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都穿了，倒是给个挂啊[西幻]
　　作者:抹茶豆丝
　　简介:
　　冷酷双标大天使攻x吐槽役社畜穿越受
　　元卓站在天堂门口，看着来往如梭、背生白翼、金发碧眼的俊男美女们——
　　“你好请问一下是不是阎王爷给我调错岗了……”
　　元卓日记1：稀里糊涂上天堂了？怎么事，全天堂只有我没发翅膀…没给我翅膀还要参加天使毕业考你们是不是疯了啊？
　　元卓日记2：我的室友叫米迦勒，家人们我开挂了！但是米迦勒怎么能是复读生呢我不信。
　　元卓日记3：据说非常高冷的酷哥天使长总是若无其事帮我，我不懂。他一帮我我就做噩梦。我不认识他，但我谢谢他。
　　悬梁刺股备考到毕业，本以为安安分分上班就行了，直到目睹了他的好室友谋杀亲夫现场——
　　元卓眨眼又穿回了来天国的第一天。
　　元卓：………………………………
　　元卓流下血泪：考试也过了，对象也要攻略成功了，你让我重开……这红线我非牵不可吗！
　　他给复读生室友跪下了：天大地大不如你谈恋爱大，求求你了，就从了他吧！


第001章 穿啦？
　　元卓木着脸，缓慢地眨眼睛。
　　他当然是记得自己死了——在苦逼地做数据开会加班熬夜哭喊“我好怕猝死啊”然后接着做数据开会加班熬夜，最终喜提【大礼包：胰腺癌晚期】一份，病床上挣扎三个月，昨天晚上眼一闭一睁，来到了这。
　　身上的长袍飘飘忽忽，脚下的白色地砖泛着柔和的光。
　　人群熙熙攘攘，俊男美女们在他的面前穿梭。
　　就在刚刚，一位少年在元卓眼皮子底下“扑棱”一下飞走了。
　　注意看，眼前这个小伙飞走了。
　　元卓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些天使，金发碧眼白肤，典型到像从油画里蹦下来的一样。
　　再看看自己。
　　《震惊！天I朝好青年红旗下长大，26年人生从不信教死后竟上天堂！》
　　“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搜索脑海中贫瘠的英语词库，向离自己最近的棕色小卷毛打招呼：“Excuse me，do you know how…”
　　棕色小卷毛回头：“什么？”
　　元卓迎来了今天的第二次震撼：这位说的不是英语但他居然听得懂，原来死后语言能互通！
　　元卓：“……兄弟，你知道地府那边怎么走吗，我觉得这是给我分错地方了。”
　　棕色小卷毛个子虽高，却是个大眼睛娃娃脸：“地上？没有战争的时候我们不会去那里。”
　　元卓：“就是按理说我该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去阎王爷那报道，阎王爷你听说过？”
　　棕色小卷毛一歪头：“那是谁？是新上任的权天使吗？”
　　“兄弟，你看看我，你看？”元卓隐隐有些崩溃，他将胳膊举给对面这位小伙，让他看清自己的肤色，“我们不一样啊！如果有别的黄种人也就算了，但没发现吗只有我一个亚洲人在这里啊？这是不是接收灵魂的时候出岔子了我还能投胎吗？”
　　“你在说什么？”卷发少年似乎对这番话感到十分迷惑，他脚尖像跳舞一样点着地面，绕元卓轻巧地转了一圈，然后用手锁住元卓的胳膊，脸上因为婴儿肥笑出两个肉涡，“我明白了，你是刚刚被出生的天使吧，你知道自己的位阶吗？”
　　他拉着元卓开始助跑，背上抽芽似的长出两对蜷曲的羽翼，呼地一下扇开，竟然有五六米之长，
　　元卓抽了两下手发现挣脱不开，隐隐有些不安，没想到这弟弟长得很萌但力气奇大，“什么位阶，不是，你没看出来吗，我不是天使我不会——我靠——”
　　少年像炮弹一样冲到天上，天空中传来元卓的惨叫：“我不会飞———啊——————”
　　头顶传来带着笑意声音：“没关系！我带你找能回答你的问题的人！”
　　这里的天空与元卓记忆中的不同，像是浅蓝色的细雾做成的穹盖，玫金色和粉色的薄云缱绻地藏在这片雾气中。地面的哥特式建筑群房顶尖尖，闪烁着微光，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可是要飞不能提前说吗大哥——我恐高啊！
　　元卓双脚蜷着，瑟瑟发抖，这少年的速度非常快，风狠狠地在他的脸上刮，把袍子吹得一鼓一鼓，元卓含泪夹紧大腿，闭上了双眼：“我说……你们是不是……都不穿内裤……”
　　转瞬间少年将他放到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前，洁白的罗马门上面缠绕着蔓藤，星星点点开了淡黄色的小花，门前的石桌十分华美，雕刻着玫瑰与星月，散发梦幻的光。
　　一些同元卓一样深着白袍的人在桌前排队。石桌后坐着一位使者，像月亮一般笼罩在柔柔的光晕中，戴着一只挂耳单边镜，金亚麻色的长发泻在肩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如同蝴蝶的翅膀。
　　“神会解答你的疑惑。”那少年道。
　　元卓有点懵：“那是耶和华吗？”
　　棕发少年露出看白痴的表情，“这位是大天使沙利叶。神虽然无处不在，但我们天使见不到他在九重天外的本体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把元卓放在队末，向那位长发天使行了一礼。
　　沙利叶向他颔首：“阿斯莫杜，怎么今天在送新生儿？”
　　新生儿元卓：“……”
　　沙利叶娴熟地拽过面前新生天使的食指，怼进桌子上盛着亮闪闪液体的盆里，那根手指再被拿出来的时候便神奇地套上了一个戒指印章。
　　他行云流水地将这根手指“当”地在本子上一戳，把盖了纹的那页扯下一抛，身份文书便化为闪雾飘进了新生天使的身体里。
　　天使的身体马上便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一阵风绕着他，吹起衣摆，将他缓缓托起；皮肤开始闪烁起微光，那光芒越来越耀眼，直到后背上陡然张开了四只羽翼。
　　“恭喜你，四翼，”沙利叶头也不抬地道喜，然后一巴掌把那个欣喜若狂的天使扇进了门内，“快进去吧下一位来。”探头看了看队尾，表情很脱力，“怎么还排着这么多，这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
　　元卓揉揉眼，这一刻沙利叶的天使光芒缓缓褪去，天I朝办事窗口公务员疲惫的身影浮上来……怎么做天使也要当社畜啊？
　　不会吧，每天在公司九九六到死，死了还要上天堂九九六……？
　　难道说在这领了身份证就要跑去打工了吗？
　　元卓抱住头，什么阎王爷孟婆汤全被抛到脑后，整个人陷入到上班的痛苦中不能自拔。
　　他以前周日躺床上玩着手机，只要到明天要上班，就会爬出被窝干嚎两声“我不想上班呜呜呜”，然后再像尸体一样接着躺回去焦虑地玩手机…
　　上班四年，钱没看见，头发越来越少，元卓慌乱地抬手摸自己的头毛，果然吓得头发都掉了两根……当人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秃就死了，难道死了后还要继续加班谢顶吗？！他的命运就是做秃子吗！
　　阿斯莫杜看着元卓自顾自面目扭曲，便抬手戳了一下元卓的腰子。
　　元卓悲愤道：“怎么了！看不起秃子吗！”
　　沙利叶死鱼眼地看着这位耽误他时间的新生：“还领不，不领换后面的来。”
　　“...我只是想提醒，排到你了。”阿斯莫杜无辜道。
　　十分钟后，元卓举着自己光秃秃的右手食指站在桌边，旁边是振奋写信找人替班的沙利叶。
　　他转头对站在身边的阿斯莫杜诚恳道：“你觉不觉得咱们三个与其研究我为什么没有这个身份印章，不如真的替我好好找找地府在哪里。”
　　阿斯莫杜担忧地看着他：“你是说地狱吗？还是地面？地面大多是荒芜的，贫瘠的土地满是风沙，幽暗的森林中满是凶残的猛兽或沼泽，还有恶魔出没。你只是一个新生天使，没经过圣玛赫德的训练，去那里很危险。”
　　元卓也不明白自己哪里看起来像天使，难道是加班加多了会攒功德吗，直接飞升成天使了？那也说不通啊，就不能飞进天庭做个星君吗怎么还跨国了呢。
　　“你见过其他像我这样的新生天使吗？”
　　阿斯莫杜摇摇头。
　　元卓给他分析道：“在你们这我也没看到像我一样的亚洲人，所以我进不了你们天使的系统就很好解释了吧？我觉得我不属于你们这嘎达，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总之我从哪来的给我扔哪去就行。”
　　阿斯莫杜安静地消化他所说的话，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最疑惑的一点：“人是什么？”
　　“人是什么”！
　　元卓倒吸一口凉气，问了一个所有穿越者——在这之前他不认为自己是穿越——都会问的问题：“今年是哪年？”
　　阿斯莫杜：“创世第11012年。”
　　好，出现了一句听不懂的话！
　　元卓安静了三秒，又缓缓开口：“人就是……来自地面上的和你们不同的生物……”
　　阿斯莫杜浅色的眼瞳安静地注视他片刻，微微一笑：“你在说你是恶魔吗？”他凑近元卓，在他耳边愉悦地低声说：“那我现在就会绞杀你喔。”
　　元卓：“…………………”
　　我艸你们天使都这么凶残的吗！
　　元卓断然道：“我只是个自我认知失调的天使，就在刚刚我的病已经好了，谁敢说我不是天使我和他不共戴天！”
　　阿斯莫杜开朗地笑了起来：“你真有意思！”
　　元卓眼泪流进嘴里：你也很有意思，一句话说不对付就要不明不白把命搭进去了有没有！
　　阿斯莫杜嘎嘎乐完瞬间收起笑容：“但是你的头发是黑色，皮肤也比我们要深一些，确实和我们不太一样呢……”
　　神经病啊！这时候又提起这一码了！
　　“……”元卓谆谆教导：“你要允许上帝有误差啊，比如说创造我的时候可能手一抖……他就多加了些黑色素呢！”
　　他开始运用一些久经职场的社畜刻在dna里的话术，“小杜啊，我们天堂这么富强，这么繁荣，我们要相信上帝的领导啊，他怎么可能让一个恶魔混进来呢，是不是？我们那个守门的…什么天使这么恪守职责，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怎么能怀疑他们的工作成果呢，对不对？”
　　或许是顶头老大的魅力发挥了作用，又或许是元卓紧张比划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够聪明，阿斯莫杜似信非信地看着他一顿白活，总算没再追问，当然他也没空再追问了，因为附近的天使们发生了骚动，从窃窃私语到激动地叽叽喳喳，依稀听到“拉斐尔殿下……”的字眼。
　　元卓顺着大家的视线抬头，一辆由四匹双翼飞马拉着的豪华马车自天边轰然飞来。飞马白色皮毛像绸缎一样明亮细腻，长长的鬃毛编成辫子，垂在胸前。而这辆马车甚至是白玉车身，镶金嵌宝，刻满天使浮雕壁画，层层的绉纱像云一样缀下来。飞马优雅地浅踏四蹄，缓缓降落在他们面前的广场上。
　　随后这豪华马车上又冲下来了四位天使，均是面容肃穆，一位开车门，一位拿着雕花长杆将云纱窗帘撩开，剩下两位拿着一卷地毯，一抹一推，绣着金丝的毛毯便“骨碌碌碌”向前滚去，直到末端“啪叽”拍在元卓脚边的地上。
　　元卓看着自己朴素的光脚：“…………”
　　马车中伸出一只纤细的手，那手上至少套了五条闪闪的金链，随后马车主人撑着车门优雅地走下来。发丝长若流水，由红宝石点缀的流苏发链末端垂着金叶，褶裥细巧的礼服，紧身贴体的裤子，修长的小腿上套了一双卷草纹样的系带长靴。
　　当他开始向前迈步，那两位铺毯工不知道从哪里“嗖”地掏出两把竖琴，面容陈静、旁若无人地叮叮咚咚开始演奏。
　　元卓：“…………………………”
　　哪里来的浮夸男啊！你们天使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沙利叶似乎已经对此麻木了，只是面容沧桑地道：“说了多少次，你如果真的不想弄脏鞋可以用飞的。”
　　拉斐尔高高扬起他精巧的下颌，将柔顺的及腰长发拨到肩后，用他含情脉脉、令人迷醉的眼睛对着沙利叶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元卓：……呔！华妃娘娘驾到！还不请安！


第002章 好室友
　　拉斐尔直直地盯着沙利叶：“早上给你的那条珍珠腰链呢？”
　　沙利叶清了清嗓子：“摘了。”
　　拉斐尔：“昨天给你的那件荷叶边提花缎面衬衣去哪了？”
　　沙利叶目光游离：“系带太麻烦，穿不上。”
　　拉斐尔痛心疾首：“沙利叶，没有任何一个天使长会像你一样寒酸。”
　　他也顾不得自己的仪态了，冲过去把就沙利叶往马车里面拽，“你给我进来换衣服……简直给是给天使长丢脸！”
　　他俩在旁边拉拉扯扯时，阿斯莫杜为元卓理清了他的处境。
　　元卓现在所处的区域是天国的最下层，第一天。
　　这座接收新生天使的建筑名为圣玛赫德学院。
　　每年七月一日是天国的吹角节。吹角节后的60个太阳日内，新生天使会诞生在第一天的外圈。
　　所有新生天使出生时就是青年体态，被接引天使四处巡游发现后，领到这里获得身份印纹。六十天后，圣玛赫德学院正式开学，传授新生天使（简称新生）天国的常识与必备技能。
　　第二年春，新生将统一参加测试，成功毕业的新生会根据天分与能力的综合考量分配岗位与职责，所以说天国呢，是个包分配的就业系统。
　　元卓这就明白了：所以月之天使沙利叶，就是今年的招生办负责人，身兼数职，招生签到分班排宿舍，怪不得一脸社畜的苦逼相……
　　但是今天招生出了元卓这么个岔子：没有身份印纹的新生天使。作为沙利叶好友的治愈天使拉斐尔，收到信后马不停蹄离开了自己的领地——二重天，来帮忙检查元卓的身体是否存在缺陷。
　　如果有，那就顺便治治。如果没有，他就来看看新鲜。
　　......
　　沙利叶：“怎么样，检查出来了什么没有？”
　　拉斐尔耸耸肩：“目前在身体上看来非常健康，毕竟印纹这种事都是与灵魂相关的。那边我就不好说了，想深度检查的话，只能带去找雷米尔殿下了。”
　　“那位可不好见……这可拿你怎么办呢……”沙利叶“嘶”一声，抱臂上下打量着元卓。
　　根据刚刚阿斯莫杜的那番话来看，现在这天国是人类还诞生之前的天国，天使的就没有人类这概念，你不是天使？那就是偷偷潜进来的恶魔喽，杀！
　　所以今天这个天使，他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啊！
　　元卓只得赶紧道：“有没有可能我只是发育比较迟缓呢？别麻烦什么殿下了！万一过几天这纹自己就长出来了呢！”
　　万一碰上个厉害的发现他还真……真就不是天使，不论是原地绞杀还是扔去地面都很够他喝一壶了。
　　“是身份印纹，”沙利叶纠正道，“今年确实比较特殊，新生天使的平均水平出奇的高，虽然没有你这种先例，但也别失去希望，等等看吧。”
　　他抬手一抓，一个压金牛皮本出现在他的手上，上面写着“圣玛赫德学年记事（11012）”几个字。
　　“你要明白一件事，没有印纹，就是失去了所有天使的力量。没有翅膀，也无法飞行。这对你的学习以及与其他天使的相处来说会增添很多阻力。”沙利叶翻看着学年记事，挑了挑眉。
　　“我会为你安排一位好相处的室友，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好好好，没问题，我能行。”元卓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
　　这似曾相识的淡淡苦逼味道...元卓想，他的人生可以概括为以下流程：
　　上学-考试-上班-死到天国-上学-考试-上班
　　难道这就是所谓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吗？
　　陪着元卓解决完身份问题，阿斯莫杜向他们告别。
　　元卓很感激阿斯莫杜，虽然他思维跳跃，危言耸听，办事待人却十分热心负责，长得还好看。
　　可能是有点雏鸟情结，现在还有点依依不舍那意思了。但这位卷发天使另有职责在身，刚刚只是顺路经过第一天，不能耽搁太久。
　　元卓拉住阿斯莫杜的手，十分真诚：“从今天起，你在我心里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哥。常回家看看啊哥。”
　　阿斯莫杜可能是没遇到过这种语言体系，觉得元卓说什么都挺有意思，一天下来嘎嘎笑个不停，
　　沙利叶领元卓去住宿区，元卓这就体会到不能飞行的痛苦了——这地方也太大了！别的天使翅膀一振转瞬就到的距离，他要猛猛走，走很久……他喘着气看沙利叶，这位大天使虽然只是个招生办，但元卓觉得他的阶位是不低的。他看似是陪着元卓一起走，脚却是虚虚浮在了地面上，不需要展翅就能浮空，根据元卓的观察，大部分天使都是做不到的。
　　元卓又被感动了，沙利叶真是好有耐心，明明可以飞，他偏偏陪着自己走路，原来这就是天使！
　　沙利叶陪着元卓磨到了下班时间，正好把他送到宿舍门口，为他指明各个区域的方位，自己便欢欢喜喜下班回家了。
　　圣玛赫德学院有教室区、唱诗区、艺术区、战斗场。
　　看起来，做天使也很辛苦，要学的东西也不少。但面对这些区域划分，他又产生了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进宿舍后，看着课程安排，恨不得一头磕死在桌子上了事：
　　周一通识、周二数算、周三艺术、周四修辞法、周五骑行战斗、周六赞美诗，周日放假。
　　元卓都哭不出来了，哥是个纯纯的偏科理科生啊有没有，哥的DNA里就没有艺术天赋的片段，唱歌五音不全，画画小儿涂鸦，而且从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从没打过架，读过最有名的文学作品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即便前两门考满分，能顺利毕业的概率也只有33%……
　　难道要走上复读之路了么！
　　元卓喃喃地道：“所以天国有没有复读生呢……”
　　“有啊。”一个声音幽幽地自门口传来。
　　元卓回过头，瞬间感觉眼睛都花了。
　　自从他来到天国，已经看过很多俊男美女，审美已经被拉到一定高度了。但即便是华贵如拉斐尔，都不及眼前的天使之万一。
　　少年拥有被精心雕刻过的黄金比例，肤如白瓷，蜂腰长腿，长发带着微卷的弧度，蓬松柔软，被随意束着，如同太阳神阿波罗一般光芒四射。
　　这被浓烈的美貌之气把元卓逼得晕眩，好闪啊！太闪了！
　　他眯着眼，感觉需要一副墨镜才能与这个室友正常沟通。这可有点发愁，晚上不睡，白天崩溃，但看这意思以后他的睡眠质量是不太好保证了......
　　室友抿着嘴，似乎是有些内向。他嘴唇饱满，唇珠圆润，这样的唇形倒是平白多了几分钝感。
　　“嗨。”元卓站起来以示尊重。
　　室友面无表情抬头看他。
　　元卓眼神诡异低头看室友。
　　“……”
　　我去，好帅但小土豆！
　　元卓的身高其实不错，大概有个一八四五，虽然他不会挂在嘴边…在直男群体里这身高都可以拿来刻墓碑上了。但这身高与天使这种神的形象代表者相比，不太够看。
　　天使这个种群恨不得全是一米九两米的天空树啊！
　　而他室友撑死也就是....元卓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室友的鞋底……
　　元卓：“............”
　　赶紧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那少年继续刚才的话题：“圣玛赫德对毕业要求很严格，挂科一门以上的话就需要复读了。”
　　他越过元卓，在柜子里掏出自己的包，在里面翻出笔记本，面容严肃地翻看起来。
　　元卓这才注意到他们这个二人寝室是有生活痕迹的：寝室里的两张桌子，一张空空如也是他的，另一张收拾得井井有条，桌子上的内容以文具为主，一整排各种颜色的墨水，木雕架子上放着大本中本小本，大笔中笔小笔，牛皮纸烫金纸压花纸……
　　看起来这位室友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然后元卓瞥到了笔记本封皮：“圣玛赫德日记（10011）”
　　原来就你小子是复读生啊！
　　元卓顿时升起浓浓的同病相怜之心，假装忘了自己刚才的不礼貌，很亲切地坐到室友对面：“哥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元卓，刚被分来这个寝室，哎，刚看了课表，我是纯纯学渣啊。你叫什么名字？”
　　室友翻了一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秀眉紧锁，把本子倒过来，指着上面的一道题：“这是上次毕业考试的考题，你看，能看明白吗？”
　　元卓心说怎么要看看我这新生儿的水平吗，哥实话实说，哥的水平就是没水平啊，等等我靠这不是函数吗。
　　他抬起头，面对室友像太阳花一样盈盈带着期盼的眼神，茫然地：“啊，我们学这个？”
　　室友观察他的反应，大概是认为像自己一样看数算如同看天书，太阳花瓣一下就蔫了。
　　“你是不是也看不明白？唉。”他将本子收好，“没关系，我再听一年可能就懂了...我叫米迦勒。”
　　元卓：“？”
　　“米迦勒，我的名字。”
　　元卓：“........”
　　我靠，我靠。
　　他说他是谁？
　　此刻对元卓来说，什么复读不复读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看看厚底鞋，又看看米迦勒。
　　这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未来的大天使长……天国最强战力米迦勒吗！？
　　难道这就是所谓浓缩即精华？！


第003章 天国
　　米迦勒似有所感，抬头，与元卓对视。
　　米迦勒面无表情：“你刚刚是不是在说我矮。”
　　元卓很慌乱：“我说了吗？我没有啊！”
　　难道太震惊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米迦勒：“……”
　　米迦勒十分悲愤：“你的眼睛明明在说‘你怎么是个矮子’！”
　　元卓镇定地道：“怎么会呢？我这么惊讶只是因为……我觉得你的名字真好听！太好听了！怎么这么好听啊！”
　　米迦勒将信将疑：“是吗？”
　　元卓信誓旦旦：“你看我高吗，我在这里也……属于矮子吧！怎么会嫌弃你呢？个子矮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这种人...天使，连捡钱都会更快一些啊！”
　　元卓是这样想的……
　　米迦勒这种24k纯金大腿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元卓对西方神话所知甚少，现在也推断不出来他到底是来到了个什么年代的天国，但米迦勒这名字不可谓不响亮，在太多影视作品里都有出现，比如邪恶力量，比如天使禁猎区……
　　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不论什么作品都会鉴赏，不论什么cp都能嗑飞的正正经经男子汉！
　　如今米迦勒出生一年复读一年，正值青葱少年茁壮成长，遭受挫折产生自我怀疑，纯洁的内心产生一道脆弱的裂缝……就让他元卓来治愈他的伤痕——
　　（米迦勒的）世界破破烂烂，元卓缝缝补补！
　　他越想越激动，已经决定好再次见面要跪谢沙利叶了，必须跪下！这宿舍分得……恩同再造啊！
　　未来哥们全靠他了！不就是函数吗不就是身高吗全都不是问题！就在现在速速刷好感度！
　　元卓深情地拉住米迦勒的手：“这，这不瞒你说，咱们神造我的时候就在做算术题啊兄弟。我刚刚经过一番虽短暂但深刻的思考，凭空就知道那道题怎么解了！”
　　让接受过高考拉练的天I朝理科生给你一些种族天赋的刺激！
　　“真的吗？！那你现在就给我讲讲......”米迦勒满眼闪烁着崇拜和求知欲，元卓甚至品出来了一丝萌态。
　　其实，米迦勒是这样的好学生：
　　从不迟到请假逃课旷课，笔记在老师进教室说第一个字时开始记，作业全靠自己绝对不抄，早晚自习一节不落，能做的不能做的努力全都做。
　　但复读。
　　元卓为此等坚韧的好学精神折服了：当年如果他这么拼就985211了！就不会被学校的毕业招聘会上无良私企拉去当牛做马加班到死……
　　元卓：“……你放心吧！我必不可能再让你挂科！”
　　做社畜的时候，元卓就是巴普洛夫的狗，闹钟一响闭着眼睛起床穿衣服洗漱拿钥匙出门上班。而现在，圣玛赫德宿舍的起床钟轻柔绵长地响了七下，他翻个身睡得更香。
　　等他一个激灵爬起来，米迦勒早就背着小书包去上早自习了。
　　新生天使就像网游刚开的小号，只有初始皮肤，兜里半个金币都没有，自然是没办法帮自己置备衣服的。学校也不想大家都穿着睡衣光脚上学，那也太影响校容了！
　　所以这天的清晨，学生制服被白鸽衔到各宿舍的落地窗前。那套衣服很是漂亮，极薄的白绸，流云似的长袖在小臂处收紧，紧腿的长裤配翻口皮靴，叠得整整齐齐，用银色丝带束好，插上一支淡蓝色的鸢尾花。
　　清晨的月球天，天穹像是玫瑰色与雾蓝色的扎染布，阳光像是在这令人惊叹的布面上散下的金粉。圣玛赫德学院贝壳色的路面与这样的天空交相辉映，使周围呈现一片金碧辉煌。双翼与四翼的新生天使们自四面八方飞来，洁白的羽翼上闪着圣洁的光辉，偶尔落下几片轻轻的薄羽。
　　朝阳，云雾，会飞的同学。
　　一位（伪）新生天使正在苦哈哈地走。
　　这天使的校服在设计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想到会有新生天使需要一天暴走八公里的，所以这区区四厘米的鞋跟真的把元卓为难完了……
　　他从踌躇满志走到一瘸一拐，从半身不遂走到生无可恋，这圣洁并光秃秃的学院里甚至没有一根树枝可以让他做根拐棍，当然大概上帝也是不允许拄拐天使来做他的代言人。
　　为什么瞧不起杵柺的人，哥做不了天使可以进数码宝贝里做天使兽……不杵柺能陪小学生拯救世界吗？！哥加把劲还能变成究极进化呢……元卓心里恨恨吐槽。
　　等他上气不接下气，拖着腿在一干新生诧异的目光中跑进礼堂，坐到米迦勒旁边的时候，米迦勒已经完成了晨读，仰着他那太阳花一样的小脑袋期期艾艾等着上课了。
　　“怎么都不叫我一起！”他厚着脸皮决定倒打一耙。
　　米迦勒上个学年的室友非常独立守时，他们向来都是各飞各的，也没见过元卓这种反客为主的类型……这陡然一下还被问得有点心虚，所以他只好虚心地请教：“我应该等你吗？”
　　元卓立刻顺杆爬：“你知道室友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吃饭睡觉，有事室友干没事干室……不是，总之就是比翼鸟连理枝的关系吧……？”
　　米迦勒：“？”
　　这时第一节课的钟声响了，天国共识的授课老师踩着点走进教室，熟悉的亚麻色长发，熟悉的月亮般光洁的皮肤，熟悉的天I朝公务员——现在变成了天I朝班主任的表情。赫然是沙利叶。
　　元卓喷了：“招生办还得讲课！”
　　米迦勒：“去年也是他讲这课，我没过。”
　　“你挂几门？”
　　米迦勒有点不想理他了，但还是掰手指数了数：“四门。”
　　擦！怪不得要复读！
　　“我是沙利叶，负责教习你们本年的天国通识。”沙利叶坐在柏木雕花椅子上，像一朵银莲，他语气慵懒，讲话内容却是严肃的，“…你们中的部分天使可能在降生时就得知了自己的位阶，其他的会在这一年的学习中逐渐觉醒。一年后，会根据你们的天赋与成绩为你们选择适宜的工作。
　　“你们之中会有不同位阶的天使，飞去天国的各处，其中甚至有我的同僚，”他的目光划过米迦勒，顿了一下，“但记住，你们的能力，权柄，荣耀，全是那位最高的存在给予的。你们所获得的赞美与欢愉，与你们所面对的痛苦与责任，相伴相依。主与你们同在。哈利路亚。”他用右手自额头划到胸，又从左肩划到右肩，画了一个大十字。
　　“哈利路亚。”坐在礼堂的天使纷纷跟着虔诚地赞美。
　　天国通识这门课补齐了元卓的知识缺口。
　　原来天共有九重，天使共有九等。
　　在第一天至第七天的这七重天里，住着双翼和四翼的天使，同时也是天使们学习、工作、娱乐的区域，可以看为七个拥有不同职能的城市。
　　第八重天十分冷清，只住了一名圣子和他的守护天使们，名为弥赛亚。据说他是耶和华的第二位格。但这位圣子深居简出，几乎不曾露面，八重天也就很少开放给普通天使了。
　　第九重天是所有的六翼天使居住的地方。按照元卓的理解，这就是天使中的富人区啦……
　　天使的位阶决定了翅膀的数量。
　　天使这种生灵呢，从高到低有三个等级，每级有三个位阶。
　　上三级是神圣级，为炽天使、智天使、座天使；中三级是圣子级，为主天使、力天使、能天使；下三级为圣灵级，为权天使、大天使、圣天使。
　　每高一级多一对翅膀，所以下三级的天使只有一对翅膀，而上三级的天使有三对。
　　翅膀越多，位阶越高，所获得的力量也越强。
　　所以怎么样成为六翼的神圣级，变成天国富使，走上使生巅峰呢？
　　元卓听完后告诉你……
　　……那就是拼爹啦……
　　六翼天使一般生下来就是六翼，像那种需要努力才知道自己位阶的天使，一般都是普通的双翼，最多也就是个四翼了……
　　就像首富之子生下来随便做点买卖就很好赚钱一样，普通人汲汲营营一辈子可能也就是人家洒洒水这样∠(」∠)＿
　　“………………”
　　元卓摔笔，这还努力个毛啊！好在六翼天使本身就非常稀少，天国都创了一万多年了，几百年也出生不了一个六翼，这让元卓心里平衡了一点。但他又想到，别说六翼，自己一根翼都不一定会有……
　　大天使长是为侍奉耶和华设立的七个特殊职位，由六翼天使担任，主打一个轮岗制，谁有能力谁兼职。
　　这七位大天使长是做什么的呢？就是负责管理第一至第七重天整体事务的。
　　元卓明白了，那就是天国的市I委I书I记啊！
　　沙利叶本身作为智天使，也是当前的大天使长之一。怪不得脸上总是散发怨气呢，□□兼招生办兼老师，行政口教育口两手抓两手都得硬，赚一份钱，打三份工，还不能辞职。
　　给谁谁不苦逼！
　　这几百年地面时常暴动，恶魔、野兽愈发猖獗，恶魔产生灵智，竟隐隐有抱团与天国抗争的趋势。原本的大天使长便愈发忙碌，可能上帝他老人家有所感知，六翼天使的降生率也突然提高许多。
　　大天使长们当然是十分乐意有人能接班，纷纷下到一重天接手新生导师的工作……沙利叶提到的那句“同僚”，便是指米迦勒了。
　　天国的架构就像个金字塔，金字塔的塔尖尖，便是那位天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尽万千天使的爱戴与崇拜的总天使长。
　　高傲璀璨的光耀晨星，拥有象征着黎明的光芒六翼的光明之子，路西菲尔。
　　元卓有些恍然。
　　路西菲尔便是人类所熟知的，未来会因骄傲之罪堕天的那位地狱之主路西法了。


第004章 上课很苦
　　拉斐尔：“你没事吧？”
　　拉斐尔：“你完全不画画是吗？”
　　元卓拿着画笔欲哭无泪——他要是早知道是拉斐尔教艺术……他倒是也不能怎么样……
　　元卓深沉地道：“是这样的，你知道毕加索吗？”抽象派也是一种派！元卓使出他的领导讲话大法，“小拉……殿下，世界上不缺乏美，缺乏的是发现美的眼睛！扭曲的线条和鲜艳的色彩反映我内心复杂的情感，有这样一句话，‘眼前的黑不是黑……’”
　　被拉斐尔一巴掌打断：“重新画。”
　　“……”元卓把血咽回肚子里，撕了画纸，决定借鉴下同学是怎么画的是什么水平呢……他伸长脖子，看向一直在埋头认真作画的米迦勒的画板……
　　擦，我这是抽象派，那他这只能算苹果派啊！
　　元卓控诉地抬头看向拉斐尔意思是你怎么只说我不说他？！
　　拉斐尔根本没理元卓，他看着米迦勒坚定的神情和他努力了一个上午的成果，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上突然衰老了三分，露出来了一种“被折磨了一年怎么他还在”的沧桑神情，又转成了“不仅今年在，以后作为同事他会永远在”的绝望……
　　但他还是坚强地表扬了米迦勒：“比起上个学年来说还是有进步的，艺术本身是一种感受能力，”他委婉地说，“这门课其实真正要求的是一种个人的鉴赏风格，而不是某项技能，也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可能这段话已经用尽了他这一年的仁慈，拉斐尔步履蹒跚地离开米迦勒，对下一位学生变本加厉地刻薄了起来。
　　元卓：“……”双标怪Hi！双标怪Bye！
　　他偷偷问米迦勒：“所以去年艺术课你过了没？
　　米迦勒的头都要埋画布里去了：“过了。”
　　元卓很震撼：“过了？！你这也能过？！”教育橘在哪！有人学术注水！
　　米迦勒很悲伤：“本来没过，但他说他不想再教我一年了，就给我改了分。可没想到我除了这门只过了一门，还是要复读......”
　　元卓：“…………”
　　到底是有多难毕业啊！！
　　…………
　　阿斯莫杜没有食言，在这天傍晚跑来探望元卓。
　　彼时的元卓刚刚结束头晕脑胀的艺术课程，与米迦勒相携回到寝室——在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爬不起来之后，米迦勒任劳任怨背着他飞回来的那种相携……
　　是真的把元卓对天国好室友的要求落实得很彻底。
　　元卓对这个金大腿室友的好感度真是爆表了，他觉得即便是过这种只有他一个人不会飞的生活也没什么，因为这地方遇到的天使都实在是太热心太善良……米迦勒好，阿斯莫杜好，沙利叶好，拉斐尔除了嘴不好之外其他都好……
　　不愧是天使的国度啊！
　　所以阿斯莫杜飞进落地窗——其实这是宿舍的门，由一整块水晶磨成，包了精致的柏木框，天使拉开这扇放在人间价值不菲的门后，迈进悬满紫藤花的露台，便可以振翅一跃，飞往自己要去的地方了——并邀请元卓由他做向导，游览天国的时候，元卓便提出“可不可以带着米迦勒一起玩”的要求。
　　阿斯莫杜犹豫了一下，便愉悦地同意了。
　　说是游览，其实阿斯莫杜作为一个圣子级的能天使，能够自由出入的也就只有天国的第一到第六层，自第七层开始，便是需要文书才能出入的了。但也没必要想的那么遥远啦，因为——
　　元卓：“......背我一下。”
　　阿斯莫杜的脸上挂满黑线：“不行！”
　　元卓：“米迦勒刚刚都是背我飞回宿舍的！”
　　阿斯莫杜：“那你怎么不让他背！”
　　元卓看向米迦勒，米迦勒的像小狗一样的榛子型眼睛眨巴眨巴。“......你怎么好意思欺负他！”元卓转头控诉阿斯莫杜。
　　阿斯莫杜心想他六翼我四翼谁欺负谁啊：“......我就还像之前那样拉着你的手不行吗！”
　　元卓觉得这话说得很是荒唐：“你飞着，我吊着，那能叫拉手？！”他直接使出天I朝熊孩子大法，平躺在路上，将两只手压到屁股底下，“我不管了我胳膊真的要脱臼了，要么今天就先到这吧！”
　　“不要倒在这里啊！”阿斯莫杜真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天使，他也不是天|朝90后家长，拆不了这招，“这样，你起来，我们飞到三重天去酒吧坐一会儿再回去。”
　　“那也行。”元卓一出溜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阿斯莫杜这一瞬间很后悔带他出来……
　　三重天作为整个天国的娱乐中心和贸易枢纽，闲散的天使们喜欢下班后到这里逛逛，酒吧、绸缎店、礼服店、珠宝商店，店面门头设计得各有风格；露天市场里，装饰着云纱与鲜花的推车上装满水果，镶了贝母和水晶的柜台上摆满葡萄酒和果汁。
　　这里极像人间的商业街，只是更古典、更精致、无边无际。天使们或飞或走，或拉着各种奇异生物坐骑在这里穿梭，商贩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和远处隐隐传来的芦笛与诗琴的乐声混在一起，像一场盛大的美梦。
　　“所以我们刚才去的二重天是居民区喽。”元卓嘬着自己的果酒总结。
　　“是的，二重天是主要由居民区和医疗区组成的，但并不是所有天使都住在那里，其他各层也都有很散的居民区，就像二重天也有小商店一样。”阿斯莫杜解释道。
　　大部分圣子和圣灵天使的住所都在二重天，同时为了更好地照顾一重天战斗回归的伤员，将医疗区落在了二重天的入口处。
　　作为离地面最近的区域，一重天驻扎着大量由权天使组成的军队以及情报所，守护天国的国土的同时，也确保了新生天使的安全。
　　其实这一点元卓很好奇，为什么军队要和学校在一起呢？
　　“因为新生天使的等级大多为圣灵级，体能较为优秀的双翼结束学业后便直接被分配到一重天作战，”阿斯莫杜解释道，“这样的结构也是为了教学的方便。你们还没有上过战斗课吧。”
　　“还没……”元卓是有点不敢想自己这种弱鸡仔会被如何蹂I躏了，但还是要提前打听打听，“战斗课都会做什么？”
　　“这门课很简单，”米迦勒倒是声音里充满自信，他蜜糖一样金棕色的眼睛暖洋洋的，盈满了真诚的鼓励，“即便是你也没问题。”
　　元卓又感动又有点囧，这个“即便是你”是怎么一回事呢……
　　“啊……”阿斯莫杜挠挠头，“今年有点说不好。今年的教官换成了那位，你们不知道吗。”
　　“换成了谁啊。”元卓其实觉得自己也挺多余问，反正原来是谁他不认识，换成了谁他也不认识……
　　“拉克伦殿下。”米迦勒点了点头。
　　七位大天使长之一，也是目前的大天使长之首，雷米尔。
　　“就是你们的天国副总，我懂。”正总是路西菲尔，上帝是董事长，嗯嗯嗯。
　　……如果路西菲尔殿下是璀璨的星辰，那么雷米尔殿下便是凛冽的剑光。这位寡言的、如冰霜般的大天使长，身负雷霆之力，被称为“天国的圣鹰”，却负责守护幻梦……
　　“等等。”元卓有点听不下去了，“让他来负责你们的睡眠，你们不做噩梦吗？”
　　他觉得阿斯莫杜是有点吹得太过，很像是那种和全民C位一起成团的糊糊队友甜唯，正在对他这个路人卖安利……吹自担的同时要友好地说“C位真是美但是我担也不错”，否则有可能会被不小心听到的C位毒唯冲过来撕成碎片挂在墙上。
　　阿斯莫杜用一种含着微妙责备的类似“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位殿下是位十分值得崇敬的战士，他所率领的军团是经过十分严格的训练与测试的——据说已经到了仿佛是一种折磨的程度。所以对比去年乌列殿下的战斗课，你们的学习内容和结课标准一定会变。”
　　“他是不用担心，他出生时候的金光在四重天都能看得见，”阿斯莫杜指了指米迦勒，眼睛弯了弯，用他一贯轻快地语气迅速下了定论，“但你会很惨。”
　　然后他提出了他的建议：
　　“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就先祈祷吧。”
　　………………
　　“我——擦————”元卓崩溃地逃命，连滚带爬，背后尘土飞扬，一只客迈拉在紧追不舍，腥臭的气息扑鼻而来，元卓暗叫不好，一个闪身向右翻滚，躲开了客迈拉的扑袭。
　　元卓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爬树了，抱住一棵就往上蹭，还真让他给爬上去了……可见他的潜力在生命的威胁下还能再迸一迸，但是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元卓抱着树无语流泪，客迈拉在树下来回踱步，喉咙发出残暴的怒吼，蛇头高高扬起，狡诈的眼睛里冒出幽幽的绿光。
　　客迈拉是一种有雄狮健壮的身躯，但同时拥有狮头、蛇头、羊头的三头恶魔。按理说，这种恶魔只在地下活动，不会出现在天国，更不可能进入圣玛赫德学院……
　　这天早晨。
　　这是战斗课的第一次授课，新生天使纷纷集合在战斗场。元卓正与米迦勒插科打诨，余光瞥见一只大如鲲鹏的巨鸟自天边飞来，瞬息间便到了眼前。那是一只三目鹰鹫，如同天空的统治者一般，威风凛凛，利爪钩喙，双翅舒展，遮天蔽日。
　　站在元卓旁边的新生露出向往的神色，喃喃说道：“原来这就是天国独有的一只三目鹰鹫……”这种烈性的神兽虽然骑着威风，但着实难驯服，整个天国独此一只绝无分号。
　　听完身边人的介绍，元卓的总结如下：在这里，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力量，地位越高坐骑越另类，比如天国老大路总，路总骑龙。
　　自从阿斯莫杜介绍完，元卓就把天国这几个大天使在心中简化为：雷总，路总，耶董，沙经理……为什么放弃书|记和市|长体系了呢呢……因为这很容易把面若天仙金光闪闪的大天使长们联想成谢顶老头……
　　鹰鹫卷着风降落在一干新生面前，元卓才看到，如巨山一般的鹰背上，站着一个人影。他身着铅灰色的制服和冷白的轻甲，身形高挑，直鼻薄唇，如瀑的银发泛着冷光，面如刀凿斧刻，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坚冰。
　　这位坐骑搏足了关注的教官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距离太远，元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那散发冷气的身影来分析，直觉就是一个“不满意”……须臾，两条长腿自鹰背上轻轻迈下，也无需展翅，款款落地。战斗场上安静得连根针掉了都听得见，他那双套了甲的长靴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雷米尔。”他淡淡说出自己的名字，并轻轻颔首，接受了众天使的跪拜。


第005章 体测
　　“合格的战士要体能战术兼具，所以这节课先评估你们的体能。”雷米尔云淡风轻地直奔主题，说罢四指并拢，轻轻一抬，示意众新生结束跪拜礼。
　　他环视四周，俊秀的眉头微微蹙起，似是不满意战斗场的环境，然后垂下眼睛，那修长的双手自身周轻轻划了一道弧，自他的指尖开始，整个战斗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贝母一样光洁的地面皲裂开，翻出湿润腥气的土壤，参天大树自土下隆隆升起，眨眼间便连成了一望无际的雨林；沼泽布满苔藓，冒着泥泡，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树的气根与藤蔓幽幽地垂下，像死神干枯的发丝，阳光只能自缝隙中钻进来，处处都暗藏危险。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有寥寥几个天使能够腾空而起，而被树冠盖住的剩下大部分学生只能在狭窄且障碍颇多的丛林中穿梭。
　　雷米尔骨节分明的手又轻轻一挥，一群硕大的、眼睛血红、背生刺毛的吸血蝙蝠黑压压密密地冲向这几个第一时间飞到天上的优等生。
　　“……”元卓真是醉了，想到了这位殿下上课会很劲，但没想到能有这么劲……这也太可怕了万一真有学生死在他手里怎么办呢！而且谁都不会比他元卓更先死啊！
　　他寻思终于到了我抱大腿的时候了！伸手去捞米迦勒捞了个空……转头一看，刚才米迦勒的位置早已被一棵娑罗树替代，而此时他背上的汗毛慢慢直立起来，缓缓侧头，余光正与客迈拉那颗大狮头的含着凶光的眼睛对上。
　　………………
　　“妈啊——————”元卓在树上哭爹喊娘，树下的客迈拉爬不上来，缓缓地绕着榕树转圈，而后两只尖锐的爪子扒住树干，羊头高昂，喉咙口竟是隐隐有火苗喷出。
　　元卓也顾不得其他了，只好用四厘米的高跟靴子死死卡住树皮往上爬，他的手隐隐发抖，直到骑到一根横出树杈上才稍松一口气。
　　他望着树下，确保自己已经爬的足够高，又嘿然笑了一声，心想啊哈！也不是很能难得倒我吗！咱们就是一个见招拆招，见风转舵，船到桥头自然直，狠狠混到毕业……
　　然后就看到自己坐着的这根树杈上，赫然趴着一只长得像变异蜥蜴的不明生物。青色湿漉漉的皮肤像苔藓一样，背上布满刚毛，头却是秃的，嘴里长着密密麻麻尖锐的牙齿，舌头卷卷地探出来，正对着元卓跨间。
　　这一口气闷在嘴里上不去下不来，元卓心想我艸，没有翅膀就算了，但是哥这三条腿一条也不能少……！憋住憋住我必须憋住———
　　然后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
　　那只变异蜥蜴血红色的瞳仁往上一翻，直直地盯住他。
　　要不还是让我回去化疗吧……元卓绝望地想，人不一定健康但至少健全……
　　我就用这血肉之躯（指双手）和你这谢顶蜥蜴拼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双手拽住他的双肩，将他自树上解救出来，飞到空中。这一刻米迦勒的身躯如此伟岸，闪烁着圣父一般的光芒，元卓抬头一看眼泪都飙出来了：“爸爸！你真是我的好爸爸啊！”
　　米迦勒也惊魂甫定：“怎么离卓柏卡布拉那么近，被它咬到你就完了啊！”
　　元卓非常冤：“我也不想啊！树下还有个喷火的三头怪……爬上来我就转角遇到爱啊！”这时他才注意到米迦勒的不同——平时去上课只会展一对翅膀的这位室友，今天整整六只羽翼全部展开，绕着金色的流光，缓缓扑动。
　　元卓被这美丽又饱含力量的羽翼震撼了，眼睛变成心形：“你翅膀也太好看了吧我的爸爸！”
　　米迦勒微微有些羞赧：“平时太亮了不想露出来，今天情况有点特殊......”他蜂蜜色的眼睛观察着战斗场，推断道：“根据去年的战斗理论课，这更像地狱第一层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被搬来学校了。”
　　地狱第一层……我去教官你也太狠了，把小学生扔上MMA擂台是不是啊......这体测是你们的特产吗怎么和我们知道的不一样.....元卓满脸血地吐槽，刚吐槽到一半，面前冲过来了两只吸血大蝙蝠，被米迦勒一个闪身，用翅膀拍飞了。
　　大概是为了评估学生的耐力，各类怪物源源不断地自四面八方飞来，米迦勒身前还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元卓，左支右绌，逐渐力不从心。
　　“小心！”斜上方偷袭的蝙蝠被一个天使冲过来一拳打飞，元卓认出来这是同班的梅塔特隆，他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尚达奉，这对兄弟俩个子都非常高，像两座山一样坐在教室后排，平时元卓与他们的交流很少。
　　“谢了兄弟！”元卓感动地双手合十拜拜，他也干不了别的了，这么大个挂件，只能在米迦勒忙得没空回应的时候帮忙拜拜......
　　梅塔特隆英俊的面容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转身飞回了树林，元卓在天上没看到尚达奉，大概是被困在了那里。
　　“唉世界真是好人多......”元卓唏嘘地一扭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小心背后啊！”
　　米迦勒急忙转身，见一只灰暗的人形怪物正扑着像飞蛾一般的巨大双翅向他们袭来，布满了黑色花纹的鳞翅上扑扑落粉，那粉末似乎是有麻痹的作用，令米迦勒速度下降，逐渐体力不支。
　　米迦勒在缠斗中一脚蹬在这飞蛾人的肚子上，谁知它的双臂十分有力，迅速地抓住了米迦勒的右腿。米迦勒抱着元卓，用力扑着翅膀试图挣脱开，却被它拽着腿，肌肉虬结的双臂发力一甩，扔了出去。
　　这陡然变化的情形打得两人猝不及防，米迦勒手一滑，未能及时抓住元卓。元卓在空中闭着眼嚎了一嗓子，手囫囵一挥，这种关键时刻也只能有什么抓什么......
　　米迦勒惊恐万状地：“啊————”
　　元卓睁开眼，看着自己拽住米迦勒裤腰的手，也惊恐万状：“啊————”
　　米迦勒双手死死拽住裤子，眼睁睁看着这高腰裤上的排扣抵不住这两个傻子的力度，一个接一个“啵。啵。啵。”地崩开，从来没这么慌张过：“不行————”
　　“啊啊啊————”元卓看着万米高空下的树冠，再抬头看隐隐走光的米迦勒，和正准备再次袭击他们的飞蛾人，以及从树冠中冲出来解救他们的梅塔特隆兄弟......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心一横觉得要不就为了保住兄弟的尊严而死得了，但还没来得及撒手，只听一声微妙的“嘶啦.....”
　　“不——行————”米迦勒的身躯中突然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如同后世的核弹爆炸一般，那洁白的羽翼一瞬间完全化为了金色，瞬间金光爆闪，竟使得天空中的天使们都暂时无法视物。他身周的空气一震，一圈气浪排山倒海般飞快地扩大，在这闪光与喧嚣中，一切天空中的怪物都灰飞烟灭。
　　元卓被这气浪击得一蒙，只在心里朦胧地想“别是脸着地吧......”，便失去了知觉，直直地坠落下去。
　　然后被一只白皙却有力的手拽住后领，留在了空中。
　　元卓只晕了一瞬便清醒了，先映入眼帘的是站在空中的一双细长的脚，脚尖有微微圆润的弧度，穿着精致的板甲鞋。他缓缓向上望，刻花的护腿勾出优美的线条，修长有力的腰身，宽阔的肩和银白色的肩胸甲……最后对上了那双散发着冷气的眼睛。
　　元卓：“…………”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差生被班主任逮住玩手机的忐忑了……
　　那双翡翠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两秒，低沉地开口，声音像掺了冰碴：“你的翅膀呢。”
　　这可怎么说呢……
　　“主要还是没有这种东西……”元卓纠结地开口。
　　那双秀美的浓眉又蹙了一点：“没有？”
　　元卓很心虚地挠头。
　　雷米尔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是毫不在意地将他在天空中松松拎住，飞向了教师所在的观察台。
　　而米迦勒在肃清完天空之后，趁着同学都在揉眼，撇着嘴用最下侧的一对翅膀裹住身体。不知是不是刚才用力过猛，他的翅膀变回了白色，连绕在上面的金光都更淡了些。他左右看了看四周，便一振翅，逃回了宿舍。
　　元卓到了观察台上，发现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像钻石般的男人。细致华贵的着装，高傲雍容的气度，美得令人不敢直视的面容与泛着梦幻圣光的铂金发色，无一不显示着他特殊的身份——除上帝这个创始者之外的天国一把手，路西菲尔殿下。
　　这位殿下以手支颐，似笑非笑地看着元卓，浓密的金色睫毛下如海蓝宝一般美丽的眸子波光粼粼，却让人摸不清他是什么情绪。
　　见元卓跪拜在地，他悠悠地晃了晃扣着宝石系带的脚尖，连说话声音都像是在吟唱圣歌：“起来吧。”
　　站起身后，元卓发现他与雷米尔都身量极高，元卓的头顶都只能到他们的鼻子。他侧头，微笑着对如冰雕一般的大天使长说：“这一批新生都很有意思。”
　　雷米尔表情不变，略一颔首，便是作答了。路西菲尔也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只用外眼角余光斜斜地瞥了眼茫然站着的元卓，便望着米迦勒离去的方向，脚尖一点，流云般的衣襟轻轻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消失在了空中。
　　不知为何后颈发凉的元卓：“……”
　　按理说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有股杀气呢…
　　元卓转身看向自己的战斗课老师：“所以我体测完成了是不.....”
　　雷米尔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如一柄剑，几丝银发垂在脸颊，却并不柔美，只是更是多了些不近人情的意味。眉眼鲜明，眼神冰冷，像刀刃一样刮着元卓。少顷，他指尖一抬，只见四周的空中飞来巨石，迅速拼接成一个类似卡丁车跑道的圆圈型平台，而后数十石板组成一座桥，正好连接到元卓脚下。
　　雷米尔薄唇一动：“五圈。”
　　元卓：“......”我擦，早知道不问这句话了！
　　元卓虚弱地问：“能脱鞋吗……”
　　雷米尔冷冷地看他。
　　元卓流泪：“好...明白了......”


