,那时这种称呼一点都不可笑,只给人浓浓的敬畏。   那家的一个孩子是他的粉丝,白元清因此被邀请。   白元清见过那孩子的保镖,看着精干利落,可和刚才的阿七比,好像差了许多。   具体差的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但白元清现在无比清楚且后悔的意识到,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事情没发生前,卫听澜可能顶多怼白元清两句。   但事情发生后就下意识看门那儿,人有亲疏远近,他不想阿七出事。   文明社会,道德标准法律条款就在那。   杀人偿命,伤人也要付出代价。   阿七说:“没事,没得到召唤,那只看门狗不会进来。”   卫听澜问:“他的胳膊......”   阿七说:“卸了几块骨头,不过大关节没意思,手上关节多,零里零碎很好玩,您要是不解气......”   白元清脸色苍白,神情更惊恐了。   要不是被吓到四肢瘫软,他真想给卫听澜磕头求饶。   卫听澜听明白了,原来是脱臼,阿七只是吓唬吓唬白元清。   他以前打架、拍戏关节都脱臼过,确实难受,白元清这样子,脱臼的可不止一个关节,   卫听澜说:“解气了。”   阿七欲言又止。   卫听澜说:“上次他请吃饭,摸过我一把,我撅了他手指头。”   阿七松弛许多,称赞道:“干的好!”   卫听澜对白元清说:“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你要敢声张,你会的那一套我都会,我封杀你。”   他主要是怕白元清报警牵连阿七。   至于封杀什么的。   白元清那些烂瓜往他对家手里一送,和封杀差不多。   原本卫听澜预备着白元清再纠缠,就这么威胁,没想到这么快用上。   白元清拉开门出去,走廊光线没有房间内好,他却感觉重见天日。   助理笑着看过去,骤然心惊:“白哥?!”   这是怎么了。   进去的时候容光焕发,出来脸色白的像鬼,人都站不直.....   说着话,助理顺势往里看了眼。   就见还戴着头套的少年一手叉腰一手挠额,正看着自己的助理,似乎是在生气,又似乎是无奈。   白元清低声说:“扶我,快走。”   助理被他的恐惧感染,没敢多看,两人像后面有鬼追,飞快的离开了。   卫听澜确实挺无奈。   阿七卸人关节,之前阿六打断人胳膊,对他来说,事儿做的都太猛了。   但被保护的感觉,他很珍惜,也很感恩。   而且,卫听澜也不是生活在象牙塔的人。   人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他暗道,过去他哥的生活一定很凶险。   但是入乡随俗。   卫听澜最后说:“下次动手前,和我商量一下?”   阿七顿时便知道自己又做错了。   他记得阿六的话,努力把卫听澜当做魏川一样去照顾和服从,一直以来也确实是这样。   但魏川是老板,是大哥。   今天的事,要是魏川,阿七会看他脸色或得命令了再出手。   但在卫听澜,阿七心里其实也把他当弟弟。   当哥哥的知道弟弟被人占了便宜,现在还欺上门,哪里忍的了。   阿七也知道,刚才卫听澜为什么会威胁白元清那一句。   其实他有一百种方法让白元清闭嘴,动手那电光火石间,后续收尾也都心里有数。   但来自他人的,下意识的惦念和保护,实在让人动容。   阿七深刻反省,低声道:“好。”   他顿了顿,又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您别瞒着,这种人,心眼都脏,冷不丁就崴泥。”   卫听澜点点头,暗道阿七在适应他,他也要适应阿七的风格。   以前他哥在,这点适应不明显。   气氛有些沉闷,卫听澜说:“今晚咱们吃烧烤?你喜欢辣椒特香那家,对不?”   拍戏得考虑上镜问题,演员一般不敢多吃。   不过卫听澜拍戏消耗大,又还在长身体,目前压根胖不起来   阿七笑起来:“是,不过你不能多吃,太辣了,不好喝药。”   走廊尽头,化妆师看到白元清离开,马上结束手机游戏过来。   看到卫听澜和助理有说有笑,不由诧异。   他给卫听澜卸妆,随口问:“刚才白影帝好像过来了,他来找汪帆帆吗,还是有别的事?”   卫听澜说:“下次你不忽然肚子疼,就知道他来干什么了。”   镜子里,少年一双眼睛沉幽幽,似乎洞悉一切。   化妆师心里一慌,勉强笑道:“头套好像有些紧了,下次我给你沾松一点?”   卫听澜便也笑着对化妆师说:“可以,谢谢。”   卫听澜早就知道这个化妆师是汪帆帆的人。   至少在这部剧是。   这个化妆间是他和汪帆帆共用。   郑导说的是让他和汪帆帆培养默契,毕竟对手戏多。   汪帆帆今天找借口去别的化妆间卸妆,之后化妆师肚子疼离开。   没过一会儿,白元清就来了。   卫听澜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他长了张好脸,日子就一直都不太安生,小时候被成年人无意的掐一把捏两下,太多了。   那些人有的是邻居,有的是老师,也有同学的家长......   当时只觉得怪,不喜欢。   忽然有一天就明白了。   长大后打架打的凶,外来的这种小动作就少了,后来拍戏才又多起来。   上辈子的经验,卫听澜在工作时会避免落单,不论拍戏、卸妆还是走红毯或者宴会。   哪怕他再能打,有些事落单了就说不清。   还要防摄像头,不乱喝东西,不去朋友家,除非熟到程风柏那个程度。   太多太多了。   因此汪帆帆离开,化妆师也离开,他当时心里就有数了。   卫听澜闭目养神,化妆师动作比以前麻利许多,手脚也轻。   等卫听澜离开,化妆师才松了口气。   他是剧组的人,收过汪帆帆的钱透露卫听澜的一举一动,但是拒绝了给卫听澜化丑妆。   导演很看重卫听澜,化妆师想要外快,但还不想砸饭碗。   化妆师飞快给汪帆帆发信息:[白老师来过,二十分钟不到就走了,卫听澜有所察觉,我们到底为止]。   他有种预感,汪帆帆演不了小周王了。   而且卫听澜的确太有资本。   这种有潜力还被导演看重的演员,化妆师也得给自己留余地。   卫听澜点到为止,化妆师反倒更忌惮。   汪帆帆没回化妆师的信息,他手机摔坏了,被白元清摔的。   白元清从化妆室离开后惊疑不定,立即叫来汪帆帆审问。   可惜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深恨汪帆帆的愚蠢和贪婪,骂了几句,让汪帆帆死了演小周王的心。   再多,关于卫听澜的事,白元清不敢泄露。   汪帆帆辩解了几句,忍不住撺掇白元清不要半途而废。   他暗示说可以想别的办法。   汪帆帆听说过,白元清曾经迷晕不止一个艺人。   不过话他不敢说的太白,有些事只能意会,风险小,也容易摘清自己。   到这时候,已经不单单是角色的问题。   汪帆帆控制不住自己的恶意。   他不想卫听澜每天除了优哉游哉的拍戏,就是看他被导演训斥。   白元清立即意会到了汪帆帆的意思,瞬间后背发凉。   他打了汪帆帆一顿,手机也给摔了。   现在他的胳膊还很不舒服。   但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阿七当时背对着卫听澜看他时,那种阴森又遗憾的眼神。   只是碰了一下腿,还隔着裤子,就这么凶险......   白元清义正辞严的警告汪帆帆:“以后滚远点,脏心烂肺的灾星!”   晚上剧组附近的烧烤店,   卫听澜瞪大眼看着阿七:“不至于吧,又没出什么大事,我哥日理万机......”   阿七惭愧又坚定:“得说,老板很关心您。”   卫听澜:“那也不能关心我被人家摸大腿,都过去了。”   他不想他哥知道这件事。   恶心之外,任何和性有关的事,不论好坏,告诉家长就是很尴尬。   阿七说:“寒流,老板腿疼一天一夜没睡着。”   卫听澜皱眉:“你说什么?现在怎么样了,怎么没人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他几乎立即站起来,迅速捞起外套。   心里也马不停蹄的盘算。   从影视城到市里要三个小时车程,现在是八点,十二点前能见到人。   阿七坐着没动:“我说的是去年这个时候。”   卫听澜定定看过去。   阿七的眼神很温和:“对老板来说,您的事很重要,他什么都不知道,但终究会知道,到时候,您现在什么感觉,他也是。”   他没说的是,这件事老板不说结束,那就没完。   卫听澜坐回去,半响后说:“我跟他说。”   这天晚上,阿七和阿六聊天。   他没有告诉阿六今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忍不住感叹:“小少爷很能干,他从不求助。”   阿七有种感觉,白元清的事,卫听澜早有解决办法。   当时卫听澜和化妆师说话,那种轻描淡写又洞悉全局的劲儿,简直了。   阿六问:“出了什么事?”   阿七说:“没事,就是忽然感觉小少爷从不依赖我们,我和你,或者老板,不依赖,反而偷偷照顾。”   他从不见卫听澜仗势欺人,今天却说了一句封杀。   威风凛凛掷地有声。   很帅,很可靠,让人想起以前的老板。   阿六笑起来:“正常,小少爷以前过的不容易,后天我们过去。”   阿七:“留宿吗?”   阿六:“不留,没多远,老板的习惯你也知道。”   卫听澜也从魏川这知道了确切的探班时间,   两人开着视频,他立即切换页面看天气预报:“最低零下二十度,有小雪,哥,你穿厚点......”   因为趴着,还趴的不老实,浴袍领口渐渐变大。   镜头里,少年脖颈线条极漂亮,锁骨精致,皮肤是健康的奶白,更深处还有些模糊的风光。   这些全都不甚严谨的掩在衣襟里。   魏川看向他浴袍一边领口绣的蓝色波浪。   波浪是卫听澜所有衣服的专属标记,现在他和魏川用一个服装团队。   魏川盯着波浪回答:“知道了。”   过了一回儿又说:“坐起来,趴着,眼睛看坏了。”   卫听澜就爬起来靠在床头,手机怼在曲起的腿上。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   视频结束时魏川说:“浴袍不要穿太久,吸了水汽会潮,对身体不好。”   卫听澜顿时感觉出一些潮意:“一会儿就换。”   卫听澜刚换好睡衣,又来了视频,是景晟。   来京市还不到十天,他第二天就进了组,一直很忙,但和安市的朋友们联系很多。   其中景晟和贺青临问他最多。   景晟上次还说去俱乐部会去看他的小黑马,说给他牵出来溜溜。   嗯,上次是昨天上午。   卫听澜接了视频,左右看看,确认这是剧组,他哥看不到,又趴着了,这样舒服。   每天当小周王,姿态是好看,但腰背是真累。   景晟给卫听澜看自己的房间:“认出在哪儿没?”   卫听澜没认出来,但是猜出来了:“俱乐部?”   景晟眉梢满意的挑了下。   注意到视频里天花板上老气的灯,他微微眯眼:“让我看看你的房间。”   拍戏的事卫听澜对外是瞒着的,只说是魏川带他来京市玩儿。   十天半个月就回去了。   影视城的酒店总有人住,折损明显。   装修也过时,和市里的高档大酒店没法比。   而且剧组安排房间要论资排辈。   卫听澜的的房间品质上在酒店只能算中不溜,比他在亭园的更差的远。   卫听澜说房间没什么好看得,好在景晟只是随口一说,也没硬要求。   他并不知道,视频挂断后,景晟立即联系了贺青临。   景晟说:“我准备去京市的分公司看看,你有兴趣出门转转吗?”   这段时间贺青临更为内敛,几乎不叫不出门。   景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更稳重更沉默更像个男人的贺青临,他的兄弟似乎一夜之间成熟。   这不奇怪,魏兰那样,谁都得被刺激。   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   魏川和贺青临到底是亲舅甥。   如果有必要,景晟知道,他没有去魏家拜访的借口,但贺青临有。   贺青临几乎立即知道景晟为什么跑京市,卫听澜在那儿。   他说:“也好。”   谁都没提到了找卫听澜见面的事。   这天晚上,景晟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视频里一闪而过的顶灯。   魏家百年大族,听说老宅完全是以前的建筑群。   但是再怎么老旧的宅子,总有它独有的韵味和格调在,那种灯,他家往前数十年都不会用。   可是卫听澜的气色很好,神态也轻松。   景晟想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卫听澜白纸一样,魏川却深不可测,他必须要去看一看才放心。   差不多的时间,魏家老宅,   魏川又回到了和卫听澜视频的时候,但很奇怪,这次他是站在床边和卫听澜说的话。   他说两天后来探班,卫听澜开始翻看天气预报。   魏川看到他浴袍上的浪花标志。   莫名的心烦意乱让他命令卫听澜不准穿浴袍上床,还要立即去换睡衣。   卫听澜原本趴在那摆弄手机。   听到这话歪头看他,他长而浓的睫毛慢慢的扇动了两下,然后翻身仰躺着了。   他赖唧唧的说:“不去。”   魏川更恼怒:“立即去!”   卫听澜眨巴眼看他,头发乌黑,唇色很红,胸口微微起伏:“你帮我换好不好,哥......”   说着话,他很随意的扯开浴袍的带子。   居高临下,魏川什么都看到了。   视频时似有若无的画面陡然清晰可爱,比想象中更......   他呼吸一窒,猛的坐起来。   魏川开了灯。   房间空荡荡,没有浴袍,没有不听话的少年,也不温暖明亮。   一片死寂中,心跳声大到似乎在耳边。   但比心跳更无法忽略的,是身体某种极明显变化。   他垂眼,整个人骤然僵硬。 第62章 你要赶我走吗哥?   和魏川敲定探班时间后, 卫听澜就产生了一些焦虑。   被摸大腿的事,怎么个提法?   还有, 影视剧呈现出来的效果和现场拍摄,完全是两回事。   单看现场拍摄,有时候还挺疯魔的。   不过焦虑并没有比期待多。   重生后,他还是第一次和魏川这么久不见。   以前最多九天,这次都十天了。   不知不觉,魏川已经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很重要的锚点。   知道有这么个人在,他心里就踏实又开心。   再多私人情绪, 拍戏时又都收敛起来,卫听澜的业务水平一直都很稳。   在郑导暴躁喊咔后, 他自发站的离汪帆帆远一点。   郑导训斥眼底无神的汪帆帆:“你是在拍戏, 不是来度假, 这么爱睡觉, 回家睡去!”   乱七八糟的注视下,汪帆帆的脸一下子羞的通红。   剧组人多眼杂, 有些事瞒不住,比如汪帆帆和白影帝有一腿。   群演们天天吃的瓜都最新鲜。   比如汪帆帆昨晚又从影帝房里出来, 今天精神萎靡,腿脚看着也不利索,啧啧啧......   也不知道郑导这次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点这个事呢。   郑导是刻意的点汪帆帆。   演员的私生活他不会管,前提是不能影响到拍摄进程。   那么爱睡, 自己开房去啊。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就差把床搬他镜头底下了!   他气冲冲宣布全体休息十五分钟。   汪帆帆很冤枉, 这次他真是冤枉的,他腿疼腰疼是被打的。   白元清很有分寸, 从不往明显的地方招呼,怕被人看到,也怕被镜头捕捉到。   你说被影帝打,证据呢?   之前两人的聊天记录,白元清措辞冷淡,汪帆帆却能看出是上赶着。   这些两人都心知肚明。   汪帆帆知道他这次是彻底被踹了,什么好处也没得着的踹。   卫听澜不知道汪帆帆挨打的事,非要说,他只觉得汪帆帆太着急了。   能从童星熬出来,和许多导演都有香火情。   三线虽然不是大红大紫,但是不愁戏拍,业务能力也可以,完全可以生活的舒舒服服。   运气好等到爆剧,资源自然而然会提升。   他没有嘲笑汪帆帆,也没多看,回躺椅上裹着羽绒服缩着了。   郑导过来,看着卫听澜惬意的模样挺羡慕,也佩服。   就汪帆帆这样扯后腿,难得卫听澜情绪还挺稳定,他问:“下午的戏准备的怎么样?”   下午是新增的高光戏之一。   他和编剧商量过,想先看看卫听澜能不能扛住这种难度。   都拖到后面拍,万一出问题,全都得傻眼。   郑导其实不太担心卫听澜不行,答应下来也是给团队的人一个定心丸。   他担心别的。   下午的戏是君临天下的周王回到故居,恍惚中看到自己少年时。   大小周王会有对话。   这其实是周王的幻觉。   小周王对周王有释然、欣赏和鼓励,他肯定了长大后的自己。   戏写的很丰满,但小周王前几天才被大周王骚扰过。   郑导也看出来,卫听澜软硬不吃,凡事有条有理,有自己的界限和行事风格。   在卫听澜这,白元清这个影帝怕不是和垃圾差不多。   谁会对垃圾欣赏又鼓励?   卫听澜知道郑导担忧什么,抬眼说:“他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昨天阿七给白元清吓够呛。   郑导摆出个你口气可真大的模样,就要教育两句,调度几百号人的导演,对看得上眼的演员,话确实比较多。   卫听澜又说:“明天我哥来探班,晚上一起吃个饭?”   郑导一肚子教育就悄悄咽下去了,想问点详情,时间又来不及,只能扼腕的说回聊。   汪帆帆听不清卫听澜和郑导说了什么。   但郑导站着,卫听澜坐着起都没起来,这才哪到哪,就开始翘尾巴了?   他收回视线,努力忽略身上的疼痛调整好状态。   再开拍,多年的底子到底在,戏总算顺利的拍了下去。   中午,副导演才有机会劝汪帆帆收敛着点。   不论做什么,本职工作要拿的出手。   再说,郑导可不是一般的小导演。   让他厌恶,名声在导演圈子传出去,就是攀上白元清也得不偿失。   副导演说:“下午没你的戏,回去好好休息,别再乱跑......”   他的话因为汪帆帆揭了下袖子卡住。   汪帆帆今年才二十,皮肤正是最好的状态,还打过美白针,可现在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十分可怖。   副导演当下惊骇的说不出话。   汪帆帆阴着脸:“我们闹掰了,下午我观摩他们拍戏总成吧。”   他就不信卫听澜和白元清对戏,NG是因为白元清。   还有,白元清会忍住不为难卫听澜?   卫听澜右眼皮微微跳了两下,没管,吃了午饭又直接在化妆室眯了一会儿,上工的时候就又到了。   到的早半小时,他要和白元清对戏。   没想到白元清已经到了。   卫听澜远远看他,神色淡淡,他身后,阿七热情的笑了下。   白元清正和导演说话,看到阿七的笑,右手臂就控制不住的颤抖。   被卸掉关节又装上,身体好像一点伤害都没有。   但是一个人能这么熟练的卸人关节,就不会更熟练的做更可怕的事?   他不敢往深了想,只是一晚上做了许多噩梦。   郑导也看到卫听澜,压低声道:“戏里最好不要带私人情绪,元清,我这是为你好。”   在那位卫先生挑明身份之前,他不会多说一个字。   郑导没有见过那位神秘的投资人。   对方派人接洽投资的事,自己只来过一通电话,说是卫听澜的兄长,拜托他照顾自己的弟弟,   郑导就理所当然的以为,金主爸爸姓卫。   白元清点点头:“我知道。”   他温和的近乎温驯,郑导都惊到了,却见白元清已经迎过去,十分礼貌的问卫听澜要不要对戏。   卫听澜点点头:“麻烦白老师了。”   小演员和有资历的演员对戏,其实就是讨教和学习,得感恩。   这是约定俗成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但卫听澜心里当然不会感恩白元清,各种意义上都是。   他前世拍的电影,得的是国际最有分量的最佳男主角。   而白元清是国内拿的影帝奖项,后来他塌房,扯出这奖也有水分,反正瓜瓜都惊人。   两人友好的对视,又友好的讨论剧本。   没有人知道白元清始终在一种头皮发麻的状态,因为阿七就在卫听澜身后。   汪帆帆过来,就见白元清和卫听澜分别坐在两个椅子上,都拿着剧本。   他不远不近的站过去。   白元清说:“这段戏很细腻,眼神很重要......”   他恨不能把心剖给卫听澜看。   昨夜睡着了是噩梦,睡不着白元清就剖析过往,阿七那句“他哥很能赚”简直是一把无法丈量的屠刀。   今天的戏很难把握度,对新人是这样。   他真怕卫听澜拍时NG太多次,误以为是他故意使坏。   卫听澜沉默的听,这戏不难,难在业务之外的情绪。   这个他也有办法。   到时候看着白元清,脑子里想他哥就成。   等白元清说完了,卫听澜补充了两点。   在他看,白元清对角色的理解有些浅,万一郑导不满意,还得再拍,麻烦。   卫听澜说完,特地忐忑的道:“我直觉是这样,乱说的,白老师觉得呢?”   这剧有原著,他来前通读两遍,十分喜欢。   剧本更侧重画面感,许多东西都精简了,远不如原著来的细腻。   汪帆帆嗤之以鼻,暗道真是蠢货。   在青年演员中,白元清算不错的,天赋和长相都好,恃才傲物,最讨厌别人给自己提意见。   要是导演的话还能听一听,卫听澜这样,怕不是要被训斥。   卫听澜说完话,周围有短暂的寂静。   身后传来掌声,郑导冒出来,激动的说:“对对对!就是这样!说的很好!”   他刚才也觉得缺点什么。   白元清也不由惊愕,点头道:“是这样,你不说我都没意识到。”   汪帆帆愣住,脑子里一团浆糊。   后来发生的一切快的让他恍惚,很难的一场戏,只光影就比较复杂。   但那都是复杂别人的。   卫听澜和白元清的镜头,除了白元清NG两次,几乎一条过。   郑导兴奋的直嚷嚷。   白元清其实也很恍惚,他看过卫听澜的戏,只以为比汪帆帆好一些。   现在明白,卫听澜在将就汪帆帆。   若卫听澜以现在的水准拍,汪帆帆本来状态就糟糕,更接不住他的戏。   他自己也险些接不住。   他的底气和骄傲,在卫听澜这被轻易的比下去。   白元清最开始以为这少年有些天赋和美貌,借此来搏富贵。   昨天后,他以为是富家子弟来玩票。   现在他彻底知道,卫听澜分明天生就适合这一行,也庆幸,幸亏他们不在一个年龄段。   戏拍完,他跟在卫听澜身后出了拍戏的房间。   汪帆帆看到白元清下意识的谦卑。   他见过这样的谦卑,在很多宴会或者酒局上,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姿态,很多时候是重叠的。   原来是这样吗?   郑导的偏爱,白元清忽然中邪一样不敢再垂涎卫听澜,反而恨上了他。   一切的一切,忽然有了解释。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汪帆帆不禁懊悔又害怕。   因为是试水,下午卫听澜只有和白元清的这一场戏。   白元清还有别的戏要拍,卫听澜已经可以下班,但是下班不代表彻底放飞。   卫听澜就卸妆的时候玩了一会儿。   之后回酒店房间写作业,背单词,晚饭都是阿七从外面带回来吃的。   这期间,卫听澜也有摸鱼玩手机。   景晟说可能过段时间要来京市,生意上的事,问卫听澜有空的话一起聚一聚?   卫听澜并不知道,景晟说这话时,机票都买好了。   他自然答应。   过段时间约等于十天半个月,到时候戏拍的差不多,说不准他人都要回安市了。   贺青临让卫听澜给他推荐一些安市的特产,说有几个朋友要。   卫听澜还真不知道安市有什么特产。   贺青临:[你喜欢什么,随便说几样,我再问问其他人,凑个差不多]。   卫听澜最喜欢程妈妈的鸭脖。   再别的,他生活贫瘠吃饱就成,饮食上的爱好都是魏川培养的,不能算特产。   李佳佳告诉卫听澜,陶辰要和肖有林订婚了,日子就在年后。   她说:[我在商场碰到他俩,手拉手看戒指,陶辰还问我哪个戒指好看,他就是在炫耀!]   长文字后跟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这件事卫听澜也不知道说什么.   前世很多事都变了,但不变的是他依旧讨厌陶辰,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只要不在他眼前晃,他无所谓。   又想,陶怀谦大概挺高兴。   在李佳佳问时,卫听澜只说不会去陶辰的订婚宴。   话题太沉闷,卫听澜又加了一句:[你的我肯定去]。   前世李佳佳什么情况,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李家开明和睦,李佳佳聪明漂亮,日子不会差。   李佳佳回:[你的我也一定去!]   她又说:[悄悄问一句,你真喜欢男的?喜欢什么样的?]   两次宴会,这个事儿一直没问出来个结果。   卫听澜想到前世,很快回复:[性别男,爱好男,不婚族]。   卫听澜是真的不想结婚,也想象不出要喜欢个什么人,现在的生活他已经满意。   他继续写作业,九点半去洗漱。   十点整,卫听澜发信息给魏川:[哥,视频不?]   除非有夜戏,他的生活一直这么规整。   这时候回头一看,一整天魏川都没给他发信息,这很少见。   他又发过去一条:[今天很忙吗?]   魏川并不忙,但他没有立即回卫听澜的消息。   他心不静。   昨晚的梦一直持续到今天,记忆有时候很可恶,会不受控的播放一些画面。   魏川给自己合理的解释,他是个成年男人,身体强健精力旺盛,会有欲.望很正常。   昨晚卫听澜穿成那样,入梦也很正常。   如果他看到别人那样,说不准也会做梦   以前没做过这样的梦,前期是因为他忙着争权夺利,后期是因为腿受伤,疼痛无法产生绮念。   但是今年身体状态好很多,所以没什么大不了。   十分钟后,魏川回复:[刚忙完]。   卫听澜:[这都十点了,这么忙,明天要不然别过来了,我找机会回去一趟]。   魏川:[不用,已经安排好了]。   所谓的安排是指他的行程会列表严格执行,明天下午已经完全空了出来。   其实魏川犹豫过,要不然就不去了。   那种梦之后,最佳方式也许是一个机动性比较强的冷却期,直到画面模糊。   但是为什么要冷却,他在怕什么?   魏川这样问自己,然后没有选择逃避。   遇到困难,退缩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这是他的生存经验。   他偏要当面确认。   确认养在跟前的小孩儿,或者说已经成年的男孩子,只是弟弟。   在这之外......   也许是不想让弟弟失望,还有想念,也占据一些分量。   这分量的轻重,魏川没有去想。   打字费劲,卫听澜打过去视频。   响了很多声,没被接。   魏川:[还有个会要开,你先睡]。   卫听澜:[好吧,明天见]。   第二天拍戏,卫听澜发现汪帆帆变了。   像回到一开始。   他刚来剧组,汪帆帆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介绍剧组的主创人员,非常好相处。   那时的热情其实是假的。   卫听澜知道,汪帆帆是在摸他的底。   现在的热情就真实许多。   也许是看了昨天他和白元清对戏,被惊到了?   汪帆帆确实被惊到了,但不是卫听澜以为的那个惊。   他注意到更多细节。   譬如卫听澜所有东西都不是牌子货,但细细看,样样质量都很好,也很协调,简洁又大方。   还有沉默的助理,衣着也很好。   汪帆帆感受到一种低调内敛的不俗,他更确定卫听澜有来头。   不过他没继续探究。   中午的时候,真相就开始在眼前拉开大幕。   除了拍戏一直鹌鹑一样缩在衣服里的卫听澜,忽然朝某个方向看过去,眼睛一下就亮了。   沉稳褪去,他好像一个小孩子。   汪帆帆顺着卫听澜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人群形成一个包围圈,好像被无形的东西隔开。   包围圈里是个坐轮椅的男人。   长相极其俊美的男人,很年轻,却极有气场。   汪帆帆听到卫听澜喊哥。   只看这个男人,都不需要再见证什么,他就知道,卫听澜出身特别不俗。   原来这就是卫听澜那个做点小生意的哥哥。   卫听澜跑过去,那男人很自然的攥了下他的手,好像问了句什么,卫听澜摇头笑。   汪帆帆一直觉得卫听澜长相太扎眼了。   在这个行业都太扎眼,太压人,他压根不想往他身边站。   但是当卫听澜走到那个男人身边,两个人不论容貌气质,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赏心悦目。   郑导也没想到卫听澜家的基因这么厉害,弟弟绝了,哥哥也不遑多让。   就是怎么坐轮椅......   他生出一种美玉有瑕的遗憾。   不过等靠近了人,什么心思都没了,被那双眼睛一掠,脊柱都好像被掰正了。   魏川任由卫听澜问很多问题,说很多话,看他眉眼身材飞扬,俨然还是个孩子样。   就是孩子么,有什么的。   束着头发,脸部轮廓更清晰,很精神,很漂亮。   他没有多看,和郑导说了几句话,无非打扰了,孩子有没有添麻烦,晚上一起吃个饭之类。   下午魏川在片场呆了一会儿,被卫听澜劝去酒店了。   天冷,外面再冻着。   郑导昨天和那位万助理聊过,知道魏川不留宿,也没安排房间,一下子就有些慌。   卫听澜和魏川都没觉得什么,他们常住一块。   魏川去了卫听澜的房间,房间还算干净,设施陈旧了些,不过该有的都有。   这些阿七都报备过。   他视线落在挂在那里的浴袍上,呼吸一滞,看向别处。   晚上吃饭在剧组附近的饭店。   这算周围十公里最好的饭店,但是却是魏川带卫听澜吃过最差的。   不过他早有准备。   后厨被分出一半,由阿七带来的厨师团队占领,晚餐内容以海鲜为主。   自酒店房间出发前,魏川看卫听澜吃面包,就说:“晚上有大龙虾。”   这话很不严肃,像哄孩子。   阿六和阿七都笑。   卫听澜却惊喜,面包立即放下了:“那我要留肚子。”   说着话手掌按了下肚子的位置。   他穿着白色羽绒服,长款,一直包到小腿肚,宽松版,个儿高撑得起来,有种清隽气。   手掌一按,衣服压下去一层,平平的。   确实很平,腰部会有很漂亮的弧度,单薄却不嶙峋,有种轻盈的好看。   魏川见过。   不是那个梦,是很久前他看他的伤。   更久远的记忆居然没有模糊,甚至动态到利落的扯掉睡衣时,腰背手臂伸展时的柔韧......   卫听澜坐在车里,戳了戳魏川的手臂:“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今天收工早,但冬天黑的早。   夜色已朦胧。   车里的灯很柔和,魏川的侧脸却很冷漠,他说:“没有。”   卫听澜凑过去,伸着脖颈看魏川的脸:“可是你脸色很差,是腿疼吗,还是胃疼?”   他的脸凑的很近。   因为并排坐着又有点侧着,睫毛呼扇的弧度很明显。   没有很淘气,满是担忧。   魏川说:“房间那么小,浴室也不大,怎么不早说?”   其实这些早就知道,也强迫自己习惯,木秀于林不是好事,总不能让他住的比主演还好。   副驾驶,阿七诧异的从后视镜看了眼。   原来是因为这个。   卫听澜没退开,手肘顺势支棱他腿上,歪脑袋说:“挺好的,供暖很好,打扫的也干净,我很喜欢,再说也没几天。”   魏川就再没有说什么。   之后的饭局很和谐,也很香,这是卫听澜的表述。   他吃的很好。   全部都是在亭园吃惯了的东西,很久没吃自然想念,也没怎么说话。   他哥在呢,自己的脑子就可以不带。   只在郑导敬酒的时候,卫听澜下意识道:“我哥不喝酒。”   郑导就没有再劝。   谁都看出他是不敢劝。   魏川却接了杯子:“澜澜年纪还小,给导演和各位添麻烦了,身体原因只能小酌一杯,大家尽兴。”   郑导红光满面,之后夸奖卫听澜很多句。   卫听澜不满的拍了下魏川的腿。   魏川捉住他的手,稳稳攥着,另外一只手稳稳端着杯子喝了酒。   白元清偶尔看一眼这位卫先生,不敢直视,也没敢多吃桌上的东西。   这一桌食材,粗略估计得六位数。   还不包括外来厨师团队以及阿七现场开的,拍卖级别的红酒和白酒。   他还注意到,卫听澜对这些酒水被齐刷刷打开,一点珍惜的意思都没有,仿佛习以为常。   站在角落的阿六和阿七也一样。   阿七已经很可怕,居然还有个阿六,是不是还有三四五或者八九十?   如果回到过去,白元清宁可让自己右手早就骨折。   他感觉卫先生应当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否则他不会好好坐在这里。   白元清只祈祷卫听澜什么都不会说。   同样在席的汪帆帆,祈祷之外还下定了某个决心。   他记得卫听澜提过,很喜欢他的一个角色,那是他十八岁拍的,男二号,非常吸粉......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已经下起大雪。   饭局结束是八点半,魏川原本会在送卫听澜回酒店后直接回京市,十二点前会到家。   但是雪太大。   阿六还收到消息,要走的高速出了连环车祸。   卫听澜立即说:“那明天再走。”   郑导和魏川交换了联系方式,正高兴,热情道:“这种天气上路太危险,不如留宿酒店。”   魏川看着眼巴巴瞅着他的卫听澜。   什么都在眼睛里,真是个孩子,他说:“那就留宿。”   只是天留客,酒店却早已满员,附近的酒店都是,年关前很多剧组赶工,加上下雪,没空房。   郑导立即让出自己的房间,说正好有些事要和副导聊,反正哥俩住一屋也是常有的事。   魏川自然同意。   阿六也说正好和阿七一屋。   至于暗处的保镖,只要钱到位,自然有人出让房间,不用他们管。   卫听澜却注意到阿七和阿六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的意思。   没问。   但凡他哥或者阿六阿七不说的事,肯定问不出来。   酒店很快收拾干净郑导的房间。   卫听澜送魏川去房间,进去就皱了下眉,房间打扫的很干净,但生活气息还在。   这是没办法的事。   郑导时常熬夜开会,许多人凑他这抽烟喝酒......   魏川毫无异色,让卫听澜回去休息。   等房间没有其他人,阿七立即开窗通风,床褥之类的只略翻看了一些,确认安全。   没仔细看床铺的卫生状况。   他知道魏川不会沾这些,不算洁癖,只是很讨厌靠近其他人的气息。   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   那时魏川腿还好着,也宁肯坐沙发上一夜。   卫听澜回房间,关门后立即给万云打电话。   他问万云怎么没来,知道万云在安市处理事情,又问安市的天气,又关心万云的日常,还说今天饭好吃。   万云心里暖烘烘,说过两天到京市,去剧组探班。   卫听澜说天冷路也不好走,反正也没几天,让万云别跑了,累得慌。   两人聊了不少。   卫听澜渐渐的问魏川最近的身体情况,又不动声色的问到睡眠上。   挂电话是十来分钟后,卫听澜快速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   他的被褥包括床单这些都是阿七带来的,今天刚换过新的,还有洗衣液的味道。   洗衣服也都是新的洗衣机,阿七置办的。   卫听澜当初只觉得阿七爱干净,现在就知道,完全是条件反射。   还有洗手间、浴室台面、桌上摞起来的书本,茶几上的水果和面包。   房间不乱,卫听澜没乱扔东西的毛病。   迅速的处理了几个小瑕疵,譬如大喇喇挂在那里的浴袍后,他跑着去坐电梯。   巧了,十点整。   开门的是阿六,房间内有些冷,魏川坐在窗户边,衣服整整齐齐。   窗外零星灯火,夜色很浓,魏川的身后几乎一片黑。   卫听澜心里有些气,眼眶却很不争气的酸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攥住轮椅推杆的那里:“去我房间。”   阿六愣住,旋即就没动了。   魏川侧了下脸,冷脸:“闹什么,回去睡觉。”   卫听澜:“我回去,你准备在这坐一晚上?坐也行,我也坐着!”   他有八百个反骨,从未在魏川跟前露过,因为没必要,魏川一直都护着他。   现在反骨支棱起来,语气就挺硬。   阿六低下头,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心里暗暗诧异,小少爷现在真刺儿啊,厉害。   他有些害怕,又不由期待。   魏川看他气鼓鼓,有些想笑:“谁说我不睡?一会儿就睡,现在太早了。”   是阿七还是万云?   他已经决定秋后算账,只是小孩子气性大,得先哄一哄。   魏川耐心的说:“明早一起吃午餐,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卫听澜说:“去我房间睡,小了点,但是很暖和,被褥都干净,全新的,只有我用过,现在也洗干净了。”   他觉得他哥不至于嫌弃他。   今晚包厢桌子上有公筷,但哥俩在家吃饭没用过这个。   他还披过他哥的西装,在去人办公室玩感觉冷时,转头他哥和他一起出门,直接穿身上了。   反正一家人之间,不讲究这个。   魏川说:“阿六,送他回去。”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无端就有种无法抗拒的严肃,严肃到卫听澜感觉可能会被打晕带走。   阿六迟疑了一下,走过来,   这他手熟,打晕带走放床上,不会像那个姓林的那么危险。   回头卷被筒里,一觉到天亮。   卫听澜戒备的看着阿六。   他当然不可能和阿六动手,昨天才看过阿七动手,阿七可还叫阿六哥。   没胜算,只能智取,   卫听澜飞快一头扎魏川怀里:“你要赶我走吗哥?”   他难过的说。   有一门技术就是好。   他眼泪说来就来,顺势就准准的蹭魏川脖颈上了。   卫听澜又控诉:“你今天一直很不对,很冷淡,看都不看我。你是不是嫌我碍事?不用阿六动手,你说一句,我肯定头都不回......”   他演的真情实感。   当然,也不全是演戏。   天上掉下来个很好的哥哥,太突然,像一个美梦。   卫听澜其实经常幻想一些场景,譬如有一天魏川忽然说不要他了。   这种可能让他心里反倒踏实很多。   心里演练多了,接受度提高,才能每天都坦然的过,才能不至于失去的时候要死要活。   反正幻想的场景比这悲催多了,眼泪早攒着。   魏川也听到哽咽的声音,脖颈还有些湿漉漉。   第二次了。   又是因为他哭,潮湿的感觉蔓延到心里。   理智告诉他,这是苦肉计。   但是比理智更多的东西,却因为这点哭诉很不舒服,哪怕是假的,也很不舒服。   而且真赶走了,即使哄的回来,到底伤人。   卫听澜听到头顶一声很轻的叹息,魏川说:“动不动就哭,多大了?”   他声音是柔软的。   卫听澜嘀咕:“多大你也是我哥。”   魏川摸摸他脑袋,试图讲道理:“你的床太小......”   卫听澜声音还带点鼻音:“双人床,我睡沙发,反正你得睡我那。”   魏川说:“真是个孩子。”   两分钟后,阿六推着自家老板的轮椅从走廊经过时,还有些恍惚。   卫听澜走在一边,牵着魏川的手带路。   他的房间比郑导的小一半,但魏川进门一刹那就感觉鼻子和眼睛都舒服了。   阿六也感觉舒服很多。   烟鬼的房间,空气都油腻腻。   卫听澜进门就安排起来。   让阿七送来全新的洗漱用品、浴袍以及睡衣,知道阿七有私人存货。   他又和阿六说:“我要看剧本,一小时后睡,洗手间卫生间都不用。”   阿六立即知道,小少爷比他想象中还聪明。   大概他早就知道,老板为什么从不在亭园留宿。   卫听澜安排完又觉出不妥,他哥什么时候和别人挤过一个房间。   就算他睡沙发,到底他哥会不方便。   卫听澜就说:“那什么,我去外面睡,随便和谁挤一挤,我在剧组很多朋友.......”   魏川说:“不准去。”   卫听澜看他。   魏川神色淡淡:“不是说双人床?你的房间,我也不熟悉。”   他不可能让他睡沙发,别的,更想都别想。   阿六叹为观止,默默的缩去角落。   卫听澜挺高兴,其实要是去别人房间,他肯定也睡沙发,和外人一个床一床被,睡不着。   阿七很快送来各种用品。   然后两人在魏川的示意下,全都离开了。   卫听澜自觉替代阿六的位置,问翻看他卷子的魏川:“哥,我做点什么?”   这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魏川看他小狗一样凑过来,眼睛里满是亲近和信任,心里一软,更谴责之前的梦。   他温和的说:“去洗漱,你先洗。”   卫听澜就赶紧去了,他哥已经退了一步,再掰扯更晚了。   即使明天上午没他的戏,原本有的,但是魏川说探班,郑导就麻利的调整了时间。   他快速洗完,用毛巾把浴室地面擦干。   这时候正好有敲门声,卫听澜就又急匆匆的奔出去。   这样的深夜,在剧组,还刚洗完澡,卫听澜不可能给谁开门。   但魏川在,他就没多想。   想着是不是阿六或者阿七过来。   门打开,一个人影飞快进来,还麻利的关上门。   卫听澜猝不及防,只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穿着浴袍,眉眼在水冲过后越发鲜明,皮肤更有光泽,有种水灵灵的好看,像青葱,又像秀竹。   同样穿着浴袍的汪帆帆一时看呆。   他化了妆,是比较接近卫听澜曾经称赞过的,那部剧男二的味道。   乍一看,清新俊俏又干净。   家长就在背后。   明白汪帆帆意图的卫听澜头皮都要炸:“你干什么?”   他下意识回头看魏川。   很想解释,他日常没这么乱。   不是!   是从来一点儿都不乱。   汪帆帆比卫听澜矮许多,并不知道被挡住的视角还有人。   他只以为卫听澜的紧张来源于自己。   看着就是雏儿呢。   他也紧张,但更多是冲动和羞涩。   比起白元清,卫听澜更年轻更干净也更有权势,就是长期发展他也乐意。   以前是竞争对手,汪帆帆自然看卫听澜很不顺眼。   如今心态变了,就觉得运气好遇到极品。   他笑了下,自信的拉开浴袍的带子。   如果不和卫听澜比,他在人群中是很闪耀的帅哥,在娱乐圈也算中上,脸是,身材也是。   他身体上还有些白元清留下的伤痕。   但是汪帆帆照过镜子,带着伤痕的身体看着更有种特别的感觉,有些人就喜欢这个。   再说了,卫听澜心还软。   他见过卫听澜教群演拍戏......   汪帆帆暧昧的说:“两个人一张床,很舒服,很刺激,试一试,你会喜欢的。” 第63章 他睡觉很不老实,又很老实。   卫听澜应付爬床的人也算有些经验。   像汪帆帆这种还没上床的, 又在门边,薅着脖领子往门外一推就是。   但是汪帆帆浴袍大敞。   里面未着寸缕, 一身的伤。   不是那种行为留下的伤。   青青紫紫,像挨过打,还被打的不轻。   所以最近汪帆帆萎靡不振腿脚不便,是因为这个?   卫听澜一时就怔住了。   下意识皱着眉,他问:“你身上,怎么回事?”   汪帆帆被问懵,更意外的是, 他没有从卫听澜的眼睛里看到别的。   暧昧、狎昵,幸灾乐祸, 都没有。   有的是震惊和不赞同, 还有从人性本能出来的关心。   这种眼神他今天接受过两次。   上一次是剧组的副导, 对方是他的亲戚。   暧昧还没升起就散去, 汪帆帆感觉有些冷。   还有些无地自容。   但长久以来的本能还在。   他坚持道:“这不重要,我喜欢你......”   等情到浓时, 也许可以给白元清上点眼药,但不是现在。   这时候, 汪帆帆的视线里出现第二个人。   轮椅无声驶过地毯。   坐在轮椅上犹能看出十分高大的男人,深黑色的眼睛没有半点情绪的看过来。   他不惊讶所看到的任何东西。   好像深渊,无论什么在他面前,都会被吞噬。   汪帆帆听到他说:“滚出去。”   汪帆帆脚底一寒,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他不明白。   都这个点了, 这位卫先生怎么还不去睡觉, 兄弟俩好到他弟弟洗澡都要看着?   汪帆帆没空想卫听澜那时的眼神了, 他讨厌去想。   在汪帆帆离开后,卫听澜就十分有觉悟的反锁上了房门。   空气里都是尴尬。   他站在门边上:“哥, 不是你想的那样。”   魏川看着发梢还泛着潮气的少年:“我想的哪样?”   卫听澜:“......他这是第一次,不是,我是第一次,我第一次遇到这个,我没鬼混,之前我和他还不对付,今天肯定是你来,他误会我们......他发现我奇货可居,然后投怀送抱。”   他越说越顺溜。   怕吓着他哥,又道:“这种事在剧组很常见,不过大多数人都认真工作,赚钱养家,就是一份工作而已。”   魏川问:“误会我们什么?”   卫听澜卡住,回忆了两秒刚说了什么,挠了下眼角:“就那个,我们的wei听着像一个,你看着就是大佬,他们都以为咱俩一家呢。”   魏川深呼吸,一时不知深夜有人给自家孩子投怀送抱,还有这小呆子还清晰明了的划分他们的界限,这两件事,到底哪个更让人气结。   总而言之,他脸色很不好看。   卫听澜不由忐忑,真是无妄之灾。   风评被害!   他走过去,单膝蹲在他哥面前,手指搭人膝盖上:“真和我没关系,阿七一直陪着我,不信你问他。之前那谁撩闲,我一点都没搭理......”   魏川垂眼就看到一张唇红齿白的脸。   近在咫尺,鬓角潮湿乌黑,脖颈白莹莹,胸口也是,因为半跪,一边的膝盖和腿从衣料里露出一些。   他脸色更不好:“去换衣服!”   卫听澜就有些委屈,这两天他哥脾气真的很坏。   他低头,就悟了。   身上还穿着浴袍呢,不过他带子可老实系着。   大小伙子,一点潮气怎么的了?   而且又不是他对别人投怀送抱。   好吧,到底算理亏,卫听澜沉默着去换衣服了。   卫听澜换好睡衣,把有点潮的浴袍挂起来。   本着地主之谊,他又把魏川的换洗衣服都拿出来放床上,特意摆的很整齐。   这间房是一室一厅的格局。   已经快十一点半。   卫听澜从卧室出来,和魏川说:“哥,要不然先洗漱?我在客厅等你?”   他没问魏川要不要帮忙。   阿六偷摸给他发了信息,说不要多问,不要多做。   魏川看着谨慎站在卧室门口的少年,抬手:“过来。”   卫听澜开心的走过去。   魏川说:“低头。”   卫听澜蹲下来,仰头看他:“哥,你不生气了?”   魏川把他翻折进去的领口整理好:“在生气,想想你刚才说的话到底哪儿错了。”   四目相对,他说:“再胡说八道,一个月不准吃海鲜。”   魏川去了卧室,门半开,他说:“半小时内,不准进来。”   卫听澜应了声,把卧室门合上。   魏川看到床上的衣物,忽然又后悔起刚才的语气。   他做了荒唐的梦,却严苛要求全不知情的那个。   他在依仗他的信赖欺负他。   魏川并不是完全不能站起来,只是要借助工具。   轮椅是专门定制的。   两侧能取出类似拐杖的支撑体。   独立完成洗漱并不难,也可以延伸至日常使用。   但魏川没这个意思。   躯壳的完整与否,躯壳功能的齐全与否,并不重要。   事实就是,他的确是个残废。   魏川从不因此觉得痛苦,也不觉得遗憾。   卫听澜一直站在门边。   耳朵里能听到水声,不知道是洗脸的还是洗澡的。   他不放心。   但凡有异常动静,肯定要进去。   再别的,也想汪帆帆那个样子。   是白元清做的?   半小时不到,魏川叫卫听澜进来。   他已经上了床躺好,占据了一半的位置。   轮椅在床边。   再其他的。   换下来的衣服都整齐放在床尾凳上。   卫听澜站在另一边,再次确定道:“哥,我上床了啊?”   魏川说:“嗯。”   卫听澜两辈子的时间算起来,只和程风柏睡过一张床。   但程风柏糙的很,他也是。   卫听澜尽量离魏川远一点,免得不留神碰到魏川的腿。   侧卧,脸对着魏川的方向。   过了几秒他忍不住说:“哥,你鼻子真挺。”   以前没从这种角度看过,他哥这脸长的,骨相一看就很好,得是特别耐老那种。   又说:“我能拍张照吗?”   魏川平躺着,侧脸看他一会儿,叹气:“拍吧。”   他并不知道有颜控这个词或者这一类人,但卫听澜除了爱吃饭,也就这个爱好比较鲜明。   卫听澜翻身起来摸手机,又躺回去,拍了好几张。   拍完才意识到失礼,这又是床又是被又是枕头,他哥还穿的睡衣,这不妥妥的床照吗?   可不敢说出来,又鬼祟的躺回去了。   魏川看他玩够了,问他:“刚才,哪儿错了?”   这个卫听澜真想明白了,低声说:“陶家和我没关系,我没亲哥,你比我亲哥还亲。”   他说的那不是一家人,虽然是事实,但很难听。   魏川说:“我们的关系由你定义,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妄自菲薄,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   卫听澜说:“记住了。”   他当然知道魏川对自己有多重要。   说句似乎很烂大街的话,如果魏川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他会把自己的命让出去。   要是带入魏川也是这样,哪怕一半,卫听澜都很高兴。   主要矛盾解决,魏川问:“撩闲......有人骚扰你?还有谁?”   撩闲说的就是摸大腿那个事。   卫听澜特地想了个婉转的词,没想到他哥这么敏锐。   他更婉转的说:“要不先关灯?”   夜深人静黑灯瞎火,有些话说起来也不会那么尴尬。   魏川说:“好。”   卫听澜麻利的关了灯,又爬起来定了个闹钟,早上六点半响铃,铃声改成了震动。   他把手机塞枕头底下。   这下彻底踏实了。   卫听澜往魏川那边凑了凑,说了白元清摸他腿的事。   他终于能抒发自己的感受:“他喷了香水,难闻的很,手也没你的好看,忽然碰过来,感觉腿上爬了个蜘蛛......”   魏川没说话,如果开着灯,他的脸色估计会让卫听澜吓一跳。   但是黑暗中,卫听澜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说到撅手指头,还有阿七卸胳膊这一段。   他补充道:“阿七非要告诉你,我没让,我亲口说感觉好一点。”   魏川暂时把阿七从惩戒名录上划掉。   卫听澜又说:“今天那个叫汪帆帆,他一直想要我的角色,使过绊子,没成,他和白元清有一腿......咳咳......他们好像有地下情,那个伤,大概是闹翻了吧。”   魏川每天会和卫听澜视频,阿七每天还会汇报卫听澜在剧组的事,郑导也是。   他没想到这样之外,居然还有这么多事。   魏川等卫听澜说完,哪怕他还八卦了一遍郑导的小女儿特别可爱。   他说:“我找人换了他们。”   卫听澜戳一戳他胳膊,表达被隐瞒的不满。   他说:“要找人换啊,是不是要找剧组的投资商?听说剧组换了个大投资商,财大气粗......”魏川握住他作怪的手:“什么时候知道的?”   卫听澜说:“猜的,我还炸了炸他。郑导是个很厉害的导演,对个小演员爱护有加,多奇怪......”   他脑袋抵过去:“谢谢哥,我好好演,争取不让你亏钱。”   魏川就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谢。”   两人也讨论了一点正事。   卫听澜不想让魏川换演员。   不论是汪帆帆还是白元清,虽然对他有过企图但都铩羽而归,今天之后估计就都很老实了。   戏拍了一小半,换演员成本太大。   他不想让他哥浪费钱。   而白元清塌房还在几年后,也不会影响到这部戏。   魏川说:“要换,虽然他们已经受到教训,但品行不端,你放过,别人未必会放过,我的剧,不要定时炸.弹。”   卫听澜没想到魏川这么敏锐,竟能料到将来白元清的塌房。   那时很多剧和品牌方都被白元清害惨了。   魏川准确的呼噜到卫听澜的脑袋:“生意上的事,不能意气用事,听我的。”   卫听澜迟疑:“也许他们好几年后才倒霉,不会影响咱们。”   魏川:“经典的东西不会过时,这部剧如果成为经典......有备无患。”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   他不关心剧,也不关心其他人。   但是这是卫听澜第一部剧,剧的男一号差劲成这样,魏川不允许。   卫听澜没有读心术,但他知道魏川的决定一定不会错。   他就说:“那行吧。”   魏川:“只是要辛苦你,年后可能要补拍。”   至于其他人,一个项目只要钱给够,哪怕忙到天荒地老,正好,他有的是钱。   卫听澜说:“那没事,你的剧,我拍一整年都行。”   魏川又叮嘱他:“这件事你只当不知道,该做什么做什么。”   卫听澜答应了,脑袋抵他肩膀上也懒得挪,不知打了第几个哈欠,再后来他就睡着了。   魏川睡不着。   明明身边人呼吸规律而浅淡......   卫听澜努力找到枕头,又捕获一个大抱枕,一晚上都睡的很安稳。   熟悉的气息,两个人还有相同的味道,就是有时候会比较热。   魏川不得不在他嘟囔的时候揭开一点被子,过一会儿再盖回去。   他们共用一个枕头。   卫听澜的那个冰冰凉凉的摊在那,被彻底遗忘。   但这不是最让魏川难以适应的。   卫听澜整个人都往他身上爬,爬舒服了才会不动。   感觉很不老实,又似乎很老实。   魏川好气又好笑。   纠正过几次,后来就随他了,床就这么大,再往后退两个人都得摔下去。   魏川这天晚上也没有做梦,但他想洗澡,最好是冷水澡。   黑暗中,他不好下床。   要是腿没坏就好了,很久违的,他这么想了一下。   不过魏川这次没有那个梦那样慌张。   哪怕生理反应更强烈。   但是少年孩子气的窝在他颈部,生出任何的旖旎都似乎很罪恶。   只是生理反应而已,很正常,他再三告诉自己。   早上六点半,铃声响起。   卫听澜转身按掉又窝回去,几秒后才察觉不对,手臂摸索了一下,身后好大一片空着,还都是凉的。   他自己枕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整个人都侧贴上去。   老天爷!   他贴的不是被子吗?   卫听澜一直有抱着被子睡的习惯,像虾米一样。   他以前和程风柏睡......   想起来了,和程风柏睡一人一条被。   卫听澜彻底清醒。   他悄悄往后退,把搭人腿上的一条腿也撤回来,还掖了掖被子。   还好他哥没醒。   睡眠不是挺好的么,他为昨晚带人回来自得。   卫听澜开了手机灯换衣服,手机半搁在床头柜,灯筒朝下。   灯光微弱,但够用了。   他脱掉睡衣睡裤,莫名的,朝后看了一眼。   奇怪......   说不清哪里奇怪。   就忽然感觉整个人像被攥了一下,魂儿都有点缩了一瞬。   在亭园时,周末卫听澜总能和魏川一起吃早餐。   他不想魏川这么早过来。   那时候才知道,魏川原来雷打不动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卫听澜周末睡懒觉,九点吃早饭,魏川时间一点都不赶。   卫听澜这才没再就一起吃早餐有愧疚感。   今儿上午卫听澜没排戏。   郑导昨晚还特意提醒他,说让他陪魏川在剧组好好转转。。   剧组睡懒觉的机会少。   按照以前的习惯,卫听澜能一气儿睡到九十点钟。   但他要睡着,他哥不好起床。   悄声且迅速的穿好衣服——新衣服忘找出来,将就套上了。   卫听澜关上卧室门出来。   没出门,拿下衣帽架上的羽绒服当被子,在沙发上睡回笼觉。   卧室,魏川揭开被子。   身上的热气好像游走在血液里,半点不退,还愈发汹涌。   他确实得洗个冷水澡。   这次不是梦里。   很淡的光线,轮廓太清楚了。   毫无瑕疵的漂亮。   而且少年人也正在精力旺盛的时候,偶尔一侧身......   魏川没有再想下去,他下床洗漱,洗了个很久的冷水澡。   记忆不受控制。   神经薄弱的时候,他没有克制。   只是等一切平静,魏川心底涌出极其浓厚的自惭和自我厌弃。   不能再这样。   世界对他并不友好,他因此还击。   但落在怀中的一点点美好,太珍贵,不应该毁在私欲中。   魏川撑着冰凉的浴室墙壁瓷砖想,或者他需要找一个人疏解欲.望。   这很简单。   只是念头起来,厌恶便随之而来。   他放弃这种想法。   也许只是因为冬季房间暖气太足,过段时间就好了。   魏川冲洗干净浴室,重新穿上睡衣,外出的衣服稍后会有人送过来。   坐回轮椅,心烦意乱仍在。   他整理床铺,又将卫听澜七零八落丢在凳子上的睡衣叠好。   还在床边捡到两只袜子。   魏川陡然想到,今早卫听澜起床,根本没有去柜子里找新袜子穿。   记忆再回溯。   睡觉前床铺很干净。   卧室的其他地方也是,绝对没有多余的衣服或者袜子。   魏川不记得有没有房间的开关门声。   他那时候只很是松了口气。   打电话。   隔着门板,很轻微的震动声执着的从客厅传过来。 第64章 魂不守舍?   魏川知道, 卫听澜一向很注意保暖,宁可穿多也绝不会连袜子都不穿。   剧组拍戏又多在室外。   京市的冬日还比安市凛冽的多。   他果然在客厅找到卫听澜。   卫听澜一直在长个儿, 最新身高是一米八四。   羽绒服盖不住脚,他只能侧蜷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羽绒服的连体帽,勉强把自己包裹严实。   十来分钟前,魏川从浴室出来,决定和卫听澜有一个安全距离。   最起码,不能碰他。   揉揉脑袋, 攥个手腕,都不行。   他心里不体面, 所以不行。   十来分钟后的现在, 少年歪在沙发上, 像只被赶出来的潦草小狗。   被爱护他的心赶出来。   平常多爱赖床的人......   魏川不由顺了顺小狗乱七八糟的头发, 低声喊他:“澜澜,去床上睡。”   卫听澜仰头, 眯眼睛瞅他:“哥?你醒啦!”   魏川问;“怎么睡这?”   卫听澜说:“起床了才记起今儿上午没排戏,都换衣服了, 上床,不卫生。”   魏川没有拆穿他。   他见过真睡迷糊的卫听澜,赖叽的很,不会这么多话。   话多不说,还如此条理分明。   魏川只说:“没事, 上床去睡, 回头换一套新的。”   一个人天生看另一个人顺眼, 当然有。   但天长日久的看顺眼,甚至更顺眼, 许多东西是从细处攒起来的。   魏川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无奈。   如果卫听澜再小几岁,小小孩子,他能拢在自己怀里睡。   又或者,不用叫醒他。   他毕竟健康过,知道自己体格和力气的范围,如果腿没坏,直接抱起来放床上......   卫听澜伸了个懒腰,半攥着的拳头快杵魏川脸上了:“不了。”   他并不十分困。   古装剧妆造繁琐,有时化妆要好几个小时,为了不耽误进度,演员们三四点起床是寻常事。   卫听澜饰演的小周王失眠多梦,常常早起。   郑导又喜欢捕捉自然光影中的小周王,卫听澜起早都习惯了。   两个人一坐一躺,安静的对视。   客厅没有拉窗帘,稀疏的淡金色晨光攀爬到窗户上,魏川背着光,眉眼半陷入黑暗中。   卫听澜看不太清魏川的神情,但感觉被很深切的注视。   睁眼就看到最惦记的人,这感觉特别好,他便很想和魏川说说话。   最深切的倾诉总似乎带着委屈,也很少有契机说出来。   卫听澜说:“我以前一直住在卫建国家的杂物房,窄窄的一条,一边放了张木头的单人床,据说是以前卫建国他妈睡过的,老太太就死在这张床上,床边不到半米宽,堆着一些烂木头,总有虫子跳床上,有一次还爬我脸上,那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屋子,没有虫子,能晒到太阳,还得有把锁,卫有财总翻我东西,他找不到什么,就撕掉我的作业和书,幸亏我们不是一个班级......”   他伸手,指尖落上一点碎金。   卫听澜得意的说:“以前住狗窝,现在住金窝,赚大了!”   魏川攥住眼前的手指,慢慢包在掌心里。   他从不说废话。   所以他在心里说,要是早知道,我一定早些找到你。   卫听澜感觉他攥的有些紧,手掌还很热。   热是好事。   夏大夫说人的体温太低了不好,以前卫听澜体温就比一般人低,寒气太重。   卫听澜感觉到魏川的一点不愉,也许是很多点。   他哥心疼他呢。   卫听澜就又说:“都过去了,听说卫有财摔断了腿,他从小就坏,卫建国又爱胡搅蛮缠,邻居们大都忍着。现在卫建国出去躲债,被卫有财欺负的那些孩子没事就揍他两顿......”   他舒服的叹口气:“哥,我有时候总觉得做梦一样,你是真的吧?”   魏川便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腕:“是真的。”   卫听澜拉过他的手,树懒一样抱住,脸枕在他掌心:“要是当初爸妈出事,你是我大伯就好了,也不对,大伯年纪太大,小叔......小叔也行,不过现在也很好,特别好。”   魏川问:“我有那么老?”   也许是老的吧。   十八岁和二十六,八岁,人生又有几个八岁。   他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   十八岁的魏川照顾不了他,二十六岁的可以。   卫听澜:“那倒没有,很多人在你这个年纪,还读书呢,硕士或者博士,我到二十六,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魏川动了动手,手掌里软乎乎的面颊便跟着颤了颤。   他说:“现在就很好。”   又想,原来在卫听澜心里,他虽然哥哥,但其实是长辈,大伯、叔叔辈的长辈。   那就做个很好的长辈。   他没有养过小孩,也没有很亲近的关系,卫听澜需要哪种关系,就可以是哪种。   这天上午,卫听澜没有带魏川去外面。   太冷了。   也没什么看头。   影视剧拍出来看着好看,其实剧组现场很乱,那些仿古的建筑还没他哥家里的宅子来的有韵味。   窝在房间就很好,暖和,热闹。   卫听澜让阿七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副五子棋,他只会下这个,规则简单,他哥听一遍就会了。   两个人杀了好多盘。   卫听澜最开始一盘就输掉了。   不过之后大概感觉上来,虽然费力,他还是杀翻他哥好几盘。   魏川换掉了身上的睡衣,他还是去卧室。   卫听澜跟上去关上门。   魏川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他想到亭园,又否决了某个念头。   不合适。   至少不是现在。   等到荒唐的梦远去,等到他自己也不是这么荒唐。   中午吃饭,卫听澜紧挨着魏川。   他抱怨他一会儿就要走:“下次我去找你,我提前打电话,我要一大桌好吃的。”   魏川心说,不用下次,今天晚上就可以。   午饭后,郑导亲自过来。   他对魏川说,汪帆帆违反合同轧戏,被他开除了。   所以,卫听澜的戏可能要重拍。   又说可以放卫听澜三天假,他在这几天找合适的演员。   卫听澜没想到汪帆帆胆这么肥。   轧戏是常有的事,一些演员不愿意放弃机会,会接很多活,上午在这个剧组,下午可能就在千里之外的其他剧组。   这种奔波很熬人,有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忙。   但轧名导的戏,还轧到人脸上,分明得不偿失。   郑导看着卫听澜吃惊的样子,又隐晦的往卫听澜身边的男人身上看了眼。   怪谁呢,就怪汪帆帆心太大。   大晚上往人家弟弟房里钻,他是家长他也生气。   让人胆寒的是,卫先生的人不知和汪帆帆怎么聊的,汪帆帆主动投案自首说轧戏,今天就会退出剧组。   汪帆帆微博都发了。   说是为了反思和严格要求自己,他两年内不会接任何工作。   一次献身两年封杀,这样的代价,挺大了。   卫听澜昨晚并没有提汪帆帆疑似给他和白元清拉皮条的事。   只当看在那身伤的份上。   昨晚魏川说换掉汪帆帆,卫听澜还说算了,毕竟汪帆帆只大他两岁,比起白元清的劣迹斑斑,杀伤力也有限。   没想到汪帆帆还作这种死。   他反应过来,问魏川:“那咱俩能一块儿回家?”   魏川:“当然,晚上的菜你做主,厨房现在就能开始预备。”   郑导眼睁睁看着这俩人讨论做菜的事,家长里短,听的他怪羡慕。   看的他都想和媳妇要二胎了。   至于别的。   汪帆帆的确轧戏了,但就轧的隔壁剧组,来回半小时的事,什么都不耽误。   但是有些东西,不追究就算了,追究起来......   合同明确规定演员不准轧戏,这次汪帆帆得退片酬,还得赔偿。   魏川没就此事发表意见,他只说:“知道了。”   其实对他来说,汪帆帆比白元清还危险。   才大两岁,基本就是同龄人。   整天搔首弄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他家孩子带坏。   魏川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汪帆帆的离开,在剧组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因为郑导本人很淡定。   虽然很多场戏要重拍,但财大气粗的投资商并不在意这个,还表明过年剧组该放假放假,损失他来填。   但白元清却直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他简直要给郑导跪下了,逼问道:“是不是和卫听澜有关?那位卫先生做的?”   是杀鸡儆猴对不对?   白元清并不知道汪帆帆深夜献身的事。   但他知道汪帆帆平常对卫听澜并不好,所以,这就给踢走了?   他是男一号,卫先生不好动他。   毕竟卫先生看着是有钱有势,但剧组那位神秘的大投资商也不是虚的。   想换了他,代价可不小。   这只是一种警告?   只是单单是警告也让人不安,汪帆帆的事处理的太快,太干净了。   郑导看白元清这么心虚,心里一沉:“你还做什么了?”   白元清就坦白了。   他在郑导愤怒的眼神中伸胳膊:“我现在胳膊还不舒服,他气也出了,应当没事了吧?”   郑导真想天上立即降道雷劈了这个混账:“卫先生的人真没找你?”   白元清摇头,努力淡定:“找了也没用.....”   郑导怜悯的看他:“你不是一直打听那位大投资商,真佛到眼前,反而看不出来吗?”   白元清愣住,旋即道:“不可能!”   白元清见过的投资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库库往剧组塞艺人,还是昭告天下的那种。   卫先生要真是投资商......   过亿的钱,只给卫听澜一个小角色?   还是悄悄的给。   再疼孩子的家长也没有这种浪费法吧。   郑导说:“有没有可能是人家孩子先挑的角色,家长后追的投资,就为他玩的安心?”   说到这他不由惭愧。   人家大笔钱砸下来,他这个导演看护的却很不到位。   郑导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比起白元清,汪帆帆做的那点事才哪到哪。   到底是男一号,不好直接丢开。   郑导建议白元清立即找卫听澜和卫先生道歉,认打认罚,反正态度要先有。   白元清不肯。   他不信卫先生真敢换了他,影帝的片酬不低,违约金更不少。   而且戏都拍了三分之一。   林林总总算下来,卫先生赔的起吗?   其他投资商肯干?   郑导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默默给卫先生发了条信息,说要不然他物色个新的男主角?   很快他收到回信。   那头只回了一个字:[可]。   郑导心里一凉,吓的,卫先生下手真硬,然后又是一热。   这大腿可太粗了。   没问后续的损失之类,看汪帆帆就知道,这不是他该担心的事。   他没有再和白元清说什么。   本来就不怎么熟,该说的也说了。   人的命运藏在性格里,改不了扶不住。   戏还照常拍,郑导心态轻松,暗道只当是排练了。   魏川回复完郑导,夏大夫刚进门。   对魏川忽然要诊脉这件事,夏大夫很高兴,每次都是他主动,哪怕给恩公看病,那也心累。   夏大夫诊脉后说:“身体状态很好。”   魏川:“腿呢?”   夏大夫诧异:“您从来不问这个。”   魏川沉默两秒,又说:“你曾经说,我有站起来的希望,虽然很渺茫,是安慰,还是真的有机会?”   同一时间,卫听澜正被景晟惊住:“你在京市?”   景晟站在别墅二楼的窗前:“不是说了要来,有空吗,出来见见?或者我送上门?”   昨晚大雪,外面茫茫一片。   他不喜欢京市,太干燥,也太冷。   但卫听澜在,又觉得白茫茫干干净净,挺好。   魏川的家在这,卫听澜就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地主之谊的情绪。   他说:“我请你,我想想怎么弄,回头给你消息。”   景晟就说:“谢小卫哥赏脸。”   卫听澜就笑起来。   他暗自庆幸,幸亏导演给他放假三天,要不然景晟极聪明,拍戏的事怕是糊弄不过去。   卫听澜住魏川隔壁的院子,几步路就找过去。   看到夏老在,他不由问:“我哥的身体......还是腿......”   