第006章 “冲吧黄金米迦勒号”
　　阿斯莫杜嘴角抽搐：“所以你这节战斗课就这么上完了，战果是扒了他的一条裤子。”指了指一脸幽幽望着他的米迦勒。
　　元卓很不服气：“……这说得好像我很轻松一样！那个雷米尔最后让我跑了八圈啊！你穿我们校服鞋跑八圈试试呢？！跑得我脚都崴了才结束！”他伸出裹着纱布的脚，“这是不是算教学事故啊？”
　　阿斯莫杜：“你当着他领导的面扒同班同学的裤子，没一道雷劈死你啊……还敢算他的教学事故？”
　　元卓：“怎么把我讲得像个猥亵罪犯……”看着米迦勒愈发幽怨的眼神，立刻转头申明：“不许再提这件事了啊！米迦勒说了谁都不许再提了！”
　　他对米迦勒表达关心：“所以你是又去买了一身校服吗，我赔给你吧。”但转念一想，他又没有收入，身无分文啊，只得改口，“先记下账，以后有钱了赔给你。”
　　米迦勒闷闷地说：“也不用了，我回去之后发现门口已经有一套衣服了，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元卓咂咂嘴，开始佩服这学校的效率了：“这……消息这么灵通吗，学校这就把校服送来啦。”
　　米迦勒摇摇头：“不是，我穿着那套衣服去重新领了一套校服，那套衣服连着配饰，看起来很贵，我收起来了。”他无语地看了一眼元卓，“我领校服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你坐在跑道上。”
　　阿斯莫杜瞳孔地震：“你居然敢对雷米尔殿下坐地耍赖！”他开始怀疑了，“你别是不崴装崴吧？”
　　元卓喊冤：“是真崴啊！还被拎去了二重天治伤呢！”
　　这是不能被质疑的战果，哥在跑是真的努力在跑啊，穿着高跟鞋还跑了八圈，甚至比爬树更加超越人类极限了有没有！元卓毫不怀疑自己如果现在穿回去，马上就能去演那种穿着恨天高逃婚的女……男主，泰腐男主行吧，或者去拍个穿普拉达的王子都不露怯啊。
　　其实他到后面也是一种“都跑了这么久我倒要看看我有多牛鼻”的心态，偏要坚持，这不就光荣负伤了么……
　　面对趴在地上的元卓，雷米尔那常年冰山的脸都隐隐流露出一种“怎么会有这么脆弱的学生”的神情来，也没再为难他，反而把他拎去了二重天。
　　这时候元卓就要指出校服质量的参差了！明明他的衣领被拎来拎去都结实得很，怎么米迦勒的裤腰一拽就崩呢……
　　阿斯莫杜指了指他裹着纱布的脚：“所以你这个是去二重天的医院裹的了？”他搓了搓下巴，“不应该啊……那边不是漂亮的治愈系给你轻轻铺层光，你就能活蹦乱跳了么？”
　　元卓面无表情：“不要把你们社畜的待遇挪到男大生身上来啊！脆皮大学生不能那么敷衍地治疗懂不懂。”
　　其实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负责治愈的女天使匪夷所思地看着元卓的脚：“抬走吧，治不了。”
　　元卓：“不是吧！美女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有点累，要不叫你们主任来看看呢......”
　　女天使翻了个白眼：“没大没小的喊谁呢你。”她似乎也是颇觉新奇，“姐姐我治过的受伤天使千百个，你这点小伤不应该啊。那我帮你联系拉斐尔殿下吧。”
　　雷米尔看着他不语，片刻后冲女天使点了点头，元卓发现他的声音在封闭的环境中出乎意料的纯净平和：“有劳了。”
　　拉斐尔是带着一阵香风进来的，也不知道最近研究了什么香料，淡雅悠远。大概是在医院上班要表现得朴素一些，身上的那些珠链也都卸了，只留下素色缎子和纱制的长袍，一层叠一层，很有飘飘欲仙的意思。
　　元卓不禁感叹一句；“好...好茶......”
　　拉斐尔右手放在胸前向雷米尔微微欠身行礼，而后将手移到元卓肿起的脚踝上，一道柔和的绿光自他掌心发出——
　　什么也没发生。
　　拉斐尔：“给你敷点药养养吧，我想起来了，你这天使和我们不一样。”他解释道，“可能是没有身份印纹的缘故，你不能接收来自其他天使的能量。”
　　元卓有点没明白：“我不能接收能量。”
　　拉斐尔：“所以以后也注意点少受伤，因为别人受伤可以靠我们治，你受伤只能靠自愈了。”
　　这下懂了。
　　元卓：“......”所以穿越一趟真是一点便宜都不给我占是吗。
　　他控诉地看着雷米尔，意思是你看你搞得这么凶残的体测万一真的出点什么事你能交待......元卓低下了头，我去，你别说，以这位大佬的地位即便元卓这无依无靠的天使（伪）消失了也...
　　雷米尔似乎是看懂了元卓的眼神，淡定道：“你们今日在战斗场所见皆是我制造的幻觉。”言下之意就是，怪是假怪，伤也是假伤，你自己逞强受了真伤咱也没办法啊。
　　元卓满脸血：“......”
　　雷米尔蹙眉思索，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沉吟片刻，向拉斐尔道：“有关这件事，还请保密。”而后那双冷绿色的眼睛望向元卓，淡淡地叮嘱：“谨言慎行。”
　　元卓愁愁的叹了口气。不管是穿越还是重生，世界观总要一致吧，他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不能飞不能打的，在这个全是天使恶魔的世界里当个正常人反而显得他不正常了起来......
　　.........
　　由于元卓的脚伤，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由满分室友米迦勒背着他上学的，像个长麻袋一样被扛在背上，路过的同学都用怪怪的目光看着他们......
　　也不知道这学校有没有校报，如果有，这种感人事迹是绝壁应该上校报头版头条——
　　“求学路上，绝不让你掉队！——圣玛赫德一学生背患病同学上学”“我愿意做小元的双腿！”“看着小米坚毅的背影，小元的笑容，在这微风里绽放起来。”
　　“......”元卓自己脑补得一脸黑线。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元卓这天找沙利叶软磨硬泡，抱来一张扶手椅，仔细一圈一圈捆了吊绳在上面，这样就可以像荡秋千一样坐在椅子上....被拎去教室了。甚至考虑到手感，还给米迦勒做了个把手。
　　“怎么样。”元卓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维持着平衡，努力翘着二郎腿。米迦勒双手垂直，羽翼缓扑，把椅子吊在空中，“有没有君临天下的感觉了。”
　　“......很难评价......”阿斯莫杜看着眼前试飞的两人，表情很是纠结，仿佛是想要努力夸一下这个神奇的想法但又实在夸不出口......
　　“我也看着挺好，就这样了。”元卓点点头，充耳不闻，只当是在夸他。
　　就他的观察来说，天使除了自己飞的，使用的飞行生物比如翼海马，天马，独角兽等等......唯独没有自己的同学......而且还是未来的大天使长有没有！什么狮鹫什么三目鹰鹫和他一比都弱爆啦弱——爆——啦——就问问谁能比他更拉风？
　　元卓将此扶手椅赐名“黄金米迦勒号”，举行了一次剪彩仪式，他深沉地握住米迦勒的手：“小米啊，以后风里来雨里去，火里来水里去，我吃肉绝不让你喝汤......”
　　第二天一早元卓便雄心壮志和两个米迦勒相携出发了。理想是美好的，但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不能阻止的事，比如闹肚子窜稀，比如你同学犯贱......
　　就像你上学的时候班上都有那么几个现眼包，你只是在正常上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他不顺眼，总之他就要无缘无故给你点不痛快受一受一样，天使学校也有这么几个坏种。
　　一只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
　　元卓傻傻地回头，看到萨麦尔的那张黑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坏笑着对他打招呼：“嗨。”
　　这位哥和他的跟班以前就若有若无得对他抱有恶意，典型的心比脸更黑，元卓心道不好——
　　萨麦尔做了个wink：“这位朋友！请看这里。”指甲一掐，那指间竟冒出一簇火苗，直接将吊绳烧断了一根。
　　元卓：“......”nmd......
　　“黄金米迦勒”遭此重创，还没等元卓死死抓稳扶手，剩下的一根绳绷不住力气，连着扶手椅高速旋转，直接将元卓甩飞了出去。
　　真正的米迦勒对这种剧变目瞪口呆：“=口=......”
　　元卓闭眼惨叫：“啊啊啊救我————啊——哎？”
　　一股强大的气流自身下将他托起，止住了下降的趋势。元卓缓缓地落，最终趴在了一个坚硬又带点下滑弧度的台面上，他闭着眼又——没错是又——囫囵一摸，竟然摸到了两个可以把住的圆把手。
　　稳好身形，元卓慢慢睁眼...
　　与三只鸟眼对视。
　　三只鸟眼中靠下的两只缓缓做了个对眼，元卓顺着硕大的瞳仁缓缓看向自己抠着鹰鹫鼻孔的手：“......”
　　三目鹰鹫恼怒地发出震天的啸叫，鹰头向上狠狠一扬，元卓顺着那粗壮的脖子连做四个抱头前滚翻，最后以土下座的姿势狠狠磕了个头。
　　雷米尔静静地坐在豪华的雕花镶金鞍座中，看着眼前这个蜷缩在鹰羽中间毛茸茸的黑发青年努力站——站不起来——再站——侧躺，然后躺着向自己行了个礼并解释：“疼啊......殿下早......”
　　雷米尔终于忍不住：“......”


第007章 所谓自保
　　元卓进入战斗场，眼前的景观十分新奇。
　　天空像是魔方一样，被分割成了数十个透明的立方体，错落地地排列着浮在眼前，阳光穿进去，早晨薄雾中的尘埃在纷纷扬扬地飞舞。这一幕比起用梦幻来形容，不如说是十分科幻，像是一些后世里赛博朋克风格的电影。
　　元卓正晃着脑袋四处观光，就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一个天使在踏进场地的那一刻就直接被传进了一个立方体中，这地方就瞬间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牢笼，不论从哪个角度飞都飞不出来了。而立方体内壁也随之浮现了一个计分板......
　　远处观察台上传来雷米尔的声音，音色如同坚冰一般清冽，其实他说话总是似乎漫不经心，嗓门也不大，但就像有立体音响扩音一样，在场地中的各个角落都能听清：“优秀的战士要清楚自己的弱点与强项。所以本节课进行一对一自由搏击，对手随机分配。输者会自动被踢出，赢者场地合并进行下一场搏斗。”
　　元卓：“......”我去这么凶残的课啊......不互殴就不给放出来......
　　雷米尔话音刚落，战斗场内就走进来了大约十个治愈系天使，元卓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因为这几个天使全都穿着的又朴素又复杂、又暖和又冷的绿色系衣服——简称拉斐尔工作风，很明显就是准备着“这个拉过来治一下”，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还有元卓这种不能治的，否则会再加个担架，就可以“这个拉出去埋一下”......
　　在天堂逃课会不会被扔进地狱啊？
　　自从来到了这里，元卓经常会有这样的疑惑：“一不小心说脏话会不会被扔下去”“在心里骂老师会不会被扔下去”，但谢天谢地到目前为止还是好好的，尤其是今天被萨麦尔狠狠坑了一把子，萨麦尔刚刚居然完整无损的出现在了战斗场，他就更确认了：萨麦尔都没下地狱我凭什么下！
　　很久之后元卓目睹了萨麦尔的堕天，回忆起现在的种种也是唏嘘不已，当然这都是后话。
　　元卓正忐忑着，是逃课呢，还是逃课呢......上次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好歹还抱了半根金大腿，这次连半根都没得抱啊！
　　可是大家都知道，上大学最怕的事就是被教授记住脸.....他现在这个存在感在雷米尔那里已经不仅仅是“记住脸”这么肤浅的程度了！毕竟【震惊！大学男生竟在校领导面前扒室友裤子】这种新闻在天|朝大学里也是放进微薄被轮上万转的程度，评论区大概会有但不限于“领导：他疯了还是我疯了”和“都这样了就结婚吧”以及“还是你们直男玩得大”等等......更别提今天一大早还给领导磕了个响头呢！
　　刚刚雷米尔冷着脸都把他送到战斗场门口了，一会儿真的发现他不在，一道雷落下来劈他个毛焦皮黑——狠狠给他记个挂科都是小事，他是天国那几个大天使长的头儿......得罪了他以后元卓还混不混了。
　　正纠结着脑补着，察觉自己面前投下了一道黑影。元卓抬起头，眼睛对上雷米尔宛如玉雕一般的下颌尖。那双翠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到元卓震惊转心虚的表情后，露出一丝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跟我来。”
　　雷米尔带着他转进了一座朴素古典的高大的罗马风格建筑，他走得很稳，硬质的鞋跟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高高的罗马柱间，醇得像一把木提琴：“我不清楚你是为什么会以新生天使的身份出现在一重天，你不是天使。”
　　元卓：我擦！
　　元卓慌了：“虽然但是我也不是那什么恶魔啊！刚到这我就说我应该被阎王爷领走，没人听我说话我只是个被迫穿越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恶意不要杀我啊！”
　　雷米尔侧头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解释完，才道：“我知道你不是恶魔。”
　　他转过头，继续走在元卓侧前方，高大的背影挺拔得像一棵雪松，“你的灵魂形态与恶魔不同，与天使相近，但不一样。而普通生灵连一重天的门都迈不进，虽然现在还没查清，但你能留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但你要明白，不论在什么环境，做一个异类都很难。”
　　元卓叹了口气：“唉，是。”
　　“在这里，想要生存有两条路——足够强大或足够平凡。”
　　元卓心想第一条路指望我自己是不行了，我室友倒是很强大，能不能算我二分之一强大呢.....不对啊米迦勒现在还在复读呢……
　　雷米尔似乎是看穿了他所想，继续说道：“在圣玛赫德学院里环境单纯，也能结交到几个真诚的朋友，但不可一味地依赖而忽略自保的能力。”
　　“学院里教习战斗技也并非要将你们全部培养成战士。很多圣灵级的天使力量低微，离开学院后去经商、做文书工作的比比皆是。想要伪装成天使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元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纳闷：“让我好好地伪装成天使，就不担心我真的会做些对你们天国不利的事吗？”
　　雷米尔没说话，只抿嘴回头看了他一眼。
　　元卓：“......”他会告诉你这一眼里写满了“就凭你”吗......
　　元卓弱弱地决定换话题：“但我和其他天使最大的差别就是没有身份印纹，长不出来翅膀了呢......”
　　雷米尔颔首：“所以向校方为你申请了坐骑。”
　　............
　　眼前的的马，不是普通的马，是一匹天马，一匹属于他元卓的天马。
　　元卓感动地涕泪横飞，这是一匹天马！天马啊！他眼睛变成两个粉色的心型，颤颤巍巍地伸手抚摸天马蓬松洁白的马...马翅，油亮俊美、饱含力量感的马背，精美细致的马鞍座……他也不用再去抢救英年早逝的“黄金米迦勒号”了，谁敢信啊这是一匹（借）给他的天马！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雷米尔不愿意自己那只三目鹰鹫的鼻孔再被天降横祸狠狠地抠了......
　　管他的呢自己也是有车的人了！人生三大件——有房有车有老婆，也算短暂地完成了三分之一吧！
　　穿来到现在，他经常因为腿脚不好（？）而不得不麻烦米迦勒，米迦勒也是很够意思，对元卓那真是说背就背说拎就拎，眼都带不眨一下的。但是比起直接给了整整一匹天马来说真是——小巫见大巫，小爸见大爸啊！
　　他以后就可以用大爸送的天马背着小爸上学了！
　　雷米尔可能是看他摸着天马发呆太久，久到他的心理活动已经进行到“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轮到米迦勒叫我爸爸呢”，缓缓开口打断他的臆想：“这一年需妥善照顾它，一年后要健康地还给校方。”他意味深长地加了“健康”两个字。
　　好好好，对他不放心是吧，没关系他自己也对自己不放心......
　　元卓决定诚实一下子，虚弱地开口：“但是我对自己的健康也不敢保证呢......”
　　雷米尔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所以你更要好好上战斗课了。”
　　不愿意来的还是来了！元卓饮泪，弱弱地反驳：“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一翅膀就能把我扇飞啊有没有，物种不一样怎么打架啊！
　　雷米尔不再搭理他，修长的手戴着轻薄的皮质手套，轻轻一挥，手腕处的黑曜石扣子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熠熠的光，然后元卓天旋地转——
　　冷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我说过，要有自保能力。”
　　被传进了透明擂台中。
　　元卓：“……”果然还是应该逃课来着吧！
　　这时，擂台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元卓定睛一看，老熟人吗这不是。
　　像美队一样壮硕饱满的身材，端正的五官，温暖的笑容——正是梅塔特隆。
　　首先在身板上元卓就略逊一筹——但雷总说过，如果是两翼天使还是能搏一搏的。元卓回忆梅塔特隆是几翼来着...仔细回忆仔细回忆还是想不起来，遂决定问问。
　　梅塔特隆的表情十分谦逊：“六翼。”
　　元卓：“............”
　　想杀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真服了呀兄弟，不是说六翼天使都是使中龙凤吗，几年也出不来一个，住进第九重高高在上呢...这怎么给他随机匹配就匹到了啊！
　　元卓靠近梅塔特隆小声地：“兄弟，要不这样呢，我们商量一下，我提前认输，你轻点别伤着我行不，哥们不抗揍。”没错，给你们天国一些来自后世的糟粕那就是——打假赛。谁说他影响不了天国来着？谁？
　　梅塔特隆棕色的狗狗眼听完后露出惊奇的光：“还能这样呢......？”
　　梅塔特隆诚恳地：“不行。”
　　元卓饮泪：“......”输入糟粕失败！
　　梅塔特隆：“但我答应你不用伴生灵力好吧。”
　　圣子和神圣级别的天使都有伴生的灵力和技能，位阶越高，潜力越大，随着成长开发的技能也就越多，灵力也越强。像雷米尔，伴生了雷霆之力，又解锁了幻境制造的技能。
　　元卓叹了口气，摆正了自己的心态，回忆自己看过的电影，短暂地热身之后照猫画虎地做出一个起手式：“来吧！”


第008章 飞来横祸
　　元卓第四次被揍飞：“……”
　　梅塔特隆已经不忍心了：“还来吗？”
　　元卓艰难地爬起来：“……我说不来了就能不来了吗……”他说了也不算啊！
　　这塔码垛……鬼擂台还不放他走……真的要他交待在这里才行是不是啊……
　　梅塔特隆之前还想着和他正经较量一下，现在已经愧疚到打算停手：“可能是你没怎么打到我的原因，要不你现在来打我吧，我不还手。”
　　元卓擦了把脸：“也不至于到这程度呢，你要不就用力打我一下打晕算了……别耽误你打下一场。”毕竟这也算成绩，自己学渣拉着学霸不让交卷就太差劲了。
　　就在他们两个你来我往推脱谦让的时候，一声清晰的碎裂声传来
　　身边其他组未分出胜负的天使已经慢慢停下了动作，已经被淘汰的天使纷纷飞到空中围观，顺着他们视线的方向，元卓看到了这两位还在缠斗的能把擂台打碎的牛人......
　　是萨麦尔和米迦勒。
　　元卓：==
　　这也太会分组了啊！新仇旧恨的加一起要他们俩非死即残是吧......
　　和人类学校中的小团体一样，圣玛赫德学院也是存在抱团现象的。天使的国度和人类的社会某些方面上很相似，只是平均素质和经济水平的上限和下限比人类社会都稍高一些。
　　萨麦尔就是典型的小团体精神领袖，偶尔就给米迦勒添点不痛快。元卓推测过原因：米迦勒是个个子娇小的复读生，配上元卓这个只能靠走的；据说米迦勒出生时强到出名，但现在他俩天天上课上得这么用力还是天天挨骂……这一层一层叠buff叠到最后不就是典型的被欺负组合么......
　　但非要招惹他们就真的不怎么聪明了，众所周知，米迦勒是一个六翼。人家看着无害，武力值不一定低啊，不知道还有一个品种叫暴娇么......脸又清纯又萌但是能单手暴打你不容反抗啊信不信。
　　元卓对米迦勒是十分有信心的，虽然现在还没完全发育，但米迦勒在同期学生里战斗能力绝对是数一数二了，这种情况下萨麦尔能和他打个有来有回，实力也不容小觑。所以萨麦尔是几翼呢，元卓眯着眼睛数一二三四五六......
　　你们六翼今年大放送？
　　那厢米迦勒和萨麦尔愈战愈勇，萨麦尔当胸一脚踹在米迦勒胸口，重逾千斤，发出沉闷的响声。米迦勒生生挨下这脚，发出一声痛哼，借势退到身后擂台的透明墙上，六翅展开，双腿发力猛蹬，像炮弹一样冲出去，一拳打在萨麦尔下颌角。
　　萨麦尔眼含怒气，手心竟是隐隐发出火光，那六翼也慢慢自双肩开始，像蛇一样攀爬缠绕上火焰的纹路。
　　米迦勒自然是不甘示弱，他沉着那张精致的小脸，身周金光愈来愈盛，原本洁白柔软的羽毛自羽尖变得坚硬锋利，像是镀了一层金子，蕴藏着不可估量的力量。
　　大战一触即发，这两位高阶大有借此一较高下的势头。四周的低阶天使见势不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为防止自己被误伤，一个两个都头也不回地向战斗场边缘飞去。
　　然而下一瞬观察台上那道身影的指尖抬了抬，一道布满闪电的光墙瞬间在米迦勒与萨麦尔中间展开，“这组暂停战斗。”雷米尔沉静的声音响起。
　　“可是.....”萨麦尔似是不服，想要反驳，抬头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冷绿色的双眼，却一句也说不出了，只得乖乖偃旗息鼓。
　　“记住你们未来的职责。”雷米尔冷冷瞥了他一眼，萨麦尔只得赶紧恭敬地低下头称是。
　　米迦勒闷闷点头，收了翅膀。
　　回宿舍的路上，元卓随口问道：“你...我们未来的职责就是守护天国吗？”
　　“维护天国秩序，守护神的雅威。这是每个天使在出生时候，刻在骨与血肉中的条约，也是我们会用生命去践行的使命。”米迦勒认真回答。
　　“诶……”元卓感慨于他的信念感，但对于其他天使是不是也这么想，他持保留意见。虽然并不了解自己穿来的这个神话体系，但对于路西法率一众天使夺权失败堕天这种常识类大事件，他还是知道的。
　　这也很好理解，虽然出生时被下了这种潜在的引导，但随着经历和经验的增加天使们也会逐渐产生自我思考和反抗意识，不能被规训的最后决定自立门户，而适应良好的留在这里继续工作。
　　这样看来米迦勒就是很典型的后者啦……
　　闲聊着走到校园饮品店旁，一杯咖啡自二楼兜头泼下来，元卓眼疾手快把米迦勒向后一拉，正正浇到米迦勒那双擦得锃亮的镂空雕花小白鞋上。
　　元卓抬头一看，罪魁祸首果然是刚刚打架被拦跑这里来发泄怒火的萨麦尔。他翘着腿坐在二楼，冷眼旁观找手帕擦鞋的米迦勒，露出来一个刻意的“迷茫”的表情。
　　“我真不懂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六翼，又呆又弱，”他探出半个身子，耷拉着眼皮，自嘴角挤出来的微笑弧度带着不屑的意味，“今天被拦住的时候心里正高兴呢吧。”
　　这五官长别人身上要迷死多少小姑娘，怎么在他脸上就这么让人看着不顺眼呢！
　　米迦勒直起腰，安静地看着自己染上痕迹的鞋尖，灿烂的金色脑袋低着，身周气压十分低沉，不知道是在酝酿怒气还是在单纯伤心。
　　“没事交给我回去给你刷刷。太没品了他，咱们不理了。”元卓赶紧哄着米迦勒往回走，开玩笑，课外打架万一挨处分了怎么办，米迦勒还是个复读生呢。
　　“算了。”米迦勒深吸一口气，将手帕装进兜里。
　　“你这残废话还挺多。”萨麦尔自鼻孔喷出一口气，那是一声嗤笑，他嫌弃地撇了米迦勒一眼，“怎么了，这么舍不得一双鞋，因为偷偷在里面垫了软木吗？矮子。”
　　荣升残废的元卓：“……………………”喝两杯马尿你是心高气傲，敢说我米爸你是生死难料……他转头就要开启嘴炮模式，谁知身边一阵风掠过，下一秒一声巨响轰天，米迦勒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冲上二楼一个窝心脚将萨麦尔踹进吧台，一排排各式各样的盛着果汁酒水的漂亮琉璃瓶噼啪落地，摊了满地汁液。
　　萨麦尔抹抹嘴角呕出的液体，撑起身，两人在窄小的饮品店内拳拳到肉地互殴起来。
　　店内其他的店员和学生早在看清这是两个六翼打架的时候就冲出了店门远远旁观了，店主是个胖胖的二翼天使，萨麦尔被打进吧台的时候他正在吧台内里面，跑不出去，只好他长度岌岌可危的翅膀艰辛地裹住自己的身体来防御。
　　“别打……别打了啊！”元卓的脸凌乱成了楚雨荨，他爬楼梯冲上二楼看着满地的疮痍，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了，“这得多少钱啊！我们赔不起啊！”
　　“那句话怎么说……未来职责！你们不想想未来的职责吗！再不想想现在就要有职责了啊！”开学才多久啊不会就要打工还债了吧！
　　“谁管那个。”萨麦尔啐了一口。
　　这话说得……给你告老师啊！
　　元卓焦急得凑近看损失情况，做社畜时刻在骨子里的要钱不要命让他在忙着逃命的天使中显得格格不入——但他没想到朋友打架确实也能真的让他差点没命……
　　“元卓——闪开——！”米迦勒分心向元卓投来一瞥，瞬间目露惊恐，架也不打了冲他扑过来。
　　接下来这一幕就像电影慢放一样——米迦勒展开翅膀向他飞——被萨麦尔一脸不满地抓住——他发现站着的这块地面有一个黑影扩张延伸——转身抬头——发现店里的天使巨型雕像慢慢向他倾斜——直挺挺把他压到地上——
　　元卓失去意识前心里想的全是一句话：“我真的在这里能活过一年吗！”
　　......
　　等到他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二重病房那画着繁复的黄道十二宫的拱形房顶，让本来就头晕眼花的他更晕了。他摸了摸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头，吭哧吭哧撑起身，看窗外天色已经是深夜了。
　　“醒了啊？”一个声音在身侧突然响起，元卓被拉斐尔那张近在咫尺美得张扬的脸蛋吓得一哆嗦。
　　“两个六翼打架你还敢往上凑，知不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啊，前脚出去后脚进，非要我们满分医院的治愈率下降是吧？”拉斐尔叉着腰劈头盖脸地数落他，元卓也不敢晕了，只哭丧着脸连连道歉。
　　拉斐尔见他整体也没有大碍，转头对着墙角说了句：“那我出去了你们俩说吧。”说罢一个甩头潇洒地走了，只留下被他的长发抽得原地打转的倒霉病人。元卓捂着被抽痛的脸颊，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另一个身影。
　　雷米尔坐得十分端正，他垂着眼，将手中的那本硬皮书合上，放进墙角的木书架。
　　看来是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会儿了。


第009章 两万八
　　元卓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受这位大天使长的关注，最近看到他的频率实在高了些。
　　他抿着嘴和雷米尔对视了三秒就败下阵来——他这人就有受不了冷场的毛病，只好讪讪地问：“呃......吃了没？”
　　说完就挺想打自己巴掌的，吃屁啊天使不用一日三餐啊......
　　天使这种生物虽然可以吃水果、甜品、酒等等，但这都是出于消遣，他们本身是不需要食物摄入维持身体能量的，所以天使也不会...嘘嘘和噗噗，这种圣洁的物种他必然是不可以做出这种事情的啊！
　　所以元卓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也就不需要...！非要问他穿越拿了什么金手指，也就这个了！元卓也思考过，那他吃的东西都去哪里了呢……算了鬼知道啊这么不科学的世界就不要用生物学来解释了......
　　雷米尔沉默了一下，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站起来用那双像冰湖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直到元卓又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才开口：“那两个学生我已经下了处分，”然后似乎又对他有所不满，顿了一下道，“这就是不好好学习，不能自保的结果。”
　　元卓：“......”
　　元卓吐血了：“我也不是没好好学啊！你知道我对手是谁吗，”他声泪齐下，“梅塔特隆啊！你知道梅塔特隆有几个翅膀吗！六个！整整六个！我和他打架我怎么自保！给我安排这么个打架搭子你是想你课上发生命案是不是啊！”
　　真的很纳闷，怎么他身边全是六翼，太凶残了好吧，人家要是真的想揍他，一巴掌就能把他扇进ICU......就这还要他练自保呢，他又不是超级赛亚人，也不会月牙天冲啊......
　　他越想越气，身上还疼，双向夹击，委屈感油然而生，也顾不得眼前这位大天使长地位有多高了——瘫回床上摆了个大字型：“实在看我不顺眼你要不自己来取我小命吧别折腾我了。”说罢脖子一横闭上了眼睛。
　　雷米尔又沉默了一下，才说：“对手是根据实力匹配的，圣玛赫德认为你有足以应对他的实力。”
　　你们这学校出bug了吧要不找IT修下子啊......元卓无语地捂住额头，说：“你看我们两个那身材差距就知道没可能啊....我被打得全身都痛呢......这鼻青脸肿的，明天怎么上课啊。”
　　他端详镜子中自己满是伤痕的头，突然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真别说，他还挺难杀。
　　面对这个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的人，雷米尔似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摘了一直戴在手上的皮质手套。他的衣服熏了淡淡的香气，凑近了才能闻到，像是烧过的撒了龙涎香的雪松木。木质香味混着身上的冷气笼罩过来，元卓也不知为什么有些不自在，向后躲了躲。
　　“别动。”他指尖微凉，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在元卓的额头上点住，划过鼻尖与嘴唇，停在了下颌。元卓便自头顶开始像被ps橡皮工具抹过一样，眨眼间已经完全转化成了还未受伤的样子。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惊奇，不由得去摸头脸上的绷带和淤青的部分。
　　“嗷......”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用幻觉帮你伪装了外表，不代表你的伤就好了。”雷米尔解释道。
　　元卓：“那你可以顺便让我别这么痛吗……”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别人碰一下他惨叫一下也挺怪呢。
　　雷米尔看着这个借竿就爬的学生，冷冷地说：“没有痛觉的警示，你怕是下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对啊……元卓没再纠缠，他很快又想到一个好玩的：“你能屏蔽痛觉的话，那岂不是可以用这个能力当天国麻醉师？”他比划了一杆枪，“人家做手术太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就噗咻给人家顶一指头，实现无痛手术。”
　　雷米尔不再理会他无厘头的想象，只说了句“没时间”，便走到露台上，吹了声尖锐响亮的口哨。
　　三目鹰鹫携飓风而来，足足有两层楼高，将窗外灯光挡得严严实实。它垂下高昂的脖领，将奢华的鞍座对准露台的出口。
　　雷米尔迈到露台上，回身对着还呆呆站着的元卓道：“走吧。送你回宿舍。”
　　三目鹰鹫在雷米尔身后猛地抬起头和元卓对视：“……”
　　元卓心虚地：“…………”
　　雷米尔：“？”
　　这是元卓第二次坐上雷米尔的坐骑。巨鹰的背可以甚至用宽阔二字来形容，鹰鹫头上的盔甲与胸前的护具擦得闪闪发亮。在较为平坦的背中位置，拼接的皮带绕过鹰翅与腿部，固定住像中世纪王座一样的鞍椅。靠近鹰头的区域还留了站立驾鹰的脚垫，雷米尔就站在此处，单手虚虚拽着缰绳，修长的身影十分松弛，像是已经与这位身形伟岸的同伴共同战斗了千年。
　　而元卓……元卓蹲着。
　　元卓欲哭无泪：这世界观真的对恐高人士很不友好啊！他本来也想借用一下雷总的王霸之气【...】体验一下站在巨鹰之脊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感觉，谁知站了两秒就腿软到拽着雷总的裤脚，哆哆嗦嗦......心里有条龙，蹲成一只虫。
　　雷米尔淡淡的声音自他头顶传来：“你这样畏高是很难伪装成天使的。”
　　“就没有那种特立独行的恐高天使吗？”元卓忍不住提问。
　　“天之使者，为了传递最高处的声音而生，向往高空是他们的本能。”雷米尔回答道。
　　元卓没有深究雷米尔话中的“他们”二字，因为他被雷米尔接下来的话shock了：
　　“两周后，你们的体能课程结束，会由乌列来教习为期一个月的骑术课程。那期间除非必要的公事，我不再往返于月球天。”雷米尔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又说，“为以防万一，明天起我会为你找一位骑术教师。”
　　鹰鹫很快飞到一重天，雷米尔将元卓送至宿舍露台上，最后叮嘱道：“乌列是愤怒天使，如果不想到时候受苦就认真些。”
　　元卓连连点头答应，看着雷米尔离去的背影饮泪：这种不想学又必须学因为不学会死的滋味...真是太迷人了......
　　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元卓筋疲力竭走进宿舍，差点被米迦勒激动地扑倒在地：“你回来了！”
　　米迦勒上上下下地摸元卓的头和脸来确认他的伤势，元卓也没打算瞒着他——这朝夕相处的，瞒也瞒不久：“没啥大事啦，但是你知道我有点特殊，现在外面这圈，”他指了指自己光洁的皮肤，“是幻像，其实碰到还是会痛。”
　　米迦勒十分自责：“都怪我冲动......‘治服己心者，强如取城’。神的箴言我没能做到，惩罚到降你身上了。”
　　元卓不在意地一边换衣服一边开解他：“别上升高度啊，萨麦尔那贱人老早就看我们不顺眼，卯着劲和你比，”他蹬上拖鞋，毛绒绒的脚尖一晃一晃碰着米迦勒的小腿肚，“你也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了，那么没素质个天使，都要贴脸开大了你打他不应该吗？谁还没个脾气啊，别太在意了哥们。”
　　他觉得米迦勒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偶尔就神啊神的听起来有点令人着急——从出生开始也没见神他老人家露过面啊，那萨麦尔挑衅都挑到脸上了，还在这找自己毛病呢。
　　“再说了，他早上推了我，你晚上帮我打回去，我还得谢谢你呢，哎你俩最后谁赢了啊？”元卓高兴地回味萨麦尔的糗态，直拍大腿，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莫过于此啊！一想到萨麦尔吃瘪他全身上下都不疼了，只有点恨自己昏太早没看到战果啊。
　　“你昏迷后我太生气，虽然临时占了上风，但是被赶来的沙利叶殿下阻止了，”米迦勒越回忆脸色越惨淡，“本来萨麦尔是不接受沙利叶殿下的调停的，直到殿下说我们要赔付损失……”
　　元卓的晃动的鞋尖僵住了。
　　他终于想到还有这码事，这下连雷米尔的幻境都挡不住他脸上的绿色了：“赔……陪多少啊……”
　　米迦勒虚弱地用气声说：“两万八千个金币……元卓！你怎么了元卓！挺住啊！”
　　元卓双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满脑子都是两万八千金两万八千金两万八千金两万八……白眼一翻，咕嘟一下干脆又晕了过去。
　　………………
　　这是一条很宽的河，宽得像海。河水平静凝重，散着寒气，颜色很深，看不见底。河对岸的建筑影影幢幢，有隐约星点的灯火。
　　元卓站在河边，看着满是青筋的河床，十分迷茫。他记得自己是在宿舍里的，怎么一眨眼来到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啊？
　　“……米迦勒？”他小声呼唤着左顾右盼，尝试着找自己熟悉的人，但是左右目之所及是没见到一个人影。
　　这时他身后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走吗？”
　　元卓吓得一哆嗦，转头一看，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叶扁舟上，粗糙的手上拿着长长的桨，面容平淡。
　　元卓：“...或许我可以选择不走吗？”
　　那男人只是平平地看着他，没说话。
　　元卓心一横：“行，我走。”总得找到现莫名来到这里的原因，或许到了河对岸是福非祸呢。他踩着河泥来到岸边，奋力一跨，在中年男人的搀扶下上了船。
　　“有没有沾到水？”那男人问。
　　元卓摇了摇头。
　　船夫上下仔细打量了元卓一番，也没再说什么，只轻轻一支桨，扁舟便像是一支默片里的刀，破开平静的水面，向对岸驶去。


第010章 地狱一日游
　　元卓是在船快划到河中心的时候察觉不对的。
　　他站在船头，一直盯着水面。河里除了黑色的水，还漂浮着深红的花瓣，像是浓稠到化不开的血，滴在黑色大理石上，有种诡异的美感。元卓看不出来它们来自什么花，筋脉明显，薄薄一片，大小不一，但最大的竟然有荷叶那么大。船每次靠近这种大花瓣时都会停顿几秒，这几秒中，船有时会微微下沉，有时不会。
　　刚刚从岸边出发时，船像是飘在水面的柳叶，轻飘飘地打着转浮在水面上。然而越划便越沉，仿佛是载了满船人，现在河水甚至已经没过了小一半的船体。
　　就在元卓意识到船载重的这一瞬，他的身边突然站满了人。这些人衣着虽各不相同，但竟全是久违的现代服装，无一不是面色青白，表情呆滞，像假人一样矗在船上。元卓感觉自己的后背起了密密麻麻的凉气，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船夫脚边。船夫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但满船乘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小骚动。元卓惊魂未定，为防止自己大叫出声，用双手捂住了嘴。
　　“这是阿刻隆河，”船夫似乎是为了缓解他的情绪，低低地对元卓解释，“一船的恶魂，送他们到对岸。”船夫可能以为他是同行，有点没耐心，“新来的，连这都不懂？”
　　元卓本能觉得不对，问道：“对岸是哪里？”
　　船夫又在打量元卓了，但还没等他回答，船便停靠在了一片花瓣旁。这片花瓣尤其大，中间竟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身材高大却不挺拔，半秃的头泛着光，为这本该是很凄美的画面添了一丝油气……那男人木着脸上船的那一刻，船竟狠狠沉了一下，河水直接没过了船体大半。
　　元卓紧紧地靠坐在船头的尖角处，看着满船的亡魂，有点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原理。
　　船夫的像是司空见惯：“这么沉，手上大概是有人命。”
　　船已经离码头很近了。元卓向岸边望去，看到白昼在这里消逝，大片建筑群暗色的墙壁，尖尖的高矮不一的塔顶，整个城市阴沉地坐在地上，像一个个沉默举剑的巨人。
　　对岸是哪里？答案不用那位摆渡人说也十分明显了。
　　传说里审判、接收恶魂，人类避之不及的罪恶之城——地狱。
　　船靠岸，元卓也混在亡魂中下了船。之前像人偶的亡魂们，上岸之后仿佛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大声嚎哭的、愤怒吼叫的，满地打滚阴暗爬行的......元卓没见过这么多人立地变态，有点适应不了。本来想八卦一下他们的死因，转念一想，都下地狱了那应该是没一个好枣啊......遂赶紧溜了。
　　站在城墙外，元卓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处境。他叹了口气，在天国摸爬滚打的，刚刚有点归属感，谁知这一闭眼又无缝衔接进了地狱。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再次穿越的原因了。他仔细回忆今天发生了什么不一样的事呢......
　　可他每天的经历都很奇葩很……不一样啊！
　　站着干想是想不出来了，一点头绪也没有，元卓决定先进城找线索。
　　地狱的城门和一重天是有些类似的，同样高大的罗马拱门，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皮肤像岩浆般皲裂的恶魔在门前的老爷椅上翘腿坐着，门外站了满满一排奇形怪状的恶魔守卫。自阿刻隆河上渡来的亡魂虽满身怨煞，在这群恶魔的怒视之下也乖得像一只只蔫鸡，排着队在城门前上称。
　　这里的上称就是真的在上称了，竟然还是电子秤，元卓目瞪口呆，地狱这么先进啊？
　　这时与元卓同船的那位光头臃肿西装男瑟瑟发抖地站在了镀金称重器上，称重器连接了一个形状雅致的雕花罗马柱，柱头上托着一个液晶显示屏——居然还是仿造爱拍得的造型，上面显示几个哥特字体的大字，被电子女声带着一点愉悦地朗读出来：
　　“姓名：汤姆森.吉福特
　　罪恶等级：8
　　成分：□□谋杀者
　　分配区域：八层一断
　　祝您顺风、愉快！”
　　在哭嚎与挣扎声中，两个身穿制服的恶魔钳住秃头男，走进了城门，消失在元卓的视线里。
　　元卓被这现代化的管理迷住了，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觉得身体一凉，一个女性亡魂穿过他的身体，向队尾走去。
　　“哇妹妹......好歹绕两步路呢！”被亡魂穿身而过的感觉说不上来的诡异，阴冷阴冷的，元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想凑近那台秤观察，谁知路上的亡魂全都对他视而不见，在他身上穿来穿去。无奈之下只得躲开亡魂聚集的排队区，在恶魔守卫中挑了一个长得还算顺眼面善的，想打听打听进城方法。
　　——最简单的办法是去上称，但他肯定是不敢啊，跟船过来是为了回天国，又不是为了把自己送进去......
　　元卓本打算拍拍恶魔的肩喊声哥们儿，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直接伸进了恶魔肩膀里！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连幽灵在这里都能获得实体，但上岸后的他不能。现在的他连透明度都只有50%——这实在是非常颠倒，他是全城唯一的人，但这待遇甚至不如鬼片里的鬼……
　　元卓将自己透光的手摆在面前，感觉进了千与千寻片场……那么他的白龙在哪里......不会是那个划船的大叔吧，不要啊！
　　变成隐形人还是有好处的：方便。
　　元卓在城门口迈进迈出：“没人理我吗！真没人看得见我是吧！”
　　他坚决地向城内走去：“丢东西别怪我没打招呼。”
　　…………
　　令人震惊的是，城里竟然繁华非常。街上川行着各式各样的生物，强壮高大的牛头人搂着美丽妖冶的魅魔，藏在巨大兜帽里瘦弱的占卜者，卖宝人用一块波斯地毯兜售奇形怪状的祭品，女巫用坩埚熬制各式各样的药剂。
　　街道上小店的牌匾大多由金属和宝石制成，风格诡异华美。较为雅致的店门口用金色细高的笼子圈养着夜莺，广场上堕天使的铜像因保养不当已生了锈，满是铜绿的肩膀上站着几只虎视眈眈的秃鹫。不时飞来几只乌鸦，啄食居民们落下的食物。
　　到处都可以听到喧闹的叫卖声、赌场的欢闹声、矫揉造作的撒娇声；夜莺的啼叫、忧郁的风笛和胡乱吹奏的粗野号角交织，使这里展露出一种张牙舞爪的美感。
　　这是一座被详细规划过的、无拘无束的欲望之城。
　　这座城叫做林菩。
　　恶魔们司空见惯的景象，对于元卓来说可实在是太新奇了。他发现除了一些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的设定外，林菩城甚至还非常时髦的引进了游戏厅、网吧、美容店美甲店等等娱乐商业......简而言之，只要是吃喝玩乐都能入驻。好丰富啊！怪不得天使们会堕落，有这地方谁还去水星天啊......
　　前方一阵骚动引起了元卓的注意。
　　这家名为“深渊女神”的酒吧，曾经以美丽的女性店员而闻名。轻软的纱裙包裹住魅魔店员们柔软丰满、像用玫瑰香脂塑造的身躯，细细的脚踝系着丝带，走路都带着幽香。谈笑间美目流转，摄人心魄。
　　林菩在几十年前是管理有序的大城，最近却不怎么太平，风波不断。魅魔普遍战斗能力微弱，在接二连三的暴动下，一半店员都惶惶地辞职了。留下的大多性格强悍，在店主的庇护下艰苦地讨个生活。
　　此时此刻，店主正赔着笑调节矛盾：“海拉斯大人，交往也讲究你情我愿，强扭的瓜还不甜呢，我们茜茜就是小姑娘一个，隔壁红馆里漂亮的魅魔还不是个个都等着大人光临吗，您就别为难她啦……”
　　那恶魔满身都是绫罗锦缎也盖不住的脓包，皮肤惨绿，面容形似一只□□，鼓泡着两双大眼，表情十分黏腻。他咧着嘴，很难想象这样扭曲的五官还能拼出一副傲慢的表情来：“轮得上你说话？她拿了我的钱，”带着吸盘的手指在店员细腻的大腿上滑来滑去，“穿成这样不是就是给我摸的？”
　　店员茜茜也是个暴脾气，她忍无可忍，转身拿了桌上的啤酒瓶，用力掼在这□□头顶，尖叫道：“放什么屁，那是你要付的买酒费！”
　　这可算是闯了大祸了。
　　海拉斯大概是没想到一个魅魔也敢冲撞他，擦了擦脸上的酒液，丑陋的脸上浮出恶意，不再垂涎美色，只想当场将这个他看不起的低等魔物打杀了。
　　他身上的脓包渗出恶臭的液体，强行维持着风度，没有立刻展露它的怪物原型。凸起的泡眼阴沉地眯了起来，威胁道：“你冒犯我是没关系，但我代表的是巴巴妥司公爵的威严。不把她交给我，就是不把公爵大人放在眼里了！”
　　店主知道这位大人阴毒记仇的性格，心里叫苦不迭。他明白，即便交出自家店员，他的店也会被记到海拉斯的找麻烦名单里，最终也只能落个关店的下场。
　　局面正僵持之时，一个轻佻的声音自酒吧门口传来。
　　“巴巴妥司谁啊？我只听过巴巴爸爸。”
　　“阿撒兹勒大人！”其他店员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惊喜地叫出声。
　　这位名为阿撒兹勒的堕天使五官继承了天使一贯的俊美，皮肤苍白，红色的卷发十分艳丽高调，在这个千奇百怪的城市中像一颗扎眼的红宝石。
　　旁观的元卓也眼睛一亮：终于看到一个眼熟的物种了！