夏大夫心里苦涩,面上却是笑呵呵道:“例行诊脉,小少爷来了,那正好,一块儿摸个脉。”   说着给卫听澜也把脉。   夏大夫说:“越来越健康,那药......今天之后就停了吧。”   夏大夫离开后,卫听澜跟魏川说了景晟在京市的事:“我答应请他吃饭,只是这里我不太熟......”   魏川说:“想家宴还是外面玩?”   卫听澜:“家宴?”   魏川:“这是你家,想在家里招待,吩咐阿六去办,外面,问阿七。”   卫听澜说这个得想想。   他凑近魏川:“哥,我在剧组拍戏的事,别告诉他,行不?你装不知道,让谁都别说。”   魏川问:“为什么?”   卫听澜:“拍的还不是很好,我怕他笑我,反正先保密。”   魏川看着他一脸的紧张,就这么在乎景家那小子?   他说:“好,不说。”   卫听澜其实不是在乎景晟,也不是真觉得自己拍的不好。   就是不想。   大概是有关的记忆不好吧。   前世,不论是景晟还是贺青临,他们都瞧不起他干这个。   景晟投资他参演的剧,逼他喝酒。   贺青临唯一一次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说的是:“你能不当艺人吗?”   可见那时候自己多碍眼。   这辈子年轻的景晟和贺青临,都还没有这样对待过他。   但人的喜好大概不会变。   卫听澜不想败自己的兴,也不想败他们的兴。   以后......   高考之后,如果他们看不上他的职业,那没招儿,只能各自安好。   还是他哥好,他做什么都夸他,还不遗余力的支持。   卫听澜说:“谢谢哥!”   最后请景晟吃饭的地点定在了外面。   阿七提了几家餐厅,卫听澜选了个比较幽静的。   景晟看到卫听澜发过来的地址就乐了,这是他姑妈家的产业。   挺好,自己的地盘。   他查了下,卫听澜定的包厢是最好的。   总想做点什么。   景晟最后添了两道菜还有几样零食和一瓶红酒。   菜和零食都是卫听澜喜欢吃的,回头就说是餐厅赠送,红酒是卫听澜有次请客拿过的,想来喜欢。   这次碰面卫听澜定在郑导给假的第二天。   运气好,餐厅给客人赠送许多东西,高档的餐厅出手也大方,红酒都是顶顶好的。   卫听澜对酒水没什么了解。   但餐厅赠送的这瓶酒,他哥给他拿过,他哥给过的,都是好东西。   都成年了,又是好朋友很久不见,卫听澜就没拒绝景晟说一起喝点儿的提议。   反正药也停了,喝多也没事。   卫听澜没喝多,出门前他哥说,晚上等他吃饭。   景晟原本邀请卫听澜去家里玩,很久不见,干脆在他家也住几天?   卫听澜拒绝了。   景晟又说:“那我送你回去?”   卫听澜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已经响了,魏川的电话。   魏川说:“什么时候回来,我在附近,去接你?”   卫听澜说:“刚刚吃完,那我等你。”   景晟只能把卫听澜送到餐厅门口,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把人接走。   景晟心里特别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如果具象化,大概是把人从车里拽下来,带回家藏起来。   凭什么啊!   又不是亲哥哥!   只是他不能。   权势地位不等所以不能,卫听澜是个兄控,魏川说什么是什么,所以不能。   景晟在门口站的有些久,久到他特意找来这儿的表兄都看不下去。   表兄把人拽进门:“冻感冒了再!小霸王栽了?哪家少爷,让你这么魂不守舍?”   景晟说:“别胡说!”   表兄直乐:“提前两小时来视察,包厢让你布置了个遍,还赠菜,那酒我平常都不舍得喝。怎么,这是还没追到手?”   景晟不说话。   追到手......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   他没这么想过,从来没有,可是,为什么不能想?   景晟只感觉心跳的很快。   表兄哪里知道景晟心里一刹那的曲折,他一脸过来人的了然:“别装!喜欢一个人什么样,当我看不出来?” 第65章 撒谎不是好小孩。   景晟还看着卫听澜离开的方向。   他的神色有几分迷惘, 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低头笑了声:“你说的对, 我喜欢他,很喜欢。”   说出这句话后,景晟心里总会出现的闷滞终于被理顺。   这闷滞似有若无,由来已久。   大概从第一次在宿舍见到卫听澜就已经开始。   这时候,黑色轿车正停在红绿灯前。   车厢里有淡淡的酒气。   不难闻,还有点醇香的劲儿,这是卫听澜嗅觉的反馈。   不过喝酒的人和没有喝酒的, 感觉可能不同。   卫听澜问魏川:“哥,熏着你没?”   阿六透过后视镜看过去, 只等魏川点头就开窗。   他知道魏川对气味很敏锐, 不论难闻还是好闻一概不喜欢, 香水都少用。   这辆车之后, 阿七开车跟在后面。   魏川说来接,卫听澜就应了, 之后才想起阿七送他来,回头也会送他回。   车里,   魏川看了眼卫听澜带着点水光的眼睛:“不难闻。”   红灯,车子继续往前。   阿六对魏川的反应不怎么意外。   他总有种感觉,小少爷可能单独开辟了个世界,这世界的一切,老板都喜欢。   京市的车流量一向很大, 带着特有的喧嚣。   不过车内安静许多。   阿六忽然听魏川说:“喝了不少?都腌入味了。不过味道不错。”   卫听澜抬袖闻了闻:“是吗?”   他现在还没有前世那样的酒量。   如今偶尔喝一些, 神经在无知无觉中有些轻微的亢奋。   卫听澜又说:“我也觉得味道不错, 上次人太多,太热闹, 都没好好尝......”   他说酒的巧合。   又说餐厅赠送菜品和零食的周到服务。   总之,这顿饭吃的很舒服。   因为魏川仔细的倾听,卫听澜搜肠刮肚的说每一个细节,包括和景晟的聊天内容。   在听到餐厅赠送菜品和零食时,魏川垂下眼,唇角微勾。   那并未愉悦。   大抵是看透一些拙劣表演的无语。   他在卫听澜说完后,叹息道:“外面的餐饮现在做的真不错。”   卫听澜便说:“是吧!我们晚上也去外面吃?我请客,我这次片酬不少呢!”   他兴致勃勃,简直想代替阿六开车。   魏川说:“明天吧,中午或者晚上。”   卫听澜自然没有意见。   外面的世界很繁荣,可魏川总似乎兴致缺缺,偶尔有些兴趣,卫听澜恨不能三百六十度的让他哥顺意。   在回去的路上,卫听澜开始犯困。   他熟门熟路的歪过身体,抱住魏川的胳膊,脑袋也靠过去:“哥,我睡会儿?”   魏川说:“好。”   阿六就把车开的更稳一些,也慢了许多。   晚饭后,卫听澜和魏川一起选定了明天中午外出吃饭的地方。   一家中餐,阿七介绍说是御厨后人坐镇,据说一座难求,定餐的人已经排到两个月后。   卫听澜问:“两个月后?”   阿七笑:“这是对别人,每家餐厅和酒店都会给贵客预留位置。”   阿七习惯了小少爷对他哥的实力一无所知。   他心里并不会生出嘲笑,只觉得可爱,人人都在努力往上爬,但人人都希望是自己本身更有魅力。   冲着魏川的钱和权来的人太多了。   只有卫听澜,一开始看见的就是魏川本人,这他们都清楚。   卫听澜点点头,迅速的在手机上搜了一下这家餐厅的名字,什么都没有搜到。   那这家一定很贵。   他佯装警告的对魏川说:“我要付钱,全部,你可别蒙我。”   这种事,魏川有前科的。   魏川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那可就要让小少爷破费了。”   他有着轮廓极鲜明英挺的面容,日常正经又肃厉,二十六岁的年纪是几乎六十二岁的深沉和端正。   这一下却罕见的有些符合年纪的,青年的鲜活气。   阿七和阿六没见过魏川这样,想看又不敢看,最终还是偷摸看了,然后迅速八卦给夏老和万云。   卫听澜却是满意的点点头,大气一摆手:“小事。”   后来,这一餐饭果然很破费,总共花费将近六位数。   魏川点菜一点没客气。   他熟知卫听澜的喜好,这里菜量又不大,看着点的多,其实两个成年男人吃,总量也就合适而已。   魏川也想别的事,譬如养孩子是要花钱的。   虽然他养的晚,但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养法,每个月孩子都该有零花钱,尤其是大家族,还会有专门拨款的人。   之前在安市,陶家在那儿,一时没想起这个。   如今卫听澜住在魏家大宅,实实在在的一份子,该从他这个家长这儿领零花钱。   卫听澜只关心两点,饭好吃,然后,挺贵呢。   他不后悔请魏川吃饭,但也是真心觉得这一餐很贵,前世最有钱时也没吃过这么贵的饭。   当然,前世这地方他也没门道进来。   魏川问他:“心疼了?”   只要小孩儿一点头,他顺势就能提一提零花钱的事。   卫听澜挺直了腰背说:“你放心,我将来会很能赚钱,以后经常请你吃。”   从到片场的那一刻,他心就静了。   那时候卫听澜就知道,他真心喜欢拍戏。   这就是他一辈子的职业。   谈职业当然绕不开收益,毕竟圣人也要吃饭。   巧了,这一行越往上走收入越高,努努力,每天请他哥吃这一顿也没问题。   卫听澜还是肉疼,他曾经捡纸板和饮料瓶去卖,一天赚几块钱的时候很多。   挣钱不容易,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经验。   不过花给该花的人,那行。   他看着魏川沉默的眼睛,凑过去认真说:“我说真的,郑导说我很有天赋,将来会是顶尖的演员。”   什么行业,顶尖的那一撮收入都不弱,更何况他曾经登顶过。   魏川当然知道眼前的少年不是在说大话,他从小就养活自己,很厉害,也很坚强,   魏川摸了摸卫听澜的后脑勺,又攥了攥他的脖颈。   很奇怪。   明明手掌塞的满满当当,人也就在跟前,但他心里好像坍塌了一块,总觉得填不满。   他说:“我信,我魏川的弟弟,不会差。”   晚上卫听澜就回了剧组,第二天起太早,睡剧组更方便。   他走后,夏老就出现了。   夏老是夏家这一代,不......也许是上下五代最有天赋的医者,而夏氏的祖先是皇室御医,曾经做到太医院院使。   夏老脸色凝重,又有些不忍:“老板,疼的厉害的话,针灸随时可以中止。”   魏川神色淡淡:“开始吧。”   第二天,卫听澜见到了代替汪帆帆的演员许琼。   对方没有汪帆帆那么出名,但是脸和身材更优秀一些,演技也是。   一开拍,还挺合拍。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就像汪帆帆说的那样,站到台前的人,未必是最优秀的。   卫听澜和他相处的很融洽。   这天中午,白元清请全剧组喝奶茶,卫听澜的是他亲手拎过来的。   许琼受宠若惊。   卫听澜礼貌的道了谢。   白元清对许琼说想和卫听澜聊点事情,许琼就走远了一些。   白元清热情的对卫听澜说:“这家的奶茶很好喝,卫老师尝一尝。”   他之前都叫卫听澜的名字,或者叫小卫。   阿七嫌弃死白元清,低声说:“小少爷,我想喝奶茶。”   白元清说:“阿七哥,你那有一杯。”   阿七撩起眼皮,半死不活的说:“我想喝两杯,怎么,有意见?”   卫听澜把他的奶茶推给阿七:“都是你的。”   白元清气了个仰倒,但是并不敢表现出来。   剧组现在除了郑导的亲信,就他知道卫听澜是投资商的弟弟,他没告诉任何人。   对艺人来说,投资商就是唐僧肉。   白元清给卫听澜道歉,说之前是有眼不识泰山。   卫听澜摇头,淡淡道:“都过去了。”   反正白元清这一茬的事他哥会给他讨回来,卫听澜压根不会记仇。   白元清看卫听澜态度冷淡,心里总不太踏实,和他聊了几句成年人的话题。   先说这圈子,之前的现象很正常,实在是卫听澜太优秀,他没忍住。   卫听澜也没忍住,这孙子现在还敢糊弄他。   他说:“银行满大街都是,你怎么没一个没忍住抢两把?”   阿七闷笑几声,他喜欢卫听澜这种生机勃勃的样子,暗道这件事得给老板好好描述一番。   白元清脸就青了,觉得卫听澜过于不依不饶。   其实也是卫听澜压根没什么少爷架子,如果是那些嚣张跋扈的富二代,白元清未必敢这样。   再有,白元清另有底气。   这两天他也没闲着,打听了一些姓魏的富豪,涉足这行业的倒是有几个,都是中等门户。   他便猜测,卫听澜家的产业,也就那样。   白元清在圈里混了这么些年,很认识了一些有钱人。   他本身也有一些积蓄,大概十个亿左右,算是个小资本,卫家综合起来,资产约莫比他多几倍?   但是他的可都是现金流,比许多富豪能拿出的现钱要多。   为什么那么多富豪要迎娶女明星,多半还不是看上艺人恐怖的现金流。   头也低了,没收到预期的效果,白元清就说:“卫老师,这一行水深,和我交好你绝不会吃亏,这部剧有我顶着,你家里也不会吃亏,这是双赢的事,你说是吗?”   卫听澜说:“你说是就是吧。”   白元清看他没明白,低声说:“你很讨厌我,但我还在这里,还是男一号,卫小少爷......”   啪的一声,脚底砸了个空奶茶杯子。   阿七淡淡的看过去。   白元清瞳仁一缩,默念玉器不和石头碰,没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卫听澜把奶茶杯子捡起来放到一边。   阿七蹲在他跟前,看上去有些无奈:“和他啰嗦什么,秋后的蚂蚱......”   卫听澜说:“挺有意思,也许哪一天会演这样的角色,多看看,攒攒灵感。”   原来是这样,阿七颔首:“看戏的话,那还挺好。”   他又问:“喝奶茶不,我重新订。”   卫听澜说喝,看许琼走过来,就说:“订两份。”   许琼是个清秀安静的青年,二十四岁,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的样子。   他没问卫听澜和白元清说了什么。   奶茶很好喝,卫听澜也很好相处,看着很单纯,就是长的太好了,助理还十分闷,这很不好。   许琼偷偷和卫听澜说,离白元清远一点。   很多圈内人的事,圈子里的人几乎人人都知道,但外面的观众、粉丝,被瞒的严严实实。   许琼以前是白元清的粉丝。   他因为白元清报的影视学院,后来又进圈。   然后滤镜就碎了。   索性经纪公司给力,并不强制艺人去交际,只是资源总体没有会交际豁得出去的艺人要好。   近距离接触白元清,许琼还是会激动,但理智还在,眼睛里的担忧也明晃晃。   卫听澜慎重的点头:“我知道,我不理他。”   许琼觉得这个弟弟很不错,演技还比他强多了,他说:“加油,将来你肯定比他还要红。”   那个他指道貌岸然的白元清。   卫听澜点点头:“你也是,你以后一定会很好。”   阿七偷偷查过许琼,小康家庭,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本人也循规蹈矩,经纪公司风气也可以,是个正派的小青年。   他将这些汇报给魏川,附带许琼和卫听澜的合照。   魏川照例截图卫听澜的单人照,看他歪着脑袋,想必很满意新的对手戏演员。   他喉头一痒,忽的又咳出血,整个胸口都跟着抽痛。   夏大夫劝道:“平心静气,手机还是不要看了吧......”   卫听澜的确喜欢许琼,但这喜欢伴随着心痛。   他记起来了,许琼就是那个跳楼的许琼,前世他和许琼住在一家酒店,不过不在同一层。   他因为许琼从楼顶一跃而下才知道他。   媒体报道许琼是抑郁症,家庭的原因。   但圈里有流言,说他是被下药玩弄后受不了这段经历,最终自杀。   卫听澜那时候很忙,压力很大,他和许琼没接触,看到媒体的报道,唏嘘过,警惕过,再就没了。   但是活生生的人在跟前,这感觉很不一样。   他和许琼交换了联系方式,又刻意和对方交好。   生命最为珍贵。   一个人在遭受到困难时,多半会向外求助,卫听澜希望许琼也会这样。   他虽然现在混的不怎么样,但会努力,而且他还有他哥,必要时护许琼一把应当没什么问题。   可惜前世的报道很模糊,凶手也不确定。   这天晚上,景晟打电话过来,约他去看梅花。   景晟说:“往年开不了这么多,今年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在京市,我们在园子里烧烤,怎么样?”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又好似温柔小心许多。   卫听澜今天戏份重,都快累瘫了,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只说暂时没空。   景晟想到贺清临也在京市,问他:“忙什么?”   卫听澜:“我哥......我陪我哥出国疗养,明早就走,可能要去好几天,梅花......你拍个照片给我,也算看过了。”   几天还是十几天,他说了算,反正景晟总会回安市的吧。   卫听澜胡说八道完,转头就和魏川串供。   魏川没接视屏,过了会儿打电话过来,他声音有点哑:“不帮,撒谎不是好小孩。”   卫听澜:“你感冒了?”   魏川说:“没有,刚刚在睡觉。”   卫听澜就说:“那你睡,睡醒再说。”   魏川听他慌张的催促,生怕把他的困意惊走,那点类似家里的乖小孩被小流氓拐带走的情绪就下去了。   魏川柔和道:“本来也该起了,说说,要我做什么?”   卫听澜苦恼:“我也不知道,国外有什么地方很适合生活和养病吗?我就那么一说......”   魏川说了个地名:“我在那有个庄园,还有马场。”   他又说:“过年我们去那儿?”   卫听澜说:“行啊。”   他习惯了和魏川在一起,过年过节当然也是。   毕竟他们彼此再没有别的亲人。   卫听澜挂掉电话,看到景晟发过来的梅花的照片,称赞说很好看。   他有些心虚。   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吧,只是婉转的拒绝而已,又没有骗财骗色之类。   但是卫听澜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问阿六:[今天我哥干什么了,忙不忙?]   阿七:[不忙]。   阿七只以为卫听澜想联系魏川,但是又怕打扰到魏川工作。   这种事很寻常。   但他还是在魏川很痛苦时,把这件事告诉了魏川,每次魏川听到卫听澜的事,哪怕是很小的事,都会感兴趣。   这种兴趣很能冲淡痛苦或者冷漠。   卫听澜知道魏川其实精力非常旺盛,腿的伤并不能影响他什么,除了针灸那天会有些疲惫。   他再三回忆魏听澜说话时沙哑的声音。   魏川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悦耳,沉稳冷清,天然就有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但卫听澜没听过魏川刚刚睡醒时的声音。   第二天下午,卫听澜回了市区。   昨天太晚了,第二天上午的戏很多工作人员都准备好了,他不能翘班,一直熬到现在。   他没收了阿七的手机,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只是回去看一眼,看一眼就放心了,京市的冬天太冷了......   卫听澜请了一天的假,下午和晚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掏钱的人总有些特权。   比起艺人三天两头出通告,搞幺蛾子,卫听澜这种实在算省心的,进组后还是第一次请假。   郑导批准的很痛快。   因为卫听澜说是他哥的生日,要给人惊喜,郑导因此没有告知神秘的卫先生,他亲爱的弟弟翘班了。   卫听澜是晚饭时到魏宅,正碰到夏老在外面转悠。   夏老看到他,就说魏川在书房。   卫听澜见他神色轻松,就觉出这次的冲动,他面不改色的去书房,说今天休息。   夏老看着那匆匆过去的背影,叹息一声。   魏川果然在书房,他正和人通电话,声音严厉,说一些卫听澜听不懂的词,很有气势和威严。   注意到门口探出的脑袋,他招招手,语调就和缓了。   魏川挂掉电话,问他:“怎么忽然回来?有人为难你?”   卫听澜为自己的猜疑羞愧。   他甚至准备好魏川要是真病了,一定逮住这个机会立一立规矩,让他保证不准在这方面瞒着他。   卫听澜理直气壮的说:“我想吃火锅,家里的好吃。”   魏家的厨房超级大,准备的火锅材料也五花八门,几十个小碗,每一样都好吃。   魏川说:“好。”   吃火锅时,卫听澜发现魏川额头上冒汗很多:“太辣了吗?不能吧,比上次要淡很多......”   阿六说:“正常,夏大夫说老板身体好转,基础代谢也提高了。”   卫听澜就没再问。   只是还是不放心,他倒了豆奶,又拿空碗倒了水,让魏川把菜涮涮,要不干脆别吃了。   魏川给他夹菜:“就你事多,吃吧。”   同一时间,景晟和贺青临在梅花林旁的房子里弄烧烤。   景晟有话对贺青临说。   他很介意卫听澜对贺青临的不同,但是一切都会过去,他会告诉贺青临自己喜欢卫听澜。   原本今天该表白的。   既然卫听澜出国了,那就办另一件。   贺青临在想卫听澜,忍不住发信息问卫听澜:[在做什么?]   卫听澜回了个照片:[火锅,和你小舅舅]。   贺青临喜欢他吃好喝好过好的生活,看周围的布置应当是在魏家,他便拍了烧烤的图片:[我也在京市,什么时候见一面?]   他拍到窗外的梅花树,灯光下树和花都有种朦胧的美。   烧烤,还有......梅花?   也在京市。   卫听澜脑子里闪过一些东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这么巧吧。   景晟看到贺青临的笑,贺青临不常笑,尤其是这种欢喜温柔的笑。   他问:“谈恋爱了?”   谈恋爱好啊,哥俩各谈各的,也省的尴尬。   贺青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听澜也在吃饭,火锅,他总是喜欢吃火锅,说是热闹......”   前世的卫听澜就是这样。   许多媒体总拍到他拉着经纪人吃火锅,粉丝都建议他开个连锁火锅店得了。   贺青临因此也总吃火锅,只是只能一个人吃。   两人相对而坐,景晟看到聊天框的图片,伸手:“我看看?”   贺青临把手机递过去。   景晟放大照片,完全中式的环境,大方桌,古典到能拿去拍卖的餐具。   他说:“我问问他在哪儿?”   贺青临说:“不用问,他和小舅舅在一块儿,在魏家,他们家宅子只修缮不改装,那桌子几年前就那样。”   他在那桌上吃过饭,十岁的时候。   因为是唯一一次去,所以每个细节印象都很深刻。 第66章 什么破工作,不准去!   景晟自嘲的笑了声, 把手机还给贺青临:“你们关系还挺好。”   贺青临看出景晟的不愉。   两世的记忆,足以让他看出现在的景晟对卫听澜的在意。   也许是喜欢, 喜欢而不自知。   上一世卫听澜死去,他们互为仇敌,也曾合作。   更在墓碑前追忆共同的心上人。   景晟说自己的愚蠢和骄傲。   他愚蠢到大学时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卫听澜,那时卫听澜在他们的圈子好几年,景晟总捉弄他。   景晟说:“总是看他不顺眼,后来才明白,是看不惯他那么在意你。”   他笑:“你记得吗, 他还救过我一命。”   贺青临当然记得,那次他们一群人深夜从会所出来。   好像是李佳佳的生日。   都喝不少。   会所有个和经理因私怨被开除的员工, 报复社会, 拿了刀蹲守停车场。   景晟走在最后面, 嘲笑卫听澜越长越难看。   其实不难看, 只是瘦太多了。   贺青临知道,那段时间卫听澜在为一部电影减肥。   卫听澜骨相好, 消瘦让他五官多出几分锋利,黑长裤白衬衫, 薄背细腰,极好看。   刚才在包厢,许多人总忍不住看他。   贺青临那时不知道景晟为什么这么讨厌卫听澜。   他回头叫景晟,借口是最近两人的一笔合作。   没来得及开口,柱子后面冲出来一个拿刀的人, 那人奔向最接近的, 背对着他的景晟。   太近了, 那人刀锋雪亮......   卫听澜扳着景晟的肩膀将人往身后一扯,一脚将那员工踹倒。   他踹完人就吐了。   贺青临想到他刚在包厢喝了不少酒, 又没怎么吃东西。   在场的男人不少,基本家境都不差,也都学过拳脚。   众人很快将人制服。   后来看监控,所有人都冒冷汗。   如果不是卫听澜反应迅速,那一刀铁定扎景晟身上,要一条命还是半条,完全是看造化的事。   景家让景晟好好感谢卫听澜,景晟联系卫听澜。   他说想见面聊,吃个饭什么的。   只听那边冷冷的说:“不用,实在想报答,打钱吧,一千万,不二价。”   卫听澜对其他人冷淡,对总挑剔他的景晟,牙尖嘴利。   贺青临就见景晟冷笑一声摔了手机。   后来卫听澜瘦身拍的电影一举闯入国际影视殿堂,拿奖拿到手软。   卫听澜更荣获影帝风头无量。   这是明面上的事。   暗地里,贺青临知道景晟为此出了大力。   那部电影的确出彩,拿奖也实至名归。   但是同台竞争的电影虽差一些,背后资本却实力雄厚。   国内评奖有的猫腻,国际上也有。   景家并不涉足影视行业,但金钱权势是流通的。   景晟付出很多代价。   那次电影节被不知情的网友们评为最公正的一届。   这之后景晟开始投资一些影视项目,包括卫听澜的一些剧。   贺青临心里有些发慌。   林叔告诉他,卫听澜被景晟逼着喝酒,两人关系很僵。   后来卫听澜去世,贺青临想到过去。   景晟从不恃强凌弱,若是不感兴趣的人,他甚至都懒得看一眼,更不要说为难。   更不要说,卫听澜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惜那时候他们都身在此山中。   聊到这个,景晟说:“他挡在我面前时,我就忽然明白了。”   贺青临没说话,只看向灵位上的照片。   景晟捂住脸,泪水从他指缝流出来:“可他说,随便哪个人,他一样会救。”   贺清临:“他是这样的人。”   景晟低声说:“我知道,我只是不服气,我想等他对你死心......我只是有一些不甘心而已,早知道......”   记忆过于惨淡,贺青临眨了下眼,硬生生压下眼底蔓延出的水汽。   他没敢看景晟。   这一世的景晟尚且懵懂。   贺青临看到自己的卑鄙,他不会提醒他什么。   他说:“他很好。”   贺青临回消息给卫听澜:[那你多吃一点,京市很冷,注意保暖]。   景晟没问贺青临又和卫听澜聊了什么,怒气充斥在胸口,还有说不清的挫败。   他哪里不如贺青临?   就那么烦他,还出国,借口都找的离谱。   这时候跟贺青临说他喜欢卫听澜,景晟的自尊不允许。   但装不知道,他忍不了。   景晟慢条斯理的用热毛巾擦了手。   他拿出手机,慢慢的敲下几个字:[火锅好吃吗?]   卫听澜原本提心吊胆,看到景晟的信息,彻底踏实了。   脑壳往魏川胳膊上一怼,他说:“翻车了......”   魏川胳膊上被碰的地方,霎时间犹如针扎般刺痛。   夏大夫换了治疗方式,新的针灸技法会最大限度提升他神经的敏感性。   这对腿部神经有好处。   但其他部位正常的神经却因此对压力、疼痛、冷热等敏锐许多倍。   魏川额头上浸出一层汗,大略明白“翻车”的含义,他含笑问:“怎么翻的?”   卫听澜说了谎言败露的事。   魏川问:“贺青临也来了?”   卫听澜说:“很尴尬是不是,我怎么就忘了,他俩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魏川淡定背锅:“是我不喜欢外人打扰,你被迫遵从。”   卫听澜摇头:“不了,一个谎言要用另一个圆,没头儿,反正迟早的事。”   他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情绪。   只是到底骗了人。   被人辜负和辜负人,卫听澜更愿意是前者,后者太考验心态了。   他磨蹭到睡觉前才回信:[对不起]。   几乎是下一秒,景晟的回复就蹦出来:[没关系,我活该]。   他回复的下一刻就要撤回,又忍住了。   暗道得给卫听澜个厉害的。   他背井离乡的过来,眼巴巴等着,结果......   反正不能这么简单过去。   心酸、委屈、嫉妒等等复杂的情绪,让景晟硬生生忍住了把信息撤回的冲动。   卫听澜盯着景晟的回复,一时头大,这是生大气了啊。   一时又想到之前和景晟约饭时的和睦。   他们一起喝了点酒,景晟醒酒的样子松散又惬意,真正的朋友才会有这样的相处。   这次是他不对。   卫听澜说:[我错了,不该瞒着你,我只是不好意思]。   他又说:[我找了个工作,要上班,所以没时间见你,上次是正好放假]。   景晟的电话立即过来:“工作?你才多大,缺钱了?缺多少,一百万够不够,先凑合着用,银行卡号给我......”   他语气急促,好像慢一步卫听澜就要饿死街头。   景晟又安排道:“什么破工作,不准再去,明天我去接你,见面细说!”   景晟听程风柏说过卫听澜以前打工养活自己的事。   现代社会,没学历没背景,多半只能卖苦力。   端盘子洗碗打架卖酒,哪一样干这活的人安上卫听澜的脸,景晟的心都立即揪起来。   一时他又十分懊恼。   也是,陶家压根不会管卫听澜,卫听澜还要念书,名下也没什么产业,缺钱几乎是必然的。   他竟然没想过这一点。   景晟一连串的话砸过来,卫听澜压根插不上嘴。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卫听澜对要坦白的事就一点都不抗拒了,嘲笑就嘲笑吧,看在景晟这么担心的份上,他不生他气。   卫听澜说了拍戏的事,还发过去一张剧照。   这张照片已经被郑导挂去《周王传》的官网,引起小范围的热度。   被夸和被质疑他肯定整容P图的评论五五分。   看到照片景晟就懵了一下,这是卫听澜,又好像不是。   这也......太好看了。   平常就好看,收拾起来贵气端方,像画中人。   但拍戏这种事,景晟不赞同。   以他的背景和自己的本事,随便叫几个艺人陪吃饭,甚至做更多,都不是难事。   景晟没做过这样的事,也不感兴趣。   但是他见过。   在汇聚大量金钱名利的场合,艺人只是点缀,和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   甚至因为自身成为商品,难免被人轻慢。   他不想卫听澜被放在让人随意点评的位置。   卫听澜听景晟不说话,只道:“我不缺钱,我喜欢拍戏。”   景晟:“真的?”   卫听澜说了敲陶家好几笔钱的事:“这些钱够我花到下辈子......”   景晟笑了下:“还挺厉害。”   卫听澜问:“不生气了?”   景晟喜欢他这种追问,问他:“为什么会不好意思?”   话都到这份上了,卫听澜把陶怀谦拉出来用了用。   他说:“特别有钱的人好像都看不上艺人,陶怀谦就不喜欢,你家和贺家比陶家还有钱......”   景晟心头一跳:“我没有!我怎么会看不上你!”   卫听澜觉得年少时的景晟,真是比上辈子的可爱不知多少倍。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   神使鬼差的,景晟问:“如果我不喜欢你做艺人做演员呢?”   卫听澜说:“没关系,每个人的爱好都不同,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各自走各自的路......”   他说的很平常。   人生在世,本来就是孤独的。   遇到、同行、分开,这是个循环的过程。   景晟后背冒冷汗,淡定的语气传到卫听澜耳边:“你长的好,天生就能靠脸吃饭。”   这有什么的?   虽然那圈子乱,但不是还有他呢么。   不是没有富家子弟做艺人的,那些人可没人敢冒犯。   卫听澜没想到景晟居然支持他,还夸他,心情便很轻松了。   他说:“借你吉言。”   贺青临也约卫听澜吃饭。   卫听澜就直接告诉了他自己在剧组拍戏的事,贺青临的反应和景晟一样,张口就是要打钱。   卫听澜就也说了薅陶家好几笔的事。   贺青临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喜欢就去做,我觉得你一定能成功。”   他不意外卫听澜的职业选择。   倒是对陶家,会反击的卫听澜,让人放心很多。   卫听澜有些意外,心情很好的说:“谢谢。”   第二天早饭,魏川问卫听澜:“翻车的事,处理好了?”   卫听澜点头:“他们没笑我,还都挺支持。”   魏川看他神采飞扬一身轻松的样儿,没再说什么。   在卫听澜走后,魏川让阿六联系郑导,让剧组空出两间房,留给卫听澜的客人。   郑导便用心督促酒店给两间房做了深度清洁。   他还亲自检查过,务必不出纰漏。   汪帆帆被人家家长当场抓包,郑导和他聊过,便知道卫听澜两兄弟当天住一间房。   就卫听澜那个房间,不挤得慌吗?   郑导原本不明所以。   还是视频时女儿说爸爸的房间臭,他这才猛的明白过来。   阿六和郑导联系完,回复过魏川,便又沉默的守在一侧。   真是奇怪,他想。   明明只是走了一个人,但空气都好像立即静下来冷下来。   很快夏大夫过来,阿六便露出不忍的神色。   他从来没见魏川这么痛过。   以前中弹也没这样过,冷汗一茬一茬的冒,额头、手背、腿部的青筋都绷起来......   魏川倒很平静,只是选定了一个距离主院远一些的地方做治疗用。   这样卫听澜过来,不会撞到。   万一不合适见面,就告诉他自己在公司。   夏大夫不赞同:“用惯了的房间最好,让人守着,不让小少爷乱闯......”   他的话因魏川的眼神消音。   魏川说:“这也是他的家,乱闯?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词。”   之后,阿六推着轮椅经过落雪的花园。   他暗暗道,是乱闯没错。   这不是家不家的问题。   魏宅大,每个院子相当于亭园的一个房间,进私人房间要敲门,这是常识。   但是不论老板还是小少爷,好像都没有这个意识。   魏川不知道阿六在想什么,他也不在乎。   他在乎卫听澜。   也许过不了几天,贺青临和景晟都会扎堆去剧组。   少年们凑一起,很正常。   他这样想,但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魏川对此也很无奈。   他鲜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但卫听澜是个例外。   也许是第一次当家长,难免患得患失。   而且对少年们那些心思,他心知肚明。   他只能安慰自己,不论是贺青临还是景晟,其实都算优秀,人品也可以......   魏川没有再想下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后来腿疼的厉害。   夏大夫这时又说起可能最终也不会恢复的话。   魏川没理这老头。   做都做了,既下了决心,自然要一做到底。   他想象站在卫听澜面前的样子。   小孩儿长的真快,但还是没他高。   他想不用卫听澜低头也能兜一兜他后脑勺,像任何一对正常的兄弟一样。   另一边,卫听澜到剧组就给魏川报了平安。   下午拍戏间隙,许琼和卫听澜八卦,说白元清昨晚看上一个群演,今儿上午群演就在剧里露脸了。   卫听澜一点都不奇怪。   就是下午白元清又跑来看他拍戏,他总觉得这人变丑了。   白元清很喜欢看卫听澜拍戏,喜欢卫听澜这个人,也喜欢他的戏。   可恨这少年看他跟看街边的狗差不多。   这让人不爽。   白元清决定秀一秀肌肉。   他认识好多富家子弟,家产比起卫家差不多,约几个来剧组玩不是难事。   也许等卫听澜认识到他的价值,就不会再抗拒和他交际。   第二天下午,剧组旁边的停车场就多了几辆豪车。   其中两辆都是千万级别。   不止价格,更是全球限量款,有钱也买不到。   白元清去接人,他也爱车,看的就移不开眼。   朋友也爱看,艳羡的说:“不知哪家少爷这么阔,要是认识的话还能借来开一开。”   白元清这才知道车不是这几位少爷的。   白元清带几人去了自己所在的组,他还有两场戏,让这几位随便逛。   知道他们不会无聊。   娱乐圈最不缺美人,古装剧更多,男女都是。   果然,少爷们很得趣,有一位还当场约着人去附近开房了。   下戏后,白元清说去看朋友拍戏:“他才十八,戏都快比我好。”   少爷们挤眉弄眼:“十八?”   他们和白元清年纪差不多,知道这圈子乱,最喜欢嫩的,年纪越小越干净。   白元清连忙说:“家里有钱,玩票来的。”   少爷们的眼神就正经许多,但还是好奇。   照他们看,拍戏不是个好营生,起早贪黑不说还要在台前陪笑脸,没意思。   少爷们说话没避着白元清,在他们看,这也不过是一个陪笑的。   身家怎么来的还用说?   只不过看他好歹有些名气,在他们身边端茶倒水也还算够格。   这一行他们也有尊重的人,哪怕人名气没有白元清大。   但人品这东西,哪怕自己没有,看到同样没有的人,还是难免鄙夷几分。   白元清心里不太舒畅,但还是笑的很好看。   这些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过去的路上白元清接到助理的电话,说卫听澜这也有客人,是同龄人。   他没当回事,也怕败少爷们的兴。   等过去了,看到坐在卫听澜位置的两个少年,眼前就是一亮。   卫听澜当然好看,还好看的很顶级。   这两位居然也不遑多让。   一个清俊冷冽,一个英气桀骜,举手投足已经隐有说不出的气势。   这还是未长成的。   白元清很想和卫听澜扯上关系,这一下更心热,连忙走了过去。   他身后一串都跟着。   但和之前的逍遥不同,几人脚步慢慢变慢,对视皆诧异,再没有轻浮气。   景晟和贺青临原本在商量晚上吃什么,都知道卫听澜重视正餐。   看到这一票人,两人都看阿七。   阿七嘴角下撇。   俩人对视一眼,就都收起了对卫听澜的这位同事的尊重。   白元清走过来,介绍自己是男主角,又说带了朋友来,正好可以一起玩。   毕竟自己这方年龄上,人数上都占优势。   家境上,大抵差不多?   他便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安排起来:“来的都是客,大家正好认识认识,我和听澜也很熟,晚上我请客?” 第67章 你说小少爷喜欢哪一个?   白月清自觉礼貌至极。   没想到两个少年仍旧淡定坐着, 半点不应和,眼神甚至还带着审视。   这审视竟让他觉出许多压力。   他朝后看。   这口气他忍得, 少爷们最在乎面子,绝不会忍。   果然,白元清身后的几人都皱着眉,以看灾星的眼神看过来。   他们看的是白元清。   白元清不明所以,讷讷道:“孙少......”   这几个人中姓孙的青年家世最好。   孙威骂了一句:“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这两位也是你能安排的,你配吗?”   景、贺两家大本营在安市, 但生意重心一北一南。   孙威不认识贺青临,但景晟他见过。   景家在京市的姻亲故旧不少, 孙威有幸跟长辈参加景晟姑姑家的宴会, 当时景晟在。   孙威连跟人说话都没资格。   因为景晟实在出众, 孙威打听过, 记忆深刻。   而能和景晟平起平坐,样样都不输的另一个少年, 必然也不好惹。   景晟不认识孙威,这只能说明对方压根够不着他的圈子。   巧的是, 对方好像认识他。   他招招手:“这位......孙少?这么一大班人过来,邀请还是挟持,给个准话。”   孙威赔笑介绍自己,只说被白元清叫过来玩。   他又说:“刚刚我们本来在那边的组里,姓白的说这边的主演年纪小演技却极不错, 非让我们过来长长见识, 打扰两位, 真是对不住。”   景晟听明白了,白元清拿他家小卫哥当奉承人的礼物。   他说:“白......什么, 没听说过。来都来了,你既然这么好客,一会儿给小卫哥唱个曲儿听听。”   贺青临没说话,这时候,他和景晟是一体的。   白元清愣愣站着,什么唱个曲儿,拿他当什么了?   孙威立即呵斥贺青临:“难得景少有兴致,听到没有?”   白元清腰背都佝偻下去:“听到了。”   卫听澜拍完戏顺着许多人的视线看过去。   眼前就是一黑。   继他哥之后,他的朋友也要知道他被摸过大腿了?   正好导演说全体休息二十分钟。   卫听澜就赶紧过去了。   他穿着藩王服饰,今儿拍冬戏,外面罩着带毛领的大氅,清贵美貌,有种不可逼视的荣光。   孙威一伙不由惊艳。   又见刚刚还淡定坐着的两个少年,都站了起来。   冷清的那个迎过去,递上手里捂着的保温杯。   桀骜的那个展开羽绒服将人罩了个结实。   三个人各有千秋,又都是最好的年纪,竟让人一时看花了眼。   卫听澜被两人围在中间,安顿下来人已经坐在椅子上了。   景晟说:“拍的真好,导演看你的眼神都放光。”   贺青临说:“我昨儿去看小舅舅,他说你已经过来了,这么冷的天......”   他没说魏川压根没让他进门。   这是贺家和魏家的事,若说给卫听澜听,好像是在抱怨。   两人前后脚到,半小时前的事,卫听澜当时正忙,让阿七先招待他们。   景晟看了眼呆呆站在那的白元清:“小卫哥,你同事人真好,说要唱曲儿给我们听,我和青临想等你来一起听。要听不”   贺青临说:“听听吧,不好听了就换。”   他淡淡扫一眼白元清。   白元清顿时一个激灵,感觉这少年说的好像不是换曲儿,是换他。   白元清这次感觉对了,贺青临就是这个意思。   贺青临认出白元清。   前世魏兰说艺人就没几个好的,她拿白元清举例,说卫听澜混这种脏圈子,干净不到哪儿去。   那时白元清正塌房。   贺青临略略了解,知道这人那方面极混乱,还偏爱年纪小的,强迫了不少同行。   如今卫听澜唇红齿白漂亮的不像话,且年纪正小。   贺青临是长成过的男人。   尽管持身极正,但社交上杂了,对那方面事的了解天然就更深入。   如今便看透白元清的龌龊心思。   他心里涌动着怒气,已经决意给白元清个教训。   白元清到底没唱曲儿。   有人找他,公家的人,说他涉嫌强迫他人发生性.关系。   剧组不少人目瞪口呆。   白元清直接被带走。   提前得了消息蹲守在剧组外的媒体,兴奋的恨不能浑身长满摄像头。   卫听澜比较淡定。   贺青临反应过来,低声问:“是小舅舅?”   卫听澜点了下头,低声回:“那人太差劲,你小舅舅来探班,看不惯。”   景晟也反应过来,深恨刚才没教训白元清一顿。   贺青临叹服,雷霆手段一举压制,是小舅舅的风格。   一时又感激。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卫听澜在被可靠的保护。   也遗憾和自责。   上辈子卫听澜无依无靠的闯荡,定然遇到过不少像白元清这样的人。   孙威勉强听到一点对话,并不知道贺青临说的小舅舅是谁。   但今天长了见识。   他客气的和三位少爷道别,回家就和长辈提起这件事。   长辈后来打听到贺青临的身份,很羡慕人家子弟如此出众。   至于贺青临说的那位小舅舅,没有半点消息。   孙威便知道,那位姓卫的少年,出身大抵还在贺、景两位之上。   京市没有数得着的卫家。   但他不似白元清那样稀里糊涂。   他模糊听过一些传闻,展露在大众面前的豪门大族并非顶尖,那些真正隐于世人目光外的,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孙威因此谨小慎微起来,也很少再去鬼混,免得不经意就得罪什么人。   白元清坐上警.车后脑子都是空的,但他记得卫听澜看他的那个眼神。   一点都不意外的,平静的眼神。   白元清顿时后悔没有听郑导的话。   很快他无暇后悔。   接二连三的丑事被爆料,合作方纷纷解约,违约金是天价数字......   一切的一切,天翻地覆。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了。   这天,剧组男一号忽然被抓,剧组的天塌掉一半。   拍摄暂停,人心惶惶。   郑导淡定的安抚演员和工作人员,对外则沉稳的应付各种询问和质疑。   他表示一定尽快找到合适的男一号,给剧粉和书粉一个满意的交代。   代替白元清的人,郑导早找好了。   人家也是影帝,实打实的实力派,稳稳压白元清一头。   只是对方当初没档期。   郑导原本遗憾,没想到白元清硬生生作完了自己的人生。   他更宣布,卫听澜这一组的拍摄明天继续。   这一决定鼓舞人心。   只要有活干,有钱赚,生活就能继续,剧组因此很快稳定下来。   卫听澜趁着下午这点空闲,带景晟和贺青临去隔壁剧组转了转。   隔壁剧组正常拍戏,仙侠剧,能看到吊威亚。   景晟看着吊在空中的演员,天这么冷,那人就穿几层纱衣,他问:“你以后也会拍这样的戏?”   卫听澜也正抬头看:“应该会。”   他当初爆红的电视剧就是仙侠剧,粉丝们还说他是神颜。   贺青临想到卫听澜上辈子剧里的扮相,卫听澜的每一部剧他都看过。   那时候真的很忙,也很累。   但是一有空他就会去影音房坐一坐,进去疲惫,出来就又充满精力。   后来卫听澜去世,那个房间他不敢再进去。   卫听澜看到贺青临红着的眼睛和鼻尖:“今年这里格外冷,我们回去吧,附近有家烤肉不错,去试一试?”   贺青临笑着看他:“好。”   卫听澜每次看他笑都觉出命运的神奇。   前世今生,贺青临明明再冷清不过。   不过成朋友后,这人好像自己说什么都会说好,简直没脾气。   景晟说:“你就今年来这儿了,还知道格外冷?”   随口的话。   卫听澜手指蜷了下,也随口回答:“我哥说的。”   这天晚上吃完烧烤天都黑了,又开始飘碎雪。   贺青临和景晟都留宿。   郑导打听这俩人,最近影视圈青黄不接,难得扎堆出现优秀的少年。   卫听澜一眼看出他的打算,只道:“没戏,他俩不爱这个,而且都有家业要继承,以后都是当霸总的人。”   他早看出景晟和贺青临对剧组并不感兴趣。   郑导好奇:“多大的家业?”   卫听澜不好说太具体,只道:“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一百个白元清都白给。”   郑导就没再问。   他心里给白元清默默点了个蜡,得罪人都挑最厉害的,看来真是气数尽了。   又想那位卫先生。   甭管怎么说,一眼看得出,卫先生更厉害。   卫听澜在被窝里给魏川说今天发生的事。   重点是白元清居然叫一帮人来探班。   这种把戏他前世见过很多。   只是到底是法治社会,他不上钩,也不低头,虽然被为难过,被强迫的时候倒少。   后来出名了,不作妖,价值大,便更安全自由一些。   卫听澜说了很久,问道:“哥,你在听吗?”   魏川声音很低:“在听。”   卫听澜觉得他好像很疲惫,一问,果然才加班回来,没有人能无缘无故成功,厉害如他哥也是。   他说:“我给你唱个歌?”   魏川说:“好。”   这次是语音通话,他按下录音。   卫听澜唱了前世自己写的一首歌,写春天和爱情的,很轻快的调子,适合安眠。   这是偶像剧的插曲,小甜剧,他演天真的男二号。   剧小火了一把,后来他就开始接男主剧。   歌很短,卫听澜唱了两遍,后来手机那端传来阿六的声音。   阿六感慨又感激,轻声说:“小少爷,老板睡着了,您也早点休息?”   卫听澜让阿六把手机放回去:“我再唱两遍,回头自己挂,你别惊醒我哥。”   第二天,贺青临和景晟在剧组又呆了一天。   阿七因此没有用武之地。   但他很不得闲。   许多人都知道卫听澜和有钱人家的少爷交好,他本身好像也有些来历,阿七因此成为香饽饽。   对此卫听澜也无奈,但接受良好。   他哥给剧组投了一大笔钱,现在景晟和贺青临又有意招摇,怕他受欺负。   所以低调之类的事,就算了吧。   阿七懒得理会各怀心思的人,专心和阿六八卦自家小少爷的事:   [景小少爷抱着小少爷的衣服不撒手,小少爷一休息就给人裹起来,一次不落]。   [贺小少爷让人送了点心和奶茶,还弄来一个小火炉,热点东西很方便]。   [小少爷上午只NG了两次,郑导很满意]。   “贺小少爷喝了小少爷喝剩的奶茶,景小少爷就拿走小少爷吃了半块的饼干,小少爷不在场,两人谁都不理谁。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小少爷......”   最后一句话太长,阿七用的语音。   阿六看的乐死,下意识点开。   阿七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嚣张传开。   阿六这才想起自己开的外放。   办公桌后,魏川看过来。   他伸手:“拿来。”   短短几天,魏川瘦了些,眉眼乌沉沉,皮肤有种缺血性的冷白。   他视线极冷冽,   阿六手脚拔凉,僵硬的供上手机。   他余光看到阿七还在发信息。   这次是文字:[你觉得小少爷喜欢哪一个?] 第68章 魏川不得不又操心起来。   魏川看了眼聊天记录, 又点开那条语音。   之后,他问:[你觉得呢?]   魏川说的语音。   那头, 阿七见鬼一样将手机丢了出去,惹的景晟和贺青临都看过去。   阿七朝他们笑笑,捡起手机飞快回复:[小少爷说过,最喜欢老板您]。   魏川放下手机,淡淡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不要总打扰他们。”   阿六立即点头:“好的老板。”   后来,阿六得到手机, 失去了年终奖。   他讹了阿七一个大红包并一餐饭,只等下次老板和小少爷见面兑现。   过了几天, 新的男一号谢修然到位, 整个剧组焕发生机。   谢修然也来看卫听澜拍戏。   他的欣赏和喜欢不带任何别的意味, 和卫听澜一见如故, 竟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卫听澜却知道,前世两人就是很好的朋友。   他被全网黑那段时间, 谢修然从国外赶回来,被媒体拍到也大方承认是他的好友。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对卫听澜来说, 谢修然就是他的知己。   卫听澜常去看谢修然拍戏。   谢修然请客吃饭,特意让卫听澜坐在他身边,还鼓励卫听澜考京市影视学院,当他的小师弟。   他今年二十八岁,看着只有二十出头, 修眉俊目帅气有型。   卫听澜笑着说:“听师兄的。”   谢修然拍了拍卫听澜的肩膀, 卫听澜没有躲。   阿七看的着急, 以前小少爷只对自家老板这样不设防。   还有,小少爷对贺、景两家少爷都没这么亲近。   更有, 这位谢影帝风流倜傥极其养眼,和小少爷站在一起竟似珠玉相映十分和谐。   他有种浓重的嫉妒。   感觉自家老板藏着的宝贝将要被偷走。   阿七打了小报告:“我看小少爷对景晟和贺青临都没什么意思,对谢修然却格外不同,剧组环境封闭,常有因戏生情......”   他说不下去,莫名的,隔着手机都觉出压力。   几秒后,魏川说:“他们相差十岁。”   阿七:“现在没人在乎这个,相差二十岁也不是问题,而且谢修然风度翩翩有钱有颜,和小少爷很聊的来......”   他又低声:“除了您,我从没见过小少爷对谁这么亲近。”   卫听澜不是自来熟的性格。   他不冷淡,也不热情,对路过自己世界的人会抬头看看,但也只是看看而已。   唯二主动过,一个是魏川,一个是谢修然。   阿七因此觉得扎眼。   他和阿六因为魏川,在卫听澜这里也是特别的。   可是姓谢的,凭什么啊?   魏川对阿七说:“不要捕风捉影。”   晚上他继续针灸,手机在枕边,放着那天卫听澜低声唱过的歌。   他又吐了血。   夏大夫疑惑道:“前几天不是不吐了?”   他也喜欢卫听澜唱的歌,听太多,已经自然而然能哼哼几句。   夏大夫建议道:“要不然让小少爷再录几首?”   魏川没说话,神色淡漠。   夏大夫就不再说,关于小少爷的事,魏川不发话,他可不敢越俎代庖。   院子冷清,双腿火烧火燎的疼。   魏川问卫听澜:[干什么呢?]   卫听澜立即打了电话过来,声音天然的亲近熟稔:“刚下班,今天B组有夜戏,我正要去看。”   魏川看了眼窗外,外面天已黑透。   他说:“天黑了。”   卫听澜说没事,剧组到处都是人,又扬声和人打招呼:“然哥!”   果然很亲近欣喜。   他和魏川解释:“新的男一号,人特好,戏也好。”   魏川说:“是吗?”   卫听澜说:“真的,哥你放心,他比白元清不知道强多少倍,也是影帝,实打实的奖项,没猫腻......”   他的朋友,很想他哥认可。   不自觉就说的有点多。   直到魏川说:“澜澜,我要开会。”   卫听澜只好遗憾的说:“好吧,都这会儿了,你忙完早点休息。”   魏川:“很忙,晚上不视频了。”   卫听澜说:“知道,我正要说这个,你腿最近没疼吧?”   魏川看向腿上的银针,他说:“重要吗?”   他当然没这么说。   魏川说:“没有。”   卫听澜说:“那就好。”   他怕耽误魏川工作的时间,又道:“哥再见,哥晚安。”   魏川挂掉电话,看向窗外。   这处院落偏僻,很安静,院中心种着一株不知道什么树,只有光秃秃的枝丫顶着一点未化的雪。   魏川看了会儿那树,让阿六去准备晚餐。   阿六很高兴他有了胃口,听到魏川说要火锅有刹住脚:“还是喝粥吧......”   魏川捏了捏眉心:“可以。”   魏川知道卫听澜很讨人喜欢,也知道他将来会有更广阔的世界。   他看过谢修然的照片。   人一旦成年,二十、三十来岁,但凡生活优越一些,年龄上的差距在外表其实不太明显。   平心而论,谢修然还可以,内外都没什么很糟糕的地方。   卫听澜既然要在这一行发展,交到谢修然这样的朋友,是好事。   魏川想了很多,最终想到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这个弟弟,心肠软,不记仇,于财富和爱心上都很慷慨,更兼还未长成已经玉树琼花一样的显眼,哪哪儿都很容易被盯上。   再成年,也还小。   如此这般,魏川便又不得不操心起来。   魏川叫来夏大夫:“三天内我要出门。”   夏大夫心说出就出呗。   这几天不是天天都出去上班?   自从小少爷出现,他对魏川多了许多吐槽,人性丰富的老板,不听话的病人,当然有可吐槽之处。   下一瞬他反应过来,颇为无语道:“至少要三天......”   不是才见过没几天吗,大冷天往城外跑,还是腿疼的不够。   魏川到剧组是三天后的下午,四点多,找到卫听澜是五点,在谢修然拍摄的那一组。   卫听澜和谢修然在演对手戏,曾经和白元清的那一场。   新的周王尊贵潇洒远胜前一任,小周王便也拿出更好的状态,棋逢对手,相得益彰。   工作人员都沉浸的看。   郑导完全舍不得喊停。   阿七一手搭着羽绒服,一手握着保温杯,也看的入神。   纵然他是个门外汉,也实打实感觉到这一场的质量,比之前小少爷和白元清那一场,提升了不少。   这一场结束,谢修然惊叹的注视着卫听澜。   他摸不到卫听澜的底。   这种情形不是没有过,但那都是和一些成名的前辈演对手戏时。   卫听澜得意挑了下眉。   两人都没说话,都还沉浸在对方的本领和天赋中。   夕阳栖息在窗棂,室内半明不暗,青年和少年相对而立久久不语,郑导示意副导拍下来。   这将来都是极好的花絮。   他感觉有些冷。   下意识一偏身,看到几步外轮椅上的男人,侧颊冷白眼珠乌黑,竟似乎有种森然煞气。   郑导一时不敢搭话。   卫听澜似有所感似的看向这边,下一瞬脸上便绽开笑意,像一只看到肉骨头的小狗。   他小跑过来,锦绣长袍下摆如蝶飞。   魏川听他惊喜的说:“哥,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冷不冷?”   他不禁柔和了眉眼:“刚来。”   卫听澜说着话攥了下魏川的手背,竟是冰凉。   这很少见。   他的手挺热,连忙给魏川暖,又让阿七拿热水袋过来,让魏川抱着。   魏川随他忙活,看了眼阿七手臂上的羽绒服。   阿七从老板从天而降的惊愕中回神,迅速劝卫听澜先穿好衣服,免得着凉。   这两个旁若无人。   被丢开的谢修然走过来,挺诧异,没见过卫听澜这副小孩儿样。   等看到轮椅上的男人,震撼又惋惜。   被忽视的郑导搓了下胳膊,刚才是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   卫先生不是一向如此。   只有卫听澜这个弟弟,见到他哥就猴儿似的,这里碰那里摸,絮絮叨叨,全然没有一点胆怯。   也是,再厉害也是自家人,免疫了。   魏川抱着粉嘟嘟的热水袋,整个人的肃厉都中和许多。   他看向谢修然。   真人比照片和视频更出色,精致贵气的戏服给人加持,便又多了几分气势。   四目相对。   谢修然却是脊背紧绷,本能的如临大敌。   他听过一些传言,知道卫听澜有个厉害的哥哥,没想到厉害成这样,举手投足威仪极盛,眼神都给人无形的压力。   魏川收回视线,淡淡说:“澜澜,不介绍一下?”   卫听澜正要摸一摸毯子底下,看他哥腿冷不冷,闻言只能暂停。   他回头,对谢修然笑了笑。   魏川手指抚摸暖水袋微绒的表面,眉目深刻而冷淡。   卫听澜习惯性站在魏川身边。   他说:“哥,这是剧组的男一号谢修然,谢影帝,是我的前辈,平常很照顾我,是个很好的人。”   卫听澜又对谢修然说:“然哥,这我哥。”   这时候郑导也凑过来,说了句:“魏先生。”   魏川淡瞥了郑导一眼,前后两个演员都找成这样,他很不耐烦他。   郑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魏川却不再理会他。   他记得卫听澜介绍过白元清,没这么多话,介绍其他人,也没这么多话。   喉头刺痛,魏川咳了一声。   卫听澜早就注意到魏川消瘦了几分,气色也不好。   这场戏之后谢修然还有戏,他没有。   他和谢修然说:“我带我哥去吃饭,然哥,你忙。”   魏川攥了下卫听澜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礼貌的对谢修然说:“谢老师?澜澜提起过你,谢谢你照顾他,有缘再见。”   谢修然便道:“魏先生客气,听澜很优秀。”   等那两人走远,谢修然不禁抬手,手背蹭了下额头。   助理这时候才敢走过来:“卫听澜那么和气,没想到他哥这么.......他还坐着轮椅,我刚才呼吸都不敢大声。”   谢修然深以为然。   他没说的是,他感觉卫听澜的哥哥好像不太喜欢他。   好的演员都敏锐,谢修然感觉到被审视和排斥。   不是恶意的那种,形容不出来。   但他自觉被比下去是真的。   万众瞩目过,粉丝千万的影帝,说不骄傲不自得是假的。   但谢修然今日,却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卫听澜带着魏川回去,直接回的酒店,将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间。   路上他和魏川小吵一架。   卫听澜问魏川是不是病过。   魏川让卫听澜先去卸妆,尤其是头套,夏天头套闷,冬天还好,但到底是异物,绝不会舒服。   卫听澜才不会被他带偏:“为什么不告诉我?”   魏川看他横眉怒目,情绪反而松快很多:“着凉咳了几天,胃口一般,没别的。”   卫听澜不说话。   魏川说:“我饿了。”   卫听澜说:“以后我生病也不告诉你。”   魏川不在乎这个。   他不可能让卫听澜身边没人,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不准胡闹。”   卫听澜没和病人斗嘴,嘟囔了一句“州官放火”就开始攒晚饭。   他对剧组附近的饮食如数家珍。   这家点粥,那家要清淡的菜,也点了阿六阿七的,卫听澜知道他们的口味。   又用平常煮泡面的小电锅下了一碗素面条。   汤面,饱腹又好消化,也不喇嗓子,就是看着有些寒酸。   卫听澜解释:“别的送过来还可以,这个不行,容易糊。”   魏川端着碗吃面条,一整碗都吃了,汤也喝光。   喉咙还是疼,但在可忍受的范围,胃舒服很多,手脚也似乎舒展,腿的疼痛也被压了下去。   阿六看的高兴,这一碗可比昨天一天吃的都多。   卫听澜蹲守在旁边,手里捏着纸巾,魏川咳了下,他立即伸手给他擦了擦唇角。   然后换张纸巾,继续蹲守。   魏川看过去。   卫听澜换上监工的嘴脸,下颌都抬起来。   大眼瞪小眼。   两秒后,卫听澜忍不住弯起眼睛,魏川也禁不住笑了下。   见到彼此,总是让人忍不住高兴。   大概是汤面打底,魏川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   卫听澜略微放心。   晚饭后他去卸妆,让魏川上床睡会儿,从市区到这几个小时的车程,神仙都遭不住。   阿六跟在魏川身边。   阿七照旧跟着卫听澜离开。   到化妆间,卫听澜就跟夏老联系。   夏老的说辞和魏川一样,又说:“别的都好说,就是胃口和情绪有关,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卫听澜列举他哥的晚餐:“没有吃不下。”   夏老:“......要不然送两个厨师过去,外卖不健康。”   卫听澜说:“也好。”   其实剧组资金充足,伙食挺不错,外卖看价格点,贵的便宜的,想吃什么基本都有。   但是他哥看着就金贵,卫听澜不觉得专门的厨师有什么问题。   夏老转头就和魏川说:“小少爷让送两个厨师过去,好像希望您多呆两天,要送吗?”   魏川沉默。   夏老:“三五天不影响治疗,正好也让身体有个喘息的机会。”   魏川只准备留一晚,他有他的事,卫听澜有卫听澜的,住在剧组算怎么回事。   他说:“听他的。”   卫听澜再回去将近九点,刚进门没多久就有人敲门。   他脑海里闪过某个画面。   魏川也看过去。   阿六正在卧室整理带过来的行李,几步过去开门:“郑导?您稍等。”   他问过魏川,才将人放进来。   郑导是来推销酒店的套房,上次金主爸爸来没招待好,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岔子。   哑光黑的居家服让魏川眉眼都温和许多。   郑导因此大着胆子说亲自送魏川上楼:“那间房是酒店最好的,天天打扫,每天都换鲜花......”   卫听澜知道那两间房都不错,贺青临和景晟来时,他进去过。   魏川没说话,眉头微攒。   卫听澜看到了,知道他哥的毛病,立即说:“不用麻烦,我跟我哥一屋就行。”   郑导下意识说:“太挤了吧......”   虽然卫先生坐轮椅,但身形看着就高大,一张双人床两个超过一米八的人睡,到底局促。   卫听澜说:“我哥正好给我补课,我们还有别的事聊。”   房间住不住不重要,重要的是个态度。   郑导来这一趟,说这些话,目的已经达到。   看卫听澜坚持,就没再说。   出门了还寻思这事。   哥哥是好哥哥,弟弟也是个好弟弟,真不错。   他这次坚定的将二胎计划提上日程。   晚上睡眠的安排就比较熟门熟路,卫听澜反锁了门,洗澡换睡衣。   然后把他哥的衣服找出来,摊开放床上。   之前阿六拎着箱子来的,衣柜里占了一格,衣物整理的明明白白。   卫听澜犹豫了一下,因为都看到了,还是将内裤也摆出来,又瞄两眼,尺码比他的大许多。   魏川进卧室,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轮椅路过大床,上面铺的满满当当,最显眼的是贴身衣物,他呼吸一滞,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响后,他低声说:“熊孩子!”   熊孩子靠在门边打单机游戏,耳朵无端有些烫,揉一把,继续竖起来听水声。   睡觉就那一套流程,洗漱、上床、关灯。   卫听澜靠着床边儿睡的,上次就挤着他哥,都不是挤着,完全是压着了。   他暗道,今夜得警醒点。   房间的窗帘遮的不严实,月色挤进来,模糊能看到床中央空着不窄的一道。   这下应该挤不着了。   又难免回忆,上次那晚真睡挺好,人形抱枕......   魏川看着床中央能再躺一个人的一道,心里闷热难言。   很明显的回避。   是他疏忽。   他的放任,阿六的自以为是,却没有人考虑当事人方不方便愿不愿意。   懂事和愿意,从来是两回事。   上次是无奈之举。   这一次......   幸好只是刚躺下。   魏川揭开被子坐了起来。 第69章 我能代表我哥。   俩人一条被, 魏川的动作不可避免的影响到卫听澜。   不过这不是重点。   卫听澜爬起来,凑过去:“哥, 你是不是想喝水?”   魏川一时说不出话。   他很少冲动。   这次便是冲动,真实的原因不好说,借口一时还没来得及想。   卫听澜给出多个选项:   “你饿了?”   “是不是腿疼了?”   “胃难受?”   末了附带打包票的说:“这次我肯定不挤着你。”   黑暗中,卫听澜感觉魏川的视线落过来,安静的等差遣。   阿六阿七都不在。   魏川的腿不方便是事实。   卫听澜因此打起十二分精神。   平常总是魏川照顾他,有机会反过来,卫听澜便总想尽善尽美在所不辞。   魏川想, 原来是这样,是怕挤到他。   只是因为怕挤到他。   他调侃:“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   想起上一次两人同睡, 自己在这床上的嚣张, 卫听澜便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你下次叫醒我, 推一推也行, 我自己就滚走了。”   事实上他也不确定会不会滚走。   大概会的吧,他睡觉一直不是很沉。   他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   魏川最后说:“想喝水。”   卫听澜便下床去倒水, 端到魏川这边,等他喝完又接过杯子, 站那儿问:“还有呢?”   开的另一侧的床头灯,不刺眼。   魏川看他长手长脚乖乖站在床边,心里涌出些说不清的情绪。   他淡淡说:“睡吧。”   卫听澜上床后还试图楚河汉界。   再看两人之间那条鸿沟,魏川只觉得有趣,他并不催促, 反而有种饶有兴致的等待。   果然, 不久后猴儿再次蹿上来。   先是脑袋抵在他脖颈, 然后是手臂,再后来是腿。   魏川闭上眼, 好像因此也进入深眠,他礼尚往来的将手臂搭在身侧人的腰上。   次日早上五点,卫听澜被铃声叫醒。   本能的想按掉铃子。   几秒后意识到自己又干了什么,却是立即清醒过来。   卫听澜的确按掉了铃声。   但下一秒一个强健的手臂便又将他揽了过去。   卫听澜颤巍巍:“哥......”   魏川声音很低,带着不浅的睡意:“睡吧,又不是第一回,挤着挤着就习惯了。”   卫听澜:“......”   魏川再没有说话,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竟立即又睡了过去。   卫听澜懵懵登登一想,好有道理。   他也又睡了过去。   直到十五分钟后铃声又响起来。   卫听澜一边换衣服一边和魏川解释,他要去上班:“化妆比较费时间,我到那儿再眯会儿,你睡你的。”   这次是真的要上班。   郑导打蛇随棍上。   眼见卫听澜兢兢业业工作,魏川只拿钱不问事,他这次便大着胆子没给卫听澜假。   哪怕放一上午,那也没有。   因为魏川已经醒了,卫听澜就去洗手间搓了把脸,又关灯跑走。   几秒后又跑回来。   他给魏川掖了掖被子,满是闹出不安生动静的歉意:“才五点半,你多睡会儿,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卫听澜关掉魏川的床头灯,借着客厅的一点晨曦离开。   室内恢复安静,空气里还有残留的躁动因子。   魏川在黑暗中闭上眼。   胳膊上的重量已经不在,但是温度还有一些,他便又睡着了。   即使腿的疼一直影绰绰的在。   但是这个小小的房间,有太多东西比疼痛更吸引人。   卫听澜出门就碰阿七,阿七说再等十分钟就要给他打电话。   阿七问:“昨晚睡的好吗?”   他听阿六说老板最近睡眠极差,一晚上要醒好几次,有时候靠在床头等天明。   就是夏大夫也没办法。   安眠的药和治腿的相冲,能不用最好不用。   走廊的地毯软绵厚实,脚踩上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卫听澜打了个哈欠,不好跟阿七说他睡觉干了什么,低声说:“挺好的。”   应该是,特别好。   阿七也低声:“老板呢?”   卫听澜想到早晨魏川秒睡的技能,肯定的说:“也挺好的。”   他又嘱咐一句:“闹铃把哥也吵醒了,他睡回笼觉呢,你让阿六别吵他,八点......九点没动静的话再叫,得吃个早饭。”   回笼觉三个字在脑海中盘旋,阿七到底想象不出来老板赖床是个什么样。   但他如实转达了卫听澜的话。   阿六不太信,但也按照卫听澜的做了。   很难熬。   