第011章 地狱一日游（2）
　　阿撒兹勒是个喜欢讲道理的堕天使：“海拉斯，美女大家都喜欢，但你看看你自己。需要呕吐的时候，有的人要用羽毛挠嗓子眼，有的人要喝三瓶麦芽威士忌。但我们都不用，我们只要看到你就能吐出来了。你这叫什么来着？”
　　他抬眼作势端详海拉斯的脸，一拍手，恍然大悟状：“哦！癞蛤蟆娶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海拉斯的脸绿了青青了紫，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风度，跳着脚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些外来的鸟毛畜生，轮不到你们来管闲事！地狱是魔神的地狱！在这里作威作福，当我们不知道么！路西法早就醒不过来了！”
　　“哎呀，做恶魔也要做有素质的恶魔，不信谣不传谣啊——”阿撒兹勒用兰花指捏起那□□怪后背的布料，像捏着梗拎一个巨型南瓜一样，拈着海拉斯，把他从酒吧大堂中拽到街边。
　　只是两根手指的力道，海拉斯竟然无法挣脱。元卓咋舌，这战力段位看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如果是他，早就乖乖闭嘴跑了，地狱的恶魔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用呢......
　　阿撒兹勒的嘴角撇出了一个十分厌恶的弧度，似乎多看这□□一眼都是煎熬，他兀自从兜里掏出来一副皮质半掌手套戴上。
　　“魔神大人们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最终都会被撕成碎片，扔到地面上去！”海拉斯还在皮皮赖赖地叫嚣，殊不知自己已经是大难临头。
　　阿撒兹勒抬手轻抚额，将酒红色的发丝向上捋。自他的光洁的额头上缓缓顶出两根尖长的羊角，背后的黑翼倏地展开，修长的手指自身后轻轻一握，光洁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竟凭空拉出一把巨大的镰刀。
　　还没等海拉斯反应，眼前寒光一闪，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横向剖开，胸口以上在冲力下飞了半米远，双腿缓慢跪倒，流了满地肝肠。广场上的秃鹫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在天空中盘旋。
　　阿撒兹勒甩了甩镰刀上的余血，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那你先碎为敬一下啦。”
　　这真是一款很好的杀鸡儆猴。现在广场上连看热闹的都安静如鸡了。
　　阿撒兹勒扫视广场上其他的恶魔，沉声道：“海拉斯出言冒犯路西法大人，罪有应得。”
　　他嫌弃的抬抬下巴：“收拾干净。”说罢，便在魅魔们的爱慕与惧怕的目光中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起来这位堕天使在地狱中的地位是不低的，跟着他大概能探听到一些核心消息。为了早点回天国，元卓跟了上去。
　　他现在的身体轻飘飘的，懒得走了就伸出一只手挂在阿撒兹勒的翅膀上，这位堕天使当然对此毫无所觉。他在兜里掏出手机——没看错就是手机而且又是爱凤——接了个电话：
　　“刚才在林菩处理投诉，我马上到啊。”
　　手机那头穿来崩溃的声音：“不是吧大哥，处理投诉的办法就是把被投诉的给切成两半吗！你真的被昔拉带坏了！”
　　“癞皮□□死一死有助于提升林菩市容市貌——巴巴妥司那个绿帽侠想找茬的话让他找我就行了。”阿撒兹勒显然有更关心的事，“老大的情况为什么会被传出去查到了没？”
　　元卓：“？”支棱起耳朵。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只回应了一声叹息。
　　阿撒兹勒也心烦不已，低声道：“等我过去再说吧，挂了。”
　　元卓听到这里，赶紧双手一扒，扒住阿撒兹勒的肩膀，蹿了到他的背上。这活儿元卓干起来简直不要熟练，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当然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个好室友......
　　阿撒兹勒振翅，借着风滑了出去。元卓跟着他飘啊飘，盘旋几圈，径直飞往地狱最深处。
　　如果将地面比喻成水平面，地狱就像是天堂的倒影。两座九层的金字塔，顶端都住着最尊贵的人。路西法还是路西菲尔的时候就在九重天，现在自然住在尊贵的第九狱。
　　第九狱严寒的气候完全不影响路西法发挥自己对美的追求。他在硕大的海蓝宝中注入能量，使其发出像天空一样耀眼的光芒。银色的雾凇树像海里的珊瑚，看起来朦胧柔软，寒风拂过，簌簌落下来的雾凇如梦似幻。
　　阿撒兹勒穿过一片欧石楠花田，在冰雕雪铸的高大城门前被两个巨人拦了下来。
　　巨人的皮肤坚硬，不畏严寒，只穿着轻薄的褂子，扛着两把大剑，抬成一个叉。声音隆隆，像是打雷一样，威严无比。
　　元卓在阿撒兹勒的背上溜下来，飘到巨人身下，仰头顺着裤管向上看……
　　元卓：“嗯嗯嗯———哇……………………”
　　他啧啧啧地摇着头，趁着阿撒兹勒出示通行证，穿过城门，溜进了城堡里。
　　城内美得独具一格，城墙融在了冰霜中，种满耐寒的花卉品种。满城的雪与花，像是将冬与春杂糅在了一起。
　　元卓望着云天高耸的尖塔与修长的束柱，走过硕大的玻璃花窗。这座哥特式的建筑像它的主人一样，高傲锐利，毫不留情。
　　正殿内长长的地毯花纹繁复，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高高的台阶上，巨大的倒十字架矗立着，王座孤零零地坐在中间。王座背后是一面将近四层楼高的花窗，拼出路西法与众堕天使的形象。
　　元卓四处乱转，这样偌大的一个殿竟然空无一人。别的抛开不谈，他真的很好奇晨光之星堕天后的模样。这感觉就像是你是公司的一个苦逼打工仔……他是你高高在上凭硬技术当上总裁的牛逼大神，过亿身价，每天穿着定制西装与手工皮鞋高贵冷艳地上班…………然后呢突然有一天！这大神和公司闹掰了！马不停蹄辞职！不干了！
　　他去干什么了呢？
　　他去玩摇滚了！
　　他组了一个摇滚乐队，天天写歌骂你公司骂上班，歌爆火了还传唱度很高，一下变成了摇滚大明星……
　　你会不想看一场他的演唱会吗？
　　…………肯定很想啊！！！
　　就是这样的心理，让元卓忘记了回天堂的本心，在这个大到三天转不完的城堡里锲而不舍地寻摸起来……
　　奇怪的是，城里的管家与侍者寥寥无几，守卫却很森严。除了正门的两个巨人，甚至连几个隐蔽的入口附近都配备了三四名护卫轮流巡转。
　　有守卫的地方一定有秘密，元卓顺着巡逻路线摸摸摸，一路摸到后院的塔楼。真的太夸张了，对比空旷的正殿，如果不是仗着他在这里是隐形人，就看门口这一排排的兵，这地方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看来摇滚star就在这里了，元卓一边找缝往里钻一边吐槽自己现在这个设定啊，人不人鬼不鬼的，透明但不能穿墙，飞天遁地技能一概没有，还能不能更弱鸡一点，如果他是在一本小说里那作者妥妥就是后妈啊......还有这个路总也是的，怎么放着好好的客厅不待，给自己搞这么个角落呢，委委屈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关着长发公主......
　　这时，刚才被巨人拦住的阿撒兹勒与一个手抱风信子的少女款款走近塔楼。
　　“昔拉殿下，阿撒兹勒殿下。”门边看起来官衔最大的守卫向他们点头示意，又挨个看他们出示了手背上的印纹后，推开了塔楼的门。
　　元卓在他们身后走进塔楼，看到了躺在满床鲜花中的路西法。
　　他像一座用玉雕出来的美人像，被郁金香与雪莲簇拥着，沐浴在伪造出来的阳光里。原本属于路西菲尔的铂金色头发已经转化为鸦羽一般的黑，如瀑般铺在身侧，然后流到床边。他紧闭着双眼，黑色的眉压住深邃的眼窝，那双看起来十分薄情的唇完全失去了血色，轻轻抿着，连呼吸都几近不可闻。
　　元卓像被雷劈了一样，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这是曾经牛I逼到能和上帝对抗的路西法吗？
　　我靠！他怎么了？死了？！
　　还不等他凑近，一阵剧烈的摇晃传来，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飘远。
　　“元卓？起来了！要上学了！”米迦勒猛猛推他。
　　元卓深吸一口气猛地坐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米迦勒在清晨阳光下蓬松的头发。
　　难道是梦？直到上课他还在思索。昨晚的一切作为梦来说实在是真实得不合理了，梦中的世界与现在他所处的世界也不在同一时间线上，他又穿越了一次吗？还是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才是梦，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到最后睁眼发现其实他还躺在ICU......
　　不会吧！他元卓美美地逛完天堂逛地狱，最后醒来发现逛一天要花七千块医疗费，里里外外欠的债可以买一套房......那还不如让他现在直接死回去呢！！
　　元卓越想越偏，这节课的内容是赞美诗，大家都面容恬静地听任课教师领唱，唯独他走神走得表情扭曲，狰狞到同桌都不禁频频侧目了......
　　领唱的大天使桑扬沙三番两次看他，发现没有一点改善，便停止吟唱，走到元卓的面前，微微笑了一下：“这位同学，是对这首歌有什么不同的唱法见解吗？”
　　桑扬沙其天使的成分十分复杂。怎么个复杂法呢？这么说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元卓这种常年泡在内外网社交软件，见多识广，偶尔刷刷花小雕的（存疑）好青年，给达都响爆了......！
　　很有种古早味弱受的感觉，整个画风柔柔的，颜色轻轻的，性格敏敏的。元卓就是他的相反了，整个画风废废的，颜色黄黄的，性格糙糙的……
　　与之前认识的很多大美人相比，桑扬沙的五官并不出彩，但他身上有一种刻意的精致。如果生活在现代社会，就是那种在某X上发一些照片譬如穿着麻衣的纯洁小O闭眼接受阳光亲吻配文《nature.》，下载原图扒开放大后会发现脸上画了至少十层伪素颜妆的大美妆主。
　　想到这里元卓下意识去找桑扬沙的脸上有没有腮红…………
　　他实在是脑补了太久，桑扬沙的笑容都快僵了：“这位同学？？”


第012章 骑术训练
　　“他真的很小心眼。”米迦勒蹙起眉，为元卓打抱不平，“都下课了，竟然要单独留下你唱三十次。”
　　元卓抱住水壶咕嘟嘟狂喝：“而且在知道我走调的情况下还坚持听我唱了三十次…………狠人啊！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我如果有他这毅力我做什么做不成啊，萨麦尔都得叫我爹。”
　　他们找水找得太急，门都没关，正好在走廊路过的萨麦尔听到忍不住出言讥讽：“这种梦我劝你这辈子都别做。”
　　“怎么总来这转，爱上你爹了是不是啊！打工卖命的地方选好没？”元卓对这个导致他欠债的罪魁祸首的态度一整个大转弯。可恨死他了！!本来都不知道能不能毕业，现在还要出去找兼职赚钱……以前活着的时候过的辛苦日子死了原封不动照搬过来，真的很崩溃好吗！
　　听到元卓讲话这么竟然不客气，萨麦尔本来就黑的脸色更是像抹了锅底灰一样，但是想到昨天自己确实有责任，又确实没好意思再发作，原地看元卓在他面前甩上了宿舍门，只能一口气哽在那里，不上不下，认亏吃下这个瘪愤愤地转头走了。
　　米迦勒把元卓拉到露台，塌下刚刚挺直的腰板：“我去问了那家咖啡店的老板，他说不需要这么多学生兼职工。”
　　元卓倒是想得很开：“他不要咱们留下卖身也挺好，三重天的酒吧饮品店很多，咱们飞上去问问。车到山前必有路，没事的。”他仰起头望向那片托住二重天的厚厚云层，不止一次感叹这用物理解释不了的神奇世界。
　　“要飞去哪？”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元卓转头，我靠！好大一个美女站在他旁边！
　　这位也不知为什么飞上他们宿舍的露台的大美人比他还要高上三分，五官美艳中带着英气，漂亮得像元卓记忆里套了滤镜的港星女神。她踩着鞋跟尖细的小靴子，很自然地倚过来，手肘搭住元卓的肩膀，一只鞋尖轻轻点住地面，随着他一起望向天空。
　　元卓被这过于自来熟的近距离美貌震住了，他僵着脖子，本来十分流利的口条都结巴了起来：“三...三重天？”
　　“那有什么好去的。”她十分好奇地侧头望向元卓，含着笑意的眼睛盈盈闪光。
　　“不好去啊，我们是欠债还钱嘛......”元卓被她盈迷糊了，这这这，也不记得在哪见过她啊，但看这绝世美女一直搭住他不放，也不像认错人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会儿，只好十分小心翼翼地提问，“呃...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问得好！”美女拍了拍手，笑得更加温柔，“或许你应该思考一下自己的日程有没有漏了什么？”
　　元卓脑袋短路了：“……什么？”
　　美女缓缓地：“比如说...还有一匹天马在马厩里等你....在它的身边...站着那个可怜的...被完全遗忘的...骑术老师...？”
　　健忘的元卓：“............”
　　被健忘到甚至都没被告知这件事的米迦勒：“........”
　　美女姐姐侧头，黛眉微蹙，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在马厩等了你一个半太阳时......”她像跳舞一样翩然地转了半圈，优美地抡起那像珍珠粉塑的胳膊，磅地一下把元卓扇飞，“你居然先回宿舍喝水——？！！”
　　米迦勒流着泪扑上去把元卓救下来：“别打别打加百列殿下他真的会死——”
　　“知不知道我有多忙有多少事啊！”加百列扭着元卓的耳朵，不顾他哭爹喊娘的哀嚎，把他拽到马厩前，指着无辜眨眼的天马，“给我和它道歉！”
　　元卓乖乖地给这一天使一马各自鞠了一躬，忍不住叫屈：“不是我想迟到的啊，我今天被拖堂了啊.....”什么，你说下课了也没想起来这件事？有锅能甩就甩吧，再说人都唱缺氧了傻了忘什么都很正常......
　　“听说了，桑杨沙嘛......”加百列语气非常微妙，元卓看不出来她对桑杨沙具体是什么态度，但可以肯定是没有多少喜欢。
　　“今天放过你，明天给我牢牢记住，下课就过来。”加百列把挂在木墙上面的鞍取下来，轻轻挂在天马身上，牵出天马，开始指点元卓。
　　“想成为优秀的骑手，飞行兽对你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现在和它打个招呼吧。”
　　元卓脑海里浮现出紫薇冒着大雨对马耳朵说话，马立刻就开始拉车就跑的那一幕……紫薇说了什么呢，小时候他都好奇死了，这大概也是一个还珠格格未解之谜吧……还是说那匹马其实是尔康变的啊（对不起）……
　　他也凑到马耳朵旁边...被加百列狠狠抽了回来...！只好流着泪面对天马诚恳地开始自我介绍：“你好你好，初...不是初次见面了，我是元卓，以后麻烦您的地方还有很多，请多指教请多指教。”
　　天马薄白的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透露出皮肤的裸粉色，长长的白色睫毛垂下来，温顺又有灵性。它低头，湿润的鼻息扑在元卓的脸上，元卓与它对视，暗想此马绝对不简单.....他竟然从一张马的脸上看出来了同情......
　　元卓很有礼貌：“怎么称呼您？”
　　马：“......”
　　加百列：“......”
　　加百列用看弱智的眼神看元卓，非常和蔼：“你是希望它上学路上还能陪你聊聊天吗？”
　　元卓：“......”
　　但是看她的意思这天马地位就是很高啊！还要鞠躬道歉自我介绍什么的......还是说自己地位就是这么低低到连飞行兽都不如了？你们天国搞翅膀歧视是吧，没翅膀的人还不如有翅膀的马……
　　加百列叉着腰大笑起来，这个不拘小节的动作令她美得十分率真。她不再逗元卓，正经地开始讲解：“能够成为坐骑的都是灵兽，繁衍能力不比一般动物。拿天马来说，寿命大约有三百年，但是只有约一百五十年的繁育期，天马的一生只能生五至六匹小天马。所以不论是什么坐骑，在集市上的价格都不便宜。”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有点意味深长：“这匹是前几天刚刚在集市里买来的未成年小马，还没有名字，既然是你的灵兽，你可以为它赐名。不过，这种供不应求的状态下，大多天使没有足够的条件去购买繁殖好的纯血灵兽，他们会选择去寻找灵兽并驯化。”
　　“天国对于坐骑的要求很宽泛，一般来说，只要灵兽愿意，都可以作为坐骑。对坐骑的选择，我们要兼具攻击性和包容性。攻击性是指灵兽不能攻击天国的子民，包容性是指灵兽能够与其他灵兽和平相处——毕竟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坐骑走着走着就跑去打架嘛。”
　　元卓点点头，坐骑就是财富与实力的体现啊。换算一下现代，就是大家都骑自行车上学，唯独他是个瘸子……有一天雷总看不下去他坐轮椅，深沉地告诉他：“你要装成自己是健康人”，然后转手就给他申了辆卡宴，留下一句“我不经常来你自己看着办”就开着自己的劳斯莱斯幻影走了……
　　………好家伙这仇恨拉得！真的能算他伪装成功吗难道不是更加惹人注意了吗！！
　　加百列简单介绍完骑行的公认指令，开始了骑行技巧的示范。天马比一般的马匹要高大许多，即便这是一匹未成年小马，体高也有将近190厘米。最初元卓还发愁这么高怎么才能跨上马背，直到他注意到这匹马的镫甚至细致地为他做了两层，以便他从地面爬上去......
　　这学校福利也太好了吧！！
　　“...天马奔跑时会产生一定的颠簸感，需要收缩腹部和大腿的肌肉，尤其是在骑马飞奔的时候，比起坐着，微微站起来反而更加舒适安全。”加百列瞄了瞄元卓的腰身，脸上又挂上那种元卓看不懂的意味深长的表情了，“嗯...你这个...不论在哪个角度都需要加强锻炼啊。”
　　加百列骑术了得，讲解也十分详尽耐心，即便废柴如元卓也很快掌握了要领。天色渐晚，她跟着元卓试飞到宿舍附近，自觉教得不错，学生素质也还行，颇有成就感。之前被雷米尔严肃委托的心理负担放下了，声音也就放低了，八卦之心占领高地了……
　　她看不出来这个新生天使除了不会飞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能让雷米尔那个臭脸老货这么......还特地买了匹天马以月球天的名义捐给他......哎呀到底怎么回事，真是好奇死了但是自己上司的事怎么好这么直接问呢......
　　加百列的声音虚虚的：“换成我教骑术的话你会不会想雷米尔。”
　　“.....我为什么要想他。”突然的疑问令元卓很摸不到头脑
　　加百列笑而不语，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元卓：“…………”这表情他似曾相识！在他还上学的时候，与自己长相不错的兄弟打完球一起搂腰搭背地喝水，这时路过操场的学姐学妹就会露出同款表情......
　　同人女......！你的思想叫龌龊！你的名字叫脑补！
　　、


第013章 苦逼打工仔
　　三重天。
　　对于加百列担任元卓的骑术教师这件事，阿斯莫杜是这样回应的：“我们老大都跑来给你单独开小灶了你有什么可不满意的！还有没有点尊重了！”
　　元卓回想起加百列看着自己那个很明显时刻在脑补的表情，实在想不出她做老大的样子：“我怎么胆敢不满意啊！我只是很惊讶她居然是一重天的管理者而已！”
　　好高贵啊！让整个一重天的老大来教一个小小的自己骑术！衬得连他这个半残都很高贵了！
　　提及此事，阿斯莫杜也小小的沉默了一下，但还是老大的形象还是要努力挽回：“加百列殿下天赋异禀，是情报处的核心，而且战力高强，领导军队的日常巡视和战斗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六翼天使作为天之骄子，都有各自的天赋。元卓更加好奇了，“加百列殿下是什么天赋？”
　　阿斯莫杜又沉默了一下：“嗯...你知道的，一重天离地面这么近，地面又连接着地狱的入口，天国需要随时掌握消息。加百列殿下的耳朵异常灵敏，能够听很远很远......”
　　元卓：“.......”
　　阿斯莫杜：“........”
　　阿斯莫杜赶紧补充：“她对事件的走向直觉很敏锐，又能过目不忘，最重要的是，她的工作热情很充沛！十分充沛！她的眼睛里只有工作！”
　　这句话在元卓耳朵里自动转换成了“她的眼睛里只有八卦”，这也太...这是什么人啊！天生就能听八卦，又很爱听八卦，工作还是搜集八卦......
　　米迦勒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上：“如果能有一份工作我们也会热情很充沛。”
　　元卓这才想起来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唉是的，哥们儿现在很惨啊，思来想去也只能找你问问了，是这么这么一回事......”
　　听完前因后果，阿斯莫杜抬起了那张娃娃脸思索了一会儿：“给我几天的时间，我去给你打听打听。”
　　三天后的清晨，一只蓝灰色的禾雀出现在露台的栏杆上。元卓取下禾雀衔着的用金丝线系好的卷纸：
　　“我在三重天的一个小食店为你们写下这封信。
　　这是一个以精致餐点为主业的店铺，店主——即主厨，对于美味的造诣深厚到令这家小小的店铺声名远扬。甚至位于第八天足不出户的那位圣子弥赛亚，也曾派他的守卫们用精致的、铺满火石的水晶盒子装走了一份蒂罗皮塔。
　　凭店里仅有的几个员工无法应对日益上涨的火热人气，眼下正是急需帮手的时候。比起人声嘈杂的酒吧以及需要风吹日晒的集市，我想你们更适合在这里工作。
　　如果愿意接受这份兼职，请把回信递给我的宝贝茉莉，并于今晚八点在三重天入口汇合。再见！
　　——阿斯莫杜”
　　元卓回信如下：
　　“好的爸爸谢谢爸爸晚上见爸爸。”
　　按照之前对男人的评价标准，元卓真是太……是纯爷们吧！因为男人最爱的两样东西他都有，那就是：马和爸爸。目前虽然只有一匹马，但他有很多个爸爸……
　　对于骑术的新进展是，经过这几天加百列的全力调|教，对于配合【马在天上飞顺便载着他随便去哪都行】这件事他已经驾轻就熟。天马的名字也已经取好了——冥思苦想三天后，元卓看着这匹小仙马在阳光下柔顺发亮的鬃毛，决定赐名“乐佩”——小名佩佩，并宣布从此以后这就是自己亲闺女，指天发誓自己必跨越种族的鸿沟将它视如己出。
　　......当然没人告诉元卓这是一匹成年后某方面条件十分壮观的公马。倒也无所谓了，反正在这里也没人知道迪士尼公主是什么......更不会收到律师函……
　　于是当天晚上，佩佩载着元卓与他的两个爸爸在三重天的门口见面了。
　　阿斯莫杜十分靠谱，为他们约了个面试局，就在这家名为“花琴”的精致小店里。切身体会后元卓发现，与这时期天国随意朴实的经营风格相比，店主阿克莱的经营理念十分特别——从前台到后厨的满绣的衣摆上可以看得出来店主对美的追求。以及雅致的装修风格，一尘不染的店铺环境，彬彬有礼的服务态度，喋喋不休的面试疑问......
　　在元卓依次回答完132个问题后，阿克莱满意地颔首，抛出此次面谈的结束语：“我没有什么问题了，明天你就可以来这里上班。你对咱们店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元卓：“好的老板，我想问为什么米迦勒只要回答两个问题，而我要回答132个......
　　阿克莱语重心长：“因为他有六个翅膀，而你一个都没有。”
　　元卓：“......”又是翅膀歧视是吧，我忍！
　　元卓再次诚恳发问：“好的老板，你是不是处女座来着？”
　　阿克莱深邃的眼睛闪过柔和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我曾在哈玛利尔的领导下，守护了处女座将近300年的时间。”
　　……怎么还真是处女座！
　　元卓与米迦勒的兼职事业就这么轰轰烈烈开始了。
　　阿克莱虽然有些龟毛，但薪水给得十分大方。满打满算也就一天能够工作5小时的状态下，能够开出一个月1000金币的价格，在同行里已经是佼佼者的水平了。但是元卓掐指一算，这两万八千金币的债务，平摊下来一人一万四，一个月挣一千，全年无休打工打到毕业也还不上......
　　不行啊！！
　　其实元卓本觉得自己是有一定优势的，毕竟他可是现代过去的穿越者啊，穿越者挣钱的办法最多了！你看人家种田区开店区的混得都多好啊......可是元卓又没带系统穿越，学的也不是商学科啊！即便是学了商学课按照他上大学每天混吃等死也早就忘记了......怎么办呢，回想一下自己之前的工作的经验有什么可取之处......
　　等等，他上班时候是做什么的来着？咦是做什么来着，除了摸鱼还干嘛了怎么不记得了！
　　像元卓社畜的脑内保护机制就是这样的，下班的那一刻今天做的工作全都忘了，辞职的那一刻这几年做的工作更全都忘了……
　　元卓：“……老板，有重大立功的话会给奖金吗？”
　　阿克莱摸了摸下巴：“奖金......有哪位殿下因为菜品满意或者服务到位给你们小费的话算不算？”
　　元卓记在了本子上：“懂得了，重大客户留存率至关重要。”
　　店铺的迎宾员是个浅粉色头发的女性天使，名字叫朱莉叶特。她穿着蓬松的裙子，对元卓眨了眨眼睛：“不用担心这个，别看咱们店面在三重天，我们可是有不输宴会厅的名气哦！”
　　宴会厅在天国的第六重天，那里是高位阶天使的娱乐、聚会地区。六重天的高等宴会厅与金星天的相比，就像是米其林三星餐厅与小吃街的差别。但老话说得对，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产品好，不怕没客人。“花琴”就是这样的一家极具吸引力的小店。当天晚上，元卓就见识到了这一点。
　　天色其实还尚早，彼时的元卓正擦着杯子，而米迦勒在吧台认真地学习饮料调制。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天使，还算悠闲，直到门口穿来了一阵骚动。
　　朱莉叶特出于好奇，探出店门外看了看，然后像受到什么惊吓一样，风速奔回来，跑到阿克莱面前，双手捂着嘴，胸脯激动地起伏着，小脸涨得通红。
　　阿克莱被她这样的表现震住了：“冷静些！我的好姑娘！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朱莉叶特的眼睛泛着泪花：“阿...阿克莱，是路...西，呼，菲尔殿下！”
　　话音刚落，小店的木门就被一支洁白修长的手推开了。整个小店都变得鸦雀无声。来人像是自带了聚光灯效果，高贵自信，带着侵略性的美。他在来自全店的注视与此起彼伏的抽气中，旁若无人地穿过大堂，圣洁的铂金色发丝轻飘飘在空气中飞扬，带出昂贵又清淡的香料气味。
　　阿克莱已经呆住了，直到旁边的朱丽叶特将他打醒，才单膝跪地行礼：“殿.....殿下！”
　　“路西菲尔殿下！”餐厅中的其他天使也迅速行礼，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一时间整个花琴里除了路西菲尔都没有站着的生物了，氛围到这里，就是一只蚊子都得趴在地面上飞。
　　路西菲尔站姿随意，还是那只洁白的手伸出来，四指其并，向上轻轻抬了抬。元卓看出来了，这意思是吃你们的别影响我。他走到吧台前，半垂着眼，光洁的指甲划过酒单。
　　“沉睡迷雾。”声音清亮，语调散漫，像一把上好的乐器，那双像地中海海水的眼睛里映出米迦勒假装淡定的脸，“可以指定他为我做这杯酒吗？”
　　米迦勒抿着嘴接过酒单，谁能拒绝路西菲尔的要求呢，但问题来了——这才是他上工第二天，他不会做啊！
　　路西菲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米迦勒的神色，见状便明白了，转而道：“你也可以换成你会做的任何一种酒。”
　　元卓的视线疯狂在他们两个之间轮转。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的关系，别人不懂，他还能不懂吗！他是穿越者啊！
　　现任天国一把手和下任天国一把手，能是什么关系！
　　未来是死敌的关系啊!


第014章 还不错
　　琳琅的酒瓶，温暖的灯光，隔着吧台站着的两位天使陷入微妙的沉默。
　　米迦勒艰难地开口：“...我今天才第一天上岗，殿下。”
　　阿克莱急忙为他解释：“殿下能够亲临小店实在是万分荣幸，这位新来的学生还未能掌握调酒技巧，或许我们可以为您换一位调酒师？”
　　路西菲尔弯了弯眼睛：“没关系。”他向米迦勒点了点头，走到正对着柜台的藤编圆桌前，施施然坐下，拿着菜单阅览起来。
　　所有人都在想，没关系是怎么个没关系呢，是让别的咖啡师调没关系还是让米迦勒调得不好喝也没关系？
　　店门前的风铃串再次响起叮咚声，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奔了进来：“天呐——老大怎么跑来三重天了——不好意思来晚了我要加班教一个没翅膀的小傻子骑天马你敢信能有天使爬不上天马？”
　　加百列急刹车。
　　“一个没翅膀的小傻子”对着刚刚分别了半小时的加百列打招呼：“....嗨。”
　　加百列露出了丝毫没有在尴尬的微笑：“哈哈，你果然在。”
　　元卓：“……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加百列理直气壮：“那当然了，我可能不知道你在这里上工吗？”
　　她溜溜转着眼睛飞速环视店内一圈，最后定在了正如临大敌紧锁着眉头调酒的米迦勒身上，长腿一迈，走到吧台的那几步电光石火间从头到脚把米迦勒勾了一遍——
　　然后站定，在酒水单随便指了一个：“啊就要这个。”
　　阿克莱的脑子已经宕机了，一天之内来了两樽金光闪闪的大佛，随便给哪个三重天的店老板都承受不了——像他们这种小店店主，除了负责本天的天使长之外，见到过最高贵的天使也只是圣子身边的护卫长而已。
　　至于这两位贵宾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雅座不坐要坐大厅，又为什么放着十来个服务人员不用要自己跑到吧台前点酒水，阿克莱不懂，他也不敢问，只能再次小心翼翼征求意见：“呃，加百列殿下也是指定米迦勒来调吗？”
　　“不用不用，随便谁调都行！”加百列浮夸地哈——哈大笑两声迅速撇过头嘟囔“我当个大天使长容易么疯了才和他抢这个不如送我去见神”，她收表情的速度如同川剧变脸，穿鞋后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踩着尖细的小鞋跟“叮叮叮”走到餐桌旁，坐在一个离路西菲尔不近也不远的位置，抚平着自己轻柔如水的薄丝长裙，摆出一个很仙很淑的姿势。
　　路西菲尔轻哼一声：“你倒是来得及时。”
　　加百列嬉皮笑脸：“嘻嘻，工作需要啊老大，拉哈伯去地面上了，我就替他接待接待呗，那要不你觉得我碍眼的话我去坐旁边那桌？”
　　这是个什么意思，竟然是不请自来来蹭饭的！元卓真的服了，也不知道是路总好说话还是加经理胆子大……
　　路西菲尔专心看着菜单，敛目不语。这薄薄的一页菜单上寥寥无几的菜名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值得端详。
　　加百列拽过菜单，对元卓招招手：“来来。”
　　元卓不情不愿挪过去：“现在不嫌弃我爬不上天马啦。”
　　加百列歪头：“做天使要有包容心呗。”
　　元卓：“……好的，公主请吩咐。”
　　“你同学应该不负责做菜吧。”加百列问得很小声。
　　元卓摇摇头。
　　加百列：“那好办了！那我做主了，要一个无花果布丁，一份穆萨卡……呕，这是什么！”
　　她指着的那道带着绘图的“主厨推荐”，元卓探头过去：“红烩章鱼？”
　　加百列厌恶地挥挥手：“拉哈伯那个臭怪兽才喜欢的鬼东西，居然上主厨推荐，他也不嫌丢人——这菜单不能要了你们赶紧换。再要份烘面包配四味酸奶酱，就这些。”
　　拉哈伯招谁惹谁了被骂这么惨……你就直接替领导点菜了！？被现代社畜规则狠狠鞭打过的元卓怀疑地看向闲闲坐着的路西菲尔，荣获带着威压的、比北冰洋还冷的眼刀一枚。
　　这让元卓回忆起第一次见面路西菲尔那只露出了三分之一的瞳仁……话说起来，他就没被这位饱受爱戴的晨曦之星正眼看过哪怕一次！如果路西菲尔一视同仁地瞧不上所有人也就算了，但对待别的天使也普遍还算温和……这是明显只对他有什么意见吧？
　　元卓取了花纸笺，一边用琉璃蘸水笔写下菜名，一边暗忖：能有什么意见呢，难道是因为看米迦勒不顺眼，恨乌及乌了？刚刚就在这出难题，非要人家米迦勒给他调酒——也不至于这么嫉妒他强大的舍友吧这也太没品了怪不得以后米迦勒要把他揍进地狱。
　　“......接下来放什么来着？”在调酒师心惊肉跳的指点下，米迦勒仿佛做科研一样调了改改了调，盐多了放醋醋多了放盐，终于在令人煎熬的整整二十分钟后，将那万众瞩目的、造型别致中带着滑稽的杯子端到路西菲尔桌前。
　　“殿下，您的酒。”
　　阿克莱跟在旁边，脸上肉眼可见浮了一层冷汗：“路西菲尔大人，这…这杯您先喝，我们店老牌调酒师也为您准备了一杯，算是赠送您……不不，这次餐品都算是赠送……不不不，以后只要是您来全部都……”
　　在紧绷的气氛中，路西菲尔不紧不慢地端起由新手调酒师米迦勒摆的造型别致中带着滑稽的酒杯，尝了一口“沉睡迷雾-改”，顿了一下，在米迦勒殷殷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还不错。”
　　“还不错”！全店员工加客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并衷心为米迦勒鼓起掌来！
　　“还不错”！朱丽叶特掏出手里一直握着的锅盖那么大的金奖牌，上雕清晰的四个大字“花琴首推”！
　　“还不错”！阿克莱飞奔出去联系天国日报编纂天使，明天就上报！
　　这三个字在这一刻被赋予了远超字面至高无上的意义，含金量超过24k直逼240k！
　　花琴即将享誉全天国——这不是一般的“还不错”，这是出自路西菲尔殿下嘴里的“还不错”！
　　马上把路西菲尔点的菜品单独拎出来放块牌匾上书“晨曦之星亲选”，拉上全三重天最好的画家紧锣密鼓就要为路西菲尔、米迦勒、今晚的菜品以及全店员工画上一副四米长的油画……
　　米迦勒在这热情激烈的攻势中迷失了自我，甚至开始心想难道这就是天赋？或许他的使命是做六翼天使中唯一的厨子？
　　路西菲尔在这种普天同庆的氛围下，安静地把酒喝得一滴不剩，耐心等到加百列津津有味地吃干净最后一道菜的最后一口：“加百列。”
　　加百列坐得很端正：“在呢老大。”
　　路西菲尔：“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加百列笑眯眯：“很开心来着？”
　　路西菲尔深深看了加百列一眼，点点头：“嗯，做得很好。”
　　加百列看着勺子里最后一口派皮，不知为何，突然就食不知味了......
　　路西菲尔低头，荷叶领轻轻托住他漂亮的下颌，羊腿袖束着筋骨分明的手腕，他用精致的餐后手帕挨个擦干净自己的手指，不急不慢地，那是一种天生强者已经溶于骨髓的从容。
　　他站起身，向阿克莱礼貌又疏离地点头示意，最后望了一眼还沉浸在对自己未来职业规划幻像中的米迦勒，离开了花琴。
　　露出那张留了巨额小费的桌子。
　　元卓&米迦勒：“......”
　　元卓&米迦勒：“啊啊啊啊啊——”
　　元卓激动得握住米迦勒的手：“爸，你这双神之手以后多调几次咱们不出一个月就能回归自由身了！我都不敢想你调出来的得有多好喝！”
　　米迦勒的鼻子都红了：“你要喝吗？还剩了很多，”这么说着，躬身在柜台下面掏出满满当当的一整个铜盆，“调来调去，就......嘿嘿。”
　　他探着脑袋四处找，终于在柜台角落里摸出一个扎啤杯，伸进盆里舀了一杯给元卓，这一舀就是半斤多：“尝尝，别浪费。”
　　元卓：“......”
　　好大方啊！不考虑未来收益，单纯就这杯酒本身来说，阿克莱是亏本亏大了……但阿克莱现在很明显还沉浸在事业坦途的幸福与兴奋之中，不仅没觉得心疼，还围着他们晃，见牙不见眼：“喝！大家都喝！”
　　元卓压下心中的怪异感，陶醉地闭眼，深嗅杯中香气。
　　元卓：“......”
　　元卓：“？”
　　不......不是很对，但应该是错觉，让他喝喝看。
　　元卓嘬了一口：“.......………….....”
　　阿克莱像一只面容英俊的大马猴，忽左忽右窜来窜去：“怎么样，怎么样？好喝吗？”
　　元卓扶着柜台颤颤巍巍站起来，伸脖子咽下嘴里的五味杂陈，提议很诚恳：“老板，为了减少投诉，不如把这款酒做成新品，叫'永眠迷雾'怎么样？”
　　“花琴”店门口。
　　加百列跟在路西菲尔身后走出店门，只是在她拨开门楣上垂落的木香花藤的瞬间，路西菲尔已经不见了身影。
　　“走得还挺急。”将垂落颊边的一缕卷发别到耳后，她抬手召唤自己的传音鸢。
　　......没能召来。
　　“？”加百列心觉不好，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再次挥动手腕——
　　“不用找它了。”
　　加百列身体一僵，慢慢转头望向出声的地方。
　　身后的屋檐上，一只巨大的角雕松开黑色的利爪，露出爪下那只她熟悉的、正瑟瑟发抖的雨燕。
　　雨燕一边哆嗦着，一边着迷地将它那像个小逗号一样的身体依偎进角雕体量雄伟的胸脯里。
　　加百列立刻表演了一个花容失色。
　　角雕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沉静地望着她，喙中传来雷米尔淡漠的音色：“加百列，玩忽职守，罚扣十天俸禄。”
　　加百列泪奔了：“不是的——英明的雷米尔殿下——听我解释……”
　　雕默然，与假哭的加百列对视片刻，见加百列还不开口，便提醒她道：“解释。”
　　加百列：“啊还真听啊！”
　　加百列：“......是，是这样的...二老大...拉哈伯正好在海边出差我寻思老大竟然下来喝酒，这等奇观...不，必定是三重天哪里出状况了！所以我才跑上来收集情报总之做的都是正事绝对不是我想看什么八卦啊。”
　　安静听她“解释”完，角雕：“狡辩失败。十天俸禄，记得交。”
　　加百列：亓口亓
　　角雕抬起左腿，轻轻将还在摩挲它胸口的雨燕向前推了推。雨燕依依不舍地飞向加百列，落在了她的肩膀，在絮絮叨叨的“你说你喜欢它干嘛啊”“多丑一鸟啊”“就你品味独，你这鸟太独了”数落声中，藏进了一头秀发里。
　　在她们身后，那只半人高的角雕伸展开那睥睨众鸟的两米长的巨大羽翅，挡住玫瑰色的温柔晚霞。它抖了抖黑色的冠，缓缓扑动翅膀，安静地滑入空中。
　　......
　　加百列心里好苦啊！老大的热闹不能看，看了十天工白干。但是这钱罚都罚了，现在回去一重天岂不是更亏？！思及此，她果断又转身走回“花琴”，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后颈的位置：“薇贝，去昔拉家把她拎出来。”
　　薇贝——那只灵巧的雨燕，闻声钻出她的头发，簌地闪走了。
　　风铃串再次响起。
　　“欢迎光临——”朱丽叶特甜美的声音。
　　元卓在那一盆震撼人心的死亡黑汤中缓过神，看向这位新顾客。
　　正是他在梦中见过的那个抱着风信子的少女。


第015章 外卖员殿下
　　昔拉缓缓地向元卓走来，与记忆中少女的身影渐渐重合。
　　单薄挺拔的身姿，高高束起的似雪白发。
　　……和沙利叶的脸。
　　女装沙利叶将蓝色的风信子摆在沉睡的路西法身边，悲伤地趴在他身上哭：“公主……公主！醒醒吧公主，他不会回来了！”
　　元卓：“……”
　　他转头看路西法，发现原本穿着黑色制服的地狱之主变成了亮闪闪的路西菲尔，穿着柔美的淡蓝色公主裙，柔弱地闭着眼睛，眼角流下一滴美人泪。
　　元卓：“等一下！不对吧！串台了！”
　　女装沙利叶阴恻恻地平移到他背后，发出恶魔低语：“天国通识考不进九十分就和我一起下地狱。”
　　元卓一个哆嗦，从梦中被雷醒了。月光顺着露台的栏杆流进宿舍的乳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房间的另一边传来米迦勒均匀的呼吸。这里的夜空像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画染布，绚丽的彗星与光影交错的星云做点缀，月亮以令人恐惧的清晰度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视野。
　　与人类社会中灯火辉煌的夜晚相比，一重天的夜有种天真朴实的静谧。可能是离月亮更近的原因，即便是到了深夜，能见度也很高，偶尔能听见轻微的翅膀扑动的声音，那是负责巡视一重天的士兵。
　　不知道到了九重天又是什么样。元卓这么想着，翻个身又睡了。
　　天国通识课上。
　　“.....应该有很多同学在闲逛的时候都看到过位于圣玛赫德北偏西近六十度的方向的冥河瀑布下段。我们认为冥河的水源位于神居住的地方，它有很多分支，而落进天国的这分支叫做阿刻隆。在地面护卫队和探索队的努力下，我们知道了这条分流的终点——地狱。”
　　一张巨大的羊皮纸地图被镶了翡翠的图钉摁在在礼堂墙的面上，随着沙利叶手指指到之处，地图自动出现了相应的绘画场景，“沿着一重天的瀑身向下飞，会先看到瀑下深潭，瀑下深坛东北方向的森林叫做迷失森林——我记得开学初的战斗课上，你们曾短暂的看到过它的幻像。”
　　“迷失森林里的生物有很多，将近一半以上都是中小型魔物。譬如我们见过的蝙蝠形态的阿斯旺，是迷失森林里典型的攻击性小型魔物。落单的天使被困在迷失森林的话是件比较危险的事情，关于魔物的分类与应对方法我们之后会细讲......
　　元卓托着腮，在纸上认真地记下“阿刻隆”“地狱”“昔拉”“沙利叶”“裙子”“睡美人与七个巨人”“路西法”。
　　“......今天的课程就讲到这里，其他同学可以回去了。元卓你留下。”
　　元卓：“？”
　　沙利叶抬手，四只图钉飞回他的手心，牛皮纸地图浮在半空中将自己卷好，然后乖乖竖回了墙角的藤编筐中。沙利叶闲闲地把图钉撒回讲台上的胡桃木盒，抱臂挑挑眉：“你今天总是盯着我的脸发呆，说出来听听，看着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昔拉就是穿裙子的你。”元卓脱口而出。
　　“……难为我为了这种话题自愿加班了一回，”沙利叶有点无语地走下讲台，这个动作对元卓的颈椎友好了很多，“她不经常来一重天，你怎么见到的？”
　　元卓跟上他的脚步，答道：“最近和米迦勒在三重天打工，昨天她来店里喝酒。我天，你们俩长得真像。”
　　沙利叶翻了个白眼：“废话么不是，孪生姐弟能不像吗。”
　　“我们是天国双生子。”他回忆道，“不清楚神是什么用意，创造除了面容之外完全不一样的我们。我姐姐的生活甚至比第八天的那位圣子更加深入简出，不喜欢聊天，不喜欢出门。最近几百年更是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了。加百列是她唯一的朋友。”沙利叶笑了笑，“昨天有没有见到加百列？”
　　元卓点点头。
　　“我就知道。”沙利叶耸耸肩，目光中浮现一丝担忧，“除了我和加百列没有谁能再将她拉出门了。昔拉其实内心很柔软，只是性格古怪了点，可惜很少有天使想要主动了解她。”
　　“你是最近三百年中第二个主动提到她的天使，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咦？”
　　沙利叶狡黠地对元卓眨眨眼。大概是今天只讲课不社交的缘故，他的穿着十分朴素，连个配饰都没带，套着亚麻色的袍子，用拉斐尔的话形容就是：活像刚刚垦荒回来的。倒也说不出来什么不对……毕竟元卓做社畜的时候每天闭着眼抓到什么穿什么，穿搭主旨就是不光着……
　　沙利叶将讲课用的东西全部整理进木箱，潇洒地与元卓告了别。
　　……
　　是什么原因让昔拉堕天呢？元卓思索着，把刚刚出炉的新鲜甜品码进干净明亮的柜台，点亮了角落里的彩绘玻璃油灯。他把每张餐桌上制作地精美无比的珐琅细颈瓶子里换上水，一会儿朱莉叶特会为它们插上开得娇嫩的玫瑰。后厨的甜品师正在煮红酒，浓郁的果香、酒香和淡淡的丁香、肉桂香料味飘散在空气里。马上就要到营业时间了，全店都在忙碌的气氛中。
　　店门的铜环被扣响了。
　　“还没营业喔~”朱莉叶特应着门，一溜小跑，将店门开了一道缝，看清来人后喜笑颜开地将他们迎了进来。原来是弥赛亚身边的两名四翼天使。圣子所在的第八天，常驻的护卫队有将近二十余名天使，各司其职，传递消息、日常管理、仪仗和侍卫等等。而这两位今日所负责任重大......
　　弥赛亚原话是这样说的：“如果能够帮我把这些小东西请帮我捎回第八天就太感谢了”。
　　于是在逛了金星天一圈之后，其中一位仿佛是要挑战从北京骑行去拉萨，背着巨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包，另一位双手青筋毕露，拎着用麻绳捆好的罐装鲜果汁。
　　看阿克莱见怪不怪的熟稔态度便知道，这是这二位的工作日常：“今天来点什么？还好你们来得早，最近生意实在太好了，很多菜品售罄的速度就像店里害了巴塞斯一样。”巴塞斯是一种胃口如同无底洞一样的小型魔物，因其会隐身的特性成为了少量会溜进天国的魔物之一，也是天国食品店的噩梦。
　　“稍等我们一下，老板。”高个侍卫从上衣兜翻到裤子兜，什么也没翻出来，只好对着矮个侍卫嘟囔一番，矮个侍卫惊恐地放下双手拎着的食物，从裤子兜翻到上衣兜——无果。
　　高个侍卫扶额叹气，将那个山一样的背包卸在桌子上，在里面掏出了烧红薯、爆米花、盒装酸奶酪、本月天国八卦小册、姜糖、鲜花束、小发饰、绵羊玩偶、陶瓷蜡烛摆台、镶钻腰链、手摇八音盒，最后在背包的最角落里掏拿出来了一张纸，在将近三十道菜品中找到了本次来“花琴”的目标。
　　“......”元卓看着这一桌五光十色的小东西，恍惚自己走进了开在小学旁边的小卖部，成为了一名二年级女童的父亲，正慈爱地给孩子挑礼物。这位圣子不该生在第八天，魔幻义乌才应该是他的灵魂故乡。
　　后厨开始为他们烹制菜肴，两位侍卫正商议把这些东西送回第八天的办法。
　　电光石火间，元卓脑内突然“叮”地一声，想到一条赚钱新路径
　　“老板，你开通一下外卖业务吧。”
　　阿克莱对他们的提议十分看重：“外卖...这个词很新颖啊，详细说说呢？”
　　元卓稳重地介绍这项天国没人见识过的新工种：“就是一种风里来雨里去，可以陪聊打架买药送急诊，但其实本职工作势必让所有天使吃上你做的饭的新型战士。”
　　阿克莱陷入对外卖员的震撼与敬仰里。
　　…………
　　“嘿——呀。”元卓在两位天使隐隐带着羡慕的目光中吭哧吭哧爬到这匹昂贵又美丽的天马的背上。
　　这种目光实在令人膨胀，他将菜品放进临时买来的高配版保温盒，挂在马鞍旁，亲昵地摸摸佩佩的脖子，发出进一步提议：“尊敬的顾客，感谢下单外卖服务，初次下单赠送代背包服务一次，请吧。”
　　亚伦——那个高个侍卫快乐地点点头，在同伴担忧的目光中将包毫不犹豫地扔给元卓。
　　元卓“叽”地一下被挤扁在马背上。
　　亚伦：“…………”
　　佩佩回头看着自己弱而不自知的主人：“……”
　　元卓的关节发出咯啦的声音，他颤抖着坚强地爬起来了！
　　亚伦：“外……外卖员殿下，您还好吗？还是我来背吧！
　　元卓深沉地摆手，摸出刚刚写的名片：“干一行，爱一行，职责如此！以后请勤下单，譬如跑腿代买送信送花可以直接联系我，童叟无欺值得信赖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联系地址是圣玛赫德学生宿舍二楼302，祝您用餐愉快！”