九点整,他迫不及待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魏川声音还带着睡意,没有平常那么冷静干脆。   他问:“什么事?”   阿六一时惊住。   他本能捧出尚方宝剑,一板一眼的道:“小少爷说,您这个点必须得吃早餐。”   电话里的回复果然很和缓:“知道了。”   魏川在剧组住了四天,睡眠就好了四天。   他的生活很规律。   上午处理一些必要的公事,下午去看卫听澜拍戏,午饭和晚饭都和卫听澜一起吃。   谢修然却有些寂寞。   他的饭搭子和对戏搭子都是卫听澜,冷不丁自己一个人,很不习惯。   不过谢修然到底没去找卫听澜。   不单因为卫先生气场太压人,更因为那兄弟两个凑一起,压根看不到别人。   卫听澜也有改变。   一回生二回熟。   他现在醒来若发现又把他哥当抱枕,还能厚着脸皮再眯两分钟。   偶尔矜持的问:“没压到你腿吧?”   得到的回答简洁而宽容:“没有,睡吧。”   只是难免有尴尬的时候。   两个大男人,又都在盛年 ,同床共枕,身体上的变化冷不丁就会袒露在另一双眼睛前。   卫听澜有一次抬腿,就听到他哥“嘶”的一声。   他立即坐起来,但委实没处施展。   幸好天还没亮,只有手机嗡嗡嗡的震动。   黑暗中,卫听澜尴尬又担忧的问:“哥,要不然开个灯看看?”   之后是沉默。   再之后卫听澜脑门上被敲了一记。   魏川说:“没那么脆弱。”   卫听澜便老实的不再说。   下床后摸了下大腿,那分量......怪吓人的,确实应当不是很脆弱吧?   又想,不愧是他哥。   卫听澜走后,魏川没有再睡。   当哥的也尴尬。   不过这件事正经不能怪小的,大清早,是他扩大了地盘,差点酿成惨剧。   确实也没那么脆弱。   反而不得不去浴室冲澡。   魏川冲澡时,某些刻意被压制的画面再次从脑海中浮现。   这让人难堪。   魏川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卑劣。   但是这不对。   他因此决定立即回去,哪怕这三天是他有记忆以来睡的最好最安逸的日子。   中午吃饭时,魏川说了回去的事,只说有事要处理,不能再耽搁。   卫听澜有些失落:“好吧。”   魏川目光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一瞬:“我走了,你不是可以多去看谢修然拍戏?”   他来后,卫听澜没再往那一组跑过。   没时间。   卫听澜的时间除了工作,全在魏川这儿。   卫听澜说:“那不一样。”   同事、朋友可以有很多个,玩在一起当然也开心,但是和亲人的分别,到底还是会让人惆怅。   魏川哄他:“过几天再来看你,而且马上要过年,过年剧组会放假。”   他心里清楚,不可能再来。   来的话也不会再留宿。   至于谢修然,魏川不再警惕他。   阿六已经查出谢修然有过几段恋爱史,目前还有正在稳定交往的女友,这是个纯粹的异性恋。   卫听澜想想也是。   偷了好几次魏川已经夹在碗里的菜,这才稍稍意平。   魏川回到魏宅,夏大夫就匆匆过来,剧组条件简陋,还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   看到人就愣住了。   走了几天,怎么跟吃了大补丸一样?   人精神了,气色也好。   这充电速度可太快了。   也许该算个八字,小少爷一定很旺老板。   夏大夫啧啧称奇,建议道:“要不然以后周末都过去,跟在亭园时一样。”   魏川没理他,回书房默了几遍清心静气的经文。   回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积攒的一堆年前年后的请柬,原本懒得看,想到家里添了人,又拿了过来。   既然正经认了弟弟,得往人前亮相。   最后选定两家过得去的宴会,回了帖,说到时候携弟卫听澜到访。   收到请柬的人家又惊又喜又迷糊。   魏川从来少在人前亮相,谁家请到了,脸上自然极有光。   但这个携弟的“弟”,怎么是个外姓。   魏氏是大族。   主枝被魏川砍的七零八落,但族人其实还很多,被家主看重培养也很正常。   这个“卫听澜”,哪儿冒出来的?   还是,姓写错了?   可正儿八经的连名字都和魏川并排落在回帖上,可见重视,不至于写错吧。   写不写错,收到回帖的人家都不约而同的没提。   反正魏川来就行。   这时候问到人脸上去,不论是魏川写错了还是他们误会了,都很不体面。   只是消息倒传出去。   说魏川会来,也说还会带个弟弟。   卫听澜知道要去参加宴会,已经是腊月二十七。   剧组腊月二十七放假,一路放到正月初五,这很少见,许多剧组过年都要赶工,了不起除夕放一天。   奈何《周王传》的投资商财大气粗,不在乎这几天的损失。   剧组的人都感谢郑导。   只有郑导知道,放假日期都是卫先生亲自划定。   若不是卫听澜要重拍和汪帆帆的那些戏份,时间紧张,说不准能放到初十。   两次宴会,一次是腊月二十八,一次是在初四。   腊月二十八的婚礼。   初四的是寿宴。   卫听澜知道魏川要去,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他还没见过顶级豪门的婚礼,又不由有些好奇。   真去了,果然一切都美轮美奂。   卫听澜这次没有推轮椅,魏川不让,只让他走在自己身边,等散席了一整天都是宴会,再到处去转转。   卫听澜看热闹,许多人都在看他。   都知道魏川厉害,没想到还有人能和魏川谈笑风生。   魏川将卫听澜介绍给有资格和他搭话的人。   他将卫听澜带在身边的理由,还是安市时说的那个,反正没人会不信。   都觉得卫听澜运气好。   但这少年神色自若眉目如画的立在眼前,又觉出魏川的眼光好。   反正兄弟两个站在特意布置的花树下,和谐融洽又养眼,看着倒真像一家人。   魏川带着卫听澜认识了许多人,又让他自己去走一走。   卫听澜悄悄说:“刚才的人我都没怎么记住。”   魏川笑:“不重要,不用记,他们记住你就可以,免得遇到了,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卫听澜隐约有些理解,点点头。   魏川看着少年人高挑瘦削的背影,只是一个背影都能轻易攥住许多目光。   这还是年纪小的时候。   将来在那个圈子,少不了各种觊觎和打探。   有钱有势的人未必比普通人高贵,甚至更肮脏更邪恶,因为有资本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而美色和金钱,是首当其冲会被掠夺的东西。   魏川更知道,有资本的人也最惜命。   面对得罪不起的人,这些人的面孔会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   藏不住的人,就高高供起来。   他希望他安全,体面,快乐。   也刻意让他出去交朋友,这样他们之间也好有个安全距离。   卫听澜独自一人,原本以为只是四处瞎逛逛就回去了。   他参加过宴会。   前世许多人都很疏远他。   这疏远也许是做给贺青临和景晟看,也许是不屑他,反正被孤立和排斥,习惯了的事。   更不要说这里没什么熟人。   但是卫听澜这次却想错了。   他如今身后站着魏川,地位明朗又贵重。   很多人和他打招呼。   联系方式加了一堆。   若不是卫听澜借口说去洗手间,怕是还要被围着。   卫听澜从洗手间出来,见到那边影绰绰有个小花厅,便准备待一会儿,清静清静。   不想小花厅已经有人。   几个年轻人。   有人说:“人不狠站不稳,当年亲子鉴定听说都做了三次,现在成了座上宾......”   卫听澜无意听人家闲话,转身离开。   里头人还在说:“现在身边还带了个小的,温顺的跟羊羔一样,不知道这个羊羔知不知道他站在一头狼身边。”   卫听澜就站住了。   花厅里有人劝:“小声点,亲爹妈囚禁的囚禁弄死的弄死,心狠手辣,要是他听见了,你不要命了!”   那人声音低了些:“听见了怎么的,当面我也敢说,一个残废......”   被绑架那次,魏兰骂了魏川许多,提过魏川囚禁亲生父亲,害死亲生母亲。   卫听澜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即使结果是那样,但过程呢,他哥的父母做过什么,谁知道。   过去听到的一鳞半爪和现在的对上了,这些人就是在说他哥,虽然名字都不敢提。   卫听澜敲了敲半开的门,一眼盯住胡说八道的那个少年。   几个年纪和卫听澜差不多的少年,齐齐愣住,面色惊惶,有两个是刚才问卫听澜要联系方式的。   卫听澜认出来,心头冷笑。   他的那点戾气被魏川安抚下去,现在又冒出来。   卫听澜靠在门边,冷冷道:“我能代表我哥,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算是当面了,说吧。” 第70章 你是不是喜欢你哥?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 紧张又惊愕。   之前被魏川带着认识圈子里顶尖人物的少年,沉静如玉璧, 他们也只是嫉妒才说他像羊羔。   现在,羊羔冷下脸,竟有种摄人的寒意。   这分明是一只不好得罪的,强硬的狼崽子。   卫听澜说:“道歉。”   他不会将这些人拉到宴会厅上,让他们当众承认什么,那些难听的话卫听澜不想让他哥听。   少年们不吭声。   他们个个都有来历,自有环境养出的傲气。   下一秒, 他们就见卫听澜拿手机拍了照。   这才急了:“你干什么?”   卫听澜说:“按图索骥,我哥既然是座上宾, 你们也只敢躲起来酸几句没完, 想必他有办法收拾你们。”   他从不用魏川的势力或名声做什么。   如果今天被嘀咕的是自己, 也只会当没听见。   谁人背后无人说。   只是说他哥, 哪怕一个不好的字,卫听澜也忍不了。   众人没想到他这样不好惹, 脑子还灵光,靠山又硬。   僵持几秒后, 几人都道了歉。   说魏川坏话的缘由就也清楚了。   原来魏川只接了两家的请柬,这些少年都是家里头请柬被拒的。   大人们能接受不被理会的待遇,毕竟差距在那儿。   不知天高地厚的子弟们,意气上头,聚在一起便忍不住贬低。   卫听澜说:“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们说我哥不好, 心狠手辣怎么了, 强势总比做脓包好, 他是腿受了伤,但是再怎么也比某些只敢在背后龇牙的东西强。”   几个少年低着脑袋挨训, 谁也不敢吭声。   有人羞耻的红了眼。   太脏了,骂的太脏了,简直像刀子刮脸,从来没有过的事。   有个胆子小没有说魏川坏话的少年,小声道:“你是不是喜欢你哥?”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处在谈爱羞赧的年纪。   被按上类似的名头,多半会乱了阵脚。   若卫听澜慌乱无措,便算是被他们抓住了把柄,这样这次的事不就抵消了。   另外几个少年顿时也抬头,好奇或转过弯,都盯着卫听澜看。   是啊,又不是亲兄弟。   形影不离的,还都长的过分好看。   今天结婚的是两个男性。   那会儿在婚宴大厅,魏川兄弟俩被众星捧月,比人家一对新人还新人。   卫听澜没好气且骄傲的道:“这不是废话吗,有这样的哥,又厉害又好看还护犊子,你不喜欢?”   他说的是真心话。   歪打正着,话题顿时变的伟光正。   开口问的少年却是顿时一凛,不敢再冒头。   其他几双眼睛都不由迷惘又羡慕,又不由幻想起来。   可是魏先生很难接近。   要是他们是卫听澜就好了......   卫听澜只晃了晃手机:“以后老实点,心残了,比什么都可怕。”   花厅外,阿七站在隐蔽处,眼眶微红,精神却很振奋。   老板不放心,让他来找人。   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幕。   卫听澜离开时,阿七忙闪身躲进几盆高大热带植物充当绿墙的景观后。   卫听澜收拾了那几个少年一顿,心情却不如何好。   这世界,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几个热情搭讪的,卫听澜得体的应对,免得给他哥丢人。   到大厅,隔着好多人,魏川看过来,看到了他。   卫听澜便笑了下,走过去了。   卫听澜没和魏川说发生了什么,离开时他推着轮椅,上车后就没什么形象的歪在魏川胳膊上。   魏川知道他的毛病:“累了?”   卫听澜说还行,又问:“你累不?”   魏川说不累。   以前只觉得烦,太嘈杂,但这次不少人说卫听澜这好那好。   他听的有意思,感觉这些人的吵闹也算有可取之处。   阿七从后视镜看挨在一块的两人,心里十分庆幸卫听澜的出现。   还没过年,家里已经有了热闹气。   往年宅子里从不张灯结彩,没谁张罗,不是没空,是知道魏川没兴致。   今年魏川说快过年,让开了库房。   魏家库房很多,有一个库房放着很多漂亮的宫灯,挂在游廊上,晚上会特别漂亮。   阿七见过,在那两个老不死还掌权的时候。   卫听澜没有回自己的院子,歪在魏川房间的榻上刷短视频。   外面天色变暗。   他闭上眼,脑袋里有幻想,幻想魏川站起来的样子。   残废......   你大爷的残废!   要不是闹出来不合适,他真想动手,有时候有些愤怒,非暴力不能疏散。   魏川在窗边看书,听到视频声音没了,看过去就是一笑。   怎么还哪哪儿倒头就睡。   他抬手,阿六利落的拿了毯子过去。   魏川抬手又放下,低声说:“你去,轻点。”   阿六给卫听澜盖了毯子,又听魏川说:“厨房备着粥,海鲜粥,回头当夜宵。”   阿六去跟厨房说的时候,又加了山药桂圆粥,他老板现在的情形,海鲜最好少吃。   阿七鬼鬼祟祟跟上去,说宴会上那段插曲。   当时他基本上听全了。   阿六脸都黑了,听到后半段神色就又和缓了,带几分欣慰和赞赏。   阿七问:“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板?”   他不自觉以卫听澜的角度考虑事情。   这件事小少爷解决的很妥当,不卑不亢又悄无声息,再好没有了。   而小少爷没跟他哥提的原因,阿七也心知肚明。   阿六说:“当然要说,这点小事,老板听了会难受?”   阿七摇头。   阿六说:“那不就结了,小少爷这么争气,老板只有高兴的份儿,上次的事也就小少爷兜着,要不然你还能在这?”   这说的是白元清的事。   当时卫听澜说是他不让阿七说,要自己告诉魏川。   但阿六和阿七聊过,知道要不是白元清又找去化妆室,阿七连小少爷包厢里被揩油都不知道。   这次阿六料错了,魏川心里难受。   不为被几个小年轻编排。   外面乱七八糟说他不好的人多了去,他在乎不过来,也不在乎。   若说到脸上,算是挑衅,才会有反应。   但是他这个做哥的是个残废,给小的丢人了。   这让人难受。   无力改变现状,更让人难受。   这件事还有后续。   被卫听澜逮住的那几个少年中的一个,没扛住压力,和家里人坦白了。   之后,伙同作案的就都被带了出来。   当时说的那些话再重复,自己都觉得刺耳。   家长们魂都吓飞。   重点不是孩子说什么,是魏川会不会觉得,是他们在家里这么肆无忌惮的说人家。   几个少年被聚在一起,看到长辈惊惶,才知道闯了大祸。   挨揍的,被扣零花钱的、禁足的,各有各的惩罚方式,反正这次求饶也没用。   这样之后,家长们才联系到魏川。   他们比脑袋糊涂的儿子们知道的多的多。   譬如魏川并不欺压别人。   但谁若真犯到他手里,一旦他有动作,绝不会手软。   家长们着重强调卫听澜对魏川的维护,以及那几个不成器的都乖乖道歉了。   意外的是,魏川情绪竟很不错。   魏川说:“还挺能耐,既然小的解决了,他说了算,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哪一个字都说的卫听澜,压根懒得对别人费一点口舌。   家长们松了口气,回过神又不禁道:“魏先生的脾气好了很多。”   另一个说:“那孩子养的也好,胆子大,心还细,考虑的也周全,这边五个,加一起都扛不住人家。”   又有人说:“卫小少爷在魏先生面前,说话竟这么有分量。”   这一点大家都赞同,再看自己家的。   在别人宴会上胡咧咧得罪不起的人,猪脑子,多看一眼都来气。   很快到年三十,整个魏家大宅张灯结彩。   房子不少,绵延出很大一片,忙里忙外收拾的人就也多,竟有种热火朝天的感觉。   佣人们也高兴。   平常声儿都不敢出,所幸薪水丰厚事也不多。   但向往热闹和温暖是人的天性。   今年好,家里多个主人,魏先生发两份年终奖,是几年来最好的一年。   卫听澜也忙,忙着赶作业,高三的学生,假期清闲不了。   年三十上午还做了两套卷子,写了一篇作文。   他写的手疼,难免抱怨两句。   中午饭桌上就有一份蹄花汤。   卫听澜先给他哥盛了一碗。   他英明神武做事稳当的哥,手臂居然不小心碰到门框,撞青了好大一片。   两人一人一碗蹄花汤,热气氤氲中,眉眼都很安然。   魏川伤的是右手,还好没有伤筋动骨,勺子、筷子都不耽误用,一点点隐痛,比腿上的差远了。   其实胳膊上的伤不是碰的,是摔的。   他从来稳得住,那晚就急了一下,命运就狠狠的提醒了他。   晚上两人都穿上厚衣服,卫听澜还戴了手套。   他推着魏川在整个大宅子里寻宝一样的转悠,这里设计大气不乏精巧,几乎十步一景。   每一处都有宫灯,和暖的光,不刺眼,很温馨。   太大了,到底没走多远。   后来转回来,卫听澜在魏川的院子里点了一些烟花。   这地方禁烟花,但是一点小小的类似仙女棒之类,能拿在手里或只在低空绽放的烟花,还是可以玩一玩。   卫听澜往魏川的手里塞了一只。   小小的火树银花映着一张俊美的脸,是什么影视剧都拍不出的好看。   卫听澜拿着手机抓紧时间留念。   阿七有家室,这天放假回去和家人过。   夏大夫坐在室内吃菜喝酒,还让卫听澜也塞他一只烟花,老人家自己玩的很开心。   因为舍不得撒手,燎了几根胡须。   阿六看直播,嗖嗖充钱成为榜一大哥。   卫听澜凑上去看了两眼,从自己手机摸到直播间,和魏川讨论主播到底开了多少层滤镜。   魏川不玩直播,也不怎么看短视频,工作和养弟弟占据他所有的时间。   卫听澜给他解释什么叫榜一大哥。   但是以人生来论的话,他忽然歪了歪念头,感觉他哥算他的榜一大哥。   魏川看他眼睛里弯着笑意,问他:“笑什么?”   卫听澜说:“高兴。”   魏川捏了捏他的脸,有点凉,手掌便上去,脸小,包的严严实实。   自己点了第二根烟花的夏大夫,伸脑袋往卫听澜的方向看。   渐渐看的入神。   他拧着眉。   这并不是不高兴,而是一种困惑,或者说是思考。   然后,不小心又撩到才遭过难的胡须。   阿七眼疾手快的泼过去一杯茶。   卫听澜过去递纸巾。   夏大夫摸摸湿漉漉的胡子。   老年人的自尊心发作,又或者别的什么。   他冲卫听澜摆摆手:“跟你哥玩去!我好着呢。”   后来下起雪,卫听澜就赶紧推着魏川进屋了。   屋里热闹又暖和。   电视一直开着,乌哩哇啦都是喜庆的声音,卫听澜坐魏川身边剥干果。   他不爱吃这个,但夏大夫让他哥多吃。   卫听澜剥在小盘子里,魏川慢慢捡着吃。   两个人的手偶尔碰到一起。   卫听澜便挤一挤魏川的手。   很幼稚的游戏。   大概很小就没人和他玩,现在有了伴儿,多大了也还要玩一下。   魏川吃的慢,卫听澜便抽空给朋友们发短信。   他现在很有些社交网。   高三关系好的同学,程风柏一家,剧组的同事,还有李奶奶和蕊蕊。   每一个都聊两句,加起来是个大工程。   魏川看过去,然后移开视线。   他察觉到自己性格里很不好的东西,譬如自私和冷漠。   自私到讨厌卫听澜的注意力被别人吸引。   这很不好。   魏川深刻的自我检讨。   他并不打扰卫听澜的社交,只是默默的加快了吃干果的速度。   阿七看魏川快吃完了,就要把自己剥好的拿过去。   夏大夫拽住了他。   卫听澜一直注意魏川的零食余量,看快没有了,擦了擦手继续忙活。   然后继续聊天。   他告诉程风柏,回头回安市了再去给干爹干妈拜年。   之后,卫听澜又发了三个红包。   蕊蕊一个,阿七才一岁的女儿一个。   还有那位肉眼可见会改变程风柏命运的,特别厉害且负责的程风柏的家庭教师。   给蕊蕊的红包,卫听澜没发太大,多了李奶奶不会收。   说到李奶奶,卫听澜便有些自得。   前世这时候,李奶奶已经因为滑倒去世。   这一世,李奶奶身体健康,眼睛好好的,腰也好,房子快拆迁,一切都很顺利。   给阿七女儿的红包,卫听澜有些拿不准,问魏川给多少合适。   魏川觉得不用,但又觉得这样很好,考虑人情往来,代表已经开始适应和接纳新的关系网。   他说了个数字:“你的少三成?”   这些事魏川也没有经验,但是摸索着慢慢也会有个章程。   卫听澜点点头,就发过去了。   千里之外,安市,   蕊蕊正和李奶奶看电视,发现红包,一下没敢收。   她拿给李奶奶看:“小卫哥哥祝我们新年快乐,还让我好好学习。可是好多钱......”   往年关系很好的邻居阿姨给她压岁钱,最多只有一百块。   李奶奶识字不多,只会接打电话,但转账上的三个八她还是认得的。   她想了想,让蕊蕊收下了红包。   李奶奶说:“记得你小卫哥哥的好,他就是你亲哥哥,知不知道?”   蕊蕊点点头。   李奶奶没有说的是,将来拆迁房下来,她打算给卫听澜留一间卧室。   她这里也是卫听澜的家。   李奶奶从程家那儿知道点卫听澜的事,譬如陶家不做人。   对她来说,卫听澜是个好孩子,可惜命不好,好在如今也算熬出来了。   她老了,蕊蕊还小。   几个亲戚关系都很远,人家也有自己的家要顾,有自己的孩子要养。   万一有一天......   这个世上唯一能让她信任和托付蕊蕊以及家产的,只有卫听澜。   李奶奶的判断没有错,前世她去世后,卫听澜一直都护着蕊蕊。   可惜血缘关系在那儿,那时卫听澜能力也有限,李奶奶的房子和小店拆迁的大头,全被那些远亲占据了。   索性蕊蕊被卫听澜留下,没被带到更贫瘠的地方去。   后来蕊蕊住校,卫听澜一直负责她的食宿,等她再大一些,把保住的一点遗产又添了些,都给她了。   让卫听澜愧疚的是,他被全网黑,蕊蕊也被波及   网上误会他和蕊蕊的关系,说他引诱未成年少女。   索性这是个敏感的话题,蕊蕊的学校也给力,蕊蕊被保护的很好,日后的生活应该不受影响。   好在还有程风柏。   前世的程风柏精明强干,早就能独当一面,护得住一个蕊蕊。   卫听澜没有再想前世。   至于陶家人的各种问候,还有几个陌生电话,他通通都没理会。   十二点了。   他听到他哥说新年快乐,也笑着说:“哥,新年快乐。”   与此同时,安市贺家,   贺家大宅人声鼎沸,近支的族人们都聚集在这里。   贺青临站在窗边遥望不怎么明朗的夜色,轻声说:“听澜,新年快乐。”   他走不开,只能遥祝。   还好卫听澜回了他的新年信息,他们彼此祝福。   陶家也是几十号人一起聚,人人都穿戴得体笑容满面。   大家族,过年过节聚一起是凝聚人心的手段,也是争夺存在感的战场。   陶怀谦一家是中心。   陶辰感受到久违的,众星捧月的恭维。   他的订婚日期已经确定。   作为肖、陶两家合作的纽带,陶辰重新有了价值。   不过陶辰不敢表现的太开心,因为他的父母和兄长姐姐,兴致都不怎么高。   因为少了的那个人。   最近京市流传出一段视频。   盛大的婚宴,卫听澜被魏川带在身边,两人气质斐然姿态亲近,俨然才是一家人。   陶辰看到过这段视频。   他深夜口渴下楼,还看到陶怀谦在喝闷酒。   一边喝,一边看那段视频,好像是个被偷走心爱儿子的好父亲似的。   陶辰还听到陶旭和陶月坐在一起讨论要不要去京市。   这两人到底没去。   魏先生在的地方,谁不是噤若寒蝉,找上去,要是被丢出来,那才丢大脸了。   陶辰希望卫听澜不再回来。   只是想到卫听澜是高高在上的不回来,他又很难受。   他原本只是不喜欢肖有林。   现在肖有林的各种亲近,更让陶辰生出一种隐秘的厌恶。   陶辰再次回忆以前,半年前,或者一年前。   如果对卫听澜好一些呢?   如果一家人和睦相处,卫听澜不走的那么决绝,是不是他哪怕是个假少爷,其实过的也能很自在?   陶辰机械的给肖有林发信息。   他祝肖有林新年快乐,还说了些肉麻的话。   景家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大家族聚餐。   不过他家的热闹,比起陶家就显的接地气和真实的多。   景晟被调侃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这已经不是秘密,姑姑家的表哥是个大嘴巴。   不过谁也不知道景晟喜欢的是谁。   景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没有,他不想,说有,还没有机会开始追。   不过好在快开学了。   他拍了张自拍过去:“我妈说我吃胖了。”   照片里,少年的张扬和英俊清晰到扎眼,眉眼之间更多了成熟和温柔。   卫听澜回:“没有吧,帅着呢。”   没钓到照片,景晟只能直接问他:“你呢?视频不?”   卫听澜刚要回复,嘴巴里已经被塞了一个Q弹鲜美的虾仁。   魏川说:“好好吃饭。”   卫听澜不得不撒谎:“困了,回头聊?”   魏川在拆螃蟹,用的标准的蟹八件。   他神态很沉静,这种静谧而广博的气质,让人想起晨曦中的大海,   卫听澜知道,桌上的夜宵大都会进他的肚子。   他哥最近不能吃太多海鲜。   卫听澜等到景晟说“晚安”的信息,回了相同的信息,把手机拿开了。   过了一回儿,魏川把满满当当的蟹壳递过来。   卫听澜用小勺子舀着吃,满足的眯眼睛。   看到魏川一直看,犹豫几秒,确认夏大夫已经去睡了,小心递过去一勺:“就一勺,不能再多了。”   夜宵吃完,卫听澜摸了摸从年夜饭开始,也不知道塞了多少东西,反正已经有点鼓起来的肚皮,满足而疲惫。   魏川看他猫咪一样栖着,便知道这个年过的还不错。   他还是问了一句:“这样过年,可以吗?”   魏川对过年过节的印象并不好。   国外时没有这个,国内,那几年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好回忆。   但是如果以后这些固定的日子都有眼前的人在,魏听澜觉得,每一天过节都可以。   卫听澜点点头,又说:“特别好。”   魏川问:“明年也这样?”   卫听澜说:“好啊!”   他记忆的过年,十几年都是干很多活,被呵斥,或者躲在杂物房发呆。   后来是陶家人的刻薄。   再后来是剧组的忙碌,或者要上哪个台表演节目。   只有这一次,一整天都是想干什么干什么,饱饱的,很开心,安全又踏实。   卫听澜问:“哥,你开心吗?”   魏川刚才去洗手,因此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挨着卫听澜。   他驱动轮椅到卫听澜面前:“开心。”   开心的想做点什么。   他最近时常有这种不知道该怎么样的状态。   魏川伸手。   他的手指碰了碰卫听澜微微凸起的肚皮,像触碰一只猫咪。   卫听澜低头看,又看看他。   魏川问:“要揉一揉吗?” 第71章 魏川的庇护。   卫听澜忽然想起小时候。   卫有财又胖又爱吃, 还抢他吃的,肚子吃的滚圆跑去和大伯母诉苦, 大伯母就会哄着他,还给揉肚子。   那时候,卫听澜是有些羡慕的。   卫建国一家,只有大伯母没有打过他。   虽然她好东西都是留给卫有财吃,还总使唤他干活,但也曾拦着卫建国,让卫建国不要把他打死了。   因此, 卫听澜还愿意给她一句辈分上的尊称。   曾经羡慕过的东西隔着时空呼啸而来,卫听澜心里涌出的却是巨大的难过和委屈。   不过在难过和委屈之上, 还有温暖和高兴。   这毕竟是个喜庆的日子。   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又期待的说:“要。”   等到魏川修长有力的手轻轻罩下来,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 卫听澜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肚皮。   魏川最开始不太熟练, 但很快就掌握技巧,顺时针, 不轻不重的揉。   卫听澜懒懒的瘫着,感叹道:“这是我过的最好的一个年, 两......”   魏川:“两什么?”   卫听澜说:“明年也想我们两个人过。”   他向来很会礼尚往来,又献出自己的手掌:“我也可以帮你揉,哥,要不?”   魏川并没有吃撑,他对食物的欲望很浅, 胃口好转全是被卫听澜带动。   更多时候, 他喜欢看卫听澜吃。   此刻, 出于某种潜意识的,对某种不可控因素的规避, 魏川说:“不用。”   拒绝也许只是因为很幼稚,他这样想。   卫听澜也觉得幼稚,但谁让他小了好几岁,又有个这么稳重成熟的哥。   没被揉多久肚子就舒服多了。   卫听澜便顺杆儿往上爬的问:“我的院子太大了,都没有人......”   魏川好心情的问他:“想睡哪儿?”   卫听澜:“东厢、西厢都行。”   魏川的院子格局很方正,当然,卫听澜的也是。   正房、东西厢、后罩房和倒座房,是祖孙三代住进来也能从容排布开的格局。   魏川早就觉得卫听澜总跑过来不方便。   他说:“那就东厢,明天让人收拾出来。”   一家之主住正房,弟弟或者儿子住在东厢,很正统的分配。   这天晚上,卫听澜睡在魏川的床上,魏川睡的书房。   魏川睡的晚,临睡前还去看了眼卫听澜,见他抱着自己的被子睡的很沉,俨然惊动不了。   阿六递过从隔壁院子取过来的东西。   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不轻。   这东西是他几个小时前放在卫听澜卧室的枕边的。   魏川把盒子放在卫听澜的枕头边,又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卫听澜第二天醒过来,看到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木质香的盒子。   他抱着盒子去找魏川。   这时候已经早上十点,昨晚他们都睡的很晚。   魏川已经在练字了。   这是他昨晚睡书房的借口之一,卫听澜要睡懒觉,所以不能占用书房。   魏川看了眼他卷起一边的睡裤:“新年礼物。”   卫听澜把盒子抱过去放在魏川的书案边上。   打开眼前就是一亮。   盒子里分两层,每层六个玉雕的动物,婴儿拳头大小,憨态可掬,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卫听澜很喜欢:“十二生肖?真可爱。”   卫听澜从床上爬起来就过来,脑袋顶上还晃荡着几缕不服帖的头发。   魏川手指微顿。   但他坐着,他站不起来,并不能碰到站着的卫听澜的脑袋。   他问:“喜欢吗?”   卫听澜点点头:“谢谢哥,我也有!”   他就要往外跑。   魏川眼疾手快的攥住他的手腕:“外面冷!”   屋子里有地暖,阳光照进来,亮堂又温暖,出了门却是零下十几度。   卫听澜只能飞快洗漱换衣服,然后去隔壁院子。   很快他拿来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卫听澜送给魏川的新年礼物是一份助眠的香,正好魏川这里有香炉。   上次魏川去探班,卫听澜看到他眼下青黑。   后来阿七还问他睡的好不好,又问魏川睡的好不好。   卫听澜那时候就琢磨起来了。   可巧前世他睡眠一直不好,后来和谢修然认识,谢修然分了他一些助眠的香,很管用,说是秘方。   于是卫听澜就跟谢修然说自己睡眠不好。   果然,谢修然给他自己用的香。   卫听澜用了用,还和前世一样好用。   之后他花了一笔不小的钱,让谢修然托人制作了一批好看又好用的香。   最近几天才拿到,正好可以当新年礼物。   卫听澜没说里边的曲折,只让魏川回头试一试。   中午他就睡在了东厢房。   本来就是随时能待客的房子,用惯的东西从隔壁院搬过来就成了。   卫听澜午睡时,魏川叫了夏老过来,问他香能不能用。   夏老在魏川的眼神中,尽量拿了小小的一点去用。   之后回复,魏川可能用不了。   魏川问:“可能......最少能用多少?”   夏老:“小少爷送的?”   魏川不答。   夏老只能斟酌着说了个剂量:“不能再多了。”   晚上魏川就点了香。   卫听澜临睡前来串门,闻到后很高兴,说魏川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第二天魏川告诉卫听澜,他昨晚果然睡的好。   卫听澜便有些翘尾巴:“用完的话告诉我,我再去弄!”   假期很快结束,卫听澜蔫哒哒的离开家去剧组。   他走后,魏川也继续治疗。   短时间的休整后,魏川的耐受程度略有提升,夏老便也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人体复杂,魏川的症状又没有先例。   夏老摸着石头过河,所幸患者心志坚定,带的他心态也稳上许多。   卫听澜在剧组一切顺利,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到杀青这一天。   剧组杀青演员一般会请吃饭。   但这是有名气有咖位的演员才有的资格,有些行程紧张的,可能接个剧组的捧花就离开了。   卫听澜是个新人,就只接了郑导祝贺他杀青的花。   卫听澜特意叮嘱许琼:“你是我在这一行最好的朋友之一,千万不要断了联系。”   许琼望着卫听澜殷切珍重,好似望着晚辈的目光,好笑又暖心。   明明他比眼前的少年还大几岁。   不过卫听澜行事确实稳重,除了在他哥面前。   许琼也很喜欢这个品行端正工作尽心的少年,不舍的道:“以后常联系。”   魏川来接卫听澜。   他等在酒店房间,并不打扰卫听澜在剧组的收尾工作。   阿七收行李。   阿六去送礼物。   剧组的主创人员每个都会收到一份精美的礼物。   拍卖会邀请函、秀场入场券、高定礼服接洽的机会等等。   每个人目前难以够到的愿望都被满足。   大制作的剧组,主创人员在圈子里都有些声势和实力。   魏川从不小瞧任何人。   他展开庇护,微露威势,预见能避免卫听澜将来职业生涯许多的不愉快。   阿六态度体面而温和,只道:“这段时间,我家小少爷多谢您照顾。”   他又遗憾:“可惜白老师......他的习惯确实不太好。”   众人对卫听澜的来历早有猜测,如今算是真相实确。   既羡慕卫听澜有这样厉害的家人开道,又暗道这样的少年,确实惹人喜欢。   而白元清......   前车之鉴,如此便又生出敬畏和克制。   后来卫听澜正式进入这一行,生活便很清净。   只看脸,他当然十分招人。   但出道的剧组隐隐约约的一些消息,便让人即使有不好的心思,也大都绕开了他。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谢修然得到一份国际影坛的男主邀约。   国外系列电影新一季男主角,全球征集男主,谢修然竞争到现在,原本是三选一的状态。   大饼从天而降,让人激动又唏嘘。   难免想到上一任。   很难说如果白元清老老实实,得到的临别礼物又是什么,总之不会差。   汪帆帆从副导处知道剧组发生的事,特意问道:“许琼呢?”   副导说:“A级剧的男二号。”   以许琼不知男几号的排名,如果不是正好和卫听澜戏份最多,这次杀青礼物压根没有他的份。   汪帆帆深知这一点,沉默的挂掉了电话。   卫听澜在许琼专门道谢,且坦诚全过程后,才知道魏川做了什么。   他溜达去正房,魏川在看书。   外文,不知道什么语言,卫听澜也看不懂,但脑袋还是凑过去。   魏川便念了一段。   卫听澜摇头:“听不懂,哥,你去剧组接我,花了多少?”   魏川就知道他知道了,看他皱着脸,显然还为他肉疼。   他说:“没多少,不麻烦。”   确实不麻烦。   很多东西甚至不需要用资源去换,和他的那些生意相比,这些事只是很小的添头。   万云或者阿六稍微显露意愿就能拿下。   谢修然的那个角色略费精力,魏川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家盘踞国外的影视巨头隶属于某贵族家族旗下,魏川和对方的当家人有合作。   对方调侃了一句。   魏川只说谢修然是家里小孩的朋友,也就仅此而已。   毕竟他的要求也不过分。   谢修然本身达到了要求,只是缺少一点点推动力而已。   卫听澜说:“我还想自己闯荡来着。”   魏川说:“做你喜欢的事就可以,你只是喜欢拍戏,别的都不重要。”   那些觥筹交错利益往来,都不重要。   因为家里已经有人在做。   他撑得起来,也乐意撑,家里小的随便怎么,高兴就可以了。   三年前的事结束后,魏川再没什么目标。   现在又有了。   他喜欢这种有希望,有温度的生活。   卫听澜确实只喜欢拍戏。   前世的应酬、争取、敷衍,大都是迫不得已。   他小小声说:“谢谢哥。”   魏川便抬眉:“只有谢谢?”   卫听澜便给他捏了捏肩膀,又捧上一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   最近魏川不喝茶了,只喝白水。   卫听澜并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魏川的一切好处。   尤其魏川做的太好也太多。   他因此有些失落:“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魏川说:“夏大夫说我恢复的很好,胃口、精神还有腿,都很好,这是你的功劳。”   他又说:“我创造的一切价值,都有你一半的功劳。”   卫听澜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两天后,他的片酬尾款打过来。   由于很多戏重拍,尾款多了三分之一。   郑导并没有因为卫听澜是投资商的弟弟而在金钱上含糊,剧组是个整体,一切都按的流程。   总的下来,卫听澜税后片酬六十二万。   这对一个新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数字。   卫听澜想到白元清,想到汪帆帆,也想到魏川的投资。   希望这部戏大赚。   他留下三十一万。   另外三十一万以魏川的名义,捐去了前世总合作的,比较可靠的一家慈善机构。   卫听澜一直怀疑他重生有前世做慈善的缘故。   今生他自己没什么可求的,便决定以后一半的收入都以魏川的名义捐出去。   反正做好事肯定没坏处。   希望魏川的腿只好不坏,其他一切也都顺顺利利。   这之后,卫听澜又以拿到片酬的名义,带魏川去外面吃了顿好的。   捐款的事卫听澜瞒的严严实实,但魏川还是知道了。   在卫听澜捐款的第二天。   魏川收服过很多人,将他们放去合适的岗位。   也有些前期跟着他受了很多苦,无心再奋斗的,便被安排到养老岗位。   慈善机构便是养老岗位之一。   他的名字出现在捐款人一栏,虽然被怀疑是同名同姓,还是报上来。   阿六略查了查,卫听澜就暴露了。   阿七对卫听澜工作的财务状况很清楚,惊愕道:“这么多?总共也就六十二万。”   六十二万对他来说只是小钱。   但是卫听澜早起晚睡冷风吹面挣过来,一下子出去一半,就很多了。   魏川看了阿七一眼,复又垂眼。   他让那边把钱打到他这里。   又另出了一百万,捐款人写了他和卫听澜两个人的名字。   还是以卫听澜的名字捐出去。   某种预感让魏川又道:“这个账户再捐款,直接报上来。”   卫听澜不知道自己已经水灵灵的暴露,心满意足的和魏川回了安市。   不到两个月,他竟觉得过了很久。   大概是经历太丰富。   卫听澜回来后去程家拜年,又去看了李奶奶,再然后去了墓园。   卫听澜给父母烧了很多纸钱,又告诉他们自己现在的生活。   他说:“我挺好的,我哥特别好。”   这次是笑着说的。   短短几个月,他的生活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很好。   卫听澜回来时天上下着雪花。   路上滑,阿七开车就比较小心,也因此,陶怀谦自亭园大门一边蹿到路中央时,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阿七还是黑了脸,因为卫听澜手里的鸭爪飞了。   程家装了一大包卤货。   路上慢又堵,卫听澜就打开一包消磨时间。   卫听澜降下车窗,看着陶怀谦没说话。   陶怀谦也看过来。   真是奇怪。   明明也没有多久不见,但这个小儿子又有了变化,一张脸熠熠生辉,亮眼的不可思议。   这并不是陶怀谦的错觉。   卫听澜接触到前世的工作圈子,气质和行为自然而然和曾经卫影帝的重合。   实打实的影帝。   登顶过的顶流。   天然就有吸引人目光的东西在。   陶怀谦在这已经等了好几天,再有三天就开学,他不信卫听澜不回来。   他奔过去,在车窗前又站住。   所幸亭园是高端小区,日常进出的人少,此刻后面暂时没有车辆过来。   陶怀谦也顾不得阿七这个外人在。   他急急忙忙的说:“五百万,听澜,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72章 在同一个城市,是他的忍耐极限。   深冬的风吹乱陶怀谦的头发。   他的脸也冻起一层红, 这在一个身家几百亿的人来说,很不可思议。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 贪念永远无法满足。   助理宋平诚站在远处看这荒唐的一幕。   他并不靠近。   陶怀谦这个人,若是被窥见狼狈的一面,说不准就要记恨。   宋平诚曾经给陶怀谦出主意,让他去找魏先生承认错误,打感情牌。   没想到这个蠢货一点血都不想出,让人轰出来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宋平诚因此进入那位魏先生的视野。   不过目前他过的还不错。   拿两份钱, 偶尔通风报信,小公司也被慢慢扶持上正轨......   宋平诚因此拥有一点上帝视角, 这视角告诉他, 陶怀谦早就失去了他的小儿子。   今天这一出, 和他无关。   那个假少爷有些小聪明, 撺掇陶怀谦和卫听澜和解。   和解的第一步是邀请卫听澜去陶、肖两家的订婚宴。   谁都知道卫听澜后面站着的是谁,卫听澜去了订婚宴, 陶家的声誉要好上不少。   为此,陶、肖两家的订婚宴都特意定在开学后。   宋平诚觉得陶怀谦和假少爷都有些不知死活。   和聪明人打交道, 最好要诚实一些。   像魏先生那样城府深不见底的人,就更不要玩心眼。   尤其还有他这样的叛徒。   宋平诚想起之前陶怀谦展望未来时,一面感叹魏先生腿不好,一面又说陶月懂事听话会照顾人,就很想笑。   现在, 他更好奇卫小少爷会怎么做。   这位每次都不走寻常路, 结果还越走越好。   小小年纪就有勇气挣脱血缘的枷锁, 很了不起。   这边,卫听澜给了陶怀谦回复:“不去。”   陶怀谦不意外卫听澜的冷淡和拒绝, 他说:“一千万。”   卫听澜有些心动。   谁会和钱过不去。   但是陶怀谦请的是他,又不是他。   卫听澜觉得他哥的出场费可不能太便宜,他说:“一个亿。”   陶怀谦脸色铁青:“你怎么不去抢!”   阿七按了车喇叭,刺耳的一声。   陶怀谦被吓的一激灵。   阿七不咸不淡的看过去:“陶总,买卖不成仁义在,穷横穷横的,难看。”   卫听澜升起车窗。   阿七开车进入小区,车尾气喷了陶怀谦一脸。   宋平诚走过来,关切的问:“陶总,没谈拢吗?”   陶怀谦咬牙:“他耍我!他要一个亿!”   宋平诚心里说,感觉不是在耍人,毕竟数字很具体,对陶怀谦来说,咬咬牙也拿得出来。   要他是陶怀谦,这钱他就掏。   就当买能接触的门票,回头感情分慢慢赚。   怎么的,还当自己是爹呢?   宋平诚在寒风里拢了拢大衣:“太过分了,孩子还小,不懂事......”   陶怀谦心里的憋屈稍微少了点,赞同道:“也许吧。”   但他的记忆又开始翻腾。   最近陶怀谦总怀旧。   旧时光里的卫听澜,沉默寡言的等他回家,时时刻刻给他满上茶水,目光总是追随他。   陶怀谦管不住记忆,沉默的回到豪车上。   与此同时,地下停车场,   卫听澜用纸巾捡了掉车里的鸭爪丢在垃圾桶。   阿七拎着从程家拿来的年货。   他忍不住问:“要是陶怀谦答应,您会不会去?”   卫听澜按电梯:“一个亿?去啊,怎么不去,不过得多做点准备,免得他太飘。”   阿七问:“什么准备?”   卫听澜:“一个亿的生意,总要宣传两句。”   阿七禁不住笑了声。   要真宣传两句,陶怀谦想要的效果完全没了不说,反而会成为更大的笑话。   卫听澜和魏川八卦这件事,有点遗憾的说:“也许八千万能成呢。”   他碎碎念,有点肉痛的捂心脏的位置。   魏川禁不住一笑。   卫听澜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他财迷。   他算账:“见面分一半,你四千我四千,多好,哎,他真是很小气,这不是涮人么。”   魏川在卫听澜求赞同的眼神中说:“有道理。”   魏川知道陶怀谦要做什么,还在卫听澜之前。   毕竟陶怀谦现在很倚重他的宋助理。   这种无伤大雅的事,他没有阻止,也许是因为知道卫听澜的选择。   他会选择他。   而每一次被选择,魏川心底都会生出一种隐秘的喜悦。   不过魏川现在才知道,卫听澜的选择里还有第二种解法。   这种解法魏川也喜欢。   魏川得到自己想要的,也没忘记陶怀谦和陶辰又盘算他的弟弟,应该被清算。   嫌订婚宴不够热闹?这很好解决。   魏川只是一个闪神,身前就凑过来一张漂亮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呼吸相闻。   卫听澜看着他的眼睛:“哥,你想什么呢?”   魏川看着他边八卦边吃鸭货,因此红润的,油汪汪的嘴唇:“在想,你应该还有两张卷子没做。”   卫听澜:“......想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想了。”   卫听澜到底没做完所有的作业。   剧组太忙了,一下杀青,他手指头都不想动,更不要说脑子。   感谢手机的存在。   他从景晟和贺青临那儿都借鉴了一部分,应付完了寒假作业。   比起卫听澜的小抱佛脚,肖有林的暑假作业全是抄的。   整个假期,肖有林但凡有时间就和陶辰在一起,他因此还吃胖了好几斤,红光满面。   阴郁的少年变的向日葵一样灿烂。   卫听澜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肖有林则趁机递给卫听澜一张订婚宴的请柬:“有空的话,来呗?”   这次订婚宴的主角是两个男孩,但商议好的是陶辰出嫁,所以订婚宴是陶家办。   肖有林送的自然是陶家的请柬。   不过谁家的请柬不重要。   肖有林只是代表肖家给卫听澜一个信号,友好,以及欢迎。   卫听澜和肖有林的恩怨,上辈子的无法追溯,这辈子的已经算清。   现在也就同学这一个关系。   卫听澜不会给不熟的同学难堪,接了请柬:“有空的话会去。”   双方都知道,彼此是在敷衍。   但还愿意敷衍,证明卫听澜没记仇,也说明魏先生懒得理会他们。   肖有林因此松了口气。   为着陶辰和家里对抗,他成熟了很多,知道卫听澜已经给了他和肖家体面。   如今再看,卫听澜真挺不错的。   各种意义上的不错。   被逼走的真少爷,确实不容易。   一闪而逝的念头后,肖有林就走开了。   毕竟他已经选择了陶辰。   景晟问卫听澜:“你去不?”   卫听澜摇头。   景晟:“那跟我玩去呗,滑雪、骑马、打枪、游泳......总在家窝着干什么。”   卫听澜不太想出去,周末他只想像个饼一样摊平。   但是景晟寒假几次找他,还去探班。   礼尚往来的。   他选了个熟悉的活动:“那就去骑马?”   卫听澜把请柬带回去,给他哥看了眼,又说周末和景晟去俱乐部骑马。   随口的几句话,日常分享。   他现在话可多。   以前是魏川话少,卫听澜怕他寂寞。   现在是家人相处,每天总有分享不完的事。   魏川翻看请柬,问他:“去马场,只有你们两个?”   卫听澜:“还有贺青临和李佳佳,其他人也有想去的,不过同学订婚,他们得去那儿。”   世上的事并非非黑即白。   肖家体量亦不小,和很多人家要么姻亲关系,要么有生意往来。   像景家、贺家这些人家,都会去。   卫听澜看魏川还在看请柬。   明明学校看过的,他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好奇的问:“有什么特别吗?”   魏川说:“将来你的请柬,会做的比这个好。”   卫听澜:“这个已经很好看了,不过......谢谢哥。”   魏川:“谢什么?”   卫听澜:“以后啊,什么事都有人操心,该谢。”   魏川下颌微绷:“这么说,有目标了?”   魏川一直有鸟儿大了就会飞走的觉悟。   但他暂时并不赞同卫听澜飞走。   不放心。   当然,也有不舍。   卫听澜说:“没有,我眼光可高了,起码不能比你差太多,你说是吧?”   他不想结婚,也不想喜欢谁。   但是十八岁的年纪和家长说这个,很可能会被教育或者嘲笑。   魏川想到景晟,又想到贺青临,很随意的问:“周围没有合适的?你的同学有些很不错。”   卫听澜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身边最优秀就是景晟和贺青临。   如今和他们成为朋友,这比前世的状况好太多。   再别的,不可能。   卫听澜现在想起以前的事都牙疼,看魏川一眼,又觉心虚。   他哥眼里的乖小孩,心理年龄二十四。   还有,还闷头闷脑的骚扰过他哥的亲外甥七年。   卫听澜说:“反正还早!”   魏川说:“是还早,你才多大。”   他该感到高兴,小孩压根没开窍,但是还是不太高兴,原因不明。   不明就里的,魏川甚至生出些匪夷所思的念头。   譬如怎么没把卫听澜从小养起。   他还有些恶念。   譬如既然舍不得,不放心,干脆将人一直带在身边。   不听话,或者要被拐走,就关起来。   魏川并没有被自己疯狂的念头吓到。   他本来就不是好人。   过去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踩着无数血腥过来。   那些惧怕,咒骂,他从不在乎。   可是如果是眼前人。   哪怕只是一个冷漠的眼神,似乎都让人很难承受。   魏川没有再想下去。   他虽然是第一次当哥哥,但也知道,哥哥不应该这样独裁和自私。   尤其被如此的亲近和信任。   他很珍惜现在的家人和生活。   魏川只心里默默祈祷,分开的那一天最好来的再迟一些。   还好卫听澜已经决定报考京市影视学院。   大学有四年,说不准还要读研。   他知道这小孩有多讨人喜欢,也知道他有多自立自强。   他迟早会离开他。   魏川已经让万云在影视学院附近寻觅合适的房产。   还有时间。   不如再投资几家影视公司。   世界太小也太大。   在同一个城市生活,是魏川目前所能接受的极限。   卫听澜注意到魏川眉目冷了三分。   他没有打扰他。   他哥工作时训斥下属,凶的嘞。   这时候估计在想工作上的事。   只是这种沉默的,半垂着眼的严肃样子,有些过分好看。   手机不在身边,卫听澜只好偷偷的多看了两眼。   一周很快过去。   卫听澜和景晟约好周六去俱乐部,玩的好就留宿一夜。   周六也是陶辰的订婚宴。   陶家最近丢了太多次人,这一次宴会办的很隆重。   宋平诚跟魏川打小报告。   说自从陶怀谦邀请小少爷失败,对陶辰就上心了很多,宠爱非常。   魏川没回复。   宋平诚也不介意,反正他把该做的做了就完了。   宋平诚在宴会的各个流程没有少出力,周六这天也守在这,随时待命。   天气不错,日子上,也算是个吉日。   宋平诚看到陶家几口人努力高兴起来。   偶尔也看到陶辰看陶怀谦的眼神很冷,有怨气。   这很正常。   如果是陶家真正的孩子,订婚时一般家族会出点血。   然而陶辰么,并没有得到诸如股份之类重量级的赠送。   只有两套房产和铺面,以及一些现金。   陶辰的确在因为待遇问题不满。   他没资格说什么,他年纪太小,还没有展露什么本领,血缘上,简直是硬伤。   但陶辰还想争取一下。   他问肖有林会不会介意陶家给他的东西太少。   陶辰说:“我听说陶欣订婚时,不单有不动产和现金,还有一些股份......”   陶欣是陶怀谦堂兄的女儿,去年出嫁,在卫听澜被找回来不久。   那次卫听澜被留在家里。   陶怀谦的理由是他还不认识太多人,去宴会会孤独。   陶辰那时也忐忑。   不过陶家人都围着他,却把卫听澜丢下,他慢慢又有了自信。   肖有林说:“这有什么,将来肖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他很温柔,心里却不由生出审视。   肖父对肖有林是个恋爱脑的事,很失望。   可恨只有这一个儿子。   肖父到底捏着鼻子认了陶辰。   但他没少给肖有林洗脑,就怕肖有林将来头脑发热完全被陶辰拿捏。   反正订婚了还可以悔婚,结婚了还有离婚。   人生还长。   不到入土那一刻,算不上盖棺定论。   肖有林接受的其中一项洗脑是真人实践。   肖父找到和陶辰行事作风一样的少年,男女都有,让他们和肖有林交流自己做事的小九九。   眼下,肖有林那些经验就大差不差的和陶辰说的话对上了。   他下意识想,陶辰是在示弱?   不止是示弱,同时还在不经意的挑起争端?   陶辰眼眶红红满脸依赖和忐忑,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肖有林。   肖有林又渐渐软下心。   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和陶辰一起长大,陶辰天真纯善,只是单纯在为他考虑罢了。   不过那些洗脑并非没用。   如果是以前,肖有林会找机会和陶家交涉,为了不让陶辰伤心,陶家得出点血。   代价是陶、肖两家合作中的一些推拉。   当然,要回来的东西都是陶辰的私产。   现在,肖有林就没有冲动的许诺什么,只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陶辰心里呐喊,我介意!   但他不能说。   只暗道肖有林好像聪明了很多,每个人都在变聪明,卫听澜是,肖有林也是。   还有陶家人,尤其是陶旭和陶月。   陶辰应付完肖有林,郁气难平,忍不住给卫听澜发了条信息。   他用的新号,相信卫听澜能看到。   陶辰说:[三哥,虽然过去我们有很多矛盾,但我们毕竟都是陶家人,我已经把你看做我的亲人,你没有来,我很难过,也很失落,不过我能理解。以后我就是肖家的一份子,我们会经常见面,迟早有化干戈为玉帛的一天,你说是吗?]   陶辰想,陶家人真是愚蠢。   屡次说想要得到卫听澜的原谅,但是现在卫听澜都没有改姓,也没有上族谱。   他和卫听澜的生日也没有换过来。   明面上卫听澜过的生日都是他的,当然,他也是这样。   真是荒唐的可笑。   陶辰不再那么怕卫听澜了。   他总怕被赶出陶家,但今天后他就是肖家的一份子,婚姻比没有血缘的亲人可稳固的多。   而且这是联姻,背后是陶、肖两家无数的合作,压根撕撸不开。   将来他还会和肖有林共同掌控肖家。   而卫听澜,魏川会把自己的东西给他一半吗?   卫听澜的确看到了陶辰的短信,一整条短信全是心眼子。   前世他会生气。   这一世,卫听澜只觉得陶辰可笑又可怜。   只有过的不好,不甘心的人,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无法克制的想挑起别人的情绪。   卫听澜没有回复,直接拉黑了这个号码。   与此同时,陶辰右眼皮微微跳了两下。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想,肯定是卫听澜被气到跳脚,说不定还咒骂了他。   陶辰很快没有时间想这些。   宴会要开始了。   华丽的环境,年轻俊朗出身不凡的未婚夫.......   他的人生从此刻开始一帆风顺。   宋平诚不知道陶辰在想什么,但是陶辰的笑容很难评。   反正不太好看。   他走过去:“辰少爷,陶总叫您。”   宋平诚很有分寸的跟在陶辰身后,西装口袋的手机震动。   他拿出来。   是魏先生的回复。   只有几个字:[放他进去]。   宋平诚不明所以,但他聪明的脑袋给出最优解。   他派了亲信守在宴会的入口。   宴会进行到一半,在陶辰和肖有林交换戒指后,宾客们掌声热烈。   就在这时,远处有轻微的躁动。   其实还有段距离。   但那种极端、粗鲁乃至于好像到了绝境的挣扎和吼叫,还是让所有人侧目。 第73章 魏川的心机。   陶怀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意识寻找宋平诚,想让他去看看。   他对宋平诚很满意。   这个人聪明、忠诚, 做事总能做到他的心坎上。   陶怀谦没找到人,便又示意陶旭:“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大事化小......”   如果是宋平诚,他只需要一个眼神。   陶旭点点头。   就这几秒的耽误,那种躁动已经如同龙卷风一样卷了过来。   陶辰在台上,便看的很清楚。   来人黑瘦低矮,穿着和宴会格格不入的破旧的灰棉衣, 眼珠子直直盯过来,像饿急眼的野兽。   肖有林低声问:“他在看你, 这是谁?”   陶辰茫然的摇头:“不认识......”   如果卫听澜在这里, 大概勉强能认出这人是卫建国。   之所以说勉强, 因为他记忆中的卫建国, 矮胖凶狠像只肥胖的大黑猪成精。   而如今的卫建国,心神不定惊惶急躁......   卫建国一眼就认出陶辰就是他的好侄子, 白白净净的模样,像极了他那个会读书的弟弟。   卫建国大声嚷嚷:“陶辰, 我是大伯啊,我是卫建国,是你的亲大伯,你就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你不接我电话, 也不见我, 还骂我是乡巴佬、穷鬼, 我都认了,我只要一百万。卫听澜还知道逢年过节就去给他那个死鬼爹妈上坟, 你是我的亲侄子,赖在有钱人家不走,总不会一点好处都没骗到手吧......”   他声音大的出奇,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在场的人没有没听明白的。   宋平诚西装袖子都被扯开线,充分表明他在这场意外中已经尽力。   他气喘吁吁,慌张又抱歉的看向陶怀谦。   心里却吹了好几个口哨。   牛啊!   好好的订婚这就完了。   做什么招惹卫小少爷,这报应来的,得在安市豪门大户圈子里被八卦十年。   陶家人几乎齐齐眼前一黑。   陶辰脸涨的通红,下意识道:“我不认识你!什么电话,什么乡巴佬,我没说过......”   他说的是真的,但没人信。   宾客们都知道陶辰的身世。   只是大家都见过卫听澜,自然而然便以为养了卫听澜的那家素质很高。   没想到......   几个月前,卫建国赌博输了笔大的,半夜跑路被债主抓到,直接丢去工厂打工还债。   他脾气不好,没想到工厂里的人脾气更坏。   三天一顿打,顿顿吃不饱。   跑也跑不了。   还好这次有个好心的工友帮忙,条件是他从陶家要到钱的话,得出十分之一做为报酬。   好心的工友还提前调查好了一切,卫建国因此顺利的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   他有些恍惚,很快就是狂喜以及深切的嫉妒。   凭什么都是卫家人,陶辰就能过的这么舒服。   卫建国牢记工友的提点,绝不说虐待卫听澜的事,免得惹怒陶家。   反正就要钱就对了。   最好表明已经找过陶辰很多次,但陶辰却总不认账。   这样陶家人就不好再敷衍他,说不准会当场打钱。   陶怀谦气的头昏脑涨,让保安将这个胡说八道的人赶出去。   陶辰也赶紧说:“我不认识你!”   宾客们半信半疑的看着这场闹剧。   其中半信的分量显然要大一些,看陶辰的眼神就都有些不对。   肖有林站在台上,有种被扒光了的羞耻。   但另一种冷静的视角却让他有种感觉,这个乞丐一样的中年男人大概率不是在说谎。   他感觉陶辰的眉眼和脸部轮廓,和对方是有些像。   卫建国敏捷的躲开安保的抓捕,这得益于他在工厂那几个月的锤炼。   他恶狠狠的说:“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卫听澜还经常回去看看,你一个假冒的,为了荣华富贵连亲人都不认......”   说着话,他从兜里掏出一大叠东西用力一扬。   天女散花一样,巴掌大的白茫茫的纸片落的到处都是。   有人捡起来看。   是复印的黑白照片,两个少年站在一起,一个白一些,一个黑一些。   下面写着名字,卫建工、卫建国。   白一些的那个是卫建工,和陶辰有五分像,俨然是陶辰的亲爹了。   肖父也捡到一张照片,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这结的到底是什么亲。   可恨合作的项目太多,倒不好立即撕扯。   他大大方方的和陶怀谦商量:“看来是一场误会,还真是陶辰老家的亲戚,留下来吃顿便饭,人家遇到困难,资助两分也应该,毕竟养大了陶家的孩子。”   陶怀谦看到肖父眼里的冷光,又知道对方比他会拿主意,便点了头。   卫建国却不肯吃饭,当场要了一百万的转账就要走。   这也是工友的嘱咐,说有钱人面热心黑,趁人多的时候走,留下肯定走不了。   他身份明确,安保不敢再拦。   下了楼,兴高采烈的奔上路边一辆套牌的面包车。   车里,好心工友笑眯眯的和司机说:“行了,回吧。”   卫建国问:“回哪里?”   工友:“回厂里啊,干的好好的,跑什么跑,你欠的债连利息正好一百一十万,剩下十万,慢慢还。”   反正赌徒改不了,过两天十万不定变多少万。   卫建国要跳车,被工友三两下就制服了。   他崩溃的哭道:“为什么啊?”   工友没有回答他。   当初小少爷被虐待,也问过为什么吧。   可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所幸有风水轮流转。   这才哪到哪。   楼上宴会厅,订婚典礼还在继续,但气氛已经十分怪异。   陶家和肖家都十分尴尬,只能强颜欢笑。   陶旭和陶月站在一起,离陶辰远远的,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陶母只一个劲和其他女性客人解释,说小儿子学业紧张,所以没有过来宴会。   话音一转,她又夸小儿子和景晟、贺青临关系好。   陶怀谦偶尔看一眼陶辰,眼神阴沉的似乎能飞出刀子。   陶辰不由心惊胆战。   他不止怕陶怀谦,刚才肖父过来说了一句:“丢人现眼的东西,再出状况,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肖有林就在旁边,一句话都没为他说。   陶辰又不由想到之前发给卫听澜的那条短信。   是他太得意了吗。   乐极生悲?   他胡思乱想,只觉脑袋都要快炸掉了。   陶辰不知道的是,肖父已经下定决心无限期推迟婚礼。   婚姻法,二十二可以领证。   两家原本定在二十举行婚礼,等年龄到了再领结婚证。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还好还有四年,四年的时间,肖父就不信掰不过来儿子的恋爱脑。   宾客们都习惯了陶家总会出点状况,倒不怎么尴尬。   只是有人私藏了照片。   还有人凑一堆嘀咕卫建国说的话,那一句一句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总而言之,陶家眼瞎。   再加一句,肖家现在也眼瞎......   与此同时,城外马术俱乐部,   卫听澜也正经历尴尬。   今天聚在一起玩的同学有七八个,其中和他打篮球认识,玩的也算熟的一个男生赵泽,忽然对他表白。   还好赵泽没有大张旗鼓,周围也再没有别人。   卫听澜说:“我没想过要谈恋爱,我对你也没有其他意思,抱歉。”   赵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卫听澜没想过,只道:“这是我的事。”   赵泽点点头:“那好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打扰到你,很抱歉。”   卫听澜印象中赵泽一直大大咧咧,没想到这时候说话倒很周全。   他便道:“没事,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赵泽离开后,卫听澜长长吐了口气。   身边忽然有人靠近。   卫听澜回头看了眼,是景晟,他下意识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景晟说:“你不想谈恋爱的时候。”   卫听澜:“......”   景晟问:“以后,赵泽......还一块儿打球吗?”   卫听澜摇头:“不了,多尴尬。”   其实不止是尴尬。   更多是前世的经验。   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总出现在他的视线,这容易给人错觉,也会浪费他人的精力和心意。   卫听澜又叮嘱道:“别说出去。”   景晟点点头。   他心头却是一凛,暗道幸亏先投石问路,要不然转头被卫听澜回避的就是自己。   景晟调侃:“还挺受欢迎。”   卫听澜瞥他:“拉倒吧,能有你受欢迎?”   景晟:“你不问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卫听澜看他痞里痞气一副钓鱼的样子,施施然道:“不问,不好奇。”   他知道。   前世景晟风流倜傥,身边可没缺过人。   景晟带的都是男性,统一的特点是年轻白净漂亮安静。   其他公子哥带的人大都能言善道很会讨人欢心,对比之下,景晟就相当特别。   也许是经常被人逼的说不出话,卫听澜不喜欢舌灿莲花的人,   因此,他对景晟的审美便暗暗肯定。   不过景晟喜新厌旧的相当快,每次身边的人几乎都不重样。   还嘲笑贺青临孤家寡人。   转头又嘲笑卫听澜:“一棵树上吊死,傻不傻,哥给你介绍几个?”   卫听澜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贺青临,简洁的说:“不要。”   虽然一刹那他还真动了找另外的人刺激贺青临的恶念,但是感情不该这样随便,便又作罢。   看卫听澜不说话,景晟只当他不好意思。   这也太可爱了。   景晟拉他起来:“走吧,再跑几圈,你骑术进步很大嘛,我还想着今天好好带带你。”   他也想给卫听澜牵马。   没想到卫听澜拍戏要骑马,如今都可以骑马小跑了。   卫听澜这次便换了一匹马骑,他现在有三匹马,准备明天再骑一匹,让三匹都能出来跑跑。   没跑多久,李佳佳举着手机跑来八卦。   有在宴会的同学传了视频给李佳佳,就卫建国大闹的那一段。   视频很清晰。   但卫听澜一下没认出视频里干巴巴的中年男人竟是卫建国。   原来卫建国可以这么瘦的。   要早这样,卫听澜想,他初中就一定可以将卫建国收拾老实。   对宴会上的其他事,卫听澜不感兴趣,在他心里,陶家人早已是陌路。   倒庆幸没去宴会。   要不然少不了被打量。   李佳佳问:“陶辰真都没回去过平安巷?”   她和卫听澜是同桌,也认得程风柏,就知道卫听澜总回长大的地方。   卫听澜摇头:“没有吧,卫家现在也没什么人了。”   也想些别的。   譬如卫建国是个水蛭一样的人,若盯上陶辰,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不过这和他无关了。   卫建国本来就是陶辰的亲人。   贺青临和景晟暗暗观察卫听澜的神色,见他是真不在意,便没有阻止李佳佳的八卦。   晚饭时,赵佳佳左看右看:“赵泽呢?”   卫听澜呼吸一滞。   景晟若无其事的说:“家里有事,提前走了。”   他手机里躺着一条发送出去的信息,给赵泽的:[谢了,兄弟]。   卫听澜照例开饭前先拍了照片,发给魏川,又问:[哥,你吃饭了吗?]   最近魏川又瘦了些。   还好夏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要不然卫听澜早急了。   