第016章 礼物
　　冬日，清晨，寒风凛冽。
　　元卓一个骨碌摔下床，痛苦地爬行到露台招呼他的马儿子：“佩佩……走了开工了。”
　　米迦勒睡眼惺忪地扒着床边：“怎么起得越来越早啊。”
　　元卓困得想呕，把外卖箱潦草背上，“因为最近生意还行吧……”
　　“可我们的债不是被还完了吗？”
　　在半个月前，咖啡店老板通知他们，一个神秘人帮他们还清了全部债务。可不论他们怎么纠缠，老板也不肯透露这位神秘人的一丝线索。
　　不用再面临还债压力，辞掉花琴的工作是可以的，但元卓有自己的打算：最近的外卖事业凭着他不分昼夜风雨无阻的毅力已经小有起色，与米迦勒等六翼天使不同，他这个零翼天使面对一片迷茫的未来，把送外卖作为出路备选也……总比扫大街挣得多一点……
　　活着的时候打听过，外卖小哥是他工资的三倍呢。
　　啊你问他是做什么的？告诉你，白领，白领哦，老板说提着灯找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哦。
　　这也就是死进天堂了，老板庆幸去吧！如果是在国内原地化鬼，他不给老板点颜色看看是绝对不会去投胎的！
　　拿出订单列表，划掉已经跑几个跑完的短线，今天是新年前的最后一个休沐日，天使们有在新年前互相送礼物的习俗，这也是元卓近日愈发忙碌的原因。
　　最后要处理的是一个长线“帮我拿”订单，为此他留出了多半天的时间，因为需要先飞去六重天取指定物品，再送到九重天给下单人。
　　六重天是所有低阶天使不需要通行证就能出入的最高层了。作为高端型娱乐商业区，六重天极尽壮丽华美、气势磅礴，而元卓是个没离开过前三天的且思想单纯的土鳖，就像县城里的大学毕业生第一次来到上海外滩一样，被迷得晕头转向，四处问路才打听到目的地。
　　如果在天国呆的时间比较久就会知道，在这种要把贫富分层整理到8D水平的国家，即便表面上再和美，阶级观念与差距也是不可跨越的。这种高端商业区是势利眼发挥特长的最佳培育地，而他之所以能在六重天各店铺出入自如，全靠身下这美丽且价值不菲的坐骑。
　　可惜了再强调一遍——他是土鳖！直着眼进直着眼出，丝毫看不出店员们热情外壳下的审视。
　　珠宝拍卖行的天使恭敬地把天鹅绒盒子送到元卓手里。
　　元卓的世界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他想得到够格送往九重天的礼物绝非凡品，但也想不到可以这么浮夸。
　　这之前只知道用“鸽子蛋”来形容壕气的珠宝的元卓看着里面鹅蛋那么大的巨型红宝石第一次失去了表情管理。
　　在绝对的体型差距面前什么精巧设计什么优雅造型全被轰成了渣渣啊，这宝石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大！大得元卓产生心理压力，大得出点差错把他头砍了都赔不起，大得元卓都在想如果这单不送了拿着跑路应该下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吧......
　　脑袋那么大的珠宝盒，郑重地放进外卖箱，把外卖箱郑重地抱在身前，元卓精神极度紧张地飞到第九天门口，等着单主将他带进去，然而约定时间早已过去，左等右等也不来人。
　　第九天海拔更高，温度更低，元卓冻得鼻涕柱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一刻他无比恨这个没有手机的社会......
　　一辆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巨型马车轰然停在他身边，窗帘被卷起，探出一张美艳的脸：“元卓？在这里做什么？”
　　元卓激动得差点跪了，是华妃是娘娘啊！
　　“我有一个订单要送到单主家，但我进不去啊！”
　　拉斐尔回身说了几句话，两位天使迅速将马车门打开，放下脚凳，将元卓迎了进去。
　　元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要把东西送去哪？”
　　马车内部装潢也是繁复奢华，放了火石保暖，铺着有自发热功能的魔兽毛皮，元卓僵硬的手指这才渐渐恢复正常，拿出来了地址单给拉斐尔看。
　　拉斐尔露出了嫌弃又毫不意外的表情。他敲敲车夫休息室的门，“去特洛伊街276号。”
　　“好的，殿下。”车夫恭敬地调转车头。
　　......
　　佩佩与成年天马正在互相整理鬃毛，而元卓站在276号门口，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盒子，喊得很火大：
　　“您好，您的'帮我取'订单送到了，麻烦出来拿一下！”
　　一个人影远远的摇曳着飘过来，“怎么送得这么迟啊？”
　　这货怎么有脸说这句话？
　　元卓气顶到天灵盖，就算自己做的服务行业也不能这么被颠倒黑白啊，正想辩解几句，定睛一看单主——
　　靠了，居然是桑杨沙！
　　桑杨沙很明显已经不记得这个被他折磨过的无名小卒了，只接过那个盒子，继续抒发自己的不满：“你耽误了我送礼物的时机，别的订单你也都这么送吗？”
　　元卓咽下这口气，辩解道：“是这样的殿下，我没办法随意进出第九天，按照这种情况的惯例，单主一般会派一些下属来门口接应，所以在门口等您，这就耽搁了一会儿。”
　　桑杨沙：“你进不来是你的事。我付你钱就是要你送到我家门口的，地址也写了家门口了，送迟了你有责任，你自己说说怎么办吧。”
　　……这八个金币的窝囊费还挺不好挣。
　　元卓深呼吸，正想问需要他退回多少钱，坐在马车里的拉斐尔出声了：“桑杨沙，花不起钱就少买点俗物，这一两个金币能再给你省出个庄园来吗？”
　　桑杨沙这才注意到拉斐尔的马车，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冷哼一声作罢。
　　“过来。”拉斐尔懒懒地招呼。
　　元卓简直就是拉斐尔的|狗...哈巴哈巴快乐地滚回马车。
　　拉斐尔看着他，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这么好说话，要么把你放这被他欺负死吧。”
　　元卓：“不要啊娘娘殿下谢谢娘娘殿下。”
　　同为大天使长的拉斐尔自然可以想怼就怼，但桑杨沙可是他六分之一毕业命脉的掌控者，他哪有胆啊！以后还想靠这个工作吃一段饭呢，桑杨沙一个拇指就能碾死他。
　　元卓心想我他吗，好难。
　　“我猜到他要做什么了。”拉斐尔看着车外，突然道。他把元卓拉下车，让车夫连着佩佩一起送回自己的庄园，然后为元卓与自己套了个障眼幻术，远远地跟在刚刚出门的桑杨沙一行身后。
　　元卓：“？”
　　拉斐尔：“学艺不精，没办法离太近。”
　　元卓：“不是问这个！”
　　拉斐尔：“哦，他这么刁难你，你不想看他出丑吗。”
　　......别说，还真挺想！
　　桑杨沙此行实在很高调，身后仆从二人合力抱了大如花圈的鲜红玫瑰花束，用浅粉色丝带扎出很古早的少女造型，他自己则捧着那颗巨大的鸽血红，趾高气昂走在最前。
　　其实他们不放障眼法也是可以的，这位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嘛！他恨不得全天下的天使都知道他要有一个大动作了！
　　他们来到了一个与桑杨沙的住宅根本不在同一比较量级的巨大豪宅面前——虽然桑杨沙的宅子已经是远远超过二重天的平民住房了，但在这堪比克里姆林宫的建筑群面前只能算弹丸一个。
　　桑杨沙带着三分羞怯：“请为我通传殿下，就说桑杨沙来拜访。”
　　门口的守卫十分认真：“请问有没有预约？”
　　桑杨沙垂眸摇头。
　　守卫面露难色：“桑杨沙殿下，我们殿下公务繁忙，没有预约是不能随意见面的。”
　　桑杨沙似乎是被伤到了心，面露脆弱，西子捧心道：“他不见我，我只好在这里等到他出门了。”
　　用这么娇柔的身段上演烈女怕缠郎的戏码吗？元卓看得后背直激灵。
　　守卫：“殿...殿下还是稍等，我去问问。”
　　片刻后：“桑杨沙殿下，我们殿下说非工作原因不予私人会面，让您带着东西回家。”
　　桑杨沙有点急眼：“马上就是新年，认识这么久，我与雷米尔也算老友，寓意祝福而已，让我给他送到手马上就出来。”
　　居然是送雷米尔的！元卓大为震撼！这克里姆林宫是雷米尔家！
　　守卫：“唉呀，不要为难我们了殿下，您知道的，这也不是您第一次送......”
　　“你让我进去就行了，我自己和他说。”
　　“真的不行啊。”
　　“那我就站这等着。”
　　守卫只好退而求次提出别的建议：“那要不这样呢，您把东西放这里，我们等殿下忙完了帮您送给他，您看天这么冷，这等着也不是个事......”
　　桑杨沙...才不呢！那么贵的一块大宝石万一丢了岂不是钱财万贯打水漂了？！
　　拉斐尔似乎对事情走向了如指掌：“雷米尔不会允许守卫代收的。”
　　元卓：“为什么？”
　　“他从不与下属发展私情，更别提以桑杨沙的作风，收下就会被他默认是预备恋爱关系，明天就会被他传开。”
　　他们正僵持着，远远传来雷米尔那熟悉的、冷淡的声音：“桑杨沙，不论是什么都拿回去，以后也不要因为这种事找我。”
　　还没等桑杨沙反驳，那声音又说：“元卓。”
　　元卓：“哎。”
　　元卓：“？？”
　　“你进来。”
　　桑杨沙与守卫疑惑地转头，拉斐尔消除了障眼法。
　　拉斐尔气定神闲：“嗨。”
　　元卓畏畏缩缩：“……嗨。”
　　桑杨沙看着他们，脸都绿了。
　　元卓：我他吗，今天格外难。


第017章 关键人
　　元卓穿过空旷的走廊，阳光被重重叠叠的拱形廊顶把阳光割块，冷冰冰地扔在地面上。这座宫殿安静到只听得到脚步声在回荡。
　　带路的侍卫停到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对他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元卓有些无措，这里的空气实在太肃穆，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在天国鲜少有这样的氛围，这里的天使们大多过着资源丰盛物欲满足的日子，商业发达，娱乐方式繁多，走在大街上就算堵住耳朵也能吵到眼睛。而雷米尔的宫殿只有一个偌大的雄伟的空壳，毫无生气，雷米尔在这里就像是守着一座辉煌佛寺的苦行僧。
　　“进来吧。”
　　“打扰了......”门很沉，元卓稍微用了点力才推开。
　　宽大的黑色硬木桌上铺了一张草纸，雷米尔抬眼颔首，算是对元卓打了招呼。
　　“天国在建一个新区域，这是第一版草图。我想或许你能够提出一些建议。”
　　元卓想不出来在这个世道上还有什么能够让他提建议的项目，他没接受过这种待遇，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走到案前，元卓看到了一个如同空中楼阁的花园，用碳棒精细地勾勒描绘出了各种植被与动物。草纸的右下角写着花园的名字。
　　“伊...甸园”
　　伊甸园！元卓震惊地回头看向雷米尔，正对上那双如同静湖一般绿色的眼睛。元卓心里一紧，意识到雷米尔就是在等着自己的这个反应，他真的很善于观察，就像一个位于食物链高层级的狩猎者，仿佛在他的眼里世间一切无所遁形。
　　所幸雷米尔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向他介绍了这张草图：“圣子传达神谕，天国需要为一种名为‘人类’的新物种准备培育地，并特别要求将伊甸园建在第九天。其实神经常创造新物种，但大多是放进地面任他们自生自灭，这是第一次为某种新生物指定天国需要为他们留出位置。”
　　说到这里，雷米尔又望向元卓。
　　“按照圣子的描述，‘人类’是一种在外貌上基本于天使无异，但没有翅膀的生物。”
　　元卓背后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从踏进这地方的那一步起他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啊！这简直就是鸿门宴吧，还是说要把他扔进伊甸园啊...难道这就是让他提议的目的？！
　　“你自己提点建议以后就住这当个保护动物吧”什么的？不能吧那岂不是......他就是伊甸园里第一个男人...难道他是亚当？！
　　我生了我自己！
　　眼看元卓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了，雷米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对他招了招手。
　　元卓懵懵地走到他面前。
　　“你知道我的伴生能力之一是能够看到灵魂。”
　　元卓点点头。
　　“大部分新生天使在获取印纹时觉醒位阶。偶尔会有在一年内由低位阶转化成高位阶的情况，这类天使在诞生时便是高位阶的灵魂，灵魂里的翅膀数量就是未来他能获得的翅膀数量。”
　　“而我看过你的灵魂，你的灵魂里没有翅膀，颜色也与天使的灵魂有所不同。最初只是猜想，直到圣子描述了‘人类’的模样，我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的灵魂是什么颜色的？”
　　“你的灵魂散发着像太阳一样温暖的黄色光芒。”雷米尔的神色柔和了一些。
　　元卓有点想喷，但是憋住了，想了想还有点感动。
　　“之前一直想问，既然你都看出来我不是天使了，为什么还要主动帮我隐瞒呢？”
　　可能就是因为存在位阶转换的情况，别的天使即便之前没有见过不长翅膀的新生，也没对元卓的身份产生过怀疑。但是雷米尔不一样，他第一眼就看穿了元卓是个异类，却还是主动帮他隐瞒身份。以元卓对他的浅薄了解，这个作风实在是不像他。
　　雷米尔望向窗外，沉吟片刻，道：“我时常觉得这个世界很虚无。对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都有一种熟悉感，对未来的走向也可以隐隐的预知，就像是我曾经经历过这一切。”
　　元卓举起手：“我学到过，这是海马效应，是一种视觉神经与大脑中枢神经的错乱...吧？”
　　“我对我的直觉有一定自信。”雷米尔没有正面反驳他，“但是我发现与你有关的情境就会脱离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潭循环流动的死水中被注入了新的生气。”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竟然有丝笑意转瞬而逝。
　　“未来这个世界如果出现什么棘手问题，你可能是那个解决的关键。”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或重于泰山，或重于华山，或重于喜马拉雅山。
　　元卓一下就压力山大了，他觉得再活三辈子也轮不到自己这种混吃等死天天摸鱼的社畜来拯救世界吧，他既不是高中生，穿的也不是少年jump啊......
　　虽说自小就生长在“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教育环境中，但在社会里莫怕滚打一圈才发现，不论在哪里天赋都是最重要的。
　　连努力也是一种天赋，有的人天生就会努力，能够为所爱集中精神十几小时；但有的人天生意志力就很薄弱，做十分钟就要玩十分钟不玩浑身发痒......元卓就是后者，自小不知道怎么用力去做一件事，上学时候就是中不溜，到了单位还是中不溜，力求一个没存在感。
　　不论什么事，完不成就算了，没付出所以也不可惜，快乐点就行了。
　　毕竟不论是在浮华的快时代还是这个古早的天国，都是凭出身定结局的......
　　六翼天使可以毕了业就进第九天，拿着不菲的工资与生活费，而自己要先把不明人士还的债务攒出来以防万一人家要，再给儿子攒钱赎身，同时也要解决温饱住房各种问题......
　　元卓被自己丧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特别废还有什么特别，社畜不配搞“拯救世界”这么燃的主题......适合他本色出演的是《阴晴不定的大哥哥》什么的......
　　一只温暖的手在他头顶拍了拍，似乎是不经常做这种动作，带着一丝僵硬。
　　“别乱想，事情没有那么严重，那么多六翼天使也不是吃素的。”
　　“也对，”元卓笑了笑，“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不可妄言。”雷米尔严肃地纠正。
　　元卓：“......”有点忘乎所以了，这属于是人家的敏I感点，咱们可不兴说......
　　…………
　　元卓坐在铺满鲜花的床头。
　　看着路西法那张高贵冷艳不可一世的睡颜陷入沉思。
　　地狱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天国的相同，床上的鲜花已经换掉了一批，旧的那些大概是枯萎了。
　　结合两次情景的交集，已经很容易推断出让他从天国到地狱的关键了——雷米尔。
　　再准确一点好了，与雷米尔的碰触。
　　简而言之，与他的皮肤直接接触就下地狱。
　　元卓：……
　　谁是关键人物？谁是？
　　昔拉与阿撒兹勒自然是已经离开了，暂时也没人再来探望这位沉睡的君主。元卓百无聊赖地坐了半个小时，便离开了阁楼，穿过层层守卫，来到地狱的最中心，科斯土奇冰湖旁。
　　不同于天国用厚云一层一层地托住城邦的构造，地狱是一个中空的锥形，自第一狱开始，一环套一环，以路西法的亚阿伯尼宫以及宫后的科斯土奇冰湖为中心散开。
　　这个结构极大方便了会飞行的高级恶魔和堕天使的出行，林菩城门在第一狱的最外环，穿过城门，在第一狱内环就可以直飞亚阿伯尼宫。
　　第九狱一年四季都是严寒，大概是认为冰湖永远等不来融化的一天，湖面上矗着两座雄伟的冰雕。其中一个自然是地狱之主路西法，手握权杖坐于王座之上，而另一座持剑站于他身侧的是……
　　谁啊这是。
　　能站在路西法身侧，身姿这么威武的六翼天使。
　　元卓向冰雕的方向走去，却发现一个身影静静驻足于雕像的脚边。随着距离缩短，元卓看清了来者。
　　“米迦勒？！”
　　米迦勒怎么会在地狱！
　　如果这个地狱在他们所在时间线上，那这个米迦勒就是至少几千年后的米迦勒了。元卓绕着他转了一圈，几千年的洗礼，让米迦勒褪去的脸上的婴儿肥，曾经懵懂稚嫩的眼神也变得坚定沉稳。忧伤笼罩着他美丽的脸庞，让元卓觉得有丝陌生，令人心疼。
　　只可惜几千年过去也没长高。
　　元卓习惯性去揉米迦勒卷蓬蓬的头发，谁知米迦勒敏锐地转身，正对上元卓的视线。
　　元卓：！！！
　　元卓大喜过望：“你看得见我？！”
　　米迦勒迷茫地四处张望，这个动作让他变回了元卓熟悉的那个天使。他看不见元卓，只是凭借高敏感的战斗本能感知到元卓的动作。这也侧面印证元卓在这个世界只凭意识存在，不然以现在米迦勒的战力，有实体的生物，方圆一百公里内就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还不等元卓再次动作，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米迦勒拿出电话。
　　“怎么了，加百列。”
　　话筒中传来加百列的声音，元卓从来没听到过她这样焦虑的语气。
　　“米迦勒，拉贵尔告诉我你去了地狱。现在时期实在太敏感，你不该乱跑。”
　　“我在寻找拜蒙的消息。艾伯罕被昔拉处刑后，拜蒙就消失了踪迹，但是魔族激进派最近越发壮大了。”
　　“我知道你恨拜蒙诱惑了艾伯罕背叛行刺路西法，近些年一直在寻找他。
　　“但你实话实说，探听拜蒙的消息用得着去亚阿伯尼宫吗？”


第018章 驯兽
　　“我会尽快回到第九天，你帮我牵住拉贵尔。”米迦勒不想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加百列轻轻叹了口气。
　　“好，可你知道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即便拉贵尔不上报，纸终究包不住火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米迦勒挂断电话，在路西法的雕像脚下，面对亚阿伯尼宫的方向又伫立片刻，压下眼中的留恋。
　　“转身离开....海鸟和鱼相爱...”
　　元卓小声哼着《珊瑚海》，驾轻就熟地跳上米迦勒的后背，看到顺着米迦勒锁骨向下一闪而过的银光。
　　那是一枚项链。
　　米迦勒穿过覆着大雪的森林，背着元卓走进更加深不见底的地宫中，那是地狱中关押重要罪犯的地方。
　　“昔拉。阿撒兹勒。”米迦勒温和地打招呼。
　　雪白少女不予回应。
　　倒是一旁的阿撒兹勒还算比较友好，对米迦勒点点头：“天上情况如何了？”
　　米迦勒莞尔：“暂时还算稳得住，但拉贵尔已经起了疑心，神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我以后怕是不能经常过来了。”
　　阿兹撒勒“啧”了一声：“那刻板的死老头子。”
　　“他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是监管者。艾伯罕都交待了什么？”
　　石壁上糊着厚重的血渍，火光闪烁，两杆交叉的粗长铁钎被焊在地面，一名堕天使被钉在中间。自腰间穿入，穿过五脏六腑，于心脏汇集，又自双肩戳出。六根翅膀已经被连根砍断，留下血淋淋的六个窟窿。他垂着头，发丝上凝着泥土和血块盖住脸，不知死活。
　　对于这种处刑方式，米迦勒似是有些不忍，但处理叛徒是地狱的私事，他无权置评。
　　阿撒兹勒：“武器上能验出来没有淬毒，至于其他的，可能要问她了。”
　　昔拉背对着他们，坐在黑暗中擦拭自己的细刀。她高挑削瘦，白色的裙子包住纤细的腰身，隐约露出线条美丽蝴蝶骨。
　　米迦勒温柔地同少女商量：“如果你不想与我交谈，可以让沙利叶来。”
　　雪白少女低下头，再次转身时，她的神情和气质竟奇妙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消失了，她的笑容中带着丝不经意的敷衍，而这笑颜元卓见过很多遍。
　　昔拉用沙利叶的脸，发出沙利叶的声音：“好久不见，米迦勒。”
　　米迦勒露出看到老友的笑容：“沙利叶，最近过得怎么样？”
　　元卓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气。
　　“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米迦勒面带担忧，“是做噩梦了吗？”
　　“不不不是梦，啊不对，是噩梦，很关键！很！关键！天呐——我怎么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元卓崩溃大喊。
　　“小点声，现在还是半夜。”米迦勒摸了摸他额头，“啊！你蹭我一手汗！”
　　“没事，”元卓有气无力摆了摆手，倒回床上，“我在说胡话，快接着睡吧。”
　　米迦勒将信将疑地飞回自己床上。
　　真是太割裂了。
　　元卓心想。
　　可他既说不清到底算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能对谁说，只好试图再睡回去多掌握一些信息。然而一觉到天亮，也没能回到那个地宫。
　　......
　　窗外落下大雪，积攒了厚厚的一层，天国的建筑像裹了糖霜的精致姜饼屋，反而让多了点人间风味。在神的庇佑下，宿舍里的温度一年四季都舒适宜人，也就衬得屋外愈发寒冷。元卓裹了一层又一层校服，准备开门迎接痛苦的寒风。
　　“一起申请的校服，为什么你的比我的厚这么多啊？？”
　　“我也不知道啊...你冷不冷。”米迦勒把胳膊伸进斗篷里，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他那件斗篷不仅布料细腻，在内层还叠了细绒进去，抗风能力一流。
　　天使体魄强悍，除非魔气入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生病的，更不可能因为吹个冷风就冻得感冒。位阶越高，受外界环境影响越小，所以米迦勒的体感寒冬与炎夏是没什么差别的。
　　但元卓怕冷啊！
　　“我冷啊！我比作者的冷笑话还冷好吧！”真的很冷啊冻死了！甚至外面天使为求美观露个腰露个腿，他还会替他们冷，看到人家露哪里他冷哪里。
　　前阵子他拎着小钱袋去裁缝店买衣服，形容好半天人家也没能明白羽绒服是个什么高级东西，他心一横想我总不能冻死在这吧大不了定制一件。
　　事实证明他还是对自己的工资太乐观了！太乐观了！他不送外卖以后就跪下求这老板收他为徒三五年必定发达！
　　米迦勒把伸进去的胳膊又褪了出来，抱着披风去拽元卓身上的，“那你穿我的。”
　　“加加！”元卓热泪盈眶，“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嘿嘿，我穿得下你的衣服吗。”
　　米迦勒面无表情：“你就说穿不穿吧。”
　　一抬头，已经换好衣服的元卓向他抛了一个飞吻。
　　“好暖和啊，为啥你这件好像套过什么保温魔咒一样暖和...咦这是什么。”最后一个扣眼的内侧摸到一个小小的花纹，元卓觉得有些眼熟，转念一想，既然是圣玛赫德的校服，或许是校徽水印，便也就没太在意了。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距离开学到现在已经五个月。大概建造伊甸园过于忙碌，除了最初那个月雷米尔给他们上了几节战斗课，后面就统一由乌列负责了。元卓也没能再接到第九天的订单，心心念念的做地狱梦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所幸乌列虽然脾气很差，但授课风格不似雷米尔那样残暴。之前骑术课程元卓成绩还不错，综合下来，没成为乌列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就太满足了。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穿得够暖面部不会失去直觉的原因，一出门右眼皮就狂跳，直到把佩佩把他们两个送到战斗场旁都没能停下来。
　　战斗场内。
　　“之前我已经讲过面对不同科属的灵兽的问候方式和驯服技巧，我看看谁还没背下来！第五排第四列出队！”
　　第五排第四列的天使瑟瑟发抖站出来。
　　“你背蛇目。”
　　“蛇目...蛇，额，蛇目不能直接驯服，需要获得戈尔贡的同意，然后蛇苗时期就让它们熟悉气味......然后然后，问候方式——是.......”
　　那新生天使眼珠乱转，疯狂看同伴眼色，站在他前面的天使偷偷把手伸到身后，在屁股上摆动。
　　“是，是蹭尾巴......”
　　那只手狂摇。
　　“啊不是不是，是....摇尾巴？”
　　乌列抽出他的专属神器——火炎剑，恨不得把自己的废物学生砍了：“我问你，你有尾巴吗？”
　　“没有。”天使老实地摇头。
　　乌列一剑把他抽飞！
　　“那你摇尾巴！我让你长尾巴！我让你长尾巴！”
　　创世以来用伴生武器揍学生的老师，乌列是独一份。
　　最初学生们也都觉得他是不是太夸张了点，他们只是刚生出来的baby啊也不是什么魔神吧！但久而久之发现他也不会一剑戳死他们丫的，不就是无能狂怒一下？大家也都看淡了，被揍久了，皮都厚了，该不背的还是不背。
　　元卓私自总结过，属性为火的天使脾气都不怎么样，比如乌列，比如萨麦尔。你看，总生气就是不好，气着气着别人都不把你当回事了，当初雷米尔讲课时候这批学生全都吓得小鸡仔一样缩着脑袋大气不敢喘，轮到乌列当老师了了，天天气得他自己打自己。
　　而且听说他总是连任战斗课老师，说不好愤怒天使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梅塔特隆出列！”
　　“是。”
　　“你来给他背。”
　　“是。蛇目灵兽本身性冷，不宜暴力驯服成蛇。大多由戈尔贡族看管，可与戈尔贡族以金叶子换取灵蛇苗。饲养灵蛇苗首先要给予灵蛇独处空间，准备用品如下.....其次让灵蛇适应气味，操作如下....
　　如特殊情况需驯服成蛇，先分辨毒蛇和无毒蛇，根据是否有毒需使用不同的驯服技巧。分辨有毒蛇和无毒蛇可以看以下几处位置....无毒蛇较为温和，可触碰并轻捏蛇尾示好，有毒蛇需......”
　　梅塔特隆有条有理地讲完，安静归队。学霸不愧是学霸，全班都很服气。
　　这种完美谦逊满分优等生简直就是老师的救星。元卓想到自己的高中数学老师，数学大题经常讲着讲着就把自己讲不会做了，然后就“数学课代表来给大家讲一下”，导致数学课所有人都睡觉只有课代表不敢睡......所以现在全班人都敢不背，只有梅塔特隆不敢不背，哪天梅塔特隆也背不出来乌列可能就得吃速效救心丸了。
　　乌列把火炎剑插辉剑鞘里，脸上突然露出来一个得意的笑容。
　　“都不好好背是吧，我知道谁能治你们！我专门去和雷米尔殿下求了一招。”
　　“但你们雷米尔殿下会幻境，那玩意我可不会。”
　　元卓眼皮又开始跳了。
　　乌列挥手，自战斗场门口飞进来了数百名四翼天使，抬进来了一个用铁链拴好的巨大铁笼，里面竟然关着整整一笼猛禽灵兽，狮狼虎豹应有尽有，全都愤怒无比，利爪狂挠的，阴沉喘息的，一看就是刚被抓来不久，要逮住面前这群新生天使撒气。
　　就说了，这老师真的很夸张...很夸张......
　　不畏艰难的夸张......
　　乌列自觉这事办得十分大气实惠，“别怪我对你们不好啊，这么多，够你们一人分一个了，驯服后当灵宠灵骑你们自己说了算。”
　　又挥挥手命令：“去二重天把医疗队搬过来，咱们结束后要用。”
　　元卓：“......”
　　又是何必！多么耗费人力物力的一节课啊！！你这天使长当得......就这么滥用职权吗！
　　天使们拆掉铁链，收好。四名天使各抓住笼子顶的四个角。
　　“倒数三个数就起笼！三！”
　　元卓转头就跑去找米迦勒。
　　“二！”
　　再次被卡在内圈离米迦勒五百米远的元卓流泪大喊：“坑爹啊这次真的会死”。
　　“一！”
　　铁笼四壁轰然倒下，大地震动，飞烟四起，猛兽咆哮着向他们奔来。


第019章 成年
　　开学到现在都五个多月了，这战斗课元卓好像上过，又好像没上。
　　第一节战斗课上的元卓：爸救我爸。
　　五个月后战斗课上的元卓：爸救我爸。
　　“不许暴力镇压！按照我教你们的礼节进行问候！循序渐进！”乌列站在高高的观察台上指挥。
　　元卓觉得他思想不怎么健全。但学生哪里敢反驳呢？
　　正常天使驯兽要去地面上与正常进行日常活动的灵兽在互相心平气和的状态下进行问候——增进感情——驯兽，极少数特别厉害的天使可以用自己的王八之气让灵兽臣服于脚下，也就免去了增进感情这一阶段。
　　现在他们满足任一条件吗？
　　不满足啊！
　　你是一个灵兽，正在美丽的草地/花丛/森林里漫步，突然从天而降几个天使二话不说就把你关进笼子然后投放到白痴大学生面前，大学生腆着脸说：
　　“不好意思请问你可以做我的坐骑吗？”
　　选项A：欣然接受选项B：保留意见
　　选项C：有病吧我干|死你丫的。
　　很无奈，95%的灵兽都选C。
　　运气好的遇上灵兽讲点道理的，能落个全须全尾。运气不好或者脑子不好的——比如直愣愣按照“问候猫科灵兽须互相闻嗅、摩挲交换气味”对着狮虎兽伸脖子的那种款式——导致自己直着进横着出的，也是大有人在，把治愈天使们忙得脚不沾地。
　　这是一只夜狼。
　　被毛如同钢针一般坚硬，泛着剧毒的紫光。双耳前梳，嘴唇皱起，露出森白的牙。
　　剧烈的怒火使它原本威严美丽的面容变得可怖，它侧着左右踱了几步，似乎是在判断面前这些对手的实力，然后果断选择了最软的柿子——元卓。
　　天使不在灵兽的食物链上，但人类可就不一定了。元卓暗骂一声，电光火石间，挑了一个与他距离最近且绝对有实力对付这类中低端灵兽的同学。
　　“...滚啊！”萨麦尔嘴角抽搐着，试图甩开像八爪鱼一样仅仅巴在他背上的元卓。
　　“休...想...我...不...”元卓牙关紧咬，双臂交叉在萨麦尔脖子上一锁，把他勒得翻白眼。
　　萨麦尔暴怒：“你真是胆子大了，混分混到我头上来？！”
　　他扇开翅膀护在身前，夜狼的利爪落在他坚硬的覆羽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然后收翅，旋身，挥出一团火，融掉向他射来的被毛。
　　“你是不是天使啊！这么危急的情况你要看着我死？不怕下地狱吗你！”
　　元卓感觉自己现在和公交车上逼别人给自己让座的大爷一样不占理，但是要在缺德还是缺命下做选择的话他也只能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线了。
　　“谁想救你啊！你想让我也被扒掉裤子吗？！”
　　“你有这种爱好是吗！我满足你啊！”元卓伸手就去扒萨麦尔的衣领，“nmd就让你发挥一下同学情怎么这么难呢！”
　　“有病吧你！”萨麦尔黑着小麦色的俊脸把元卓从自己身上撕走。
　　俗话说得好啊，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光着腚的。
　　在这个排名上，萨麦尔就太低端了！他最多算是个横的，元卓可是不要脸的！
　　米迦勒就...呵呵，各方面都是站在顶端的天使了！
　　“我要是在米迦勒旁边还用得着找你？！”元卓理直气壮叉腰，并发出了废柴之威胁，“我不管啊，今天只要我受伤了你就是弟弟啊，米迦勒是我爸但你一辈子是臭弟弟懂了吧。”
　　萨麦尔：......
　　萨麦尔气绝，被这种PUA话术逼得陷入自证怪圈，一心只想证明“我才不比那个矮子差”并完全顾不上在他背后当王八壳的元卓了，三两下把那只狼制服，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夜狼变得温顺起来。
　　驯兽成功，萨麦尔胸前的记分牌由空白变成了1。
　　奈何这是驯兽课不是斗兽课，毕竟人家灵兽没点本事也当不成灵兽，在不允许伤兽的前提下想在兽群中三进三出也没那么容易——虽然元卓的废物程度和刘阿斗大差不差，但萨麦尔的身手和人家战神赵子龙比不了好么！
　　挣开矛羚尖锐的前角，拍飞侧方偷袭他的犬魔，被激起挑战欲的灵兽将萨麦尔被围得越来越紧。他不是特例，肉眼可见，战斗场上有几个以六翼天使为中心的密集点，那是强大生物自身带有的特殊吸引力。
　　在豺狼虎豹的围攻之下，看着络绎不绝像把他当打卡点一样的兽队，以及在他身后像玩老鹰捉小鸡一样灵敏地把他当盾用的元卓，萨麦尔真的要绷不住了。
　　他揪住元卓的后脖颈，在空中挥了两圈助力，把他像个沙袋一样在尖叫中往场外方向咻地一抛……
　　“....最后送你一程！”
　　元卓很显然并没有降落在萨麦尔的预计地点。
　　他艰难地从地上一边骂一边爬起来，然后抬头看着眼前那只让同学竖进横出的狮虎……安静如鸡。
　　如渊巨口，锋利獠牙，利风如刃，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气令元卓闭了上眼。
　　要不就先活到今天为止？
　　……哥算看淡了，在你们天国当人太难了。
　　然而还没等元卓反应，一股温暖的巨力把他扑倒在地，并将他死死护在身下，直到上方传来的天马的嘶鸣，元卓才挣扎着睁开眼睛。
　　“佩佩？！”
　　乐佩四腿跪地，向来温顺半阖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狮虎兽，头高扬起，肌肉紧绷。这只还没成年的小天马以一种紧张却坚定的姿态护住身下的同伴。
　　元卓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但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狮虎兽还在与乐佩对峙，厚重的虎爪试探着向前迈出，又被乐佩的喘息声喝退。
　　他们的位置与观察台有点距离，很有可能被乌列这个甩手掌柜彻底遗忘，直到下一节课点名才发现有学生失踪，那时候他都进狮虎的消化道了。
　　气氛剑拔弩张，乐佩僵直片刻，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站起，将元卓挡在身后。它的身上散发出粼粼的珠白柔光，顺滑的鬃毛与尾毛无风自动，转瞬间竟是长大了一圈。
　　似乎是有一股无形且强大的气焰，将跃跃欲试的凶兽钉在地面，伏身示敬。
　　见狮虎兽没有再扑上来的迹象，元卓赶紧拍拍天马的胸脯示意，待乐佩前蹄下屈后翻身上马，助跑两步振翅腾空，向战斗场外飞去。
　　天马是高阶灵兽，强行催发的威压可以暂时镇场，但与那些六翼的同学同理，更容易因其强大遭受围攻。
　　乐佩不是一匹战斗经验丰富的战马，而且元卓秉持孩子要富养的原则，天天给它梳毛洗澡抹油喷喷香，娇贵得很。就是宁可学分不要了也不能让它在这种破事上面伤到一点啊，又不是萨麦尔来的！赶紧翘课得了。
　　这简直是他上过的最狼狈的一节课了。
　　飞回宿舍，元卓暗暗记了乌列一笔，这个老登，以后最好不要让他抓到机会，否则他一定要把他对学生的恶行一五一十添油加醋描绘给雷米尔……
　　这就是他浸洇职场多年学会的唯一反抗招数：我治不了你我就找机会让你的上司给你穿小鞋。
　　“你在这里啊！”回到宿舍的米迦勒看到元卓，十分惊喜，“集合时候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状况呢，差点又飞去医院找你了。”
　　“不过，你竟然舍得换坐骑吗？那佩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就在宿舍楼门口？”这话问得元卓有点摸不到头绪。
　　“宿舍楼门口的是佩佩？！”米迦勒大惊。
　　“？！虽然长大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认不出来吧？！”元卓走到窗边向下看，“……我靠，佩佩！你怎么变成吉普赛女郎了！”
　　……
　　他这个嘴啊。真该扇。
　　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乐佩。
　　自那次战斗课后，乐佩不仅小腿上长出了袜套一样的腿下毛，鬃毛与尾毛甚至开始无限生长，带着微微的卷度，蓬松亮泽。
　　初见确实很美很拉风，奈何长势惊人，一天就能长半米，早上披肩，中午披肚，晚上下课一看——谁家的拖把在天上飞呢！
　　毛长的苦恼实在太多了，打理费时间不说，走在地面会绊脚，飞到天上被风一吹又狂抽元卓嘴巴子。
　　脸被扇大了一圈的元卓只能同阿克莱请假，并把自己接的私单延期。
　　元卓都不上班，米迦勒更是不要上了，专心专意留在宿舍，洗毛梳毛护毛，喷好香氛柔顺剂，再编成小辫子，簪上小卡子和鲜花。
　　乐佩娇羞地冒出粉红色的小泡泡，摇头晃脑，十分陶醉。
　　花！本公主大美！心情！大好！再多！再多！
　　给乐佩梳理马脚上的小毛套，却一抬头看到那杆属于成年天马粗壮的、宏伟的、藏在清新碎花中的加油枪……
　　这酸爽，难以置信。元卓紧紧闭上眼。
　　小孩子身体出问题，总要看医生。
　　元卓掰着手数了数自己贫瘠的人脉，最终选择了去找他的灵兽入门导师加百列。
　　“身体各部位健康，眼神明亮，腿直有力，背高比距离上次测量涨了三十八寸，前胸到臀尖长了二十寸。恭喜你，提前获得了一匹成年天马。”加百列收起卷尺，语气很轻松。
　　按照这里的度量单位，三十八寸就是半米左右。现在乐佩平视身高直奔两米五，好在不会再涨了，否则他就要高攀不起了——字面意义上的高攀不起。
　　“这头发和尾巴怎么办，怎么长这么快啊。”元卓提出了最担忧的地方。
　　“这个大概是提前进入成年期导致的紊乱，具体原因我们也查不出来，但根据前例，灵兽自己的主观因素比较多。”
　　“就是说，它自己喜欢长头发，所以把天赋点点在长头发上了。”元卓怀疑自己听错。
　　“嗯，对。”加百列点点头。
　　靠了，好可惜，这个天赋不该给一匹天马，应该给一个程序员啊！
　　“那这个紊乱可以治吗？”
　　加百列摇了摇头，“我肯定是治不了，要不你去问问治愈系天使？”
　　……
　　拉斐尔面无表情：“我说过吧，没有印纹就接受不了天使间的力量传递。你说说，你都没有印纹，马能有吗？我都不能传给你，我能传给马吗？”
　　元卓：“……你的语言顺序让我感觉到了侮辱。”
　　拉斐尔：“你至少听懂了我的意思。”
　　元卓：“是的。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吗？”
　　“你要不就等它自愈。”
　　元卓：“不行——”
　　每天梳毛做造型能赚钱吗！现在不赚钱毕业了去喝西北风吗！
　　元卓整个人都不好了，来自东|亚的买房焦虑和存款焦虑已经刻进了他的灵魂！
　　“就没有天使能让我儿恢复正常吗一个也没有吗……”他沮丧地滑滑滑，像一坨史莱姆一样滩在地上。
　　拉斐尔：“……”
　　拉斐尔：“倒也不是一个都没有，只是他并非天使。”
　　“谁？”元卓立刻来了精神。
　　“圣子。”


第020章 弥赛亚
　　神造万物。
　　根据拉斐尔的解释，天使是单独分出来的物种，使用的是物种内互通的生命力力，治愈系天使实质上是生命力充沛富裕，能够传递给别的同类以达成愈合伤口的目的，自己的生命力短期内可再生的一款产品。
　　弥赛亚与天使本质上就不是一个物种，他是神的第二位格，使用神力，理论上讲可以治愈一切，也可以控制一切。
　　要见弥赛亚，元卓是有那么一点点笨思路的——那就是去“花琴”跪求第八天的侍卫带他。谁知跑去“花琴”守株待兔的第一分钟，亚伦就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这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元卓大喜过望，正要开口，
　　亚伦：“我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圣子让我来找你。”
　　元卓：“？”
　　直到第八天门口元卓都还在猜这是巧合呢还是……还是……
　　算了别想了，怎么可能是巧合啊！这圣子真的这么神吗，有点玄幻吧，怪吓人的。
　　亚伦只将他送到第八天入口，经过一层一层通传，将元卓领进圣子殿——普普通通一个二层小楼。
　　二层小楼前站着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一身简单白袍，光脚揣手，百无聊赖地看着地面上的积雪。
　　“你这样湿气重。”元卓看着他，又犯替人冷的毛病了，冬天怎么能露脚脖子？
　　青年抬头，笑意渗透眉梢眼角，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你没发现？我这里不冷。”
　　元卓这才后知后觉，进入第八天后便再没有寒风割面的感觉了。
　　“在第八天，季节只会带来视觉上的变化，不论你穿什么、穿多少，都是舒适的。”弥赛亚拍了拍与他亲热地蹭个不停的乐佩。
　　“他很喜欢你。”元卓笑道。
　　“小动物都喜欢我。”弥赛亚推开门，将元卓迎进了屋子里。
　　他挽了挽袖口，拎起小炉上的茶壶，为元卓斟一杯茶。
　　“你自己随便坐。”
　　待元卓拿起茶杯正准备一饮而尽，弥赛亚笑眯眯的示意他“看我”，然后将手伸进了火堆。
　　元卓差点喷了：！？！？
　　弥赛亚：“可以来试试，不论做什么都安全。”
　　元卓：“……”
　　元卓虚弱地：“还是算了吧！我信你了行不，快坐这吧多吓人呐。”
　　二人便面对面坐着安静地秃噜噜喝茶，有点尴尬了赶紧想办法缓解下吧，元卓心里吐槽着，开口道：“圣子为什么找我？”
　　弥赛亚托着腮端详他：“因为你在想我。”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暧昧呢！元卓又喝了一口茶来压惊，斗胆开玩笑：
　　“你真的很不符合我对神明的刻板印象。”
　　“是吗？”弥赛亚居然仿佛很高兴，“具体说说。”
　　“比如你的长相……呃，我是说，总觉得你应该有个大胡子什么的，然后也没这么……嗯。”
　　其实有没有胡子不是最重要的，弥赛亚这张脸吧，不仅年轻，还很普通，不笑的时候扔进人群里都看不出来。可这是在全都是俊男美女的天国，导致他这份普通又变得独一无二起来……
　　弥赛亚了然：“没想到我长得这么平凡？”
　　元卓有点不好意思：“嗯。”
　　“平凡才是最大的意义。”弥赛亚回答。
　　靠了，“你这话说得，太鸡汤了，怪深奥的。”元卓感叹。
　　“没办法，当圣子就是要学会装逼。”弥赛亚也感叹。
　　元卓：“......”
　　二人相视着笑了起来，元卓终于不再紧张。这圣子有点好玩的，他心想，而且有一种让人从心底就想亲近的感觉，这就是神明的魅力吗。
　　笑罢，弥赛亚拍拍身站起来：“走吧，去看看乐佩。”
　　元卓跟在他身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连我想找你干什么都知道。”
　　“这就是神力，我想不知道都不行，你以为那些什么圣光六翼雷霆六翼为什么怕我三分啊。”弥赛亚不以为然。
　　“啊——那你能预测未来吗？”元卓兴奋了。
　　弥赛亚：“能，但是我不说。”
　　“你说点能说的。”元卓换了个问法，“比如说除了给乐佩这件事我还打算做什么？我能成功吗？”
　　弥赛亚有点揶揄看着他：“真要我说啊。”
　　元卓：“说呗。”
　　“你想见雷米尔。”
　　元卓：妈的。
　　“……那我能做成吗。”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弥赛亚狡黠地眨眨眼。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乐佩簪满花的鬃毛，问元卓：“你想维持在哪个长度？”
　　“这里，”元卓比划到了马腹的位置，“给它留点空间做做造型。”
　　“可以。”
　　一阵微风将弥赛亚轻轻托起，他的手心泛着淡金色的柔光，覆在乐佩的头上，顺着鬃毛滑到后背，停在尾巴。他审美了得，所到之处鲜花腾空，毛发自动分成一缕一缕，飞速编织着，余下的毛发化成光点飘散，然后鲜花又结结实实自己插回去。
　　经他打扮后，乐佩甚至比之前还要精致三倍不止。
　　“好了。”弥赛亚走远了点，端详自己的作品，然后满意地转身，面对元卓，做了一个摘帽鞠躬的姿势。
　　元卓也很应景，给他啪啪鼓掌。
　　大概是很少有人这么陪他演，弥赛亚意犹未尽，又邀请道，“如果你没别的事情，我带你逛逛吧，正好有个东西给你。”
　　他带着元卓走到小楼后院的一扇门前张开手：“欢迎来到圣子殿最秘密的基地！”
　　元卓配合他：“哇。”
　　等他打开门后元卓：“哇！！”
　　偌大的一个仓库，满满当当，全是千奇百怪的各种摆饰，各个擦得明光锃亮，一眼望去镂金铺翠，满目琳琅，多得看不到头。
　　“这都是什么？！”
　　元卓见识过弥赛亚的购买力，但这个仓库远超他的认知了。
　　“这里的每一件摆饰都代表一个生物，透过他们我能看到天国的每个角落。”弥赛亚指给元卓看一只精致的白瓷金发小偶，“这个是米迦勒。”
　　又点了点喷涂着黑色花纹的提灯，“这个是萨麦尔。”
　　拿起木雕马，“这个是乐佩。”然后随手塞了一颗水果糖给元卓，“喏。”
　　“这糖是谁？”元卓小心翼翼地把糖攥在手心，四周全是小零食，但他不敢拿，怕万一吃没了哪个天使的寿数就不好办了......
　　弥赛亚自己也剥了一颗。
　　“单纯是糖。”
　　元卓有点讪讪，“那我是什么啊？”
　　“没有你。”弥赛亚专心嗦着糖，说话很含糊，“不然我为什么单独带你来这？”
　　靠啊，这句话好吓人啊，算了还是不要让我知道了吧，元卓想。
　　元卓：“那你当我没问。所以神都是这样观察世界的吗？”
　　“这只是我自己的做法，耶和华那边我不太清楚。”弥赛亚挑挑眉，顺着他岔开了话题。
　　“我还以为你能与他心灵互通，你不是神的第二位格吗？”元卓好奇道。
　　“神创世后神力分成了三份，第一份化为圣父耶和华，创世结束后回归原动天，就是第九天之上的‘真正的天’。第二份化为了我。第三份力量创造天国与天使，我们将天使称为圣灵。圣父、圣子、圣灵，分别对应着第一、二、三位格。”弥赛亚道，“耶和华继承了大部分神威和力量。而我继承了神对世界的情感，你可以理解为我是神对这世间具象化的爱与留恋。”
　　元卓环顾这一屋子，有点感慨，弥赛亚确实爱这世界，咱们先不管他到底爱的是哪方面吧......
　　这其实有点像元卓以前看过的修仙小说里讲的斩三尸，斩三尸是斩善念、恶念、自我，对应来看的话，天使族如果是善，弥赛亚就是神的自我，那谁是恶呢。
　　元卓被自己的联想吓得一个激灵。
　　那不能吧。
　　弥赛亚忽然转头盯了竖在门口的两个小兵人片刻，转头对元卓点点头：“我甜品到了，不留你了吧。”
　　元卓：“？”
　　元卓：“其实你留我一起吃我也不介意。”
　　弥赛亚温和道：“我比较介意。第六天的鎏金蛋挞每月限定供应。”
　　元卓：“...行！”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弥赛亚翻出一枚金色的种子：“你帮我把这个送去第九天，交给雷米尔吧。”
　　“告诉他，把这个种进伊甸园。”
　　......
　　雷米尔的宫殿是有名字的，叫奥赫蔚宫，比圣子殿这种一看就是随便叫的要好听很多。
　　但在侍卫的服务态度上可谓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概是宫殿主人过于强大的实力令人松懈，元卓只说明了来意并出示圣子提供的证明，侍卫就将他放进门并随他晃悠了。
　　元卓敲敲窗。
　　屋内，雷米尔闻声抬起头看到扒在窗户上做鬼脸的元卓，沉默了两秒，快步走去将落地窗拉开。
　　“怎么从这进来了。”
　　元卓一边吐槽一边低头摸兜：“今天去了趟圣子殿，弥赛亚让我给你捎个东西。你的侍卫们都怎么回事啊，我问他们去哪找你，你猜他们回答我什么？‘不知道’！真神了，他们都不知道谁能知道？这么多屋难道让我挨个敲门？”
　　雷米尔看着元卓冻得通红的鼻头，和被帽子压住但倔强地从脑门边上钻出来的发梢，微微出神。
　　“你伸手。”元卓终于在厚重的披风下摸到了那粒小小的种子，拈出来，放进雷米尔的手心。
　　“这粒种子，弥赛亚说神让你种进伊甸园。”
　　雷米尔沉默地注视自己的手心。
　　元卓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的复杂神色：“怎么了？”
　　“这是一粒苹果树的种子。”没多解释，雷米尔转身找了个纸袋，将种子放了进去。
　　“我正要去伊甸园，你要和我一起吗？”
　　元卓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找雷米尔是有其他目的的！才不是为了什么种子啊！
　　他要再去看看那个梦中地狱！
　　所以！就是说！
　　他今天是来！
　　制造！
　　肌！肤！之！亲！的!


第021章 “校徽”
　　元卓自诩是一个杂食系牡丹直男。是那种前一分钟对着纸片人喊我老婆真美后一分钟看着少年漫兄弟情大喊我嗑到了，前一条微薄转发天仙姐姐prprpr后一秒偷偷关注蓝鸟肌肉西装帅哥的......直男。
　　这种直，是薛定谔的直，是没有实战的直，是一种东亚限定的口头直。
　　所以，他怀抱着非常复杂的心情，来规划身为直男的他，与一位优质男性肌肤相亲这件事本身。
　　以下是他的模拟场景：
　　情景1
　　元卓：“雷米尔殿下，我帮你看看手相吧，你看这是……嗯，生命线，啊你的生命线好长啊哈哈，这是……这是感情线……这个证明你感情……嗯有烂桃花会被纠缠……”
　　雷米尔：“……”
　　pass！好基！
　　情景2
　　元卓：“殿下，路太滑，你牵着我的手走吧，别跌了。”
　　雷米尔：“......”
　　...pass！还是基！
　　情景3：
　　元卓：“殿下，我手凉，你给我捂捂手。”
　　雷米尔：“……”
　　passpass都pass！太基太基都太基！
　　敞亮一点吧！为什么要想得这么复杂呢，不就随便一牵得了？！好兄弟就不能牵个手么！
　　元卓瞟向雷米尔的手......
　　=皿=！！
　　妈的，怎么还戴了手套啊！
　　这哥至于捂得这么严实么！你说你这....不是不怕冻的六翼天使么！不是马上就要到伊甸园来么，这么温暖宜人四季如春的大温室，你为什么还戴手套啊为什么？
　　“在想什么？”
　　大概是元卓的表情又开始诡异了，雷米尔不得不出声打断他的思路。
　　元卓脱口而出：“想手套。”
　　雷米尔颔首：“冷的话可以把手套戴上。”
　　呵呵，哥难道会告诉你因为方便摸你故意不戴吗……
　　元卓：“我手套丢了。”
　　雷米尔的视线移向稳稳在元卓腰间挂着的手套：“……”
　　元卓：“……”
　　元卓：“我的意思是，我这个手套不够暖和，和丢了也没什么区别。”说着说着灵机一动，“但我看你的手套就挺好。”
　　雷米尔又看向自己薄薄的装饰手套：“......”
　　元卓举起冻得通红僵直的手，瞪大闪亮期盼的眼睛。
　　一分钟后，元卓戴着雷米尔的手套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
　　所以到底他刚才高兴什么来着。他摘了，他戴了，然后呢.......
　　不还是摸不到么！
　　靠啊，前两次怎么碰到的来着？！怎么今天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伊甸园离奥贺蔚宫很近，远看是一个不知名材质的透明拱形建筑。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但第九天效率了得，上次见面才拟稿，现在已然将外墙建好，铺上地皮了。数千名天使参与其中，各职其责，建造这独一无二，包含万千动植物的世界第一室内花园。
　　很显然，天使也是会摸鱼的。
　　伊甸园里很是吵闹，门口两位天使拿着耙子戳在地上心无旁骛地聊天，被雷米尔撞了个正着。他冷漠走过，一道闪电带着火花劈在那两名天使脚下，一时间整个伊甸园内都变得雅雀无声，天使们急忙行礼回归工作。
　　简直是教导主任一般丧心病狂的行径。
　　元卓抚摸毛茸茸的嫩绿草皮，又撸了两把跑到他脚边觅食的野兔，心中不免羡慕，这生态布景做得，你说说，同样当人，人家是什么待遇他又是什么待遇啊。
　　“什么身份啊能在这地方生活，也太平和太舒服了。”
　　雷米尔在元卓身后背手站立，他身材匀称，四肢修长，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与这热火朝天的全民务农景象格格不入。
　　他淡淡道：“你可以来这里。”
　　元卓欣喜若狂：“？！真的假的？！”
　　“伊甸园需要一个记录员，我认为同为人类的你会比天使适合这个岗位。”雷米尔瞟了一眼正手舞足蹈在未来工作单位打转的元卓，补充道，“在你能顺利毕业的情况下。”
　　元卓：“.......”
　　就和这毕业考拼了！哥回去就头悬梁锥刺股！
　　雷米尔：“记录员需要记载人类的状态，随时汇报。而且除了圣子殿，这里会是整个天国最安全舒适的地方，适合脆弱的生物居住。”
　　看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如果不是他这么弱鸡……这种好事能轮得到他么。
　　而且话都聊到这了，绝佳的机会来了。
　　元卓不紧不慢，开始煮茶：“哎，我也挺想好好毕业呢，可是我上次战斗课差点就没命了好不。”
　　雷米尔蹙眉：“怎么回事。”
　　元卓一五一十连带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乌列的“恶行”，一边说一边唾弃自己嘴好贱嘴好贱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末了加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忙完啊，大家都挺想念你的。”
　　其实新生们也不想雷米尔教，这两个老师凶残程度都半斤八两好吧……乌列脑子不好用，还更好欺负一点呢。但是元卓本人是想的，毕竟他是个脆皮弱鸡这件事雷米尔最清楚，他来教战斗，自己总不至于落个非死即残。
　　雷米尔若有所思，片刻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也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元卓决定见好就收，找点别的话题，想到自己都跟到伊甸园来了，便提议：“我们把种子种一下？”
　　雷米尔点点头，抬手，一枚小小的园艺铲自墙角飞来，稳稳降在元卓面前。
　　元卓蹲下就开始刨地，刨着刨着再次灵光一闪：
　　情景4
　　元卓：“殿下，你脸上有灰，我给你拍拍。”
　　然后他就可以以“我手套脏”为由摘掉手套然后这样那样……！
　　太好了！就这么办！
　　元卓狠挖一铲子土，抡圆胳膊向后一泼，然后飞速回头：“殿下，你脸上有灰我给你拍……”
　　雷米尔已经冷着脸站在五米外。
　　元卓：“......”瞬移？瞬移了吗？
　　雷米尔：“不擅长种树的话可以交给别的天使来做。”
　　元卓虚弱地：“......不用。”
　　播种，填土，浇水。元卓掏出花签纸，叠好，写上“苹果树”，打算为自己亲手种的种子插一个小说明，但插好后怎么看怎么像个坟头，就又把花签纸给拔了。
　　“说起来，还没种出来你怎么就知道这是苹果树？高阶天使都这么厉害吗。”
　　“别的不知道。”雷米尔注视着这个小土包，“但这颗种子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不是给你讲过？我偶尔就会有这种感觉。”
　　还没等元卓再追问，门口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声：“路西菲尔殿下！”
　　身边正在工作的天使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单膝下跪，单手按在心脏行礼。元卓注意到刚刚雷米尔进来的时候，部分天使是不需要单膝下跪的，只要抚胸欠身就可以，只不过比起现在这隐隐带着欣慕雀跃的气氛，刚刚可就......
　　雷米尔这天使到底是多严格多可怕啊？
　　元卓挠挠脸，咂摸出来了一点味道，看来这哥平时下手挺重的，类似“不好好干活！我劈！”，天使们皮糙肉厚的也都很耐草。但自己就不一样了，在他眼里自己实在太脆弱，一个不小心就咽气了——虽然他确实是会一个不小心就咽气吧，所以反而得到了来自雷米尔的珍贵的温柔......
　　一双精美的长靴，包裹着修长笔直的小腿，停在了他面前。
　　“元卓，不必再行礼了。”雷米尔提醒道。
　　元卓愣愣抬头，顺着靴子向上看去，对上了路西菲尔半笑不笑的表情。
　　路西菲尔：“外套不错。”
　　元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披风：“......谢谢殿下，这是校服。”
　　路西菲尔的眉尾似乎飞快地动了一下，很浅的笑声自鼻子里哼出来，转身去检查别的工作进度了。
　　元卓：“......”
　　不是，这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啊？看我哪里不顺眼了虽然我不改但你可以直说啊！
　　元卓咽下这口气，有点没心情再在伊甸园玩下去了，况且天色不早，花琴也要营业，便起身准备向雷米尔告别。
　　“我送你。”雷米尔吹起嘹亮的鹰哨，鹰鹫破空而来，停在他们面前。
　　这三目鹰鹫也挺惨的，好好一神兽不仅要载自己，还要载自己的马，元卓把乐佩的缰绳挂好，心里说了声不好意思。
　　鹰鹫背上的王椅已经换成了木质车舆，为了保暖铺上兽皮，利落齐整，没什么繁复的装饰，却比拉斐尔的马车还要暖和许多。
　　元卓脱下外套抱在怀里，回想起路西菲尔的话，不禁拎起外套仔细打量。
　　“你知道这是什么？”雷米尔突然出声。
　　元卓看着他所指的外套内侧那个暗绣纹饰：“圣玛赫德校徽啊。”
　　“圣玛赫德没有校徽。”雷米尔沉默了一下，抛出一记重雷，“这是路西菲尔殿下的印纹。”
　　这是米迦勒的外套。
　　这是路西菲尔殿下的印纹。
　　无数个瞬间在元卓眼前闪回。不论缺少什么总是能莫名其妙出现在阳台的用品；校务处领回来的明明长相一样但就是质量更高一筹的衣物；再难喝都能安静喝完一杯酒再默默离开导致米迦勒变成招牌调酒师的路西菲尔；以及他不再下到三重天后就被还上的债务。
　　画面停在梦中米迦勒脖颈上的那玫项链，赫然是一模一样的纹路。
　　好熟，怪不得好眼熟！
　　元卓就是再蠢也想明白了。
　　他自己有时候会在心里调侃“天国到最后不就是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爱恨情仇那些事”....但谁能想真的就是..爱恨情仇本爱！本情！本恨！本仇呢？
　　好复杂，这感觉就像是他是只一个普通的电影观众，正在紧张地走剧情，然后一扭头看到弹幕剧透：“最后哈利波特和德拉科拥吻了”。
　　不要啊他是正剧党他不看同人文啊！
　　怎么做到的！元卓扼腕，米迦勒怎么会一直认为这是给复读生的福利啊……
　　怎么可能是什么复读生福利啊！！


第022章 毕业考
　　天国的季节变幻总是声势浩大，就像被下了指令，冰雪消融后几夜过去，圣玛赫德已挂满春日飞花，廊下的阳光滟滟，映出一片粉雾。
　　元卓无暇欣赏眼前美景。
　　三月意味着繁忙紧张的考试周，等考核结束，新生便像豆子一样被撒进天国各层，享受最后一次新生优待——实习教导。在六月前便摆脱新生身份，成为正式的天国住民。
　　圣玛赫德会在盛夏清空并暂时关闭校区，天国举国上下专心迎接一年一度的盛会——七月一日的吹角节。等吹角节结束，新的天使诞生，如此下去，循环往复。
　　“你把解出来的过程和答案再写一遍给我看。”元卓拿出纸和笔。
　　米迦勒乖乖写好，然后忐忑地观察元卓的神情，直到元卓点头才长出了一口气。
　　把数算这关过去就解决米迦勒今年毕业最难的一座大山了。而元卓自己这边，对于余下的两门赞美诗和战斗，心里都很没底。
　　战斗不用说了，赞美诗...究其原因还是雷米尔啊！也不知道怎么就让桑杨沙认定元卓和他有那么点不可告人的小关系，现在可好了，圣歌这东西元卓本来就不擅长，然后天天挨整天天挨整，一上赞美诗就被留堂，问题是元卓的乐感也很倔强，训练强度都堆成这样了，调还是说走就走。
　　桑杨沙也是有点本事的，就这么坚持着和他互相折磨几个月，颇有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元卓真服他了。
　　看看隔壁拉斐尔老师吧！
　　昨天艺术考试，拉斐尔宽宏仁慈地对着这批新生表明：“你们要明白，艺术天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的，这东西学也学不来。我对你们这届学生呢，唯一的期望就是别再出现在我的教室里，尤其是你、你、你还有你。”然后在一片欢呼声中统统把试卷打了60分卡线及格。
　　人家这肚量，这胸怀，这大局观。这就是为什么他每天珠光宝气穿金戴银，而你只能高调求爱不成再把礼物卖二手回血。
　　那个拍卖行的老板看到元卓抱着那颗红鹅蛋又跑回来问“多少钱你们愿意把这个买回去”的时候嘴角都抽搐了好么！
　　元卓气得拍床板：“不是瞧不起外卖员吗！瞧不起就自己拿去第六天卖啊！”
　　第二天，唱经礼堂内。
　　桑扬沙不阴不阳地掀了一下眼皮子：“请抽题。”
　　元卓祈祷着“千万让我抽个唱熟了的”，拨动了面前的转盘。
　　铜铸转盘飞速转动，最终缓缓停在了一格空白。
　　“这题考核对神的忠诚度。你随意吟唱，信仰越虔诚，圣歌中的灵力越高，我手中的这颗试金石发亮就算合格。”
　　桑扬沙的语调中有点可惜，似乎觉得这题便宜元卓了，因为没什么考官操作空间。
　　他属实多虑了，因为元卓也没什么信仰。
　　啊，真好，新手村出村考核是地狱难度副本这等奇事居然落到他头上！
　　桑扬沙：“唱吧。”
　　元卓：“………………”
　　元卓：“老师，我唱个周X伦行不。”
　　桑扬沙：“谁？”
　　元卓：“就我们那边的圣歌。”
　　桑扬沙将信将疑：“没听过啊？”
　　元卓笃定：“但我唱这个会唱得很虔诚。”
　　桑扬沙：“…行吧。”
　　元卓开始唱《本草纲目》：“如果华佗再世崇洋都被医治。”(1)
　　桑扬沙：“……”
　　元卓瞟了眼试金石，接着努力唤起自己的崇拜：“……外……外来邦学汉字激发我民族意识……”(2)
　　试金石：“……”
　　桑扬沙：“……”
　　十分钟后，元卓拿着不及格的成绩单，流着泪恨道：“靠啊好不容易唱个不跑调的……”
　　谁能想到试金石是定向试金呢！这信仰之力是被看出来了没飞向神而是拐个弯飞向周X伦了是么！
　　38分是不是太侮辱人了！
　　…………
　　挂一门勉强好说，挂两门就会被打回去复读，赞美诗挂了，那最后的这场战斗考试他非过不可。
　　这次是不拼不行了。
　　元卓把衣服剪开，撕成布带，将米迦勒的手与自己的手绑在了一起。
　　元卓面无表情：“我真的受够了自己每次找你发现你不在时候的怨妇样子。”
　　米迦勒沉痛点头：“好，你放心，这次我绝不离开你！”
　　新生们聚集在战斗场，今年其他科目考题难度大，这又是决定生死的最后一门，都在小声焦虑地唏嘘讨论着。在这样忐忑的氛围下，两名天使长身影一闪，降落在观察台。
　　新生们一片缄默，看着同时出现的乌列与雷米尔，有些没来由的不祥预感。
　　乌列清了清嗓子：“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伊甸园于近日竣工，你们的教官雷米尔殿下终于回归了神圣的战斗场！所以这场考试是由我和雷米尔殿下共同设计，史无前例的终极考试！”
　　所有新生：“……………………”
　　站在元卓身边的天使爆了一句粗口：“他是不是疯了，他说这是好消息？”
　　元卓感觉到雷米尔的视线似乎是遥遥在自己与米迦勒的身上停顿了一下。
　　乌列声音里颇有点洋洋得意，也不知道折磨这群学生到底能让他得意个什么劲，还在观察台上啰嗦不停：“本场考试的主题是‘恐惧与合力’，这都是未来面对魔族杀敌时必备的素质，所以作为你们的老师，希望你们能够与身边的同伴齐心协力……”
　　雷米尔沉静地打断他：“时间到，开始考试。”
　　然后不等乌列反应，轻描淡写一挥手，整个战斗场都被拢进黑暗中。
　　电灯泡发出滋滋的声音，闪烁着亮起惨白的灯。昏暗的光线，深夜玻璃转门外空无一人的广场，元卓站在写字楼门口，看着打卡机，一瞬间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穿回了现代。
　　“所以咱们仨被分在同一组了？”
　　直到身旁的天使出声询问，元卓才意识到这也是幻境。
　　提问的正是刚刚爆粗口的那位同学——梅塔特隆的弟弟，尚达奉。他与梅塔特隆的五官八分相似，但不同于他哥那份焊在脸上的内敛温恭，尚达奉的眉宇间多了飞扬的几分少年意气。
　　米迦勒与元卓紧紧相牵，他们这组，两名六翼天使配一个元卓，战力很高，元卓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这是哪里？”尚达奉看起来对于分组十分满意。
　　米迦勒环顾四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没再过多询问，只是稍显担忧地望着元卓。
　　“嗯...很难解释...但这个场景肯定是针对我来的。”元卓答道。但是在办公楼里怎么战斗？他也不太明白。
　　雷米尔的力量强到恐怖，对于幻境的控制出神入化。这大概是读取了考生的记忆自动生成的幻境，细节上看还颇有点中西结合的味道。
　　元卓晃了晃写字楼的玻璃大门，被锁住了。元卓扒在玻璃上看了看天色，能看得判断出至少是9点后的深夜。是什么意思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熟悉的铃声响起，元卓这才惊觉竟然这幻境竟然还为他准备了手机！
　　尚达奉：“哇——这又是什么？”
　　元卓看了看来电人：“经理”。一阵无力与压抑笼罩住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喂，领导。”
　　“小元啊，走了吗？”
　　元卓反射性开始进行有余地的瞎掰：“嗯...嗯，在回家半路上了，怎么了领导。”
　　“哎，是这样的，你回来一趟吧，赵总说明天早上要临时开个线上会，你过来做个报告。”
　　元卓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了。
　　这踏mua的毕业考考踏mua的加班！！！
　　活两辈子，什么天使恶魔圣子全见过了，测一下最怕的东西是什么？
　　哈哈，没想到吧！是半夜加班！
　　元卓攥紧手机：“好的领导，我马上就回去。”然后长出一口气，“走，我们上去找他。”
　　米迦勒与尚达奉殿很默契地把元卓被夹在中间，元卓“滴”地刷卡，三人紧紧贴在一起，过了闸门。
　　元卓：“......”
　　元卓按下电梯按钮，电梯发出“叮~”的提示声，缓缓开门，元卓带着米迦勒率先迈上去。
　　尚达奉：“元卓，你这里的房间好小，门也有点低。”
　　米迦勒：“......”
　　元卓面无表情：“那你别来。”
　　尚达奉：“没事，我可以蹲下。”
　　元卓&米迦勒：“......”
　　按下准备暴起的米迦勒，元卓也不胸闷了，只想骂尚达奉：“这是电梯！你忍一下就好了！再说你有那么高吗你？不也没顶到天花板吗！”
　　电梯再次“叮~”，到了元卓公司所在的楼层。
　　尚达奉望向窗外：“为什么我们不能建这个自己会飞的小房子？那样大家就不用自己扇翅膀了。”
　　明明你翅膀那么多怎么这么懒？
　　元卓正想谴责他，一个熟悉且可恨的声音传来：“小元？”
　　谢顶经理在会议室里向他招手，“在那磨蹭什么呢？你赶紧做我好下班了。”
　　元卓闭了闭眼，决定就由他！来发起！这场决斗！
　　他沉静地走进会议室，拿起打好的ppt大纲，在桌面上横竖戳了戳，然后一把摔在了秃头领导脸上来了个天女散花：“加加加！天天加！”
　　他的身体似乎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原地跳起登上会议桌三两步跨到经理面前，本来想拽住他的头发往桌子上撞，结果发现头发太少抓不住，改而揪住衣领，把经理的头顶砸进电脑：“加班费一毛没有！也不给调休！天天说工资普调结果上班四年到手工资只够点外卖！还有脸天天让人半夜做报告呢你！”
　　元卓把主任的头从电脑里拽出来，还觉得不解气，又左右开弓开始扇他耳光：“加班可以！迟到不行！法定假期！不让待！把我叫回来！你拎包就跑！”
　　“你们公司迟早倒闭你听到了没——”
　　元卓拿起连着会议室音箱的话筒对着主任耳边大吼，音箱在会议室的四壁响起环绕声：“迟——早——倒——闭闭闭闭——”
　　经理像个沙包一样在接连的攻击下毫无反抗之力，此时鼻青脸肿地趴在会议桌上喘气，慢慢不动了。
　　“咦？”元卓放下话筒，“我靠，你不至于这就死了吧。”
　　经理的皮肤渐渐泛起青紫色，手脚像慢慢充气的气球一样膨胀，那身打折名牌西装逐渐绷紧，扣子接连爆开。他头冒油光，眼珠浑浊，黑眼圈垂下，青筋暴起，五指蜷曲抠住桌面，显然是已经魔化了。
　　经理究极进化——加班经理鬼！
　　这个打不过！元卓转头就向会议室外跑去，蹲到已经看呆的米迦勒身后。
　　尚达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睛闪亮：“元卓，你……你刚才挺帅的。”
　　元卓抬头：“……？”
　　经理鬼跳到会议桌上，四肢并用飞快爬行，最后扒在了天花板的墙角，阴森森地露出半张脸，隔着玻璃看他们。
　　“我靠了这傻叉。”元卓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画面有点过于灵异，是杂糅了元卓恐怖片心理阴影与现实心理阴影的双重打击。
　　尚达奉自告奋勇：“我保护你！”说罢扇开羽翼，蓄力，挡在了元卓与米迦勒身前。
　　经理倒吊在天花板上，张开嘴，发出无声的怒吼，那令人作呕身材配上这个姿势，简直像是一只挂在屠宰场发毛了的猪。一股粘液自他口中喷出，裹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颗粒，像是强力胶水一般将尚达奉死死糊在了原地。
　　这招数太埋汰了，尚达奉有点崩溃：“这是什么啊！这个红色的！”
　　米迦勒跑过去拽他，奇怪的是这胶居然能在在两名六翼天使的巨力下，保持纹丝不动。元卓定睛一看那红色的指甲盖大小的凝胶因子：“PPT？！”
　　赫然是PPT图标！
　　一旁的米迦勒余光瞥到正偷袭元卓的经理鬼，立刻飞身挡住元卓：“小心！”
　　经理鬼再次张嘴，一股蓝色毒气迎面喷在米迦勒脸上，米迦勒晃了晃，丧失了力气，缓缓滑落：“咦，我……我明明……百毒不侵啊……”
　　“米迦勒？！”元卓心神大震，扑到米迦勒身上，看到在他脸颊上缓缓浮现的毒纹：Word。
　　米迦勒被word文档毒晕了！
　　两个队友因奇招接连倒下，元卓忍住悲愤，对经理大骂：“你这个贱人——”
　　经理缓缓露出一个奸笑。
　　这是属于我的幻境，元卓想，一定有破解的办法，是什么呢。
　　能对付加班对付经理的那些东西，一定是随身携带着的，保存了备份的……
　　他一个翻滚避开攻击，将办工转椅推出去阻挡经理的行动，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快速翻阅起来。
　　找到了！
　　元卓高高举起手机，屏幕上闪耀着强烈的光芒，正照在猛扑过来的经理鬼脸上。
　　经理惨叫一声，捂眼后退，那光竟是将他的脸皮都烧掉了一层，受损的声带发出断断续续的嘶鸣：
　　“什…么……”
　　元卓沉静后退，掷地有声：“经理婚内出轨同事的证据！”
　　这点小伤还是不足以击败经理的，这算什么？没脸而已！经理只在原地喘息了片刻，恨然咆哮着向元卓逼近。
　　已经晚了！元卓终于退到自己的办工桌前，迅速拉开抽屉，顿时心花怒放，他的尚方宝剑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去吧！劳动仲裁裁决书！”
　　一纸裁决被他拍出，绽放出万丈金光，经理鬼恐惧逃跑不及，在爆闪下哀嚎着化为了飞灰。四周墙壁开始融化，压抑的夜晚办公室景象换成了圣洁美丽的圣玛赫德。微风拂过，门柱上的葡萄藤蔓悄悄打了一个卷。
　　“我的妈啊，累死我了。”元卓躺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心有余悸。
　　幻境解除，毒素自然消失，米迦勒躺着围观了全程，发现恢复自由后跑过来跪坐在元卓身边，拉住他的手。
　　“真的好厉害，元卓！你肯定完成期末考核了！”米迦勒由衷开心道。
　　“哎，小意思，毕竟这种剑东西只有我对付过一次了。”元卓环顾四周，“我们完成考试了吗？其他同学呢？”
　　原本热闹的小广场上空空荡荡，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恐怕还没有。”尚达奉抬头望着宿舍楼，语气有些僵硬。
　　似乎是为了验证猜想一般，他带着米迦勒和元卓，飞进了自己的宿舍露台。
　　屋内的梅塔特隆背对着他们，低头查看着什么。
　　尚达奉的脸色由白变绿。
　　“……哥。”他艰涩地开口。
　　“不是吧！你最怕你哥？”元卓震惊地用口型示意。
　　“回来了？”梅塔特隆缓缓回头，看到他弟弟的那一刻，雷打不动温柔和煦笑容像烈火下的水汽一样消失了。
　　“尚达奉，我们是兄弟。你告诉我，我们每天一起上课，你的天国通识是怎么考到19分的？”
　　一阵轰然巨响，尚达奉被梅塔特隆一拳撞碎玻璃揍到了半空中。
　　米迦勒&元卓：＝口＝
　　尚达奉停滞在半空，血沫飞溅，侧头朝他们伸出求救的手：“…………救……”


第023章 毕业2
　　尚达奉慌乱地扇着翅膀，摔进三色堇花田，鹅黄与蔚蓝相间的花瓣像细小破碎的蝴蝶翅膀，被他震飞，又飘飘零零地落回到他身上。
　　蓝天之上，梅塔特隆手心泛出微光，于半空中虚画了半轮圆月，月影闪烁，化为一把弓。
　　“那是他的伴生武器！梅塔特隆已经拿到自己的伴生武器了？！”米迦勒震惊道。
　　伴生武器是伴生力量的实体。神圣级天使对伴生力量的掌控达到极致时，会有极小的几率化为一把专属武器，这便是伴生武器。但出生不满一年便觉醒了这项能力，梅塔特隆的天赋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梅塔特隆侧身弯弓，利箭搭弦，连珠光箭带着杀意破风而来，被尚达奉翻身躲过。
　　“我靠，不是吧，揍个不及格的弟弟用得着这么狠！？”幻境里没有乐佩，元卓顺着楼梯爬到一楼，正被迎面而来的尚达奉一把夹进咯吱窝里，顿时双脚离地被迫逃命。
　　元卓：“…………”
　　流箭化为箭雨，眼瞅着就要把尚达奉和元卓戳成筛子，情急之中，米迦勒将宿舍楼重逾千均的白玉大门徒手卸下重重一抛，大门呼啸飞去，飞石四溅，竟是垂直插入地面，将箭雨齐齐截住。然而还不等三人喘息，梅塔特隆再次放箭，箭雨化作流光，生生将玉门射成齑粉。
　　元卓迎风大吼：“你哥是真的想杀你啊！？”
　　尚达奉急促地喘着气，抖开翅膀：“你以为呢！”
　　元卓震惊了：“你哥在外面这么纯良无害其实每天回宿舍都打你？！”
　　尚达奉：“不！可能幻境加强了我哥的愤怒！平时他只会忧愁地羞辱我！抓稳了！”他振翅急转，带着元卓冲进艺术楼。
　　展馆内，雕像林立，栩栩如生，尚达奉三两下将自己衣服扒光，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完美的上身肌肉与长腿。他抻出一块白桌布松松地裹到前胸打了个结，又轻车熟路踹倒旁边的卫兵雕塑，扒下头盔和盾牌，给自己装备好，然后往展台上一站，不动了。
　　完美融入雕塑群！
　　元卓一脸空白：“你在做什么。”
　　尚达奉面色沉着，眼神坚毅，完全是一副全副身心奉献给天国的战士模样，在嘴边挤出解释：“这样我哥找不到咱们。”
　　他瞎啊？！元卓崩溃了，这能认不出来？！
　　楼外，梅塔特隆的声音遥遥传来，彬彬有礼：“每次看到你的成绩单，我都不禁跪下忏悔我的罪恶，皆因我坚如高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可是我又确实想不通，如果神没有任何疏漏，又怎么会让这样一份试卷诞生在天国呢？”
　　“神的造物，怎么会如此可耻、愚蠢、无礼地考出这样的地狱成绩？尚达奉，我简直怀疑是我眼花，这是整整19分。”
　　尚达奉：“听到没，这是他说过的原话。”
　　元卓点头：“懂了，你哥是林萧。”
　　“别再躲了，你以为我真的没别的办法吗？”梅塔特隆指尖出现了四枚箭矢，他横弓，缓缓将弦拉满，碧蓝的眼睛渗出冷意。
　　四箭齐发，如同一道镰刀状的光刃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整座艺术楼齐腰斩断！
　　元卓在一片碎瓦颓垣中抬头看着原本应该是天花板的万里晴空：“.......”
　　身边一片白布飘起，一位裸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出！
　　元卓：“...........”
　　元卓悲愤大吼：“就这样把我扔下了吗吗吗？！”
　　梅塔特隆还欲搭箭，身后破空之声传来，急忙回身以弓背架住米迦勒劈来的宽刀。那宽刀本是属于艺术楼前的铜铸雕像，被米迦勒拿来应急，为其覆上神力，流光溢彩，坚硬非常。梅塔特隆与米迦勒僵持数秒，侧身卸力，将弓滑出，顺势转到米迦勒身后，将弯刀踢飞，背手一翻一扭，弓弦死死卡住了米迦勒脖子。米迦勒脸憋得通红，双手扣住弦，却怎么拉也拉不开。
　　元卓看得急死了，怎么还越来越强，越丧心病狂了呢，自己面对经理的时候没感觉这么难打啊？！难道这就是恐惧的力量吗？应考生越是怕，对方就越难打。
　　怎么回事，这幻境好唯心啊！
　　雷米尔的幻境不会真正伤到学生，但是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任这样发展下去也不是办法。元卓飞奔出艺术楼，一眼就看到了在花丛里装死的尚达奉。
　　“你不是吧！”元卓抓狂了，“怎么比我还摆烂啊！”
　　尚达奉泪眼汪汪：“那是我哥！你懂不懂兄弟血脉压制啊！我平时也没这么差的！”
　　元卓焦虑道：“你不要总是想着他可怕的地方了！你越想他越强啊！”
　　尚达奉翻了个身，半死不活：“怎么可能啊...你知道他是什么吗......”他在花叶中翻了个白眼，语气阴沉，“他可是一个可怕的全科满分优等生！”
　　元卓面无表情：“现在就怕的要死是吧，这只是幻境里的你哥。”
　　尚达奉把脸埋进土里：“知道啊。”
　　元卓：“等米迦勒扛不住了，你在这等着被活埋，知道后果是什么吗？后果就是你的战斗课会挂。”
　　尚达奉如遭雷劈：“！”
　　元卓再接再厉：“然后你就会走出这里，面对你真正的哥——当然也有可能不用再面对了，毕竟你通识已挂了，这门再挂你就是圣玛赫德第二个复读的六翼。”
　　尚达奉：“......”
　　突然变得听力很好的米迦勒：“......”
　　“不——”尚达奉两条晶莹的泪流随风飘散，这一刻爆发出了所有潜力，如导弹一般发射到空中，在他哥的面前紧急刹停——
　　然后一把夺过了那张弓！
　　米迦勒跪在空中，紧急喘咳了几下，抬头紧张地看着这对兄弟。
　　“我不能怕你——！”尚达奉将他哥的力量象征高高举起，发出气拔山河地一声吼：“嗨！”将弓重重折向自己大腿！
　　尚达奉：“嗯？.....嗨！咦？喝——哎？”折，折不弯！
　　元卓：“......”
　　米迦勒：“......”
　　梅塔特隆露出了怜悯的眼神：“我真的不知道能用什么词来形容你，弟弟...”
　　然后被迅速反应过来的米迦勒一拳打在脸颊，揍飞！
　　尚达奉魂飞魄散：“你居然敢打他的脸！你你你...咦，你敢打他的脸？哎嘿？”
　　米迦勒有点抱歉：“不不不，如果是真正的梅塔特隆我不会.....”
　　“别聊了——小心啊——”元卓在地面撕心裂肺地提醒。
　　米迦勒闻声回身，与再次杀回来的梅塔特隆缠斗在一起。大概是米迦勒的武器已脱手的原因，梅塔特隆也未再次召唤他的月弓，两位六翼战力不分上下，各自使出全力一击——
　　强光闪过，空气中如核弹爆炸一般出现了透明的冲击波，随着轰然巨响传来，建筑土崩瓦解，草木连根拔起，碧空出现白色裂纹，然后裂纹越来越多，整个幻境最终碎成了灰烬。
　　一切都消失了，变成白茫茫的光雾，只留下米迦勒、元卓和尚达奉。
　　这里不同于天国漫无边际的云海，破碎的光点飘散在空气中，像熊熊大火燃烧一切之后的飞灰。雾中影影重重，似乎又有一些轮廓。米迦勒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怔忪地楞在原地，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中，不可自拔。
　　“咦？怎么回事？”元卓紧张地左顾右盼，生怕突然冲出来什么怪物——尚达奉的幻境已经结束了，这雾中可是有连米迦勒都恐惧的事物。
　　幻境中传来雷米尔熟悉又冷淡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如闻仙乐：“新生天使米迦勒、尚达奉、元卓，考试通过。”
　　天啊！这么简单！就考试通过了？！
　　这苦逼的学业终于完成了！
　　元卓简直不敢置信，欣喜若狂，与尚达奉一起载歌载舞。
　　唯独米迦勒在高兴之余，似乎有些心事。
　　“你刚刚听到有谁在说话吗？”他问元卓。
　　刚才一片白光里还有别的人？元卓仔细回忆，摇了摇头：“没有，你听到什么了？”
　　米迦勒的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情：“好像谁在小声对我说什么。似乎是再见什么的，但我没能听清。”
　　刚刚的幻境和这次考试主题有什么关系？元卓百思不得其解，但考试么，既然都考过了，谁还复盘解题过程啊！便劝慰道：“可能是你没什么害怕的，所以幻境也出了点差错，别想了，咱们赶紧回去，不是说晚上还有舞会？”
　　按照传统，今晚在圣玛赫德的礼堂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以庆祝新生们学业完成。这也即将是新生天使参与的第一次大型宴会。
　　考试实在太紧张，不得不暂时将它抛在了脑后，这下提到宴会，连米迦勒都掩盖不住雀跃：“对！去年我都没能参加！”
　　浓郁的白雾已经散去，变成了光洁的走廊。元卓一行三人走到出口，推开了那扇自幻境通往现实的门。
　　便陷入一片流光溢彩之中。
　　琴声曼曼，烟披云鬟。珍禽异兽悠扬的鸣叫交织成乐曲，银壶美酒，觥筹交错，鲜花锦簇，裙摆纷飞。
　　那幻境竟然是一直连接到了宴会厅里！


第024章 舞会
　　元卓简直目不暇接。
　　色彩斑斓的长羽鸳在鲜花从中的金色细笼里高歌，餐桌上的由一整块厚贝母雕刻成的盘子映出彩虹般的光。
　　薄云细纱自高高的礼堂顶上垂下，朦胧地飘扬着。
　　一片喧闹的繁华之中，大天使长们聚在一起向新生道贺。元卓的视线被钉在了雷米尔身上——不仅仅是他，很多新生都是如此。
　　这位冷漠的教官今天简直是全场焦点。
　　他脱下了军服与铠甲，提花衬衣露出洁白柔软的褶裥，礼服将宽阔的腰背线条勾勒出来；华贵的披风绣着金线，长度将近曳地，月桂叶冠扣住银色的发丝，在灯光的照耀下更加闪闪发亮。
　　元卓看得要屏住呼吸了——太，太……太圣洁了，简直像神明一般，高不可攀，却又令人心驰神往。
　　他在心里咆哮，好帅啊，太帅了！这就是反差美吗，果然郎要俏一身孝啊黑色的那些制服统统都扒下来不许再穿了！
　　雷米尔似乎察觉到了这道长久停留且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翠色的眼睛望过来，与元卓对视。
　　然后像是藏在水面下的冰川融化一般，神色微不可见地柔和下来，轻轻颔首，以口型道了声“恭喜毕业”。
　　元卓傻傻抬手，还没来得及回应，被揪着脖子一把拎走——
　　“总算找到你们三个了。”拉斐尔一手拎一个，剩下那个拎不动的尚达奉自己乖乖跟在拉斐尔屁股后面走。
　　“这宴会场地是谁设计的？”元卓仰着头，看向华贵一如既往的拉斐尔。
　　拉斐尔高高扬起下巴颏：“本届结业宴会由我一手承办，你不满意？”
　　果然！这熟悉的风格！元卓发自内心赞叹：“这做得也太棒了！”
　　“唯一不足就是战斗幻境没定好传送地，还得让我满场找你们这群新生。”拉斐尔嘟囔着把他们三个一股脑统统扔进后台，正在整理化妆间的天使们纷纷笑着打招呼，一拥而上开始扒他们的衣服。
　　元卓：“........什么啊！什么啊！我自己来！不行！那个不许脱！救命！救命啊娘娘！”
　　娘娘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认可了娘娘这个称号，此时正在确认自己完美的指甲劈没劈，闻言闲闲地拉长了声音回应：“你就放着让他们打扮吧，这都是我精心挑选好的造型师——”
　　他看了看那身像抹布一样被扔在一旁的衣服，皱眉嫌弃道，“以你自己今天的状态，没有幻境传送都不配走正门，只能从窗户爬进来知道不。”
　　元卓：“....我强调一遍，那是校服！”
　　他像个陀螺一样，被礼服师摆弄一番，晕头转向被推给发型师，再被发型师摆弄一番，晕头转向推给美容师...天使们的工作气势风卷残云寸草不留，大改造后将他搡到镜子前。
　　镜中青年眉清目秀，皮肤白皙，黑色的碎发微卷，为了配合他的气质，礼服版型没那么张扬，燕尾垂至膝下，裁剪利落贴体，细碎的珠链与锥形挂坠作为装饰，仿佛是魔法世界里的贵族小少爷。
　　拉斐尔打量着元卓，眼神中带着八分满意，拽着他走到一排瓶瓶罐罐前，为他的头发上撒了一点金粉，然后仔细挑选香薰：“甘松？海风？紫罗兰？你觉得哪个适合你。”
　　元卓眼冒金星：“随………随便啊，我啥都闻不出来了，我鼻盲了。”
　　“真难伺候。”拉斐尔拈了茶叶和橘皮倒进熏香炉，为元卓熏了片刻。元卓记得曾经看到过一篇帖子说，中世纪的欧洲居民们没有条件洗澡，所以会在身上喷浓郁的香水。但很显然，天国的香气高雅清淡，而且即便这么多香料混在一起，熏香室里的味道也并不会让人觉得鼻腔过满，这一点也很符合天使的调性。
　　对于拾掇学生这件事，元卓认为他是嘴上嫌弃，但内心深处乐在其中，否则也不会亲力亲为跑去满场绕着找学生了。
　　拉斐尔致力于把每一位进入化妆室的天使都当做等身娃娃来打扮。
　　他只玩自己想玩的部分，且根据每位新生长相风格不同，玩法也不大一样——比如为元卓挑完香薰，现在就跑去监工发型师，在他的指挥下把米迦勒的一头金发拆了编编了拆......乐此不疲。
　　元卓笑笑，离开了化妆室。
　　他本能地环视宴会厅去寻找着什么，很快找到了他的目标——站在角落里的大天使长。然而视线一转，在他的身边站着白衣胜雪的桑扬沙，清艳出尘，言笑晏晏，充满幸福地同雷米尔聊着天。雷米尔面色淡漠，但也微微倾身，认真听着，偶尔给予一两句回应。
　　两位都是新生导师，乍一看甚至还有点一对壁人的意味。
　　元卓挑挑眉，很识趣地没去打招呼。
　　宴会准备了种类丰富的美食和小吃，摆盘精致漂亮，看上去十分有食欲，但现在宴会还没正式开场，天使都非常自觉地与餐桌保持了距离，唯独一个背影在蛋糕塔前不紧不慢地刨。
　　“你在开场前破坏了造型，一会可能会被拉斐尔殿下冲出来打。”元卓走到身边提醒他。
　　那是一名男性天使，穿着深蓝色的丝绸手袖与灯笼长裤，长长的卷发如同墨藻一般垂在腰际。他转身，身上凌乱的饰品一阵乱响，映入眼帘的是震撼人心的光裸的上半身与饱满漂亮的肌肉，清晰的人鱼线在金子与珠宝的装饰下直接闪瞎了元卓的钛合金狗眼。
　　元卓瞳孔震颤地看着这位猛士，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天使的桃花眼上上下下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吹了声愉快的口哨，嘴边挂上一个玩味的微笑：“哦哟。这么善良热心肠啊，你是今年的新生？”
　　由于身高差距，泛着光的大胸肌直接迎面摆到自己脸前，元卓控制好表情，沉稳地点头：“是的，你好，我叫元卓。”
　　那人鱼线招招手，一名女性天使为他们端上了两杯香槟，得到了一句深情的赞美，羞红着脸颊转身快步跑走了。
　　人鱼线自己拿了一杯，将另一杯递给元卓，“敬你的美貌。亲爱的，你长得好像寂静之森的暗精灵。晚上结束后有其他安排吗？”
　　元卓拿着杯子，十分无语，只默默喝了一口，转移话题：“我之前没见过你。”
　　“之前在出差，刚刚回来，还好赶上了毕业宴会——要不然就错过佳人了是不是。”那天使对着元卓眨眨眼。
　　“地面上现在很危险吗？”元卓有点好奇在这个违背进化论的世界观里，人类没诞生前的地球是什么样子。
　　人鱼线耸了耸肩：“很多天使都这么认为，但我其实觉得在海里会更舒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他笑着问元卓：“你有没有见过大海？一般新生都不敢去那么远的地方，但大海实在是美丽，我有时候都不想回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跟着我不会有危险，嗯？”他将掉落的卷发掖到耳后，露出垂在颊边的偌大的纯金耳环，挑了挑眉。这表情他做起来不仅不油腻，反而十分邪气潇洒，非常像个高级牛郎。
　　“拉哈伯。你如果再穿得像个变态一样来我的宴会，我就把你的胸拿刀子削成肉片扔进你最爱的大海里喂鱼。”拉斐尔阴阴地闪现在裸男身后，吹气如兰。
　　人鱼线迅速回头，作势拥抱：“拉斐尔——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了我明明看到你刚刚在后台忙着呢？”
　　拉哈伯。元卓把名字和实物对上号了，三重天那位据说常年出差的天使长，加百列口中的“老怪兽”。
　　“如果我刚才在大厅，根本就不可能放你进来。”拉斐尔凉凉地道，“我能出来找你是因为雷米尔殿下刚刚告诉我，他闻到了变态味——”
　　他一把拽住拉哈伯的耳朵把他往化妆室里塞：“伤风败俗地出现在新生宴会，还对新生动手动脚？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动作十分熟悉，不远处的沙利叶耳朵隐隐作痛。
　　拉哈伯的控诉与惨叫声越来越远：“雷米！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雷米！痛啊——我不穿——”
　　雷米尔对着化妆室举起酒杯，遥遥地致敬，然后回头，目光与元卓对视了一瞬。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一束光打在盛装的沙利叶身上，随着圆台缓缓升起，沙利叶清清嗓子，语调毫无起伏、敷衍至极地朗读起致辞来：“各位第11012届新生：晚上好，随着春风迎来的是你们渴望已久的毕业季，那么今晚我很荣幸地作为毕业仪式的主持者，向广大新生宣布，恭喜各位，你们——毕业了——”
　　宴会厅里安静了两秒，响起犹犹豫豫的掌声。
　　沙利叶才不管你们是不是听着怪，他将小小一片演讲稿翻过来，接着棒读背面的内容：“我想，在圣玛赫德学院的这段时光将成为你们永久怀念的记忆，你们的生活也即将迈向新的篇章，面对新的挑战与痛苦，显而易见，那就是上班。”
　　元卓：“........”
　　圆台旁边，乌列在拼命挥手让沙利叶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沙利叶：“这份痛苦即将是恒久绵长、不断创新、与日俱增的......”
　　所有准备快乐跳舞的学生们：“......”
　　沙利叶：“那么，就在今晚，请各位抓紧享受这无忧无虑的快乐一夜吧。我的致辞就到这里，现在，请各位戴上花冠，舞会开始！”
　　灯光再次亮起，长羽鸳从笼子里飞出来，拖着长长的美丽尾羽，发出清越的鸣叫声，紧接着万鸟齐鸣，数不尽的鸟儿衔着各式花环，飞进礼堂。
　　一只灰蓝色禾雀将编着鸢尾与绣球花的花环轻轻套在元卓头上，然后落在了他抬起来的手腕处，不住地着头，亮晶晶的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元卓。
　　“咦？！茉莉！”元卓惊喜道，“你的主人呢？”
　　“当然在知道我的好兄弟们毕业后赶来了！”熟悉的带着欢快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阿斯莫杜！”元卓惊喜大叫，与卷发天使抱作一团。
　　“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找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元卓高兴地骂他。
　　阿斯莫杜叫苦不迭：“你不知道在建伊甸园吗！我们这些四翼都跑去地面搜刮动物去了，还要性格温和血统纯正品相好的，我不要太惨好吗？”
　　琴师们抱着管风琴飞到台上，水袖似水如波，长羽鸳飞落在他们身边，音乐响起。
　　阿斯莫杜像快乐王子一般，手高高地在空中挥了两圈，放在胸前，行了个礼：“或许我们可以边跳边说？”
　　天使们自动成对站成两排，面对面，踮起脚尖轻轻跟随音乐律动起来。
　　元卓和阿斯莫杜手握着手蹦：“伊甸园怎么样？我毕业后可能去那里工作，你多说点。”
　　阿斯莫杜：“据说已经完全建好，过几天就要迎接新物种的诞生了。伊甸园的耗费了天国太多的资金和精力，肯定是个好差事，而且据说新物种是神认为的完美生物呢。”
　　元卓跟着音乐转了个圈，美滋滋了：“那我岂不是太幸福了？！”
　　“不过你如果住在第二天，去第九天工作的话路程上会很耗时间啊，但住第九天的话开销又太大了。”阿斯莫杜提醒他。
　　“也对啊......你住第几天？”元卓仔细思索着。
　　“我平时在第六天，你考虑住过来的话我可以帮你问房子！”阿斯莫杜突然兴奋起来了，“你住过来吧！咱们离近一点可以天天聚会，多好玩！”
　　提起第六天，元卓就想到那个红鹅蛋，也不知道桑杨沙现在是不是在和雷米尔一起跳舞。元卓双手背在身后转圈，不自觉地又开始找人了。
　　轮舞开始，音乐变换，元卓跟着队形叠了几步，回过头，发现他的舞伴赫然变成了拉哈伯！
　　“暗精灵在找谁？”拉哈伯拉住元卓的手，此时的他已经换好了制式礼服，蜂腰猿背，五官浓丽，不由分说地搭上元卓的腰，让元卓配合他跳女步。
　　元卓面无表情地踩了他几脚，踩得拉哈伯龇牙咧嘴。
　　“你之前一直在海边，也是因为伊甸园吗？”
　　“哈，伊甸园？”拉哈伯不屑地甩了甩头，“我连第三天都不想去，还管他什么伊甸园呢。而且在天国大张旗鼓为其他物种建家，你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
　　这货看来比路西法更叛逆啊，也不知道最后堕了没。元卓暗暗想。
　　“不过如果你愿意毕业后来第三天的话，我会为你留下的，”拉哈伯向元卓飞了个媚眼，“怎么样？你只要每天陪我去第三天转一圈，然后我们一起回第九天睡觉......”
　　拉哈伯的话才说到一半，被一拳揍飞，紫罗兰香气入怀，元卓看着一脸膈应地拿着自己袖子擦手的加百列：“.......”
　　“你下次再见到这个神经病就直接肘他的脸，听到没。”加百列谆谆教导。
　　元卓：“......我应该打不过吧？”
　　加百列想了想，“也对，没事，你可以叫雷米尔殿下召雷劈他。”
　　“你们怎么都这么不待见他啊？”元卓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虽然他也觉得拉哈伯挺有病，但这里的天使其实在他眼里各有各的不正常，拉哈伯也不算那个特别特殊的吧......
　　“他就只是欠虐啊，没事，他很禁得住打的。”加百列漫不经心挥挥手，她今天简直是艳光四射，点缀着红钻的裙摆随着旋转如芍药花般盛开，元卓已经看到好几个新生在跳着舞却看着她出神了。
　　但这位姐的重点完全不在舞会上。
　　加百列严肃地小声对元卓说：“你往我右后方45度方向看，看到没。”
　　元卓偷偷看向她所说的方向。
　　阵型变换后，桑杨沙高傲地挽住雷米尔的胳膊，跟随着音乐旋转，那是一个饱含占有意味的姿势。
　　雷米尔不着痕迹地抽了抽手，但舞会气氛渐浓，新生天使们大概认为这是一对抹不开面子的情侣，开始没大没小起来，兴奋地起着哄。
　　加百列深深呼吸：“哎我真看不了这个。”
　　她的手下移，搂住元卓的腰，在逐渐急促的音乐声中带着元卓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转得元卓分不清东南西北。
　　元卓：“加...加百列殿下，不行，我要吐了....”
　　加百列坚定道：“你就是吐也得吐对地方。”
　　说罢找准角度，把元卓扔了出去。
　　元卓：“！！”
　　他昏着头落进了一个雪松香的怀抱中，额头抵住了坚实宽阔的肩膀，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托住他的背，以止住他的下滑趋势。
　　元卓回头，正看见加百列一个叠步迈到拉斐尔怀里，这两位美得咄咄逼人的天使互相挽着，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元卓：“......”
　　雷米尔沉稳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跳舞要专心。”