魏川回了一张照片,是餐桌照:【正在吃】。   景晟挨着卫听澜坐,扫一眼卫听澜的手机,卫听澜没回避,他就正大光明凑过去看。   看完不免酸溜溜:“吃个饭还报备,不嫌麻烦!”   卫听澜抬眉道:“你管我!”   一日三餐都有人互相问候,像景晟这样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不会懂。   景晟看他得意的样子,不由道:“那以后我吃饭也和你报备,听说这样胃口好......”   李佳佳:“有道理,要不然咱们拉个群,回头直接往群里发,多方便!”   景晟:“.......”   贺青临低头吃饭,只偶尔看一眼卫听澜,没有说话。   他带着前世沉重而年长的灵魂,再加上本就性格冷沉,压根活泼不起来。   忽然,贺青临听到旁边的卫听澜说:“你试试那个甜汤,很好喝。”   卫听澜总觉得贺青临心事重重。   就贺家的情况,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吃甜的能心情好,姑且一试。   贺青临说:“是吗,我尝尝。”   景晟立即说:“那我也来一点。”   他知道这汤是贺青临特意点的,一上桌卫听澜就夸了两句,刚才拍照还特意把汤拍进去。   贺青临盛了一小碗汤递给了卫听澜。   他清俊的眉眼染上几分温和。   卫听澜笑了笑:“谢谢。”   景晟索性将碗递过去:“我也来一份,谢谢。”   贺青临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兄弟之间常有这样你来我往的对话,谁都没当回事,除了两个当事人。   饭后一堆人约定回房间休息一会儿,然后进行夜间活动。   这里除了骑马还有很多别的娱乐。   其他人都兴致勃勃。   卫听澜挂念魏川,回到房间就拨过去视频。   魏川没接,回了信息:[在开会]。   几秒后又问:[晚上不回来了?]   卫听澜没问魏川怎么又问这个。   家长就是这样,会屡次确认年幼家庭成员的安全,尤其夜不归宿的。   他虽然不是孩子,但道理是明白的。   尤其现在魏川周末都会住亭园。   阿七的说法是:“老板说高三很关键,不看着不放心。”   卫听澜回道:[明天还要玩一上午,都商量好了]。   魏川看了眼卫听澜的回复,回复道:[好的]。   他在客厅。   手机跳到录音那一项,点开唯一的一条,是卫听澜柔和的歌声,还录到卫听澜叮嘱阿六不要吵醒他。   夏老稳稳的进针。   他偶尔抬头,能看到魏川脸上的肌肉有细微的抽搐。   这是疼痛造成的生理反应,无法避免。   魏川针灸的时间不固定。   看他的身体状态,看工作安排,看天气,最主要看卫听澜的活动状态。   身体的疼痛就在那里,完全无法逃避。   魏川用意识转移注意力。   但脑海中想到最多的是卫听澜,这是他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慢慢的,魏川的思维偏移。   夜不归宿,晚上会玩些什么?   会喝醉吗?   会不会被拐骗,毕竟身边有两个虎视眈眈的狼崽子。   甚至于......   魏川想到他去剧组探班,因为意外留宿在卫听澜的房间。   意外不会只发生在他身上。   而卫听澜的睡觉习惯......   他猛的坐起来。   等着拔针的夏老原本在一旁看书,惊的站起来:“哪儿不舒服?”   魏川没理他,拿起手机发了语音过去。   因为疼痛和针灸的缘故,他喉咙有很明显的血腥味。   若开口,便有几分哑意。   这症状明日才能缓解。   也因此,魏川那会儿没有接卫听澜的视频。   魏川压低了声,那哑意便更明显,他说:[晚上不要喝太多酒,早点睡]。   夏老紧急提醒:“老板,你的嗓子......”   小少爷智商可不低,再杀回来!   魏川淡淡回视他:“我的嗓子有什么问题?我好的很。你累的话,下楼去睡。” 第74章 我热,抱着我就不冷了。   卫听澜把魏川的那条语音听了好几遍, 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又感冒了?   总感冒代表身体免疫力降低。   他哥还瘦了很多,精气神也没过去那么足。   越想越心慌, 卫听澜刹住念头回信:[知道了]。   没问多余的。   什么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他回去之类,都没必要。   不亲眼看到人,他不放心。   卫听澜迅速收拾东西去找阿七。   阿七刚洗过澡,正准备打两把游戏,手机还在掌心攥着。   卫听澜伸手。   这流程可熟,阿七利落交出手机, 下一秒就问:“回家?”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出俱乐部的车库。   卫听澜低头百度:莫名其妙的消瘦和频繁感冒是什么原因?   弹出来的词条似乎无穷尽。   各种结果分析的趋向性却很一致, 也很可怕。   阿七冷不丁看一眼副驾驶, 心头一跳:“小少爷......”   怎么眼睛还红了。   和同学玩受欺负了, 不能吧?   照着卫听澜的脾气, 要真和谁起冲突,肯定宁流血不流泪。   家里出事了?   也不能, 要真有事,阿六肯定通知他。   再不然, 陶怀谦死了?   卫听澜也知道,纵然是小毛病,上网一查也基本没个好的。   但他心里就是慌。   像小时候被卫有财推到井里......   卫听澜对阿七说:“睫毛掉眼睛里了。”   阿七不太信,但是没再问。   反正回去老板在,天大的事就也不是大事, 他妥妥将人交到老板手里就完了。   路上景晟打电话, 卫听澜才回神。   这才想起还约了晚上玩的事。   自己竟忘记说一声。   他歉意的和景晟说有急事要回家, 让景晟和其他人好好玩。   几乎立即,景晟问:“什么急事?”   因为景晟是极亲近的朋友, 卫听澜也不瞒他:“我哥病了。”   景晟:“什么病?”   卫听澜按下心底的波澜,简洁道:“感冒。”   景晟:“......还回来吗?”   卫听澜:“不了,今天很开心,学校见。”   景晟轻“嗯”了一声,又忍不住问:“你哥让你回去的?他在你家里?”   景晟时常觉得魏先生对卫听澜有种很强势的掌控欲。   卫听澜身边都是魏先生的人。   住的房子虽然是在卫听澜名下,但俩人冷不丁就一起住。   过年更是在京市的魏家大宅。   平常外面玩,要么来接,要么卫听澜就回去了。   现在想想,卫听澜除了在剧组拍戏,竟从未在外面留宿过。   景晟原本想,甘蔗没有两头甜。   就陶家那一窝糊涂虫,魏先生将卫听澜保护的很严密,其实也算正常。   但是......   感冒是很大的病吗?   除非是个小婴儿感冒了,大人才会火急火燎。   卫听澜说:“他会说才怪,我听他声音不对,在京市他就总感冒。”   他又说:“他不放心我,周末我们住一块。”   景晟心里渐渐就生出一种酸意,原来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而且,卫听澜哪里这样担忧过他。   卫听澜没心情聊天,只道:“你们去玩吧,学校见。”   阿七竖耳朵听卫听澜说话,暗道难怪收他手机,原来是查岗。   他不由紧张。   天老爷!   老板哪里是感冒,不知道是不是又吐血了。   怎么能这么不谨慎。   完了,新的一年才开始,难道他今年的年终奖已经要飞了?   阿七试图自救:“小少爷,老板病了?您确定吗?”   卫听澜:“他最近总感冒。”   阿七:“冬天冷,就是这样。”   卫听澜:“去年冬天也这样?”   阿七:“......不太记得了,好像......好像比今年好点,不过今年格外冷。”   车子开到亭园是一个半小时以后。   电梯上行。   卫听澜不由拧着眉,看到电梯壁上的倒影,神态又尽量平和。   听到电子锁的声音,魏川眉峰微动。   他脸色苍白,浑身闷痛。   但心里却在一刹那绽开烟花一样,有种别样的轻松和愉悦。   卫听澜在卧室找到魏川。   魏川靠在床头,手边放着一本书,他气质虽然冷冽,但眉眼却是近乎浓墨重彩的浓颜系。   现在修长的眉毛还是沉黑的。   眼睛也是。   但面色很苍白,唇色也浅淡。   像一座笔挺轩昂的建筑从葱茏夏日被推入落雪的冬日,惨淡的让人心里发寒。   四目相对,魏川惊了一下:“怎么回来了?”   卫听澜几步走过去,摸了摸魏川的手,又摸魏川的额头,果然有一种闷热感。   这其实是针灸的副作用。   此刻闷热,渐渐又会转凉,一夜都不得安生。   阿七站在门边。   他很佩服老板,被抓包居然还很淡定,还似乎嫌弃他的存在。   可是,他手机还在小少爷兜里。   也佩服小少爷。   说上手就上手,话都不说一句,忒利落了。   阿七退到客厅,听得卧室两个人的对话。   卫听澜:“吃药了吗?我让人接夏老过来,要不然去医院做个检查。”   魏川:“吃过了,一会儿就好了,夏大夫来过,说没什么大事,明天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卫听澜:“喝水吗?喝点水润润嗓子?”   阿七在心里想,这时候可不兴喝水啊,那和吞针有什么区别。   卧室,   魏川说:“喝点。”   阿七靠在墙壁上八卦,在卫听澜出来的一瞬就站直了,满脸的担忧:“老板发烧了?”   卫听澜神色凝重:“已经吃了药。”   他去厨房倒水。   阿七趁机去卧室,一脸的请罪样:“老板......”   意外的是,魏川却不恼:“没你的事,回去休息吧。”   阿七:“......好的。”   他去厨房,告诉卫听澜说魏川不想家里人太多,就先下楼了,回头有事叫他。   阿七又忍不住好奇:“小少爷,您怎么知道老板生病了?”   这踩点踩的,忒吓人了。   看老板的状态,拔针可没一会儿。   卫听澜说:“猜的。”   神使鬼差的反应,他并不想暴露一些侦测方式,免得魏川下次防着他。   卫听澜端着水杯去卧室。   他说:“温水。”   原本有些烫,两个杯子来回倒腾散了些热。   魏川喝了半杯水,神色微微舒展,这时候才有机会问:“怎么忽然回来了?”   卫听澜:“玩累了,认床。”   他把杯子接过去,硬邦邦站在床边:“生病也不告诉我。”   魏川:“只是感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卫听澜不欲追究一个病人的责任,尤其魏川脸色真的很不好。   但魏川的行为很过分。   他想了想,撸起裤脚一直到膝盖。   白净的小腿上靠近膝盖的位置,鹌鹑蛋大小的青紫。   魏川立即坐直了:“怎么弄的?”   卫听澜:“磕茶几上了,只是一点点磕碰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就不说了吧”   他磕到一瞬间就想告诉魏川。   知道会得到关心。   没想到魏川病的这么重却一声不吭,也许这就是大人和小孩子的差别。   两两相望,卫听澜冷冷瞥床上的病号。   魏川叹气:“去拿药。”   卫听澜不动弹。   魏川:“我错了,没有下次,好么?”   卫听澜不吭声。   魏川拉过他手腕,将人带到跟前:“澜澜,哥错了,真的。”   认错这种事,于他来说很陌生。   但很奇怪,话说出口的却很容易,语气也能跟上。   道歉竟也是真心诚意。   虽然这件事肯定是做不到。   他见过卫听澜看着他骑马的照片眼睛放光,不确定的事,若是空欢喜,不如不说。   而且让卫听澜守着他狼狈的样子无数次,绝对不行。   卫听澜说:“这还差不多。”   他又叮嘱:“我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过来。还喝水吗?吃点什么?门开着,你叫我,我听得到。”   魏川仔细看卫听澜腿上的伤,还好没有破皮的地方。   他这才道:“看书就行,去吧。”   不到二十分钟,战斗澡后的卫听澜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   他拿着药:“我自己涂。”   之所以过来涂,一是陪伴,再就是是展示给魏川看,他有好好对待自己受伤的地方。   魏川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我来。”   很大的床,比剧组的双人床要大一号。   本来魏川身高体型都不小,这种床睡觉才更从容和舒适。   大床空的位置,再睡两个卫听澜也没问题。   卫听澜也想靠他近一点,就上去了,也靠床头,膝盖再一曲,很容易能被魏川够到。   上了药舒服很多,就那么晾着。   他不爱坐着,尤其在床上。   慢慢人就出溜平了,侧卧,受伤的腿屈曲搭在被子上,挺舒服。   魏川低头看书,视线慢慢下落,落到不自觉划拉到他脚踝位置的脚趾。   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   毕竟隔着被子,他小腿的神经也很麻木。   但是很奇怪的。   彼此好像有奇特的链接一样。   又似乎是某种抚慰,让浑身的闷痛如潮水般褪去不少。   这时候已经十点。   魏川很疲惫,卫听澜玩了一天又赶路回来,也有些撑不住。   等卫听澜腿上的药吸收差不多,他们就睡了。   魏川还有些发烧,卫听澜不放心他。   这件事卫听澜有经验。   他发烧后会反复,尤其掉井里之后的一段时间,常常晚上烧的迷迷糊糊。   卫听澜在被窝里滚了滚:“哥,你床真软,还很暖和。”   魏川笑:“装得下你,睡吧。”   他知道卫听澜的心思,这傻小孩,关心人的话都不好意思说。   卫听澜又坐起来:“你去洗手间不?”   若是去,他就回避片刻。   问这也不尴尬。   剧组好几天一起住下来的,而且魏川并不避讳或者介意他的腿。   卫听澜常常想,他哥真是强大又豁达。   魏川说要去。   卫听澜就说:“那我十五分钟再过来?”   他下床离开,还关上卧室门   魏川的轮椅就在床边。   他也下床,机械辅助贴合大腿,走的比往常艰难,毕竟晚上才针灸过。   但他想,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尴尬和麻烦。   就是一直住在这里,也很好。   卫听澜出去后打了个电话。   贺青临问他了。   卫听澜之前回复的简略,还是偷摸回的,怕他哥看到。   他哥不喜欢魏兰和魏兰相关的人和事。   卫听澜就很注意。   电话一打过去就被接通了,贺青临问:“小舅舅好些了吗?”   卫听澜:“吃了药,好多了。”   贺青临沉默。   他总是不知道该和卫听澜说些什么,他这个人,他的生活,都太枯燥了。   满腔的喜欢,这时候却不能说。   卫听澜说:“你们玩你们的,路滑,回来的时候开车小心。”   他还没驾照,但贺青临和景晟都是自己开车。   贺青临“嗯”了一声。   他忍不住说:“感冒会传染,要是不对就及时吃药。”   其实最好戴个口罩。   没事不要往小舅舅身边凑。   但这些话都说不出来,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   贺青临担心卫听澜,也关心魏川。   卫听澜应了:“那就这样,我去睡了。”   贺青临忍不住问:“小舅舅感冒,你怎么知道的?”   贺青临和景晟有一样的想法。   即使魏兰控制欲很强,似乎也没有到小舅舅这个地步。   而在这之外,贺青临毕竟是个成年人的灵魂。   少年人看年长的人,本能是尊重。   但等自己成为成年人,就会知道成年人世界的光怪陆离并不以年龄做划分。   在贺青临心里,两辈子,魏川都冷肃持重。   这是个毫无私情的,可靠的长辈,如高山,如深渊,广博又强大,让人只能仰望和敬畏。   哪怕他还十分年轻。   但这样的魏川,在卫听澜面前却是另一个模样。   也许只是单纯的长辈的样子。   但是模模糊糊,贺青临的意识比景晟的要更成熟,也更容易往幽暗的地方滑去。   卫听澜觉得奇怪,阿七也这么问,好像他不应该知道他哥生病一样。   他说:“阿七说的。”   贺青临说:“原来是这样。”   他不由暗暗谴责自己疑心生暗鬼行为。   太荒唐了。   他怎么会觉得一直高冷的小舅舅,似乎在有意无意的抢夺卫听澜的注意力。   一定是最近和贺家人争斗太过,心态歪了。   结束通话后,卫听澜也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时敲门。   魏川说:“进来。”   卫听澜这才进去,果然看到魏川已经在床上了,还都躺好了。   他再次给魏川侧体温。   三十八度二。   魏川说:“感觉好多了。”   卫听澜这次上床,伸手关了床头灯。   黑暗中,魏川听到卫听澜说:“哥,你晚上不舒服就叫我,明天是周末,我没什么事。”   魏川说:“好。”   他没有叫卫听澜,但卫听澜在后半夜还是醒了。   卫听澜一直警醒,很容易就发现魏川不烧了,但浑身都发冷。   他额头抵在人颈窝,因此感受很明显。   黑暗中,卫听澜抬手碰了碰魏川的额头,也冰冰的。   魏川健康时,体温偏高。   卫听澜还曾经羡慕过,前后对比,一时心惊,低声道:“哥......”   他的手被精准的握住,然后被塞回被窝。   魏川的声音很清醒:“我没事,你冷吗?”   卫听澜说:“不冷,你不太对,我们去医院?”   魏川按着他肩头。   他又用被子把他后背裹了裹:“没事,好很多了,我发烧就是这样,先热后冷,然后就恢复了。”   卫听澜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睡相又肆无忌惮了。   但魏川环着他肩膀,他一时竟动不了。   大概是深夜容易生出一些低落的情绪和可怕的想法。   卫听澜想到网上查的那些资料。   他不禁低声道:“你别瞒我了吧,你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魏川抱着大号的暖宝宝,感觉这一晚一点都不难熬。   但暖宝宝的声音很悲切。   他低头,额头不免碰上卫听澜温热的面颊。   好笑又窝心,魏川说:“没有,你才多大,又傻,我得长长久久的看着你。”   卫听澜抱着他,眼泪悄然落下:“我可能没那么坚强,什么事都要慢慢适应,你别瞒着我,你要是忽然丢下我一个,我熬不过去的。”   魏川感觉到脖颈处湿漉漉的。   他便再也笑不出来:“我保证,健康、长寿,一直陪着你。”   魏川有自信说这个。   虽然治疗很艰难,结果也未可知,但这是腿的事。   其他方面,他比一般人都要健康的多。   卫听澜总觉得魏川有事瞒着他,这是一种直觉。   但魏川的话很能安人心。   他便悄悄在心里说,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定请上苍发生在他身上,而不是降给魏川。   哪怕再一次早亡。   他哥这辈子很难,好不容易熬过去,总要多享受几年。   卫听澜最开始很不甘心上辈子的事。   从重生开始,他一直卯着劲想要活的好,不单要活得好,还要活的久。   但现在没那么执着了,他肯和魏川换。   因为已经甘心。   遇到很好的家人,过上了很好的生活,便抹平了很多不忿和怨恨。   卫听澜悄悄在心里发了替代的誓言,便坦然和安心很多。   他往前蹭蹭,把自己塞魏川怀里。   卫听澜说:“我热,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魏川便收紧手臂。   以前即使卫听澜攀爬过来,他也一直不曾主动做什么,说不清是什么缘故。   大概是不能也像孩子一样。   但现在得到允许,又不一样。   魏川一直觉得卫听澜像小动物,小狗、小猫、小猴子之类。   但其实最像猫。   生命力旺盛,漂亮又骄傲的,特别可爱的小猫。   他一手揽着小猫的脖颈,好让他靠在自己手臂上,一手圈着他的腰。   魏川的身体还是疼,神经上的疼痛,明显又尖锐。   但这疼目前可以忽略不计。   黑漆漆的夜晚,整个世界都模糊又冰冷。   只有怀里的人陪着他,温热,柔软,满满填充在胸口和心里。   世界上大概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   卫听澜感觉不太舒服,他哥抱的太紧了,而且力气也太大。   不过病人最大。   他没说什么,意识渐渐就模糊了。   这次一觉到天明。   魏川还在睡,脸色好看很多,体温也正常了,唇色也是。   卫听澜额头碰碰他的,相似的体温让他彻底放下心。   不用紧张病号,其他情绪就冒出一些。   昨晚说了许多话。   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回想,倒觉得有些软弱和矫情。   他哥也是,居然一句一句都哄回来。   窗帘拉的并不严实,阳光顺着缝隙落进来。   卫听澜的视线从魏川的眉宇到鼻梁再到嘴巴,赞叹这副样貌可真是得天独厚。   他睡饱了,他哥估计还得一会儿。   腰还被一只手攥着,卫听澜就没动,免得惊醒了病号。   这天卫听澜和魏川一路睡到了将近中午。   谁都没惊动他们。   阿七帮着阿姨在厨房忙活,偶尔伸头看一眼客厅里等开饭的两人。   就他说,小少爷查岗查了个寂寞。   也不知老板怎么搞定的。   人现在舒适的坐在那里,正被小少爷抱着一条胳膊按摩。   卫听澜揉了很久,又让魏川动一动胳膊:“还麻吗?”   魏川:“好多了。”   卫听澜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肌肉:“还是有些僵硬,再揉一揉。我脑袋还挺沉的......”   魏川说:“是挺沉。”   卫听澜瞅他。   魏川肃容道:“高三的学生就是不一般,脑子里装满了知识,很有力量。”   午饭后,夏大夫上楼给魏川把了脉。   挺惊讶。   他说:“恢复的很好。”   以前每次针灸后,魏川的脉象怎么都要紊乱虚弱几分。   这次各种负面症状都轻很多。   夏大夫笑着对卫听澜说:“一定是小少爷照顾的好,看来身边还是得有个亲近的人在。”   要不然直接告诉小少爷真相,再搬过来呢。   魏川捏了捏卫听澜的脖颈。   看他一脸的安心轻快,魏川温声说:“澜澜,我想吃水果。”   卫听澜问:“吃什么?”   魏川说:“葡萄。”   卫听澜说:“我去拿!”   说着话就站起来。   除了一日三餐以及偶尔的夜宵,做饭阿姨都在一楼住,并不过来。   像现在,阿姨收拾完厨房就离开了。   卫听澜离开后,魏川看向夏大夫:“老夏,你管的太宽了,在我身边呆不住,趁早说。”   只是一晚上就可怜巴巴流眼泪的小猫。   真知道了,他怕不是要被眼泪淹死。   夏老神色一凛:“您说的是。”   记得上一次魏先生叫他老夏还是五年前,他流落在一个私立小医院。   魏川说:“老夏,跟我走,以后夏家一半都是你的。”   他说到做到,从来如此。   卫听澜洗完葡萄回来,迎上魏川柔和的视线。   夏大夫心脏还在扑通乱跳,笑眯眯的说:“小少爷,我也给您把把脉?”   卫听澜把水果盘放魏川手边的小几上:“好啊!”   他现在身体很健康,自己能感觉到。   果然,夏大夫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只是日常情绪起伏不要过大,再没别的。”   卫听澜对中医的厉害之处已经麻木。   他半点不提昨晚哭过:“学校总考试,有时候会比较紧张。”   夏大夫颔首:“正常,高三的学生,不容易。”   魏川忍不住轻笑一声。   夏大夫见鬼一样看过去。   卫听澜绷着脸提醒:“哥,你不是要吃葡萄?”   夏大夫不知道这两兄弟打什么哑谜,在魏川面前他压力很大,就离开了。   卫听澜将老人家送出去,回来就看魏川还是个笑模样。   好看是好看的,但真的是有点可恶。   卫听澜警告道:“什么都不要说,话多了容易影响兄弟感情。”   魏川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卫听澜把手搭过去,还坐在他身边。   半响后,魏川听他说:“笑起来很好看,多笑笑。”   周一上学,卫听澜进教室就感觉气氛有点怪。   柳佳佳蹭过来说:“陶辰又哭了。”   卫听澜才想起周六陶家发生了什么事。   不奇怪。   陶辰最好面子,这次和肖有林订婚,还兴高采烈的在班级私聊群通知过。   谁知道会冒出个卫建国搅局。   肖有林哄了陶辰一个周末.   现在陶辰还哭,他有些累,又烦躁,就做出不理智的事。   他发信息给卫听澜:[是你做的吗?]   信息发出去就后悔了,他爸下了铁令,绝不招惹卫听澜。   卫听澜:[?]   立即撤回消息的肖有林:“......”   肖有林索性道:[卫建国大闹订婚宴,然后就消失了,谁都找不到他。]   也许卫建国运气好摸到了婚宴。   但是能迅速躲开肖、陶两家的搜索,这就很耐人寻味。   卫听澜:[和我无关,你们最近没招我]。   他又回:[如果你们太烦,我会直接领着卫建国去宴会,大大方方介绍他和陶辰相认]。   肖有林回头看了眼卫听澜。   卫听澜坦荡的回视。   肖有林低头,回信道:[抱歉,是我想太多]。   是了,卫听澜就是这样。   即使带着人闹订婚宴会让他名声变坏,会被肖、陶两家仇视,但他若想做,就一定会做。   卫听澜没再和肖有林聊。   他倒很意外卫建国忽然有脑子,知道找陶辰谋利。   至于躲藏。   卫建国躲债躲习惯了,确实很会藏。   怀疑卫听澜背后捣鬼的还有陶辰。   他在洗手间堵的卫听澜,眼眶红着:“是你是不是?你让卫建国跑来丢人现眼,你就见不得我好!”   卫听澜却很平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陶辰已经能泰然自若。   陶辰于他,早已无足轻重。   卫听澜说:“有没有可能我过的很好,压根懒得多看你一眼。”   陶辰比肖有林更了解卫听澜。   至少在坦诚这方面,卫听澜的横冲直撞无所顾忌,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陶辰确认卫听澜没撒谎。   他冷静下来。   因为怕激怒卫听澜,又或者生出顺势而为得利的心思。   陶辰便有了别的主意。   陶辰柔声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回家吧,陶家才是你的家,魏先生再好,日常维护关系也就行了,寄人篱下,到底过的不自在。”   说到最后,他牵动情肠,说的很是动容。   现在不论陶家还是肖家,对他来说,都是寄人篱下。   如果说动卫听澜回陶家,陶家人应当会对他态度好一些吧。   卫听澜挑眉:“谁跟你说,我是寄人篱下?”   陶辰见卫听澜争辩,便知道是踩中他的痛脚。   他以前会和卫听澜争。   总觉得卫听澜的出现会分薄陶家的东西。   但现在就无所谓了。   反正陶怀谦或者陶旭,他们每个人都防备他,都把他当外人。   他不可能得到太多了。   除非再有别的贡献,会被奖励性的给一些东西。   陶辰不由道:“订婚宴,爸爸送了我两套房子,还有几百万的私房钱,还有几套铺面,你回来,得到的东西只多不少。”   虽然所有东西可能还抵不上亭园一套房。   但是这些东西好歹是自己的。 第75章 我养了,就绝不可能再给别的什么人。   卫听澜挺意外, 陶怀谦居然这么小气?   前世陶辰还没和贺青临怎么着,得到的东西都远不止如此。   不过这是陶家的事, 他早已不感兴趣。   卫听澜说:“亭园的房子,在我名下。”   陶辰顿时呆住。   这些日子,他克制不住的关注卫听澜。   目前卫听澜住的什么房子,什么价位,心里都有数。   可是怎么可能.....   卫听澜说:“房子是我哥送的生日礼物。”   他又说:“年前我在京市做了点小生意,他投资几个亿,跨年礼物是一套十二生肖玉雕, 传了两百年的古董,目前八位数, 他还在催我学驾照。”   此刻并非炫耀。   卫听澜只是不想任何人误会他哥对他不好。   陶辰木呆呆的站着, 如果仔细看, 会发现他瞳孔在微微震颤。   卫听澜自然不会仔细看他。   他离开, 到门口又回身:“对了,我在俱乐部养了三匹马, 还有专属套房。”   从卫生间出来,自己都不禁一笑。   一字一句的显摆, 好像有些幼稚,但感觉很不错。   记忆就在那里。   前世总是陶辰在说类似的话。   说陶怀谦给了他什么,陶旭准备了什么,陶月、陶母,还有贺青临和魏兰......   中午吃饭, 肖有林给陶辰夹菜:“小辰, 都过去了, 谁家没点闹笑话的事,不会有人一直记得。”   事实上并非如此。   他也总觉得四周的人眼神都好像怪怪的。   可是陶辰这副状态, 他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撑起来。   陶辰恍惚的说:“亭园的房子,那套房子,在卫听澜名下。”   肖有林:“......”   陶辰着魔的数卫听澜得到的东西,喃喃道:“这才半年而已。”   肖有林听的心惊。   半响后,他低声道:“魏先生一向如此,他资产庞大,人也厉害,从不亏待自己看重的人。”   而且卫听澜,确实挑不出毛病。   订婚宴后,肖家调查卫建国,因此知道卫听澜的许多过去。   只言片语,全是艰难和困苦。   记得父亲看过调查报告,叹息说:“你不如他。”   肖有林认同这一点。   他的顺风顺水全在于出身肖家。   但卫听澜,却是在底层硬生生开辟了自己生存的路。   不过陶辰也无辜。   肖有林不想刺激他,便把这些感慨藏在了心底。   陶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一时想到那个坐轮椅都似乎睥睨四方的男人。   当初怎么不是自己救的他呢?   一时嫌恶肖有林应声虫一样,真是很没出息。   卫听澜并不知道,这一次顺势而为的攀比,会让未来的一些事有了奇异的拐点。   他在二月末进入考试繁忙期。   先是去京市影视学院考试,然后飞海城影视学院。   全国数得着的几个影视学院他都报了名,都报的表演系。   影视学院的报考流程比高考多一项。   每年春节后要先进行专业课考试,像表演系,声乐、形体、台词、表演这些,基本都要考。   若是合格,学校会发合格证,之后正常参加高考。   高考通过录取分数线后,再按照专业课排名择优录取。   卫听澜前世在娱乐圈工作好几年,影视学院的考试难不倒他。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魏川聘请的专业课老师。   要不然有些技能没法交代。   不过时间还是太赶了。   和人家从小学艺术的考生竞争,实力不说悬殊也差不多。   至少明面上来看是这样。   魏川送卫听澜去机场,面色凝重,只道:“只当去散散心,一切有哥在。”   卫听澜乖乖的点点头。   然后京市电影学院表演系的考试中,他拿了个第一。   在之后另外两个学校的考试,也都是专业课第一。   回到家,卫听澜把成绩单递给魏川。   魏川呼噜他脑袋:“这么厉害呢?”   卫听澜说:“你请的老师教的好。”   他全程除了表演一项自由发挥,其他考试都用的家教老师教的技能。   当然,略略青出于蓝了那么点。   之后的日子几乎算呼啸而过,高考终于来临。   卫听澜没什么压力。   影视学院的文化课要求比较低,正常发挥成绩都能超出一大截。   出考场到校门口,阿七已经在等着。   正是盛夏,每天气温都超过三十度。   阿七递水加引路,阿六撑着伞,手里还拿着个电动小风扇。   每场考试后他俩都是这样。   路边等考生的家长看过来,满是善意和理解。   人群拥挤,卫听澜有人保驾护航,一点都没被挤到。   他顺利找到自家的车。   车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灿烂。   魏川穿高定西装,头发也仔细打理过,鬓角都修的十分精细。   他把抱着的花递给卫听澜:“澜澜,恭喜你的人生迈入新的篇章。”   卫听澜眼眶一下就湿润了,几乎迫不及待的俯身抱了下魏川。   花束很大,他们像在花海中。   卫听澜说:“谢谢哥。”   魏川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不解:“怎么还掉眼泪了?”   卫听澜说:“高兴的,特别高兴。”   前世没有人接他。   他和陶辰在不同的考场,陶家人都去接陶辰,分派了一个司机给卫听澜。   可司机家正好也有孩子高考。   卫听澜听到司机打电话,就给他放了假。   他没有好的家人,好的父亲,只希望拥有的人不会错过。   但那夹杂着对未来迷惘的极其孤独的两天,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很难受。   不过以后不会了。   新的美好的记忆覆盖了昏暗的。   黑色轿车慢慢汇入车流。   卫听澜抱着超大捧花爱惜的看:“都是鲜花,回头找个花瓶放起来,还能开好几天。”   魏川看他被花映的清丽夺目的面庞。   他说:“以后每天都订新鲜的,想放哪就放哪。”   家里花盆养的花也开,但到底没有花店的花绚丽多姿。   魏川便有些责怪自己,竟没有发现卫听澜的这个喜好。   卫听澜点点头,他喜欢热烈和漂亮。   他并不知道,车后有很多目光。   陶家人也来了,陶辰不在这个考场,他们来等卫听澜。   他们没有被驱赶。   但也没有接触的机会。   陶怀谦曾试图靠近,被隐藏在人群中的保镖阻隔。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群中仿佛会发光的少年,上了别人的车。   陶怀谦和陶旭穿的西装,陶母和陶月都是旗袍。   他们在人群中很醒目。   有人甚至特意停下来,想看看这一家衣着不俗的人,接的考生是什么样。   但很奇怪的,他们都似乎被太阳晒蔫了。   蔫到没接到什么人就没精打采的离开了。   司机沉默的开车,主人家不高兴呢。   所以即使收到女儿的信息,说是考试发挥的很好,他也不敢表现的开心。   又暗道,最近陶总的脾气倒是变好很多。   陶怀谦的脾气的确好了很多,这源自于愧疚和心痛。   这还得从订婚宴说起。   卫建国跑了,肖家全力搜索,因此调查出一些卫家虐待卫听澜的过去。   相关资料,肖父给陶怀谦送过去了一份。   他没别的意思,只希望陶怀谦不要还动辄以父亲自居,总好像卫听澜得来跪舔他似的。   这很可笑。   若是过分可笑,连带着肖家这个亲家也可笑。   陶怀谦看完资料,当场吃了速效救心丸。   之后就沉默了许多。   他一直以为卫听澜的沉默寡言,在沉默时不经意显露的反骨,都是天生的坏毛病。   谁能想到,那是过去数年的努力抗争。   那并非不体面的东西。   是勋章,是值得赞扬、肯定、心疼和爱护的品质。   陶怀谦很想弥补,这一次是真心的。   但他一直找不到机会,甚至隐约认识到,再也不会有机会。   生命还没有终结,他却已经被逐出小儿子的世界。   陶怀谦如今看到陶辰就心痛。   他的想象力发挥最大作用,陶辰的过去有多安逸,脑海中的卫听澜的遭遇就有多惨。   陶怀谦的妻子和儿女也是如此。   一家人内里愧疚,相互责备,仿佛这样能让自己过的轻松一些。   ·   因为是艺术生,卫听澜的录取通知书最先下来。   他以专业课和文化课第一的成绩,被报考的三所顶级影视学院录取。   之后其他人的录取通知书也陆续寄到。   贺青临和景晟都被京市的大学录取。   两所不分伯仲的国内最高等学府,两人一人一个。   柳佳佳出国留学,周维去了海城。   程风柏去了深市,他考中重点大学,成为所在高中的励志传奇。   卫听澜给了程风柏的家教一笔奖金,并让他不要告诉程风柏。   他也兑现诺言,给程风柏提了心爱的车。   程爸爸和程妈妈要去退掉,被卫听澜以不能退换为理由拒绝。   老两口便要给卫听澜也买一辆。   他们的卤货店红红火火,已经准备开分店。   卫听澜没要,只说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让干爹干妈答应以后让他吃一辈子免费卤货就行。   这天晚上,卫听澜在程家吃的饭。   喝醉酒的程风柏抱着卫听澜嚎啕大哭,说卫听澜改变了他的命运。   程爸爸和程妈妈也红着眼圈。   卫听澜只道要不是程家,他可能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淹死,反正早就死掉了。   吃过饭已经很晚,程妈妈整理被褥:“今晚就睡这儿吧。”   卫听澜半醉,摇头道:“不了,明天还有事,要早起,我回家睡。”   他打了个电话,阿七没多久就到了。   其实明天没什么事,只是自从那次魏川深夜发烧,卫听澜就不再在外面留宿。   卫听澜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客厅灯还亮着。   魏川在茶几旁,茶几上放着许多张漂亮的请柬,都是样板,每一个都很有特色。   卫听澜凑过去:“这是什么?”   魏川:“升学宴的请柬,看看喜欢哪个?”   这些已经是挑选过后的,他确信,哪一个都比当初肖有林订婚宴的请柬要漂亮。   卫听澜盘腿坐在地上,脑袋往魏川腿上一歪歪:“有点晕,缓一缓再看。”   他这时候还没有前世的酒量,至少七分醉。   过了一回儿,魏川听到卫听澜均匀的呼吸声。   他托着小孩的后脑勺免得他歪倒,有些不高兴的问:“那边没留宿?”   魏川最知道卫听澜对程家人的在乎。   他不高兴这种在乎,但没阻止,前提是在乎有相等的回报。   阿七说:“留了,小少爷说明天有事要早起,硬拒绝了。”   他接人的时候,程家人还在挽留。   阿七想到卫听澜抱着车座摇头的样子就想笑。   他说:“来的路上我问过了,小少爷说没什么事,说要回家陪您,说您就一个人,发烧了怎么办。”   之后是长久的寂静,再之后的事,阿七谁都没说。   他看到魏川站起来。   靠辅助工具站的。   魏川弯腰抱起地上昏睡的少年。   他因此趔趄,胳膊肘还狠狠砸到茶几的棱角上。   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机械辅助能支撑一个成年男人的站立,但并不能支撑这个男人抱起一个成年的少年。   魏川坐回轮椅,脸色阴沉,额上有疼痛和压力造成的汗水。   阿七不敢抬头。   许久后,他听到魏川说:“送小少爷去卧室。”   阿七不敢动。   魏川又说:“他喝了酒,呕吐会有窒息的风险,抱他去我的卧室。”   他机械的说话,仿佛在朗读一本不怎么喜欢的书。   阿七迟疑,然后说:“小少爷爱干净,说不准想洗澡,不打理一下,睡也睡不好。”   魏川就沉默了。   不短的时间后,他轻轻拍了拍卫听澜的肩,叫醒了他。   魏川问:“要不要洗澡?”   卫听澜困倦的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有点臭了。   可能是喝酒和大吃大喝导致,也可能是被醉酒呕吐后的程风柏蹭的。   小憩一会儿后,卫听澜已经有五分醒。   感觉气氛有点怪,他下意识扯着短袖闻了闻,反正不太好闻。   卫听澜不好意思的道:“哥,臭到你了?”   凝滞的气氛开始流动,像被风吹走沉重的东西。   魏川笑了声:“没有。”   阿七松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关门时他听到魏川温和声音:“自己可以吗,我在外面等你,二十分钟?”   卫听澜拖着醉鬼含混的,长长的腔调,还有点被小看后的不忿的显摆:“十五分钟就够,够够的!”   他爬起来,慢悠悠晃去卧室了。   客厅再次沉寂下来。   魏川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胳膊上的钝痛,手臂上青了一块。   他不在意这个,低头看自己的腿。   这半年来,魏川至少每周一次针灸。   针灸的时间都选在周内,而且要在晚上十点钟后。   这还不算其他辅助治疗。   索性效果渐显。   夏老渐渐有了信心。   魏川问他恢复的确切时间。   夏老说:“一年、两年或者三五年,都有可能。”   魏川知道,夏老这不是敷衍,是没有范本可参照。   他问:“一辈子,也有可能?”   夏老红着脸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那一刹那,魏川是心累的。   但今晚的一切,又让他那种偏执的想要站起来的欲望,重新坚固。   总要做到点什么,否则竟心绪难平。   卫听澜被热水一冲,人没精神,倒更醉了。   他勉强冲完澡裹着浴巾出来,看到魏川在床边等,溜达过去甩了甩头发:“干净的!”   魏川看出他的醉意,好笑的应:“很干净。”   他驱动轮椅离开,到门口了还是说:“换衣服睡觉,过来我这边睡。”   某种根植于神经深处的预警机制,让卫听澜猛的清醒了一下。   等看清魏川的脸,又懒怠下去。   他的大脑此刻被酒精麻醉,并不足以支撑思考魏川命令的深层含义。   但是他哥的话肯定没错就是了。   卫听澜换衣服,熟门熟路的摸过去掀开被子躺好,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魏川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还好已经干的差不多。   他也上床。   喝醉的小猫安分很多。   魏川便擅自挪了挪位置。   等嗅到沐浴露的清新味道,他才觉得差不多。   这样的距离,好照顾。   半夜小猫踹了被子。   魏川不得不把他塞到怀里控制起来,免得两个人都着凉。   他闭上眼,也陷入深眠。   卫听澜第二天看到桌上的请柬,十分震惊。   他也能有升学宴?   上辈子是没有的。   那时陶辰得到国外知名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陶怀谦说要大办特办。   他考的一般,越发被忽视。   后来升学宴以陶辰为主办的。   有宾客问他的情况。   陶怀谦只说:“也就那样,随便他吧,好歹听话。”   那时,卫听澜幻想过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成为很优秀很被推崇的人。   上一世也算做到了吧。   但是陶家还是看不上他。   看不上,却又安排他相亲,想把他卖个高价。   所以不爱就是不爱。   不像他哥,怎么看他怎么好。   记忆的泡沫被五彩缤纷的请柬炸的粉碎。   卫听澜虽然高兴和期待,但还是说:“办宴会很麻烦,也很吵,我也不是很喜欢。”   主要是,他哥的钱和时间都会被浪费很多。   有这个提议就很好了。   他摸了摸手里请柬上的纹路:“不要了吧,没什么必要。”   魏川落在他爱惜抚摸请柬的手指上。   他叹气:“是吗?本来还想热闹热闹,以后这里不常来,许多朋友也不好再这样聚一聚......”   卫听澜转过脑袋:“你想热闹热闹?”   魏川淡淡的说:“你不喜欢,算了。”   卫听澜说:“喜欢!很喜欢!他们都有,我也要!”   魏川便说:“那就听你的。”   陶家也正在商量升学宴的事。   陶怀谦对卫听澜居然早早报考影视学院的事,有些可惜。   那么高的成绩......   不过魏川坐镇,他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再怎么,魏川也不会给卫听澜办升学宴吧。   毕竟俩人没名没分的。   陶怀谦决定给卫听澜办一个盛大的升学宴,礼物的话暂定送一辆八位数的跑车。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车。   他让宋平诚全权安排升学宴的事,务必准备的十分周全。   陶怀谦深沉的说:“过去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以后不会了。听澜心肠软,总有化冻的一天。”   因为肖家的那份资料,他开始打听卫听澜更多的事。   知道了卫听澜和帮过他的程家好,还认了干亲。   有钱了还给邻居们购物卡和礼物,比从来没提过卫家的陶辰要知恩的多。   每知道一些东西,陶怀谦就懊悔几分。   宋平诚问:“那辰少爷......”   陶怀谦摆摆手:“他的之后再办,不着急。”   要不是陶辰现在和肖家绑定,即使陶辰这次成绩不错,陶怀谦也不想给他办升学宴。   他现在有多疼爱卫听澜,就有多讨厌陶辰。   宋平诚就没再问什么,毕竟陶怀谦的厌恶明晃晃。   但这很可笑。   陶辰固然自私虚荣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但他的心可不是开始就这么膨胀。   让他膨胀的人就没有责任?   些微的感叹后,宋平诚恢复做事效率。   他尽职尽责的将升学宴计划书的复印件,邮给了魏川。   魏川看了眼计划书,陶怀谦挑的日子不错。   再别的,计划书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这之后的第五天,陶怀谦拜访魏川,将请柬双手奉上。   他真诚的说:“这只是一个做父亲的一点心意。魏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   升学宴是大事,陶怀谦料想魏川没理由拒绝。   而如果魏川是真心为他的儿子好,还肯定会很赞成。   魏川当然看得出陶怀谦这一次是真心,但是这真心太晚了。   他好整以暇的说:“这日子很不巧。”   陶怀谦连忙道:“我找人算过,这是个吉日。”   魏川:“我也找人算过,确实是吉日,我弟弟的升学宴就在这天,陶总有兴致的话,过来热闹热闹。”   陶怀谦脑子一瞬间有些木。   某种可能让他几乎眩晕,不能吧,再怎么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他勉强镇定的问:“不知道是魏家的哪位少爷......”   魏川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请柬:“来都来了,送你一份。”   万云将请柬递给陶怀谦。   陶怀谦一眼就看出请柬的精美程度超过他的,显然用了心。   他打开。   慢慢的身体就僵硬了。   请柬写明魏川作为主人,邀请人来弟弟卫听澜的升学宴。   魏川不是说说而已。   他说当卫听澜是弟弟,并不是陶怀谦以为的那种面子话,是实实在在的落实在每一件事上。   但陶怀谦到现在才明确了这一点。   他讷讷道:“我准备送听澜一辆跑车,限量款......”   魏川说:“澜澜还没有驾照。”   陶怀谦:“我......我不知道。”   魏川:“他正在学,他不喜欢跑车,他喜欢大空间高性能的车,安全平稳最重要,他说要当司机载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的车正在接受改装,只等他驾照下来。”   这话半真半假。   卫听澜对车的喜好是魏川琢磨的。   但别的,车在改装,还瞒着,载他之类的话,更尚且没说过。   不过商场上尔虞我诈,重要不是说什么,而是克敌制胜。   反正魏川每说一句,陶怀谦似乎就矮上一寸。   而魏川今天也格外有倾诉欲。   也许是陶怀谦正统的身份让他忌惮,甚至是嫉妒吧。   魏川说:“我从医院捡到他,病恹恹,瘦的像个小猫崽,我养的他,衣食住行车接车送,样样精心,中药喝的得有等人高,元气才恢复七八分。你忽然看进眼里的,为之骄傲的卫听澜,是在我手里长起来的。我养了,还养得起,养得好,就绝不可能再给别的什么人。陶总,人不能一而再的不要脸,你说呢?”   万云表面维持第一特助的冷静,在心里狠狠点头。   忽然,他捕捉到一点异动。   隔壁休息室的门似乎,开了一道缝隙?   万云想起来,最近小少爷若起得来,便会被老板拎来陪上班。   今天就被拎来了。   但是老板是不是太激动,忘记了这一点? 第76章 少爷和少夫人。   陶怀谦被魏川的一席话说的惭愧又心惊, 几乎落荒而逃。   魏川眼波淡淡,心情舒畅。   片刻后看到万云呆站着不动, 问道:“还有事?”   万云下意识看了眼休息室门的方向,就见魏川脸色变了。   十来分钟后,魏川才推开休息室的门。   这是个和家里差不多大的空间,休息室、影音室、私人待客室等一应俱全。   他在临窗的沙发上找到卫听澜。   卫听澜面朝沙发背,手脚舒展,整个人在阳光中睡的正沉。   魏川松了口气,默默看了片刻后离开。   休息室的门轻轻合上。   极细微的动静, 但卫听澜下一瞬立即睁开眼,眼神清明, 并没有被惊醒的迷惘。   小猫崽, 养得好, 绝不可能给别的什么人。   托经常记台词的福, 卫听澜几乎能将这一段霸道的话完全复述出来。   这几乎是终身难忘的一刻,即使他只是个旁观者。   卫听澜翻身面向窗户。   窗外是晴空万里, 他的心里也是。   半小时后卫听澜从休息室出去,打着哈欠溜达到魏川身边, 下巴颌自背后搭在魏川肩膀上。   他无声的“喵”了一下,又禁不住笑起来。   魏川迅速的在文件上签完字,侧头问:“无聊了?”   卫听澜:“没有,想找本书看。”   他化身劳模捏了会儿魏川的肩膀,然后溜达去书架那里。   一整面墙的书。   卫听澜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列。   这都是些经典名著或者被影视化的小说。   最近才出现的设施, 他一看就能看一整天, 压根不会无聊。   下属们进来汇报工作, 余光便会看到在角落小沙发上翻书的少年。   他们早已从惊愕到见怪不怪。   甚至生出安心。   都知道但凡这位在,便是犯了错, 老板训人都会温和许多。   另一边,陶怀谦浑浑噩噩了一路,被司机提醒才知道到家了。   一家人都在等消息。   见陶怀谦半死不活,心便沉下去。   陶母说:“他未免太自私了,哪家孩子考上大学不好好办一场?”   陶旭阴着脸:“听澜怎么说?”   陶月说:“听澜是不是被他控制了?”   陶辰没说话。   他也从来没告诉陶家人,魏先生对卫听澜到底有多大方。   陶家人永远这么自以为是。   不像魏先生,做十分说七分,可靠又强大。   升学宴的事,也可以理解。   魏先生付出那么多,若让陶家人用一个升学宴将卫听澜骗回来,便他是对方,也会不甘心。   陶辰小心的将陶怀谦扶到沙发上,又倒了水给他:“爸爸辛苦了,您先休息休息。”   陶怀谦没有理他。   他手里攥着的请柬,挺括的封面已经变皱。   陶怀谦将请柬放在桌上,仰靠在沙发上,慢慢的,疲惫的吐出口气。   其他人传阅请柬。   不可置信或者羡慕,总之片刻后谁都不说话了。   几天后,卫听澜和魏川选定的请柬填上宾客们的名字,被送往各家。   这难免引起一些议论。   众人既惊叹魏先生的魄力,也嘲笑陶怀谦的处境。   到正日子,宾客盈门。   办宴会的地点是城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别墅,魏川买下整座山头,交易时间是高考前。   这天魏川欣慰的恭喜卫听澜考入心仪的大学。   他送卫听澜京市影视学院附近的一套大平层,还有一辆改装好的车,以资鼓励。   卫听澜大大方方的道谢和收下。   亲耳听到永远不会被抛弃的话,他不再算一些细账。   反正他以后会好好工作,会努力挣很多钱,有给他哥大笔花的时候。   陶家人也在人群中。   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陶怀谦将跑车换成了一笔钱,但这钱只够买卫听澜的半辆车。   他喃喃道:“他还没有驾照。”   旁边的肖父看傻子一样看他:“没驾照可以学,年轻人,没车怎么行。”   高考后他就送了肖有林和陶辰车。   虽然没有魏先生送卫听澜的大手笔,但和其他人比,很不错了。   景晟、贺青临、柳佳佳和程风柏等好朋友,都纷纷送上礼物。   卫听澜一一道谢。   阿七会记录下这些礼物的来处。   回头卫听澜去参加人家的宴会,也会送上差不多的礼物。   陶旭和陶月也送上礼物,精心挑选,不再和陶辰的喜好沾边。   卫听澜没收他们的礼物。   他彬彬有礼的说:“两位真是太客气了,不过家里的事都是我哥管,要不然你们找他说去?”   这话的意思,他只认可陶家和魏家在家族层面的交集。   陶旭和陶月便落寞的退开了。   这时候,魏川正在和程风柏一家说话。   他对待程家十分和煦,感谢他们对卫听澜的照顾,又说卫听澜很喜欢吃程风柏家的卤货。   魏川说:“我比较喜欢吃凉拌菜。”   他还夸了程风柏两句。   又说自己腿脚不便,程风柏的升学宴可能只有卫听澜去,让程家不要见怪。   程爸爸和程妈妈一面和魏川说话,一面心里嘀咕程风柏的大惊小怪。   来前说什么卫听澜的哥哥厉害的不得了,很吓人。   分明没有么。   就是个过分好看的年轻人,虽然看着严肃,但说话有礼有节,不愧是大集团的董事长,有修养,尊重人,很好相处。   他们家的凉拌菜确实口碑极好,回头多送一些过来。   其他人注意到魏川的客气,纷纷打听程家什么来路。   等知道程家是卫听澜认的干亲,只是一户还在住平房的普通人家,先是不可思议,之后又道:“难怪。”   爱屋及乌,从来如此。   看程家受礼遇的样子,想必这家人过去对卫听澜十分好。   陶家人,那就不用提了。   至于养了卫听澜的卫家人。   只陶、肖两家订婚宴上见的那位,胡搅蛮缠见钱眼开,可想而知卫听澜之前过的什么日子。   所以卫家不被邀请,一点也不奇怪。   回程的路上,魏川说:“程风柏家办酒席,我就不去了。”   卫听澜没想过这个,他去就好了。   魏川道:“礼物我准备好了,全套最新款的电子产品,你带给程风柏,我身体不方便,而且那边大概率请的都是街坊邻居这样的熟人,我去了,彼此都不自在。我已经跟程家人解释过,他们不会多想。”   卫听澜便知道,他哥将他的亲人当正经亲戚对待。   他脑袋靠过去,感念又感动,声音都软塌塌:“谢谢哥,你真好。”   魏川摸摸他脑袋:“毕业旅行有计划吗?我想去长大的地方看一看,欧洲的一个小国家,如今那里气候正好,有城堡、马场和草原,你想去看看吗?”   他又说:“破晓也养在那,它还在盛年,桀骜不驯,除了我谁都驾驭不了,不过我觉得你可以,你是我的弟弟,它既听我的话,也会臣服于你。”   开车的阿七耳朵动了动。   不久前他听到小少爷被景晟和贺青临邀请,说是毕业旅行,去国外,时间大概半个月。   阿七这才知道,现在的小孩高中毕业还有这种流程。   他立即汇报给了魏川。   阿七当时说:“小少爷没有立即答应,说要考虑考虑,我猜他想问您的意思,他很在乎您。”   他记得魏川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意向。   破晓是魏川少年时驯服的一匹头马。   卫听澜在魏川骑马的照片中看过这匹马,浑身漆黑四蹄雪白,十分神俊。   而且他哥长大的地方,这太有诱惑力。   卫听澜说:“我想去。”   他答应的这样迅速,也有刚才魏川仔细叮咛程家事的缘故。   感怀在心,心情激荡,决定难免冲动。   不过倒不会后悔。   魏川说:“那等这边的事了了就出发,开学前回来。”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学校操场,   “什么,你又要去国外?”景晟很不高兴的将篮球砸进篮筐里。   “这次是真的。”卫听澜理亏的强调。   景晟看了卫听澜的机票信息,这才有几分信了。   只是怎么能这么巧。   他问:“你哥知道我们预备毕业旅行的事吗?”   卫听澜道:“不知道,还没来得及说。”   他有些庆幸。   要是提前答应景晟的邀请,之后怕不是要爽约,还好慎重了几分。   卫听澜心虚的捡了篮球递给景晟。   朋友们当然重要。   但是这世上肯定没有比他哥更重要的人,他哥的事,当然也最重要。   晚上回来后,卫听澜先摆弄外面送来的鲜花。   鲜花没有每天都送,他拒绝了,要不然太浪费,而且每朵花都开的不容易,多开几天是几天。   魏川看着卫听澜拿掉开败的花,兴致勃勃换水换新的花。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阿六:[城堡附近是不是有片玫瑰园?]   阿六回复的很快:[有,不过那片玫瑰夏季的花期一般在九月]。   魏川:[想想办法,八月末能开花最好]。   阿七凑过去看阿六的手机:“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花了......”   阿六推开他的脑袋,想了想回复:[我联系那边的园丁,明早给您答复]。   时间一晃到八月下旬。   各种升学宴也到尾声,卫听澜没有缺席任何一个朋友的宴会。   这之后,他和魏川去了欧洲。   卫听澜前世去过欧洲,在城堡中拍广告。   那座城堡是当地的景点,进入要预约,各种手续十分繁琐,拍摄还有时间限制。   而魏川的城堡,比他前世见过的要宏伟的多。   阿六介绍说这座城堡一面临山一面临湖,有大片草原,附近还有个玫瑰园,地理位置极佳,整个城堡有五百个房间,九十二部电梯。   卫听澜听的眼晕。   魏川说:“草原和玫瑰园都归城堡所有,明天你想先去哪里?”   卫听澜说去看破晓。   第二天他们在草原上见到破晓。   管理草原的负责人牵着这匹漆黑高大的马过来,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站定。   魏川让负责人将马牵到近前。   破晓不喜欢人类,四蹄不耐的踏了几步,不过很快它认出自己的主人,温驯的靠过来。   魏川摸了摸破晓的脑袋,又喂它吃了特质的糖果。   他把糖果递给卫听澜几颗:“这是破晓的零食,你喂喂它,它会喜欢你的。”   卫听澜靠近破晓,破晓站着不动。   过了会儿,它大概察觉他身上有自己主人的气息,才低头吃了卫听澜手里的糖果。   卫听澜摸了摸破晓的脑袋:“它比小红高很多。”   小红是他在俱乐部最喜欢的一匹马,性格温驯体力极好,跑起来又稳又快。   魏川想说“要骑着它跑两圈吗?”   但他最后也没说,人的本性不会变,马也是,破晓太桀骜,魏川站不起来,不想卫听澜冒险。   如果他的腿是好的,就可以带着卫听澜骑一段。   卫听澜回头:“哥,你想什么呢?”   是想起过去的事吗。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毕竟在魏川身边,只字片语中可知道,魏川的成长并不顺遂。   魏川回神,展颜道:“玫瑰园就在这附近,要不要去看看?”   卫听澜点点头。   阿七牵着两匹温驯的马过来,带着卫听澜往玫瑰园的方向去。   魏川看着两匹马消失在视野,神色渐渐空寂。   他生出很强烈的嫉妒心。   对阿七。   对很多人。   阿六斟酌着说:“那边花开的很好,我猜小少爷一定会给您带一些。”   魏川神色便渐渐温和。   一个多小时后,天际出现一片枣红色的马,马上的少年神采飞扬,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抱着一大束玫瑰花。   是卫听澜。   他下马后跑去魏川身边,把花塞给魏川:“哥,那儿真漂亮,明天我们一起去?”   魏川抱着火红的玫瑰,答应了他的要求。   时间还早,卫听澜又骑马去湖边。   他先去探路,若是觉得符合魏川的喜好,回头便带他来。   他已经忘记这是魏川长大的地方,压根不需要任何人分享什么。   草原的负责人曾追随魏川,长久不见魏川,便很想沟通出几分情谊。   他对国内的事了解的有限。   不过目之所及,三少爷对自己的伴侣十分爱恋。   这很令人惊讶。   毕竟过去的十几年,有六位少爷被养在此处。   其中这位三少爷最为冷漠自持,对各种勾引从来视而不见,他那些兄弟们还曾调侃他是石头托生。   不过成王败寇。   当年或骄横或阴沉或歹毒的少爷们,如今有的变成无主枯骨,有的当了花肥,还有的成了野兽的腹中餐。   如今这座古堡乃至整个庞大的魏氏,只有一位少爷。   没想到石头托生的人,动情后是这副模样。   简直予求予取。   当然,少夫人活泼可爱容貌形体又十分出众,得宠也很正常。   负责人有意讨好。   他说:“看来少夫人很喜欢这里,少爷,你们不如多留几日......”   阿六猛烈的咳嗽起来。   阿六被惊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被不知空气还是口水之类的呛到。   这太失态了。   但魏川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他神情十分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和煦:“你刚刚,说什么?”   风更静,日光清朗。   一切都变成虚无,只有眼前的对话清晰到让人心惊,好像揭开另一个世界的面纱。   魏川安静的盯视着眼前胡说八道的人。   负责人小心翼翼道:“少夫人很喜欢这里......”   魏川说:“他比我小八岁。”   负责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八岁怎么了,恋爱自由,八十岁和十八在一起的也不少。   他说:“难怪如此活泼,您和少夫人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很般配。”   魏川闭了闭眼,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弟弟,是这个家的小少爷,没听到他叫我哥?”   负责人:“......”   听倒是听到了,但那不是一种情趣吗,还有叫叔叔的呢。   卫听澜在湖边捡到漂亮的鹅卵石,挑挑拣拣后留下两颗,一颗打算送给魏川。   他回到原地,发现魏川已经不在了。   阿六说:“老板有公事要处理,先回去了,说让您多玩会儿,晚饭前回去就行。”   他打量眼前的少年,以一种全新的视角。   今天的卫听澜穿了一件白色的亚麻衬衫,黑色的休闲裤,在马上飞奔而来时像一朵无暇的漂亮的云彩。   他的确极漂亮,五官或者气质都十分夺目。   身量比最开始见时高了不少,体态修长眉目沉静,像秋日波光粼粼的湖水,干净中浮着一层暖色。   阿六忽然想起阿七某一刻的抱怨。   那时他们看出景家小少爷和贺家小少爷对自家小少爷的不同。   阿七说:“小少爷在,老板多大的火都能平,咱们也过起了正经日子,要是他能永远留下来就好了。”   到底怎么算永远留下来?   阿六那时没有答案,毕竟就算是亲兄弟,终究也要各自组成家庭。   那时他也再没有别的想法。   小少爷对老板太濡慕太崇敬了,完全让人忽视了别的可能。   但是为什么不能想。   成年的,没有血缘关系,天然就相互亲近和依恋的两个人......   卫听澜看着阿六发亮的眼睛:“六哥,你怎么了?”   阿六回神:“故地重游,想起好些事,一时走神,小少爷别见怪。”   卫听澜笑了下:“正常。”   他又骑马去了玫瑰园,这次采摘了更多的玫瑰,装在马两侧的褡裢里带回城堡。   城堡太大了,据说有很多不同的风格,是宝贵的艺术财产。   卫听澜没什么艺术细胞。   他仔细梳理了玫瑰的叶子和刺,分成好几份装了花瓶,将花放在自己和魏川的卧室,以及魏川的书房做装点。   最后送去书房。   然后就看到魏川正盯着桌上的一捧玫瑰花发呆。   魏川的面部线条深邃又明晰,眉骨高,鼻梁挺直,眼睛黑而深,很适合浓烈的色彩。   黑色的西装,红色的玫瑰,全是他的点缀。   他坐在这座古老优雅的城堡内,有种雕塑般的英俊和高贵。   卫听澜摸出手机拍照,在魏川被惊动后连忙说:“别动,就这个角度,很帅,特别好看。”   魏川便不动了。   十几秒后,卫听澜抱着花瓶进来。   他放下花瓶,拿走散放着的花束:“这个我打理一下,放餐桌上。”   魏川看着他捧着花离开,他进来后对他笑了两下,手腕蹭到他才签字过的文件上。   那只是一份文件而已。   但魏川却有种蝴蝶轻轻在他心头驻足过的颤栗。   这是他的城堡,他的玫瑰。   他养起来的少年眉目舒展自由自在,抱着他的花,穿着他准备的漂亮衣服......   魏川没有再想下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对一个孩子生出不可测的念头,尤其这个孩子将他当亲哥哥,那样的濡慕和亲近,亲兄弟都未必有。   魏川严肃的和卫听澜共进晚餐,然后去书房发呆。   他很晚从书房出来。   然后就发现,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玫瑰花。   没有人胆子会这样大,敢随意改动他卧室的结构,除了某只小猫。   魏川正要将花瓶拿走,太香了,也太艳了,至少放在窗台上。   他没来得及动这瓶花。   有人敲门。   魏川熟悉这样的敲门声,他说:“进来。”   卫听澜抱着枕头,珍珠白的睡衣领口有些乱:“哥,晚上我和你睡呗,房间太大了,昨晚我就睡的不好。”   卫听澜很努力的去睡着,但是真的没办法。   也许回国就好了。   国内的房子格局方正,卧室也不会这么夸张,家具之类也是熟悉的款式,让人安心。   魏川捏了捏鼻梁,视线很清晰,神智也是,这不是幻觉。   他说:“让阿六给你换一间。”   卫听澜:“我不想离你太远。”   他们的卧室相邻,而且这一层别的房间都是空的,也都很大。   魏川没说话。   房间确实很大,少年站在那里,懵懵懂懂鲜嫩可爱。   他因此不敢靠近。   卫听澜觉得他有些怪。   也许是夜太深,也许是某种奇怪的气氛或者福至心灵。   他想到那些偷看魏川的年轻的佣人们。   敬畏或者惊艳。   虽然那些目光很隐晦,但卫听澜还是看的很清楚。   卫听澜不会怀疑他哥对他的感情。   他们又不是第一回同床。   明明是很方便的事。   可这样的深夜,一个成年男人忽然面露难色推推诿诿,显然有些极其私人的事要做。   还是不好说出来的那种。   卫听澜也曾注意到魏川的某些不同,在清晨的时候。   同床共枕,眼不瞎肯定注意得到。   他哥是个正常男人。   很正常,并且本钱雄厚。   卫听澜支棱着已经在枕头上滚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体恤的道:“那什么,其实大概习惯就好了,不用特意换房间。哥,你继续,嗯......不要太......得节制,你知道吧,夏老说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   他的知识都来自理论,支支吾吾几句后彻底卡壳。   房间恢复寂静。   但男人之间对于某种事的沟通,有时只眉眼之间,信息就很明显了。   虽然卫听澜说的很含混。   但魏川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77章 小少爷谈了个恋爱。   很短暂的对视。   虽然心里略有些尴尬, 卫听澜还是给他哥一个鼓励且贴心的微笑,就要抱着枕头离开。   魏川头疼,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的吗?   他一时也顾不得想要清静的心绪,只道:“澜澜,回来!”   卫听澜假装听不见,转身往外。   魏川说:“给我倒杯水。”   魏川的房间也很大,附带的小客厅,桌上就有恒温的水壶。   卫听澜抱着枕头回来,倒了水递过去。   魏川没接水杯, 攥住他手腕,将人拉到床边坐好, 冷着眉眼问:“谁跟你说了什么?”   卫听澜摇头。   魏川叹气:“换了水土, 这几天腿会疼, 只是怕影响你睡觉。”   魏川的腿每年秋季都格外难受, 所以去气候更为平缓的安市疗养。   后来恢复很多。   本来去年秋天恢复的最好。   如今针灸,每时每刻都在疼。   区别只在于疼的厉害与否, 是以他这也不算说谎。   他低垂了眉眼,似乎平静, 冷白的面容在灯光下还有几分无法言说的无可奈何。   卫听澜顿时就心疼了:“夏老也没有办法吗?”   魏川不动声色的拿走他抱着的枕头:“他只是大夫,并不是神仙。”   卫听澜拧着眉轻声问:“那我能做什么?”   魏川:“明天我想去玫瑰园看看,鹅卵石很好看,后天去湖边钓鱼怎么样?得做些分散注意力的事。”   卫听澜立即点点头:“我陪着你。”   卫听澜说要陪,当然睡觉也是一起, 有事还能伸把手。   他怕魏川拒绝, 只道:“知道你难受, 我在那边也睡不着,这边你可以随时叫我。”   兜兜转转, 事情回到原点。   魏川想到他睡觉的粘人样子,警戒道:“可以,只是不能压到我的腿。”   卫听澜说:“没问题。”   魏川并不太信他。   没想到这次,卫听澜跟黏在自己那边的床上一样,一动不动。   他侧身,想开了夜灯去看。   没想到只是一动,卫听澜的声音已经传来:“哥,你要什么?”   魏川:“还没睡?”   卫听澜打了个哈欠:“睡了啊,睡的浅。”   