第025章 另有所图
　　雷米尔的手虚虚地扶着元卓的腰，带着元卓转了一个180度，舞步从容，一丝不苟，十分风雅——即便元卓从来没想过能有将“风雅”这两个字与雷米尔挂钩的一天。
　　很感慨，这一晚换了这么多舞伴，这是唯一一个真的在跳舞的。
　　但这位舞伴也是最不能让元卓心无旁骛享受舞会乐趣的……
　　一道愤怒的视线灼热地刮着他。元卓汗流浃背，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出来这视线是来自于谁。
　　臣妾…臣妾冤枉啊皇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这里最不受待见的是他自己才对吧哈哈，人小式微，还天天被拿来当枪用……
　　谢天谢地他已经毕业了！
　　元卓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长出一口气。
　　“考试表现不错。”雷米尔声音低沉，他们离得这么近，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动。
　　“就还行。”元卓厚着脸皮接下了这句夸奖，“你能看到幻境的内容吗？”
　　雷米尔颔首：“你的幻境与天国有很大不同。”
　　元卓：“我原来的世界比这里工作机会少，大家在学校毕业之后要竞争上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但即便竞争成功了工作，你也看到，那个boss就是我之前的领导，我们就叫他杨扒皮...唉提起来都是泪，我在我那边混得也挺惨的。”
　　“但你的反抗很精准。”雷米尔的声音中有一丝笑意。
　　“那也是因为知道这个是幻境吧……真的给我扔回去我也只能认命加班这样子。”元卓心有余悸。
　　两人一时无言，跟随着音乐节拍迈步旋转。
　　元卓心里咆哮好尴尬啊太尴尬了，他怎么不说话，他不说那还是我说吧。
　　“呃……你看到米迦勒那个幻境了吗，是怎么回事？”
　　“没关注，不清楚。”雷米尔淡淡道，“你很关心？”
　　“哎，有点吧。”元卓挠挠头，“毕竟他是我的好朋友啊，每天同吃同住的。”
　　“我记得你已经看到了路西菲尔的印纹了。”雷米尔道。
　　“是的...所以路西菲尔殿下真的对米迦勒...”元卓心情复杂。
　　雷米尔点头：“加百列发现后，这在天使长之间已经不算秘密了。”
　　元卓：“......”
　　天国怎么没有知乎啊！
　　他需要写个《好朋友的菊花被天国最高神觊觎了怎么破》征求一下广大网友意见，虽然他知道网友大概率也只会回他“尊重祝福”......
　　“你不愿意他们在一起。”雷米尔冷绿色的眼睛望着元卓。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啊...怎么说呢，同性相爱在我们那边比较小众。”
　　雷米尔：“我能理解。大多生物需要雌雄相配才能繁衍，但天使不需要。神力创造天使，我们既不需要繁衍，在本质上也没有性别之分。”他单手抬高，轻轻握住元卓的指节，示意元卓由面对面转至背对他，望着礼堂中的男男女女，伴着音乐悠然回旋。
　　“你所看到的性别只是表象，真正吸引相爱的是彼此的灵魂。”
　　“所以桑扬沙...和你.....也....”元卓忍不住回头问道。
　　“他另有所图。”
　　雷米尔看着元卓坚定的充满八卦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桑扬沙的情况比较复杂。他最初是两翼天使，但在圣玛赫德以超乎寻常的毅力与虔诚的信仰，最终以觉醒六翼的成绩毕业，或许是这段经历使他对自己的地位与受尊重的方式，产生了一些虚荣的执着。”
　　“他就是把追到雷米尔殿下当做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办法啊。”加百列放下手中的硕大的扎啤杯，戳着下巴问旁边的拉斐尔，“哎，你觉得他喜欢雷暴魔王吗。”她向元卓解释，“雷暴魔王就是雷米尔殿下，我们偷着给他起的名字。”
　　“谁管他喜不喜欢。”拉斐尔咬了一口烟熏小肉肠，似乎是不怎么合胃口，撇撇嘴放下了，“我有空搭理他？”
　　元卓心想我看你挺有空的，你还带着我跟踪呢...
　　元卓：“我听雷米尔殿下说，他在圣玛赫德的时候很刻苦。”
　　加百列：“刻苦！哈，我给你讲，我、拉斐尔、他，我们三个是同一届，你知道他上学时候什么样？”她嗙地一拍桌子，餐盘飞起，把元卓吓得一个哆嗦，“我毫不夸张，我俩就没看到过他不用鼻孔对着我们的时候！”
　　“你小点声啊！”元卓左顾右盼，生怕被谁听到。
　　加百列理直气壮：“他就这么做的我为什么不能说？咱那届就咱们两个是天生六翼吧？”
　　“嗯哼。”拉斐尔挑眉。
　　加百列摆出了一个“你看？”的手势，道：“他最初确实是两翼，但他认为自己命不该如此，所以非常努力，很厉害，这点我承认。但是一定要针对我们两个六翼，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认为我们两个把他的翅膀偷了？”
　　“有次战斗课拉斐尔见他被缠得困难，去帮了个忙，我的天，可是踩了雷了，搞得人家大哭一场好吗。”
　　“他认为我在侮辱他，践踏他的尊严。”拉斐尔解释。
　　“这样听来感觉他是自尊心很强的类型，但是根据他最近的行为来看又不像啊？”元卓迷惑道。就送礼这件事来看，确实没觉得他自尊心过剩，只觉得有那么点死缠烂打的意思。
　　“他在毕业之后就变了，愈发捧高踩低了。不过你还有印象吗？我怎么记得直到毕业他还是四翼来着。”加百列问拉斐尔。
　　“不记得。难道不是最后一门战斗课考完之后就变成六翼了吗？”拉斐尔不耐烦道，“我们还要讨论他到什么时候？这么美丽的晚上，就不能好好享受我办的宴会？！”
　　“总是就是这样子，哎你放心好了，魔王对他没那意思。他就是有点可恨又有点可怜吧。即便获得了六翼，战斗力也没能达到六翼的标准，他也只能靠着虔诚的信仰力，每年教教新生唱圣歌。”
　　“你们的雷暴魔王喜欢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元卓满脸黑线。
　　加百列“噫”了一下，揶揄道：“你不担心，你问他做什么啊。雷米尔殿下走了吗？我看你俩跳得挺开心呢。”
　　“那不是你把我扔过去的吗！”元卓扶额，“所以圣玛赫德闭校之后，桑杨沙殿下就不用工作了吗？”
　　一年休半年假啊，这比大学老师还清闲......
　　“以前是这样的，但是最近不是第九天新开了一片区域叫伊甸园嘛。据说圣子那边拿到的职位名单里，神让他去管伊甸园了。相当于有实权了嘛，所以最近一直在往魔王旁边凑。不过要我说，真的想一步登天应该去找老大吧。”
　　拉斐尔讥讽道：“他倒是想呢。”
　　加百列：“那他为什么觉得咱们雷暴魔王就会和他凑对？雷暴魔王是什么很贱的天使长吗？诶，元卓，你怎么了元卓？
　　元卓：“.......................”
　　元卓两眼发黑：“那...那，雷米尔殿下说让我毕业后去伊甸园做记录员呢...”
　　加百列：“...”
　　加百列：“啊，这，这...那刚好他是你的直属领导吧...”
　　元卓哭了：“你不是消息很灵通的么！怎么今天还要给我拉仇恨啊！”
　　加百列喊冤：“你们两个的悄悄话我怎么可能去偷听！我也是有良知的好吗？”
　　元卓诚恳道：“良知姐！你是真不管我的死活啊！”
　　他觉得天要塌了，怪不得！
　　怪不得桑扬沙离开舞会前对着他做了一个“给你眼神你自己品味咱们来日方长”的表情！
　　敢情是在这等着啊！
　　“没事的你挨到吹角节过去就好了，他就会回圣玛赫德接着唱歌了，也没多久嘛！也就半年而已！”加百列安慰他。
　　“这说得好轻松啊！这半年我需要每天都面对他的折磨啊！我怎么办！”
　　加百列：“那你就去抱着魔王哭。”
　　元卓面无表情：“他会把我一道雷劈焦的吧。”
　　加百列笃定：“他不舍得！”
　　元卓：“…………”
　　元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
　　米迦勒正在收拾行李，听到门声回过头来：“你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今晚怎么开场后都没看到你？”元卓疑惑道。
　　“我……嗯……”米迦勒挠挠头，去做毕业实习规划了。”
　　元卓咋舌：“这么重要吗？占用舞会时间做？”
　　米迦勒神秘道：“偷偷给你讲。我是被一位蒙面者拉去后花园的，他说需要单独与我谈我的实习地点。我跟随他出去后，他摘下伪装——你猜是谁。”
　　元卓：“……谁。”其实也不用猜了，用屁股想也能想明白等着米迦勒毕业赶紧搂进自己管辖范围内，甚至不愿意他跳毕业交谊舞的只有那一位……
　　米迦勒：“是路西菲尔殿下！”
　　元卓佯装震惊：“哇啊。”
　　米迦勒：“然后我们就聊啊聊，聊到现在。”
　　元卓：“你们都聊了什么？他对你表白了吗。”
　　这句话一问出口，元卓感觉自己与加百列闲聊的这一晚让他……加化了……好八卦啊放到从前他绝对不会好奇这种——好朋友搞不搞基的事情！
　　米迦勒：“是的，路西菲尔殿下说，他非常欣赏我的能力，认为我绝对能够胜任未来大天使长之一的工作！天啊，元卓，路西菲尔殿下为我规划了大天使长的位置！”
　　元卓：“……所以你们聊了一晚上，就是聊了嗯……这个，真正的工作规划？”
　　米迦勒迷茫道：“是的啊？还有什么假的工作规划吗？”
　　多么……多么纯情的谈恋爱方式啊，元卓暗道，真是误会你了，路西菲尔殿下。
　　元卓：“啊哈哈……我其实以为你会去……会做个他的秘书什么的。”
　　米迦勒：“你怎么知道！他让我做他的助手，来学习如何做天使长！”
　　元卓同情地看着米迦勒。
　　果然啊果然。他骗你呢，小傻瓜。


第026章 拜蒙
　　时隔近三个月，元卓终于回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地宫。
　　囚牢中的火焰早已熄灭，留下一盆冷碳。借着走廊上微薄的灯光，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那名为艾伯罕的堕天使面容凄惨地被锁在角落里，遍体鳞伤，一动不动。
　　根据他鼻间隐约的白雾可以判断，虽然昔拉恨其入骨，但大概是未能问到她想要的消息，勉强留了他一口气在。
　　不知道其他人去哪里了，大家看起来都很忙，似乎处于一个情势严峻的危机中，只有元卓这个局外人一头雾水。
　　元卓叹口气，准备离开地宫。
　　“昔拉殿下。”随着地宫守卫的声音远远传来，走廊尽头拐角处出现了那个熟悉的雪白身影。
　　咦？元卓赶紧折返回艾伯罕的牢房，探头观察。
　　昔拉挥退跟在身后的守卫：“我自己留在这，你们出去吧。”
　　守卫应声退下。
　　将厚重的铁门拉合，角落里的火盆亮起，昔拉那张清冷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中，神情妖异。她用脚尖踢起艾伯罕的脸，冷哼一声：“蠢货。”
　　元卓：“！！”
　　火光忽明忽暗，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空气中不知何时聚满了黑色的飞虫，密密地绕着这女孩。她面容突然发生了变化，眉骨凸起，眼窝深陷，秀丽的眉毛如同杂草一样疯长，皱纹慢慢爬上娇嫩的脸颊。
　　昔拉消失了，一个小老头出现在牢房中。
　　他伸出枯槁的手，挥动法杖，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艾伯罕从地面上揪起，送到了他的面前。
　　艾伯罕似乎在这时恢复了一丝神志，他睁开眼，看清眼前来者后，似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我...我完成了任务，阿加雷斯大人。”
　　阿加雷斯发出了粗哑的笑声：“是的，孩子，魔神殿会接收你的灵魂。”
　　艾伯罕神色狂喜，还欲张口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瞬鲜血自口鼻之中涌出，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身体——
　　老人的手如同野兽的利爪，直直插进他的左胸，随着肌肉与血管崩断撕裂是声音，生生将艾伯罕的心脏拉了出来，然后一把捏爆！
　　阿加雷斯随手将艾伯罕的尸体扔在一边，在心脏化成的碎肉之中找到了一枚华光溢彩的晶体。
　　“堕天使。”他的语气鄙夷，却十分小心地将那枚晶核在手心捏碎，竟然和着血肉吃了进去！
　　元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那是什么？是天使是神力核心吗？这老头又是谁？
　　我的天啊，他居然把这东西吃了？！
　　牢房四角的火焰陡然升高，吃下这枚晶核后，阿加雷斯的气势暴涨，青春仿佛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佝偻的身躯开始挺拔健壮，不多时便从一个耄耋老人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法师。
　　他将法杖末端在地面上戳了戳，一枚笔画繁复的魔纹出现在半空，强大的气流涌动，如同龙卷风的风口一般将元卓吸了进去。
　　…………
　　魔神殿。
　　元卓被喷到殿内滚了两圈才停下。他在一片嚣张粗野的狂笑与尖叫声中艰难地爬起来，看清自己的处境。
　　一条长桌自门口一直通到王座旁。晚餐内容丰富，菜品种类跨度奇大，从人的四肢内脏到水果美酒应有尽有，巫师、兽人与皮肤猩红的恶魔们正在享受这场饕餮盛宴。
　　戴着宝石华冠的青年斜斜地倚在巨大的人骨王座中，垂着眼，任身旁美貌的魅魔再怎么撩拨也无动于衷，似乎是早已对这样的场面感到厌烦。
　　阿加雷斯迈出传送法阵，缓缓落在地毯上。
　　“拜蒙。”
　　那群奇形怪状的食客转头看清来者，渐渐安静下来。
　　青年睁开眼，那一双眼睛竟然光华流转，柔情似水，像是为一座蜡像注入了生命一般，让这张脸都变得动人起来。他的五官十分柔丽，如果不是这低沉的嗓音，只会让人认为这是一位英气的女性恶魔。
　　“你把那个堕天使吃了。”拜蒙疲惫地陈述。
　　显而易见的事实，阿加雷斯也没想瞒着，只笑道：“味道不错。要不然留着他有什么用？他能出卖路西法，就能再出卖你一次。”
　　“昔拉是路西法最忠诚的狗，你在她眼皮子底下将艾伯罕杀了，但凡留下一丝魔法残留，都会被她顺着味找过来。”
　　拜蒙的发音方式十分拗口，那是一种更为厚重的古老语言，也是元卓所在的时间线上，天使们常用的语言系统。但其实在这个梦境世界中的其他恶魔与堕天使，甚至包括米迦勒在内，使用的语言都更为简洁、现代化。
　　阿加雷斯沉默了一会儿，一丝不屑在他眼中划过，但被很快地被掩盖下去了。
　　“你的顾虑太多。他们不会轻易发动战争的，拜蒙。那群失去首领的堕天使根本无法与魔神军团抗衡。”他道。
　　“不要再轻举妄动了。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那些喽啰，在路西法没有彻底化成灰，地狱的掌控权没有夺回之前，都不算真正的成功。”
　　拜蒙挥了挥手，身边位魅魔起身，取来了一只金盅，他在里面随手抓了些什么，抛给阿加雷斯。
　　阿加雷斯似乎满意了一些，语气中不再有针锋相对的意味：“我们处于罅界中，不必杞人忧天。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钥匙是什么。”
　　“下界”是什么界？元卓没听明白，那一个大盅里面又是什么？
　　“去将这身血衣换了吧。”对于这样的说法拜蒙也很认同，看来对于他们这大本营的安全性十分有信心，“”
　　阿加雷斯将那包东西收进怀里，行了一礼，离开了。
　　元卓好奇地绕过长桌，探头看那金盅，只一眼就惊得僵在原地。
　　里面满满当当，赫然全部是天使的晶核。
　　那魅魔将金盅盖上盖子，走进贮藏室放好。而贮藏室的展柜里，数十个同样的金盅森然摆了满墙，如同一排排墓碑一般，承载着成千上万名天使的生命。
　　元卓待不下去了，转头离开了这喧哗的魔殿。魔族与堕天使的斗争竟然已经激化到了这种地步，而且这也太凶残了，现在的地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又开始在各个房间里绕，试图在有限的时间里多获取一些消息。
　　走廊窗外是一望无垠的空茫与黑暗。罅界为魔神军团中身份高贵的统领们准备住所，这里房间结构相似，挂了名牌，根据房间内的布置，大概可以猜出房间主人的身份。
　　比如这个满是坩埚与魔药的是巫师的房间，房主叫做玛帕；这个这个..这个全是清趣小玩具的房间，房主应该是个魅魔，名字叫西堤；还有一个养了很多蜥蜴毒蛇和□□的房主叫巴巴妥司...嗯？巴巴妥司，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元卓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喜欢大叫并惨死的□□精海拉斯。
　　他原来真的喜欢□□！好好好，这只能尊重祝福了。
　　根据房间数量与入住率可以判断出，拜蒙的野心很大，将近六七十个房间，多数都没有居住的痕迹。想来是魔神们也各有性格，对他的光复伟业不太感冒。
　　元卓努力记在心里，并打算醒来后将这些信息都写下来，虽然也并不知道未来有没有用得上的一天。他走过拐角，终于找到了阿加雷斯的房间。
　　房门紧闭，但阻止不了元卓。他穿门而过，看到这老头正苦大仇深地用手机打字。
　　太匪夷所思了，恶魔也用line啊？这地方能有手机信号？
　　变成透明人之后，元卓的道德底线也变得透明了。他在这里的日常就是偷逛偷听和偷窥，看别人聊天记录这事做起来更是一点心里负担都不会有。
　　对方没有设置头像，名字只有简单的拼写：LLA
　　LLA：【几颗？】
　　阿加雷斯：[4]
　　LLA：【这次还算大方，确实和他争执没有意义，那假娘们只想复活巴尔。】
　　阿加雷斯：[他比会c成功过]
　　LLA：【我看不懂】
　　阿加雷斯：[正在输入中]
　　阿加雷斯：[他不会成功]
　　LLA：【他太急了，刺杀行动实施过早。即便路西法昏迷，他被昔拉追杀后也只能躲在罅界里，魔神们传送要用到魂石，为巴尔重塑身躯也要用魂石，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局面，他也拖不起。】
　　LLA：【但没有记忆的巴尔还是巴尔吗？】
　　LLA：【那是一个崭新的最强魔神，拜蒙控制不了他的。我们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只要再忍一忍。】
　　阿加雷斯：[正在输入中]
　　阿加雷斯：[记忆]
　　LLA：【放心吧。我已经放在了一个绝对不可能被他发现的地方。】
　　LLA：【不聊了，见面再说吧。与你用打字交流真的很心累】
　　阿加雷斯：[正在输入中]
　　这杀人不眨眼的魔神像个孤寡老头一般叹息一声，锁屏，然后窸窸窣窣地把手机放进兜里，背影中属实带了几分凄凉。想到他靠吸食天使的生命返老还童，不仅同情不起来，还觉得十分可怖。
　　元卓坐在阿加雷斯旁边，开始梳理在这几场梦境中获得的信息。
　　看来即便是圣战之后，天使与堕天使也并没有完全反目成仇，似乎是保持了一种疏离又亲密的关系。天使是一种非常有凝聚力的生物，想必做不来手刃同族这等事，所以用天使的魂石激活的传送法阵这种方式来躲避昔拉等堕天使的追杀，不得不说是既残忍又聪明。
　　那么这位魔神复兴大业的关键人物——巴尔，又是谁？
　　......
　　元卓爬起来开始画关系图。
　　今天他的行程十分紧张，他需要在上午收拾好行礼，离开他令人留恋的美丽宿舍和可爱室友，去伊甸园这个九重天的世外桃源，面对他人生的不知道第几场疾风暴雨。
　　我也真是操劳命啊，元卓想，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好不容易熬到毕业这一天还要天不亮就爬起来写这个，谁看了不掬一把辛酸泪啊......
　　米迦勒这小子积极得很，昨天晚上舞会还没结束的时候，他就瞪着那双纯良小鹿眼以千钧巨力将折磨了他两年的课本揉成了一团抹布，那些教辅工具不论贵贱统统扔进垃圾桶，然后风卷残云一般收拾好行礼，等元卓回到宿舍的时候，他连铺盖都卷完了，只剩一个干干净净的床板。
　　无奈之下，只能与元卓同眠共枕一晚，在元卓“你发誓你就是死也不能说我们一起睡过觉你说了我现在就去死”的威胁中稳稳入睡，此刻正在被窝里揉着眼睛。
　　“你在写什么啊？我们不是毕业了吗？”米迦勒现在已经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写字了。
　　元卓将纸盖住，“写日记，你不能看。”
　　“好。”米迦勒与他不同，这种事只要答应了，就绝不会做。
　　“你再睡一会。我写完就收拾别的行李，然后一起去第九天报道。”
　　米迦勒点点头，翻个身，闭上了眼。


第027章 伊甸
　　“这就是这一部落的家园，
　　罪恶和天真鬼魂般出没。
　　空气中有一丝甜蜜
　　在时间开始之时就已开花，
　　现在到处都在死去。
　　他们的悲痛在记忆中成型，
　　如风化的石头一般自然。
　　他们的困扰变成了赞颂，
　　情不自禁，当凝视山峰。
　　这就是他们单纯的姿势，
　　在大地上站立望向天堂。
　　——缪亚《一只脚在伊甸园》”
　　在报道之前，元卓做了一件他心心念念的大事：为乐佩赎身。
　　凭他送打工外卖赚的这点钱当然是不够了，但也不能把亲儿眼睁睁送走啊，虎毒还不食子呢。所以他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贷款或者分期付款的可能，如果都不行，他就豁出这老脸去借钱了。
　　但是雷米尔口中圣玛赫德的“教务处”到底是什么！
　　怎么找都找不到啊！
　　……
　　加百列摸了摸下巴：“圣玛赫德教务处？还有这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元卓总觉得她对自己今天会来找她这件事并不意外。
　　元卓：“对啊，乐佩是教务处帮我申请的啊？”
　　加百列：“乐佩是魔头在拍卖集市拍的耶。”
　　元卓：“？”
　　加百列：“我以为他早就告诉你了呢？哎呀——什么还不还的啊，你这样，没钱的话你去找他撒个娇就完事了。”
　　元卓面无表情：“好了不要再继续说了。”
　　加百列：“哎哟你真是什么也不懂——男孩子撒撒娇怎么的了呢。”
　　元卓：“姐，你知道有个地方叫晋江不，我觉得你挺适合去那当个写手的，你这脑补能力一本就起飞了比当大天使长都赚。”
　　加百列反正听不懂他说啥，全当好话接住了：“好好好，承你吉言，咱们两个都前途无量。”
　　于是前途无量并债务缠身的元卓乖乖卷着铺盖去伊甸园给桑扬沙做三孙子了。
　　第九天。
　　桑扬沙嘴角噙着一抹笑，接过元卓的新生档案：“我还挺惊讶的，你看像你这样...居然也毕业了。”
　　元卓心想到底哪里稀奇啊，哥除了唱歌走调哪点也不差啊！咱们名正言顺圣玛赫德应届毕业生好吧。
　　但是寄人篱下，逞一时之勇又能有什么用呢，现在和他吵是爽了，以后不还是人家想拿捏你就拿捏你。
　　元卓敢怒不敢言，也只能乖顺地点点头，立正站好，等待发落。
　　“你是记录员。”桑杨沙不紧不慢地打开名册，在元卓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圈，又在抽屉里拿了钥匙给他，“在伊甸园工作的天使统一由伊甸园安排住所，这是你的房间钥匙，第一次发俸禄的时候需要补交住宿费用。”
　　元卓：“呃，我可以问问每月能拿到多少钱吗？”
　　即便需要夹紧尾巴做人，关键问题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毕竟别一个哆嗦把住宿费花没了...本来就欠着债呢！
　　关于欠债这一点，元卓认为无人能出其右了，现在他的第一债主是天国老二，第二债主是天国老大，试问还有哪个天使胆敢像他一样，欠这两位钱啊？
　　桑杨沙又翻了翻那册子：“房子租金是每月六千金币，你的岗位试用期每月八千金币，能够覆盖你在第九天的支出，但不会有太多结余。”
　　“啊，好。”这已经比想象中强很多了，大不了重拾兼职呗，元卓点头。
　　“好好努力吧？转正后是每月三万金币，对于你来说，也算一笔可观的收入了。”桑杨沙说话和风细雨，声音清凌凌，不愧是搞音乐的，但说话内容是不怎么好听：
　　“其实说实话，记录员这个岗位如果想找，我们当然能找到更好的备选。你知道你不是六翼，如果不是...你也不可能有机会来看看第九天，是不是？”
　　元卓暗暗顺气，也无力反驳，毕竟自己的确算是沾上了雷米尔的光，只得笑道：“好，明白了。”
　　桑杨沙似乎对他的服从还算满意：“你先回去放行李吧，明天早上八点来正式上班。”
　　“真奇了怪了，以前上班遇到有后台的新同事，领导们一个两个都捧得和心肝宝贝一样。怎么轮到我抱着大腿上班就这么心虚呢！佩佩，你说是不是因为你爸我太要脸了？”元卓有气无力地挂在乐佩的背上，像一个人形麻袋。
　　乐佩转过头，看着元卓头顶上郁闷的黑气，抬头啃了条出墙的花枝送到他手边。
　　元卓泪眼汪汪：“我的好大儿，我就知道你最爱爸爸了是不是……”
　　乐佩满眼痛心：“嗯哼哼~”
　　门卫对这父慈子孝的画面无动于衷：“那边的天使，私自折花罚款一万五千金币。”
　　元卓惊了：“我靠？！我犯什么天条了？！”
　　门卫：“这是拉贵尔殿下去特派去东方时带回来的珍贵品种。”
　　元卓两眼发昏：“桃花么这不就是！这一枝上的花都没15朵！我不信，谁种的你让他自来找我要。”
　　门卫点点头，还真的回去摇人了，留元卓在原地等。天使的社会信任水平真的很高，但再强调一遍，不好意思元卓不是天使。
　　乐佩快乐地撒开蹄子狂奔——它发誓从出生起就没跑这么快过！
　　一个小时后，发动机过载了，倒在地上呼哧乱喘。
　　“怎么还没到啊！我们现在已经从二环到通州了吧？！给我们员工宿舍安排进内蒙古了是吗？”元卓盘腿坐在旁边看地图。
　　“你们去哪里？”一名天使已经好奇地看了他们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元卓抬头：“咦！尚达奉！你怎么在这里！”
　　尚达奉委屈道：“我在你们后面跟了很久啊！怎么叫你都不理我！”
　　元卓摆摆手：“刚刚逃命逃得六亲不认，就是耶和华来了我也不会停啊。我在找伊甸园给我安排的房子，地图说我还要顺着这个方向走。”
　　尚达奉迷茫道：“这都快到第九天边缘了吧，前面就是冥河了啊，伊甸园让你住在河里？”
　　......
　　一条宽大的悬河自云层中飞流直下三千尺，打在水面，激起万丈波涛。
　　这是一套冥河大瀑布的瀑景小洋房，迎瀑而建，伶仃的身影在广阔的河岸边显得十分飘摇。
　　此房放在第九天，装修风格绝对特立独行。但元卓看到过很多像这样能用“平整”两个字来形容的房子——屋里一个家具没有，庭院寸草不生——那些开发商跑了的烂尾楼。
　　元卓歪着头，怕自己满脑子的疑惑把天灵盖顶飞：“你们第九天的物价...六千块钱租一套毛坯？”
　　他转头，在落水的隆隆巨响中对着尚达奉的耳朵吼：“你宿舍长啥样啊？大家都打地铺吗？”
　　尚达奉汗颜：“不长这样啊！我们宿舍比这个小，什么都有，也不在这！”
　　元卓吼：“你在哪实习啊！”
　　尚达奉也吼：“我在伊甸园做园区维护！就在园区旁边，我以为咱们都住一起呢。”
　　元卓：“？”
　　元卓：“伊甸园旁边的宿舍多少钱一个月啊！”
　　尚达奉：“四千！”
　　元卓了然。哈哈，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他坦然把行李铺盖放好，拉着尚达奉去吃晚饭了。
　　......
　　伊甸园。
　　桑杨沙一身月白长袍走在前面：“你应该已经知道这是为神创造的新生物准备的宿土。即便这里的一切都是取材自陆地，但与陆地有本质上的不同。”
　　“动物在这里不会衰老，不会遭受疾病的侵害。即便是天使也会遭受魔气的侵蚀，唯独伊甸园是一个没有病痛与死亡的世界。”
　　元卓闭上眼，感受微风递来的青草香。置身于伊甸园内的时候，并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温室，仿佛是下了一个魔法结界一般，目之所及是无际的森林，连绵的高山、草原与花海。
　　“新生物叫做‘人类’，我们马上就到他的生活区域了。”桑杨沙的语气仿佛是一个动物园导游，“目前伊甸园内入住的是雄性人类，雌性人类正在培育中，状况稳定后会下放。”
　　“我的详细工作内容是什么？”元卓问道。
　　“你是唯一能够与他们直接接触的天使，这是你工作日志。”桑杨沙递给元卓一个厚厚的牛皮本。
　　元卓接过，翻看起来。里面详细地标明了他每天需要记录的状况如饮食、活动范围、兴趣倾向等，元卓指着其中一项“异常状况”：
　　“这点我没太明白。”
　　“当人类服从性减退，对神的安排产生任何质疑时，视为异常。”桑杨沙解释道。
　　“园中的那棵金苹果树是整个伊甸园的中心。伊甸园的一切都可以作为食物，除了这金苹果。人类是否能遵从神旨，是神对他们的判定依据。”
　　这就是禁果树了。也就是这颗金苹果，让未来亚当夏娃回归地面，成为人类始祖，创造辉煌的人类文明。
　　“如果判定不合格会怎么样？”元卓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只能重新再培养一组了。人类背负了重要的使命，不能出一点差错。你仔细观察，必要时进行沟通预防，如果有引导无效的征兆，就尽快上报吧。”桑杨沙耸了耸肩，“毕竟重新培育也很费功夫。”
　　这像是高维度生物对低维度生物的一场观察实验，元卓在桑杨沙轻松冷漠的解释中不寒而栗。
　　“好。”他稳了稳情绪，答应道。
　　“获取信任，培养感情。以防他看见我，就送你到这里吧。”桑杨沙交待完便离开了。
　　.
　　元卓走近面前的蔷薇花墙，花墙自动分开成一道拱门，在他进入后又恢复了原状。
　　他穿过面前的针叶林，最终在一片毛茸茸的浅绿山丘上看到了嘴角漾着笑意，在暖阳下酣睡的亚当。


第028章 亚当
　　元卓无语地撩了撩亚当卷翘倔强的头发尖：“……你真的不能穿上衣服吗？”
　　“人为什么要穿衣服？”亚当眯着蜂蜜色的眼睛，大喇喇岔开腿，享受日光浴。这是真正的□□一览无余啊，元卓感觉自己要长针眼了。
　　“衣服…防风保暖呗。你看你这样一会儿就进风了。”元卓找了片叶子，把亚当的肚脐盖上。
　　亚当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不冷，肚子也不痛。你可以用不同的理由来说服我，如果你赢了我就穿。”
　　元卓：“你还可以把别人不想看到的地方，还有你不想给别人看到的地方，用衣服遮一遮。”
　　“我没有不能让别人看的。你不想看哪里？”
　　“我不想看你的下/三/路。”元卓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不能看，你自己没有吗？”
　　元卓：“？”
　　元卓艰难道：“...我有，但是一般情况下想看我自己的，不想看你的。”
　　亚当：“为什么不想看我的，我不介意你看啊。”
　　亚当：“我们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你要把身体藏起来？你刚刚不是告诉我，你也是人类吗？”
　　亚当：“既然我们都是人，为什么要对彼此遮遮掩掩？在这里大家都不穿衣服。”
　　为什么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
　　元卓后退三步：“说话归说话，你别过来啊，你现在这样咱们得有点距离！”
　　亚当就像一个稚子，或是小动物一般，风餐露宿，不管不顾，完全凭喜好直觉做事，放荡不羁，热爱自由。初次见面，元卓只是打过招呼后坐下来陪亚当聊聊天，便获得了他完全的信任与亲昵。
　　大概是这孤独且毫无波澜的世界无法匹配他活泼的灵魂，亚当那漂亮的脑袋瓜里有很多想法，招惹元卓就着一个话题与他产生一场辩论。
　　元卓不知道要怎么和他接着抬杠了：“哎，算了。过阵子你老婆来了不觉得你是流氓就行了。”
　　亚当注视着他，眼睛里像是有浓稠的蜂蜜在流动：“好吧，你想让我穿，我就听你的话。作为交换，今天在这里陪我到太阳落山可以吗？”
　　他拿起大T恤乖乖穿好。
　　这衣服是元卓用自己的大褂剪的，别看穿上后像是饭都吃不起的乞丐样，元卓敢说这衣服但凡再多一寸布料亚当都不会穿。
　　“怎么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啊。”元卓属实怜爱了，“今天晚上陪你在这打地铺也不是不行，说实话，回去我家我也是打地铺，都没有你这里条件好。”
　　“那你别回去了，一会儿我去生篝火，咱们一起唱歌。”亚当兴奋得一骨碌爬起来，开始找晚上用的木柴。
　　元卓跟在他身后，看他忙活：“平时晚上只有你自己在这里，是不是很没意思。”
　　“也不是，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朋友，可惜的是他们不能开口说话。晚上你留在这里的话，我们会更热闹一些，大家都会开心的，对不对？”亚当把在他身边打转的小猫小狗挨个抱到一旁，抱着抱着忘了自己刚刚想做的事，开始趴在地上吸猫吸狗。
　　“我有个朋友叫阿斯莫杜，你一定和他有很多共同话题。”
　　这话一说出口，元卓就有些后悔。在他们或围炉煮茶或高朋满座的热闹夜晚，亚当只能与漫天繁星作伴。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心生不满，因为自出生起，神就把温顺服从作为了他的出厂设定。
　　亚当只能在一次次日出日落中翘首等待着。
　　要么忍受神给予他的一切，要么就会作为残次品被销毁。
　　这就是神最初对人类的要求吗？
　　面前的亚当会等到与他的天使朋友们共同把酒言欢的一天吗
　　“你怎么了？”亚当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情绪。
　　元卓把内心的酸涩压下去，故作轻松道：“嗯，我在想日落前我要回去把被子拿过来，你不要着急。”
　　按照天国对伊甸园的构想，天使一定要与人类保持距离，避免成为干扰因素。所以元卓肯定是不被允许留在这里的。
　　没关系！当他掏出他的专属武器【我不是天使】，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
　　元卓的宿舍和其他人离得那么远，这点倒是十分方便——下不论去哪里、去做什么，都没人注意。
　　他可以在下班的时候假装回家，晚上偷偷进来，等天不亮的时候再出去，假装和大家一起上班。
　　嗨！完美！
　　......
　　“你真的不冷？我不信。”元卓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
　　亚当将头枕在手臂上，在早春微凉的夜风中躺得很安稳：“我刚出生的时候，天还在下雪，都不觉得冷。父亲说，我是被他祝福过的孩子，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可能这就是神力的一种表现方式吧。”元卓点点头，“你会让我想到弥赛亚。这感觉好像神力是一层保护膜，贴在了你的皮肤上，而弥赛亚则是将这层保护膜贴在了整个第八天。”
　　“弥赛亚是谁？我感觉你的朋友有很多，”亚当饶有兴致地问，“可以为我讲讲吗，伊甸园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你最好还是不要有太多好奇，虽然我也很想讲，但这可能对你不好。”元卓老老实实道。
　　“哦。”亚当掩不住面上的失落，但很快就想开了，“也对，父亲对我的叮嘱都是有道理的。我不该有更多的幻想了，这里才是我的家。”
　　他拿起一片叶子晃来晃去，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微光。
　　元卓的眼睛要袅袅了。
　　他心想当然不是，作为人类的始祖，你的家在广袤丰澧的欧亚大陆，或许在那里你会遭受严寒酷暑食不果腹，但你是旷野是莽苍，你的命运既不能也不会是永远被圈养在这虚假的世界里。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同为人类，他没办法看着这样的亚当坐视不管，但是现在的他自身难保，人微言轻，未来的局势并不明朗，他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亚当被“销毁”。
　　“情况有点复杂，但我保证，有机会的话我会挨个带你见见他们。”元卓安慰道，“而且过阵子你会迎来一位新同伴的，我可以一直陪你到她来伊甸园。”
　　“我知道，她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我很期待。”亚当摸着自己肋前的浅疤，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
　　“在我们那边一般切肋骨造鼻子，你切肋骨造老婆，真赚大发了。”元卓笑道。
　　亚当嘎嘎傻乐起来。
　　“哎快睡吧别乱想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元卓翻了个身，想要结束这场夜谈。
　　“你上班不就是来这里么！来了接着睡呗！”亚当反驳道。
　　“就不能在该睡觉的时间睡觉，明天天亮了再聊吗！”元卓拍了亚当一巴掌。
　　“啊好行行行。”亚当把腿压到元卓身上，被扔下来。再压到元卓身上，再被扔下来。
　　再压再扔再压再扔......
　　“我数一二三立刻睡！”元卓出离愤怒了。
　　世界安静了。
　　伴随着纺织娘清脆又有规律的叫声，身边青年的呼吸逐渐绵长起来。
　　所以神建立伊甸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考虑未来的实际走向的话，如果亚当最后被判定成为了“合格品”，又会怎么样呢。
　　元卓辗转反侧，最终在一头雾水中慢慢睡去了。
　　......
　　花琴。
　　“我说怎么完全看不见你了，原来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呢...”阿斯莫杜笑眯眯地说。
　　米迦勒：“......”
　　元卓汗颜：“你在说什么......”
　　阿斯莫杜：“怎么样，新室友比旧室友相处起来更愉快吗？”
　　身边传来的怨气越来越重了！
　　元卓面无表情：“他老婆明天就去陪他了！你怎么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啊！而且这个场面真的很怪好吧好像捉那个奸一样，路西菲尔不在这吧你们不要害我啊。”
　　阿斯莫杜：“谁叫你每天来无影去无踪的，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少天啊，要不是尚达奉我们还堵不到你呢。”
　　尚达奉在一边做了一个“与我无关”的手势。
　　听到这番话，元卓实在忍不住了，转头开始教育米迦勒：“你看看我住的是个什么破地方，你自己说说能住人吗？还不努力抓紧当个大天使长让我抱大腿！天天守着我算什么事啊，哥哥上班也是很忙的！”
　　米迦勒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路西菲尔再教育了一番，竟然开始知道还嘴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到第九天后一点消息都没有！”
　　元卓叹口气：“哎，这确实是我的错，但我从今以后，晚上不会再跑回伊甸园住了，咱们正常聚会。”
　　阿克莱端上来一桶自酿花果酒：“这个送你们，庆祝你们的工作进入正轨！”
　　“谢谢老板——”元卓等人齐声说道。
　　阿克莱一挥手：“都是小事，常来啊。”
　　“据说你这个‘花琴首席调酒师’出现后，花琴的客流量都翻了将近一倍呢。”阿斯莫杜说。
　　米迦勒点点头：“店主给了我足以还债的丰厚奖金，不过后面我把我们两个的钱拿去给咖啡厅老板的时候才发现，债早就已经被还清了。”
　　他故作神秘地问元卓：“你猜猜是谁还的？”
　　这才进路西菲尔的耀星殿没几天，比起在圣玛赫德苦逼读书的时候，米迦勒生动活泼了许多。看得出来被带得很好了。
　　元卓欣慰道：“哦，猜不出来呢，谁啊。”
　　阿斯莫杜在一边挤挤眼，仿佛掌握了一切八卦。想到他的直属领导，这反应就不稀奇了。
　　米迦勒：“是路西菲尔殿下。我已经把我们两个的欠款还给他了。”
　　元卓慈爱地摸摸米迦勒的小狗头：“做得很好。”
　　他们两个的父子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换了一下，元卓感觉自己才是当爸的料，操心的命，每天面对不同的小傻子，操不同的心。
　　阿斯莫杜对亚当很有兴趣：“所以那个据说是神认为的最完美生物长什么样，值得你牺牲休息时间去陪他？”
　　元卓：“就是我这样。除了不会飞，和天使没什么不同。”
　　阿斯莫杜对此感到想不通：：所以失去翅膀的天使是神认为的完美生物吗？”
　　“问题不在这里。我自己有一个推断，可能要再观察一阵子才能确定。”元卓沉声道。
　　尚达奉插话道：“你放心，你住在伊甸园这件事我肯定会保密的。不过我真的认为，关于住宿问题你要再想想办法。”
　　元卓感激地向他投去一瞥，胸有成竹道：“这件事我也有一点应对思路！你放心好了，他不仁，别怪我不义！”


第029章 夏娃
　　元卓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穆萨卡：“在这工作了这么久，终于尝到这东西是什么味道了……但怎么感觉它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了呢。”
　　“其实最近拉哈伯殿下回到了第三天，应他的要求，花琴改过一次菜谱。”阿斯莫杜看着元卓切了一块进嘴后才揭露，“把原本的茄子肉酱味改成了墨鱼汁配大肠味。”
　　元卓面容模糊地咽下口中的馅料，诚恳道：“我觉得被加百列殿下追着打是有道理的，他这诡异的爱好让我也很想冒犯一下。”
　　“这么夸张？”尚达奉闻言，不顾元卓的阻拦，也好奇地尝了一口……
　　瞬间五官错位头晕目眩，拿起饮料一饮而尽后鄙夷道：“有天使喜欢吃这种东西，就已经让全天国感觉冒犯了。”
　　元卓无语：“你早晚亏在你这该死的好奇心上。”
　　阿斯莫杜成功坑到他们两个，脸上露出一个略为满意的笑容。
　　“说起来，你和萨麦尔在一起工作？”他问米迦勒。
　　“嗯？”元卓惊讶地转头。
　　“你看你连这个不知道。”米迦勒的嘴慢慢向上撅起，又开始有变成水壶的趋势了。
　　“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元卓哥俩好地搂住米迦勒好一顿揉搓，这嘴巴才回复正常。
　　“萨麦尔说，他是路西菲尔殿下的粉丝，所以被分进耀星殿之后像打了鸡血一样活跃。”米迦勒叹了口气，显然是对此有些烦恼，“每天跟在殿下身边忙前忙后，下班也不回宿舍。”
　　元卓：“靠，卷王啊！我最恨这样的同事了！”
　　“卷王是什么？”尚达奉问。
　　元卓：“就是一张大饼，卷卷卷把所有同事都卷进去变成一张卷饼，然后被领导嚼吧嚼吧吃得渣都不剩还要喊一句‘我是自愿的’。”
　　尚达奉似懂非懂点点头。
　　“他还大言不惭地说早晚有一天要代替雷米尔殿下，成为路西菲尔殿下的左膀右臂。”米迦勒道。
　　“切就凭他！怎么敢的啊？”元卓大感荒谬，“路西菲尔殿下那边怎么说？”
　　米迦勒很中肯：“抛开我们的过节不谈，萨麦尔的能力是非常强的，所以也很受重用……”
　　尚达奉直愣愣道：“但他不论如何也不会比你更亲近路西菲尔殿下吧，殿下还没和你告……”
　　尚达奉的头被拍进了桌子里。
　　尚达奉：“……”
　　元卓甩甩手，神色自若道：“但是你当然也比他做得不差吧？”
　　尚达奉坚强地把头从桌子中拔出来，抹掉脸上的鼻血。
　　米迦勒犹豫地看着尚达奉，点了点头：“在能力阶段测试中，我其实比萨麦尔的成绩更好。你们不用担心，转正时会给我们公允的评判的。路西菲尔殿下说，其实我们这届新生整体水平都不差。”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能没把我算进去...说起来，梅塔特隆现在怎么样？”元卓想起来了这位公认学霸。
　　“他在拉贵尔殿下那边。”尚达奉道。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元卓：“拉贵尔是谁？”
　　“天国监察官。”尚达奉解释，“梅塔特隆是他手下的监察天使，收集天国异常事件上报给他，拉贵尔殿下再把这些事件分类总结，汇报给神。”
　　“据说他是一位仁慈公允的殿下，但是前阵子他最爱的花树上长得最好的花枝不知道被谁折走了，这几天都很低落，连我哥哥都挨了几次骂。”
　　元卓心虚地移开眼，想到那枝被毁尸灭迹的桃花，决定近一个月内都与这兄弟俩保持距离。
　　……
　　清晨，元卓像往常一样走进伊甸园。
　　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女静静站在入口处。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扑闪着眼睛望向来人。
　　“你是元卓。”她脆生生道。
　　熟悉的发色与瞳色让元卓瞬间意识到了眼前这女孩的身份：“夏娃？”
　　夏娃点了点头：“父亲让我在这里等你。”
　　靠，什么情况，为什么天使全部是身高180+的成女体型，但是要把夏娃这个人类之母设定为幼女体啊！夏娃这这这，看起来最多才上初一好不好，就要进伊甸园做亚当老婆吗？
　　禽兽啊！
　　“你的父亲和你提到过我吗？”元卓懵懵地牵着她的手，穿过蔷薇花门，进入伊甸园的园区。
　　夏娃点点头：“他告诉我，今天遇到的第一个天使就是你。”
　　耶和华没有意识到我是人类？元卓心想，但是雷米尔和弥赛亚都看得出来啊。看起来他的神力也是有局限的？
　　“我们要去见亚当么？”夏娃精致的小脸上有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沉静。
　　“呃，对，我们马上就到了……你父亲告诉过你亚当的身份吗？”
　　夏娃又点头，神色不辨喜忧，道：“父亲说要我做亚当的妻子。”
　　元卓无语了一会儿。一般来说经济越发达年轻男女们步入婚姻的年龄越大，就拿天国做比较吧，在这个纸醉金迷的超级国度里根本就没有婚姻制度，天使与天使的恋爱无关性别，可以自由分分合合。
　　这现象很好理解，他们寿命那么长，未来发生什么都不可知，随着时间流逝感情破裂的情侣也比比皆是，根本就没有婚姻制度发展的土壤。
　　而神把夏娃做成亚当童养媳这个举动，再配上“完美种族”的名衔，这背后对天使与人类定位上巨大的落差就很耐人寻味了。
　　自从进入伊甸园，元卓就经常陷入对这个世界背后深意的思索中。
　　有这样一个问题：“一个从不忏悔的好人，和经常忏悔的坏人，谁更有可能上天堂？”
　　神需要的是兵强将勇、国富民安的天使族，还是单调原始、百依百顺的“完美人类”？
　　答案呼之欲出。
　　元卓看了看夏娃，眼前这用亚当肋骨造出来的小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又回忆起亚当身上那执拗的叛逆，遥遥感觉耶和华这计划是早晚要失败啊......
　　“你知道做别人的妻子意味着什么吗？”元卓试探地问。
　　“父亲讲过，就是永远陪伴一个人。”夏娃说得很轻松，简直就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脑补她与亚当的配对，元卓怎么想都觉得别扭，这么想来，夏娃的DNA肯定与亚当相似度很高啊，这也算乱那个伦吧......
　　“哎，其实我偷偷讲吧，我觉得你俩这种亲兄妹不适合做夫妻...亚当？去哪了怎么看不见人啊。”元卓四处张望。
　　“你今天来晚了！”
　　亚当抱着臂，双腿攀在树枝上，呼地头朝下倒吊，与元卓来了个脸对脸。
　　鸦飞雀乱，树叶飘零。宽松的T恤前摆慢慢滑落，挡住了该露的，露出了该挡的。
　　元卓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夏娃的眼睛捂住。
　　夏娃冷静地拉开元卓的手。
　　“咦？”亚当一个翻身落到地上，兴高采烈地围着女孩嗅了嗅，“你是夏娃吗？你是我的妻子！夏娃！”
　　夏娃站在原地，葡萄大眼随他转了几圈，似乎思考着什么。随后细嫩的小手一巴掌糊在亚当脸上，把他推远了点：“元卓说，我不适合做你的妻子。”
　　亚当委屈了：“为什么！”
　　夏娃：“因为我们是亲兄妹。”
　　亚当又高兴了：“亲兄妹也行。”
　　夏娃回头问元卓：“做兄妹的话是不是我就不用一直陪着他了？”
　　元卓：“......”
　　亚当拿手比划夏娃的头顶，然后平移到自己的胸下：“你比我想象中要小一点。”
　　夏娃：“因为你的肋骨质量不好，父亲没办法把我做高。”
　　“可父亲说我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亚当大感迷惑。
　　夏娃点点头：“所以你们更应该思考一下为什么你们满意的标准这么低了。”
　　于是亚当就坐去一边思考了。
　　元卓目瞪口呆：“......”
　　“我们去四处走走吧。”夏娃走到元卓旁边，拉住他的手，“我和亚当是不是进了伊甸园之后就出不去了？”
　　“也不一定，神创造你们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元卓安慰她。
　　夏娃不置可否，牵着元卓来到金苹果树前：“这是父亲提到过的那棵善恶树。”
　　平时这里向来是亚当的禁区，就好像这树方圆500米的土地烫脚一样，所以元卓也没靠近过。
　　夏娃走到树下，仰头看着金灿灿的果实，又蹲下摸了摸粗壮的树根。
　　她淅淅索索鼓捣了一会儿，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小手攥着递给元卓。
　　元卓接过，那是一张熟悉的花签纸，上面是他自己的字迹：“苹果树”。
　　“原来我种的那棵…就是善恶树吗。”他喃喃道。
　　......
　　元卓再三叮嘱：“你们是兄妹，兄妹不能同床共枕，听到没！”
　　夏娃：“听到没？”
　　亚当泪汪汪咬着嘴角：“听...听到了。”
　　“你说说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妹妹不也能陪你聊天吗？”元卓都服气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妹妹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我陪你们睡不合适！而且我交着宿舍费不住也很浪费好吗大哥？”
　　“不用理他了。”夏娃接过元卓的被子把他向出口处推，“自己哭一会就适应了，每天照顾他也很累吧？你回去休息。”
　　于是元卓半推半就一步三回头地下班......
　　“元卓。”桑杨沙一身光鲜，施施然在门口叫住了他。
　　下班暂停。
　　“哎，怎么了领导。”元卓苦逼地转身。
　　桑杨沙递给了他一叠资料：“你今天晚走一会儿，把伊甸的近况按区域分类誊写出来，明天要用。”
　　“...好的领导。”元卓垂头丧气的领了，回到档案室。
　　太阳偏西了，霞光在天上越烧越红，伊甸园的办公区已空荡荡不见人影，只有笔尖滑在纸上的莎莎声。
　　笔杆一沉，元卓的余光瞥到一对小鸟爪。
　　茉莉的小巧的喙中传来阿斯莫杜的声音：“呼叫元卓！呼叫元卓！六重天慈善晚宴大吃特吃三等一！七点不见不散！七点！”
　　“你们快吃吧别等我了，啥晚会都去不了。给我安排活了，九点我都干不完。”元卓半死不活道。
　　“有啥急事非得今天干啊，今天所有高层的大天使都来参加晚宴了啊。”阿斯莫杜的声音走远了一会儿，又回来，“我看桑杨沙都到了，你咋就不能来？”
　　靠，怪不得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下班准时溜了！
　　元卓咬牙切齿。
　　其实他的临时工作一直超负荷，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加班了。但元卓有心证明自己并非如桑扬沙口中抱大腿进来的废物，所以即便他知道这是一种cpu话术，也每次都答应得很干脆。
　　就这样他退一寸桑扬沙进八尺，这次直接给他折腾到天黑。
　　喝喝，既然这样别怪哥不客气，哥虽然管不了你，但哥可以气着你。
　　“阿斯莫杜，你让茉莉在我这留一会儿，帮我个忙。”
　　……
　　夜深人静，收到消息的元卓把档案归置好，与茉莉告别，然后拿走仅剩的一床被子——另一床留下给夏娃用——拉着乐佩出发了。
　　走到奥赫蔚宫的大门前，给守卫递了一兜金币。
　　“没错，我是认识你——但现在雷米尔殿下不在这里，你给我金币我也会让你进的！不可能！别想！”守卫义正言辞。
　　看起来在单纯正直的天国里，从来没有受贿这件事，但是没关系，元卓不会让他为难。
　　“哥们儿，你不用让我进，这钱给你，你别轰我走就行了。”元卓真诚且卑微地恳求道。
　　还有这种好事？守卫半信半疑地将钱袋收好。
　　元卓对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在大门三尺外，道路的正中间将被子铺平，安详地躺了上去。
　　守卫：“……”
　　三目鹰鹫的速度就是非同寻常，不出一刻钟就伴随着巨大的气流呼啸而来。
　　山一般的阴影盖住元卓。
　　元卓悄悄睁开半只眼。
　　雷米尔的声音自遥远的上方传来，带了三分无奈：“怎么在这里躺着？”


第030章 行为艺术
　　早春的夜晚，凉风徐徐，寒星点点。
　　元卓余光瞥到雷米尔的靴子尖轻轻落在自己身边，赶紧把眼睛又闭上：“加班到太晚，家远回不去，我就在这睡。”
　　大天使长的音色冷如冰泉：“据我所知，伊甸园的宿舍就在隔壁。”
　　元卓：“伊甸园的宿舍是在隔壁，但我的宿舍不在啊！我宿舍在冥河边。”
　　雷米尔带了几分诧异：“为什么在那里？”
　　元卓不满道：“那可能得问问给我分宿舍的那位是怎么想的了。”
　　他睁开眼，泰然自若稳当得很，在众目睽睽下躺着对雷米尔挑挑眉。这动作他平时做起来有那么两分欠打，挡着别人回家路的时候，就变成八分欠打……
　　雷米尔微不可查叹了口气，看他大有在这躺到天亮的意思，蹲下来摸了摸被面。
　　“地上凉。”
　　元卓蜷着身子转眼珠：“听说今天有晚宴，你们吃得好吗。”
　　雷米尔其实没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上面了，只点了点头：“尚可。”
　　“哦，那就是挺好的，可惜只有我搞到这么晚，肚子饿着也没人管呢。”
　　元卓定定看着雷米尔。
　　下一秒被抓着领子提溜起来，雷米尔一手拎着他，另一只手一手无声挥了挥，门口的守卫走上前，风卷残云般把地上摊着的被子卷好抱走了。
　　..........
　　奥贺蔚宫亮起暖色的光，这是元卓第一次在非办公时间来到这里。
　　雷米尔将他轻轻地按在餐厅的椅子上：“在这等我一会儿。”
　　他到卧室将一丝不苟的制服换下，银色发丝松松束起，原本精炼结实的肌肉在柔软的家居服里显得身形俊美修长。
　　拿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每晚必读的天国时报，又走回餐厅，坐在元卓的对面。
　　元卓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正在认真切空气。
　　雷米尔：“......”
　　他召来一位看起来职衔较高的天使侍卫：“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
　　侍卫原本正好奇地瞥着元卓，闻言明显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殿下，咱们宫的厨房……就是个摆设啊，什么吃的都没有。”
　　雷米尔蹙眉道：“那让厨师现做。”
　　侍卫快流汗了：“殿下啊，厨师正好请假，我，这件事我前天和阿撒兹勒殿下汇报过……”
　　咦？阿撒兹勒！元卓的耳朵竖起来。
　　雷米尔也没再为难那侍卫：“让采购员去买一些成品菜回来，可以吗？”他转头问元卓。
　　元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侍卫应声退下了，不多时几名天使鱼贯而入，端上来满满一桌菜。
　　这下总算满意了。
　　嚼着只能刷大天使长脸买来的香煎高等牛肉配薄饼，元感觉自己失衡的心理总算是得到了补偿。
　　我真是怪招人唾弃的，他美滋滋想。
　　明明是桑扬沙导致自己少了一顿大餐，他没胆子直接刚桑扬沙，跑来这里折腾了雷米尔和他的侍卫一顿，实在是欺软怕硬！欺软怕硬啊！
　　但他就是这样道德底线低下的人——把他逼急了他不要脸的！
　　总用抱大腿的标签挖苦我，真觉得我会为了证明“我挺能”就任你折腾么？有一说一，咱有大腿可抱就是爽好吧？
　　喝喝生气吧气死你吧谁让你抱不到的。
　　元卓晃着脚，又陶醉又能吃，从一桌空盘子里把脸拔出来的时候发现雷米尔在对面已经不知道观察了他多久了。
　　元卓厚着脸皮道：“你想来点不？”
　　雷米尔抱臂，淡淡道：“我不需要。”
　　“我猜也是！”给个台阶元卓立刻就下。
　　“而且我记得，人类也不是需要吃饭来维持生命的生物。”
　　很显然，这番话来自他对伊甸园里的人类的印象，并不是真正后世活跃在地面上的人族。
　　元卓振振有辞：“这个么，生理确实不需要，但是咱心理需要啊。”
　　“这话怎么讲。”
　　雷米尔打开报纸，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说话，他嘴边噙起一个淡淡的笑，不仅没有对这没营养的话题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反而似乎还有点享受。
　　“胃不饿心饿啊！心情不好总要用美食来补足吧？比如我见到不顺眼某些人，心三分饿；加班的时候，心七分饿；我加班且别人都出去吃大餐的时候，那就和饿死鬼投胎没什么区别了。“元卓给了雷米尔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所以让我不得不吃饭的罪魁祸首...你懂得，这饭钱你想要就找他要啊。”
　　“胡话。再来一千个你一顿三餐吃白食，奥赫蔚宫也供得起。”雷米尔抖了抖报纸。
　　“哟，你们宫好有钱哦。”元卓语气酸酸地，“这属于世界前十强国企啦，对实习生一定很好吧，不会有那种实习工资刚好够交宿舍费的岗位吧。”
　　这话雷米尔只听懂了一半：“奥赫蔚宫的实习岗位就是天国的军团，需要军事训练。而你相对来说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元卓想，这或许就是雷米尔对他这么包容的原因之一——不清楚这脆弱的种族会不会因为天国里司空见惯是一些细节，一个不小心就受伤或没命了。
　　战斗课？赶紧开小灶，别一不小心死咯；送外卖？赶紧送回去，别一不小心死咯；工作？赶紧找个安全的，别一不小心死咯……
　　连今天看他在地上睡觉都可能是这样想的：“在地上睡觉？赶紧拎回家，别一不小心冻死了。
　　反正他这身板在天国，想要驰骋沙场肯定是做梦了。元卓不免有点沮丧，如果能选他也不想这么脆弱，但凡能有个天使身份，各种事都会好办很多。不过想到亚当与夏娃，元卓又平和了下来。
　　大概就是他来到这里的使命吧。
　　如果身份变化会产生心境变化，那么坚持以人类身躯在这里摸爬滚打，也是不无道理的。
　　元卓放下刀叉，擦擦嘴。
　　“吃好了，我走了。”
　　雷米尔诧道：“不是说太晚了回不去么？”
　　元卓：“是不回我家。但也不能住你家。”
　　雷米尔：“我已经命管家帮你收拾好了一间客房。”
　　元卓伸出一根手指，坚定摇了摇：“我这么被折腾的理由之一，就是被桑杨沙认定为‘抱大腿’。我今天的目的呢，就是他说我抱你大腿，我得给他看看，你廉洁，我好强，我们的交情是饭饭之交——我有腿不抱，只能在你门口打地铺好吧。”
　　多么感人至深坚韧不拔的小白菜形象啊！元卓要给自己鼓掌了！
　　雷米尔思索几秒，道：“所以你现在不仅工作量大，而且宿舍与伊甸园离得十分远。伊甸园有什么工作需要每天深夜也做不完？”
　　“哎呀问这个做什么呢。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我每天忙都忙不完的原因是桑杨沙把他的工作都扔给我了么？我可不是那么喜欢告状的人哦。”
　　元卓拎起背包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还有，你不可以和他提到我来过这，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啊你记得，你别管这事就行了。”
　　雷米尔显然没明白元卓这一套打法，眼睛里带了几分狐疑。
　　“快答应。”不知道为什么，元卓对着雷米尔不仅怕不起来，还总是能随地大小声。
　　雷米尔总算点了点头：“好。”
　　“那我走了...我被子呢？”
　　“去拿几床厚的吧。”雷米尔起身向门外的侍卫交待了什么，侍卫点头应了，对元卓深鞠一躬：“麻烦您稍等片刻。”
　　三分钟后，那侍卫带着一队天使浩浩荡荡地走到了门口，那些天使分别是：抱着床垫的、抱着毛毯的、抱着厚被子的、抱着枕头与睡帽的、提着香薰灯的与提着暖石炉的。
　　带队侍卫一抬手：“请。”
　　元卓：“......”
　　雷米尔颔首：“既然你执意‘打地铺’，床就不为你准备了。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解决的事情，可以随时说。”
　　元卓：“...那你再帮我拿个牌子来吧，我觉得这种行为艺术需要点题。”
　　随后元卓在告示牌上以血红字迹写上巨大的：
　　“伊甸记录员加班专用临时床位”。
　　在确保来往天使十米内都能看清此牌后，便安心睡下了。
　　......
　　第二天黄昏。
　　雷米尔：“.......”
　　戴着睡帽的元卓：“......”
　　雷米尔的目光缓缓望向还没落山的太阳，又缓缓移到已经躺倒在被窝里的元卓身上：“......”
　　元卓：“怎么了，加班一小时就不是加班了么。加了班就睡这，有问题？”
　　门口侍卫忍不住道：“但现在开始睡觉是不是太早了，天还亮着呢......”
　　元卓抱住告示牌面无表情道：“你不懂，行为艺术的精髓就是不畏艰辛日复一日的坚持。”
　　雷米尔没再说什么，片刻后换了一身常服走到他身边，淡淡问：“加班不是会心饿？出去吃完再睡么？”
　　元卓一骨碌爬起来：“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也不是不行。”
　　......
　　第六天，高级会所房间里。
　　“其实我之前就有个问题。”元卓抱住果汁桶嘬着。
　　“问。”雷米尔戴着单边水晶镜片，正在批复一沓公文。作为大天使长之首，他不能连续浪费两个晚上在陪元卓吃饭上。
　　“你之前提到过的阿撒兹勒是谁？”
　　“我的副官。”雷米尔透过镜片看了元卓一眼，“最近魔界有些动荡，部分魔神试图摧毁第一天的入口。他带着军团去下界解决平息这场战乱，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奥赫蔚宫了。怎么？”
　　“我在梦里见过他。他是一位红发天使吗？武器是镰刀？这在天使中还是很少见的吧。”元卓迟疑道。
　　雷米尔停下了笔。
　　“仔细说说。”他沉声道。
　　雷米尔确实是天国之中少有的能够让他无条件信任的天使。
　　元卓发现，与雷米尔沟通时，他一般会将问题习惯性分成两类：现在能解决的和需要稍后解决的。
　　喏T呀！太靠谱了。
　　所以关于梦境内容，元卓也不打算再瞒着他。
　　“其实每次与你...嗯，有皮肤接触的时候，我都会陷入同一场梦境。”
　　元卓心想这句话说起来怎么怪怪的，希望雷米尔听不出来。
　　“每次做梦的事件都有前后因果，就像我去了另一个世界。在梦中我看到了地狱的景象，也有认识的天使在里面...阿撒兹勒是我比较经常看到的一位。”
　　“他们虽然是天使的形态，却与现在有一些不同。在我的梦境里，他们叫堕天使。”元卓斟酌着语言，“我想到你之前说的我可能牵扯到这世界的什么关键，所以想和你聊一聊这件事。”
　　雷米尔深深蹙起了眉头：“这不是梦境。你在里面是什么形态？”
　　“我是完全透明的，谁都看不见我，触摸不到任何东西，也没办法对话。”元卓道。
　　“站起来，我看一下你的灵魂状态。”雷米尔面容严肃，身周泛起冷白色的光，湖绿色的眼瞳渐渐变成白金色。
　　元卓乖乖照做。
　　“……那个世界里的你可能只占了现在灵魂的十分之一或者更少。灵魂不完全，灵体能量太弱，所以不能被别的灵体察觉。”
　　雷米尔的眼睛恢复了原状。
　　“可以看出你的灵魂比入学时分散了。”雷米尔沉吟道，“与我有关。”
　　“我的伴生能力会不由自主影响魂力弱的生物。天使们与我相交很少产生影响，是因为我们本身就是神的第三位格，灵体是由神力转化而来的。对比来看，你的灵魂稳定性甚至比伊甸园中那个人类还要弱。”
　　元卓想，那肯定啊，亚当也是神直接创造的呢，传到他这来都多少年了，就算当时有神力也分成几百亿份了。
　　雷米尔又思索片刻，对会所侍从点了点头：“记账。”
　　他走路带风，把元卓从餐桌上拔起来，不容分说的带回了奥赫蔚宫。
　　书房里。
　　雷米尔将最深层落了锁的柜子打开，取出一个精致的木质首饰盒，将里面的挂坠套在了元卓脖子上。
　　甫一戴上，就有种通体清爽耳聪目明的感觉。元卓低头研究那块挂坠，石质，黑得晶亮，似乎是什么珠宝。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我的伴生物之一。”雷米尔把这种平地惊雷的事情说得云淡风轻。
　　“我靠，这么重要的东西！”元卓瞪大了眼睛，“拉倒吧哥，给我戴上算什么事啊。”
　　他赶紧解下吊坠还给雷米尔。
　　“不戴的话，分魂不超过十次就会魂飞魄散。”雷米尔冷冷道。
　　元卓迅速把挂坠又戴回去了。
　　“我不能保证之后我们能够完全隔离接触，对你自己来说，在我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戴这个是最保险的。”
　　雷米尔沉吟：“目前还不能确定你的梦与现在这世界的联系，但为你自己的安全起见，戴上它，暂时别再去了。”
　　他的手轻轻握了握元卓的，修长有力，带着一些风尘仆仆赶路后的微凉温度。
　　……


第031章 雷米尔
　　元卓握着这根伴生石回到艺术家之被窝。
　　“这意思是戴上它就不会再看到地狱地狱连续剧了。”他将石头举起来对月观赏，“但是那边情况确实不算太好啊，不帮一下真的可以吗？”
　　叹了口气。
　　算了，即便是有谁能跨过时空界限去帮他们，大概也不是他元卓。还是先把手头这堆头疼事处理完吧。
　　这么想着，把挂坠戴好，闭上了眼睛。
　　......
　　晕染着虹色霞光的云层上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谁？元卓爬起来，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第一天入口。
　　怎么又做上梦了？不是说不会再出问题了？
　　路西菲尔将金色的头盔咣地扔在地面上：“创世时天使数以万计，现在只剩不足三千，你告诉我，这叫‘还能支撑’？”他指向地面上零落坐着的伤残战士们，声音因愤慨带着锐利的杀气：
　　“他创世后就陷入沉睡，一睡睡了七百年，这七百年来魔族从来没有哪怕一天停止过围攻！只是回到这里治伤，就算不敬神明了么？！”
　　对面的天使沉着脸：“我们本就为父而生，为父而死。治伤使用的圣灵源力会推迟父亲苏醒的时间，路西菲尔，你想要强闯第一天我拦不住你，但我不可能为你们隐瞒这事，你自己想明白。”
　　路西菲尔目光如刃，手慢慢握住剑柄。
　　“拉贵尔，你在天上待了太久，你看不到族民们所受的苦难。他既然是慈悲的父，就不该这样对我们。”
　　“别吵。”
　　雷米尔按住自己的左肩，缓缓直起身子。他似乎伤得非常严重，本就白皙的皮肤泛着青灰色，但依旧是那元卓熟悉的“无所谓我会解决一切”的表情。
　　“其他伤员留下，我去。”
　　“你想做什么？”路西菲尔警觉地皱眉，“逞英雄也要分时候。”
　　雷米尔抬手，指尖电光闪烁，慢慢汇集成团，最终化为一柄斧戟。
　　“你拿到伴生武器了？！”
　　黑云翻滚，雷声阵阵。这是一场维持了多年的创世之战，万千天使骑上战马，魔族驭着恶兽，嘶吼着如同潮水般撞到一起。
　　大地满目疮痍，破碎的刀枪剑戟，天使与恶魔的尸首纠缠，散落的羽毛、鳞片，红色与黑色的血液攀爬相溶。
　　裹在黑火中的魔羊惨叫着被身披月光的独角兽穿透胸膛，下一秒骑在独角兽身上的天使被带着岩浆的巨剑砍成两半。
　　直到一团雷电虬结的紫色光球缓缓出现在战场上空，光球中
　　带队的天使抬头看到这景象，旋即反应过来，嘶声大吼：
　　“撤退———”
　　天使们抽身四散飞到半空，魔族这时再想逃跑已然为时已晚。随着一声巨响，斧落，雷火带着天崩地摧的力量轰然落下，将这一切化为焦土。
　　一位流光环绕的天使冲破雷云，挥剑，耀目圣光劈向大地，形成可照亮一切黑暗的冲击波。
　　.......
　　军队伴着鲜花欢呼与热烈的崇憬凯旋回到天上。
　　空中飘着花瓣与七彩的泡泡，天使们拿着花冠与丝绸彩带，为归国的战士们献上爱意。
　　两位将士高高地飞在前方，骑着金龙的身着金铠，金发蓝瞳，圣光六翼。骑着银鹰的身着银铠，银发碧瞳，雷霆六翼。
　　拉贵尔在地面上望着他们。
　　其实这仗怪不得打得这么惨烈，创世时天使上万，六翼的却只有这三个，有一个还不负责打架，剩两个连轴转，可不被揍得挺惨么。
　　路西菲尔半垂着眼向拉贵尔指了指，然后食指收回，大拇指伸出，朝下一掰，同时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彼时他才只有七百岁，意气风发，在这场获得压倒性胜利的战争之后不免露出了几分少年气。
　　拉贵尔目含担忧，向雷米尔点了点头。
　　雷米尔与他对视片刻，那眼神很深，但并未露出其他神色，似乎也不想与他多谈，就这样与拉贵尔擦身而过了。
　　“战争结束后，为族民建个学校吧。”路西菲尔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似有所感，“我看活下来的年轻天使没几个，不能让这些孩子们一无所知的面对战场。”
　　按照天国的年龄来算，这时候他们年纪也不大，可见越是年纪小越喜欢装老成，居然把刚出生的天使亲切地称为“孩子”，怪可爱的。
　　可惜这天使随着时光流逝越发高贵冷艳，待到元卓入学，就只配被从眼角睨着叫“这新生”了。
　　“好。”雷米尔的回答总是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
　　当晚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说是盛大，其实比元卓的毕业晚会还不如，但这是在自创世起就一直处于战争中的天国，能做到如此规模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雷米尔与路西菲尔正是少年心性锋芒极盛时，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都高调得很，只不过一个明着骚一个暗着骚，他们同时出现在宴会里，像两个巨大的发光体般吸走所有目光，四周热烈的气氛都被压下去了，仿佛整个世界围绕他们而转。
　　一起闪瞎元卓的钛合金狗眼。
　　这么说吧，如果现在把他俩扔去后世，他俩可以靠着身上的珠宝再肆意挥霍无忧无虑活个一千年……
　　你看路西菲尔年轻时的样子，就知道拉斐尔是把谁当榜样了，师出同门的浮夸啊，只不是king版和queen版的区别吧！
　　更好笑的是，穿成金角大王银角大王高调出场，结果谁也不跳舞。
　　路西菲尔那边元卓没管，想也知道那个鼻孔朝天的样子会吓退多少无辜少女。
　　雷米尔这里可就更好笑了，大概是这哥前几天战场出手，不分敌我统统用雷劈爆的英姿太深入人心，以他为圆心的五米内连个人影都没有。
　　可能是怕他漏电。
　　元卓很少能离他这么近，肆无忌惮地观察他，看他似乎是有些低落，拿着酒一杯一杯独酌，脸色逐渐染上红晕，银色的睫毛半垂像透明的蝴蝶翅膀，盖住翡翠一般的眼睛，颇有种梦幻之感。
　　他摆一个色欲熏心富二代的造型——这个动作想要做得风流倜傥需要他坐到桌子上，摆装饰用的高桌，他坐上去稍稍比站着的雷米尔还要高出来半头。
　　“哦哟哟哟哟，这是谁家的小闺…女，寂寞孤单冷啊，要不要哥哥陪你喝一杯啊？”
　　元卓壮着胆子去摸那长长的眼毛，即便知道自己现在是透明人，也还是不免有丝心虚。
　　雷米尔抖动睫毛，似有所感，抬眼朝他的方向投来一瞥。
　　元卓大惊失色，正欲逃跑，下一瞬画面一转，又凭空到了雷米尔的书房里。
　　“圣父苏醒了。”拉贵尔道。
　　雷米尔拿书的手一顿，但很快又打开，翻了一页：“所以？”
　　元卓爬到宽大的沙发上，看看他又看看书又看看他，笑跌了。
　　太酷了哥，太酷了！就想表现此等大事丝毫不影响你看书是不是，但你书拿反了啊。
　　“同时苏醒的还有圣子，他马上会下到天国，传递圣父的旨意。雷米尔，我是他的眼，圣子是他的口。圣父看似离我们很远，但他无处不在。”拉贵尔意味深长地说，“告诉路西菲尔，谨言慎行。”
　　雷米尔将书“啪”地重重合上，似乎在抑制怒火，书房的气氛安静又凝重，他的眼睛变成深绿色，声音如常：
　　“我们无条件拥护对父亲无上的荣威，拉贵尔，否则不会以生命坚持到最后一刻。路西菲尔的付出值得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他是光明之子，黎明之星，是天父选择的第一天使，也是全天国的子民们爱戴的君主。这并不影响我们对父的忠诚。”
　　“该谨言的是你。”
　　拉贵尔很平和：“父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宽容，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我生来便是这个身份，也只能言尽于此。”
　　他将伸进怀中，在靠着胸口的内袋里拿出来了一个金色的小圆牌，似乎是有些不舍地放在手心认真端详了一会儿，放在了雷米尔的桌角。
　　这圆牌雷米尔也有一个，就放在书房柜子里，今晚他找吊坠给元卓的时候，元卓偶然瞥到的。
　　拉贵尔的声音中似乎有无限留恋：“路西菲尔想把这东西要回去的话，你就替我交给他吧。”
　　他转身还没走出雷米尔书房门，头顶就被砸了一下。
　　“他没让我找你要，想断交就自己去说。”雷米尔冷冷道。
　　拉贵尔的脸色晴朗了些许，他将这个胸牌用手帕擦了擦，包好，重新放回了内兜里。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他回身望着雷米尔，眼中满含担忧，但对方并没有抬头看他。
　　“你们的理想太绝对了。我们作为第一种族强大的威慑力与天国长久的繁华盛世……物极必反，过刚易折，路西菲尔的强势和骄傲是他最大的隐患。”
　　……
　　随后的画面闪得很快，天国飞速地建起林立的高楼、街道、景观和住宅，一批一批新生天使带着雀跃进入圣玛赫德又散开，这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比如还稚嫩的加百列与拉斐尔，形影不离的昔拉与沙利叶……
　　元卓看到桑扬沙忍着泪水进入考场，然后志得意满走出校门，那时雷米尔正好在第一天，驻足看了桑扬沙许久。
　　元卓撇撇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
　　雷米尔出现在不同的场景里，路西菲尔大多在第九天处理政务，而他负责带着军队四处征战。
　　天天打仗日夜奔波，比现在还要瘦削一圈，但气焰很旺，银发白肤，冷眉冷眼，安安静静往那一站，像杆银枪。
　　乍看以为是随军队来的队医，谁知下一秒就抡起斧戟，什么精灵矮人戈尔贡，哪族不服劈哪族，劈投降了就逼人家签订与天国的往来合作协议：保证对天国永不出兵，及时上供。
　　真不愧对他这雷暴魔王的外号，真正从地狱来的魔头也不如他这么令人闻风丧胆。
　　魔族诞生了新的魔神，是个黑发微卷的英俊男子，跑来单挑雷米尔，然后被按住暴揍，遍体鳞伤回去过阵子养好了接着跑来单挑，再被按住一顿暴揍，就这么挑——揍——挑——揍，揍到最后竟也能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后来有一天他拿着酒把雷米尔约到荷门山脚下，对月共饮。
　　“我明天就去挑战地狱第一魔神了。”他说。
　　雷米尔挑挑眉，只喝酒不说话。
　　“打交道这么久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不？”
　　雷米尔：“无所谓。”
　　那青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指着雷米尔道：“看到这张脸我就想打架，太欠揍了你。”
　　“你又打不赢。”雷米尔淡淡地，装得很，给他加两分。
　　恶魔气得跳脚跑了：“你等着吧早晚我要全天下知道我的名字！”
　　数月后传来消息，一魔打遍七十一魔神，全族迎接新王登基。
　　新王名字叫巴尔。
　　……
　　天国开始扩建，从五层到七层到九层，逐渐发展成现在的模样。
　　深夜，大天使长们陆陆续续聚集到会议室，唯独少了拉贵尔。
　　“这一千年里，很明显神对新生天使的忠诚度控制得越来越严格。”加百列抱臂道，“这些两翼和四翼的天使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根植了永远忠诚于神的信念。”
　　“在这一点上他们比创世初为神而战的天使更加执着。”
　　路西菲尔点头，他天使的使生中就没有低调二字，即便是开这种从被窝里被掏出来的深夜临时会议，造型上也精致与休闲并重，连首饰都佩戴得十分用心，铂金色的发盘起，烛火映出他风华绝代的暖色轮廓。
　　“天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诞生六翼了。”拉斐尔思索着，“是圣灵源力已经趋向枯竭了吗？”
　　“是在蓄力创造一批新的六翼也说不准，这些年你们第九天被盯得多紧，还看不明白么。”拉哈伯语气中带着嘲讽，但目光一扫与雷米尔对视之后，立刻住了嘴。
　　这场会议在时间上离元卓到天国很近了，路西菲尔与雷米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最终也没能讨论出一个结果。
　　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上万年光阴，雷米尔从一个寡言能打的酷盖成长为了一座稳重又强大的冰山，身周气场强得像是能把人拉进安静的极地冰原，他大多时间独来独往，除路西菲尔外的天使对他大多敬重有加，亲密不足。
　　场景又飞速转换起来，元卓看到书房外的天空上映着万丈金霞，气流涌动，万千天使见此异像纷纷出门一探究竟。
　　路西菲尔就在门口，侧身望着美丽的天幕。
　　“雷，三千年来第一个六翼诞生了。”
　　雷米尔绿色的瞳孔里映出路西菲尔悠闲的脸，颔首：“他看起来实力不错。”
　　路西菲尔发出嗤笑声。
　　“我去看过，就是个小孩。”
　　“叫米迦勒。”


第032章 新世界
　　元卓做了一整晚梦，第二天困得不行，躺在花丛里假寐。
　　……如果忽视把他当拔河绳一边拽头一边拽脚的亚当夏娃兄妹俩的话。
　　才一晚的时间，这二位已经有反目成仇的趋势了。
　　“……你们两个如果太有精力，要不就给自己找点事干吧，比如找点吃的解解闷。”元卓有气无力地闭着眼。
　　“不去。”亚当挺不高兴，“她居然想吃肉！”
　　“我还要长身高，你这傻大个。”夏娃脆生生讥讽，“做不到就承认说自己没本领，你自己说，你是不爱吃肉吗？”
　　元卓的颈椎在哀嚎，他悬在半空，教育亚当：“就听她的搞点肉来吃呗，舍不得小动物咱们去摸几条鱼也行啊。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
　　亚当不乐意：“为什么哥哥就要让着妹妹。那我也做妹妹。”
　　元卓：“你不能做妹妹，因为你是男的。”
　　亚当：“男的为什么就不能做妹妹？！这世界上没有男妹妹么！那我要做世界第一男妹妹！”
　　这话题多少是有点令人无语：“这……那倒也……不过你需要学习一些别的技能才可以啊！你现在这样子缺点男妹妹素质吧！”
　　“你可以教我。”亚当顺势把元卓的头抱进怀里，棕色头发蹭着元卓的颈窝。
　　“这技能我不太会啊，你得去成都或者他泰拜师吧……”元卓愁道。
　　夏娃不干了：“妹妹只有女的能做！怎么这你都听不出来啊。”她转头对着元卓告状，“你知道我昨晚上为什么懒得和他聊天了吧，他光顾着自己说听不懂人话。”
　　亚当：“我昨晚只说了二百二十八句！你就堵上了我的嘴！一整晚！”
　　亚当气疯了！他扬手把元卓一扔，掀桌！
　　“想打架吗！”夏娃反应极快，不愧格斗种子选手，也把迅速把元卓一扔！
　　好那么欢迎来到WBO伊甸园锦标赛！
　　有请我们红方代表，号称伊甸之绝凶龙——亚当！好，亚当正在向我们挥手示意，可以看得出来他很有赢得比赛的信心啊！
　　接下来登场的是我们蓝方代表，外号伊甸之狮女帝——夏娃！
　　这是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较量！本场比赛的获胜者，可以得到超绝心动奖品，下面有请我们的奖品上场，伊甸园之男妈妈——元卓！
　　元卓！元卓在哪里！哦已经被扔出去五米远，颈椎破碎安详走了！
　　没关系让我们回到比赛当中来！
　　可以看到双方都在在谨慎地试探！
　　亚当出拳！
　　好！漂亮的闪躲！
　　现在机会给到夏娃！
　　女帝的出拳路数诡异又多变，她在寻找进攻的机会！
　　好拳！直取正面！
　　天呐，原来女帝喜欢压迫型打法！交叉击打，上下结合！
　　亚当无力还击！他倒下了！我们一起倒数十个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K——O！
　　……
　　“……算了，我先来示范一下。”
　　元卓认命地下河捕鱼。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是打个工，就从好端端的单身青年摇身一变成了二孩妈。
　　一刻钟后，亚当把他从河里救上来，升起篝火，把鱼串到树枝上，烤得焦香，然后在元卓的指导下闷头削木头。
　　元卓就负责抱着鱼开啃。
　　“让你们去找吃的是锻炼你们生存能力。”他大言不惭，“夏娃想吃肉也没有错啊，你自己说这不香？这不比菜叶子香？你得去练习渔猎啊，万一以后就有用得上的一天呢。”
　　“对对就是这样，削个尖，然后你可以用它下水叉鱼......”元卓讲得头头是道：“到地面上之后年年都有个春夏秋冬，春夏秋还好说，到了冬天什么都不长的，你怎么办？不打猎就饿死了呀。”
　　对此论调亚当很纳闷：“我们不是一直在伊甸园吗，都不饿的，为什么要学打猎。”
　　元卓小小的给了他一暴栗：“技多不压身懂不懂，怎么那么多为什么？说了让你学你就学，我又不害你。”
　　说完余光一扫，发现夏娃似乎比他哥危机感强多了，竟然主动甩着两根小细胳膊试图下河，赶紧手一伸把她拽了回来：
　　“让你哥去捉，你是女孩子下水着凉了肚子疼。”
　　其实听说欧美妹子们来大姨妈的时候吃冰游泳两不误，下雪也能光腿，没准夏娃也沾点人种优势啊。但元卓才不信这个呢，在他眼皮子底下管你夏娃冬娃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禁止痛经。
　　夏娃对此举表示质疑：“那万一他捞到了不给我吃咋办。”
　　“你揍他呗。”元卓理直气壮，“等他烤好了你抢过来再把他打一顿。”
　　夏娃恍然大悟啊，深感此话有理。
　　“我听见了！”亚当在河里大吼，边吼边叉，一叉一条，“你们！两个！都坏！”
　　他手长腿长，行动敏捷，爆发力又足，其实是天生的捕猎好手。兄妹俩很快和好，夏娃骑在亚当肩膀上，抱着他的头指挥。
　　看着这对冤家，元卓小小叹了口气。
　　有情人让自己横插一脚终成兄妹了，以现在夏娃但这是人类始祖和始母，人类会不会绝后啊……
　　不对啊，人类绝后那我是从哪来的？
　　孙子杀了爷爷孙子去哪了？这不是个悖论么？
　　……
　　元卓抱着这个担忧摸鱼摸到下班的点钟，出园区后把每一栏工作日志都写了个大大的“正常”，然后狗狗祟祟地找桑杨沙。
　　没影。
　　太好了！元卓心花怒放。趁傻叉领导不在抓紧收拾东西出去嗨皮了！
　　不对啊，他的被褥还在雷米尔那，自从那晚上扣下了就没还给他呢。今晚回家怎么办？元卓动作一顿，很快又想开了，这算什么事，大不了把奥赫蔚门口的艺术家豪华大铺盖搬回来。
　　可不能让米迦勒等急了。
　　元卓抱着包冲出伊甸园大门。
　　......
　　第三天。
　　元卓：“怎么菜单都差不多。”
　　米迦勒：“既然都差不多那回去花qi...”
　　“不去。”元卓眼神中流露出哀怨。
　　他不想触景生情，回忆起大肠墨鱼汁带给他的恐惧与阴影。
　　“但今天阿斯莫杜没在，咱们也不知道哪家好啊？”米迦勒愁道。
　　他们已经在酒吧街游荡了半个小时，像两个□□的幽魂，从第一家店开始查，马上要查穿酒吧街了也没看到个吸引人的。
　　同质化太严重了！
　　进去一看全是壕气满满的琉璃大吊灯鲜花配雕塑，神圣又华丽，初入天国时元卓被美得眼花缭乱，现在就只剩眼花了。
　　伯伦酒吧街399C号。
　　尚达奉以他轻盈但雄伟的身坯子在狭窄的店前蹑手蹑脚地徘徊。那店门摇摇晃晃，凄惨地“叽”一下被推开，关上，再“叽”一下被推开……
　　“你是想把这门拆下来帮他换个新的吗？”米迦勒好奇道。
　　尚达奉闻声迅速回头，仿佛是找到了依靠，他脸上的纠结瞬间就像烈日下的水汽，迅速消失地无影无踪，转为了一种【哥马上要干大事了】的激动。
　　你们怎么在这！这就是命运的相遇吗！走走走哥们今天带你们开眼界！”
　　他兴奋地搂着元卓和米迦勒，生拉硬扯抱成一团挤进去，店门轰然倒塌，徒留瑟瑟发抖的可怜门框，晚春微风拂过，碎一地木头渣子。
　　......
　　灯光柔和，琴声悠扬，白衣精灵在台上翩翩起舞。
　　调酒师为他们的酒杯里夹了片青柠檬，低眉顺眼地送到卡座上。
　　元卓嘬了一口，得出结论：环境味道都平平。
　　就一个大写的无聊么！
　　“这就是你前辈说的很独树一帜别具一格，天使一辈子一定要来一次的店……？”
　　元卓眼含怜悯：“兄弟，挨骗了吧，你那前辈是店里托吧，他推客户过来赚提成的。”
　　“不可能！”
　　尚达奉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他坐立不安，转头招来侍应生：“你们店里有没有那个……”
　　侍应生微笑：“哪个？”
　　尚达奉手指画圈圈：“哎呀，这怎么说呢，就是你们很引以为豪的那个那个啊...”
　　侍应生的笑有点僵了：“先生，我不明白。您说的是新品吗？酒吗？”
　　“我崩溃了！不是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我走错门了？！”尚达奉一头凌乱。
　　“别为难她了，我们不接待生客。”身后卡座的沙发里突然响起低哑的男声，慵懒散漫，带着刚刚睡醒的黏糊。
　　男子在昏暗中坐起来，将海藻长发捋到脑后，露出浓艳的五官。他套了件布料紧张但版型松垮的睡袍，睡袍里面光|裸着，随着动作，沟壑分明的胸腹一览无余。
　　出现了！那位最影响国容国貌的天使！
　　元卓与尚达奉很有默契地紧挨在一起，把身后的米迦勒挡了个严严实实。
　　米迦勒发出弱弱抗议：“为什么要这样？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元卓温柔地解释：“哦这场面太污秽了，没到一米八的未成年宝宝不能看。”
　　“……”米迦勒忍住窜到脑门的怒火。
　　“哎，我还以为是谁呢？”拉哈伯笑得十分暧昧，他将小臂随意搭在沙发上，皮肤是一种冰冷的白，比起天使，更像一只海妖。
　　“我收回刚才的话。黑夜精灵，为了你可以破例。”
　　又出现了！致命的男铜直球！
　　元卓礼貌道：“不想看不需要谢谢您，劳驾先把裤子穿上，这么低俗这么有伤风化教坏我家小孩子怎么办？”
　　“你可以先体验一下再做决定。”
　　拉哈伯啪地打了个响指。
　　四周结界瞬间消失，清幽的酒吧变成巨大的舞池，穿大腿袜的猫女们丰|乳|肥|臀，站成一排翘着尾巴妖娆舞动。
　　“啪”一下又一个响指，场景变了回来。
　　“低俗吗？”拉哈伯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三人，再抬手，“啪”。
　　人鱼在巨大的酒杯中沐浴，娇柔吟唱，尾鳍如同薄纱翻滚，捧起将香醇酒液洒向舞池中涌动的身影。
　　“啪。”又回来了。
　　“污秽吗？”拉哈伯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的反应。
　　三人互相搀扶着，尚达奉深深吸气，米迦勒的脸肉眼可见唰地红成西红柿。
　　“你这变态…牛郎......老鸨.....”元卓喃喃道。
　　拉哈伯挑眉，再次“啪”。
　　轻薄云缎裹住柔软的躯体，舞娘们抓着系在天花板上的丝带，缓缓扑动翅膀，旋转，坠落，旋转，石榴裙摆下的大腿，粉珠凝脂，若隐若现，音乐如同浪潮涌起，舞台边喷射眩目的烟花。
　　天使们沸腾了。
　　“啪。”
　　世界回归寡然无味的安静。
　　“好了，各位青涩、羞怯、品味高雅少年们，表演结束。”拉哈伯悠然欠身。
　　元卓：“......”
　　米迦勒：“......”
　　尚达奉：“......”
　　“还是说意犹未尽，继续看？”拉哈伯抬头，语气中的诱哄简直比恶魔更像恶魔。
　　“看——————”三人齐声怒吼。
　　......
　　灯火朦胧，糜音绕梁。
　　尚达奉两眼发离，“我是在做梦吗？这是真的吗？怎么会有这、这种景景景…”被猫女舞结巴了。
　　“是不是很惊讶？”拉哈伯将酒递到元卓手心，低语，“在圣光照耀的天国里，居然有这样肮脏、浮糜、充满欲望的场所......”
　　元卓严肃地打断他：“不要乱说话，这是艺术表达，生命的艺术。”
　　拉哈伯深深看着元卓，低声笑了，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欣赏：
　　“果然啊，我没看错，我们应该是真正的灵魂之交。”
　　元卓感动得热泪盈眶，低俗好，低俗妙啊！对不起啊，来到这里这么久，目之所及皆禁欲啊，你说这人活着不搞皇皇不搞瑟瑟还有什么奔头啊……
　　为什么哪家店他都不想进，现在算是想通了，高雅太久了也会产生疲劳的！
　　就需要这种...放荡不羁的艺术调节一下啊！
　　一转头，野性俊美的狼人牵着米迦勒的手，放到自己的耳朵上。
　　米迦勒显然沉迷于这奇妙的触感，双手就仿佛被磁铁吸牢了一样离不开那对毛茸茸的大耳朵。
　　狼人穿着侍应生制服，半蹲，仰着头，乖巧无比，如同一只被规训的大狗。
　　元卓猛地闭上眼。
　　太令人唾弃了！
　　“怎么还提供这种服务啊！正经人谁干这事啊！”元卓将酒一饮而尽，酒杯一扔扑了上去：
　　“还好我不正经！”
　　……
　　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很快到了演出散场的时间。
　　只是过了短短两个小时。
　　被带入新世界的三兄弟再也回不去那单纯的从前。
　　已然脱胎换骨的尚达奉携面貌一新的元卓、洗心革面的米迦勒，傻笑着迈出繁华的里世界。
　　直到看到坐在大厅里肃穆又散发着杀气的三座大山，傻眼。
　　梅塔特隆在摇晃的烛光下缓缓抬起嘴角，温声道：“总算舍得出来了。”
　　一片默然中，路西菲尔将手中的茶杯放进托盘里，发出脆响。
　　“碦。”
　　元卓：“..........”
　　米迦勒：“.................”
　　“过来。”简单两个字，散发着浓厚的危险的气息。
　　米迦勒其实不知道自己出来喝酒违了什么规值得老板亲自来抓，只能屁也不敢放一声赶紧小碎步挪过去。
　　“不回家堵在门口做什么呢？还是说真的想来我家啊？”身后传来拉哈伯玩世不恭的调笑声。
　　还在这说骚话呢呵呵你死到临头啦。
　　元卓心底十分同情。
　　“拉哈伯。”
　　雷米尔缓缓将桌子上的手套拿起来，戴好，声音森寒，“私自运营违规场所，没收非法所得，禁闭三个月，罚俸一年。”
　　他带着一身冰雪走到门口，回头看向还在傻站着的元卓。
　　“不走？”
　　“走走走。”元卓灰溜溜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第033章 霸总
　　就鹰鹫背上的站位这点来看，元卓认为自己是有巨大飞跃的。
　　君不见圣玛赫德刚开学时雷米尔送他回宿舍，雷米尔站着，他只能在人家脚边趴着，就差大喊一声“殿下我是你的狗”。
　　八个月过去了，雷米尔依旧在鹰头笔直站着，而他在后面悠闲坐着！风水轮流转啊，现在是不是轮到让雷米尔大喊........
　　元卓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别太敢想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深夜的街道很是冷清，雷米尔一言不发，四周只剩下风的呼号。
　　元卓开始坐立不安了，这哥平时话就很少，今天更是格外少。
　　倒是也情有可原，扫黄打非扫到自家人，即便只是自己罩着的小弟...也是很丢面子呢......
　　啊这样看来梅塔特隆应该更生气吧，相当于纪|委扫到了亲弟弟......亲弟弟还是那个带头违规的。
　　明天还能见到会喘气的尚达奉吗......
　　元卓走到雷米尔身后，讨好地扯起嘴角。
　　“风这么大...走吧哥，进去坐着。”
　　雷米尔侧头看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在阴影里显得有些冷。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他肩膀微微一沉，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将刚才紧紧捏住的缰绳卷好，掀开车舆的挡风帘坐在元卓对面。
　　四目相对。
　　有限的车厢空间里面，无穷的尴尬在蔓延。
　　“呵，呵呵……”元卓目光游移，“天国什么时候把彩电发明出来就好了哈，咱们坐飞鸡的时候还能看电影。”
　　“彩电是什么？”雷米尔神情微动。
　　元卓比划了个方块：“我们老家的一个娱乐产品，这么大个东西，里面有很多人天天给你演故事。”
　　“第六天也有话剧场。”雷米尔道。
　　“那也不能随时随地看啊，得进去买票是不是。”……而且你们这话剧连搞点狗血来洒洒都不会，每天歌颂来歌颂去的谁想看啊。
　　当然这句腹诽元卓是不敢说的。
　　还有个很凄惨的事实，那就是即便好看，咱们这工薪阶层也买不起票吧……
　　“我们那边的生活很便捷呢...而且娱乐内容也很丰富。”元卓还是很想念自己的大会员……
　　“像今天这种‘娱乐’么。”雷米尔的脸色又沉下来了。
　　元卓讪笑：“不是不是啊，今天这...都怪拉哈伯啊！太下流！太龌龊了！怎么能玷污我们这么纯洁的生活环境呢！”
　　“我真的知道错了，保证再也不去这种地方找乐子了。”
　　元卓缓缓举起右手，比了一个六，肃然发誓。
　　雷米尔的脸色这才缓下来了。
　　元卓趁热打铁，以塑造自己高尚的形象：“就这种糟粕在我们那也违规的，你知道吗，我们那有个小说网站，脖子以下的内容都不能描写呢，就好像大家都是人头气球似的！”
　　“下去吧，到了。”雷米尔没再搭理他满嘴的跑火车。
　　可能是考虑到乘客里多了个元卓，鹰鹫不再像平时一样战斗机坠毁式着陆，而是降速滑行，平稳地降落在奥赫蔚宫门口。
　　然后翅膀微斜，鄙夷地看着元卓滑滑梯一样溜到地面上，再回头，用铁钩一样的喙叼住乐佩马鞍把手，轻轻放在元卓旁边。
　　哦这令人感动的服务态度！
　　元卓大鞠其躬。
　　转头假惺惺地开始蹬鼻子上脸：“哎我今天没加班，其实应该回家的，但都这么晚了就还是.....”
　　下面的话被咽进去了。
　　因为他的柔软的豪华露天大铺盖没了。
　　..............变成了独栋小别墅。
　　就明晃晃，闪亮亮，稳当当地坐落在宏伟的奥赫蔚宫门口。
　　元卓瞳孔颤动：“这....这是....我的艺术家之狗窝吗........
　　管家恭敬地回答道：“殿下叮嘱过我们，您作为贵客，不应该总是露天席地睡在门口。”
　　元卓诚恳：“或许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可以睡在里面......”
　　雷米尔沉默了一会儿反问：“睡里面怎么能表达你加班的愤怒？”
　　管家会意，欠身进屋，点上油灯。
　　那灯也不知道被施了什么仙术，一条火龙直接冲上屋顶，点亮硕大的灯牌，灯牌上书血红大字：
　　“元卓殿下加班专用临时寝宫”。
　　元卓：“................”
　　该！桑杨沙，该！叫你总让我加班，现在怎么样，被刻在耻辱柱上了吧！
　　以后第九天有自己的东方明珠！
　　元卓汗都下来了：“这，这么复杂的工程，一天的时间就建好了吗......”
　　管家犹豫地解释道：“殿下的第三军队正好休假回来....”
　　看到没，看到没？
　　什么叫霸总？
　　不是天凉王破，是挥手建房啊！
　　房地产业的霸总才是真正的霸总......！
　　元卓内心咆哮着与雷米尔道了晚安，然后在守卫的目光中如芒在背地睡了。
　　......
　　掣风，雷米尔的那只角雕。
　　此刻正试探着用自己粗壮的利爪站在元卓肩上。
　　“痛啊———！”元卓惨叫。
　　掣风：“......”
　　元卓对着角雕背后的大天使长商量：“你...你别让它跟来了吧，这太高调了，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它亲自出面啊。”
　　掣风发出雷米尔沉稳淡漠的声音：“你的调动和住房问题需要同桑杨沙商量，我在第一天开会，抽不开身。还是你想路西菲尔亲自去？”
　　元卓迅速：“那还是你来。”
　　这天一早，他就被通知需要临时调去耀星殿工作几周。
　　当然是十分不情愿了，最主要是怕亚当和夏娃这兄妹俩出点什么妖蛾子，没有他帮忙打掩护。
　　“好端端的为什么把我从伊甸园调走啊……我也没什么才能会被路西菲尔选中吧。”元卓深深疑惑了。
　　“我倒是认为耀星殿也很适合你。”雷米尔淡淡道，“正好方便你们一起去‘醉梦’。”
　　“醉梦”就是拉哈伯那家违规店。
　　元卓干巴巴笑道：“别开玩笑了，那路西菲尔杀我多顺手啊……”
　　“能找个相熟的替我的岗吗？你看尚达奉怎么样？”他试图商量。
　　果然，雷米尔冷哼一声。
　　“好的吧。”立刻投降了。
　　自从那晚被抓包，尚达奉就上了雷米尔的黑名单。但这哥们自己表示不在意进谁的黑名单，他使生目标就很低的，只要不被梅塔特隆揍得满地都是就行了......
　　梅塔特隆，一个第九天冉冉升起的温柔系新偶像，尚达奉嘴里的活阎王。
　　乐佩还在睡懒觉，元卓把一米多长的角雕在身前婴儿抱着走。这姿势导致不仅他走得很费力，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的掣风也十分僵滞。
　　一人一鸟在一路注目礼中走进伊甸园。
　　桑杨沙看到掣风，急走几步，恭恭敬敬行礼：“雷米尔殿下。”
　　鸢到如亲临，传音鸢与天使就是这样亲密的关系。
　　角雕的形象也很符合雷米尔强大的气场。深邃敏锐的眼神，锋利的钩爪，如同部落酋长一般帅气的翎毛被朝阳镶了一道金边。
　　元卓远远偷看，这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只看到一问一答中，桑扬沙带着爱慕笑意的表情慢慢落了下来，然后在某一瞬间脸色非常难看。
　　但他调节得很好，很快就又将那万年不变的柔顺挂回了脸上。
　　……
　　“我离开的这阵子不论谁来，都别和他搭讪，对方要是问你们问题，就让夏娃来答，亚当只要做到一点——尽量少说话，听到没？”元卓再三要求。
　　亚当愤愤扭头，不搭理元卓。
　　“和你说话呢亚当！听到没！”元卓着急了。
　　“哦！”亚当失落地大声喊。
　　“你会回来对吗？”夏娃对于短暂的分离有些不安。
　　“不给我调回来我就躺那耍赖。”元卓坚定道。
　　看着夏娃被逗笑，元卓伸出小指和她拉钩，然后强行把亚当的手掰过来又拉了一次。
　　“要对我有信心，你们保重好自己。”
　　…………
　　下班时，桑扬沙把元卓叫到了会议室。
　　“雷米尔殿下和我说了，需要把你借调去耀星殿一段时间。”在桑杨沙的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他甚至表达了对元卓的关心与赞赏：
　　“这段时间你工作也辛苦了，星耀殿是个能让你成长的地方，去那边呢也要好好学习，眼明手快一点，毕竟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对员工这么随意这么包容的。”
　　——这话说得，元卓其实连白眼都懒得给他翻。
　　“还有一件事，雷米尔殿下和我说了你的房子......”说到这个话题桑杨沙的脸绿了一下，大概是回忆起了血红灯牌带给他的恐惧，“我考虑了一下，确实不论是位置还是价格都欠妥，我看你也有住处。”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我这里呢也找不到别的房间给你了，明天去报道之前你把钥匙交回来给我就行，这几天的房租我替你出了就好了。”
　　元卓心说就那个破毛坯总共才住了几天，还想卖他一个人情？计算器都不如你会算啊。
　　那你就出吧。
　　他立刻笑道：“谢谢领导，我还有个问题，我负责的工作谁接手，我要不要和他交接一下呢。”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没有别的新生来补空位，所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来做记录员，你不用担心。”桑杨沙温声道。
　　元卓松了口气。
　　太好了，要的就你这样的，平时哥上五休二你上二休五，上的那两天还是为了把活扔给哥，能看出什么端倪哥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好吧。
　　于是就安心带着自己的小包裹去耀星殿了。