他伸手碰了碰魏川的身体,以此丈量彼此的距离,得意的道:“肯定没压到你。”   魏川沉声道:“好好睡。”   卫听澜看着他的方向。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知道魏川在看他。   卫听澜说:“睡着呢,卫建国以前总很晚回来,输钱或者喝醉了就想找我出气,我睡觉都睁着一只眼,不影响什么。”   他因此锻炼出睡觉也能留出一分神智的技能,有点动静会立即清醒。   后来离开卫家,这技能就没用了。   这么多年过去,再一用,还是很好用。   卫听澜补充道:“他还想偷袭我,从来没成功过!揍他几次就能老实好一阵儿。”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天真和得意,仿佛打了胜仗的小将军。   魏川心口发紧:“你之前睡的很沉。”   卫听澜理所当然的道:“你又不是他,哥,你睡觉就可老实,一动不动,还很暖和......”   心里还揣着沉甸甸的东西,愤怒、心疼,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魏川说:“我还有些冷,你之前也没压到过我的腿,过来,好好睡。”   卫听澜就蹭过去,然后又回身把自己的枕头拽过来。   两个人挨着,果然热度上升,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卫听澜额头习惯性抵过去,将将刹住,只抵在魏川的手臂上,低声道:“晚安。”   魏川提了提他肩膀上的被子:“晚安。”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有规律的在耳际吞吐。   皮肤被气息抚到微微痒,但魏川心神却因此安静许多。   他并不困,神智清醒的想着白天的事.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们竟是很般配的一对吗   魏川从震惊甚至是恼羞成怒中过渡,到此刻已经有些迷惘。   他时常剖析自身。   这有助于查漏补缺和永恒进步,这也是他曾经打败五个兄弟回国的致胜技能之一。   魏川便知晓,他并不反感那人说的话。   他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如果无法将卫听澜放心的交到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手里,那为什么不能留下他?   只是想到这一点,心里就开始雀跃起来。   不过这个念头最终还是熄灭。   就像白天遗憾不能带着卫听澜骑着破晓驰骋一样。   让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少年陪着他一个残疾人?   不能正常的拥抱,不能一起散步,甚至于做某些事都可能要对方主动......   还有外人眼里异样的目光。   魏川有一百种方法将人栓在自己身边,但他不能。   而且,对哥哥和对伴侣,世俗的眼光,明显后者要更严苛。   他是更成熟的那一个,更知道人性的恶劣,以及健康正面的生活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最重要的,总要对得起那些濡慕和尊重。   他痛苦的闭上眼,没有再想下去。   卫听澜醒过来,很心虚的发现他又有些越界。   还好他的一条腿搭在他哥的大腿上,而他哥的睡相看着很安稳,应当并没有被影响到。   他悄悄起床,抱着枕头回自己的房间。   碰到已经起床的,有意路过随时等待吩咐的阿六,还心情很好的打了个招呼。   阿六呆滞的看看卫听澜的背影,又几步过去看卫听澜来时的房间。   这是老板的房间。   所以,事情其实已经有了进展?   阿六兴奋的攥了攥拳头。   等魏川起床,他说:“老板,小少爷早上从您的房间出去......”   但让阿六意外的是,魏川面色淡淡,甚至比平常更为冷冽。   魏川说:“房间太大,他睡不着。”   他补充道:“在我的房间多放张床,以后小少爷都和我一起睡。”   阿六小声提醒:“您的床足够大。”   魏川谴责的看他一眼:“他多大了,也到了该恋爱的年纪,再和我睡一张床,合适吗?”   阿六:“......您说的是。”   郎心似铁。   他原以为要努力搞定的是小的,没想到大的更是压根没想歪过。   这可真是......任重道远。   卫听澜看到魏川卧室多出来的床,一下就喜欢上了。   可算能睡个好觉。   晚上睡的好,白天他便精神百倍,几乎没将魏川的轮椅假手于人过,附近的山川湖泊花海,都留下他们的足迹。   只是大概是腿疼,他哥沉默了很多。   卫听澜心里难受,并不表现出来,只努力让自己更开心一些。   很快到离开的时候,卫听澜去和已经熟悉起来的破晓告别。   城堡内,   管家问魏川,卧室多出来的那张床是恢复原状,还是留着。   魏川沉默片刻后说:“留着。”   也许明年还会有机会一起过来,毕竟他的少年年纪还小,总不会一下子就被别人带走。   这时候,外面响起惊呼声。   阿六快步进来:“老板,您去看看吗?小少爷他,他和您不愧是一家人......”   魏川已经从窗户看到了。   他熟悉的大黑马载着卫听澜狂奔而来,一人一马都很欢快的在下面溜着圈。   魏川像卫听澜平时做的那样,立即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他看到卫听澜在下面招手。   魏川也抬了下手。   他吩咐阿六:“破晓也运回国。”   ·   九月五日,京市影视学院的新生被拉去部队驻训基地,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军训。   两周过去,卫听澜黑了好几度。   黑的程度大概就比在平安巷时强一点点。   卫听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是黑了点,但是分明还是帅的,毕竟五官和脸型在那儿。   现在想想,当初他被接去陶家的自卑其实很没必要。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很努力的适应和融入,很辛苦。   还好都过去了。   阿七来学校接卫听澜,看到他就吓了一跳:“怎么晒成这样,防晒霜没有用?”   为这次军训,他准备了一大兜的东西。   多半是夏老秘制,效果杠杠的。   卫听澜笑起来,牙齿白的晃眼:“就是太好用,被抢光了,用完集体挨晒。”   两人正说话,有帅气的学生过来和卫听澜打招呼。   卫听澜介绍阿七说是自己家里人。   阿七就发现这个学生对他的神色,立即由隐隐的敌意的审视,变的和缓亲热了许多。   而这样的目光,一路上不在少数。   乃至卫听澜都走过去了,还有人特意换了路线追过来看。   宿舍楼不远处的车里,魏川作为旁观者,有些事看的就更清楚。   副驾驶,阿六说:“看来小少爷很受欢迎。也难怪,他收到三份录取通知书,全都以专业第一录取,文化课成绩也是最高的,没入学就已经很出名。”   他从后视镜往后看。   后座的男人眉目冷沉不动如山,目光没有半分偏移。   卫听澜一眼看到魏川的车,跑过去上了车:“哥!你好白!”   这两周他见惯了军营里的黑汉。   冷不丁看到魏川冷白的肤色,眼前就是一亮。   魏川看着他黑头黑脑的顽皮样子,禁不住一笑:“瘦了,这两天让阿姨给你好好补一补。”   他又问:“军训累不累?”   卫听澜歪脑袋过去靠在魏川肩膀上。   他叹气:“累,特别累,还好只有两周。你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   魏川肩膀僵了一瞬,又逐渐放松:“还有什么?”   卫听澜强调:“黑啊!都黑成炭了。”   他本来还因为这事有些羞赧,没想到魏川竟然都不问,白紧张了。   阿六和阿七都笑。   魏川淡定道:“又不难看,很漂亮。”   卫听澜:“比以前漂亮?”   魏川说:“不同的漂亮。”   卫听澜回去后先洗了个澡。   军训时的淋浴房大家排队用,时间紧张,哪有家里舒服。   他换了宽松的居家服,顶着一张小黑脸出来。   魏川等在餐桌旁,看到他天蓝色衣服领口里露出来的,奶白的皮肤。   只有这小一块白的晃眼。   再往上,脖颈就又变成黑的了。   餐桌上,卫听澜接了好几个电话,又回了一些信息。   成为大学生后第一个自由的周末,新生们呼朋唤友的探索学校以及周边的餐饮娱乐项目。   卫听澜贡献了防晒霜和好用的跌打损伤药膏。   他本人又极好相处。   因此成为年级内最受欢迎的人之一,好几拨人叫他出去,说请他吃饭。   魏川说:“要不然你和同学去吃,我这里没关系。”   卫听澜放下手机,想了想直接关机。   他夹菜给魏川:“不着急,我哥最重要,我都两周没见你了,是不是又瘦了?”   魏川重新拿起筷子:“秋天就是这样。”   又到秋天了,时间过的真快。   卫听澜说:“我问过了,学校可以申请走读,我们还跟高三那样?”   如果每天一起吃饭,他哥胃口是不是能好一些。   魏川迟疑:“会影响你和同学的交际......”   卫听澜说:“不影响,学校天天见,早熟悉了,那就这么定了。”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秋天魏川都会去安市。   魏川夹菜给他:“今年不用,以后都不用,夏老说情况比较稳定,刻意换地方反而不好。”   卫听澜的大学生活由此平稳下来。   他办了走读,平常住在魏川送他的那套大平层,魏川也住那里。   白天他上学,魏川上班。   晚上两人会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回老宅。   卫听澜还见到同样黑了一圈的贺青临和景晟。   这两个家伙一进校门就成了风云人物,去找他们,在学校一问一个准儿。   贺青临和景晟也来卫听澜的学校看他。   影视学院出了名的帅哥美女扎堆,贺青临和景晟一路过去,心里都沉甸甸。   景晟说:“你们学校谈恋爱的人挺多吧?”   卫听澜说:“大学不都这样。还是......”   他靠近,眯眼打量:“看上谁了,我给你介绍?我人缘可好,你又这么出息,成功率很高的。”   前世这时候,景晟的男朋友都一箩筐了。   而如今,像贺青临和景晟,在影视学院品相也算是顶尖。   景晟气到想推开他,但这小子主动凑这么近的时候不多。   他又顺势揽住他的肩:“用不着,我这个年纪正是奋斗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他,他桃花可旺的很。”   他冲一直静默不语的贺青临扬了扬下颌。   卫听澜转头去看贺青临。   贺青临看着卫听澜好奇的眼神,温柔道:“我不用,我有喜欢的人。”   景晟和卫听澜齐齐盯着贺青临。   贺青临平静的道:“我喜欢他很久,不过也许再努努力才配得上他,倒是景晟,三天两头就有人在宿舍楼下表白......”   景晟噎住,暗道就不该招他。   卫听澜倒更好奇贺青临喜欢的是谁。   没听说过。   之前陶辰订婚,贺青临四平八稳的,那就是其他人,还有谁?   景晟也在猜测贺青临说的人是谁。   他原本以为是卫听澜。   但是贺青临和卫听澜都和魏先生有关,一个是外甥,一个是弟弟,虽然辈分有差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挺当对的。   景晟心头松了口气,几次催问:“你喜欢的是哪个?”   贺青临说口渴。   卫听澜地主之谊,又知道他俩的口味,便让他们在原地等一等。   秋日风凉。   贺青临望着那个短袖牛仔裤,背影都好似比别人好看一百倍的少年。   他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景晟呆住:“你......”   贺青临:“他是属兔子的,一碰就会蹦走,阿晟,你不也是怕这个才犹豫不决的么。”   也许是憋的太久了,得有个疏散的渠道。   他又说:“我很后悔当初推开他,如果我像小舅舅那样爱护过他 ,我早就有胆量开口。”   景晟沉默。   片刻后他冷声说:“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不会放手。”   他并没有很惊讶。   毕竟喜欢卫听澜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卫听澜抱着三瓶水回来,感觉这俩人好像有些怪怪的。   他们逛了逛校园,又去打了会儿篮球。   篮球社的社长是卫听澜室友的男朋友,看在室友的面子上,他们在体育场通行无阻。   不过卫听澜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他们在这头打球,角落里社长和室友亲昵的靠在一起接吻,太奇怪了。   出了体育场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   景晟说:“一起吃个饭?”   卫听澜说:“你俩去,我还有事。”   景晟问:“又陪你哥吃饭?”   卫听澜点头:“他最近胃口不好,一个人压根不吃饭,我得盯着点。”   卫听澜早就和阿七约好时间段。   他怕阿七一整天待命太累,只让他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在学校附近就行。   现在五点五十。   卫听澜发了个信息,阿七说十分钟到学校正门口。   很快车子来了又去。   秋风刮起枯叶,落在景晟的鞋面上。   贺青临说:“我回学校。”   景晟:“我也是。”   两人一起去停车场,各自开车回家。   有人想问他们要联系方式,靠近了,看到两人脸色冷峻气场凌人,愣生生没敢开口。   卫听澜回到老宅已经是七点半,平常家里六点半开饭。   他在正房的书房找到魏川:“是不是等久了,我下次回来早点,路上堵车......”   魏川按了下胃的位置:“还好。”   卫听澜:“胃疼啊?马上开饭!马上!”   餐桌上,魏川问卫听澜今天玩的怎么样。   卫听澜说还好。   他们学校挺有逛头的,还有高年级学生的舞台剧之类可看,周末生活很丰富。   不过有件事倒更引人注意。   卫听澜说:“贺青临有喜欢的人了。”   魏川呼吸一滞,不动声色的问:“你怎么知道?”   卫听澜:“他亲口说的。”   魏川看他神神在在的样子,难道已经答应了,贺青临不该这么急躁......   卫听澜惋惜道:“可惜他不说是谁,还说暂时配不上。”   魏川沉声说:“说话不要大喘气。”   卫听澜看他这么在意,暗道到底是亲外甥,他哥外冷内热心肠软,一点都不记仇。   这天晚上,景晟却失眠了。   他不想坐以待毙。   但若一锤子买卖......   如果锤砸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也要一退三千里。   第二天早上,有人等在宿舍楼门口。   是大三的一个学长,在景晟一入学就看上他,追到现在。   景晟心头火起,忽而又熄灭了。   他闲散的走过去:“这算什么,一点排场都没有,想要个答复,这周六的早上来。”   周六早上,卫听澜接到景晟的电话。   景晟说:“小卫哥,帮个忙呗,我脚崴了,不想家里人知道,你......”   卫听澜立即坐起来:“我尽快到。”   他穿好衣服胡乱洗了把脸,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这时候距离卫听澜周末的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谁都没料到他会提前出门。   早饭时阿七去敲门,没人应,进去看到人去楼空,一下子魂儿差点没惊飞。   不过想到卫听澜是个成年人,又沉住气。   他打电话过去。   卫听澜说:“你们起了啊?我去学校有点事,回来说。”   卫听澜这时候刚把车停在景晟学校附近。   他被景晟塞过一张不知道怎么搞来的校友卡,进去的倒顺利,到宿舍楼下,不由惊呆。   巨大的玫瑰花束,九百九十九朵那种。   周围还围着一圈摆成心形的蜡烛,蜡烛是电动款,火苗是假的,亮亮的闪着光。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儿的学生。   景晟个头高长的帅,站在台阶上,有种睥睨般的矜傲。   卫听澜一眼就看到他。   景晟也一眼看到卫听澜。   一个月下来卫听澜又白了回去,白T恤外面套件深蓝牛仔外套,唇红齿白,让人眼前一亮。   他招招手,脚步挪了两下,眉头就是一皱。   卫听澜连忙冲出人群去扶他。   景晟一手搭在卫听澜的脖颈,稳稳站住,对玫瑰花后面站着的俊朗的男生说:“你来晚了,以后别骚扰我。”   卫听澜一头雾水。   那男生已经明白景晟的用意。   他挑剔的打量景晟揽着的少年,从个头到长相到皮肤和穿搭,硬生生没挑出毛病。   唯一能说两句的,大概是少年头发有些凌乱。   这是最近的流行款?   男生问卫听澜:“你是景晟的男朋友?”   卫听澜:“......”   景晟低声说:“这人烦的很,打从开学就碍眼,一直碍眼到现在,要不是躲他,我也不会一脚踩空......”   他踩空好几次才琢磨出崴脚的技巧,容易么。   卫听澜看他烦恼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看着那个男生:“我是。你是谁?算了,这不重要,我们感情很好,请你不要再打扰他。”   景晟一颗心彻底落了地。   他侧头便能看到卫听澜蒲扇的睫毛,只觉像小孔雀一样散发魅力击退“情敌”的卫听澜,美好的令人心醉。   有人拍下这对样貌出众恩爱非常的情侣,兴冲冲在学校论坛上分享。   男生丧气的离开,又被清洁工大爷叫回来收拾残局。   卫听澜扶着景晟去校医室。   医生说景晟只是脚扭了一下,没有伤到骨头,休息几天,不要剧烈运动就好了。   他好心提醒:“可以走路,慢一点就行。”   卫听澜放了心。   景晟也不得不收回自己搭在卫听澜肩膀上的手臂,空落落的手指有些无所适从。   景晟请卫听澜在学校的餐厅吃早饭。   他说:“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一段时间,那学长挺难缠,又是我姑姑世交家的孩子......”   卫听澜:“没事,我尽量每周过来转悠一次。”   景晟:“会不会影响你......”   卫听澜难得看到他这副不确定的样子,笑了下:“不会,反正目前我也不打算谈恋爱。”   景晟不好意思的道:“那这件事,也最好保密,就咱俩知道,成吗?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第三个人知道……总之太尴尬了。”   卫听澜:“贺青临也不说?”   他最知道景晟和贺青临是多过命的兄弟。   景晟酸溜溜的说:“不说了吧,咱们班好多同学在京市,我爸妈和姑姑都认识他,他那人,撒谎可来不了。”   卫听澜想想也是:“你说了算。”   这时候魏川的电话来了,卫听澜只说景晟在学校受了点伤,他过来帮个忙。   景晟听他声音甜软,又生出几分酸意。   不过他敢给贺青临上眼药,却不敢说魏先生的不是。   知道卫听澜太护短了。   谁说他哥,哪怕只是语气有一点点不好,那都要糟。   老宅这里,结束通话后,魏川就再没开口,早餐也没吃。   阿六看的心惊。   什么时候离了小少爷,老板竟食不下咽睡不踏实了。   难不成将来连呼吸都不能自主?   不过这只是夸张的想象。   要真离了小少爷就不能呼吸那才好。   那说明家里真要有老板娘了。   阿六说:“小少爷心地好,和景家少爷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跑这一趟很正常。”   魏川:“贺青临距离他更近。”   阿六:“......也许是电话一时没打通。”   魏川:“才拿的驾照,就敢孤身上路......”   阿六:“......”   也不能算孤身吧,京市多繁华的地方,人挤人车挤车的,压根开不了快车。   与此同时,   景晟跟卫听澜说的:“辛苦你跑一趟,青临不知忙什么,一时没联系上,中午留下来吃个饭?”   卫听澜摇头:“不了,中午有事。”   他和魏川说好了今天去马场看破晓,本该起床后就出发的。   景晟也不阻拦,只道:“我要拜访小舅舅吗?”   小舅舅都叫上了?   卫听澜被他的入戏程度惊到,连忙说:“别了吧,别告诉他,反正就几个月的事。他忙的很......”   之前信誓旦旦说不恋爱,转头就谈上了,太窘迫了。   景晟便相当驯服的说:“都听你的。”   卫听澜回到家已经快中午,周六的路真是太堵了。   他只说了景晟崴脚的事。   再见景晟是周一下午,他拎着一大包东西等在教室外,请同学叫一下卫听澜。   卫听澜看他的脚:“你怎么来了?”   景晟说脚恢复的很好,又说:“来看男朋友。”   他英俊又桀骜,但这时候眉眼却透着一种温柔,路过的同学听到他的话,吃惊又羡慕。   既羡慕卫听澜,也羡慕这个陌生但出众的男生。   景晟这一周来了卫听澜的学校两次。   这时才周三。   他就像真正的男朋友一样,给卫听澜带零食,送礼物,食堂吃饭连卫听澜的餐盘都是他拿来拿去。   卫听澜若要争,他就说隔墙有耳。   富家子弟的耳目确实多,卫听澜以为是景晟的追求者还不甘心,只能随便他。   景晟问卫听澜:“做人家男朋友,这种程度可以吗?”   卫听澜瞅他。   景晟笑起来,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边:“总要谈恋爱的嘛,这次就当实践,你是监考老师的话,会批准吗?”   他的视线专注又深沉。   卫听澜莫名有些不敢直视。   他点点头:“应该很好了吧,确实挺好的。”   景晟揽住他的肩:“应该?看来还是不到位,我再努努力。”   他进入试用期,虽然是假的。   但是如果能让卫听澜感知到谈恋爱其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愿意尝试......   景晟早看出卫听澜对感情的逃避。   就好像这东西是什么带刺的,接触就会伤人的东西一样。   他只能另辟蹊径。   虽然失了君子风度,但是贺青临虎视眈眈,还曾得到过卫听澜的青睐,他实在害怕。   景晟说这天下午没课,一直陪卫听澜到下午的课上完。   卫听澜说要回家了。   景晟诧异,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他只好送卫听澜去停车场。   阿七等在那里。   景晟冲他点点头,还越过阿七给卫听澜开了车门。   车子开出很远,阿七还能从后视镜看到景晟站在那里。   这太奇怪了。   景家这位少爷性格可并不优柔,怎么送个人还依依不舍起来。   阿七说:“小少爷,景小少爷不是还在上学吗?”   卫听澜说:“他今天下午没课,过来玩。”   直到看不见卫听澜的车,景晟才挪动了一下脚步。   他又禁不住笑起来。   每时每刻看到喜欢的人,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一起吃饭,一起上课。   他还给卫听澜剥了橘子,学校超市的砂糖橘,小小一个,很甜。   学校的课业很繁重,晚上他可能要挑灯夜战。   但是后天他还来。   隔一天来是卫听澜勉强能接受的频率。   其实那位追求他的学长早已死心,毕竟卫听澜往那一站,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景晟不会告诉卫听澜这件事。   景晟心情颇好的开车离开,魏川的心情却不太美妙。   阿六大气不敢出。   自从出了景晟和卫听澜在学校打架,魏川却迟了几天才知道的事,时常浏览学校论坛就成为定例。   这次三天没看,小少爷就又上头帖了。   其实卫听澜从入校开始,阿六就一直目睹他上学校论坛:   大一最帅新生。   神仙颜值小哥哥。   梦中情郎。   扒一扒今年大一新生中的那些极品。   等等。   阿六时常下载一些神图传给魏川,都是学校学生偷拍的卫听澜。   但是今天他一上线,就看到“影视学院新晋校草名草有主”的帖子。   当时就眼前一黑。   抱着侥幸点进去,看到卫听澜和景晟站在一起的照片。   很多人贡献俩人在一起的照片。   食堂吃饭的。   挨在一起上课的。   两人一个清隽沉静,一个英俊桀骜,年轻又好看,登对极了。   阿六将这件事报告给魏川,顺带递上手机,魏川看完几百层高楼的过程中,整个书房寂静无声。   魏川说:“他瞒着我。”   他的声音很淡,但阿六却想到暴雨前乌云黑沉的天空,压的人气都喘不匀。   阿六说:“也许是误会,大学生生活闲散,看什么都风花雪月捕风捉影的。没准只是朋友见个面......”   卫听澜回到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他哥脸色不好。   卫听澜蹲在他脚边:“是不是腿又疼了?胃口不好?天还亮着,晚饭后我们去花园遛弯儿?”   这个小区绿化很好,花坛里的菊花也很漂亮。   魏川看向窗外。   但他的手准确的摸到卫听澜的脖颈,捏一捏,又捏一捏。   这种行为,习惯了还挺舒服的,像按摩。   酸爽酸爽的。   这时候,卫听澜的肚子响了两下。   他不好意思的说:“饿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吃了很多橘子的缘故,助消化了?   魏川说:“先吃饭。”   他看着和往常一样,胃口很好,吃到喜欢的菜会很满足的少年。   和景家小子也这样吗?   景晟会给他夹菜、剥虾,会知道他各种喜好吗?   卫听澜注意到魏川吃的东西很少,暗道回头得找夏老聊聊。   不然还回安市住一段?   只是这样他们只能云吃饭了。   他忽然听到魏川问:“在想什么,在想谁?” 第78章 你和景晟,在一起了?   卫听澜问魏川的病情多半都偷摸着来, 怕给魏川添压力。   他回神:“没想什么。”   魏川就没再问,放下筷子。   卫听澜:“这就不吃了?”   魏川说:“没胃口。”   他几乎很艰难的问:“学校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卫听澜说:“有只大狸花被食堂投喂, 经常往食堂门口摆老鼠,一摆一排,整整齐齐。我还拍了照片!”   他找到照片,挨过去把手机递给魏川看。   魏川说:“挺有意思。”   卫听澜心道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魏川神情温和许多。   他偶尔也会笑一笑,不再总跟雕塑似的,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凛意。   现在, 那种似乎要凝固的感觉又来了。   卫听澜知道,身体的不适会很折磨人。   他只做不知, 继续道:“有个女生向心仪的男生表白, 结果对方也是女生, 就是打扮的比较帅气, 最后俩人成好朋友了。”   当时场景很有喜感,但说出来就干巴巴。   魏川却似乎很感兴趣:“你们学校谈恋爱的人很多?”   卫听澜说:“挺多的, 不单多,换新的频率也很高。”   魏川:“换新?”   卫听澜:“就是处一处觉得不合适, 然后分手找新的对象。”   魏川心里微妙的轻松了一瞬。   他很波澜不惊的问:“你呢,没准备谈一个?还是已经有了目标,只是不好意思跟我说?”   卫听澜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现在也算有对象的,顿时心虚。   不过约莫就一两个月的事。   他低头吃饭,一边说:“没有, 没意思, 不想谈。”   魏川说:“你吃吧, 我还有个会。”   他只觉很多负面情绪在心里翻腾,被隐瞒的郁怒, 被排斥的无力......   但这其中大约也有一丝丝的,缓刑一样的希冀。   魏川抓住了这点希冀。   自己养的孩子自己清楚,卫听澜不是那种没有担当的人。   为什么不告诉他谈恋爱的事。   第一次恋爱,不好意思?   还是说,他心里还有不太确定的东西。   比如景晟并没有达到他的标准,他只是被赶鸭子上架?   不然这才多久。   一个对恋爱不感兴趣甚至排斥的人,忽然就陷入爱河了?   魏川让阿六去查两人在一起多久,景晟怎么追到的人。   因为和小的在同一屋檐下,这件事他以短信的形式吩咐阿六,并让他做的隐秘些。   阿六:[老板,小少爷也成年了,这合适吗?]   他不明白魏川到底是护犊心切,还是妒火中烧。   魏川:[我养了他,就该负责]。   阿六失落的回复:[您说的是,我这就去查]。   另一边,卫听澜匆忙扒完饭,往楼下跑了一趟。   夏老身家丰厚,但他还就愿意和阿六阿七他们挤一起住,说和年轻人在一起会很有活力。   不过和亭园不同。   这次阿六他们就住在卫听澜房子的下一层,走楼梯比较快。   阿六在外面忙,阿七去洗车,都不在,阿姨在楼上收拾厨房。   卫听澜就是瞅准了这个时间。   他详细说了魏川最近的饮食问题:“不仅吃饭,心情也不好,京市风沙大,还干燥,过几天入冬就会越来越冷,要不然我哥还去安市?”   夏老并不敢擅自答应,他们这些人都看得出,魏川分明是陪读来的。   他斟酌着道:“暂时不用,先观察两天。”   卫听澜只好揣着一腔担忧上了楼。   他偷摸去书房看了眼,书房门半开,魏川并没有开视屏会议,好像在看文件。   卫听澜就去厨房煮面,又弄了两个凉拌菜。   汤面,热气腾腾,看着就有食欲。   他端着托盘过去,用脚碰了碰门,得到魏川允许后走了进去。   卫听澜说:“吃一点?喝口汤也好,暖胃,凉菜是我新学的,开胃解腻,我可只给你做过饭,给个面子嘛哥。”   这辈子确实是这样。   上辈子是去剧组拍戏后,作息不规律,又不爱吃外卖,他才用小锅时不时煮点什么。   他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和诱哄,跟哄小孩似的。   魏川看他一眼,拿起筷子:“只给我做过?”   卫听澜殷勤点头。   他用勺子舀了点汤,递到魏川嘴唇前:“先喝点汤,鸡汤,阿姨今天煮的,说明早吃鸡汤馄饨。”   魏川下意识张开嘴,视线还落在眼前人的面庞上。   卫听澜也回视他,鼓励又期待,生怕一不留神他又不喝了。   魏川只喝了一口,之后就把勺子拿过去了。   他吃完了面,喝了半碗汤,小菜也吃了个差不多,期间很少抬眼看卫听澜。   魏川不想他这么毫无保留的亲近。   这会让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显的那么丑恶和不该。   但很奇怪,他却说不出任何让卫听澜远离的话。   魏川放下筷子抬眼,就见卫听澜眼巴巴的看他。   很欣慰的模样,又好像有点馋猫相的,很好奇这顿饭的味道一样。   他不由露出一点笑意:“味道很好,你也去吃一点?”   魏川的意思是,卫听澜去吃新鲜的。   卫听澜脑袋凑过去张嘴:“啊——”   他嘴唇红润漂亮,凑的这样近,能看到一点粉色的湿.润的舌尖.   魏川移开视线,不赞同的说:“汤已经凉了,去厨房喝新鲜的。”   卫听澜说:“好吧。”   他没说只热了这一碗鸡汤,就放调料的时候尝了尝味道,那时候没心情想别的。   而且晚饭吃太快,没喝汤,总觉得缺点什么。   卫听澜感觉他哥有些嫌弃他,也许是排斥,说不清。   不过好歹将人喂饱了,再别的,都是小事。   他收拾好餐盘离开,走出几步又转过来说:“小气鬼。”   魏川忍俊不禁,终于低低的笑了声。   不久后夏老上楼例行诊脉,卫听澜在自己的房间,不知道他来。   于是夏老进书房就关上了门。   这里隔音很好。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憔悴的、精气神不怎么样的魏川。   毕竟卫听澜当时形容的......   没想到魏川面色还不错,虽然眉宇间确实有郁气,但状态很可以。   而且书房似乎还飘着一股好闻的,食物的香味。   夏老开始告密:“小少爷问的很仔细,忧心忡忡的......”   他将卫听澜的话几乎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   魏川心神一动:“他什么时候下去的?具体时间。”   夏老说了个时间。   魏川暗道,也就是说他离开餐厅不超过十分钟,卫听澜就下了楼。   但凡卫听澜在,魏川的胃口就没差过。   夏老不由道:“老板,您和小少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很关心您,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魏川眉眼冷峭:“没什么误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是我管的太严......”   夏老心说这看起来、听起来,分明是很有事的样子。   他不由道:“怎么会,小少爷很依赖您。他是个好孩子,很知道好歹,什么事沟通最重要,小少爷为着您的身体挂心不是一两回,我看现在在他心里,就您最重要。”   魏川眉目便展拓许多,只犹自意难平:“你说是就是吧。”   夏老:“......”   卫听澜不知道夏老来过。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亲自煮了鸡汤小馄饨端到魏川面前:“尝尝看,比昨天的面好吃,我做的!”   厨房阿姨听到他显摆的话,不由笑起来。   魏川吃了两碗小馄饨,虾饺之类,也都动了几筷子。   卫听澜便很开心,还有些记仇的,特意从魏川往里捞走一个小馄饨。   魏川又夹给他一个,淡声道:“小气鬼。”   两人一起出门,卫听澜上了阿七的车。   他上学要早一些,不过魏川的公司距离这儿不近,一起出门各自的时间都刚刚好。   车窗外,路边的小情侣手牵手,偶尔亲吻。   魏川胃里的小馄饨带来的热气,骤然就冷下来,沉甸甸堵在胸口。   他不受控制的想一些事。   今天景晟会去影视学院吗,纵然不去,他们会聊些什么?   又或者,干脆晚归或者不回来......   阿六从后视镜看到魏川沉郁的脸,又顺着魏川的视线看了眼窗外,   他暗道,老板总不能在看那个卖红薯的老大爷。   那是......是那对小情侣?   阿六并不意外卫听澜的受欢迎程度,长相和性格在那儿,就是招人。   他不明白魏川。   但现在忽然又有些明白。   毕竟正常的家长,即使不满家里的小白菜被拱了,但总不会嫉妒吧。   ·   卫听澜下午只有两节课。   上完课后,他拒绝了同学去酒吧的邀约,直接往家赶。   他已经和阿姨说了需要什么菜。   卫听澜不会看病,但他自认有能做的事,比如做几道菜。   他做的,他哥通常能给面子吃不少。   胃口好了身体就好,这道理古今通用。   由于一直忙碌,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和魏川联络,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下课,什么时候到家。   一时也没意识到,魏川竟也没像之前那样问他。   六点半,魏川的车子进入地库。   电梯缓慢上行。   站在轮椅后的阿六,透过金属电梯壁看到魏川冷淡肃厉的脸。   几秒后,魏川按开手机。   他似乎只是在看时间,并没有理会两条有关工作的信息。   阿六默默的道,第三回了。   他决定一会儿,无论如何得给小少爷打个电话。   厨房门打开着,卫听澜一下就听出电子锁的声音。   他从厨房迎出来,对上魏川明显愣了一下的眼神,得意的展示自己新买的围裙。   全黑的围裙,只有一整条系带是红色,简约又漂亮。   就是忙活半天,系带有点松了。   卫听澜两只手上都有面粉,只好叫阿六:“六哥,帮个忙,围裙快掉了......”   阿六没动,将轮椅推的靠近这祖宗一些:“老板系吧,我手脏。”   卫听澜就背对着魏川。   魏川抬手给他系好。   系带有些长,其中一条自卫听澜瘦削的腰还往下落了大概手臂长,飘飘荡荡的。   魏川索性解开重系,这次系了个蝴蝶结:“好了。”   卫听澜着急忙慌的往厨房跑,一面说:“洗手吃饭!六哥别走,有炸藕盒,你带一份给七哥和夏老!”   这天晚上,楼上楼下都飘荡着炸藕盒的香气。   魏川胃口很好。   卫听澜并不居功:“我就负责塞肉和炸,肉馅都是阿姨调的,味道特别好是不是?”   阿姨从厨房冒出头:“小少爷忙了好几个小时,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卫听澜刚想说并不是。   魏川道:“去年的今天,我们刚好第二次见面。”   阿姨是魏家的佣人,知道魏川和卫听澜并不是亲兄弟。   但相处到这个份上,比亲兄弟也不差了。   也是她告诉卫听澜,魏川比较爱吃藕盒。   阿姨说:“那可真是缘分。”   魏川温和的道:“最近辛苦您了,这个月双薪。”   阿姨是他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指派到这里照顾卫听澜。   之前在魏宅,他的某位堂兄弟往他汤里下乱七八糟的药,是阿姨偷偷在碗下放纸条提醒。   卫听澜惊叹魏川的记忆力,他回想,还真是第二次见面。   那时他发烧住院好几天,出院就碰到陶家一行人,他冲进电梯和他哥站在一块,陶家人愣是没敢进电梯。   卫听澜说:“那时候你还让万助理带夏老去给我看病。”   魏川也觉得神奇,他说:“这是我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晚餐魏川吃的不少。   卫听澜很有成就感,兴致勃勃和他商量:“明早吃蒸饺好不好?”   魏川不想他早起:“不用,晚餐就很好了。”   其实早餐都是阿姨做成品,卫听澜再稍微加工一下。   他便道:“那晚餐......”   魏川问:“晚上有时间吗?不需要和同学、朋友出去玩?不谈个恋爱?”   卫听澜疑惑的问:“哥,你最近怎么总催我谈恋爱?我没毛病,生理和心理都很健康,就是暂时不想谈。”   魏川笑了声:“好,不催你,哥错了。”   卫听澜说:“这还差不多。”   他有些排斥恋爱相关的事,在这之外,还要再添一些不好的猜测。   卫听澜索性问:“你是不是烦我了?让我早点恋爱,最好早点结婚,然后就能撒手......”   他仔细观察魏川的神情。   眼神里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安,但也有稳稳的干脆利落。   但凡魏川真觉得烦恼,卫听澜会立即离开。   这并非怨恨或者赌气。   他已经获益良多,绝不肯带给魏川一丝一毫不好的东西。   魏川顿时心惊:“胡说八道什么!养你一辈子,我难道养不起?”   他最近确实有些火气。   几秒后语气又柔和下来:“只是在公司听到职员议论孩子上大学的一些事,我在国外读的书,不了解国内大学的事,好奇而已。你这个年纪,只要不作奸犯科,其他的,想做什么都可以。就一个要求,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我们是一家人,明白吗?”   卫听澜顿时安心,一时又因为魏川最后一句话而心虚。   他点点头,很温驯的说:“知道了。”   魏川审视的说:“这么乖,现在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卫听澜硬着头皮说:“没有,怎么会,哥你喝汤吗,我给你盛点?”   他暗暗道,等和景晟“分手”了,一定要立即坦白这一段恋情,要不然面对他哥的坦诚爱护,真是好亏心。   感知到卫听澜的心虚和愧疚,魏川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生气吗?   也许有吧。   但也有亏心。   亲生父母也没有这么要求成年的孩子的。   他却仗着阅历、心机和对卫听澜的了解,一再的逼迫,这何尝不是一种道德绑架。   只是正确的道路和情绪在哪里,魏川也不禁迷惘。   这时候,景晟却正兴高采烈的期待明天的见面。   明天是周五,而且下午卫听澜只有一节课,这意味着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可惜卫听澜从不在外吃晚饭。   要不然烛光晚餐之类的......   不过可以约着周六去他的学校,下午或者上午,一起逛逛校园,打打篮球什么的。   周五见到景晟,卫听澜并不奇怪,只是他心里有些焦躁。   大概是一种被限制的不舒服。   卫听澜问景晟:“最近有见那个学长吗?”   景晟便叹气:“见过两次,学校那么大,又是不同专业,谁知道怎么就这么巧。”   卫听澜道:“也许不是巧,他可能还不死心。”   他又有些不满的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吧!”   景晟一时为他的维护心热,一时脸上火辣辣。   他强自镇定道:“不然明天去我们学校逛逛,上午还是下午?到处走走,再打打篮球,你这样醒目,等事情传开了,他也许慢慢就放弃了。”   卫听澜想到他哥上午一般会做些娱乐活动。   写写字,看看书之类,他想陪着他,之前的周末都是这样过来的。   下午午休之后,他哥处理公事,他写作业。   大学目前没什么作业。   卫听澜就说:“下午吧,下午我过去找你。”   这天下午的时间对景晟来说,还是过的很快。   他送卫听澜去停车场,眼看着车子连尾灯都瞧不见了,这才回转。   半路却被人拦了下来。   景晟认出这人是魏先生身边的亲信之一,卫听澜叫他六哥。   阿六打量着这个身量比他还高一些,眉目英挺气质出众的少年,暗道人不大,心眼倒挺多。   他硬邦邦的道:“景小少爷,我老板想和你聊聊天。”   景晟顿时一凛,魏先生为什么要见他?   是卫听澜没有守住秘密,或是魏先生知道他们的恋情,来考察了?   他面上还很沉着,颔首道:“带路吧。”   阿六反倒有些诧异,暗道不愧是安市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只是再怎么,蒙骗到小少爷头上,都是混账!   景晟原本很淡定,但等被引着靠近那辆眼熟的,在高中时接送过卫听澜无数次的车前时,还是不由绷紧脊背。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极俊美冷肃的脸。   景晟规矩的像面对家中最威严的长辈:“魏先生好。”   魏川冷冷道:“担不起你的问候。阿六已经调查清楚,景晟,利用我家孩子的好心蒙骗他,如今,你很得意是么?”   景晟顿时大惊:“魏先生......”   魏川抬手止住他的话,只道:“于情,知慕少艾并非错处,大大方方追求,谁都说不出什么,旁门左道蒙骗于人,是君子所为?于理,澜澜的新剧两个月后就要开播,他顶着寒风起早晚睡对待的事业,很可能因为你招摇过市带偏观众的注意力。他为你出头,你却坑害他,合适吗?他年纪这样轻,事业和恋情关联很大,你真喜欢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秋风微凉,景晟额上却见了汗。   魏川又和缓了语气:“这件事到底为止,你收的了尾,我便让你在澜澜面前保留一份体面。你能吗?”   景晟如同死刑改判为死缓,立即道:“我能,谢谢......谢谢您......”   黑色轿车像悄无声息来时那样,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景晟站在原地,早没有送卫听澜离开时的轻松惬意,一时感激魏川的手下留情,一时又敬畏他这般手段。   不过最后情绪都归于黯然。   他短暂的恋情,甚至连一周都没超过。   其实景晟的计划虽然粗糙却很连贯,本该没什么问题。   谁能想到魏川竟会连卫听澜谈恋爱的事都调查,又这样聪明过人,竟猜出了真相。   到此刻,景晟也彻底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对魏川又敬又怕。   卫听澜回到家,发现魏川居然不在,他问道:【哥,你今天加班?】   车流如织。   魏川回:【今晚带你出去吃,半小时后到,等我回家】。   阿六看了眼后视镜,胆子肥了,他话也多:【老板,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小少爷,景晟......】   魏川:“他们毕竟是朋友。景晟一时糊涂心却不坏,何必逼他太甚。”   其实不止于此。   告诉家里那只这件事,不就摆明了他这个做哥的早就调查他。   景晟做的过分,他就好很多吗?   而且这件事后,想必景晟忌惮被他握着这把柄,能安分许久。   不过上位者最忌心思过分外露。   而魏川也不欲与人分享这些曲折的心思,不外露,尚且能克制。   卫听澜这里,只当魏川怕自己做饭辛苦,便道:【好啊】。   心里挺高兴。   有心情出去吃,说明他哥身体和心态都很不错。   这时手机又进了信息。   景晟:【听澜,明天的约会取消吧。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   卫听澜:【?】   景晟:【刚才学长联系我,说以前打扰太过,现在反应过来,知道唐突了】;【真的谢谢】。   卫听澜不由松了口气:【那就好,都是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看着卫听澜的回信,景晟甚至能想象到若是方面,他会毫不在意一摆手的样子。   景晟由此心里更愧疚。   魏先生说的对,他的喜欢很自私,很不君子,确实配不上这样好的卫听澜。   只是要坦荡的追求,景晟却犹豫了起来。   现在魏先生对他的印象极不好。   万一厌恶之下直接告诉卫听澜,他曾经欺骗过他......   景晟左思右想,只能暂时压下光明正大告诉卫听澜自己心思的想法。   时间能冲淡一切,再等等吧。   魏川回到家,就见卫听澜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歪着,惬意极了。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气当然气这只轻易就被景晟蒙骗。   那小子打什么主意,魏川看一眼就知道。   先入为主潜移默化,想的倒挺好。   这时候卫听澜注意到魏川回来,溜达过去:“哥,现在就出发?”   魏川攥了攥他的手腕:“就现在,去穿鞋。”   之后的周六周日,卫听澜都没出门。   魏川便知道,景晟已经收拾好一切。   他便对卫听澜说:“刚才看了看你们学校的论坛,你和景晟......”   卫听澜:“......!”   卫听澜当然知道论坛里都有什么。   暗道怎么能这么寸。   但凡他哥过几天再看论坛,有关他恋情的帖子八成被别的新鲜事压下去了。   魏川的眼神好整以暇的,让人发窘。   卫听澜不得不捂住他的眼睛,然后迅速的说了整件事。   他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哥,你别告诉别人,也不准笑。”   魏川眨了下眼,睫毛划过卫听澜的掌心。   他说:“不笑。还以为你瞒着我谈恋爱了,以后这样的事,不要轻易答应别人,说不清被赖上怎么办,而且,不要再瞒着我,好么?”   卫听澜说:“知道,不会被赖上,景晟又不是坏人。”   魏川叹气:“傻不傻,你也要为自己的事业考虑,过早暴露恋情,粉丝能接受?”   打从卫听澜准备入行,魏川就开始了解这个行业。   任何影视剧都逃脱不了感情戏,尤其是年轻人之间的爱情,更是观众爱看的东西。   年轻演员还没什么建树就爆出恋情,不合适。   要么观众难以带入剧中的人设,要么过分窥探演员的私生活,只会压制演员的发展道路。   卫听澜当然知道这些危害,但这是他前世吃过亏才慢慢明白的道理。   他松开手,惊讶道:“哥,你还懂这个?”   魏川说:“和你有关的,我就得懂,这么呆一个人,撒出去,谁能放心。”   卫听澜有些感动,低声反驳:“我才不呆。”   魏川静静看他。   卫听澜脑袋抵了下他的肩膀:“好吧,谢谢哥,你在,我干什么都踏实。”   这时候,贺青临过的却不怎么踏实。   他一直在努力收揽权利,但就在这时候,魏兰的身体却开始败坏。   前世也发生这样的事,但那是两三年后。   贺青临知道魏兰发病提前,和他有关。   他不再是个事事以母亲为先的好儿子,甚至暗藏怨恨,只不过前世今生有别,才面上还尊重魏兰。   只是也只能做到物质上的满足,情感上却绝无可能倒转。   只是再怎么样,这一世的魏兰除了绑架卫听澜,还没有做出更恶劣的事。   而绑架的事,她已经受到教训。   贺青临犹豫再三,还是联系了魏川,恳求他让夏老走一趟。   夏老这种于医学上造诣极高,但身价也极丰厚的人,金银名利压请不动他。   可魏兰已经等不了了。   如果小舅舅发话,贺青临知道,夏老一定会来一趟。   魏川没有为难贺青临,撇开血缘纠葛,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而魏兰,她欠的,他早讨了回来。   魏川对夏老说:“你去一趟,平常心去办。”   这便是要夏老既不要看他和贺青临的亲眷关系,也不要记恨昔日他和魏兰的仇怨。   夏老心神顿时就是一清,点点头离开了。   当然,由于小少爷曾经在魏兰这差点吃亏,夏老对魏兰并无任何人文关怀。   他冷淡的诊脉,很快给出药方。   夏老说:“暂时没什么危险,按时喝药,其他的,看她的造化。”   要有他家老板的坚韧,有他家小少爷吃苦的毅力,那肯定能好个六七分。   可魏兰养尊处优心胸狭窄,难说的很。   不过要按时喝药,苟延残喘几年是没问题的。   贺青临道:“多谢老先生。”   夏老看他笔挺端正一个好少年,收了矜傲气:“不谢,大夫么,不就是干这个的。”   当然,他要价很没客气。   到走的时候才觉浑身轻松,禁不住哼唱几乎已经融入骨子里的小调。   这小调夏老总在魏川那儿听,针灸时几乎无限循环,他睡着了都能哼几句。   轻快欢乐,很容易上口的调调。   恭敬的送夏老出来的贺青临,却忽然面色大变。   他一把攥住夏老的手腕:“这曲子......这曲子你从哪儿听来的?”   夏老原本走在前面,被扯了个趔趄,很是不满的瞪过去。   这一眼却愣住。   方才还神清气正情绪稳定的贺青临,此刻却脸色煞白眼眶泛红,仿佛马上就要气绝身亡。 第79章 这是,前世的景晟   夏老迅速给贺青临把脉, 大喜大悲交杂,竟还有惊惧忧愤, 简直是一锅大杂烩。   他不明白,好好的个孩子,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忽的又想起刚才贺青临好像问了他什么话。   刚才贺青临的询问过于急促,夏老年纪上来,听力没那么灵敏,又哼着歌,一时没听清。   夏老问:“你刚刚说去什么, 还有谁要看病?”   贺青临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栗,攥紧手指才勉强压下一切情绪。   他惨淡的摇头:“不是, 我是怕您这一去, 再不好请, 我妈对不起小舅舅......”   夏老叹气:“这有什么, 送佛送到西,过段时间我自然会来复诊。”   贺青临这才点点头:“我送您老上车。”   夏老刚才还觉贺青临待人接物进退有度, 比有些成年人还出色。   这一下倒真是个凄惶的孩子。   也是,才十九岁。   他不由温和了语气:“你身体很强健, 偶尔的情绪波动不需要治疗,只是以后切忌情绪如此激烈。”   贺青临目送夏老的车离开,强撑的镇定终于散去,整个人像被掏空一样,后退两步依着路灯单膝跪地。   他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这哭有如释重负的喜悦和激动, 也有前世和卫听澜阴阳相隔的悲苦和懊悔。   是了, 既然他能够记起前世, 卫听澜怎么不可以。   贺青临清楚记得刚才夏老哼唱的曲调,是卫听澜为他参演的一部偶像剧做的插曲。   他曾听过无数遍, 绝不会听错。   可现在卫听澜才上大一,还是半路做的艺考生,暂时还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曲子。   贺青临一直以为卫听澜是因为遇到小舅舅,所以才那么早和陶家划清界限。   现在想来,分明是重生回来,早就知道陶家人的嘴脸。   那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从对陶辰毫不客气,对周围的眼光再不在乎的时候?   贺青临也想到那次操场上的对话,他又一次拒绝了卫听澜的靠近。   不......   那一次是卫听澜拒绝了自以为是的他。   那时候卫听澜一定已经重生了。   贺青临一时懊悔,一时心酸,一时又惭愧起来。   难怪卫听澜最开始对他十分冷淡。   但卫听澜毕竟还和前世一样心软,如今竟又把他当朋友......   夏老回去后和魏川复命,说了魏兰的病,也提了贺青临的情绪激荡。   他去时,兄弟俩都在阳台上。   魏川怀里垫着防尘布,防尘布上是一个花盆,他扶着花的主干,卫听澜拿着小铲子在培土。   卫听澜很会种花。   他理论知识不是很丰富,但是种什么都像模像样。   这次是一盆花长的太茂盛,花盆装不下,分出一枝来另栽,准备送到楼下去。   魏川不喜欢卫听澜总惦记楼下。   不论吃的、用的还是看的,几乎都要送一份,像在外面安了另一个家。   不过卫听澜说“咱家这个更好”,魏川就又气平了。   此刻卫听澜听了夏老的话,面上浮起担忧。   魏川不为所动,对夏老说:“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卫听澜拍了下魏川的手:“哥,往下点,你要把它的叶子捏碎了!”   本来手就大,还尽捣乱。   魏川不再看夏老,手指下挪:“这样呢?”   卫听澜:“可以,拿稳了。”   魏川看着他因为认真微微抿起的嘴唇,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夏老就感觉自己很多余,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才背着手离开了。   卫听澜一共收拾了五盆花,有一盆的花盆太大,他就蹲在地上收拾,没让魏川帮忙。   魏川摊着两只沾了泥土的手等他。   之后卫听澜端来水盆,俩人一块洗了手。   魏川说:“外人面前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卫听澜茫然的看他。   魏川捏捏他比高中时丰盈许多的面颊:“算了,谁让我是你哥呢。”   卫听澜晚上给贺青临打了个电话。   他实在不想关心魏兰,哪怕违心的问候,只道:“你还好吧?夏老很厉害,你别太担心。”   贺青临说:“好。”   卫听澜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感冒了?”   怎么感觉像哭了。   贺青临说:“是感冒了,吹了风。”   卫听澜想起去年他感冒住院的事:“我去看看你?”   贺青临沉默了很久,慢慢的说:“会传染,等我好了,我去看你。”   前世,他幻想过卫听澜死而复生的事。   拥抱、互诉衷肠、永远都不分开,这些事都想过,像安慰行尸走肉的自己。   但真的有奇迹发生,贺青临才发现,他怕了。   那么多不好的事都是他带给卫听澜,而对方依旧在关心他,担忧他。   贺青临真怕见到他忍不住,会露出马脚。   知道前世的卫听澜,会容忍年纪小的和前世毫无关系的贺青临,会心平气和的面对从前世回来的他吗?   贺青临忽然想起前世他们最后一通电话。   那时卫听澜已经被全网黑。   贺青临打电话过去,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而卫听澜只问道:“是你吗?是你害我?”   贺青临没有说话。   卫听澜说:“我恨你,我宁可从来没有认识你。”   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此刻,贺青临说:“听澜,对不起,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卫听澜以为他说的是夏老的事:“没事,不麻烦,小舅舅让夏老去的,他不介意,你别担心。”   两人结束通话后,卫听澜叹了口气。   他从来没听过贺青临这样萎靡的声音,贺青临是真的很重视魏兰。   整个十一月,卫听澜都没有见过景晟或者贺青临。   景晟说课业很忙。   贺青临周末就出差,俨然已经有前世贺总的日理万机。   卫听澜也在忙,除五花八门的大学课程外,他出演的第一部剧《周王传》已经定档元旦播放。   现在电视剧进入宣传期。   他抽空就会跟宣传,扫楼、采访、路演等等都安排上了。   卫听澜只是个小演员,但男一号谢修然很待见他,郑导也喜欢他,他还是大投资商的弟弟,各种因素结合下来,宣传期他就成为了剧组的团宠。   微博上粉丝也因为宣传慢慢的涨。   不过没有人天生就受所有人喜欢。   粉丝在涨的同时,黑粉也冒了出来,质疑他的脸,他的演技,他的身高,夸他化妆技术强等等。   也有暗戳戳内涵他被潜规则的。   卫听澜打眼一看就知道,黑粉大概率来自《周王传》同档期的剧。   《周王传》声势浩大,主创演员都有来头,粉丝也在成熟期,很能护住自己的正主。   只有卫听澜这个演了重要角色小周王的人,暂时还是野生状态。   柿子捡软的捏,卫听澜就被捏了又捏。   卫听澜有一次回家见魏川皱着眉看手机,猫过去一瞅,竟是他发了剧组宣传照的评论区,有人说他是整容怪。   他盖住手机屏幕:“不用管。”   魏川拿开他的手腕,认真回复:【他没有整容,天然就很好看,皮肤好,五官也很漂亮,比镜头里还要好看很多。】   那人马上回复:【这么清楚,还皮肤好,怎么,你睡过了?】   魏川脑袋轰的一声,这一怔楞,手机已经被拿走。   卫听澜蹭蹭蹭的回复:【睡你大爷,满脑子黄色废料,滚回粪坑蹲着吧!】   他回复完,又拉黑删除一条龙。   这才对魏川说:“哥,我骂他了,没事,这人一看就是收了钱的专业黑子,胡说八道没下限,不用理他!”   魏川问他:“你不生气?”   卫听澜说:“习惯了。不过只敢在网络上狂吠,阴沟里的老鼠!别气了,我真骂他了,骂的特别脏!”   魏川找不到刚才的评论。   卫听澜:“删了,别脏着你眼睛。”   黑子冒犯到他哥,卫听澜很懊恼。   还好他记住了这个人的网络名,顺着网线找到对方的其他评论,用小号把对方怼闭麦,气儿才顺了点。   魏川在忙别的。   他没想到网络上的环境这样恶劣,不过有黑就有白,能有收钱黑人的,肯定就有收钱做相反事情的。   魏川让万云去做这件事。   万云就顺带汇报了点别的:“荣森娱乐的收购已经谈妥,您随时可以签约。”   荣森娱乐体量不小,在娱乐圈的大小公司中属于中等偏上。   不单体量大,运转也很不错。   不过他背后的资本资金链断裂,想要回笼资金,将其快速出手。   听说接手的资本神秘又强大。   这让一直和荣森处于对家的瀚远娱乐,立即进入了紧急备战状态。   瀚远娱乐想抢在荣森再次扩展之前,先收拢一批好苗子。   而今年新生中专业第一入学,已经误打误撞有《周王传》这样的大剧傍身的卫听澜,尤其亮眼。   看好卫听澜的是瀚远娱乐的金牌经纪人田伟。   时间匆忙,田伟直接托人看了卫听澜的入学档案。   这孩子今年十八岁,父母双亡被亲戚带大,当初郑导惊鸿一瞥在街上挖掘的他。   惊鸿一瞥是郑导在宣传剧时说的。   这种出身再配上那副惊为天人的长相和身材,田伟很满意。   田伟最了解这种穷又漂亮的孩子的想法。   他带过很多个类似的   漂亮导致清高,没见过世面,又很容易被拿捏。   多半会被轻轻松松哄着签下八年十年的长约,这样人就算握在手心里了。   新人的签约条件优越不了。   违约金再定高点。   若是懂事会争取,那就好好供着。   若不听话,冷板凳坐着,要么驯服,要么蹉跎年华,左右公司和他都没什么损失。   卫听澜被老师叫到教室外,老师说有经纪公司签人来考察,卫听澜倒不是很意外。   只是见到田伟,卫听澜礼貌的笑就淡了。   这狗东西,现在活的还挺好。   前世他差点被田伟骗,好在看合同看的仔细。   后来入圈后见识多了,才知道田伟外号田妈妈,压根就是个拉皮条的,回想当初,难免出一身冷汗。   田伟后来死挺惨,被他手下的艺人给捅死的。   据说那个艺人被田伟送出去陪很多人,还被人用不雅照勒索,后来这些照片意外被泄露。   那个艺人绝望之下拉着田伟陪葬了。   卫听澜直接了当的和田伟说:“我是没有签公司,但也不会和你这种人渣签。”   他不是沉不住气,知道田伟看上谁,几乎牛皮糖一样。   而且也是底气硬。   上辈子许多事要虚与委蛇,可这辈子他哥在身后,他谁都不怕。   老师吓了一跳。   平常卫听澜脾气很好,几乎没有这样冷峭的时候。   田伟有关系,老师不得不叫学生出来,但他准备稍后跟卫听澜说几句内情,避免这个好苗子被糟蹋。   田伟便知道卫听澜很了解他。   他阴沉着脸道:“是吗?有我在一天,你在这圈子里就出不了头,话我撂这!”   卫听澜随口道:“我很看好荣森,走着瞧。”   荣森和瀚海一直是对手,互相别苗头别了很多年,几乎每一个类型的艺人,两家都有同样的。   不过后来有一个人改变了这种格局。   那个人是他。   卫听澜打听到荣森风气更健康,找上门去签的约。   他红的太快,瀚海娱乐没人追得上。   田伟定定的盯了卫听澜几眼,离开后放话出去,谁签卫听澜就是和他作对。   他又约了荣森的几个经纪人吃饭。   田伟暗道年轻人还是太嫩。   外面是对头又怎么样,只要利益给的够多,敌人之间暂时的合作很容易。   像卫听澜这样出挑的,他本来一眼就看上。   如今更被挑起征服欲,非得把人弄到手不可,要不然,卫听澜就等着当一辈子炮灰。   江山代有才人出,艺人的青春期可很短。   田伟勾结了数个有实力的经纪人后,还是有些不踏实。   他忘不了卫听澜出现那一刹那的震撼。   狠话已经撂了,可卫听澜的硬件条件太出众,万一勾搭上什么人一飞冲天......   这种例子一点都不少。   很快,田伟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圈子美貌是收藏品,可有些收藏家脾气很坏,最喜欢撕碎美好的快.感。   田伟认识很多坏脾气的收藏家。   他联系最近正空虚的一个,将卫听澜的剧照发了过去。   田伟:【本人长的比这还带劲,脾气也刺刺儿的,还是父母双亡的个孤儿,好打理】。   在田伟忙活的时候,卫听澜也被他哥安排了任务。   魏川拿给卫听澜收购荣森的合同:“这一行商机无限,我打算试试水,你去玩玩,顺便在公司当我的眼睛,好吗?”   收购合同下面,是一份S级签约艺人的合同。   这合同几乎对卫听澜没什么限制,资源却给的很足。   简约概括,完全是挣钱全进卫听澜的荷包,花钱的事公司全管。   卫听澜恍惚的翻着合同,想起前世他签的那份B级合同。   他是新人,又非科班出身,也没什么关系,B级还是公司看在他脸的份上。   后来收入是多,但公司和团队分一分,剩下的不算多。   而且还有其他一些附带条件,譬如配合公司的项目,带公司的新人等等,拖着一堆包袱,累的很。   魏川摸摸他脑袋:“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自家人,不设限。”   他想过直接让卫听澜去签收购合同。   可是这样八成会把人吓跑。   不着急,等公司捋顺了他就放手,这么点资产,他不信卫听澜打理不清楚。   都说了是自家人,卫听澜也没矫情,直接签约了。   反正他不会让他哥赔钱的。   S级签约的艺人,团队质量是最好的。   卫听澜的一些杂事,比如微博的打理,和《周王传》剧组的交涉等等,都有人接手。   卫听澜还发现他的粉丝战斗力强了很多,将黑粉锤的都自闭了。   问经纪人,经纪人海哥说加了一点点操作。   其实并不是一点点。   这方面他插不上手,只能惊叹于他家艺人那一整个独立的反黑团队,都够荣森全体艺人用的了。   卫听澜和海哥商量过,公布签约经纪公司的日子,定在《周王传》开播的那天。   这也算蹭剧的流量。   海哥是北方人,高大健壮做事潇洒。   前世卫听澜和他有过交集,关系算不错,知道这人能力人品都拔尖   海哥也很满意卫听澜。   这么大年纪的小孩,出身还这么好,却丁点儿坏毛病都没有,脸还跟女娲精心捏的一样,红起来就是眼把前的事。   海哥问卫听澜是不是和田伟有恩怨。   他不屑和田伟为伍,但田伟拉拢经纪人封杀一个学生的事,之前大略听说过。   谁能想到,这就碰上那个“穷学生”了。   卫听澜把那天的事说了几句。   海哥点点头:“小事,我去处理。”   海哥的处理方式是直接找大老板告状。   之后两天不到,那几个企图封杀卫听澜的经纪人各有各的处罚。   不必无中生有。   和人勾结借着公司谋利,一抓一个准儿。   就是处理的速度太快了。   海哥也被吓了一跳,对卫听澜就更上心。   至于田伟,看大老板这护犊子的劲儿,他唯有默默给对方点个蜡。   卫听澜知道海哥可靠,再没管田伟的事。   这天下课早,他溜溜达达从教室出来,和魏川说接了个小广告,赚钱的人最大,今天请他吃饭。   电话刚挂,人就被拦住了。   对方是个年轻人,样貌普通,穿一身名牌,从头到脚打量他好几个来回,像在看桌上的一盘菜。   末了凑过来问:“卫听澜?”   卫听澜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闻到这人身上一种奇特的臭味。   这人八成是个瘾君子。   看眼神,好像刚嗨完没多久。   卫听澜不想和这种人纠缠,输赢都没有意义。   对方也没动,只很轻佻的抬了抬手指。   下一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练家子,前后堵住了卫听澜的路。   后面的事发生的比较混乱。   有学生报警。   卫听澜自卫反击。   但他不是一个人。   景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下把他扯一边,又把手里的零食包塞给他,然后就冲了上去。   公子哥的两个保镖都挺厉害,但景晟却一点都不怵。   卫听澜放下东西帮忙。   全胜的局。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汽车的轰鸣声冲了过来。   卫听澜把景晟拉到身后。   但车的速度太快了,地方也太逼仄,他和景晟都被撞了出去。   好在车撞到花坛边,卸了大部分力道。   卫听澜胳膊擦伤,再没别的伤。   而护着他头的景晟自己却撞到了脑袋,血从额头流下来。   这时候安保也来了,控制住了行凶的三个人。   卫听澜不敢动景晟,只能把他上半身抱在腿上,请求周围的学生叫救护车。   万幸,景晟很快睁开了眼。   卫听澜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哪里不舒服?”   景晟一眼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我又做梦了......卫小澜,你现在可真嫩,还胖了点,好看,看来在下面的日子过的很不错......”   他抬手,碰到卫听澜的面颊。   温热的触感让景晟瞬间从迷蒙中清醒。   在听到景晟叫他“卫小澜”时,卫听澜顿时浑身僵硬。   这个名字,只有景晟会叫。   但那是前世的景少、景总给他取的小名,总是吊儿郎当的喊这么一句,戏谑的,看不起的。   反正绝不是这种很奇怪的语气。   眼前这个,是前世的景晟? 第80章 和我在一起,好吗?   一刹那, 卫听澜脑海响起尖锐的金属嗡鸣声。   他眨了下眼。   景晟还是年轻版的景晟,但是眼神明显变了, 眼里还迅速流出泪水。   他似乎很委屈,又像喜极而泣。   卫听澜侧了下耳朵:“你说什么?”   周围很多人围着。   卫听澜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问话和讨论。   他迷茫且大声:“你们怎么说话都没有声音?”   卫听澜前世演过聋哑人,他迅速进入角色。   他不想问景晟说的“卫小澜”是谁,可是一点都不好奇,景晟回过神,必然会探究。   后来救护车到了。   卫听澜因为失聪被怀疑脑部受伤。   他和景晟分别被放在担架上,送上不同的救护车。   在救护车的门窗都关闭, 形成密闭空间后,卫听澜终于松了口气。   他联系阿七:【同学生病, 我送他医院, 你来医院接我】。   卫听澜怕吓到阿七, 没有说实话。   他勉强用屏幕已经裂开的手机发送医院地址, 之后才躺好。   阿七赶到医院急诊部,看到卫听澜的一瞬就倒抽一口气。   卫听澜羽绒服脏兮兮, 一侧脸有擦伤,一边袖口有血迹, 袖子也磨破了。   卫听澜把早就写好的便签给他看:   [有人想掳走我,景晟碰到,救了我。那人开车撞我们,景晟在手术室,我没事, 就是听不见了。你找关系, 让景晟接受最好的治疗, 再联系他在京市的亲人】。   阿七蹲在卫听澜面前,碰又不敢碰他:[怎么就听不到了?]   卫听澜拍他肩膀, 打字给他:[快去!]   阿七也打字给他:[去做检查,小少爷,听不见很可能是脑部有创伤,不能耽误,我去处理别的事,你需要治疗!]   两人大眼瞪小眼,阿七毫不退让。   卫听澜只好去处理伤口、做检查。   阿七跟着他,一边看护士忙碌,一边打电话安排卫听澜刚刚说的事。   卫听澜的手腕被石子划伤流了血,好在冬天穿的厚,手肘青了一片,但骨头没事,也没破皮。   他感觉脑袋也没事,根本没撞到,但没法解释听不到的事。   在进检查室前,卫听澜叮嘱阿七:“不要告诉我哥,他身体不好,别吓他,回头我跟他说。”   针灸让魏川的身体看上去一直在亚健康状态。   他胃口也受到影响。   虽然魏川不说,但卫听澜都看在眼里,只尽量照顾他,平常舍不得他为自己担心一分。   怕刺激到卫听澜的脑袋,阿七无可奈何的点头,但在卫听澜进检查室的下一瞬,他立即联系了魏川。   家里所有人的共识,小少爷的事,老板绝不允许被欺瞒。   又是掳人又是被车撞,现在耳朵也听不见了。   隐瞒不报,阿七没这个胆子,而且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手机响起时,魏川正在开会。   他以前开会期间从不接电话,现在会接三个人的来电,卫听澜、阿七、经纪人海哥。   见是阿七的来电,魏川抬手,正在发言的人就停了下来。   会议室鸦雀无声。   这时候气氛还很轻松。   最近魏川心情好,今天尤其不错,高管们都是人精,自然看的出来。   有人打听到,董事长办公室不久前送进去很多时令水果。   喜欢吃水果,还能在魏川办公室吃喝玩乐的,只有魏川的宝贝弟弟。   看来今天很适合汇报一些容易挨训的工作。   电话接通后不几秒,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魏川平和的眉目,慢慢转为森冷。   之后会议停止。   一个多小时后,魏川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卫听澜。   他面颊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宽松的毛衣袖口撸起来,手腕被纱布缠了好几圈。   卫听澜坐起来要下床,他没大事,虽然腿也有撞到的地方,但只是青了几块,没有伤筋动骨。   魏川立即说:“不准动,躺回去!”   他很严肃。   卫听澜几乎下意识要躺回去,但他记得现在自己听不见,就茫然的看向阿七。   阿七立即打字:[老板让你别动,躺回去]。   魏川没见过卫听澜这样脆弱的模样。   心脏好像被扎了好几刀,他摸了摸卫听澜没受伤的那侧的脸,又碰了碰他的耳朵:“没事,万事都有哥在。”   阿七把魏川说的话打给卫听澜看。   卫听澜十分愧疚装听不见的事,脸埋在魏川掌心不说话。   没多久,景家也来了人,是景晟的姑姑和姑父。   魏川让卫听澜好好休息。   他去和景晟的亲人交代一些事,感谢,还有后续事情的处理。   景晟的姑姑和姑父都见过魏川。   但这个偶尔出现,深沉又神秘的人这样客气,还是让他们受宠若惊。   阿七办事很有效率,手下也有不少可用的人。   有人去学校调取监控,如今已经确认,开车撞人的是豪门卢家的小孙子卢康盛。   目前景晟还在手术室。   他护着卫听澜,自己承受了车子大部分冲击,初步诊断锁骨骨折,肋骨骨折,骨折的肋骨还划伤了肺部。   景晟的姑父提起卢家很是厌恶:“这件事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家和卢家半斤八两,并不怵。   而且还有景家在。   魏川说:“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魏某全权处理,一定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两人自然不会拒绝。   同一层面上的人家相互有了龃龉,要个说法也有限。   可魏家这种隐在世俗视线外的巨无霸起了计较的心,卢家只能自求多福。   此时卢康盛已经被抓,但他并不紧张,直接打电话给家里。   他只说自己被人给打了。   又饶有兴致的问民警:“那俩小子死了没?脸没花就行,确实带劲,两个我都喜欢。”   抓人的民警呵斥道:“闭嘴!”   卢康盛笑嘻嘻:“你信不信,今天我就能出去,那俩小子回头还得求我高抬贵手......”   这时有人说:“卢公子,大白天的就做梦,梦到自己的死期了吗?”   卢康盛疑惑的看过去。   只见来人面容斯文神色冷淡,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冰冰凉凉的,自有一番不俗的气度。   他凝神回忆:“你是......万叔叔?”   卢康盛并不是忽然有礼貌。   他有次参加宴会,见到万云被主人家待为上宾,吐槽万云不过一个助理,派头居然这么大,然后就被他老子赏了两个耳光,并勒令他这样称呼万云。   此刻完全是条件反射。   卢康盛热情的说:“见到就是缘分,一会儿我出去了,请您喝一杯?我那儿什么都有,荤的素的.......”   万云时常代替魏川参加一些社交,京市有头脸的人家对他都有印象。   他不认得卢康盛,但并不意外对方认识他。   万云冷冷道:“你出不去了,今天你想掳走的人是我家小少爷,天网恢恢,既然落进来,这笔账我们仔细算。”   他来这是等着卢家人。   要不是心头实在气愤,压根不会进来见卢康盛。   卢康盛顿时脸色一白:“什么小少爷,他不是个穷学生吗,还无父无母......”   万云说:“他有个哥哥,他哥哥是我的老板,把他当命根子。”   卢康盛愕然:“你是说,他是魏先生的......”   万云却不再理他。   卢康盛一颗心七上八下,再没有刚才的嚣张。   很快卢父、卢母赶到。   但他们并没有像以前卢康盛犯事那样,轻轻松松将人带走。   甚至连人都没见到。   万云客气的表示:“魏先生的意思,公事公办。令公子家教不严劣迹斑斑,既然两位管不了,我们家愿意代为管教。”   公事公办?   卢父心头就是一惊。   他顽劣不堪的小儿子,手里可是有人命。   所幸当初让人顶了罪......   万云处理完这里的事,直接去了医院。   他心里早把卫听澜当半个弟弟看,孩子过去多不容易,如今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卫听澜这时候在病房。   做完手术的景晟麻药劲还没过,还在昏迷中。   卫听澜这时候来看他,没那么大的压力和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排斥感。   就只当景晟还是不久前的那个好兄弟。   卫听澜的耳朵失聪被判定为心理因素造成,不用留院。   离开医院,卫听澜发信息给贺青临,告诉他景晟住院了。   卫听澜也不想见到贺青临。   他能重生,景晟忽然想起前世,贺青临呢?   卫听澜知道这是小概率事件,但还是忍不住尽量避免这种见面。   只有身边的魏川是真实的,可靠的。   卫听澜因此格外粘着魏川,恳求道:“哥,我晚上能跟你睡吗?”   从欧洲回来后,魏川就明确告诉卫听澜,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穿着浴袍在他房间乱窜。   既然穿浴袍乱晃都不可以,同睡自然也不行。   卫听澜低着头,看到魏川拉过他的手,慢慢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好”。   写完字,魏川也没有放开卫听澜的手。   回到家后,卫听澜说想洗澡。   魏川用保鲜膜包好他的手腕,卫听澜又说:“我想用你的沐浴露,我喜欢那个。”   他俩的都是薄荷味,同款产品的不同系列。   但卫听澜的温和一些,也香一些。   魏川捏了捏卫听澜的手心,卫听澜就知道他同意了。   夏老在卫听澜去洗澡后,和魏川说卫听澜的病情。   他赶去医院,早诊过脉。   夏老说:“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脉象看,小少爷情绪激荡,受了很大惊吓。突然失去听力八成也和这个有关,心绪平复可能就好了。”   魏川:“可能?”   夏老:“心理因素不可测,不过小少爷那么多事都经历过来了,这点惊吓,应当很快能消解。”   晚上睡觉,卫听澜挨的离魏川很近,两个人的味道也一模一样,这让他闭着眼睛也很安心。   他白天其实很累,但一直不敢闭眼睛。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卫听澜怕回到前世。   他在熟悉的味道和温度中睡了过去。   魏川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心里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被人开车撞,的确是一件很惊险的事,但魏川并不觉得卫听澜会因此受惊到这种地步。   他深知卫听澜的过去。   一个自己挣扎着活出样子来,初中时就敢拿着刀和成年的卫建国互砍,被一群小混混围殴逮住其中一个揍到对方脑震荡的人,不会这么脆弱。   卫听澜晚上做了噩梦。   他梦到贺青临和景晟围着他,说上辈子这辈子乃至下辈子,他都别想跑。   卫听澜被魏川叫醒。   他依偎过去,吸猫一样汲取魏川的温度。   魏川感觉脖颈上被亲了好几下。   这当然是错觉。   他顺了顺卫听澜的脊背。   虽然知道卫听澜听不见,还是一直说:“哥在呢,哥在......”   怎么总是出意外。   是不是要用玻璃罩子装起来,放在视线范围内,才会安全?   第二天上午,卫听澜去医院看望景晟。   魏川陪着他。   卫听澜刚进病房就看到景晟一双通红的眼睛,好像是哭过,又好像一夜没睡。   他还是走过去。   景晟死死盯着他:“听澜......”   卫听澜声音忽大忽小,说着感谢他的话,又叮嘱他好好养病。   他整个人其实都绷着。   好在猛然失去听力的人,对这个世界就是会忽然产生不确定的,似乎隔离般的迷惘感。   卫听澜知道怎么拿捏分寸。   景晟勉力抬起手指,想碰一碰他。   窗帘拉开着,阳光很好,背光站在病床边的少年,嘴唇、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很鲜活。   活着的的卫听澜,是世界美好的源泉。   卫听澜有点明白景晟的意图,但这太奇怪了。   他印象中前世的景晟,的的确确无时无刻不在挑剔和贬低他,怎么现在这副样子。   难道他去世后,景晟良心发现......   不过这都不重要。   卫听澜假装不明白景晟的意思,对连夜赶来的景父说:“景叔叔,景晟想要什么?我听不到。”   景父当然看的出自家儿子的意思,但他怎么好说,我儿子很喜欢你,想抱抱你。   尤其卫听澜的家长也在。   景父笑了笑,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将吸管递到景晟嘴边。   他说:“卫小少爷还病着,你怎么能指挥他做事,想要什么告诉爸爸,我来帮你。等你好了,你们再一起玩,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四个字安抚到了景晟,他敷衍的喝了点水,冲卫听澜笑笑。   卫听澜说:“你好好养病,回头我再来看你。”   他离开病房,正好碰到要进病房的贺青临。   一见之下不由惊愕。   贺青临瘦了很多,几乎形销骨立。   这让他面部轮廓十分深刻,眼神更是幽深沉寂,仿佛凭空长了几岁。   贺青临看到卫听澜就是一呆,又迅速拿手机打字:[好好养病,一定会好的]。   他昨晚从医院得知卫听澜受了伤,还听不见了。   赶到卫听澜家小区,却被阿七告知卫听澜已经睡了。   贺青临在小区外守了半夜,天明时景晟醒了,又过来看景晟。   卫听澜点点头:“你病好了吗?怎么瘦成这样,让夏老给你看看。”   虽然怀疑和忌惮,但没有确凿证据,他对贺青临还是以前的态度,这是他真心交往的朋友,和上辈子那个冷漠的贺青临,压根是两个人。   约莫是失聪的缘故,卫听澜现在说话音调有点不稳当的怪。   但贺青临却只觉一股热气从脚底蹿到脑袋顶。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打字给卫听澜看:“已经好了,会很快恢复,放心。”   魏川冷眼看着这对少年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俱是怜惜和脉脉温情,屈指碰了碰脖颈。   小没良心的,忘记是谁哄了他半宿?   还有贺青临,大晚上蹲在小区外不走,不知所谓!   回去的路上,卫听澜感觉车里安静的可怕。   暗道大概是因为他听不见,大家心情都不好,话都不想说了。   他准备再装两天就恢复。   这两天卫听澜每天都去医院看景晟,每次魏川都陪着。   他觉得不用。   魏川只说不忙,卫听澜后知后觉,他哥是怕他出事。   景晟却有些讨厌魏川这样如影随形。   他有好些话想和卫听澜说,当然不会提及前世,但是那也有很多想亲近的冲动。   但魏川的存在感太强了。   而且卫听澜几乎下意识注意魏川,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塞过去个水果,好像魏川十分脆弱,一眼看不见就枯萎了。   就这,呆的时间也不长,顶多半小时。   贺青临也天天来,而且会和卫听澜商量时间,说是一起过来,这样也不耽误景晟的休息时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太想见卫听澜了。   卫听澜自然答应。   他跟魏川说贺青临想的周到,一面也松了口气,人多了好,不用和景晟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魏川不在意卫听澜什么时候去医院。   他看透贺青临的心机,也看透景晟借病装可怜,只是景晟为了卫听澜受的重伤,倒不好说什么。   而贺青临,来了也好,人多热闹。   魏川也忙别的事。   卢家的人求着见他,见不到,又托人带话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饶过卢康盛。   至于任何代价,指的当然是经济方面的补偿。   阿七和阿六都气笑了,卢家现在还摆谱,要是真有诚意,那个姓卢的断手断脚瞎个眼睛,他们还勉强看得上。   小少爷这次算命大,只是耳朵听不见。   但这可不是意图杀人的卢康盛心慈手软,完全托了景晟的福。   魏川让万云去见卢家的当家人。   他说:“告诉他,魏家的孩子什么都不缺,卢家喋喋不休,是想宣战吗?”   卢家之后就消停了。   如今当家的是卢康盛的爷爷。   卢老爷子虽然疼爱嘴甜的卢康盛,但他有好几个儿子,十来个孙子,为了一个孙子赌上整个家族,不可能的事。   十几分之一的孙子和人家唯一的弟弟比,压根没有可比性。   再者,要真对上了,也压根没有赢面。   魏川打电话时,卫听澜就在一边竖着耳朵听。   他天天跟着魏川。   一日三餐上班下班,还有睡觉,几乎每时每刻。   卫听澜觉得他哥真的很能镇宅,他因为景晟记起前世的惊疑,如今已经慢慢消解了。   这天是撞车事件后的第五天。   快到中午,魏川到休息室,敲了敲卫听澜捧在脸前的书皮封面,递给他一张纸。   纸上写:[中午想吃什么?]   附近有家不外送的私房菜做的很好,中午阿六从那儿拿餐。   卫听澜问:“你想吃什么?”   魏川说:“都可以,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他口袋里别着笔。   话说完,才要写。   忽然听到卫听澜有点沙哑的声音:“我也是,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魏川抬头,摸了摸卫听澜的耳朵:“耳朵好了?”   卫听澜点点头。   然后他就猛的被魏川揽了过去。   魏川抱的很紧:“下次不要这么吓我。”   卫听澜拍了拍魏川的背:“没有下次,我保证。”   耳朵恢复的事,卫听澜挨个儿通知了阿六、阿七、夏老和万云。   这几天,他们看他都忧心忡忡的。   卫听澜又是感激又是心虚,现在可算能稍稍直起腰。   他又跟魏川说,下午去趟医院。   魏川:“下班了去?我们一起。”   卫听澜不愿意再耽误魏川的时间。   他哥真的很忙,因为他的事耽误了时间,最近下班回家还要在书房忙很久。   卫听澜说:“我去看一眼就回来,我来接你下班,一起回家。”   魏川看他活泼许多,也就随他了。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吩咐阿七:“看好小少爷,任何情况都要在场。”   阿七只以为魏川是为那天的事后怕,他也怕。   魏川却知道他真正在怕什么。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听起来愚昧,但景晟的心意明晃晃,又不惜以命相护,卫听澜会感动、会心动吗?   魏川真的恨自己这副无用的躯壳。   但凡他能站起来......   一时间他又想到卫听澜睡懵了紧紧依偎在他身前的感觉。   这世上,只有他得到过这种亲近。   再别的,小孩子还没开窍,不用着急,不用急......   ·   卫听澜这次也没有和贺青临约,他总要独自去面对一些事。   他想清楚了。   上辈子景晟的确欺负过他很多遍,但这辈子他也救了他一命,就算两清吧。   卫听澜无法平常心面对前世的景晟。   等景晟病好了,他会慢慢拉开彼此的距离,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结果。   景晟看到卫听澜很惊喜,知道他耳朵好了,心头更没了阴云。   他下意识往卫听澜身后看:“魏先生......”   卫听澜说:“我哥有事要忙,有空再来看你。”   景晟连忙摆手:“不用,魏先生日理万机,不用总来医院,听澜,你能走近一些吗?”   说着话,他注意到站在门边的阿七。   景晟说:“我们好好说会话,让七哥先去休息?”   卫听澜不知道景晟想说什么,但他不想和景晟单独相处。   他笑笑:“没事,阿七是自己人。”   景晟想想也是。   他和卫听澜坦白之前脚崴了的事,只说那个追求他的学长,其实在卫听澜出现的那一刻,就放弃了。   卫听澜下意识问:“那你为什么还......”   但很快,一种微妙的预感在他心里涌动,只是这太荒谬了,前世分明一点苗头都没有。   景晟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锦盒。   他说:“这是我奶奶传给我妈的东西,我让人送了过来,这几天一直都放在这里。”   阿七震惊的睁大眼,暗道老板没来真是可惜。   多美好的一幕。   虽然他也曾不满景晟对小少爷的欺骗,但能用血肉之躯将小少爷护在身后,景晟还是能托付的。   而且两人分明样样都很登对么。   不过就是可惜了贺家小少爷了,分明也很不错。   他眼睛可贼的很,早看出贺青临对他家小少爷也十分喜欢。   卫听澜呆站在原地。   景晟吃力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很大的红宝石:“我爷爷去欧洲留学时拍下他,他和我奶奶恩爱一生,我父母的感情也很好,我希望我们也能相濡以沫......”   两辈子的话这种情况下说,太仓促了。   但他真的等不了了。   既然天意让卫听澜这么快恢复听力,既然天意让他再次遇到他,景晟一刻都不想浪费。   少年时的他,还会骄傲等候。   但失去过一次,领略过那种痛彻心扉,他已经明白太多。   他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时直接表明心意,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尊严、地位、生命……   所有的东西,都不如真心诚意正大光明的爱护自己的心上人重要。   景晟说:“听澜,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请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第81章 能被你喜欢的人,运气可真好。   景晟头上包着一圈纱布, 病号服最上面的几颗扣子解开着,能看到白色的绷带。   他比受伤前瘦了很多, 不过精神看着很好。   甚至隐隐的,有一种更为凝实执着的东西从他的灵魂深处生长出来。   他对卫听澜笑,举着锦盒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卫听澜一直刻意维持的笑意慢慢淡了:“你说,你喜欢我很久了?”   景晟肯定的点点头:“很久很久。”   卫听澜问:“高中就喜欢?”   景晟胸口手术的地方有些疼,他现在还不能长久的,不靠着什么维持坐起的姿势。   他珍重的说:“是,高中就喜欢。”   两辈子都是。   只是前世的他没有今生这样的运气, 顽劣愚钝,活该痛失所爱。   卫听澜觉得很荒谬。   他甚至想什么都不顾的揪着景晟的领口, 就地拆穿他的谎言。   明明上辈子他总欺负他。   有一阵子卫听澜甚至恐惧和他对视或听到他的声音。   卫听澜还曾无意中听到别人嘀咕:“景总脾气挺好个人, 怎么总看不惯卫听澜, 他俩有过节?”   对方回:“因为贺总吧, 贺总烦他。”   可是此刻,卫听澜直觉景晟没有撒谎。   所以景晟前世对他所有的针对, 其实是因为喜欢?   喜欢到让他当众出丑。   喜欢到看他被全网黑,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起来?   喜欢到总是提醒他, 贺青临和陶辰天生一对,他不要丑人多作怪?   卫听澜心底涌动着很多或困惑或阴暗的情绪,他前世总这样。   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几秒。   前世今生,早已不同。   他没有再被不好的情绪控制。   有人给他充沛的爱和肯定,他的生活安逸到足够驱散很多阴霾。   于是卫听澜说:“不要开玩笑了, 我们只是朋友, 是好兄弟, 别的,我没想过。”   景晟就要下床:“我不是开玩笑!听澜......”   卫听澜不得不把景晟扶回床上, 呵斥般的让他闭嘴躺好。   锦盒重新被塞入枕下。   景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只手抓住卫听澜的毛衣下摆。   这让他感觉安心。   他喃喃的重复:“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你要我的命都可以......”   前世心里念叨过很多遍的话,说出来既心酸又满足。   卫听澜扯走自己的衣服下摆。   景晟没有很激动的去争取,因为卫听澜坐在了他病床前的椅子上。   卫听澜叹气:“景晟,我不喜欢你,我也没想过要谈恋爱,我只想好好读书,好好拍戏,就这样。”   景晟说:“我等你,我可以等,我等你一辈子。”   很快他呼吸急促起来,迟疑几秒才问:“你......还喜欢贺青临吗?”   卫听澜没有迟疑:“不喜欢,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病房外,   特地去景晟学校拿专业书籍的贺青临,愣在原地。   从来没有?   卫听澜否定了他们的前世。   是在应付景晟。   还是......   卫听澜不放心景晟一个人在病房,景晟养好伤出院,他们才算两清。   他让阿七去叫景家带来的护工。   护工进来后,卫听澜才离开。   景晟眼巴巴看着卫听澜的背影,直到病房门被从外面关上。   阿七跟在卫听澜侧后方,一时不敢说话。   他感觉卫听澜的心情很糟。   可是,为什么?   被景晟这样优秀的年轻人表白,人家还是救命恩人,即使不喜欢,也不至于像被虫子蛰了一口吧,   卫听澜到魏川办公室时,距离魏川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他从不用敲门。   推门进去,发现办公室气氛很沉闷。   站在办公桌前的高管,鹌鹑一样缩着肩膀耷拉着脑袋。   卫听澜顺着墙角往休息室走。   魏川叫住他:“澜澜。”   卫听澜看过去,他肉眼可见的有些蔫,像在太阳下暴晒过的小白菜。   魏川摆摆手,高管如蒙大赦的出去。   卫听澜脚转了个弯,到魏川面前了。   魏川问:“发生了什么事?”   进来一瞬间他就感觉他不太对劲,医院有什么吸人精气的妖怪么,还是卢家人去了医院?   办公室很暖和。   卫听澜沉默着脱掉羽绒服,塞到魏川手里。   他像在家里那样,双腿一盘坐在地毯上,脑袋搁在魏川的腿上。   魏川把乱糟糟的羽绒服叠好放在办公桌上。   上面的文件或被压到,或被挤的歪出去。   他没管这些,摸了摸卫听澜的后脑勺:“累就歇会儿。”   魏川习惯卫听澜的断电模式。   他发信息给万云:[一瓶葡萄汁,常温,带吸管]。   万云送果汁进来,左右搜寻没看到卫听澜,就问:“小少爷在休息室......”   魏川低头看了眼:“安静。”   万云这才注意到魏川半侧身坐着,将果汁放办公桌上时余光扫了眼,不由好笑。   倒也不是很意外。   他悄无声息的离开,在门口守着。   魏川打开果汁,放好吸管后递到卫听澜手边。   玻璃瓶碰在手指上,微微凉。   卫听澜眼皮都没有力气抬。   他接过去,脑袋还支棱一部分在魏川的膝盖上,歪着头慢慢的喝。   喝半瓶,精力就回拢大半了。   卫听澜说:“景晟跟我表白,说喜欢我很久。”   魏川松松搭在他后脖颈的手掌微顿:“然后呢?”   卫听澜:“我拒绝了。”   魏川心底沉寂的一片阴云散去,他攥了攥卫听澜的脖颈:“不喜欢就拒绝,做的很好。”   卫听澜:“哥,你会一面表现的很讨厌一个人,一面又喜欢对方吗?”   前世很大一部分的慢待是因为被喜欢,这太奇怪了。   卫听澜为此感到疲惫和茫然。   魏川说:“不会,喜欢就是喜欢,我如果喜欢谁,会让他分享我的所有,地位、金钱、关心和爱,我所有的东西都向他敞开,他所有的困苦和忧愁,都由我来解决,我绝不会成为他不开心的因素。你说的情况不是正常的模式。这种人,不必探究,遇到了就远离。”   他的声音和缓而清晰,仿佛从来如此。   卫听澜把饮料瓶举高一点,瓶子就被收走了。   他伸手抱住魏川的腰:“你说的对,是不应该探究。能被你喜欢的人,运气可真好。”   魏川看他圆溜溜的脑袋,考试那么厉害,怎么有些事能这么笨!   过了一回儿,卫听澜又问:“打扰你办公吗?”   魏川对桌上等待处理的文件视若无睹:“马上到下班点,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了。”   他说话总是很稳,很让人信服。   卫听澜便心安理得的继续趴下去。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这不影响巨大的落地窗饱满的接收它的余晖。   室内明亮而温暖。   卫听澜看着地毯细细的绒顶着的一点金光。   他慢慢的有些惬意。   手指戳了戳魏川的腿:“我下周是不是要去上课?班主任问我恢复的怎么样,还打听你......”   卢康盛在大学当众开车行凶,性质十分恶劣,还上了新闻。   不过很快这消息被卢家人压下去。   影视学院和娱乐圈以及一些富豪家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很快有人扒出卢康盛的家世背景。   有想攀附卢家的人,暗地里联系卫听澜,劝他息事宁人。   卫听澜那阵儿正装聋,发信息劝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截图给处理这件事的阿七。   很快类似的消息就绝迹了。   之后班主任对他关心了很多。   他问卫听澜什么时候上学,又提出要去医院看他,还打听他是不是认识什么厉害的人。   魏川说:“想去就去,不过你只负责学习,其他的,不准再犟。”   这说的是卫听澜低调入学的事。   阿七每天接送,开的车也就百十来万,在影视学院只能算一般。   卫听澜跟同学说的是他哥来接。   但他档案上写的是父母双亡。   这也是为什么有黑粉说他被潜规则,父母双亡有个开百万车的哥哥,谁知道是什么哥哥。   卫听澜感觉耳朵被碰了碰,有点痒,他抬手蹭了蹭:“知道了。”   魏川就又翻看他已经结痂的手腕。   他说:“事情已经查清楚,荣森被我收购,瀚远娱乐感受到压力,到处物色新人,他们的经纪人田伟盯上了你,你拒绝他,他联合荣森的经纪人封杀你,觉得还不保险,又把你的信息卖给了卢康盛,卢康盛五毒俱全,手里还有人命......走程序还要一些时间,不过他们经常做这种事,手头脏事不少,你受的苦,哥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卫听澜仰头看他,下颌轻一下重一下的戳他膝盖:“我是不是很不省心?”   魏川垂眼:“没有,是外面的人太坏。”   卫听澜点点头:“就是!”   魏川捏捏他的脸:“你的身份要变一变,我不会让陶家打扰你,只是借他们的壳用一用,可以吗?”   卫听澜:“迟早的事,你随意。”   魏川:“给你卖了,也随意?”   卫听澜说:“你卖的话,那可以,卖了分我点。”   卫听澜告诉班主任,他周一会去上学,不用特意去医院探望他。   班主任泄露了他的档案。   虽然档案会上交,但班主任手机记录了所有学生的家庭情况,一直看人下菜碟。   他平常对卫听澜还不错。   但那是卫听澜综合素质高有出头的可能。   在没有出头前,像田伟这样有人脉的金牌经纪人找过来,利益交换下,直接就把卫听澜卖了。   相关的事阿七有一些进展就会告诉卫听澜。   这是魏川的意思。   他既然不能将卫听澜隔绝到无害的土壤,那就只能让他多些防备心。   再别的。   相关的人都会被追究,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卫听澜也告诉关系不错的同学,他周一会来上课的事。   有人提醒他:“要不然你先休学避避风头,卢家势力很大,去年有个学生和卢有牵扯,现在还失踪......”   卫听澜道了谢,说看看情况再说。   因为学校论坛屏蔽相关内容,许多学生在私聊群预测这件事的走向:   【听说卢康盛已经被抓,现在还在看守所,人间自有正义在!】   【别傻了,不过是事情闹大暂时给大众一个交代】   【就是,上一届的学长现在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卢家水深着呢】【卫听澜未必就干净!】   【受害者有罪论?】   【他一个父母双亡的人,天天有车接送,吃穿用度看着普通,其实没一样简单的,谁知道怎么来的】   【不会是情杀吧?】   【没准儿,卫听澜那个男朋友绝对的富二代,那劲儿看着就像,开的车也极好】   【感情是脚踏两只船没踏明白】   【难怪是俩人一起被撞】   【我要有那张脸,八条腿都嫌少......】   也有人说卫听澜的好话,理性推导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过很快被情绪更激烈的人骂退了。   这也和卫听澜不住校有些关系。   不住校,总不出来交际,学校的关系网就比较脆弱。   再加上往年新生总有几个冒尖的,今年唯有卫听澜独占鳌头,样样都拔尖,早有人看不惯。   不过这些都和卫听澜没什么关系。   周末他和魏川去马场看破晓,卫听澜现在已经能很轻易的催动破晓在马场奔驰。   几趟跑下来,什么烦恼都被丢脑后了。   魏川远远的看,手里拿着毛巾和矿泉水。   阿七和阿六咬耳朵:“老板像不像老父亲?真当爹了还不知什么样。”   阿六无语的看他,又看天。   阿七感受到鄙视和挑衅:“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六:“......意思是,你很吵。”   他原本准备对阿七透露一二,但这个眼大心空的家伙太不可靠,还是算了。   这时,景晟的病房正一片沉寂。   贺青临将专业书和资料一一放在床头柜,他并不是很想理恢复前世记忆的景晟。   前世的他们早已反目成仇。   而昨天,景晟问出了那个让他心痛到几乎站立不稳的问题。   景晟看着瘦削沉默的贺青临,前世这时的贺青临,虽则冷清,但绝没有这样的深沉。   是因为魏兰,还是因为别的?   他的视线很强烈。   贺青临抬眼问:“阿晟,怎么了吗?”   景晟问:“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景晟原本只是炸一炸贺青临。   贺青临沉默。   但彼此的距离太近了,景晟还是捕捉到贺青临骤然紧缩的瞳仁。   几乎野兽般的直觉。   景晟直起身一拳砸在贺青临脸上。   他脸上如前世一般,尽是偏执、狠辣,还有嗜血般的恨意:“你怎么敢还出现在他面前!”   周一,影视学院,   有学生经过停车场,看到因为拥堵缓慢驶入的高大黑色轿车,不由疯狂扯同伴的袖子:“那车!那车......前天咱们不是还从网页上看过,舔半天屏!不对,有些区别,改装过?”   同伴也看直了眼:“亚洲只出售三辆,售价都快两千万,运到国内还不止,再加上改装......谁啊,这么大手笔?”   等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两人齐齐呆住。   他们站的近,听到阿七对卫听澜说:“小少爷,中午我再来接您。”   小少爷?   那不是卫听澜那个开百万级别车的哥吗。   对方长的一般,很多人因此很怀疑卫听澜挑金主的眼光。   结果,人家只是司机?   卫听澜感受到很多注视。   这就是他哥说的全权安排,完全往高调了去,能多高调多高调。   反正怎么惹不起怎么来。   他有些不习惯。   究其原因,大概是前世虽然是真少爷,但并没有相应的待遇,还总被挑刺。   慢慢的,被埋没反而让人觉得安全。   卫听澜想到今早出门前,魏川说:“去吧,放学了哥来接你。”   他挺直了腰,平淡的回视那些或惊叹或惊疑的目光。   到教室,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   班主任特意问卫听澜病好了没有。   卫听澜站都没站起来。   他没有做纨绔少爷的经验,但是见过不少。   卫听澜淡淡说:“冯老师,你这么关注我,是怕泄露我入学档案的事暴露吗?”   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班主任顿时后背一凉,但卫听澜这样强硬,他竟不敢呵斥,匆忙道:“胡说八道什么!时间有限,先上课!”   同桌悄悄戳卫听澜的胳膊:“人在屋檐下......”   谁不知道班主任踩高捧低是个势利眼,可学生和老师,天然是被压制和压制的关系。   而且班主任还是校领导的亲戚。   卫听澜笑笑:“没事。”   不到半节课,校长进了教室,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老师。   校长当众宣布班主任在工作中存在以权谋私的问题,现在停职调查,由新的老师接替他的职责。   班主任惊骇看向卫听澜。   其他人也看过去。   见卫听澜毫不意外,这几天在群里说过他很多坏话,甚至为讨好卢家半软不硬劝说过他的人,都不由惊疑不定。   课间有人打听卫听澜那辆车的事。   问这事的是卫听澜关系不错的同学,因为心怀坦荡,问起来也就是单纯八卦的意思。   卫听澜:“我哥送的生日礼物。”   也有人打听他的家世。   卫听澜摇头:“不重要,我现在和我哥住。”   不过卫听澜的身世还是有匿名人士在校园论坛上分享了。   被抱错的真少爷。   从学渣逆袭到学霸。   家里是大富豪,资产至少几百亿。   他还有个干哥,资产更庞大,他救过对方,如今两个人好的亲兄弟一样。   这时候,没有人说什么卫听澜和他的干哥不清不楚。   只有羡慕和惊叹。   还有主动跑到卫听澜面前认错的。   卫听澜不认识他们,只说下不为例。   他还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是偶尔能感觉到很特殊的目光在追随他。   卫听澜直接问阿七:“有人盯着我,至少三个,我哥安排的?”   阿七:......这敏锐度真是可怕。   卫听澜看他紧张,笑道:“有安全感多了。”   阿七汇报给魏川:“保镖被发现了,小少爷一点都没有生气,还说很有安全感。”   魏川沉默片刻后道:“他喜欢就好。”   阿七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呆愣楞的回想。   刚刚,老板是笑了一声吗?   魏川时常不知道怎么对待卫听澜。   他早就想将人拢在自己的视线中,但又怕他排斥。   没想到不论怎么样,他总是向着他,乖的很,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想着,手机来了信息。   卫听澜:[谢谢哥,哥辛苦了,晚上吃面条不,给你加个荷包蛋?]   魏川:[上学辛苦了,今天带你出去吃]。   夏老瞧见魏川微微泛白但竟还带着笑意的脸,不由看了眼他的手机。   用头发丝想都知道,那边是小少爷。   魏川:“他发现保镖了,没生气,还谢我,太乖了,是不是?”   夏老点点头,旋即很惊恐的回想,他刚刚没开口问为什么吧,没有吧?   魏川又说:“我昨晚,站起来了。” 第82章 卫听澜疑似官宣恋情。   自从治疗开始, 魏川总试图站起来,昨晚成功了第一次。   魏川说:“只有一秒钟。”   这是个很可怜的数字, 但夏老已经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万事开头难。   只要开了头,一秒钟、一分钟、一小时乃至完全康复,完全是可以预见的事。   魏川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说:“谢谢,这段时间辛苦您老了。”   夏老慌忙摆手:“我只是尽了一个大夫的职责,这功劳有一半是您坚持不懈,另一半得归功于小少爷。”   魏川眉眼柔和:“也不知道将来他看到了,会是什么样。”   他知道卫听澜激动起来什么样子。   高兴至极了能蹦起来往他怀里跳, 不高兴了窝在他脚边,黏黏糊糊。   魏川倒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他无数次想接住卫听澜的喜悦或者悲伤, 一个真正的拥抱, 那么简单, 却那么难。   如今, 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这天卫听澜到停车场,他那辆车已经不在, 但有另一辆眼熟的。   他到跟前,阿六就下车开了车门。   魏川有很多车, 他接卫听澜一般都是这辆,行驶平稳,低调贵气。   卫听澜上车,没什么形象的瘫开四肢。   他一条手臂因此搭在魏川腿上,整个人是个很标准的大字。   魏川握着他手腕稍微往前挪了挪:“累了?”   卫听澜点点头:“装了一天大少爷, 好多人都盯着我看......”   魏川:“不是装, 你就是。”   卫听澜歪头看他:“哥, 你明天来接我不?”   阿六默默回忆魏川明天的行程,以及卫听澜明天的课程。   明天下午小少爷只有两节课, 老板开完会就到小少爷下课的点了,但老板之后还有个饭局。   不过他没开口。   也不是很意外的听到魏川说:“来。”   魏川从另一边拿过早准备好的果汁,放好吸管后递过去。   今天是芒果汁。   卫听澜不是很爱吃水果,但果汁还行,最爱葡萄的和芒果的。   他抱着细高的玻璃瓶,一口气喝了半瓶。   这才有些狡黠的说:“不用,我来接你,我下课早。”   通过一点小考验得到满足,好像是莫名就无师自通的技能。   卫听澜之前不这样。   但是他总会想起魏川那天赶到医院的样子。   一向冷肃沉稳的他哥,眼里透着不确定的慌,还在以为他失聪的时候,说了很多话。   说会一直照顾他,让他别怕。   卫听澜这才知道,他在魏川心里的分量,比他以为的要重的多的多。   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可能也就这种程度了。   魏川说:“也好。”   卫听澜脑袋靠过去,蹭了蹭魏川的胳膊,又叹气:“两天没去医院了,我明天也该过去一趟。”   救命之恩和表白拒绝,怎么看他都狼心狗肺。   魏川说:“我让夏老去过医院,景晟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之后景家的生意也会得到一些便利。我们该报恩报恩,没有做亏心事,不用觉得矮谁一头,万事有我在。”   卫听澜:“我们?”   魏川睨他,这种眼神卫听澜很熟悉。   他以前打架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事受伤,若在被处理伤口时不重视,便会接收到这种眼神。   好像再胡闹,就会被收拾一顿。   不过到了他也没被收拾过。   卫听澜立即抱住魏川的胳膊,机智且严肃的道:“没错,就是我们!”   之后的一周,卫听澜又去过医院三次。   不过其中两次都是魏川陪同,在景晟出院时,阿六还抱着一束跟在他们身边。   阿六把花送给景晟,诚恳的说:“老板和小少爷恭喜您出院。”   对景晟救了卫听澜的事,所有人都打从心眼里感激。   景晟不禁看向卫听澜:“谢谢。”   卫听澜脸上是礼貌的微笑。   他站在魏川身边,魏川说:“不谢,你救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魏川欠你一个人情,终身有效。”   景晟下意识想说,可不可以用这个人情换卫听澜。   但这只是想想。   一个大活人,比任何承诺都珍贵。   他感受到魏川道谢的郑重,但也感觉到一种稳如泰山一般的阻力和压力。   魏川还是不喜欢他。   作为家长不喜欢家里孩子的追求者。   权威又坚固。   来接景晟出院的人不少。   景晟姑姑的公公,即目前程家的当家人程老爷子也来了。   既表示对景晟的重视,也因为魏川会来。   魏川虽然不是最年长的,但地位却最高,众人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卫听澜能感觉到身后一道极其灼热的视线。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忽然视线中多了一只手。   是魏川伸手,掌心向上。   卫听澜下意识将手递过去。   交握的感觉踏实而温暖,身后的目光还在,但好像忽然降低了威力。   程老爷子看着那两兄弟离开。   他不禁感叹:“一物降一物,谁能想到魏先生这样的人物,竟会如此护犊子。不过他眼光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景父说:“那孩子对魏先生有救命之恩,我看他们倒是格外投缘。”   景晟说:“可也太亲近了,又不是亲兄弟......”   景父无奈道:“你这孩子!”   平常看着清醒,忽然开窍了竟是个情种,醋意大不说,还什么醋都吃。   谁都没将景晟那句酸溜溜的话当回事。   在他们看,魏川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几乎将亲人压绝的人,爱情又算的了什么。   而且那俩人分明亲近但无暧昧,光明正大。   若非卫听澜学的表演,一心拍戏,都要有人怀疑他是魏川选定的继承人了。   很快到元旦,《周王传》在这天晚上开播。   卫听澜也在同样的时间点,宣布自己已经签约荣森娱乐,而且还是S级签约。   这时黑粉又蹦跶了出来:   [凭什么一个新人,还在上学,就有这样的待遇,有猫腻吧!]   [资源咖啊,已经预料到《周王传》血扑]   [......]   荣森娱乐的新老总连忙@卫听澜,配文简洁且强势:“感谢小少爷给自家剧出钱出力。”   很快荣森娱乐旗下的艺人们纷纷转发这条微博。   荣森娱乐有自己的视频平台。   周导的剧是魏川投资。   能这么快播出,许多审查环节也有魏川的人打通关节。   后来剧寻找播出平台,荣森给的条件也最优厚。   舆论风向很快又变了:   [肉烂在锅里啊,那没事了]   [明明可以继承亿万家产,偏偏还要辛苦拍戏给我看,感恩,狗头·jpg]   [预告已经很精彩,期待正片]   [小少爷需要女朋友吗,男朋友呢,我还有个弟弟]   [……]   卫听澜给海哥发信息:[买了多少水军?]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但剧还没播,这种无脑夸,一看五成得是水军。   海哥:[一点点]。   卫听澜:[太多了吧,夸的我都有点飘,悠着点]。   海哥:[好的]。   他也觉得夸的有点过。   主要是卫听澜才播第一部剧,还不是主角,但谁让人家有个弟控的哥哥。   还好卫听澜的实力接得住这些,要不然准得翻车。   卫听澜和海哥聊完,又伸脑袋去看魏川的手机屏幕,果然是剧方的微博评论区。   明晃晃的全是夸他的评论。   他脸都烧得慌:“那什么,多半是水军,别太当真。”   不过开心还是开心的。   夸总比骂好。   前世他拍的第一部剧,被网友喷的很惨。   剧本身没问题,他的演技其实也在合格线,但一枝独秀风必摧之,没少被有竞争关系的同行围剿。   魏川仔细看完评论,还算满意,又看脸色泛着一点点粉的卫听澜:“说的很真实,他们很有眼光。”   卫听澜:“......”   行吧。   两个人挨在一块看评论。   魏川比较淡定,时不时点个赞,偶尔举报什么的。   卫听澜去阳台上绕了好几圈,太紧张了,他哥的剧,他哥的平台,可万万不能扑啊。   在卫听澜第二次去阳台上绕圈时,魏川揽着他肩膀将人按了回来。   他说:“一点小钱,买你开心的,全赔光也没什么。而且我和郑导聊过,他说这剧排在他十年内拍的剧的前三,口碑和收视率一定会有一个挺住。不急,好不好?”   卫听澜问:“你和郑导什么时候聊的这些?”   魏川说:“有天不太忙,通过个电话。”   至于这通电话是明天通还是后天通,那不重要。   卫听澜认可的点点头:“郑导很有眼光,他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魏川抬眉:“我说可以,就不行?”   卫听澜觉得他哥最近情绪波动大了许多,这很好,喜怒哀乐多了,很有烟火气。   他说:“哪能啊,赚钱的事,你说了算,可是术业有专攻嘛。”   魏川决定推迟给郑导正筹备的新剧的投资。   但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想法。   肩膀有重量挨过来,身边人面颊压在他胳膊上,挤出一点婴儿肥,是毫无防备的亲近和依赖。   他想,郑导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剧拍了顶格的四十集,每天两集算,他们可以这样相处整整二十天。   第一天播完两集,网上好评如潮。   卫听澜在前面十集戏份很重,完全是男主待遇,微博一夜涨粉十五万多。   还有粉丝喊话,让他不要浪费时间上学,赶紧进组。   卫听澜倒更在乎魏川的评价。   魏川正在换手机壁纸。   原本的壁纸是他和卫听澜的合照,现在锁屏壁纸还是合照,桌面壁纸是小周王的剧照。   卫听澜没有换壁纸。   他的锁屏壁纸是同一张合照,桌面壁纸是偷拍的魏川工作照。   之后的日子过的很快。   不出意外的,《周王传》成为年末最能打的剧,几乎一骑绝尘。   出门聊天不聊剧情都要不合群。   卫听澜多了很多粉丝。   他高中的朋友们虽然散落四海求学,但都纷纷发来祝贺。   李佳佳说她把卫听澜的剧安利给朋友,现在《周王传》在留学圈很火。   程风柏发给卫听澜一张照片,他的床铺旁是一张几乎和床等大的海报,是卫听澜的剧照。   他还寄来一沓剧照,请卫听澜签名。   景晟祝贺卫听澜新剧大火,他说:[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卫听澜说:[谢谢]。   贺青临约卫听澜见面。   卫听澜想到他那副瘦削的样子,虽然自己很忙,但还是答应了,想着回头开导几句。   粉丝开始挖掘卫听澜的过去。   卫听澜的过去不是秘密。   不过没有前世陶家和卫家泼脏水的操作,卫听澜的形象很正面,经历很传奇。   他因此被更多人喜欢,而卫建国父子的名声就更臭了。   这次也没有同行狙击他。   都知道他是荣森娱乐的太子爷,还是超级富二代,根本惹不起。   当成为惹不起的存在,周围就都是善意了。   粉卫听澜的人都说,很骄傲他能自力更生到等到真正的家人。   陶家人都关注了他的微博,包括陶辰。   陶家集团的官网还特意@他,恭喜他新剧大火。   卫听澜只当没看见。   有人质疑他没礼貌,很快评论就被删掉了。   有粉丝神通广大,说卫听澜被接回豪门后,并不受重视。   卫听澜没有回复这条评论。   他和陶家早就是陌路。   不过终究还是没忍住,他不想被可怜,而且很想炫耀。   卫听澜发了微博:“我已经有最好的亲人,唯一且珍贵。”   下附和魏川的合照。   照片只拍到他自己,以及魏川的半边肩膀,以及放在桌上的手。   照片中的男人虽然没有露脸,但从衣着品味到体态气质,还有可以单独出道的手腕和手指,都被网友一一分析。   最好得出结论,这是个身家丰厚矜贵帅气的年轻男人。   至于为什么是个帅哥。   好看的人都是扎堆出现,看卫听澜的脸就知道,他的朋友质量肯定不差。   当天晚上,一条热搜冲上前排:卫听澜疑似官宣恋情。 第83章 我喜欢魏川。   阿六按捺着激动将热搜截图给魏川:【老板, 这是您吗?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海哥同样截图联系魏川:【魏先生,我这边要做什么回应?】   从魏川助理团队分出去的卫听澜专属反黑团队, 负责人迅速整理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询问处理路径。   要是其他人和小少爷传绯闻,当然要压下去。   但当事人是小老板的哥哥顶头大老板,分寸不太好掌握,最好问问。   没有人打扰卫听澜。   都知道十一点半卫听澜约莫睡了,他最近行程很满,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   一墙之隔, 魏川迅速浏览评论。   舆论不坏。   在这个圈子,被攻击要么在专业上, 要么在私生活上。   卫听澜的专业毋庸置疑。   私生活, 抢资源、潜规则是重灾区, 但这和一个身家丰厚的富二代扯不上关系。   因此网友都以调侃居多。   不过魏川的脸在这样的深夜, 还是挂上了一层可疑的暗红。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什么都敢说。   只凭他的手, 居然已经分析到他的性生活能力。   还有简笔画。   Q版的小周王衣裳半褪,露着圆圆的肩头, 抱着一只足有他腰粗的修长漂亮的手指,幸福的眯着眼睛。   魏川忍不住笑了声,很熟练的保存这张图片,将发图的人点成关注,发了个红包过去。   画手:【?】   魏川:【我是卫听澜的粉丝, 类似风格的画, 有多少收多少】。   画手:【膜拜大佬!】   画手:【我也超喜欢他的姐妹!】   画手:【你这么说的话, 那我今晚可就不睡了】。   画手:【他肯定能火】   魏川忽略姐妹之类的话,又发了个红包过去:【他很好】。   画手惊恐的爬下床, 敲开和自己合租的姐妹的门,让她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魏川继续在评论区闲逛,偶尔矜持的点赞。   譬如有条评论说卫听澜一看就是被人养的很好的小孩。   这时,阿六问:【老板?】   魏川这才发现,距阿六问他怎么处理热搜,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魏川说:【你去评论区回复,说目前只是哥哥,我们相识的缘故照着安市的透露几分】。   阿六:什么叫目前只是哥哥?   他没敢问,揣着某种让人精神百倍的希冀,杀去了评论区。   到底是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虎狼之词太多,阿六又找了海哥出谋划策,才以最妥当的说辞圆了这件事。   他自爆身份是图片中没有露脸的男主的下属。   海哥在阿六的几条解释评论下点赞,粉丝们认得他,齐齐点赞将阿六的评论置顶。   也有一小撮网友并不信这一套: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   【两个人挨的那么近,已经超过安全距离,小周王肩颈线向对方倾斜,很亲近对方】   【直觉过人,从未预判错误过,从这两人的气氛看,绝对一起睡过】   【楼上的过分了,卫听澜才十九,好朋友之间拍照靠近很正常,动辄就往床上扯,不好吧】   【只露个手臂都这么man,好想看正脸】   【……】   卫听澜白天拍了一天广告,这晚睡的很沉。   他按时起床,发现客厅魏川平常看书看新闻的位置,居然是空的。   他哥居然没起,赖床了?   还是.......   不会是生病发烧了吧!   卫听澜去敲门,没有听到回应。   推门进去,就见魏川果然还躺在床上,双眼闭着。   他俯身去看。   又伸手去探魏川的额头。   手在将将碰到魏川的脸时被一把握住。   之后两三秒的功夫,上下颠倒,他已经被人按那儿了。   魏川眼神带着几分睡意,眼下还有点青。   猛兽扑兔子一样将卫听澜按在床头,视线落在他的面颊上。   昨天那些简笔画,小卫听澜的面颊鼓鼓的,特别可爱。   他遵从心意捏了捏卫听澜的面颊:“大早上的,鬼鬼祟祟,干什么来了?”   卫听澜双手被压在头顶,感觉自己像一条被吊起来的鱼。   他说:“大早上不起床,你昨晚干什么了?”   魏川:“有个项目出事,紧急加班,睡的晚了些。”   卫听澜说:“我以为你病了。”   魏川松开他的手腕,但还是俯视的状态:“没有,担心了?”   卫听澜懒得动,索性就着被俘虏的姿势躺着:“我以为你生病了。手疼......哥,你练过啊,手劲真大。”   魏川给他揉手腕:“下次我轻点。”   卫听澜眼睛微微睁大:“下次?”   魏川自知失言,他早已不会因为梦中的事慌乱,反而增长了许多经验。   这时便道:“开玩笑的,去换衣服,别迟到了,我这就起床。”   卫听澜没让他起。   他安排道:“你今天睡个懒觉,我下午没课,也没有工作,中午一起吃饭,下午一起去上班。”   魏川便又躺了回去。   等到中午,卫听澜反而不想回家了。   太尴尬了。   热搜的事他已经知道。   不知道他哥知道吗。   八成知道。   他总去他微博溜达,以前看书,现在总捧着个手机。   要只是被网友调侃谈恋爱了也就算了。   可现在的网友们,思维特别活跃,只凭着他哥露出的一只手,都推断上厘米数和夜生活持久度了。   卫听澜见多识广,本该淡定。   但是一想到他们分析这些是要和他匹配,脸都烧得慌。   吃饭时卫听澜菜夹的少,头也不抬,话也不好意思多说。   魏川就明白,热搜的事他知道了。   不高兴?   魏川问:“没胃口?”   卫听澜:“有点儿,大概是早上吃多了。”   魏川:“是因为热搜的事?”   卫听澜:“......!”   几秒钟后,卫听澜诚恳道歉:“我也没想到网友们会想歪,我要是知道,昨天立即就解释了。”   对他来说,魏川是如父如兄般的存在。   卫听澜万万不敢亵渎他。   再有,他哥对他掏心掏肺,他却想着爬人家床,这未免过分,简直是忘恩负义!   卫听澜懊恼的垂着眼:“我以后再也不发了。”   魏川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他若无其事的玩笑道:“也是,我腿不好,确实不般配。”   昨天的照片,卫听澜没有照到轮椅。   他特意不照的。   现在网上戾气不少,他不敢赌有人会不会借此嘲讽他哥。   卫听澜猛的抬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配不上你,而且你是我哥,他们误会了,还胡说八道冒犯你......”   他怎么可能看不起魏川。   对他来说,魏川是前世最后的善意,也是今生他见过最优秀的男性,没有之一。   魏川:“我不介意,网友说我们般配,证明我还年轻,在你身边也算拿得出手,是不是?”   卫听澜觉得他哥这话没错,但又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点点头。   魏川夹菜给他:“好好吃饭,你的微博说的不错,对我来说,你也是唯一且珍贵。我们之间,不必见外。”   卫听澜想想也是,但他还是不好意思看魏川。   尤其魏川的手指。   哎.......   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忽然意识到身边的长辈是个能和自己匹配的,年轻且那方面能力出众的男人,真是有点奇怪。   尤其李佳佳还问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卫听澜解释了经过。   李佳佳十分遗憾:【原本以为是养成系,激动的我一天没好好上课!】   卫听澜当然知道什么是养成系。   只是还是那句话,人不能既要又要,有哥就很不错了。   再别的,他可不敢想。   卫听澜在这周的周六见的贺青临。   景晟也约他见面,他拒绝了,只说有事要忙,自从景晟出院,他们还没见过。   卫听澜问贺青临,最近魏兰的病怎么样。   贺青临说:“不用迁就我,她的事我会处理,听澜,我不想你因为我,忍着当初遭的罪关心她,她不配。”   卫听澜想说他也没遭什么罪,后来魏兰被关在清洁车一晚上,早偿还了。   不过前世的魏兰确实可恶。   卫听澜也不想关心她,只是看在贺青临的面上问一句。   他便道:“好吧,吃点什么,你看上去很累。”   贺青临说:“你点吧,我都可以。是有些累,不过能支撑的住,再过一两年局势稳定,一切都会好起来。”   卫听澜知道贺家有些乱,了然的点点头:“一切都会过去。”   他们聊了聊贺家的事。   也聊《周王传》的火爆。   贺青临问:“我才知道那个热搜,景晟提了两句,是小舅舅吧,现在的网友想象力真是丰富。”   其实从医院那次,他和景晟算是断联了。   卫听澜深感赞同:“就是,也太能歪曲了。”   贺青临看他没有半点含混,一颗心渐渐落了地。   他和景晟尚有一争之力。   但是如果是小舅舅......   虽然这种想法很荒唐,但贺青临还是着魔一样往深了想了几分,因此生出巨大的压力。   还好,卫听澜没有这方面的念头。   景晟到餐厅,一眼看到坐在那里谈笑风生的两个人。   簇拥着他的一群人,眼见这位大少爷脸色忽的阴沉,明明是和他们一样的年纪,却有种骇人的气场。   一时间谁都不敢说话。   景晟却是一笑:“看到朋友了,你们玩你们的,今天的账算我的。”   卫听澜正对着景晟的方向,景晟又格外显眼,他一眼就看到了。   他脸上的笑意就淡了淡。   贺青临似有所感的转身看去。   四目相对,他和景晟都知道彼此的厌恶。   贺青临怨前世景晟对卫听澜的数次戏弄,景晟怨贺青临优柔寡断最终害死卫听澜。   死亡是解不开的结,他们再也无法像少年时那样,亲如兄弟。   景晟简直要气炸,卫听澜说今天有事要忙,原来不是忙工作。   难不成这一世,卫听澜竟还要执迷不悟!   景晟又气又妒,气势汹汹的冲到卫听澜面前:“你知不知道......”   贺青临冷声打断他的话:“景晟,他还小,你别吓到他!”   景晟骤然回神,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卫听澜好笑的问:“你们吵架了?我小,你们不也只比我大一岁。”   但其实他的情绪已经沉了下去。   贺青临的话,或者说还有景晟的态度,让卫听澜不得不多想。   前世的景晟会对今生的贺青临这样不客气吗?   大概率不会。   成年人不会和孩子计较,更不要说他们还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如果贺青临也想起前世,并且和景晟彼此之间知道对方的底细......   可是景晟前世和贺青临关系一直很好。   卫听澜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只暗自提防了起来。   是的,提防。   前世他的确因为贺青临遭了很多罪,直接或者间接,都是。   景晟收敛情绪看向卫听澜:“没吵架,就是出院后他连个影子都没有,问候也没有一句,我还不能生个气?”   那天贺青临没还手,或许因为他住院,或许因为理亏。   景晟不在意这个,他只在乎卫听澜。   他看了眼卫听澜盘子里的面:“这个不错,我也想吃。”   侍应生立即上前。   景晟点了餐,他这样帅气大方阳光开朗,侍应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景晟这时才恍然般的问卫听澜:“我们一起吃,不介意吧?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你俩吃饭还背着我,搞小团体?”   他仿佛高中那会儿,热烈直爽,天然就有凝聚力。   贺青临说:“只是一个吃个饭,胡说八道什么。”   卫听澜只能说:“再加个菜吧。”   景晟温和的回应:“好啊,我喜欢吃什么你最清楚,你加吧,反正你加的菜我都喜欢。”   卫听澜只好若无其事的加了两个菜,一顿饭吃完,他只觉累得慌。   而且,贺青临说谎了?   卫听澜对文字之类的很敏锐。   景晟明明说他和贺青临很久没联系,但贺青临却说热搜的事是景晟告诉他的。   这两个人今天对彼此很冷淡,怎么也不像会互通八卦的样子。   吃完饭后,卫听澜说阿七来接他,先走了。   他走后,景晟和贺青临彼此对视,一个阴沉一个冷漠,互相都不曾多看一眼,各自离开。   这时候,《周王传》已经播出了大半。   卫听澜的戏份已经没有了,但这部剧剪辑后的效果极好,剧情跌宕起伏,卫听澜也忍不住天天都追。   也因此,晚饭后看剧成了家里的必备节目。   不过今天卫听澜有些神思不属。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贺青临八成也记起了前世,而恢复记忆的贺青临,为什么没有远离他。   难不成也像景晟一样,忽然发现喜欢上了他了?   正走神,手腕被攥了攥,魏川问:“想什么呢?”   卫听澜看过去。   魏川穿着深海蓝的居家服,也许是在家里,又或者他就是变了一些,那种肃厉的威压如今大多出现在办公室,是给外人的面孔。   但他又的确有种强大和稳固的气场在。   视线这样和缓的落过来,让人非常心安。   卫听澜心头一松,挨过去说:“海哥给了几个剧本,我还没确定选哪一个。”   魏川抬手揽住他的肩膀:“不着急,你今年才十九岁,慢慢拍,慢慢享受,人生还很长。”   卫听澜想的却是,没什么可怕的。   没错,他还是和陶家不亲近,而贺青临和景晟带着前世的记忆,八成也会有前世的成就。   但那又怎么样,他已经不会再受他们束缚。   今生他有个很好的哥哥,非常强大和可靠,贺青临和景晟捆起来都不是他哥的对手。   卫听澜想明白这一点,就不再焦虑,也不再猜测贺青临是不是记起了前世。   这不重要。   不论想起还是没有想起,自己都不再处于弱势地位。   只是......   外面虽然是隆冬,但室内很温暖。   卫听澜因此只穿着薄薄的居家服。   他的是天蓝色。   阿六负责这些。   他总给他们准备有点区别但又区别不大的衣服,说是兄弟装。   当然,其他物品也是如此。   卫听澜能感觉到搭在肩膀上的手掌散发的热度。   他靠着魏川的这一边身体也是。   最近他哥的身体又好了起来。   爱追剧,爱玩手机,饮食和健康也提升了一个档次。   像体温,就又恢复成刚认识时那样,比他的体温要高一些,很暖和。   但是那次绯闻热搜的事,还是让人难以忘怀。   卫听澜小心翼翼的往边上挪了挪。   魏川问:“硌到你了?”   卫听澜说:“没有。”   魏川兜了兜卫听澜的后脑勺,仿若无事般的收回手。   在乎比不在乎好,他有的是耐心。   后来,卫听澜选了一部B级剧,演原本风光霁月后来黑化的男二号。   背靠荣森,他完全可以演更好的戏,甚至直接当男主,但海哥建议卫听澜稳扎稳打。   卫听澜也是这种想法。   而且他哥说了,慢慢拍,不着急,所以找喜欢的角色,享受的去做这件事,就很好了。   卫听澜最近还有些翘尾巴。   目前《周王传》所有数据显示,这部剧已经让投资商大赚特赚。   而正好,他哥是最大的投资商。   不过生活总有不如意的地方。   比如景晟总来学校找他。   倒是贺青临很务正业,除了上学往返安市和京市两地,听说在和贺随山争权。   有娱记拍到景晟,八卦卫听澜有了对象。   而在明面上,景晟也确实是卫听澜谈过一段的前男友,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卫听澜让海哥处理这件事。   如今再想起景晟骗他这件事,他心里就很恼火。   卫听澜对海哥说了真相:“如果能完全否认就更好了。”   海哥原本就是很有能力的经纪人,而如今他还能调动卫听澜背后的一些势力,事情就很好办。   很快景晟于卫听澜而言,就只剩高中同学这一个身份。   处的好的大学同学,给卫听澜看这些娱乐八卦。   卫听澜便说:“他们打听的倒挺清楚,就是那次玩真心话大冒险他输了,来当男朋友跑腿,完全是瞎胡闹的事。”   景晟是个很拿得出手的前男友,卫听澜的否定就更具有真实性。   同学说:“是吗?我还以为是真的,他挺会照顾人的,又用心,别是假戏真做吧。一定是,那次卢康盛开车撞你们......”   卫听澜发现越解释越说不清,索性说:“就是闹着玩的。”   很快这些话就传到了景晟的耳边。   他之前请卫听澜的同学吃过饭,以卫听澜男朋友的身份,因此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   景晟忍不住去学校找卫听澜:“一定要这么否定我的存在吗?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听澜.......”   他眼睛通红,看上去十分委屈。   卫听澜却记得前世他坐在包厢里,嫌弃的眼神。   景家众星捧月的大少爷,身后多少追随者,他一个厌恶的眼神,很多人便暗暗为难了卫听澜多次。   卫听澜不想记仇,毕竟重新来过,可对方是前世的灵魂呢?   他推开景晟:“我不讨厌你,但是我真的有些累了,你打扰到我的生活了景晟,而且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永远都不喜欢!”   永远两个字刺激到景晟。   他逼问道:“不喜欢我这样的,那你喜欢谁?贺青临?他有什么好?”   景晟又道:“这个世上,只有我对你最好,谁能比我好?”   卫听澜沉默几秒,低声道:“有人对我更好,他比你好一万倍。而且,我不喜欢贺青临,只是爱屋及乌多了几分关注而已。”   景晟:“什么意思?”   卫听澜盯着景晟,慢慢的道:“我喜欢我哥,我喜欢魏川,我很久之前就见过他,他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你知道,贺青临和我哥有几分像,我原本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后来知道了,还很幸运的和他朝夕相处......” 第84章 魏川说:“我们两情相悦。”   景晟想过卫听澜可能会喜欢别人, 他并不惧怕竞争,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   但是魏川, 实在是一个bug一样的存在。   即使是他的父母长辈,再优秀再强大,都不会如魏川这样,给他几乎灭顶般的压力。   景晟紧紧盯着卫听澜的眼睛:“我不信,你怎么可能喜欢他,他.....”   在他的意识中,魏川是父辈的人。   可是实际一想, 魏川分明只比他们大几岁,是个十足的年轻人。   卫听澜见他傻住, 微微松了口气, 转身离开。   景晟实在不想看卫听澜的背影。   前世卫听澜总是这样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话都懒得和他说。   后来渐渐不再出现在社交场合。   再后来, 再后来他就死了,内脏出血, 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景晟迅猛的抓住卫听澜的手臂。   卫听澜一时竟不能挣开,前世的烦躁和排斥涌出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景晟:“你骗我的是不是, 你怎么可能喜欢他.......”   要是情敌是魏川,他该怎么办。   但这一刹那,景晟听到自己恶毒的声音:“他是个残废,他配......”   “啪”的一声,景晟的脸偏向一边, 面颊迅速红了一片。   卫听澜打了他一巴掌。   他重重的挣开景晟:“他什么样我都喜欢, 是我配不上他, 景晟,人的身体有些不适, 这没什么,但是心如果坏了,再怎么样都惹人厌恶,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   景晟愣愣的看着眼前人横眉怒目的样子。   上一次被这样对待,是因为程风柏,那时卫听澜也跟炸毛的猫科动物一样,凶悍又漂亮。   看得出,他随时准备和自己打一架。   可他很久不这样了。   每天衣着简约眉目安然,一眼看去就好相处,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   景晟的眼睛一点点灰暗下去,眼睁睁看着卫听澜离开。   他心脏好像不会跳动了。   为什么?   好像又搞砸了。   怎么就不能喜欢他一些?   明明这辈子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到魏川的办公室,卫听澜恍惚还能感觉到左手手掌心残留的疼痛和热度。   打了自己曾经的朋友,这感觉很不好受。   而景晟那句“残废”,又让卫听澜心里不住的冒火。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卫听澜甚至想,要是他哥坏的是眼睛就好了,他的眼睛是好的,可以捐赠眼角膜。   魏川抬头看。   就见卫听澜游魂一样摸到角落的小沙发上,径直瘫在了那里。   魏川放下笔过去,捏了捏卫听澜搭在扶手上的手腕:“累着了?”   卫听澜“嗯”了声,又说:“现在不想说话。”   他不太敢看魏川的眼睛,为着赶走景晟他说了慌,将他哥扯出来,实在是很亏心。   卫听澜会跟魏川坦白这件事,但他需要时间积蓄勇气。   万云进来,提醒魏川开会时间到了。   魏川只能摸摸卫听澜的脑袋:“一小时后我再过来,那时候我们也许能聊聊?”   卫听澜又“嗯”了一声。   进会议室前,魏川吩咐阿六去准备卫听澜喜欢的零食。   会议开始十分钟,魏川给卫听澜发了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他的表情包都来自卫听澜。   之前一直只收藏,没用过。   办公室,卫听澜看着那只探头的有几分流氓气的小猫,忍不住露出个笑。   卫听澜发了个猫猫打滚的表情包:【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魏川:【很有用,未来的天王巨星,我的小暖宝宝,是开心果,我唯一的家人,你很重要,也很珍贵】。   最近他在网络上学了不少有趣的话,努力让自己年轻且流行一些。   如今更是一心二用。   发完信息唇角还有笑意,却迅速的指出发言人项目总结中的漏洞。   卫听澜:【我可能,给你惹了一点麻烦】。   下一秒,魏川抬了下手,会议室立即鸦雀无声。   他说:“会议暂停二十分钟,好好捋一捋你们即将要说的话,废话、套话、推卸责任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众人皆噤若寒蝉,在魏川离开后迅速整理自己的文件。   办公室,卫听澜等不到魏川的回复,犹豫要不要再发个什么。   怎么忽然就聊起来了。   他还一下没刹住......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魏川在卫听澜瞪的溜圆的眼睛中,靠近了他。   这时候,距离卫听澜的那条信息,过去了三分钟。   魏川对卫听澜说:“说吧,出了什么事?”   卫听澜:“......你不是要开会?”   魏川:“你的事比任何会议都重要,澜澜,你总让我提醒这一点,非常不好,这会让我觉得,我这个当哥的很不称职,总让你不能放心的依靠。”   他眉眼冷峻,严肃起来会很压人。   卫听澜从不怕他,但是今天的事,确实难以启齿。   卫听澜迅速在手机上打字:【最近景晟总来找我,我有些烦,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他不依不饶,我就说我暗恋你。他差你差的远,以后大概不会再来。我说瞎话,破坏你名誉,哥,对不起】。   他打完字把手机递给魏川看。   魏川的视线在“我暗恋你”几个字来回扫视。   心里炸开烟花。   他淡定评价:“还挺会胡说八道,怎么跟他说的,一字不漏的告诉我,我们对对词,免得露馅。”   都说了是暗恋,其实没什么好对词的,但卫听澜心里充斥着大量的不好意思,哪里注意到这个。   而魏川平淡的态度,又让他不自觉放松。   就感觉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卫听澜就回忆着说了自己当时的那段话,头两句最热烈,他说的时候垂着眼睛,眼睫毛不安的颤动。   却听到魏川说:“话说的很好,没什么漏洞。”   欸?   卫听澜不禁抬眼看他。   魏川说:“这件事做的很不错,再有解决不了的事,都要这样往我身上推。”   他想了想又道:“将来贺青临若是也纠缠你,这话也能用。”   卫听澜点点头。   魏川终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玩去吧,再一会儿咱们就回家。”   卫听澜没想到这件事到他哥这里,竟能解决的这么轻易。   魏川也没想到,能提前听到他梦到过的话。   而且刚刚卫听澜没有否认,若是贺青临追求,也会用他这个当哥的做挡箭牌。   也就是说,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贺青临。   这无疑让人踏实很多。   魏川知道自己终究年长,又没有和卫听澜共同求学、嬉闹的情谊。   差距就在那,他何曾没有自我怀疑过。   这天晚上,卫听澜收到景晟的短信:【对不起,今天是我口不择言,真的很抱歉】。   卫听澜没有回复。   他无法说“没关系”,再别的,没什么想交流。   但是还是难免遗憾。   那个同住一个寝室,在陶怀谦面前维护他,每天叫他起床,给他温药的少年景晟,也许永远都只在记忆中了。   卫听澜前世的朋友很少。   他前期需要生存,没有空闲维系一段友谊,后期精力在工作和贺青临上,连自己都忽略了。   今生倒交了几个朋友。   没想到命运完全无法琢磨。   即使再珍视和贺青临以及景晟的友情,但前世的人和事,总如喉头刺。   卫听澜抱着枕头下床。   在他刚去卫建国家,还没有被赶去柴房住时,和卫有财睡的一张床。   卫有财若是尿床或是做噩梦,又或者单纯的炫耀,会在晚上抱着枕头去找卫建国夫妻睡。   那时卫听澜很羡慕。   也许那时候便有些执念,让他现在也很喜欢抱着枕头去找自己的家人。   卫听澜出了卧室门,又马上清醒过来。   他长大了,是个成年男人,他哥也是,而且网上那些虎狼之词……   卫听澜无法回到之前心无杂念的时候。   他心里一直有些神化的的魏川,如今在无所不能的同时,还是个有血有肉有欲望的人。   卫听澜站了几秒钟,又回去,卧室门锁在被关上时,发出咔哒一声。   这其实是很微小的动静。   而且房子的隔音很好。   但一墙之隔,还为白天的事发散思维的魏川,却立即坐了起来。   也许是错觉。   但他并没有忘记卫听澜蔫蔫的样子。   他养的小孩看着冷清,只是在爱人上没什么章法,但赤诚又重情义,怕是在哀悼和景晟逝去的友谊。   魏川斟酌片刻,发信息过去:【腿疼,要过来聊聊天吗?】   卫听澜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枕头过去了,连自己卧室的灯都忘记关。   其实魏川的床上有两个枕头。   卫听澜抱枕头过去是养成习惯。   他总把枕头挤下床,但自己抱一个的话,床上总归好看点。   魏川开着床头灯,床的另一边空着。   等卫听澜上床后他才说:“夏大夫说腿部频繁疼痛也许是好事,没准有一天我会站起来。”   他现在能站起来十秒钟了,虽然还需要扶着东西,但一切都在好转。   卫听澜皱起的眉头不禁松开:“真的?”   魏川给他放好枕头:“真的,如果站起来了,我们一起去骑马。”   卫听澜躺好,熟门熟路的扯起被子把自己盖住,眼睛在不太明亮的光下闪着碎钻般的光芒。   魏川能感觉到他的关切和雀跃。   他也躺好:“以后你会有很多朋友,旧朋友会有新朋友,你也会有新朋友,走到岔路口分开是常有的事,相处时无愧于心不留遗憾就足够了。”   卫听澜凑过去:“哥,你会读心术吧?”   魏川说:“也许吧,不过我的读心术只对你有效。”   魏川逆着光,这让他挺括的眉骨和鼻梁更为优越,落下的阴影也让眼窝更为深邃。   其实看不清眼神里有什么。   但莫名的,卫听澜竟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他说起年后要拍的新剧《蜉蝣》,这是一部仙侠剧,大热的小说改编,粉丝寄予厚望。   魏川看着卫听澜一张一合的嘴唇,他不记得《蜉蝣》的剧情,只觉心里已经被一种无以伦比的满足充斥。   后来卫听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魏川提了提他滑落在肩膀的被子:“睡吧。”   卫听澜含混的应了一声,好半天后,梦话一样,他说:“我打了他一巴掌。”   言语犹有些忿忿,好似是交代,但无可避免的夹杂着几分遗憾。   魏川愣住,打了他,打了谁,景晟吗?   为什么?   景晟虽然傲气,但对亲近的人很宽容,尤其对卫听澜,舍命相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而卫听澜,绝不是会无缘无故动手的人。   是为了他?   年轻人嫉妒之下口不择言,或许涉及到他,卫听澜才生了气。   魏川不太确定,但他还是说:“谢谢澜澜。”   卫听澜低声说:“嗯。”   他脑子已经宕机,只本能的更靠近了魏川一点。   但这样的距离还是不如从前。   自从《周王传》开播后的绯闻事件,卫听澜就注意起了分寸。   魏川默默看着他成长,虽然遗憾,但又充满期待。   景晟这一夜通宵没睡,第二天眼睛都熬红了。   卫听澜在教室门口看到他,眼神一下子就冷了,到走廊尽头才问亦步亦趋跟过来的景晟:“什么事?”   景晟心头苦涩,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侮辱魏先生。”   卫听澜:“我们不需要你的道歉。”   景晟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他只道:“我来是想说,我会一直等着你,我喜欢你,这辈子都不会变。”   卫听澜:“......我喜欢我哥,也不会变。”   景晟想到前世,他知道卫听澜有多死脑筋。   他说:“魏先生是个值得人尊重和喜欢的人,你很有眼光,但是人的感情不是坚持就有结果,听澜,如果等待之后没有收获,不如换一个人,人生很长,也很精彩,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卫听澜不由正视他:“你不是想的很明白吗。”   景晟摇头失笑:“我不一样。好了,去上课吧。”   他一下子沉稳起来,眼睛柔和气度从容,再没有昨天的咄咄逼人。   卫听澜也不好再恶声恶气,匆忙点了下头,进了教室。   景晟慢慢的走出教学楼。   隆冬时节,碎雪打在脸上冰冷刺骨,但他却觉得天宽地阔,原来有些话说出来其实很简单。   喜爱和等待并不是低就。   前世的他那些骄傲自负的,吸引关注的为难,真的很幼稚。   雪融化成水珠落下来。   也许不止是水珠。   景晟眨了眨眼,慢慢消失在了雪地中。   魏川收到保镖的消息,知道景晟找了卫听澜,但两人没说几句话。   这倒让他高看景晟几眼。   原以为这少年聪慧自负,轻易拉不下这个脸。   这件事魏川没有在卫听澜面前提。   他现在的针灸时间改到了上午,一周两次,端看哪天卫听澜的课程满一些。   这天针灸后,夏大夫再一次说:“您站起来我看看?”   魏川:“不想站。”   夏大夫:“老板,我心里很没底,您真的......”   魏川只能道:“不想你第一个看。”   他神色淡淡,但耳廓却悄然浮起一点淡淡的红色,仿佛在说这笔大生意不可能和你做。   夏大夫愣住,旋即失笑:“好吧,我以后不问了。”   很快放寒假,之后又是春节。   今年和去年约定过的一样,这次春节卫听澜依旧和魏川在魏家大宅过。   一回生两回熟。   这次卫听澜亲自去库房挑花灯,挑摆件,把和魏川的房间布置的喜庆又热闹。   年夜饭时,卫听澜喝了点酒,征得夏老的同意后,魏川也喝了点。   他们一起守岁。   卫听澜剥了很多干果仁给魏川。   他喜欢喝夏老找出来的果酒,比饮料醇厚,又没有啤酒或者白酒的那种刺激感,很舒服。   说不清什么时候,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夏老在院子里把烟花玩了个过瘾,很高兴今年没有燎到胡子。   阿六神神秘秘扯他袖口。   两颗脑袋探进正房,就见魏川还坐在那里。   但不同的是,原本坐在他身边的卫听澜,坐在魏川腿上,面颊靠在魏川胸口。   夏老和阿六同时瞪大眼睛,然后两两相望。   谁都不怎么惊讶。   夏老:“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阿六:“您老眼睛还挺贼。”   两人就卫听澜是自己靠过去,还是魏川亲自动手,短暂的争执了两句。   没个结果。   喝醉的和没喝醉的,反正看着都醉了。   谁知道怎么发生的。   第二天早上,卫听澜从魏川的床上爬起来,恍惚还是去年这个时候。   不过这次枕头边的礼物换了。   是一块玉佩,串红绳,触手细腻。   卫听澜去书房,仰着脖颈给正在练字的魏川看:“好看,就是有点重,哥,新年快乐。”   魏川说:“新年快乐,平安符,以后一直戴着。”   他伸手碰了碰玉,又牵着卫听澜的领口,拎着红绳将玉佩放了进去。   胸口皮肤贴了陌生的东西,卫听澜不由隔着睡衣摸了摸。   魏川也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按到。   喝醉酒的小猫有些淘气,还很粘人,手从他衣服伸进去,不给碰就蛄蛹,娇气的很。   后来脸都贴上来。   这一晚很难熬,魏川决定婚前都不准他再喝醉。   卫听澜送给魏川的是一个手串。   他偷摸带阿七去拍卖会上买的,小叶紫檀的料子,安神醒脑静气。   这份礼物花掉了《蜉蝣》预付给他的片酬。   说不上是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因为《蜉蝣》最大的投资商还是他哥。   大年初四,卫听澜离开京市,去安市给平安巷的长辈们拜年。   主要是程爸爸和程妈妈今年过五十大寿。   日子就定在初六,卫听澜作为干儿子肯定要出席。   他哥去不了。   偌大一个集团,过年除了初一休息,之后拜年的人络绎不绝,简直要把门槛踏平。   卫听澜到亭园后就和魏川通了视频,说白天去程家帮忙,晚上回家住。   平安巷的老一辈更习惯在家里办酒席,热闹,菜品质量也丰厚,经济实惠。   很多邻居、亲朋帮忙处理这些事。   卫听澜给年轻一辈的签名,被老一辈的塞很多吃食,忙的很。   程风柏还是黑,他是天然皮肤就黑。   但在大学一年,说话做事都文气了很多,很有前世后来斯文败类的那种劲儿。   这次回来还带了女朋友,脸圆圆,很面善。   卫听澜觉得人生真是神奇。   前世程风柏交往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朋友,就是现在这个。   卫听澜和魏川说起程风柏谈了对象,有些感慨:“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   魏川看他故作老成的模样,附和道:“是一眨眼就大了,能成家了。”   他又问:“同学聚会是初七晚上六点?”   卫听澜点点头:“少喝酒,有事叫阿七,晚上肯定回家睡。”   这都是从那次被魏兰绑架后,每次出门都会被叮嘱的事,他哥也就这时候会有点啰嗦。   魏川说:“真乖,想家了没有?”   卫听澜说:“想的,后天就回去了,十五过了才进组,还有七天,我要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其实哪里不能睡懒觉。   他以为亭园是家,也以为和干爹干妈在一块特别好。   这些都没错。   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和魏川打视频时这种感觉会淡一些。   卫听澜知道,他想家了,而他哥在的地方,才是家。   魏川说:“我也想你了。”   初六的寿宴办的很热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陶怀谦竟也来送礼。   不过陶怀谦只是格格不入,但并不趾高气昂,为着粉饰太平,卫听澜便也勉强给了他两分好脸。   至于陶怀谦说的想他回家吃顿饭。   卫听澜只说:“大过年的,别恶心人。”   陶怀谦想到之前卫听澜在程家夫妻跟前的温驯,被程家的亲朋好友拉着观赏和关心时的礼貌亲近,又失落又难受。   如果当初卫听澜是这副样子,他也不会......   可是如果当初他对这个小儿子和蔼可亲,卫听澜未必不会亲近孝顺。   他咽下心头的苦涩,带着家里人离开了。   初七上午,卫听澜拜访班主任老高,感谢他高中时对自己的关照。   老高很欣慰,还让卫听澜留了几份签名,说让卫听澜努力,回头这都是传家宝。   初七下午,卫听澜到聚会的地点。   全班同学几乎都到了,李佳佳也在,见到卫听澜就给了他一个熊抱。   李佳佳拉着卫听澜说:“短短一个学期,大家变了很多,不过你还那样。”   卫听澜:“哪样?”   李佳佳想了想:“嗯......孩子样,你哥很会养孩子嘛。”   卫听澜失笑:“也许吧,他把我保护的很好,我这次拍的剧他又投了很多钱。”   他从不吝啬分享他哥的好。   李佳佳说:“那某人可惨了,这不得被考验八百遍。”   卫听澜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李佳佳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再说。   窗户边,景晟指间夹着香烟,朦胧的烟雾中他俊挺的眉眼更有种锋利和深沉的感觉。   这不是错觉。   他瘦了一些,也沉默很多,好像成熟了好几岁。   景晟一直看着卫听澜,偶尔看向和别人说话的贺青临。   他眼底带着几分嘲讽。   晚了!   前世不珍惜的人,这辈子喜欢上了别人,贺青临再怎么折腾,也不过大梦一场。   周维看看景晟又看看贺青临,这兄弟俩闹翻他一点都不意外。   爱情就是这样奇怪。   再看卫听澜傻乎乎和李佳佳说话,浑然不觉的样子,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可惜了景少,那时多上心。   如今这沧桑的模样,怕是已经败北。   这次聚会是贺青临组织的,他还提供了场地,在城郊的别墅。   这里允许燃放烟花。   九点钟,无数烟花在蓝黑色的天幕绽放。   众人纷纷走出来看。   卫听澜也觉得惊艳,暗道回去后也准备一些烟花,带他哥去城郊放。   忽然,卫听澜感觉袖口被李佳佳扯了下,他偏头看过去,又在李佳佳的示意下往前看。   很大一束玫瑰花,抱着花的是贺青临。   卫听澜这才注意到,他换了衣服,之前的休闲服换成了西装,修眉俊目气质清朗,很是好看。   周围响起欢呼声,烟花还在天幕中不断的绽放。   贺青临走到卫听澜面前,左右看了眼,周围就安静下来,他声音很清晰,清晰到能听的出颤意。   他说:“卫听澜,听澜,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这话说完,欢呼声重新喧嚣,还夹杂着“答应他!”之类的催促。   贺青临不得不抬手让周围安静下来。   他说:“我知道你有要追求的事业,我不会阻碍你,我可以做你背后的那个人,支持你,保护你,始终不改真心的等待你,一年、七年、七十年,都绝不会变。”   景晟的脸在烟花下忽明忽暗,眼底带着嘲讽。   七年、七十年?   早干什么去了……   前世,卫听澜幻想过贺青临表白的情形。   但他毕竟出身贫瘠经验有限,再怎么想也没有今天这样的场景。   但是“时过境迁”有种可怕的力量。   不......   卫听澜忽然镇定下来,所有的一切回想起来其实一点都不可怕。   他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知道什么是自爱,什么是爱,也有了爱他的人,虽然不是爱情,但这份爱让他骄傲又坚定。   卫听澜没有接贺青临的花。   他说:“抱歉,我不能答应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   卫听澜的话被一声汽车的轰鸣打断。   所有人都陡然惊醒。   那辆黑色的轿车径直开过来,在卫听澜近前才停下。   卫听澜惊讶的看过去,这是他哥的车。   从安市到京市,从第一次到最近一次送他去机场,他哥一直用这辆车接送他。   车门打开。   阿六下车,快步打开后座的车门。   这一切发生在极快的时间。   众人惊愕的看着那个原本一直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不紧不慢的从后座上下来。   走下来的,用那双长腿。   他很高,高到有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外穿一件黑色长款大衣,肩膀很宽,腿很长,浓黑修长的眉宇,深邃的眼睛看不清情绪,已经让人畏惧。   卫听澜愣愣的看着魏川走近,喃喃道:“哥,你的腿......”   贺青临也很震惊。   景晟脸色苍白。   魏川一直走到卫听澜面前,他的步子有些缓慢,反而因此有种说不出的从容和笃定。   他走到卫听澜面前,准确的握住了他的手。   贺青临禁不住道:“小舅舅!”   魏川伸手拿走他手里的花,看了两眼后波澜不惊的丢回去,和缓而不悦的说:“我们两情相悦,青临,你逾距了。” 第85章 一个吻。   贺青临反射性的说:“不可能, 他.....”   他看向卫听澜,眼里满是仓皇和恳求, 不喜欢的不答应和有人了的不答应,完全是两回事。   而且前世那么多年,怎么能说变就变。   重生之后贺青临之所以比景晟耐得住性子,很难说没有前世那七年的支撑。   而且......   而且小舅舅前世今生都很冷漠,怎么会突然......   卫听澜没有看贺青临,他所有注意力都在魏川身上。   看他的身高,看他的腿, 如果时机不对,他都要蹦起来, 此刻嘴角和眼里都抑制不住的流露出喜意。   这和之前聚会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之前情绪也不错, 但那是和李佳佳一些朋友久别重逢。   由于景晟和贺青临在, 卫听澜心里其实一直绷着一根弦。   卫听澜的喜悦太明显太饱满了, 魏川禁不住含笑看了他一眼。   他包着卫听澜手的手掌,也下意识紧了紧。   魏川看了眼这群呆滞的年轻人, 视线在面色不好的景晟身上略作停留,之后落在贺青临脸上。   他看到哪里, 对方都禁不住绷紧了肌肉。   贺青临也是如此,但他没有退让,勉强笑道:“小舅舅,这是开玩笑的吧,我知道您看重听澜, 但他终究会长大, 会有喜欢的人, 会有想走的路,你不能一直掌控他......”   卫听澜打断贺青临的话:“贺青临, 注意你的言辞!我做什么我哥都支持,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他,如果依靠、照顾、关爱,在你来说是掌控,那我愿意一辈子被他掌控!”   魏川欣赏的看着维护他的少年。   等他说完,他才对贺青临道:“我没有开玩笑,就像你说的,他长大了,喜欢或者爱,他有自己的判断,我也有。我原本不敢追求他,但现在的我,应当略微具备了这种资格。贺青临,这番话是以男人对男人的角度,而非其他关系,我喜欢卫听澜,不......是爱,他是我的唯一,以前没有谁,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你最好拿得起放得下,我不喜欢任何人觊觎我的心上人,这一次,不知者不怪,下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留情面。”   李佳佳已经听呆了。   没想到一向寡言深沉的魏先生,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而且每一句都十分清晰而有力量。   饶是她这个旁观者都不禁心旌神摇心生向往。   其他人也是,惊艳又敬佩。   贺青临的确是他们中最出众的人,容貌、能力、家世,无一不拔尖。   但他站在连个头都要更高一些的魏川面前,自然而然便单薄和稚嫩了许多。   但很奇怪的,卫听澜却没有给人这种观感。   大概是他和魏先生原本就是一体的,站在一起毫不突兀,反而赏心悦目。   卫听澜也在呆滞中。   他哥胡说八道的功力竟然不浅,这在表演系也是妥妥的优秀学生。   也许优秀的人就是干什么都像模像样。   一连串的话听的他耳朵都烧的慌。   被魏川带到车上后,一时半刻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魏川一直牵着卫听澜的手,另一只手按下按钮,车前后的挡板升起来。   阿六呆滞了几秒钟才开车。   他家老板忽然就能站起来了,还忽然对小少爷表白,关键小少爷还接受的很顺畅。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大喜!   阿六有些晕,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开车动作都慢了很多。   魏川不在意阿六开车的快慢。   反正最宝贝的人在身边,车子哪怕停在荒郊野外一整晚,也都是小事。   他的腿很疼。   忽然长久的站立后骤然松懈,血液回流,这感觉很不好受。   不过这都不重要。   魏川攥了攥卫听澜的手:“没给你丢脸吧,小男朋友?”   卫听澜抽回手,很粗鲁的搓了搓自己的脸,这才恢复一点点神智。   他拍过表白的戏,表白或者被表白,都有。   但是没有哪一场比得上今天这个,让人脸红心跳的。   不过这个事得往后稍稍。   卫听澜下一秒狠狠的抱住了魏川的脖颈:“哥,我真高兴!你腿好了,我不是在做梦,是不是?”   魏川手臂稍稍用力,便把歪着身体抱他的人抱到自己腿上了。   他们相对而坐。   这是个很长久而且紧密的拥抱。   魏川一手罩着卫听澜的后脑勺,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不是做梦,在慢慢恢复,以后我可以带你骑马,我们可以肩并肩的走在一起,再等几个月,我还可以把你抱起来......”   他轻轻侧了下头,唇边碰了碰卫听澜脖颈处的一点发茬。   卫听澜说:“不用你抱,我很重,而且都这么大了,你好好的就行。”   魏川说:“想抱,想感觉一下。”   卫听澜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好软,他说:“那就抱。”   他又忍不住蹦了两下:“我可真高兴,你不知道......”   世上那么多嘴巴毒的人。   他不止一次听到那些恶毒的、嘲讽的话,虽然见一个教训一个,但还是很难过。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他哥有多好,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魏川有些后悔这样的拥抱,卫听澜跨坐在他腿上,最弹性的部位因为高兴一下轻一下重的压着他的腿。   他因此痛苦,但又不想说什么。   毕竟不仅仅是痛苦。   魏川含混的问:“不知道什么?”   卫听澜笑了起来,老半天才说:“你刚才可真帅,他们都看呆了,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魏川一手攥住他的腰,不动声色的减弱他蹦跶的力度:“正好有事要处理,听说你们在这里,来接你回家。”   事实是,他精准预料了贺青临的心理和行为模式。   如果他是贺青临,也会选择在这个寒假确定一些关系,至少要表明心意,毕竟喜欢的人太耀眼,太招人了。   魏川知道,卫听澜不会答应。   但是刚才那种情况,卫听澜被迫当众说出暗恋自己兄长的话,即使再真挚,也难免被人曲解。   现在昭告天下,他亲自盖章,便是诟病,也是诟病他这个年长的居心不良。   卫听澜却有些忧愁:“名额我先占了,你将来要喜欢谁,到时候我去解释。”   魏川无声叹气:“好。”   他又叮嘱:“今天之后,一劳永逸,以后在外面尽管扯虎皮,这是我要尽的男朋友的义务,你回避,倒惹得旁人猜测,还跌我的面子,知不知道?”   卫听澜就问:“那我需要做什么?义务和责任是相互的,是吧?”   魏川:“先老实的坐回去?确实有些重。”   卫听澜手忙脚乱的下来,这时候才发现刚才的坐姿很不体统。   什么时候成这样的?   不过他哥光棍这么多年,应当不会想歪吧。   卫听澜很快又高兴起来。   魏川不动声色的整理风衣的衣摆,又禁不住攥了攥卫听澜的脖颈。   他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深切的担忧,这样一点点防备都没有,幸亏是他。   贺青临这里,原本预备的玩一整晚的活动,戛然而止。   别墅留宿的房间尽够。   不过大家还都回自家了,魏先生和卫听澜在一起了,这么大的八卦,在这里憋一晚上,谁也憋不住。   到最后,只有景晟还在客厅喝酒。   贺青临这时才恢复一些神智,问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晟却不理他,只是喃喃道:“他告诉我只是暗恋,这才多久,魏川好心机,不动声色就把人握在了手里。”   如果是其他任何人和卫听澜在一起,兄弟两个都会立即开始谋划。   再世重逢,怎么可能放手。   贺青临和景晟清楚,彼此都已经不是正常人。   但是偏偏是魏川。   那个前世就如同高山一样无法攀越,今生更霸道更强势,甚至还站起来了的男人,他们压根没有胜算。   景晟说:“我不会放弃,结婚还有离婚的......”   贺青临也倒了一杯酒,他没说话,灰蒙蒙的眼睛却因为景晟的话多了几分亮光。   这时候,卫听澜正蹲在魏川的泡脚盆前。   他是第一次见到魏川赤裸的小腿。   腿上有几道被利器割过的伤疤,是车祸时留下的,在其他方面,跟腱长,肌理并不瘦削,很正常,很漂亮。   泡脚盆里有很多药材,最近魏川针灸的次数减少,开始泡脚。   长久的针灸让他的小腿肌肉并没有萎缩,不过只是样子货,力量上大概连三年前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不过一切都会好的。   魏川之后的治疗不会再避讳卫听澜。   他喜欢这样的陪伴,不会吓到他,只有缓慢的温情在流动。   卫听澜给泡脚盆加了好几次热水,直到泡够一个小时。   有恒温的泡脚盆。   但夏老说这盆是特质的,本身也是一种药材,所以只能用手动加热水的方式。   卫听澜主动认领了这个任务。   不过夏老和阿六的眼神,就看新婚小夫妻的那种眼神,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躲躲闪闪。   还好他哥眼皮一撩,这两个就老实的离开了。   魏川泡完脚,就见卫听澜殷勤的拿着帕子蹲好。   十九岁是个很年轻的年纪,说是少年,也可以说是青年,年轻又白嫩的面颊还带着兴奋和愉悦。   好看的让人想做很多很恶劣的事。   魏川把卫听澜拉起来:“我自己来。”   卫听澜积极争取:“我来!我来!我照顾你,以后你老了我也这样照顾你!”   魏川:“......”   他并不想当长辈,但很显然目前还没有选择权。   而且卫听澜才被景晟和贺青临围堵过,他不能失去卫听澜的信任,也不能破坏他温暖舒适的巢穴般的家庭生活。   魏川说:“我舍不得,以后我老了,有佣人照顾,你替我监督他们就可以了。”   而且差距是八岁,不是十八或者二十八。   他的身体好的很。   算了,以后有的是证明的机会。   魏川坚持,卫听澜只好把帕子还给他。   这时夏老又上来了,只在门边上大声说:“晚上睡前还要按摩,小少爷,药膏给你,至少得二十分钟,辛苦你了。”   卫听澜走过去,夏老已经离开了。   他拿过放在玄关的药膏,碧绿的膏脂状,挺好闻的。   卫听澜把药膏拿给魏川看,并且大声宣布按摩的活是夏老交给他的,他拒绝被剥夺。   魏川说:“那好吧。”   只是夏老一向严谨,泡脚有讲究,按摩也有,怎么可能连按摩什么穴位都不交代。   这时魏川又听卫听澜嘀咕:“不知道按摩有没有什么讲究,按穴位是不是效果更好,我问问。”   他拿过手机,飞快的打了电话过去。   这天晚上,卫听澜细致的给魏川的小腿按摩。   不按穴位。   夏老说这药膏是温养肌肉的,过去几年控制肌肉的神经几乎没有反应,肌肉也遭了不少罪。   二十分钟后,他洗手上床,瘫在枕头上。   魏川拉过他的手,换他给他按摩。   卫听澜看着魏川好看的脸,第八百次说:“哥,我真高兴!”   魏川看到他眼睛里盛满了自己,第八百次应他:“我也是。”   按摩后大家都累了,卫听澜也没空去抱自己的枕头,就地睡了。   反正床大,地儿他也熟。   不过等睡熟后,他就不可避免的把脑袋挤过去,还嫌背后的枕头占地方,两三下就给怼下去了。   魏川将他拢在怀中,盖好被子,煎熬又甜蜜的闭上眼。   卫听澜和魏川在安市呆了两天,午餐和晚餐都去一些以前喜欢去的餐厅,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事。   他们身边,阿六、阿七和夏老都在。   几个人都喜气洋洋,魏川能站起来,是奇迹,也是他们在这几年最开心的事。   和这件事并列的,是魏川和卫听澜在一起了。   阿七尤其高兴,主动被阿六和夏老宰了好几顿来分享喜悦。   魏川能站起来的事震动整个安市的圈子,很多人家都想恭喜,借此扯上关系。   但都被阿六和阿七拦住了。   老板和小少爷的约会比天大,谁都不可以破坏。   陶家的拜访倒没有被阻拦。   他们太迟了,上门时魏川和卫听澜已经到了京市。   跟着陶怀谦来的还有陶辰和肖有林。   众人都不由失落。   肖有林情绪倒还算平稳,陶辰却忍不住想象魏川站起来的样子。   他想象不出,但无限神往。   初七的同班聚会,贺青临明确说不准陶辰去。   陶辰因此没有见到那一幕。   他最近过的还是很辛苦,肖有林越来越不好相处,肖父还几次想把他送出国进修。   说是进修,还不是想甩开他。   陶辰不明白命运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而卫听澜,居然一步一步的成为他仰望的存在。   魏川那样的人,居然会当众表白。   他说的那些话被人全部复述出来,流传的到处都是。   每一句都很真心。   是陶辰做梦都想要的。   肖有林还是忍不住看向陶辰,看到那张神情恍惚的脸时,他又愤恨的移开视线。   他知道陶辰一直不喜欢他。   但是明明是陶辰主动选择的他。   陶辰在艺术学院很不安分,和几个家世不错的富二代走的很近,是当初吊着他的那种近。   肖有林忍不住想,陶辰现在想的是那些公子哥中的哪一个?   那些人,没一个好的。   陶辰以为吊着他们,胜券在握,却不知他们早在外面炫耀陶辰的廉价。   若不是他暗中警告过......   肖有林提前回了学校。   他和陶辰都就读京市的大学,原本该一起回的。   陶辰不明所以,在肖家夫妻面前旁敲侧击,可恨这对夫妻不复以前的和蔼可亲。   是了,他是个假少爷,所以人人轻贱。   陶辰只能孤零零的回学校。   肖家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   他不想回和肖有林的房子,自己租房子也麻烦,索性在宿舍凑合两天。   反正肖有林会求着他回去。   陶辰每天都会上网,他看完了《周王传》前三分之一的剧集,还关注了卫听澜的微博。   卫听澜今天又发微博了,说进组拍戏。   评论区很和谐,偶尔有不好听的,也很快被粉丝有理有据的压制。   陶辰忍不住发了一条:【他有男朋友,年纪大,有钱有势,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朋友给的,他根本没有那么好!】   很快这条评论被很多人回复:   【澜宝有男朋友了?是那个珍贵且唯一吗,照片拿来我就信你!】   【哪来的酸鸡,人家本身就是超级富二代好吗】   【所以媲美老戏骨的演技,三大影视学院第一名录取,神仙外貌一米八几的身高,都是男朋友给的?】   【......】   陶辰愤恨的摔了手机去洗澡,怒气冲冲之下没站稳,脑袋磕在了洗漱台上。   他脑袋上缝了六针。   肖有林赶到医院,却见陶辰一点都不惊慌。   就是有些......神经质?   他靠近,听到陶辰自言自语: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变化这么大,想不到他们真的成功了!”   “七年,哈哈哈哈”   “魏川知道吗......”   肖有林听到魏川两个字,头皮发麻。   他禁不住攥住陶辰的肩膀:“不要打魏先生的主意,你惹不起他!”   肖有林一直都知道,陶辰的喜欢很廉价,也很虚荣。   可是无论如何,不能连累肖家。   他选择了个毫无品行的假少爷,已经让父母在亲朋好友前抬不起头。   如果再带累自家,绝不可以!   陶辰看向肖有林,目光不由软了几分:“我心里有数。”   前世,这个人一直没有放弃他。   为了他,肖家被迫和贺、景两家对上,从安市的大家族被打压到资产缩水一多半。   后来肖父狠心将肖有林关去精神病院,才结束这场围剿。   肖有林却看到陶辰眼底的疯狂。   他想起父亲的诘问,说他自知比不上贺青临,比不上景晟,为什么不能相信这些人的判断。   这些人都在向卫听澜靠拢。   如果年轻一代还不成熟,那魏川呢?   肖有林知道必须该做出决断,只暗道再等一等,等陶辰伤好了再说。   陶辰不愿意出国。   那他出。   天各一方各不打扰,是最好的结局。   在这之前他会为陶辰准备一份资产,让他离开陶家也能衣食无忧。   肖有林越想越顺畅,惊觉这其实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太累了。   这段感情累,陶辰这个人也让他累。   肖有林温柔的握住陶辰的手:“不要想太多,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   卫听澜在《蜉蝣》剧组的生活十分安逸。   除了初春的天穿的轻薄难免挨冻,其他的一切都很顺畅,剧组复杂的人事关系到他跟前会自动简单。   没有人不开眼,往荣森娱乐的小少爷身上找茬。   就像魏川说的那样,卫听澜只需要好好拍戏。   卫听澜平均一周见两次魏川,他时间宽裕的话回去一次,魏川一周探班一次。   不过魏川再没有在剧组留宿过。   他另订了酒店,只道:“剧组人多眼杂,议论起来对你的名声不利。”   金钱权利能遏制很多东西,但流言从来无孔不入。   魏川看出卫听澜对工作平台的珍惜,自然会替他维护,哪怕将来有了正式的关系,若需要他隐在幕后,那就隐在幕后。   反正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不是虚名。   卫听澜也知道他哥说的对。   但他可能有些反骨,魏川越是这么坚定,他越赖赖唧唧不肯走。   直到看到魏川无可奈何的样子。   魏川现在还是经常坐轮椅,他的双腿需要长时间的休养,他把仅有的运动量都用在和卫听澜见面时。   卫听澜很喜欢仰望他,在他心里,这本来就该是魏川的位置。   他还喜欢脑袋抵在他胸口。   如果哪天魏川穿的格外好看,卫听澜会忍不住看很多次。   有次魏川探班后回市区,阿六说:“没想到小少爷还是个颜控。”   魏川搜索颜控的意思,不禁失笑。   他知道自己长的还不错,没想到少年时烦恼和厌恶的东西,会成为成年时的某种资本。   这很好。   因此,在四天后的一个下午,魏川不小心把橙汁倒在了衣服上。   卫听澜这天下午没戏,从剧组跑来和魏川吃晚饭。   过几天他就要去南方的影视城拍戏,《蜉蝣》的选景很慎重,多用实景,北方现在树木才发芽,不好看。   他拿纸巾给魏川擦衣服,魏川说直接去洗个澡。   卫听澜知道他爱洁,就说那也行。   十来分钟后,只围着浴巾的魏川波澜不惊的从浴室出来。   这天晚上,给魏川按摩完双腿,卫听澜借口还不困,要多玩一会儿,不打扰魏川休息,回了自己的卧室。   魏川没有拒绝,只是在卫听澜闷头闷脑的离开后,忍不住笑起来。   过了会儿,他又去洗了个澡,这次他穿的浴袍。   之后的一周,卫听澜在剧组NG的次数明显上升,不过没有人责怪他,毕竟他之前几乎不NG才恐怖。   导演倒是找卫听澜聊过,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可是投资商的弟弟,要是照顾好了,下一部戏的投资没准都能提前到账。   看郑导就知道了,他这个同门师兄,贼的很。   而且卫听澜专业过硬,哄哄这样的演员,对导演来说一点都不难受。   卫听澜看着导演关切的脸,脑海里晃悠的还是魏川那天围着浴巾的样子。   怎么可以有人长成这样。   脸就很过分了,身材居然也是顶配。   卫听澜还记得当时鼻腔中那种冲动的热意,不过还好,血液没有冲破血管造成什么乱七八糟的场景。   卫听澜十分懊悔前世学了那么多技能,竟然没有画画这一项。   那么好看......   虽然只看了几眼,但那种水珠从筋骨优越的肩颈滑落到起伏的腹肌,再没入浴巾的画面,压根忘不掉。   导演看卫听澜走神,心里很没底,到底给金主爸爸汇报了这件事。   没想到魏先生却很好说话:“也许是学习太辛苦了,过几天我去看看他。”   卫听澜现在每天还上网课,学校的功课除了实践类的,一点没落。   导演想了想说:“下周三是朗元的生日,我们准备热闹热闹,您那天来,小少爷的时间会很宽裕。”   魏川知道,朗元是《蜉蝣》的男一号,年轻俊朗的顶流,已经隐婚,还有孩子,很不错的演员。   他说:“别告诉他,免得空欢喜一场。”   导演知道魏川这样的人都很忙,之前每周探班都是神话一样的事,自然答应。   很快到周三,正好下雨,准备好的外景拍不成,剧组集体放假。   卫听澜和魏川通了视频,然后睡了一觉。   晚上六点,阿七陪他出门。   今晚是男一号朗元的生日,朗元是谢修然的好友,和卫听澜关系也不错。   一群人吃了晚饭,又商量去唱K。   这时候已经九点。   导演见魏川还不来,暗道可能是被其他事绊住了,他年纪大了,没去唱歌,先回了酒店。   卫听澜也想回,他不喜欢太嘈杂的环境,但朗元毕竟是朋友,倒不好中途退出。   后来喝了点酒。   剧组的男三号一直在卫听澜身边转悠,后来直接坐下不走了。   卫听澜只好假装喝醉,免得人搭茬。   反正他身份在这儿,对方只敢献殷勤,再别的,动手动脚之类,压根不可能。   魏川的飞机晚点,找到卫听澜的包厢时已经十一点多。   他一进去,空间立即安静下来。   坐在卫听澜对面,一直等着卫听澜醒过来,好把水递过去的男三号,对上魏川的视线,不知怎么的,忽然一个激灵。   魏川说:“你们玩你们的,我弟弟累了,我带他先回去。”   他弯腰抱起卫听澜。   原本准备悠悠转醒的卫听澜,因为还没有体会过被他哥这样抱起来的待遇,索性就眯着了。   他思维有些发散。   明明他哥穿着衣服,黑色衬衫和西装裤,挺拔又优雅,但是卫听澜却仿佛看到他衣服底下肌肉发力的样子。   卫听澜在被放到车上后才勉强清醒了几分,但心虚让他不敢睁眼。   这太奇怪了。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这么迷恋他哥的身体。   想象力丰富且疯狂,压根抑制不住,还是醉了好,对彼此都好。   明明在剧组就不这样。   郎元拍沐浴的戏,导演还把场景布置的很梦幻,他就没什么感觉。   也许是身材没他哥好。   肌肉不够明晰强健,腰腹部力量感也一般,腿也不够长。   还有脸,脂粉气太重了……   阿六关好车门。   上车后,在发动车子之前,他先按下按钮,车厢前后便被挡板隔开。   这对司机也很友好。   下着雨,如果他总克制不住想看恋爱场景,很不安全。   车厢只亮着小灯,外面霓虹璀璨,依依不舍自车窗上流连。   魏川一手揽着醉猫。   他看到小猫淡淡粉的面颊,长长的睫毛映下两片阴影,有种楚楚又静谧的感觉。   这都多久了,视频时还目光游离,真是个老鼠胆子。   卫听澜想和他哥说话,正好睁眼,就感觉面颊被戳了戳。   他听到魏川低笑说:“老鼠胆子!”   卫听澜不解,坏心眼的竖起耳朵,没睁眼睛。   他暗道,一会儿准吓他哥一跳。   看谁胆子小!   卫听澜一直等魏川说话,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   但他能感觉到,他哥在看他。   难道他脸上沾脏东西了?   或者有了白头发?   现在社会压力大,少白头还挺常见的,剧组有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头发就花白。   胡思乱想中,卫听澜听到一点很轻的叹息。   这声音并不哀伤,有种别样的意味,形容不出来,有点让耳朵痒痒的好听。   然后他的手被牵起来。   手背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一下,又一下。   过了几秒钟,又一下。   这次比较久一点,足够卫听澜分辨出,这是一个吻。   轻而爱惜的吻。   像他的手是棉花糖做的,亲重一点就会化掉。   这之后,又是一声很淡的叹息。 第86章 这次亲准了。   卫听澜脑子里乱轰轰。   他哥为什么亲他, 碰一下是不小心,整整三下, 扎扎实实的亲吻。   虽然只是亲手背,但亲了就是亲了。   其实答案就在哪里,喜欢才会亲近。   只是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怎么忽然就......   虽然不知道他哥为什么说他是老鼠胆子,但卫听澜在此刻承认他说的对,他都不敢睁眼睛。   说什么呢?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以前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卫听澜在车子停地下停车场,才幽幽转醒。   他靠在魏川的肩膀上, 一只手还被魏川攥着,以前这样的时候很多, 如今才觉出不合适。   是长期生活在一起, 很多界限都模糊了。   还是别的什么。   卫听澜不太确定,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晚上卫听澜和魏川住在酒店的总统套房, 酒店是魏氏旗下。   宵夜是海鲜粥。   吃到一半,魏川把自己的那份递到卫听澜面前。   卫听澜意思意思的伸筷子夹走只大虾。   他以前不这样, 谁都不缺这点东西,但他哥碗里的好像格外香, 一筷子肯定打不住。   魏川把鱼片也夹给他:“胃还难受?”   卫听澜点点头。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魏川嘴唇上一瞬,因为吃东西的缘故,嘴唇格外红润。   手背上那种温热的触感顿时又明显起来。   饭后各自洗漱,卫听澜主动去了客卧,他再回去, 魏川已经半靠在主卧的大床一边。   他穿着浴袍, 一双长腿自浴袍下露出一截。   半湿的头发随意朝后顺起, 有几捋随性的落下来,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有种不羁又深刻的俊美。   卫听澜看到床头柜上的药膏。   魏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药膏:“没碰,就等你呢,我自己按不好。”   卫听澜:“......”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每次但凡他在,都会在睡前给魏川的腿按摩。   有次探班,魏川看他累,自己按了。   卫听澜很不高兴。   他很珍惜和魏川的相处,也很想为他做一些事,按摩的活没有做感觉是种大损失,因此抱怨了几句。   从那之后,但凡兄弟俩在一块,魏川都把药膏摆在显眼位置,等待安排。   卫听澜能感觉到魏川腿部肌肉比起以前,在渐渐变得结实。   他按的很熟练,也很投入。   直到魏川的手探了探他的脑袋:“是不是还有点醉?”   卫听澜含混的点头。   正好也按摩的差不多了,他去洗手,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明显有些泛红。   刚才按摩时,卫听澜触碰的是魏川的小腿。   但浴袍大开大合的,他视线不留神一扩散,就能看到修长有力的大腿,再往上是黑色的底裤。   卫听澜没有乱看,但是他记忆力很好。   他努力垂下眼,并不知道半靠在床头的男人,一点一点数过他的睫毛,又慢慢描摹他的五官。   这天晚上卫听澜还和魏川一起睡。   不在剧组的酒店,又是按摩之后,他们一向这么睡。   卫听澜没有打破惯例,怕他哥看出什么。   他哥太聪明了,像有读心术。   卫听澜高估了自己的精力,社交很累人,思维过度活跃过也是,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虽然才被亲过,但他对魏川没什么防备。   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值得信任,那一定是他哥。   卫听澜靠近熟悉的怀抱,听到习惯了的心跳,睡的很沉。   魏川悄无声息的下床去次卧。   他洗了个澡,好像过去不短的时间,又在床边坐了一回儿,等身体不那么凉了才上床。   但很快他又想洗澡了。   这次没去,小猫把脑袋塞过来,嘴唇微微张开,十分惬意的模样。   魏川的手指点了点小猫红润的唇瓣。   指腹不轻不重的慢慢的碾过全部,忍住往里探一探的冲动,静默几秒后果断的关掉床头灯。   入睡很艰难,但真睡着了,竟睡的很沉。   以前没有这么好的睡眠,后来经常有,在两个人睡的时候。   卫听澜醒过来,床上已经只有他一个。   他在书房找到魏川。   魏川正在看文件,黑色的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他很适合浓烈的纯色,黑色或者深蓝,整个人像一幅油画。   魏川也知道这一点,他专门询问了服装师。   这次带的衣服有两件黑色的衬衫,昨晚那件皱了,今天换了新的。   卫听澜看了一会儿,又悄悄远离了半开的书房门。   他去次卧洗漱。   想了想,又把次卧的被子胡乱的卷了卷,看上去有人睡过的样子。   中午魏川把他送到剧组离开后,卫听澜立即联系了谢修然。   卫听澜说:“我有个朋友,好像喜欢我。”   谢修然正在国外拍戏,当初《周王传》他是替补,没想到这部剧大爆,还因为卫听澜,得到了魏先生赠予的一次在国外系列剧出演男主的机会。   他目前拍的正是这个剧。   这时候那边将近十一点,夜生活刚刚开始。   谢修然才下戏没多久,正准备找本书看看静静神。   听到卫听澜的困惑,谢修然很诧异,他认识的卫听澜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聪慧冷静,比很多年长于他的人都优秀。   他问:“很重要的朋友?”   卫听澜:“是。”   谢修然:“怎么发现他喜欢你的?”   他不是怀疑卫听澜自我感觉良好,卫听澜的魅力有目共睹,谢修然只是想找到一些突破点。   卫听澜:“我喝醉了,他偷亲我,只亲了手,但他一路上都盯着睡着的我看......”   他不好意思的停下来。   谢修然忍不住笑起来,这时候的卫听澜,才终于符合他的年龄。   他说:“你没喝醉,你很信任他。他偷亲你,你做了什么,训斥他了吗,或者,动手了?”   卫听澜立即说:“怎么会,我怎么会打他。也没有训斥,我装睡了,我怕他尴尬,我......”   谢修然说:“可你撅了白元清的手指,他还只是搭了下你的腿。”   卫听澜沉默,然后说:“他不一样,他对我很重要。”   谢修然:“你反感吗?他亲你的时候,还是心跳很快,很慌,脑袋冒热气?”   卫听澜解释:“我那时候喝酒了。”   谢修然总结:“他亲你,你装睡,你很慌,猝不及防的慌,有醉酒的一系列症状,譬如脸红心跳。听澜,你喜欢他,最起码不排斥他,你只是在害怕,初恋?”   他原本还想说,怕什么,试一试又不亏。   只是想到那位爱弟如命的魏先生,又不敢乱建议了。   谢修然说:“初恋的话,的确需要慎重,不如问问身边亲近的人,譬如你哥哥,他肯定不会害你,还会替你把关。”   卫听澜结束和谢修然的通话,脑子里还在想谢修然的话。   他喜欢他哥吗?   当然喜欢。   但那种喜欢和恋爱的喜欢,是一种吗?   还有害怕。   这个倒是真的有。   卫听澜知道自己不擅长处理情感问题,亲情或者友情都是。   他撑得起他哥的喜欢吗?   兄弟可以一辈子,情侣,未必走的长远。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这期间魏川来探班四次。   偶尔发现卫听澜躲闪的或者观察的目光,魏川只觉可爱,不动声色的等着他靠近。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同睡的那几晚,他偶尔会亲一亲卫听澜的额头或者手指。   与此同时,谢修然很关心卫听澜的情感状态,然后顺理成章的得知了卫听澜的顾虑。   他失笑:“我当时也有这种顾虑。”   谢修然和卫听澜分享自己的恋爱过程。   他的女朋友是曾经的高中同学,如今是一位企业高管,他们感情稳定,计划明年领证。   谢修然说:“除去影帝之类的光环,我也只是个普通男人,我怕自己普通的样子并不是她想看到的,我们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对我日常的,真实的样子也很喜欢。熬夜的黑眼圈,睡觉不安稳,会因为黑粉的歪曲事实愤怒或者抑郁......你怕他不接受这样的你?”   卫听澜说:“那倒也不是。”   他哥见过他瘦巴巴的样子,被陶家人排斥,被肖家夫妻辱骂,还和人打架......   他还抢被子,睡觉抢枕头,还粘人。   卫听澜大略说了说。   谢修然哑然,半响后说:“养成系啊,那他真的很爱你。不对吧,你哥那时候不管你吗?”   卫听澜幽幽的说:“有没有可能,捡到我的就是他。”   谢修然沉默半响,然后说:“你想象你哥谈恋爱了,他抱着别的人,关心别的人,你能接受吗?”   卫听澜从不深想这个问题,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太孤单太贪婪了。   现在想,好像不是这样。   谢修然形容的画面很残忍,卫听澜听的心头火起,又难过又暴躁。   他说:”我得好好想想。”   魏川又一次来探班,正看到卫听澜顶着大太阳站在那边打电话。   阿七发现他,立即走过来。   他惊奇的道:“小少爷不是在和您通电话......”   那边,卫听澜唇角露出几分笑意:“你说的对,我是在自卑,我其实也喜欢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就是喜欢。”   距离不远不近,魏川看到少年脸上甜蜜的笑意,心里又冷又沉。   阿七和阿六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   阿六乍着胆子对阿七说:“天这么热,你也不去打个伞!”   阿七下意识道:“小少爷不让我过去,他最近总这样,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   在魏川紧绷的面色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卫听澜原本想问问谢修然,怎么表白比较好。   然后就看见了魏川。   他匆匆挂了电话跑过去。   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自疑和别扭更是消散大半,看着神采飞扬。   越是这样,魏川心头越沉甸甸。   他按捺下惊怒,摸了摸卫听澜的额头:“怎么不打伞,会中暑。”   卫听澜仰头看他:“不会,就说了一会儿。”   魏川揽着他去阴凉处:“和谁?”   卫听澜忘记提醒谢修然暂时保密,闻言顿时紧张:“没谁,一个朋友,拍戏认识的,聊点专业上的事。”   专业上的事,他不配知道的事?   魏川没有追问。   晚上魏川请剧组的人吃饭,之后和卫听澜回了上次的酒店。   卫听澜一上车就想起那次“醉酒”后车里发生过的事,他感觉到自己起伏的心绪。   他甚至有种冲动,做点什么吓他哥一跳。   也不能说是吓。   而是这个密闭的空间,身边就是自己喜欢的人,不自觉就想亲近。   现在想想,以前的靠近、拥抱之类,其实都是,但是那时候完全是本能,没想太多。   魏川问道:“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卫听澜很喜欢分享剧组的事,魏川也喜欢听,但是最近他都在琢磨被亲的事,压根没注意剧组的八卦。   他诚实的摇头:“最近太忙了,没注意。”   魏川看向窗外。   他不想把坏情绪带给卫听澜,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那个勾引他的人.....   卫听澜发现他哥今天有点沉默,还保守了很多,连浴袍都不穿了。   不过家居服也别有颜色。   卫听澜尽职尽责的按摩,笑意忍不住就从眼里倾泻出来。   这太奇怪了。   明明之前他还想着绝对不谈恋爱。   让一个人占据自己的生命和精力,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但如果是他哥的话,好像压根没什么。   毕竟他们早就相依为命。   卫听澜之前还苦恼,以后他哥要成家了,兄弟两个终究要分开。   这下问题解决了。   他忽然听到魏川问:“在想什么?”   卫听澜摇头:“没什么,多久了,有没有二十分钟?”   魏川看了眼时间,二十五分钟了,他说:“时间到了。”   卫听澜下床去洗手,魏川听到他的歌声,一些不成型的小调,雀跃又欢快。   这就是恋爱的魔力吗?   魏川胸口闷的难受,腿好像也很不舒服。   他慢慢走过去,站在门边上问:“这么高兴,谈恋爱了?”   本不该问。   悄无声息的调查,迅速强硬的逼退对方,这才是上策。   可他忍不住。   完全无法忍耐的躁动和不安催动着他。   为什么就不能等等他。   明明只要再过几个月,按照他目前的力量训练,他完全可以毫无负担的抱起他。   不像那次他喝醉,短短的距离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卫听澜机械的回头,本来想糊弄过去,总要有个正式的场合。   过去总是他哥准备一切,这次他要给他个惊喜。   四目相对,魏川的眼睛并没有什么积极的情绪,黑沉沉的,似乎很冷淡,但能看得出难过。   相处久了,感知彼此的情绪不止靠眼睛。   卫听澜下意识问:“哥,你不高兴啊?”   魏川还是问:“你谈恋爱了?”   卫听澜有些懵,谢修然泄密了,不会吧,这么效率?   魏川继续道:“你说过,不会再瞒着我,什么时候把人带给我看看?”   他很冷静。   但其实嗓音已经硬邦邦。   卫听澜这下明白了,他走过去,脑袋熟练的靠在他胸口。   魏川下意识伸手揽住他。   他听到卫听澜说:“还没有,准备谈,得先表白。”   魏川箍紧他的腰。   他克制着自己许多的东西,只清淡的说:“现在不想听这些,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看来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卫听澜暗道。   卫听澜想抬手,但手还湿漉漉的,条件有限,他只能很快的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他低声说:“那好吧。”   不说就不说。   这之后,他抬手环住魏川的脖颈,仰头亲了一口。   太紧张了,亲在了魏川下巴上。   卫听澜只好满怀歉意的看他一眼。   然后,他更正自己的错误。   这次亲准了。   他哥的嘴唇很柔软,软的人心脏都一个激灵。 第87章 关于恋爱。   卫听澜偷袭成功, 还是两次,之后就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他的手还圈着魏川的脖颈。   两个人靠的很近, 魏川迟疑的问:“你在干什么?”   卫听澜:“......”   魏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毕竟梦里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卫听澜也有些不确定。   难道那次被亲手背是他的幻觉,是他喝醉酒自己想象出来的?   但是做都做了。   小卫哥其实胆子一向很大。   就是最近两年被养的太好,压根不需要他凭着大胆做些什么。   卫听澜梗着脖颈说:“我亲了你,两次,还能接着亲吗?”   这好像有些不讲道理。   他有些不安,又说:“哥, 我喜欢你,我以为你也喜欢我, 如果不是的话, 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一下?”   卫听澜接受了谢影帝长期的开导和培训。   他记得谢影帝说过, 表白这种事, 最重要是要诚恳,还要胆子大。   卫听澜说完话后, 房间又重新安静下来。   但卫听澜感觉到自己腰间环着的手臂逐渐收紧,这让人有些安心。   魏川说:“抱歉, 刚才......我以为是在做梦。”   他眼底氲着笑意:“可以接着亲,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我也喜欢你,很喜欢。”   卫听澜也禁不住笑起来,又不由抱怨:“你刚刚那样, 我以为我在耍流氓。本来该更正式, 可是你好像不高兴......”   魏川说:“对不起, 我可能需要先确认这种关系,澜澜, 你忍一忍?”   卫听澜:“忍什么?”   魏川没有回答他,但轻而易举就将眼前人抱到了洗手台上。   后来过去了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或者半小时。   卫听澜也不知道。   他判断魏川应当没和人接过吻,他们的鼻尖碰到几次,他的嘴唇还被咬的有点疼。   慢慢的就顺畅很多。   再后来卫听澜有些缺氧,有种被生吞活剥的感觉。   卫听澜靠在魏川脖颈处呼吸。   他嘴巴发麻,舌尖也是,太阳穴甚至整个大脑都似乎有细小的电流乱窜。   魏川轻轻顺着他的背:“还可以吗?”   卫听澜心道要是顺背的这种力道用来接吻,那他就很可以。   他没有回答。   下一秒嘴巴被魏川的拇指抚摸过,好像是蹭掉一点点的水渍。   魏川的动作很慢,会有一点力道,眼睛很深很沉,似乎能看透一切。   被他这样盯着,压力会非常大。   卫听澜原本并不害怕,现在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视线游移:“哥,你好了没有?”   魏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重新俯身,亲了亲卫听澜的唇角,然后再次顺利的进入。   卫听澜后来被魏川抱回卧室,他虽然腿软,但走路没问题,但魏川说:“我喜欢抱着你。”   拥抱原本就是魏川恢复双腿健康的动力。   到床上魏川也没有放下卫听澜,他坐在床边,卫听澜坐在他腿上。   他们面对面聊了一些事。   魏川知道了卫听澜最近的纠结,以及谢修然的开导。   卫听澜也确认了那次被亲手背不是他的错觉,他给出评价:“情不自禁?”   魏川耳廓微微泛红,但他向来敢于直面一切,除了卫听澜可能不喜欢他的这件事。   他说:“嘴巴还疼吗?”   卫听澜嘴巴还有些发麻,警惕的说:“还有一点。”   魏川说:“辛苦了。”   他亲在卫听澜的唇角,然后往下蔓延,拨开睡衣的领口,在锁骨的位置做了个标记。   这是个很自由的夜晚,从那两个吻开始,一切约束就不再存在。   卫听澜的脑袋正大光明的挤在他哥的枕头上,洗手间的门没关,里面的水声响了很久。   他一边玩手机一边等,脸上的热度一直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后来被亲醒,卫听澜顺从心意的摸了摸他哥的腹肌群,手感很好。   不过很快他的手被压在了枕头两边。   魏川并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   年龄的差距,对这段关系的珍重,还有卫听澜在感知到他身体一些变化时的震惊和畏惧,都让魏川克制了很多东西。   浴室又被启用。   卫听澜没有逞能的说他可以,他好像不太可以。   得缓缓。   他以前就知道他哥很行,但是行到这种地步......   魏川回来后,卫听澜还没睡。   他们很自然的拥抱在一起。   卫听澜小声说:“对不起。”   魏川亲了亲他搭在自己胸口的手指:“是我不好,第一天就过于急切,我们慢慢来,睡吧。”   魏川在这个城市留了三天。   他第一次动用自己投资商的权利,给卫听澜要来了三天的假期。   这并不会让导演感到为难。   比起那些人菜事多的演员,卫听澜简直完美。   他不轧戏,基本驻扎在剧组,还填了许多要赶通告的演员的时间。   就是一周的假,导演都愿意给。   卫听澜这三天的日程一般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被带出门逛吃逛吃。   他和魏川手牵手走过很多地方。   至于跟在后面的狗仔,阿六和阿七会去处理。   偶尔流传出几张照片,都只拍到魏川的背影之类,给出的消息都是卫听澜那位异姓哥哥来探班。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谈恋爱的事,卫听澜认为自己比魏川要有经验的多,他拍过很多感情戏。   但是实际操作因人而异。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所有的精力都会不自觉转移到无可挑剔的伴侣身上。   外面的世界反而不具有什么吸引力。   卫听澜最喜欢待在酒店等类似的私密空间,只有他和男朋友的空间。   魏川在第二天下午觉察到卫听澜的偏好,除了外出吃饭,他就以需要随时工作为由,待在了酒店。   但是很显然这样很危险。   他是那个危险源。   而卫听澜年纪还小,总会因为亲吻而缺氧,皮肤很脆弱,稍稍用力就会留下作案痕迹,精力有限,但又乐此不疲。   这时候,魏川也评价了自己,他的自制力原来这么薄弱,而欲望却与之相反。   卫听澜枕在魏川腿上打单机小游戏,他总是克制不住的去看正在看书的魏川。   很巧,每次魏川都正好在看他。   然后单机游戏会暂停,书会被暂时放在一边。   或者几秒钟,或者十几分钟后,他们继续做各自的事,然后又在对视时进入刚才的循环。   卫听澜因此没空和谢修然聊太多,只简洁回复:【在一起了,我哥超棒!】   这个超棒的意思是,他感受到他哥蓬勃的喜欢。   魏川也承认这一点。   他在两人于欧洲度假时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一直在克制期,幸运的是,老天这次眷顾了他。   两情相悦是一件很难的事,而他在这件事上却顺利的不可思议。   这时候,陶辰正不可思议的瞪着肖有林:“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肖有林说:“我要出国留学,婚约你想取消时,通知我就可以。”   他等到陶辰额头上的伤好。   也无意中看到陶辰和别人视频,言语暧昧。   这次好像不是特别心痛,肖有林抽了一整晚的烟,和父亲聊了很久。   真正的长大到底该是什么样?   肖有林不知道别人,但他清楚自己,这一切该结束了。   陶辰以为肖有林是不高兴他和班里的人走太近,他硬气的对肖有林说:“你不要后悔!”   肖有林说:“好好照顾自己,你在音乐上有天赋,努力的话,会有成就,不要总想依靠别人,那些人心太脏,你玩不过。”   他留下了一个文件袋,走的很平静。   陶辰很想从窗户把文件袋丢出去,但理智告诉他,他们这种人家,文件的价值往往惊人。   文件袋中是几份资产转让协议,有房产、股份、商铺。   这些东西是陶家曾经给陶辰的数倍,足够他生活富足的过一辈子。   陶辰追了出去,他没有找到肖有林,回到曾经的住所,所有的东西都还在,除了肖有林的一些证件。   肖有林拉黑了陶辰。   在这之前,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小辰,退婚的事你尽可以推到我头上,我父母不会为难你,你放心】。   陶辰失魂落魄了好几天。   不过等将肖有林留下的东西通通转入自己名下,他很快高兴起来。   毕竟也没有真的喜欢过肖有林。   不过退婚,想得美!   在他没有找到比肖家更好的归宿时,肖有林休想说分手就分手。   陶辰想到一直想要做的一件事。   前世他身败名裂,还被抓去卫听澜灵堂前赎罪,那种折磨深入骨髓。   重来一世,凭什么卫听澜就过的这样好?   陶辰用钱财打通关系,见到了夏老。   魏川身边的人都很神秘,也很难接近,唯有夏老会定时去一家医院诊治疑难杂症。   陶辰在医院拦住夏老:“我要见魏先生。”   夏老认得陶辰,这年轻人看面相越发邪性,他很不喜欢,只道:“不可能。”   陶辰说:“魏先生就不想知道,卫听澜怎么偏偏对他不同?他看人下菜碟,一面巴结魏先生,一面却偷偷喜欢别人......”   夏老看向陶辰身后。   今天魏川来医院做腿部检查,顺带针灸,本来要和夏老一起回去。   陶辰回头,惊愕又惊艳,原来他站起来是这个样子。   魏川神色淡淡:“阿六,从这一刻开始,他再说小少爷一句不好,立即办退学送回陶家。再有下次,陶、肖两家婚事取消。”   他只停留了几秒,然后离开。   陶辰惊恐又不甘,但他毕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胆子也比从前大几分。   他大声道:“魏先生,你听过重生吗?今生卫听澜接近你,你会对他有好感,不过是因为前世他喝过你的血。你不好奇他前世怎么死的吗,前世他还和景晟、贺青临过纠缠那么多年,你一点都不介意吗?” 第88章 求婚~   魏川回来时, 卫听澜正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今天下课早,但又没早到可以赶在魏川下班前到公司, 就在家等着了。   魏川没有告诉卫听澜他去检查腿的事。   他走过去,弯腰,很轻易就把卫听澜抱在怀里了。   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卫听澜感觉耳朵被亲了两下,然后是脸颊,他仰头亲了亲魏川的嘴唇,然后又往里探了探。   他最近痴迷于这种亲密活动。   不过在魏川亲回来时,卫听澜又往后仰脑袋。   魏川托着他的后背, 用眼神询问。   卫听澜含混提醒他:“轻点,一会儿还要吃饭.....”   过度亲吻会导致嘴巴肿。   一来吃饭有些不舒服, 再有, 阿姨会看到, 这让卫听澜有些难为情。   魏川摸了摸卫听澜的嘴唇:“那就等一会儿再亲?”   卫听澜也觉得这样好。   他面颊靠在魏川的脖颈, 大面积温热的触感让人留恋。   然后又忍不住亲了亲魏川的下颌。   之后的事情就不可控。   这天晚上,餐桌上有香辣虾和水煮肉片, 都是卫听澜喜欢吃的菜。   阿姨听到他“嘶”的一声,不由问:“是不是太辣了?”   卫听澜只好说:“口腔溃疡, 没事,明天就好了。”   阿姨要去找药。   坐在卫听澜旁边的魏川说:“不用,一会儿我给他处理。”   他声音带着笑意。   卫听澜戳了戳他哥的腰,对他的嘲笑表示不满,虽然的确是他先犯规。   以前两个人吃饭都是相对而坐, 现在就坐在了一起。   这样彼此挨着, 还能牵牵手。   魏川握住卫听澜作乱的手, 低声说:“我的错,先喝点汤?”   卫听澜谴责道:“上次你也这么说。”   上次具体可以追溯到昨晚、前天中午、再往前也有很多。   卫听澜往往主动开始, 结束却并不能做主。   晚上卫听澜穿着整整齐齐的睡衣上床,魏川在他洗漱后才去浴室,出来时只穿着浴袍。   他走到床边,递给卫听澜水杯。   卫听澜坐起来,拽一拽浴袍带子:“都六月份了,穿这么多,太热了吧......”   魏川说:“先喝水,一会儿又喊口渴。”   卫听澜捧着水杯,非常正经的说:“什么口渴,都要睡觉了,我从来不会在睡前口渴。”   他还是喝完了大半杯水。   因为魏川随手脱掉浴袍扔在一边。   不论是从样貌气质还是身材来说,他都无可挑剔。   而最让魏川满意的,是床上捧着空杯子,眼神恍惚的某人。   自从在一起后,亲亲抱抱成为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要做的事。   卫听澜也很惊讶。   他谈恋爱竟然是这个样子,仿佛有皮肤饥渴症,他也看出,他哥也很迷恋他。   这让人心里很踏实。   这天晚上,卫听澜睡的很熟。   他缴械两次,困的眼睛都挣不开,这也可能跟早上还有一次有关。   有时候卫听澜觉得自己像魏川的手办。   除了最后一步,他们亲密无间。   卫听澜也试图扳回一城,不过他左手倒右手,每次都只能努力熬到他哥满足一次。   魏川半夜冲了凉水澡。   因为已经是夏天,他并没有等到体温身高再上床。   他一靠近,怀里自动被充满。   魏川亲了亲卫听澜的额头:“睡吧。”   他没有困意,也许是因为陶辰的那些话。   医院时,魏川问陶辰:“前世,他离开,那时多大,什么原因?”   重生、前世今生,这很荒谬。   但魏川看到陶辰眼里的偏执和嫉妒,唯独没有撒谎的不安。   陶辰说:“二十四,车祸,他临终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他死在你的轮椅前。”   再多,他就不肯说了,除非单独面对魏川。   魏川让阿六陪着陶辰去学校请假,将陶辰安置在阿六的一处房产。   回家路上,他打电话让老高回国一趟,带上测谎设备。   老高曾经是个穷学生。   他在国外的某个兄弟曾经骚扰对方,并且试图囚禁。   魏川帮他恢复自由,并资助对方完成学业,如今老高是有名的心理学专家,青年才俊,还精通催眠术。   地灯还没关,魏川在很朦胧的光线中紧紧拥住怀里的人。   肌肤相亲的感觉很真实。   魏川却难免想象前世。   他不接受陶辰说的话,只是想一想都心头闷窒。   只是天然就能玩转剧组的人,真的存在吗?   剧组的生活很复杂,单单拍戏一项,镜头下的站位,台词上的讲究,无实物表演等等,再有天赋,也要有成长的过程。   魏川很早就发现这些奇异之处。   只是卫听澜很开心,而且就在他身边,便没有过分探究。   可再怎么想,也联系不到重生上。   这太匪夷所思了。   还有卫听澜曾经拒绝景晟表白的话。   他说,他们很早就见过。   如果这不是托词,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呢?   第二天,魏川送卫听澜去学校,并告诉他,自己要出差。   卫听澜:“两天?”   魏川说:“我会尽快回来。”   卫听澜也舍不得他,两天,听着像两个月,他说:“也不用很急,你的腿还需要休养。”   魏川捏了捏他的脸:“知道了。”   一个多小时后,魏川见到了陶辰。   陶辰仰头看着这个高大俊美权势顶尖的男人,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羞涩:“魏先生......”   魏川问:“你告诉我卫听澜的过去,想得到什么?”   陶辰说:“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不想看你被蒙在鼓里,你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卫听澜迷惑。”   这是一早就想好的说辞。   他下意识不敢说卫听澜的坏话,比如低贱之类的。   魏川坐下来。   他本身还是有压人的凛冽,但因为恋爱的关系,其实已经比以前温和的多。   陶辰感知到这种变化,暗道魏先生应当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他说了很多。   前世卫听澜的孤僻,对贺青临不依不饶的纠缠,在娱乐圈的钻营,坏事做尽后被所有人唾弃,最后精神恍惚出了车祸。   守在门口的阿六并不知晓魏川和陶辰聊了些什么。   但昨天陶辰那一嗓子,确实很惊人。   后来有人敲门。   阿六开门,是提着药箱的老高。   房间内,魏川垂眼看着右手食指关节的部位。   昨晚这里有一个牙印。   事后小猫说他手劲太大,还不肯停。   因此忿忿咬了他一口。   并不疼,魏川只记得他湿漉漉的睫毛和潮红的脸。   美好的回忆能克制一些戾气。   魏川说:“你的意思是,他只是恰巧死在我的车前,我和他并不认识?”   陶辰点点头:“您心地好,给他叫了救护车。”   魏川:“他喝过我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前世竟没有交集吗。   他不由生出对自己的怨怪之心,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走到二十四岁......   陶辰想到那段黑暗的日子。   这段可以说真话,他盯着地板:“贺青临和景晟疯了一样想复活他,他们听信了一个神棍的话。神棍说人的执念能留住灵魂,今生无缘来世也能再见。他们每天都会抽血献祭,那些血有的被画符,有的被抹在卫听澜的七窍和足底之类,神棍还要求见到卫听澜最后一面的人的血,贺青临去求了您,那时您身体很不好,但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那碗血很珍贵,神棍过于小心,没拿稳,倒了半碗在卫听澜的嘴边,神棍找补说您和卫听澜有缘......”   他天天都跪在那里赎罪,因此目睹了全过程。   神棍说执念不论好坏,都能留住灵魂。   作为最被卫听澜厌恶的人,他也曾被抽血。   魏川无法想象卫听澜冰冷的躺在冰棺里好几个月的场景。   他问:“你说卫听澜被所有人嫌弃,贺青临不喜欢他,景晟也厌恶他,那他们为什么在他离开后,那么疯狂?”   陶辰眼神闪烁:“内疚,是因为内疚。”   魏川:“原来如此,贺青临和景晟,也都想起来了?”   陶辰松了口气,不确定的道:“不知道,不过他们和前世比,变化都很大。”   他面上流露出不甘。   如果他想起前世要比卫听澜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这一世卫听澜抢占先机,先迷惑景晟,后勾引贺青临,最后又攀上魏先生,一步快,步步快。   也难怪他会看不上陶家。   不过那又怎么样,魏先生现在知道了一切......   经过这一场温和的谈话,陶辰感觉魏先生很好相处。   那些人胆子也太小了,竟这么怕他,这让陶辰不由鄙夷,还生出一种优越感。   他又猛的想起那两份定时在三天后发送的邮件。   邮件一份给景晟,一份给贺青临。   都是揭穿卫听澜的。   没想到今天的事比想象中还顺利,那这些搅混水的邮件,是删除还是发送,回头还是要斟酌一下。   在魏川眼里,陶辰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他离开房间。   陶辰不明所以的追出去:“魏先生,如果你需要人陪伴,我也可以,我一直都倾慕您,我愿意......”   阿六眼神冰冷的扯开他。   魏川说:“我不愿意,你很脏。”   陶辰:“我没有,我才十九岁,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虽然肖有林有过冲动,但他总觉得还有别的机会,所以以想婚后再接触为由拒绝了。   但是如果是魏先生的话,他愿意。   在他两世所接触的所有男人中,眼前这个最为高贵强大。   魏川淡淡瞥他一眼,如看灰尘:“我的意思是,你的灵魂很脏。”   陶辰脸色发白。   魏川不再理会陶辰。   他对老高说:“可以开始了,不必顾忌他痛不痛苦,我只要结果。”   陶辰感觉出一些不对,想跑,但这于事无补。   陶辰后来被注射一些药剂,这让他精神涣散浑身无力。   他的身体被连接测谎设备。   之后老高进行了催眠。   魏川已经从刚才的交流了解了前世的框架,他因此能询问关键性的问题,并得到真正的答案。   魏川很快勾勒出卫听澜短暂的一生。   十七岁之前和今生无异,十七岁之后,是家人的鄙夷和一再被榨取价值,是对贺青临求而不得的七年,是景晟的欺凌,是艰难的在娱乐圈闯出一条路。   只是这条路,最后被陶家和魏兰以及卫家联手抹黑斩断。   他呵护备至的少年,最后孤零零的死在深夜的马路上。   魏川单独询问的陶辰。   他忍不住掐住陶辰的脖子,前世这个人扮演什么角色,很容易被定位,这种心思歹毒的人......   魏川从房间出来。   阿六看清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随时待命的老高忍不住问:“魏先生,您的眼睛,感染病毒了?”   魏川没有给老高答复。   他吩咐阿六:“人和事都有自己本来的位置,里面的人,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卫建国也放回去,我要他们叔侄这辈子都互相拖累,永远都生活在贫瘠和痛苦当中。”   简单的死亡,太便宜他了。   阿六:“肖家和陶家......”   魏川:“让他们有任何疑问,都尽管来找我。”   老高没有再问魏川眼睛的事。   他印象中的魏川从来冷漠沉稳,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是以刚才一下没反应过来。   现在不由提着心。   老高知道,这时候的魏先生,很可怕。   忽然铃声响,很轻灵的音乐,让人想到森林和月亮。   老高看向阿六。   阿六没动。   魏川接通电话,声音很柔和:“午饭......午饭吃的飞机餐,晚饭会好好吃,知道,不拍照片了,回头视频好不好?”   老高觉得他可能被谁催眠了。   否则怎么会看到这样的场景,情意绵绵的魏先生,这有些惊悚。   卫听澜和魏川通过电话后,去卧室睡了一会儿。   睡不着。   他有种请假陪魏川出差的冲动,不过到底什么也没做,去了只会耽误他哥的工作。   下午结束课程后,卫听澜没精打采的上车。   阿七说:“少爷,要不然您去后座?”   卫听澜后知后觉的朝后看去,然后十几秒就完成了下车上车再蹦到魏川身上的操作。   他眉眼都是笑意:“不是两天吗?”   魏川没有回答卫听澜的话,车子的窗户是单面的,外面看不到里面。   他摸了摸卫听澜的鬓角。   这之后,魏川没有像以前那样,总会留几分渴望和冲动,免得造成不可收拾的状况。   他几乎要吞噬眼前这个人。   卫听澜最开始配合,后来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这没什么用。   他们力量悬殊。   阿六眼疾手快的升起隔板,最后从后视镜看到的影像,是小少爷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衬衫扣子好像都崩掉了。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   卫听澜的车空间很大,即使他个儿高,他哥的身高更高,也勉强折腾的开。   但是这太夸张了。   只是一天没见,他哥怎么像久别重逢一样。   卫听澜摸了摸魏川的脸:“发生什么事了吗?”   魏川慢慢的整理卫听澜的衬衫:“对不起,只是忽然就很想你。吓到了?”   卫听澜低头看了看。   他摇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晚吧。”   魏川:“什么?”   卫听澜只好伸手虚点一点他过分激动的身体部位:“我成年了,哥,你这样下去,会憋坏的吧。”   魏川没办法诉说今天的事,前世的他什么都没做,真的很没用。   他只能将眼前人小心的拥抱着:“对不起。”   也有嫉妒,嫉妒那不属于自己的七年。   但是这点嫉妒比起心疼和自我谴责,实在微不足道。   卫听澜说:“你刚才很过分,阿七都吓到了,不过我也很喜欢,不用道歉。就今晚,欲求不满的男人真可怕。”   他佯装无奈的摇头叹息。   魏川不禁笑起来。   他握住卫听澜的手腕,亲了亲他指尖:“下辈子我要很早就找到你。”   卫听澜说:“好啊,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一定要早早就认识。”   他听过一些他哥在国外的经历。   刚好,他也很能打,一定能当个非常好的小弟。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的手都紧紧握着。   卫听澜感觉怀里像揣着个兔子,毛茸茸,冷不丁踹他一脚,让人不由自主的慌。   他刚才那话,好像太冲动了。   不过不后悔,还有些不由自主的期待。   夜晚降临,卫听澜去了自己的卧室洗漱,他红着脸告诉魏川:“我一会儿过来,你别跟来。”   最近他都在魏川的卧室生活。   卫听澜洗漱后又换了新的睡衣,月白色,轻薄又好看。   他坐在床上,一会儿又忍不住拿手机搜索一些相关的事情。   直到敲门声不疾不徐的响起。   门开着,   卫听澜坐起来,看到穿戴整齐,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好像要出席宴会的魏川。   魏川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   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里面是个戒指。   魏川说:“本来打算挑个好日子,不过也许只要我们在一起,每天都是良辰吉日,澜澜,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我们彼此陪伴、关爱,相伴到老。我是你的爱人,也是你的家人,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第一位,不用追逐,不用揣摩,只要做你自己,健康快乐随心所以,就足够了。”   卫听澜点点头,把手伸出去。   他想说很多话,但是嗓子里跟塞了棉花一样,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魏川把戒指戴在卫听澜的手指上。   他在更早的深夜量过尺寸,那是他的腿能站立十五分钟的时候。   果然很合适。   他说:“我爱你。”   卫听澜说:“我也是,我爱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就是......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   魏川说:“很漂亮,我很喜欢。”   他低头,亲在卫听澜的脚面上,然后一点点往上。   卫听澜慌忙说:“关门!”   魏川:“阿姨走了,今晚不会有人来,只有我们。”   卫听澜:“没有工具。”   魏川抱着他去那边的卧室。   他一手就可以抱起卫听澜,带他去衣帽间,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满满当当全是备用品。   卫听澜嗓子干干的:“太......太多了吧。”   魏川咬了下他的嘴唇,眼神幽暗:“不多,会用的很快。” 第89章 有点太刺激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 雨滴顺着玻璃慢慢滑下去,很快的整个玻璃都被水雾覆盖, 渐渐雨变的很大,噼里啪啦的砸出声响,密匝匝的,有种凶猛又绵延不绝的气势。   窗户关着,窗帘也拉着。   卫听澜却感觉水汽从外面蔓延了进来。   他浑身都湿漉漉,额头上有汗珠滚下来,从鬓角滑过, 痒痒的,很想抬手擦一下。   卫听澜腾不出手, 他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但又好像不是, 他虽然双手被困在身后, 但视角上来说却居高临下。   床头灯在最暗的一档。   卫听澜却仍旧感觉他哥的视线太强烈了。   他感觉上了当。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而自己争取的这种地势,也并没有缓和身体和感官受到的冲击。   魏川摸了摸他湿漉漉的额头:“累了?”   卫听澜点点头, 因为这点细微的动作牵连到其他,他的嗓音情不自禁的生出一些变化。   魏川放开他说:“等一等我?”   卫听澜点点头, 脑袋抵在他胸口,慢慢的又习惯性的埋首在他颈窝。   魏川说:“真的可以?”   他只确定自己的,但不太确定卫听澜的。   卫听澜还带着点颤意的胳膊抱住他的肩膀,小声的点评:“有点太刺激了。”   他没吃什么苦头,一点都没有。   他哥今天变的很柔和, 动作也是。   当然, 这是在他适应之前的事。   因此卫听澜在被过度的运动量榨干了精力之外, 并没有别的不适。   卫听澜想到前两次那种狂风过境一样的感觉,身体和灵魂都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有些怕,又觉得可以继续。   极致的亲密容易上瘾。   他大概属于又菜又爱玩的类型。   窗外的雨又渐渐大了起来,卫听澜忽然想起阳台的窗户开着一扇。   魏川就带他去看了看。   他们一起关的窗户,然后去了沙发上。   魏川很青睐卫听澜的后脖颈。   他告诉卫听澜自己的秘密:“我一直期待能够真正的拥抱你,澜澜,我的健康是因为你。”   之后他很久没有说话,身体力行的表述自己曾经的渴望。   卫听澜因此无法说话。   他的眼泪蹭到了抱枕上,脑袋一片空白。   魏川不喜欢他抱别的东西,将人翻过来裹在怀里:“好了,好了,没有了,澜澜,你看看我......”   卫听澜习惯性的靠近他。   他不知道魏川什么时候开的沙发旁的阅读灯,这一角很明亮,能清楚看到魏川的脸。   卫听澜忽然想到前世那个夜晚。   他摸了摸魏川带着几分潮气的脸:“哥,再遇到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   卫听澜并不知道他在极致的刺激后,说的话并不怎么严谨。   魏川听懂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很难想象眼前的人就死在自己面前,陶辰说卫听澜临终前,是他叫的救护车。   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魏川低声回:“我也是,这辈子我们会过的很好,睡吧。”   卫听澜安心的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眼睛:“还要洗澡。”   魏川说:“我带你去洗,我抱你去。”   卫听澜谴责的看他。   他们刚才也洗过澡,说好了洗澡睡觉的。   魏川蒙住他水汽弥漫的,随时能勾人犯罪的眼睛:“我错了,乖乖的,洗澡睡觉。”   魏川和卫听澜一起冲了冲,他给卫听澜吹了头发,才把他塞进被窝。   他去清理了沙发。   上床是十来分钟后的事。   床上的人已经熟睡,但在他上床后,自动就靠过来了,只是大概是牵扯到过度劳累的肢体,眉头微微皱着。   卫听澜醒过来是第二天的中午,窗帘拉开着一条缝隙,光带照在他床上,静谧又安逸。   他动了动,只觉四肢在醋里泡过一样,酸软酸软的。   手指有点异样,因为多了个戒指。   卫听澜看到戒指,接着想起之后的事,脸慢慢红的像个番茄,在门被推开的很轻微的声音中,马上闭上眼装睡。   一分钟不到,卫听澜的装睡计划破功,他按住魏川摸到他肚皮上的手:“我得缓缓,真不行了,哥......”   魏川说:“不动你,肚皮都瘪了,该吃饭了。”   如果不是怕卫听澜饿到,他不会叫他起来,没想到卫听澜在装睡。   卫听澜把脸埋在被子里。   魏川把他剥出来:“先洗漱,吃点儿再睡,今天给你请假了,明天是周末。”   卫听澜没有出卧室。   不过他拒绝了魏川的全方位服务,慢腾腾去洗漱,然后在卧室吃的早饭。   没法出去。   手软脚软的,脸色和声音都不太对,阿姨会看到。   忽然又想起昨晚在客厅......   魏川说:“收拾好了,卧室的床单被套也是我换的。”   两个卧室的好处是,可以随时换。   大概是在平安巷那种民风保守的地方长大,卫听澜在性上面的事十分内敛。   虽然昨晚被魏川带偏,但醒过神脸皮薄的毛病就出来了。   听到魏川这样说,卫听澜才松了口气。   这天魏川没去公司,他随着卫听澜一起睡了午觉,两个人冷不防就又亲到一起去。   深入接触过,几下就嫌弃衣服碍事。   魏川的定力在这时候起到作用。   他可以,但卫听澜眼圈都是青的,而且夏老说过,卫听澜成长期亏空太多,这种事最好克制。   三年之内,一周放纵两天就最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卫听澜不由生出一些不确定。   他和他哥那方面很和谐。   但是他哥很吝啬。   一周最多两天,要么一周一天,一般都是在周五晚上,好像完成任务一样。   卫听澜不知道魏川还找夏老详细讨论过这些,他在魏川这从来有话直说。   这种难以开口的事,发信息聊就容易的多。   他问:【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哥,是不是哪里不好,你说,我可以改。】   虽然羞耻,但道理他明白。   既然已经确定是终身的伴侣,有些事肯定要互相磨合,而床上的事,不是小事。   魏川当时在客厅,看到短信就去卧室找人了。   卫听澜脑袋埋在枕头底下,假装无事发生。   魏川从枕头下把人翻出来,歉意的说:“不是你的原因,我腿疼,夏老说要禁欲,不能伤元气。”   卫听澜心里的犹疑就散了。   原来是这样。   他安慰魏川:“这样其实刚刚好,每次到周五我就腿软,要是再多两天,我可受不了。”   这也是事实。   虽然说是一周一回,但他们差不多是一周一晚上了。   卫听澜转头去夏老那询问他哥腿的事。   事关他哥的健康,卫听澜也顾不得那许多,问的很详细,前因后果也全部坦诚。   夏老:“......”   他捋了捋胡须,沉吟道:“最少得养一年,稳固起见养三年,不是大事,不用担心。”   事实上以魏川身体强悍的素质,站起来后,健康几乎唾手可得。   卫听澜心里有底,在之后每周一次的亲密活动中,努力承担多一些的责任。   魏川因此得到许多优待。   比如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他亲手养成的小男朋友,会忍着不好意思让他成为纯粹的欣赏者和享受者。   他喜欢这种待遇,好像眼前的人完全落入他的怀抱。   卫听澜常常忍不住俯身盖住魏川的眼睛。   虽然他是那个俯视的人,但他哥自下而上的目光包裹过来,会让人非常不好意思。   魏川往往会捉住他的手,一根根亲过他的手指。   后来事情总会失控。   魏川也不得不一再强调,虽然他需要休养,但是目前的活动量完全是小意思。   暑假,卫听澜和魏川去了欧洲的那座古堡。   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魏川卧室的小床被移走,玫瑰园两个人并肩而行,草原上并骑闲逛,完美弥补了上一次的许多遗憾。   国内的变化也不少。   肖家和陶家取消了婚约,和平取消,当初为着结亲,双方捆绑的那些生意都各有退让。   如今只是剔除陶辰,影响不大。   这一切都源自一个月前魏川带的话。   万云分别去两家,只道:“陶辰对魏先生自荐枕席,又打扰小少爷的清静,魏先生的意思,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肖有林那时还没有出国,想找陶辰问清楚,被肖父吩咐人直接押送上了飞机。   陶家没人为陶辰说话。   都挺惊讶陶辰居然有觊觎魏先生的胆子。   不过想想他之前一直巴结贺青临,同时又吊着肖有林,就也不怎么奇怪了。   陶辰名下的那些资产,能收回的都被收回。   肖家和陶家的赠予都是以婚姻的名义,如今取消婚约,东西自然要还回去。   被动还也是还。   肖有林赠送陶辰的东西,程序做的很足,肖父没法收回。   肖父直接联系了万云,说明了这一点。   陶辰被丢去平安巷,巷子里的人都来围观。   不过居民们见过少年时在这里讨生活的卫听澜,也见过有钱后回馈邻居,特地参加程家寿宴的卫听澜。   而从没有出现过的陶辰做过什么,程风柏早八卦过。   居民们对陶辰没什么好感。   陶辰心头惧怕,努力昂着头走过狭窄昏暗的巷子。   他暗道有肖有林赠送的资产,即使出不了这里,他照样能活的滋润。   陶辰的滋润生活终结在同一天的下午。   卫建国回来了。   几天后,因为偷东西被拘留的卫有财,被从拘留所放了出来。   卫有财当晚就抢走陶辰的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据为己有。   卫建国拿了箱子里的奢侈品去卖,然后再次赌博,赌输之后朝着陶辰亮了拳头,像曾经对待小卫听澜那样。   这天晚上,陶辰最终没有挨打,他亮出了自己的资产。   卫建国老实了。   卫有财也老实了。   陶辰花钱买平安,住大一些的房间,吃现成的饭,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卫建国赌的很大,赌输了就暴跳如雷,只有陶辰给钱能安抚他。   卫有财花天酒地,还处了好几个对象,陶辰给钱慢了他就会亮拳头。   他打不过卫听澜。   但细品嫩肉的陶辰,瘸着退也能收拾。   陶辰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卫建国随时会回来要钱,卫有财喝酒后总吐的到处都是,臭气熏天。   白天的生活也不安稳。   附近的小混混总跑来骚扰他,还动手动脚。   陶辰不得不再给钱。   对他来说钱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一切都能用钱开道。   奇怪的是,这些小混混拿钱了短时间内不会再骚扰他,但是却都不会被收买。   陶辰的日常生活用大量的金钱维系,照这种速度,一年不到就会入不敷出。   他不得不打工赚钱。   陶辰去过卫听澜曾经卖酒的酒吧,去过烧烤摊,去给邻居跑腿。   但是这些活简直不是人干的。   收入也很微薄。   很快他搭上了常来酒吧的一个中年男人,说好只是喝喝酒聊聊天,一晚上两千块。   但是某天晚上喝酒后,陶辰睡了过去。   这之后,陶辰的价格在两千块到五千块浮动,五千是过夜的价格。   后来是三千块、一千块、五百块。   慢慢的,陶辰在这一片出了名。   他很会玩,放得开,给钱就可以,胆子还小,即使偶尔赖账,也不会怎么样。   不规律的生活和糟心的环境,让他的面相从可爱变的市侩。   慢慢的,他的长相和卫有财接近,恢复了他本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陶辰的身世不是秘密。   目睹陶辰堕落过程的酒吧老板,想起曾经在这打工的卫听澜。   十五六岁的少年,最开始也总被揩油,也常常被人问价,但他从不曾应承。   日常只赚学费,开水馒头度日。   而陶辰已经成年,还有大量的钱傍身,却把日子过成这样。   千里之外的京市,魏川每月定时查看陶辰的生活状态。   除了不能出平安巷的范围,他没有给陶辰任何限制,完全模拟了当初卫听澜因为年龄被困在平安巷的状态。   结果一目了然。   之后的几十年,这种限制依旧在。   魏川做事从来干脆利落,对付敌人也是,但对陶辰,他每日都有恶念在盘旋。   陶辰的那两份邮件,正常发送给了贺青临和景晟。   贺青临想警告陶辰,发现陶辰被送去平安巷,他不知道魏川知不知道前世,却也不敢问。   人到底怎么样才会幸福。   他不知道,但是这一世,确定卫听澜幸福,那就足够了。   景晟看到邮件的一瞬,眼前就是一黑。   原来如此。   难怪他只是表白,卫听澜却避他如蛇蝎,原来他们都知道了前世。   前世的他,那么丑陋......   犹如被太阳直射的阴暗植物,景晟每时每刻都在痛苦和后悔。   在这之外,还有不甘。   在收到邮件的三个月后,景晟鼓起勇气联系卫听澜:【总还是朋友吧,能一起吃个饭吗?下个月我就要出国,不确定多久后回来,求你,只是见一面】。   卫听澜在课间收到的景晟的短信,与此同时,魏川也收到了这条短信。   魏川动用了一点科技手段。   他不是不信任卫听澜,只是贺青临和景晟都是前世的灵魂,魏川不得不防。   据陶辰的描述,前世这两个人都陷入了疯魔。   疯过的人,会忽然正常吗?   魏川能知晓卫听澜和贺青临、景晟的所有联系动态。   他没等到卫听澜的回复。   晚上回家,卫听澜说起这件事:“我不想见他,就是单纯跟男朋友报备一下。”   魏川说:“还是吃醋了。”   卫听澜:“那怎么办,一个亲亲够不够?”   魏川说:“两个。”   景晟在这天晚上得到回复:【一路顺风】。   他站在阳台上,三十七层,顺风而下的话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死亡并不可怕。   只是到底不甘。   明明重来了一世,明明他已经占据先机……   两周后的一个周五。   卫听澜上完最后一节课从教室出来,就看到景晟靠在墙边冲他招手。   景晟笑起来一如既往的阳光,很吸引人。   周围很多人看。   卫听澜原本不想搭理景晟。   但景晟低头摆弄手机,卫听澜收到一条信息:【聊聊吧,毕竟你也不想你哥知道过去的事,对吧?】   卫听澜和景晟去了学校的咖啡店。   他没有被强迫的迹象,保镖因此只在暗处跟随。   咖啡店小小的隔间,   景晟说:“对不起,很多次都想说这句话,但是总说不出口,也许是亏欠了太多,也许是知道你并不会原谅我。”   他的眼神成熟而痛苦。   卫听澜说:“你救过我,都过去了。”   侍应生送来咖啡。   景晟勉强笑笑:“你的性格倒一点没变,还是丁是丁卯是卯,尝尝吧,他家的新品,以前没想起来时我特地来探店,想带你来尝一尝,你不爱喝咖啡,但这个应当合胃口。”   他说的以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景晟。   卫听澜心头微涩,到底尝了尝咖啡,味道果然还可以。   景晟看到卫听澜喝了咖啡,心头微松,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大概在太平洋上的一处小岛晒日光浴了。   他神情放松许多:“我真的没机会了吗?”   卫听澜摸了摸胸口,那里挂着一枚戒指。   他摇头。   想了想,将戒指拎出来给景晟看:“我有了相爱的人,我们还约定了来世,景晟,你往前看吧。”   景晟点点头,他眼里有泪光:“是该往前看,前面总有盼头,不像那时候,我总梦到你血淋淋的......”   他说:“听澜,我会对你好的。”   与此同时,咖啡店的后厨、咖啡店对面的小吃摊、路边树荫下玩手机的学生,都和人发生不大不小的冲突。   卫听澜奇怪景晟怎么说话一下近一下远的。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   几秒后,卫听澜失去了意识。   景晟迅速起身,小心翼翼去触碰已经昏迷在沙发椅上的青年。 第90章 是哥的错,是我来晚了。   景晟带着卫听澜从咖啡厅的后门离开, 出门是片树林,树林旁停着辆黑色轿车。   大学人多眼杂, 但人多了很多事也变的很不起眼。   这辆平平常常的黑色轿车离开学校,并没有引起什么额外的波澜。   开车的是景晟的亲信,他目不斜视,但难免听到后座的只言片语。   景晟抱着卫听澜,攥着他一只手,喃喃问:“如果当初我有话直说,我护着你, 像魏川一样,你会不会也会心动?”   昏迷的人无法开口说话。   景晟笑了下:“不说话, 就当你默认了。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那次不是要逼你喝酒, 哪怕你拿酒泼我一脸, 我也高兴。但是你看不到我了,完全漠视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变,他们换了三次车。   司机也换了三轮, 每一人只负责一段行程,被落在后面的人,并不知道景晟会带着人去哪里。   景晟后来说起前世的事。   他提起那些繁复的符咒和不断抽取的鲜血:“没想到那个老道士真有些本事,还有陶辰,我走前把他也带走了, 那个垃圾东西狡诈刻薄没底线, 留这样一个人在世上, 我真怕有天他翻身,再去打扰你的清静。”   司机听着景晟的胡言乱语, 后背发凉,马上就出城了,少爷这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   他不由加快车速。   而在距离这辆车十公里的地方,车队也在飞速前进。   打头的是魏川的车。   他亲自开车,副驾驶的阿六盯着手机上的定位:“老板,他们出城了,那个方向有个私人机场......”   魏川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侧脸冷漠而沉稳。   阿六知道,他遇到大事一向如此,越严重的事越有超乎寻常的稳重和冷漠。   忽然“砰!”的一声。   魏川猛的一拳砸在汽车的中控台上。   阿六心头猛的一缩,这才发现魏川下颌紧咬,面颊肌肉在极度的紧绷下有轻微的颤动。   车子行驶的速度并未因此受到影响,暮色四合,灯火斑斓。   魏川想到上周的周五。   那天的这个时候,他从学校接到卫听澜,那天卫听澜最后一节上的表演课,老师拖堂了。   他们习惯性的在车门关上后交换了一个吻。   卫听澜歉意的说:“哥,等久了吧,饿不饿?我有笔广告拍摄的酬劳下来了,我带你出去吃!”   他说着话,还财大气粗的挺了挺腰。   魏川亲了亲他的耳朵:“饿,很饿,等很久,有没有其他的补偿?”   极度亲密过的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卫听澜飞快看了眼开车的阿六,迅速的捂住魏川的嘴。   魏川任由他禁锢自己的发言权。   他眨了下眼,优越的眉眼毫不吝啬的散发自己的魅力。   卫听澜看的呆住,眼角眉梢便带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期待,飞快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后来他们在包厢吃饭,再没有别人,卫听澜胆子大了些。   他说:“今天可以在浴室。”   魏川将剔掉鱼刺的鱼肉夹给他:“回老宅?我让人在浴室加了个浴池,晚上会下雪,推开窗户就能看到雪景,里面还放了过年时你最喜欢的那几盏琉璃灯,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的小男朋友很好养,每天吃饱穿暖晒晒太阳,再读读书,就会很开心。   最近一起泡过温泉,因此喜欢上了泡澡。   卫听澜低头吃饭,正经的不能再正经:“再说吧。”   魏川碰了碰他烧红的耳朵:“在水里腿不会太受累,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卫听澜低声说:“喜欢的。”   什么腿在水里不受累的话,信一半就行了,他哥就是在耍流氓。   魏川说:“不会让你太累,明天下午我们去看破晓。”   记忆在脑海中翻滚,魏川说:“联系机场负责人,拦住他。狡兔三窟,查他申请的所有航线,每一条都找理由驳回。”   坐在后座的阿七应了声,飞快的动作。   他很惭愧。   景晟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了。   景晟安排的那些人质量虽然上乘,但并不及阿七安排的保镖,只是有心算无心,就那几分钟的耽搁......   半小时后,景晟到达机场,却没能立即离开。   机场的负责人不停道歉。   他的小儿子来这里玩,驾驶直升机失误,直升机撞在了景晟的私人飞机上。   私人飞机机翼受损,需要检查。   负责人不明白,十九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他硬着头皮表示,飞机的一切损失由他承担,还愿意联系其他私人飞机给景晟。   只是这需要一些时间。   负责人:“最快三个小时内有结果,景少......”   景晟深呼吸,他仰头看着深黑色的天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能等。   一刻都不能等!   他被年纪限制,能调动的资源有限,全力一击已经很不容易。   而魏川,就像这片黑暗的天空一样,仿佛如影随形。   景晟很不在在意似的对负责人说:“一架飞机而已,该检查检查,该维修维修,我只是想出去转转,去不了也没什么。”   负责人想到那头的命令,心里直犯嘀咕,立即道:“那不如干脆留宿一晚......”   景晟说:“不用,我还有事。”   他飞快的上车,吩咐司机:“忘掉这里的所有安排,去下一个地点。”   景晟在隔壁市还安排了后手,直升机,飞机会飞港口,那里有私人游轮在等着。   他习惯性的将卫听澜抱在怀里。   某种奇异的直觉让景晟看了眼窗外。   刚才追着他要全权负责的负责人,正在打电话,低头弓腰,还不时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景晟眉眼一厉,只是眼下不是纠缠的时候,只得忍耐。   司机提醒:“少爷,他好像要醒了。”   景晟低头,看到卫听澜眉头皱起,脖颈微动,的确是要醒的样子。   之前的咖啡,卫听澜喝的很少。   若是飞机没出问题,这时候他们已经在天上,醒就醒了......   景晟摸出兜里准备好的喷雾。   就在这一刹那,忽然汽车的轰鸣声疯狂逼近。   那种咆哮重重叠叠,来的不止一辆车,每辆车都开着大灯,停机坪上霎时灯光大亮。   七八辆车迅速又有序的将景晟的那辆车围了起来。   景晟攥着喷雾的手指用力收紧,又慢慢松开。   喷雾瓶落在地上,“咚”的一声。   卫听澜睁开眼。   景晟低头对他笑笑,他眼睛通红:“听澜,我喜欢你,很喜欢,上辈子也很喜欢你,一直都喜欢,我只是嫉妒你对贺青临的执着,所以一次次......对不起,如果我没有那么张狂和自以为是,你会不会喜欢我一点?我们有没有可能......”   他的语速很快,像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   卫听澜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次绑架已经耗尽了他和景晟最后一点情谊,有关少年景晟的情谊。   他冷漠的道:“没有如果。”   景晟看了眼窗外:“你哥找来了,他真厉害,我不如他。”   他的眼泪掉下来,落在卫听澜的脸上。   卫听澜挣扎着要坐起来,但他四肢还有些无力。   景晟用力的拥抱他:“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所有的事,都对不起。”   景晟开门下车又关上门,他没有回头。   他看着站在那里,极其高大精健的男人,对方还穿着西装,西装扣子解开着,和平常严谨规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眼神和肢体动作也是,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凶悍狠辣。   景晟笑了笑,眼神很冷:“想带走他,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景晟身后的车窗降下,他看到卫听澜的脸。   魏川松了口气:“澜澜,别下车,等我几分钟,哥带你回家,阿姨今天包了饺子,好几种馅儿,都是你喜欢的。”   卫听澜就趴在车窗上不动了。   阿七已经把司机从车里拽出来,几下揍老实了。   原本留守在机场的几个景晟的人,都被迅速的控制。   魏川朝卫听澜走去,景晟成为那个障碍。   景晟最先动手。   魏川接住了他的拳头。   阿六坐在卫听澜身边:“小少爷,别担心,老板没问题的,他以前称霸地下拳场整整一年,从无败绩。”   景晟虽然才十九,但他体魄一向强健,还有前世记忆,出手又猛又凶。   他不怕魏川了。   到此刻,没有什么能让他畏惧。   而且这个一向坐轮椅的男人,才康复多久......   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人,都怀着巨大的怒气和对对方的愤恨,甫一靠近都互不留手。   景晟失算了。   他被魏川一拳打倒在地,不久后,又被一脚踹出几米远,而魏川还衣冠整齐。   景晟又有了那种被高山压着的无力感。   魏川俯身扼住景晟的咽喉,他是真恨的想要杀了他。   一而再的挑起卫听澜的伤疤,该死!   若不是他在卫听澜的手机安了定位,若不是快了几分钟,私人飞机起飞再落地,世界太大了......   狼子野心自以为是,该死!   景晟感觉肺部的空气在急速流逝。   他笑起来:“杀了我吧!也算够本了,上辈子我缠着他七年,如今他新的一生,我也算尽了点力,这辈子还有过一年的朝夕相处......”   卫听澜禁不住喊:“哥!够了!哥!”   他下车,差点摔倒。   法治社会,怎么能够杀人,而且景晟也罪不至死。   魏川松开手,稳稳接住了卫听澜。   景晟愕然,魏川明明有机会杀了他,他的手劲很大。   而且到魏川这个地位,还有今天的情境,完全可以杀了他却沾染不到什么后果。   魏川不再理会景晟,将卫听澜抱起来,佯怒道:“又不听话。”   卫听澜抓着他的衣襟:“对不起。”   魏川掌心拢了下卫听澜的面颊:“怎么还抢我台词?”   卫听澜:“......”   魏川看他呆呆的,额头抵了抵他的:“是哥的错,是我来晚了。”   卫听澜双臂环住他脖颈:“不晚,刚刚才有点饿。”   景晟仰头贪婪的看。   原来卫听澜在喜欢的人面前是这样的,气息和语言都是柔软的,很亲近,很粘人。   魏川察觉到他的视线,将人往怀里拢了拢。   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景晟:“你只会带给他痛苦。痛苦终结在我这里,你不会再有机会。”   景晟被押走,他一再拼命回头,卫听澜无意中对上他哀泣的视线,别开了眼。   他抱着魏川的脖颈,小声说:“对不起。”   卫听澜听到了景晟的话。   前世今生那些。   他哥聪明至极,不会注意不到,若知道了全部,会怕他吗?   会追究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吗?   第一次,在魏川这儿,卫听澜心里生出无限惶恐。 第91章 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   魏川将卫听澜抱到自己开来的那辆车的车后座, 他松手,脖颈却还被揽的紧紧的, 听到卫听澜说:“对不起。”   魏川不解:“怎么了?”   卫听澜原本垂着眼,闻言飞快的抬了下眼。   魏川看到他眼底的惊惶,心头一惊,原本想从另一边上车,索性直接就这么挤了进去。   卫听澜往后让了让,从抱着魏川的脖颈到抓着他的袖口,他知道这很无理, 但是不敢放,也不想放。   魏川上车后, 又将卫听澜抱在了怀里。   夜色浓烈。   车队稳稳的返回, 没有来时的那种风驰电掣。   魏川亲了亲卫听澜面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有什么事要处理?澜澜, 为什么道歉?任何事我都可以处理,都可以原谅, 我们都要结婚了,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卫听澜的脑袋靠在魏川的脖颈处。   魏川因此又有了那种湿漉漉的感觉,第三次了,他在心里叹息。   心里有些急,魏川吩咐阿六去医院, 卫听澜说:“不用, 只是被迷晕了, 没别的。”   魏川就说:“听小少爷的,我们回家。”   魏川一手搂着鹌鹑一样的卫听澜, 一手按了隔绝车子前后的按钮。   后车厢形成密闭的空间。   他收回手,像卫听澜抱他那样紧紧的回抱他,低声道:“回家了,很快就到家了。”   结实有力的手臂和温和的言语给人勇气。   卫听澜低声说:“他说的,不是胡言乱语,前世今生......哥......”   他说不下去了。   隐瞒就是隐瞒,带着前世记忆的自己,会不会像个怪物?   以前没想过这些,以为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但是景晟终于把他拉回了过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魏川心底一松:“我知道,陶辰前段时间找过我,对不起,上辈子的我眼神不好,没有看到你。”   卫听澜愣住:“陶辰?”   陶辰自荐枕席的事被陶、肖两家瞒的死死的,毕竟真的丢人。   柳佳佳给卫听澜八卦这件事,说的是陶辰在学校招蜂引蝶,惹的肖家不满,肖有林被气出国,因此解除婚约。   这是肖父放出的风声,陶家默认,事情就此盖棺定论。   魏川说了陶辰找他,以及催眠后了解的卫听澜的生平。   他骄傲的说:“上辈子都成影帝了,真厉害。”   卫听澜慢慢放松下来,还是问:“我瞒着你,你不怪我吗?”   魏川:“这有什么,如果是我,也想和前世一刀两断,错的是那些走错了路还不知悔改的人。这辈子,我能看到卫影帝光芒四射的样子吗?前世不怎么关注这些,亏大了。”   他似乎有些怨念。   卫听澜抬头看他,在他温和的目光中点点头:“能的,不亏,会更好。”   回程的路将近两个小时,卫听澜下车时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   阿六和阿七悄悄观察过,发现卫听澜除了嘴巴格外红润,眼睛有点微微肿外没别的,不由放下心。   卫听澜吃了两盘水饺,他是真饿了。   这之后和魏川一起洗了澡。   魏川原本没准备做什么,只是心有余悸,想将人放在眼皮底下。   卫听澜却不老实。   后来一切安定下来已经快凌晨了。   和谐美好的身体交流产生的愉悦感还在四肢百骸停留,卫听澜懒洋洋的趴在魏川胸口:“哥,景晟......要怎么处理?”   之前因为前世产生的那点惶恐,早被魏川安抚的连影子都没有了。   心里有疑问,卫听澜就像以前那样问出来了。   魏川顺着他的脊背,也舒服的眯着眼:“关着呢,怎么处理,要问问你的意见。”   如果是单纯的绑架案,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像当初的卢康盛,后续查出身上带着三条人命,已经判了死刑,过几个月就执行了。   但景晟不同。   魏川原本打算明天再和卫听澜仔细说这件事。   不过问都问了。   他说起陶辰讲述的,前世卫听澜去世之后的事。   前世卫听澜去世后,网络上胡说八道的那些人全都傻眼。   没有什么比人命更珍贵。   许多人互相推诿责任,程风柏放出的那些无人问津的澄清,终于被重新翻了出来。   还有卫听澜秘密做慈善的事。   再后来是卫听澜的身世,坎坷的少年时代,被亲生父母忽视,被卫家吸血和陷害......   全网集体暴动,很多人自发举行悼念活动。   陶家后来被贺、景两家联合打压,短短一年就破产清算。   魏兰原本就病重,还有贺随山,都被贺青临软禁了起来。   魏兰临死都再没见过贺青临。   陶辰被抓去卫听澜灵前。   魏川亲了亲听傻了的卫听澜的额头:“贺青临和景晟找了人想复活你,每天都抽血,贺青临得了抑郁症,景晟是血液病,景晟临死前给陶辰注射了毒药,陶辰说,贺青临那时也油尽灯枯,他分批捐出家产,全都以你的名义。”   卫听澜没想到他死后竟发生这么多事,贺青临和景晟都很在乎他吗?   以前没看出来。   可这两个人的做法,竟是这么惨烈和极端。   卫听澜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只不自觉蜷缩起来。   魏川用被子把他裹的更严实:“上辈子陶辰、贺青临、景晟和我,都给过你血液,也许这是他们想起来的原因,我和你只见过一面,所以我没有记忆,这也说的通。”   魏川嫌恶贺青临和景晟曾经对卫听澜的伤害,但卫听澜不想提起前世,他便也没有提。   即使这两人恢复记忆,仍旧失去心爱之人,已经是惩罚。   魏川因此按兵不动。   没想到景晟竟疯魔成这样,事情一步步往前,原本的隐瞒就变成了现在的开诚布公。   卫听澜惊愕他竟然还得到过魏川的血。   他也说自己的重生:“我醒过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你,前世那么多人讨厌我,只有你怜悯我,我见到你就觉得,新的一世有了个很好的开始,谢谢哥,你改变了我的一生。”   魏川问:“前世你二十四岁,我那时候三十二,我的腿那时好了吗?”   卫听澜迟疑的摇头。   魏川亲亲他:“谢谢澜澜,你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卫听澜最后还是决定见景晟一面,再决定到底要怎么了结被绑架的事。   魏川没有意见。   他笃定卫听澜爱他,所以配合其他,尽管还有些醋意。   不过作为伴侣中更为成熟的那个,原本就该托底,而景晟和贺青临耗尽生命的努力,如今就在他怀中。   魏川安抚了自己,对卫听澜说:“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你尽管往前走,任何事我都接得住。”   卫听澜在老宅的一个院子见到景晟,一夜之间景晟憔悴了很多。   看到他,景晟眼眶迅速就红了。   卫听澜说:“前世的事,我都知道了,谢谢你和贺青临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景晟眼泪疯狂的掉,他摇头,完全说不出话。   卫听澜说:“景晟,这辈子我过的很好,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你可以不要再打扰我吗?我不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想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们彼此安好,可以吗如果你不答应,前车之鉴,你只会再逼死我一次。”   卫听澜说的真心话,他无法想象抽血抽到得血液病的景晟什么样子,但事实就在那里。   恩恩怨怨,到底要怎么计较?   卫听澜只能一板一眼的算账。   前世景晟欺负他七年,今生在学校拼命救了他一次,他们两清。   前世景晟开启了他的重生,这一次的绑架,他不计较了,再算两清。   再逼死卫听澜一次?   这话太重了,重到景晟真的似乎回到了那些日日夜夜守着一具尸体的日子。   景晟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卫听澜说:“我知道,你的喜欢,我现在知道了,谢谢你,真的,谢谢。”   也许爱会让人宽容。   想到门外等着的魏川,卫听澜能原谅一切。   景晟第一次看到卫听澜这样柔和的目光,单独给他的目光。   他点点头,仿佛又变成了少年时的景晟,阳光又坦然:“是我要谢谢你,魏先生很好,如果将来......请柬能预定一张吗?”   心脏很痛,但又似乎很放松。   就这样吧,景晟在心里告诉自己,能够和生机勃勃得到幸福的卫听澜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已经足够了。   卫听澜看到景晟的真心应诺,便也颔首:“当然,你是我高三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想了想,又道:“人生不止有爱情,叔叔和阿姨,还有你在景家其他的亲人们,都很关心你,很爱你,景晟,能够得到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很不容易,我很羡慕你,也希望你珍惜。”   景晟想到前世父母的憔悴和心痛,也心有戚戚。   他乖乖点点头:“知道了。父亲总说我以前过于顺遂,恐怕经受不住挫折,我以前还不忿......”   卫听澜打开门,夏日的阳光炽热而明亮。   景晟从他身边路过,他仰头看了看阳光,走到魏川面前时惭愧道:“昨天的事,冒犯了,还望您大人大量。”   魏川听得清房间内两人的每一句对话。   他的小男朋友心软又智慧,让人折服,只是那许多句不属于他的叮嘱,又让人心头难免泛酸。   魏川淡淡道:“人生的路还很长,回去吧。”   景晟点点头。   这一刹那,他忽然明白昨天魏川盛怒之下,为什么竟然还生生忍住,没有掐死他。   也许就是为了今天。   留下他,听澜会有完全释然的机会。   他若死了,听澜即使恨他,心里说不准会有他的位置。   尤其在听澜知道前世所有事之后。   骤然再次领略魏川可怕的城府,景晟却并不觉得压抑了。   也许是因为魏川对听澜的爱。   听澜在这样的人身边,一辈子安泰是肉眼可见的事。   这样很好,他在心里感叹道。   卫听澜站在台阶上,看着景晟被阿七领走。   魏川上前牵住他的手,禁不住亲了亲,又咬了咬他的手指肚。   卫听澜心头的感慨一下就散了。   魏川抱起他,硬邦邦的说:“晚上我要泡澡。”   他这样孩子气,卫听澜不由好笑:“哦。”   魏川挑眉看他。   卫听澜抱着他脖颈,面颊在阳光下微微泛红:“我也要泡澡,和你一起泡。”   景晟回家没有提前世的事 ,但他意图劫走卫听澜却是板上钉钉。   他因此挨了家法,还被罚跪祠堂半个月。   景晟一一受了,毫不反抗,倒让父母十分无措和担忧。   不过眼看景晟经此成熟稳重下来,也没什么别的异样,两人才觉得他这是因祸得福。   景父景母亲自上魏家赔礼道歉。   他们送上一份厚礼,只说是提前给魏川和卫听澜的婚礼随礼。   魏川做主收下,两人才安心离去。   景晟受罚正好是暑假,贺青临得知一些风声,上门询问。   两人不知聊了什么。   贺青临写了一封书信,亲自交给魏川,拜托他转交卫听澜。   魏川见他面色发白气散神疏,冷淡道:“没空。”   贺青临:“小舅舅......”   魏川说:“澜澜今天拍戏,下午五点回家,我问问他有空没空,想不想见你。”   在前世的事上,他从不会强硬的做卫听澜的主。   而且堵不如疏。   面对,解开,才能放下。   这天晚饭前,贺青临见到了卫听澜。   一刹那贺青临脸色就白了,站在那里,颇有些手足无措。   卫听澜却很从容。   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魏川都接的稳稳当当,他什么都不怕。   卫听澜感谢贺青临前世的付出,也道歉:“上辈子一直缠着你,给你造成那么多困扰,真的很抱歉。”   两世以来,贺青临其实没怎么伤害过他。   贺青临眼眶蓦的一酸,摇头道:“是我的错,我优柔寡断,对你若即若离,是我勾着你,耽误了你的时间,还害人盯上你......”   卫听澜恍然,原来他有时候觉得贺青临在乎他,不是错觉。   他问:“林叔是因为你才关照我?”   贺青临点点头:“魏兰身体不好,我不想惹她生气,陶辰能哄他开心,听澜,是我太贪心,最终酿成恶果……”   卫听澜摇头:“没事,是我一厢情愿,算不上辜负。你好好的,我们现在才二十岁,社会环境又这么好,不应该辜负新的一生。”   贺青临点点头。   他见卫听澜眉目展拓面色红润,便知道他过的极好,小心翼翼问:“将来,婚礼请柬,能给我一张吗?”   卫听澜笑起来:“当然。”   魏川依旧在院子里等,卫听澜走出去站到他身边,两人自然而然就牵手了。   贺青临落寞又羡慕。   不过比起彻底失去过喜欢的人,看他还存在,还是高高兴兴的,已经是幸运了。   他安静的离开,好像从没有来过。   魏川牵着卫听澜的手回主院,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忽然将人揽过来,深切而猛烈的吻过去。   他不嫉妒景晟,但嫉妒贺青临。   七年......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而他最清楚他的小男朋友,喜欢一个人的话,那人的待遇会有多好。   卫听澜吓了一跳,但并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   他喜欢这样的魏川,强烈的占有给人安全感,亲吻是,在忍不住哭泣时也不被放过时也是。   还有保镖、定位、熟睡时的肢体交叠......   卫听澜知道他可能有些不正常,会需要很严密很强烈的爱。   不过吃醋会难受,还是算了。   他在找回自己的呼吸后说:“我只爱你,只喜欢你,卫听澜只喜欢过魏川,两辈子都是。”   卫听澜在重生后找回自己,不久后就确认,他对贺青临的执着不过是自身匮乏下盲目的求索,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魏川垂眼看他,目光热烈。   卫听澜面颊发烫,努力的回视他:“以前不明白,不过喜欢上你就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有你到过这里。”   他拉住魏川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魏川心头滚烫,很无奈的说:“这是白天。”   卫听澜:“什么?”   魏川左右看看,最近的他熟悉的院子,是曾经躲着卫听澜针灸的地方。   他拉着卫听澜去了那里。   卫听澜度过了很荒唐的半个白天还有半个晚上。   他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魏川亲了亲他眼角的泪,重复第不知几次:“最后一次,乖,我扶着你......”   夏天的风吹过庭院,也溜进开着一丝缝隙用以透气的窗户。   卫听澜被迫双手撑在魏川的胸口,低声控诉:“你怎么能这样,魏川......哥......”   他胡乱的叫他,企图威慑或者被怜悯。   但是这无济于事。   直到卫听澜凑近他耳朵,运用前世拍戏时的桥段,在他哥面前低低的吐出两个字。   魏川终于破功,他哄他:“我喜欢这个称呼,澜澜,再叫一声......”   一晃三年过去,卫听澜从少年长成青年。   因为要兼顾学业,他每年都只接一部戏,不拘主角还是配角,本子好班底好就行。   去年接了一部电影,今年年初上映,好评如潮。   秋日,卫听澜从学校请假赴国外参加电影节。   他请魏川和自己一起,虽然只要魏川没事都会陪他,但这次格外不一样。   这部电影前世卫听澜也拍过,他因此获得最佳男主角,成为国际影帝。   如今再拍,哪怕年龄小了两岁,演技也更有进步。   果然,最终揭晓的最佳男主角还是他。   卫听澜从容走到台上,他很年轻,也过分好看,举手投足更有说不出的风姿。   台下的人都被吸引。   有眼尖的人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影帝中指上亮晶晶的,那似乎是一枚戒指。   卫听澜努力看向前排的位置,那是电影节赞助商、电影投资商、资本大鳄们的位置。   他知道,他哥就坐在那里。   可惜灯光太强,台下看台上很清楚,台上看台下却不行。   重新站在这个舞台,没有上一世的惊喜、紧张、扬眉吐气、迷惘等等乱七八糟的情绪。   卫听澜只觉得气定神清。   他心头还涌动着激动和很多很多的爱意。   卫听澜尽量让自己更得体,更闪耀,好让他哥看到成为影帝的自己,他答应过的。   卫听澜感谢了很多人,高中的班主任老高,一路走来的一些朋友,还有平安巷好心的邻居们。   守在屏幕前看直播前的陶家人神色落寞。   卫听澜不知道这一点,他也不在乎。   他说:“最后,我要感谢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我的男朋友,我的未婚夫,我的爱人。”   霎时台下一片躁动。   这样年轻的演员,这样的容貌和成就,有男朋友,还是未婚夫,并不算出格。   但是这样当众宣布,是在自毁前途吗?   卫听澜的粉丝们却很淡定。   他们早就知道卫听澜有稳定交往的男朋友,就是那位“珍贵且唯一”。   最开始接受不了的粉丝也闹过。   但卫听澜用演技征服了更多的人。   他公开说拍戏只是一份工作,他会让自己的表现对得起银幕前的观众。   留下的粉丝都很欣赏卫听澜的专业素养以及勇气。   到现在,他虽然只有一部电影三部电视剧傍身,但是不论电影还是电视剧,每一部都交了最好的答卷。   实力代表一切。   如今卫听澜已经稳稳占据一线。   粉丝们也探究过那位“珍贵且唯一”。   可惜卫听澜将人保护的很好,每次媒体公布的照片也都很技巧,好在慢慢勾勒出那位优越的身姿和不俗的气质,背影来看,和卫听澜很相配。   而见过那位的人,都说两人容貌也相当。   如今不论是粉丝还是路人,对卫听澜的恋情都是祝福为主。   颁奖晚会现场,   坐在台下第一排居中位置的男人,俊美冷冽的眉眼在年轻的影帝上台后就更柔和。   他的视线原本专注而骄傲,此刻面上不由添了几分意外。   魏川感受到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再一次庆幸,世界上怎么有这样可爱的人,而他正好得到他的爱。   这真是无与伦比的幸运与美好。   台上。眉目如画的青年继续道:“我今年二十三岁,人生百年,只要想到还有几十年能够彼此陪伴,就觉得无比幸福。我想对我的爱人说,哥,感谢你的出现,我爱你。还有,我已经不满足于只戴着订婚戒指,我还想去一趟民政局。而今晚,我已经准备好了鲜花和烛光晚餐,还有最漂亮的烟花,希望你会喜欢。”   他最后说:“谢谢大家的见证和祝福。”   台下霎时掌声雷动,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