第034章 传音鸢
　　耀星殿作为整个天国的政治中心，建得繁奢无匹，高大的罗马柱林立，楼顶的天使浮雕簇拥着细长的十字架，道道金光穿过水帘与彩色的花窗，投下一片艳丽的浮光掠影。
　　与宏伟庄严但内饰朴素的奥赫蔚宫相比，更有一种高调华美的帝王气场。每处细节都能看出来这座宫殿昂贵的造价与设计者的巧思。
　　晨钟荡然敲响，悠扬古朴的声音更为这里蒙上神圣的光晕。
　　……妈妈，原来我真的在天堂呢。
　　元卓挎着自己的布包，从来没这么深刻的感受过原来他确实很土鳖。
　　“您稍作休息，路西菲尔殿下在忙完后会亲自接见您。”一层一层通传后，看起来像总管的天使将他带到后殿。
　　外殿的墙上镶着一排巨大的拱形落地窗，窗外油画般斑斓的天空与翻滚的絮状云层犹如穹盖罩在无际草地上，美得像是在漫画里。
　　云层里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随着金龙优雅扇动着薄翼降落，元卓脸上的神情也慢慢沧桑了起来。
　　米迦勒站在龙背上，熟练地摆出龙骑士的姿态，这不是他第一次驭龙，但或许是做得最好的一次。
　　他掩不住孩子气的兴奋，而他身后的路西菲尔笑意清浅，正享受这难得的浪漫时刻。
　　元卓：“……”
　　哦哦，敢情是这么个忙法啊。
　　啊啊啊好好好，办公室恋情一定很刺激吧~
　　他看着路西菲尔率先振翅飞下，然后回身，绅士又体贴地做出一个“牵住我小心点别摔了”的动作。
　　元卓握紧拳头。
　　真是不懂了，你们天使有什么必要扶来扶去的呢？？
　　怕一个不小心把翅膀崴了？
　　你要问元卓对于这桩姻缘有什么看法，那就是——淡淡的蛋疼……
　　好哥们被盯上了菊花而不自知，但你只是个小垃圾，没办法不畏强权地为好哥们做主。
　　但同时又觉得这强权也没啥不好的，猛地一看这cp还有点般配，但再般配也是他哥们，搞得他又嗑又吐。
　　所以只能瞒着，以求让他晚点失去菊贞.......的蛋疼……
　　路西菲尔抬手，眼神温柔。
　　然后一把被米迦勒感激地双手握住！此致敬礼！
　　元卓松了一口气。
　　看来距离米迦勒失去雏菊的旅程很漫长。
　　“啊！元卓过来了！”
　　米迦勒望向窗前眼睛一亮，唰地与路西菲尔擦身而过，紧紧拥抱住元卓。
　　路西菲尔凌乱地站在原地，金发被风糊了一脸，清浅笑意变成了清浅杀意。
　　元卓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但距离他失去生命的旅程就很短暂了！
　　………………
　　路西菲尔翘着二郎腿，单手支颐，表情淡漠。
　　明明元卓是站着的那个，却仿佛被他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一通。
　　“你能做什么？”他问得彬彬有礼，语气上挑不出一点错，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浓重的不爽……
　　元卓老实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他悄悄问旁边的米迦勒：“……他都不知道能让我干啥，为啥还要把我整来这啊……”
　　米迦勒也悄悄地用气声：“是我向路西菲尔殿下要求把你调过来的……”
　　“我看你在伊甸园又忙又加班，工资赚那么一点……被虐待……你看你过来我们还可以住同一个宿舍，像以前一样睡同一张床……”
　　元卓赶紧捂住他的嘴。
　　路西菲尔从鼻孔里冷哼一声。
　　“谢谢你，我的好兄弟。”元卓流泪。
　　他很感动，但不敢动，背后传来的两道灼灼视线，正从上到下火辣辣地刮着他的皮。
　　耀星殿的公务其实非常繁杂，就米迦勒经手的这些来看，想做路西菲尔的秘书，要学习的内容包括且不限于经贸、法律、外交技巧及社会科学……
　　“他是把你当做他的接班人吗，怎么让你学这么多东西。”元卓翻着手中厚厚的《天国法庭庭审记录》，叹为观止。
　　这简直是出了一个火坑又跳进另一个火坑啊。
　　米迦勒认真把狼人族通用文字誊写进笔记本，与其说这是文字，更像是不同的爪痕，难辨认得很，抄得他两只眼睛都变成蚊香圈。
　　“我也认为我更适合去军队。前阵子战斗素质测试分数很高，文科与技能素质分数就一般吧....”米迦勒叹了口气，“但是殿下对我抱了太多期望，不能辜负他。”
　　可以看得出来路西菲尔是用心在培养他的，米迦勒在学习方式和交流沟通方面都比之前更有条理了。
　　但...
　　“就是想把你扶成大天使长.....也不用文武精通吧......你看拉哈伯都差点进去了不也还当得好好的。”
　　“殿下说他觉得我是天降奇才呢。”米迦勒骄傲道。
　　元卓又想扇自己耳光了：“......”啊哈哈，行行行，好好好，恩爱的是你们，小丑是我。
　　............
　　怪不得大家都想和朋友一起创业，在耀星殿和米迦勒一起插科打诨摸鱼的上班时光实在太快乐，咻地一下就到了下班时间。
　　元卓还没走出耀星殿大门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了鹰鹫伟岸的身影，行云流水就是一套熟练骑马上鹰的大动作。
　　三目鹰鹫已经不想再给这对懒父懒儿一点眼神。
　　“在耀星殿怎么样？”雷米尔还在车舆里处理公务。
　　“超快乐好吗，感觉和休了一天假似的。你在看什么？”元卓探身过去，雷米尔微微将手肘移开，方便他看清公文题目。
　　《第三军队支出流水分析》。元卓点头，看不懂，很满足。
　　怎么大家都这么忙捏？这种全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在闲的感觉......
　　嘿嘿嘿，真是不能更爽了。
　　“今天去第六天的灵兽集市转转。”雷米尔将资料整理好，“你需要一只传音鸢。”
　　......
　　第六天。
　　大概是一毕业就被关在第九天加班的原因，元卓充分感受到了自己的见识短浅——就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奇形怪状的灵兽！
　　你非要说这巨型兔子能当坐骑，只要骑手能忍住屁股变八瓣的痛苦，他就...试图理解一下吧。
　　但这么大一只菜青虫你告诉我能骑着它去做什么？它爬得能比你飞得快吗？？
　　这邪恶的东西怎么能出现在天国呢！
　　到底什么路非要有坐骑不可，就不能自己飞啊？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元卓喃喃。
　　雷米尔径自带他七拐八拐，走到卖鸢区。
　　元卓迷失在一片交杂的悦的耳鸣叫声中。到处都是华丽的金银格子鸟笼，里面装着各种色泽美艳的珍稀禽鸟。传音鸢也分猛禽区与观赏区，猛禽区有各种雕、鹰、隼，各有各的帅气威猛；观赏区一眼看过去，金丝雀、孔雀、红嘴蓝鹊、金刚鹦鹉……
　　不论哪个都很令人垂涎啊！
　　元卓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卖鸢的商家看到他这样赶紧招呼，并热情和善地为他打了个折。
　　折后是一个把他卖去伊甸园，一天干24小时不吃不睡攒十年也买不起的价格。
　　元卓：“........”
　　雷米尔微微垂首：“喜欢的话就买。”顿了顿，又补一句，“我给你买。”
　　又一霸总发言！
　　元卓感激涕零并回绝了他的好意。
　　也不是他清高，但在他的价值观里，赚多少钱就消费哪个价位的东西，买不起自己努力就好了，借钱买算什么呢。
　　之前雷米尔暗暗送了他乐佩的债，他都没还完。这种事滚来滚去的，更容易说不清。
　　雷米尔见他这嬉皮笑脸又坚决的样子，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抿紧了唇，但也没再坚持，只是将他带到鸢市的市口，这里分布着一些零散的鸢商，售卖没那么名贵的常见鸟类。
　　一只平凡的棕榈色小鸟吸引了元卓。
　　他不擅长分辨鸟类，这只外表上在他看来甚至和麻雀没什么不同，只是鸣叫声格外的清越婉转。
　　浅黄色的尖巧小喙中吟唱的旋律触动了他心底的回忆。
　　这是在他上高中的时候，每天早晨都能听到的旋律，淡蓝色，清晨卧室的颜色。他这歌声中睁眼，惺忪地洗漱，半死不活吃个鸡蛋饼或包子，然后在冷风中找回灵魂，一边背单词一边等公交，到学校再半身不遂地跑个八百米。
　　在这瞬间他似乎回到了那个迷茫中带着青涩苦味、，却可以因为一件小事就快乐很久的青春期。
　　后来上班，偶尔也会听到同事感叹：“还是上学时候好，真想回去高中...”
　　他也会哈哈附和一笑然后在心里大吼：特么的谁爱回谁回反正我不回，那是人过得日子吗！
　　也就十几岁小孩能撑过来啊！你等四十了再体会体会五点半至十点半上七休零点五的日子呢......
　　哪个电子厂这么加班啊？！
　　“回神。”雷米尔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元卓把脸上的浮现的苦逼抹去，振作精神。
　　“这是什么鸟？”他将手指伸进了笼子细细的缝里。
　　那鸟似乎也十分有灵性，侧头端详了他片刻，然后轻轻一跃，抓住了他的手指。
　　“哎，这鸢喜欢你。”商家笑着说，“这是一只夜莺。”
　　“我卖传音鸢卖了几百年了，它是近百年里最有个性的一只，甚至给自己起了名字。”
　　商家一边收元卓递过来的金币，一边将笼子解了递给他。
　　“它说它叫莉莉丝。”


第035章 特殊能力
　　鸟还会给自己起名字？！
　　而且这名字听起来就有很多故事好么，莉莉丝啊！他就是再孤陋寡闻也听过这如雷贯耳的大名！
　　元卓警惕道：“这鸟自己说的？它会说话？你们是不是把什么...新种族抓来卖了啊！”
　　“那怎么可能呢。”店家一瞬间露出说漏嘴了的表情，“帅哥，你想买我再给你打个八折，真的，去这条街随便问，找不到比我们家更合适的价了。”
　　这位看起来十分不真诚的店家往雷米尔的方向一瞟再瞟，见他没什么别的反应，又趁热打铁：“你回去用它传音的时候就知道了，这鸢不一般。”
　　然后居然将已经装进兜里的金币掏出了几枚塞回元卓手里！
　　元卓：……？
　　靠，头一回见到这样做生意的！吃了吐！更怪了好么！
　　便宜没好货啊，这态度让元卓更犹豫了，只好向雷米尔征求意见：“.......你看呢？”
　　雷米尔点点头，双眼像曝光灯一样啪地一闪，沉稳道：“我看确实是夜莺。”
　　元卓：“......那就行。”他忘了，这哥的脑回路有时候也很不一般……
　　..........
　　传音鸢，以天使的圣灵之力建立连接后，天使可以用鸢眼视物，鸢耳听音，当然最重要的是用它来达到传声聊天的目的。
　　总之就是天国的一款居家办公时尚必备单品。
　　“一个天使只能拥有一只传音鸢吗？”元卓将莉莉丝抬到眼前端详。
　　“理论上是可以拥有很多，但一般一只也就够用了。”雷米尔答道。
　　“也就是说只要我忙得开，想用几只用几只，想同时和几个人聊天，就可以同时和几个人聊天？”元卓感觉这当中大有文章可做。
　　雷米尔面色一冷。
　　元卓立刻扇了自己一下：“呵呵，虽然这只是假设，但我想起来我也没有这么多话可以聊呢...”
　　面对此等海王暴言，莉莉丝愤怒地啄了啄他的手指。
　　元卓感觉冤枉啊，他明明是为天国通讯业发展而考虑！
　　你看看传音鸢的这些功能吧——这不就是手机么！
　　手机只用来打电话？大材小用！你们天使思维定势太严重了！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传声鸢的一万种用法。
　　让哥来带你们玩点花的。
　　但还没来得及仔细规划，他意识到了一个之前没想过的严重问题：
　　……他不是天使啊！
　　“......”元卓双手捧住夜莺，试图用自己的脑电波创立一个人间奇迹。
　　大眼瞪小眼，瞪到对眼。最终雷米尔看不过去，递给了他一面手持化妆镜。
　　元卓接过：“？”
　　是让他照照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我在上面做了处理。”雷米尔时刻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将它与你的传声鸢连接，可看到鸢视角所见到的场景。”
　　他又掏出一块翡翠递给元卓，“对着这里说话。”
　　元卓一手一个，左手显示屏，右手话筒。
　　主机在他头顶上站着。
　　“......你也太厉害了！”元卓简直大喜过望，一般天使在施用传声鸢的时候是以自己的视野做置换的，也就是要完全放弃自己的视角，但有了这镜子就不一样了，他随时随地可以拿出来看，完全不耽误自己手头的事了。
　　雷米尔对这夸奖的反应很平淡，仿佛是已经很习惯于为元卓解决他在天国居住时候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各种困难。
　　很多时候这问题元卓自己还没发现，他自己就已经把解决方案一二三都准备好了。
　　拿这镜子来举例，平时在不驱使鸢的时候，天使是不会把力量传递给传声鸢鸢的。也就是大多数时候，鸢只是平平凡凡的一只灵鸟，与主人最大的关系就是没关系。
　　一旦用鸢，就会快速耗费灵力了。低阶天使不能同时养很多只鸢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就算是长了好几张嘴，也付不起这种灵力成本。
　　但这镜子不一样，刚刚雷米尔帮他建立联系后，元卓只要拿起镜子就可以看到莉莉丝视角的一切。雷米尔在这面镜子里储备了足够元卓不间断使用二十年的灵力，并告知了他这面镜子的另一个用法：
　　由于这么多能量浓缩在这里，所以在元卓遇到特殊的危险情况下，可以用力摔碎这面化妆镜。
　　以镜子为中心的五十米内会爆雷。
　　比期房和A股还要大的雷。
　　元卓：“..........”
　　拿镜子的手微微颤抖。
　　这不仅是一款美丽易碎的工艺品，更是一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手榴弹。
　　而且比起那个所谓的“特殊危险情况”，他认为更有可能会发生的危险是某天他脚滑了一下，平地一摔......
　　然后一声雷他就没了。
　　这哥的灵力几乎就没有上限，这镜子里存的能量对低阶天使来说是会精尽使亡的程度，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半径五十米的雷球是消耗低阶天使二十年的程度，元卓不由得想起在伴生石中看到的雷米尔的回忆，那雷暴术一个球像座小山砸下来，为了速战速决，不分敌我统统轰成飞灰，残暴得很......
　　只能说不愧是路西菲尔这种龟毛领导的得力干将啊......还好他活到这岁数已经认为“每天打打杀杀的生活不适合哥”，金盆洗手了......怪不得别的族每年都要给天国上贡呢！
　　米迦勒那贡品表一拉出来长得和手风琴似的！
　　惹到天使族了就给你们摔几面镜子下来......
　　谁不怕啊！
　　“...回神。”雷米尔无奈地又打了个响指。
　　“哦好。”元卓赶紧收脑，屁溜溜跟着雷米尔回奥赫蔚宫了。
　　.........
　　夜晚。
　　元卓把化妆镜放在蚕丝被的中间。
　　即便是雷米尔已经为他身上套了一个避雷保护层，就在刚刚，在他的严格监督下，管家还是把除了镜面之外的所有地方都垫了一层厚厚的可撕海绵。
　　即便他死不了，伤到花草树木也不太好嘛。
　　夜莺正在床头的栏杆上梳理自己的羽毛。元卓想起了白天那商家说的话。
　　这不一般是怎么个不一般法呢？
　　莉莉丝理完毛，黑豆一样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元卓。
　　镜面上出现了他的脸。不是照出来的，而是夜莺视角下的元卓。
　　“......”元卓拿起那块翡翠，这东西因为怕丢所以被他拴在了镜子上，“喂喂？”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床头位置的莉莉丝身体里也发出了同样的声线：“喂喂？”
　　元卓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这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啊？”
　　莉莉丝飞到翡翠上，小爪横着一划，颇有气势，示意他有话拿着话筒说。
　　他只好又拿起话筒：“你为什么叫莉莉丝？”
　　这次过了几秒后，同样的声线再次响起，语速很快，居然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正好听到了这个名字。”
　　“！！！”元卓震惊道：“这怎么回事！你真的会说话？！”
　　莉莉丝：“你说多久，我就能说多久。”
　　元卓：“......”这又是个什么原理！
　　为了给莉莉丝足够的解释时间，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翡翠激情彭湃地唱了一段rap。
　　这激越的歌声甚至惊动了门口执勤的守卫。
　　“需要我们的帮助吗元卓殿下？”守卫迟疑敲门道。
　　元卓在念咒间隙大吼：“没事别管我唱歌呢！”
　　........
　　一曲唱毕，元卓眼冒金星地倒在床上。
　　莉莉丝对于这次的时长满意，自从发现自己会说话，它还没有能说个过瘾的机会呢。
　　“我的故事说来话长——我出生在寂静之森那棵最古老的榕树上，我的母亲是暗精灵亲自喂养长大的灵鸟，那是一个清晨，我啄破了我的蛋壳，看到漫山遍野的榕树花.....”
　　“等，等等....”元卓喘着气抬手。
　　“哎，人类！随便打断一位淑女的自述真的很失礼！”莉莉丝不满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人类的？！”元卓感觉这只夜莺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能不能说重点，我这肺活量唱不了第二遍了。”
　　“我被带来伊甸园后，因为不满那里的生活环境四处乱转，偶然飞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莉莉丝回忆道，“有一个发光的身影，用一块小骨头创造出来了一个女孩。”
　　“那是亚当的骨头！”元卓脱口而出，“你居然在神造夏娃的现场？！神长什么样？”
　　“没注意。他太亮了，我可不想我的眼睛受伤。”莉莉丝娇气道。
　　“然后呢？”
　　“那团光告诉小女孩，她叫莉莉丝。我觉得这名字很好听，就拿来用了。”夜莺咂咂嘴，“但是那个女孩看起来不太情愿的样子。很可怕的，光挥挥手，她就爆开了。”
　　说到这里，莉莉丝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溢满了伤心。
　　“到处都是血，我不喜欢这样。而且他很快就让一切恢复原样，又重新捏了个人。我怕他发现我之后把我杀了，慌不择路中飞出了伊甸园，然后被抓走卖给了你。就这样。”
　　“天啊......”元卓被这段故事中暴虐冷酷的形象骇到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可以这样与我沟通的？别的传音鸢也可以吗？”他又问。
　　“只有我可以，别的鸟都不行。店主在测试我能不能做传音鸢的时候，我尝试让他放我走，好像还把他吓到了。”莉莉丝老实答道。
　　“你居然是被强迫卖身的！”元卓愤然，“明天我就找雷总让那黑心店天凉王破。”
　　“唉，别，算了，我想通了。”莉莉丝悠闲地捋毛，“这里比寂静之森安全多了，再说那店主也没那么差劲，他还让我别说出去自己这个异能呢。”
　　“你会好吃好喝对我的吧？”它郑重提问。
　　“那是当然了。”元卓答应得很痛快，“只有你会获得这个能力的原因，你有思路吗？”
　　“我觉得是和那团光有关，他创造女孩的时候，我身上也暖暖的。”夜莺道，“我感觉这事说出去可能有点危险，你能帮我保密不。”
　　再危险你也一秃噜就说出来了，话好密啊，即便你不是海燕你也长点心吧。元卓暗暗吐槽。
　　“行。那我是人类这件事，你也要帮我保密。”
　　“成交。”


第036章 小狗
　　清晨，奥赫蔚宫，雷米尔书房。
　　莉莉丝哀怨地看着元卓：：你不是答应我不告诉别人么……”
　　元卓正色道：“我确实说过不告诉别人，但这——也不是别人啊！”
　　莉莉丝：“……怎么的他就不是了呢！你们是一家子还是两口子啊！”
　　元卓很诚恳：“是爸爸与儿子。”
　　阳光斜斜地照在雷米尔身上，刻出亮色的轮廓，配上金白色的制服和深邃冷峻的五官，一副圣洁到不染凡尘的模样。
　　他将报纸翻了个面，仿佛完全置身于风暴之外，根本不搭理面前这一人一鸟的拌嘴。
　　莉莉丝眨着那对豆眼把他俩来来回回狠狠看了一通，鄙夷道：“我可懂了。你知道么，你就是我最瞧不起的那种，我和它说点啥秘密，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立刻跟对象八卦去了的鸟——不是什么好鸟。”
　　“…………它骂我，”元卓回头，“皇上，你说句话呀皇上！”
　　毫不夸张的说，创世距今已经一万一千年，有将近一万年的时间没有任何天使敢在他的书房里嬉笑打闹了。
　　而前面那一千年，不是因为他脾气好，是因为他没有书房。
　　雷米尔微不可查地沉了一口气，意识到今天想要独善其身消停度日是不可能了。
　　“神力这点，昨天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对莉莉丝点头道，“这样看来，神泄露出的圣灵之力被你内化后，获得了改变传讯内容的能力。”
　　“原来你昨天就看出来了啊。”元卓愣愣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告诉我！”
　　雷米尔露出来了一个微妙的“神力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表情。
　　“你的这项技能在某些时刻能够发挥很关键的作用，我明白元卓的意思了。”他淡漠地看着这俩活宝，“我五分钟后有一场会要开。”
　　开始赶客了！元卓急道：“唉，等等，还有点事啊！掣风能借我用用不，就一会儿。”
　　“做什么？”雷米尔静静望着他，仿佛是看穿了他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就.....”元卓嘿然，“......你懂的，不说了。反正我也捅不出什么篓子……你不用操心我们啊，去忙你的。”
　　潜在意思就是别管哥做啥了借就行了！
　　他说完也觉得自己...真不知好歹啊！但又确实是需要嘛，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可能是急着开会的原因，雷米尔不再与他啰嗦，只吹响鹰哨，看到天边远远飞来的影子后转头瞟了元卓一眼，那意思是还有事么？
　　元卓赶紧千恩万谢地溜了。
　　“不要拆我的台！我的良苦用心你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一出门，元卓就开始对着莉莉丝絮叨。
　　“良苦用心？”莉莉丝单纯地歪着脑袋。
　　“我是他罩的，懂不？不得报备下子？我身家性命都在人家身上，连买你的钱都是佘他的账呢...你看咱俩都这么特殊，和他说一句就是告诉他罩你一下呗......”元卓深沉叹气。
　　“什么赊账啊！你不是有工作吗？”莉莉丝震惊了，“不——会——吧！你竟然是个穷鬼！早知道我就不选你了！”
　　元卓泪奔：“你这么小一只鸟怎么学会杀人诛心了啊！”
　　他把夜莺托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迎接掣风的到来。
　　.........
　　耀星殿。
　　今天是狼人族朝贡的日子，米迦勒跟着路西菲尔去第一天迎接使臣，大多高阶天使都去参加迎宾仪式，留下他自己在这里，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偷偷掏出来那面杀器镜。
　　通过镜中视角可以看出来，莉莉丝大概躲在伊甸园门前的灌木丛里，而不远处的掣风已经听从他的布置，独自站在了伊甸园的外厅门前。
　　作为雷米尔的传音鸢，掣风在天国也是家喻户晓的。果然没过多久就引来了守卫天使的注意。
　　“雷米尔殿下！”守卫天使急忙开门，行礼。
　　掣风定定地看着守卫，深棕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鸟身上的戏很足，即便没有与雷米尔进行连接，也带了他主人的三分威风在身上。
　　守卫冷汗都下来了：“殿...殿下，刚刚没能注意到您，万分抱歉！万分抱歉啊！”
　　趁着那倒霉小子鞠躬的间隙，莉莉丝咻一下飞了进去，速度之快，连镜面都捕捉不到清楚的视角画面了。
　　夜莺躲在厅内绿植后，远远地看到接到消息的桑杨沙身形飘摇地赶来，然后在发现似乎只是角雕飞错了家门之后，失望离去。
　　伊甸外厅回归了安静。
　　“对，就是这条通道，左转……”元卓轻声指挥。
　　靠近园区之后，莉莉丝似乎就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也不用元卓再多说，径直飞到善恶树的树冠上。
　　远处，夏娃骑在亚当脖子上，正在摘树上的桃子，她把摘下来的桃递给亚当，看着亚当用T恤的下摆猛搓一通，又递回给她。
　　“亚当！”元卓攥着翡翠，小声喊，“夏娃！听得到吗？”
　　亚当耳朵尖动了动，猛地抬头。
　　“桃子甜不？”他问夏娃。
　　元卓：“……”
　　夏娃看着亚当那全是灰的T恤下摆，委婉地将桃子又还了回去，“还是你先吃吧。”
　　亚当…亚当感动至极！
　　莉莉丝很懂事，振翅绕着这对兄妹俩飞了两圈，让元卓全方位端详了一遍，然后落在了夏娃肩膀上。
　　“……亚当啊，我不是才离开了两天么，这衣服怎么脏成这样了……你别总让我像个老婆子似的念你了。”元卓无语。
　　“元卓！？”夏娃震惊地转头，“怎么回事，你变成鸟了！”
　　亚当：“啊？刚才是元卓说话了对吗！元卓在哪里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妹妹，不要按我的头啊！”
　　“别闹了，你站稳点。”夏娃用手撑住亚当的头顶，借力将双脚踩到他的肩膀，然后轻盈转身一跃，落在地面上。
　　“……总之就是先认识一下莉莉丝，以后我就靠它和你们联系了。”元卓解释道。
　　昨天在听莉莉丝描述了不可说的暴行之后，他就开始坐立不安。
　　他简直是没有一点慈悲之心可言，很可能面前的夏娃，甚至亚当都不知道是第几批人类了。
　　可他们对于元卓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亚当与夏娃，距离他回去伊甸园还不知道要多久，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偶尔确认情况，尽量减少出现闪失的可能。
　　于是从这天起，元卓在耀星殿众天使的八卦内容中，变成了一个随身携带镜子的自恋型躲闪青年。
　　这位青年会随时随地掏出镜子念念有词地狂照一通，然后在别人靠近他时飞速收起来并左顾右盼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
　　“觉得自己帅就光明正大照呗，谁搭理他啊，这天天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顺眼。”一天使给予了这样的评价后，被另一天使（打码）一拳揍飞，此事最终不了了之，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
　　“……听说你最近很爱自己的脸啊啊？”加百列很亲热地搂住元卓，“有阵子没见你，这是开始练美容咒了吗？我看看我看看……啧，好像也没变化啊。”
　　“你们怎么来第九天了？”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阿斯莫杜与加百列，元卓只好认命地掏出化妆镜，“别听他们瞎说。”
　　镜子里是正把他头顶当鸟窝盘踞着的莉莉丝视角。
　　“咦？这东西好玩，给我看看行不。
　　加百列不愧是大天使长，只要瞄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得到首肯后，她惊异地把镜子拿过去翻看，“好新颖的储能方式，这是链结了你的传音鸢吗？你研究出来的新办法？”
　　“我哪有这本事啊，你……你小心点别给它摔了，后果咱们可承担不起。”元卓胆战心惊，做了保护之后的镜子以他自己这力度是没问题，但加百列可没准啊……
　　“我猜你也做不出来。”加百列了然，“是米迦勒吧，也就你俩能互相哄着对方玩了。但这样不方便啊，你为什么不直接驭鸢？”
　　元卓很礼貌：“你觉得呢，是因为我不喜欢吗？”
　　加百列听不懂这个梗：“哦，是吗？那你还怪有个性的。”
　　元卓：“……”
　　元卓想起来他们不知道自己没印纹这件事。
　　“我不是有点弱么，哎，灵力不足，连不上传音鸢啊。雷米尔……殿下就给我搞了个这。正想找你呢，我有个想法……”
　　“等下等下。”加百列眼珠子要瞪出来了：“你说这是魔王给你做的？因为你废物到没法连传音鸢？！”
　　“你别瞎说啊。”阿斯莫杜露出“你疯了吧居然敢说出这种话”的表情。
　　“……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好伤人啊！这很奇怪？”元卓纳闷道：“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危险吗，万一哪天我遇到个怪物，谁也联系不上，死在外面怎么办？他哪怕是道义角度上也要帮帮我吧……你们是不是对雷米尔有什么误解啊怎么都挺怕他一样。”
　　阿斯莫杜回忆起雷米尔冷酷的形象，很接受不了偶像居然做出这么失格的事：“不可能！连四翼天使在他眼里都是蚂蚁一样，他不给眼神的。”
　　“那还是他已经修炼了一万年呢……你们是没见过打天下那阵他有多残忍。”加百列对元卓和蔼道，“是这样的，既然只有你一个不怕，你考不考虑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我的问题？”元卓低头打量平凡朴素的自己，“难道是因为我比你们更勇敢吗？”
　　阿斯莫杜：“……我们对殿下有没有误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对自己产生了很大误解。”
　　“好了不用和他争辩了。”加百列竖起手掌，制止了阿斯莫杜。
　　她正色问元卓：“你告诉我，你对于……”手指画了个圈，“最近所做的事，你的理解是？”
　　元卓犹豫道：“……就是面对整个天国唯一的……弱鸡（人类），在维持生命体征的基础上让我过得更滋润点？”
　　加百列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那你打算怎么报答他呢？”
　　元卓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心说其实哥是想成为雷总说的“拯救世界第一人”的，但是这是一件薛定谔的大事，到底能怎么做也没人给过他指点啊……
　　加百列见状了然，转头对阿斯莫杜道：“你看没？可能这就是守恒吧。多公平啊，那谁还有那谁，被生得这么牛鼻，就活该他俩承受这个，你懂么。”
　　阿斯莫杜：“……？”
　　“……知道了，你不懂。”加百列忧伤点头。
　　无敌，终究是寂寞的，就让她独自品味吧。
　　…………
　　整个耀星殿都知道路西菲尔对米迦勒喜欢得很。
　　这一点元卓体会得最深。
　　——光耀晨星殿下真的很黏这个金发小土豆子。
　　在米迦勒学习或处理政务的大多时间，路西菲尔都会拿着自己的文书假装不经意地坐在离米迦勒不近也不远的位置，然后在米迦勒发现他并惊喜地问“殿下也在这里啊”的时候，高傲地抬着他那尖尖的下巴不急不缓地应一声。
　　……就好像这是什么情趣似的。
　　而元卓是来做什么的呢？
　　在路西菲尔的耳提面命的浇灌式教育下，需要兼顾学习成果与工作责任的米迦勒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央求路西菲尔把元卓从伊甸园调过来——毕竟他俩在圣玛赫德上学的时候为了毕业，也有一段半斤八两的互助时光。
　　于是元卓就成了他俩的史蒂夫。
　　……0.5个史蒂夫吧，毕竟他俩现在也没真的在谈。
　　但也和谈了没差多少了。
　　所以他俩的氛围能够这么剑拔弩张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路西菲尔忍住快要冲到头顶的怒气：“屋里藏了什么，让开我看看。”
　　米迦勒镇静道：“什么也没有。”
　　路西菲尔：“什么也没有的话你怎么还在这挡着？”
　　米迦勒不经常撒谎，说话都结巴上来了：“因为屋屋屋里乱，你改天来吧？”
　　路西菲尔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居然还拦我？！”
　　耀星殿的天使们都处于被顶头上司少见的怒火吓到瓜都不敢吃了的状态——这里再解释下，路西菲尔确实是很少发火发到让别人看出来的。
　　这点上他比雷米尔做得强上很多，雷米尔是那种看不惯你就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直接一道雷劈脚边的变态领导。
　　但路西菲尔认为，他高贵的身份与面子不允许他做这么跌份的事。
　　得益于此，即便他脾气是真的不怎么好——其实元卓个人认为雷米尔比他的脾气好很多，但路西菲尔在民众认可度上确实是比雷米尔高上不少的。
　　那种就喜欢被虐待的抖M另当别论。
　　可想而知，让这么个一国之君破防成这样的事情该有多严重……
　　早上刚刚到耀星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元卓：“……”
　　“怎么回事？”他问站在一边的文书天使。
　　“这……好像是狼人族的贡品出现了差错……”文书迟疑道，敏感的问题遇到敏感的身份，这件事他也不好置喙，不敢说得太清楚。
　　但元卓听明白了。
　　不可能啊，以他对米迦勒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干出来私藏贡品这种事啊——这小子上学时候简直就是圣玛赫德最高道德水平标杆好么！
　　狼人族是从兽人族刚刚独立出来的一个分支，就国力而言，连天国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可想而知那些贡品，运回来时元卓是陪同米迦勒一起清点的，说实话，放在奢靡成习惯的天国都是堆在角落里都嫌落灰。
　　之前矮人族人鱼族的奇珍巧器米迦勒都分文不取，没道理在这些东西上打破自己的底线啊？
　　“这……大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说清？”作为好兄弟，元卓肯定是不能置身于事外的，只好进去打圆场。
　　路西菲尔不愿意在元卓面前表现出来他与米迦勒的矛盾，闻言冷哼一声：“我都看见了，还能是什么误会。”
　　元卓：“…………”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太对劲吧！是他想歪了吗？
　　“你看得到啊。”米迦勒羞愧地低头，“他是自己扑过来的，我，我一下没忍住所以……”
　　元卓：＝口＝
　　急转直下的剧情！从职场剧变成八点档了！
　　米迦勒让开了挡在门前的身子——说真的，这么多围观者里他也就能挡住元卓的视线而已。这小身板子挡那么宽那么高的门框，得再长六个翅膀围着自己开一圈屏。
　　一只流着晶莹哈喇子的小狗出现在众天使的眼前。
　　“阿……阿拉斯加……？”元卓犹疑道。
　　“它选择了我，我选择了它，这就是我的灵兽。”米迦勒跪坐到地上，摸着毛发浓密的狗头和厚厚的大耳朵，眼睛里的快乐浓郁地快要喷出来了。
　　“不行。”路西菲尔决然道。
　　不理会米迦勒愕然的神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身旁的文书低声道：
　　“去通知狼人族二长老，他跑丢的孙子找到了。”


第037章 有毛没毛
　　“殿下，你看错了。”米迦勒拎起那个肉团子，“毛毛单纯是一只走丢的狗崽而已。”
　　他坚定地把这只爆毛小肥狼搂在怀里，而那只如狼似狗的生物快乐地叽了一声后，伸出舌头用口水把米迦勒从额头到下巴统统刷了一边。
　　路西菲尔的脸现在比锅底还黑了。
　　“放下它，米迦勒。”可以看出他尽量在保持平心静气，“灰毛，蓝眼，白尾尖都对得上，这就是那只跟着族人偷跑来天国的狼人幼崽。”
　　“就不能是有一只狗和狼长孙刚好长得一样么……”米迦勒心里落差太大，陷在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垂死挣扎里。
　　他才刚刚（单方面）拥有了天使生命中的第一只灵兽！
　　“但你抱着的这只会长成有灵智的狼人！”永远保持完美的晨曦之星连形象都顾不上了，声音在不自觉的提高，“你难道想养着养着突然有一天回家发现一个裸男趴在地上吗？”
　　米迦勒：“……………………”
　　就这样，米迦勒新鲜出炉的爱犬——其实是爱狼，在让米迦勒过了足足两个小时狗瘾后，被路西菲尔残忍地送离了天国。
　　角落里，金发天使阴暗地蜷缩着。
　　路西菲尔僵着脸，走又不舍得，留下来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作为一国之君，他很少应对这种场面——别人高不高兴关他屁事啊！
　　但这是对他完全没表露过负面情绪的米迦勒。
　　刚刚在围观的天使们见此情景赶紧一哄而散了，不得不说能进耀星殿的都是精英啊，谁都不缺眼力见。
　　元卓踟蹰了一下，正准备跟着大家一起走的时候，被路西菲尔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元卓：“......”
　　啊行行行，这时候又不嫌我是史蒂夫了是吧，你哄不来还能让哥们身先士卒。
　　元卓心里给路西菲尔竖了两个中指，都在追人家了哄两句怎么了，面子算个屁啊。
　　活该单着吧你。
　　“好了别伤心了，你就吸了人家一宿而已哪来的那么深感情啊。”他走过去拍拍米迦勒的头，“大老爷们有泪不轻弹……哦没哭啊。”
　　米迦勒幽幽抬头，白了他一眼。
　　元卓：“那人家路西菲尔……殿下说得也没错啊，你想象一下，上班半路万一他没控制住大变活人呢……”
　　米迦勒想象上班的时候本来在狗背温暖的绒毛里幸福吸狗，结果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他骑着裸奔肌肉壮汉的社死画面，神色逐渐诡异起来。
　　元卓掏出杀手锏：“你要是真喜欢，等发工资了咱们找天去灵兽集市找更漂亮的毛毛去，一个不够咱们买仨。”
　　“不行！”还没等米迦勒回答，路西菲尔就反射性地帮他拒绝了。
　　这时候你又话多！
　　元卓握紧了拳头——当然很快就松开了，毕竟他只是被烦住了而不是活够了。
　　“为什么啊？”米迦勒没想到在这上个班，上司连他养什么宠物都要管。
　　路西菲尔扯扯嘴角，“你哪里有时间照顾？”
　　“别的天使也养了灵兽，都照顾得很好啊？”米迦勒奇怪道，“连萨麦尔都养了一条蛇呢，他还带进了耀星殿，殿下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路西菲尔：“但是狗会掉毛。”
　　米迦勒：“我可以每天都打扫得很细心，绝对不会影响光耀殿其他天使。”
　　路西菲尔：“而且它们的情感需求太多，养了之后一刻都离不开你。”
　　米迦勒：“喜欢的就是这个！我每天都抱着它亲！永远不会让它孤单！”
　　“……”对于米迦勒爱狗爱到这种程度，路西菲尔简直匪夷所思，“我给你发这么多薪水，你竟然还要每天抱着它亲？怎么没见你每天抱着我亲？！”
　　米迦勒的神情空白了一瞬：“或许因为殿下身上没有毛？”
　　路西菲尔：“…………”
　　元卓：“…………”
　　米迦勒：“…………”
　　路西菲尔怒极生笑：“……这世界上还有谁比我的羽毛更高贵更美丽？！”
　　呼地一下，六根巨大的羽翅几乎撑满了整个房间。
　　这是元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全盛状态下的圣光六翼，说实话，堪比一千瓦大灯泡在眼前爆闪，不仅融化了他内心深处的阴暗，还顺便融化掉了他的眼角膜。
　　元卓闭眼，微笑，疾步退场。
　　...退场失败。
　　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一堵肉墙挡住了。
　　一堵小麦色的肉墙。
　　这颜色有股熟悉的人渣味，元卓顺着抬头向上看，果然，是他的老冤家萨麦尔。
　　发现了萨麦尔与米迦勒的小小矛盾后，路西菲尔把他们两个安排到了距离较远的部门，这点其实还是可以看出来他的领导之能的——最起码惜才之心没被恋爱脑冲晕。
　　所以这是毕业以来元卓与萨麦尔的第一次相逢。
　　外表上看这家伙除了脸色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变化——毕业前萨麦尔见到米迦勒的时候，脸色最多像螺蛳粉一样臭，但现在比臭腐乳与鲱鱼罐头的混合物还要臭......
　　可以看得出来萨麦尔现在没心情搭理他，显然是听清了里面的对话，以至于脸上除了臭外，还有一些五味杂陈，仿佛是打翻了的灶台，柴米油盐酱醋茶轮番上阵，精彩纷呈，看得元卓很是酸爽。
　　确实，发现偶像在倒追很讨厌的同学这种撞破次元壁这种事，比偶像被爆和对家谈恋爱还让人难以接受，更惨的是萨麦尔又没办法脱粉——他才刚刚挤破脑袋尖成为耀星殿第一梯队天使好么！
　　萨麦尔木着脸敲敲门：“殿下，打扰一下。”
　　房间里咻地一下就暗了下去，片刻后传来路西菲尔若无其事的镇定嗓音：“什么事。”
　　“第八天的传讯官刚刚通知，三天后的早晨九点有神旨颁布，届时需要全部天使长都要聚集于第八天应诏。”萨麦尔道。
　　全部天使长都要聚在第八天，就连通知建立伊甸园的时候都没有的规模，看起来有非常重要的讯息等着传达。
　　路西菲尔却十分淡然挥挥手：“那今天就拟文下发给他们吧。”
　　..........
　　第六天，天国大剧院门外。
　　加百列惊恐：“你别告诉我今天只有我们两个。”
　　元卓：“...对啊，这种事也不好叫别人来吧。”
　　加百列：“谁要和你一起来这啊！你行行好！”
　　“...你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吧！”元卓很受伤，“又不是让你买票！”
　　“什么，你还要用你那微薄的工资请我看歌剧？！”加百列一副要昏厥的模样，“谁会看这么无聊的东西啊！”
　　她警告元卓：“我不管你和魔王你们两个闹了什么别扭啊，拿我的性命开涮我不会同意的！”
　　“我只是邀请你共同参与一个新产业的诞生。”元卓正色道，“上次见面我就发现了，传音鸢可视镜的原理你明白的吧？”
　　他拉着加百列在剧院对面的咖啡厅坐下，掏出了那面不离身的镜子，而一街之隔处，莉莉丝灵敏瘦小的身影轻车熟路地溜进了大剧院内场。
　　镜子里只有零星几名天使坐在观众席，随着舞台上的灯柱亮起，演员们陆续上台，今天表演的是天国创世战争戏码，戴着铂金色和银色假发的天使比划了一阵后，开始唱咏叹调。
　　加百列：“你...你在逃票？！”
　　“不，”元卓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叫做...直播。”
　　“试想下，如果你拥有两只甚至更多传音鸢，并以同样的方式炮制传音鸢可视镜，一面放在客厅，一面放在卧室....”
　　“那我就可以一边躺着吃小蛋糕，一边开会，一边看歌剧了......”加百列呆呆道。
　　“Bingo！”元卓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意思！你还可以在办公室放一面，上班上烦了看会儿，车舆里放一面，路途遥远又无聊的时候消磨时间......”
　　“天才啊！”加百列拍案叫绝。
　　元卓激动道：“你也很喜欢吧？感觉一定能大卖啊！而且这生意成本很低，一面镜子才多少钱？”
　　他变戏法一样嗖地掏出纸和笔开始算利益分配，“我算了算手头的存款啊，这件事咱们两个一起做的话，我投40%，你携技术入股，给你20%的股份，雷米尔掌握专利权，分他5%......剩下的股份找承包商广告商......找谁呢？要不去和剧院商量做个联动？”
　　加百列打断了他：“但是有个问题。”
　　元卓：“你说。”
　　“刚刚你那夜莺并没有多高明的技术也溜进去了，你知道为啥不？因为根本不会有几个天使愿意花钱在倒背如流的剧情上——根本没有天使会买票，所以也不需要做防盗。”
　　提起天国匮乏单调的精神娱乐项目，加百列也十分苦逼，“一共就那么几十部剧百来首歌，什么神创世护神之战，什么路西菲尔传雷米尔传，演了一万多年了好么，有的演员因为演烦了宁可去打仗都不进歌剧院啊！”
　　她耸肩道：“所以这东西，即便你做出来了也不一定好卖。”
　　“他俩声望那么高还能演烦？”元卓咂咂嘴，“懂了，有技术没内容。这么多年你们就没有谁愿意写剧本吗？”
　　“都是耀星殿的文书在写啊，你懂的......”加百列挤挤眼，“有的内容也是需要美化一下的嘛。”
　　在圣玛赫德的时候元卓就发现，图书馆里几乎就没有可供消遣的书，当时他以为是新生专供，原来是天国根本没发展文娱产业啊。
　　“我去供稿。”元卓决定从根源进行改善，“以你的地位一定认识歌剧院老板吧？”
　　“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的好不好。”加百列道，“你能不能动动脑，耀星殿负责写剧本的话，剧院老板还会是谁啊？”


第038章 神诏
　　大剧院负责者是路西菲尔这件事，对元卓来说，好坏参半。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作为大红人米迦勒带来的关系户，元卓狐假虎威，在耀星殿也算有三分薄面，连那负责编写剧本的文书他都是认识的。
　　但是万年不变的剧本怎么好他说创新就创新，治水先治源，还是要说服路西菲尔才可以。
　　都不用仔细想元卓就有了做这场思想工作的演讲思路——缺啥补啥，路西菲尔缺追人技巧，给他补补爱情片就行了呗！
　　只剩最后一关：良心关。
　　还债的钱or米迦勒早晚都会失去的贞操，二选一，该选谁？
　　元卓进行了长达三秒的深刻思考。
　　再多一秒都是对金币的不尊重了。
　　这个啊，人活着吧，如果有什么心结，那就是钱没到位。拿元卓来举例，关于米迦勒和路西菲尔谈恋爱这件事的心结在这一刻他是彻底解开了。
　　既然你们天使没有搅基违背天理伦常这么一说，他自己在这边裹脑岂不是很自作多情！真兄弟就应该——
　　“我这买卖做成之后分你年利润15%的分红，就当嫁妆。”元卓握住米迦勒的手，愧疚道。
　　米迦勒：“？”
　　…………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元卓堆起笑脸，首次敲响了路西菲尔的门。
　　空的。
　　元卓了然，转身进了米迦勒的房间。
　　路西菲尔正享受着与米迦勒的独处时光，看元卓这个电灯泡是一百个不顺眼，斜眼问道：“什么事？”
　　元卓嬉皮笑脸：“我找米迦勒闲聊来的。”他趴在桌子上，用压低但保证路西菲尔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想去看音乐剧吗？”
　　米迦勒既想又不敢想，目光一直在元卓和路西菲尔之间游移。
　　“唉但是现在的剧都太没意思了。”元卓浮夸地大叹一声，“比起打仗啊赞美神啊，我想看那种能让我春心萌动的——”
　　身后传来抖报纸的声音。
　　“缠绵悱恻感人至深看了之后就很（重音）想谈恋爱，最（重音）适合情侣一起去看的——”
　　抖报纸的声音停了。
　　“——爱情剧啊。真是太可惜了问了问咱们大剧院里面竟然从、来、都、没、有呢！”
　　元卓伤心地滑落在地上。
　　对于这浮夸的演技，米迦勒是完全不能理解：“……你怎么了，今天吃错了什么东西吗？”
　　“不。”元卓躺在地上，目视房顶，脸旁边是路西菲尔光洁的鞋尖，“我就是对我们天国文艺文娱建设之短板扼腕痛心而已。”
　　路西菲尔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有什么话坐好了说吧。”
　　就爱和聪明人打交道。
　　“皇上，臣妾……臣有一肚子话要讲啊。”元卓嘿然一个鲤鱼打挺，把来自现代、饱受甜宠强强虐恋重生文捶打之后纯真之心诉了个明白。
　　当天下午，元卓就被调去了文娱部去做剧本撰写监督了，为什么只是个监督呢——以他的文笔写了也是扑啊！
　　负责写剧本的天使叫阿兰迪，干这活干了一万年，专业得很。元卓讲脑洞，他负责记录理顺并进行合理化修整，下笔如有神，才一个下午就把大纲撰好了。
　　本剧讲述一个架空族类：云族——即便脑子只有指甲盖大小也能看得出来这实际是指什么族——小屁民与霸道高傲的皇帝爱得死去活来的故事。
　　《一不小心被云国帝君盯上了》
　　看着这么长的剧本名，元卓就知道这把稳中带稳，必爆无疑。
　　这剧集霸总甜宠强取豪夺破镜重圆没羞没臊于一体，放在现代三俗到会被排雷bot排上个八百遍，但在天国里可就是个全方位全新体验。
　　眼看金币就要长着翅膀自己飞进兜，元卓心情真的不要太美丽啊，哼着歌就下班了。
　　…………
　　今天的奥赫蔚宫比往常都要热闹。
　　元卓看着忙进忙出的天使们，随手拦了一个：“今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阿撒兹勒大人带领的第七军和常年在地面巡视的第二军都回来了！”少女天使眼睛里满是欢欣与思念，料想是与随军出行的恋人分隔了许久。
　　“这下所有军队都回到天国了。”与她同行的天使笑着补充道。
　　当晚为了迎接远征归来的真大内总管（有X版）使阿撒兹勒，奥赫蔚宫举办了一场宫内小型晚宴。元卓作为“贵客”，应邀携嘴出席。
　　阿撒兹勒与堕天后没什么变化多，大概是在各族间穿梭太久，礼服也穿得不伦不类，和拉哈伯半斤八两，不堕天都是对不起他这身装扮。
　　红发天使进门就是一嗓子：“咱们宫好好的大门，谁在这堆了个狗窝啊？”
　　元卓嘴角抽搐：“......”
　　餐厅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全都装作没听到一般赶紧恢复了谈笑。
　　“我盖的。”雷米尔头也不抬，“怎么？”
　　“真是设计感与美感兼具，”阿撒兹勒诚恳地冲过去给他倒了一杯酒，“一定是很名贵的灵兽吧？”
　　元卓摸了摸鼻子，谦虚道：“就，就还行，一般名贵。”那要看怎么定义了，只看物种的话全国有三只，但把产地加上的话...那他就是唯一好吧，唯一啊。
　　他们这圈大概是雷米尔在的缘故，周围的天使要收敛许多，但阿撒兹勒不管这些，叉着腿一坐，拿了个最大的酒杯就是吨吨猛灌。
　　对于他这种作风雷米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但他自己对于喝酒是十分克制的，拒绝了阿撒兹勒的盛情共饮邀请。
　　“名贵，咱俩喝！”阿撒兹拐了个弯跑去撞元卓的酒杯。
　　“好好好，喝。”元卓赶紧把自己的杯子倒满。
　　“明天第八天应诏结束后一定会开紧急会议。”雷米尔淡淡道，“别迟到。”
　　“最烦这种叭叭来叭叭去的流程。”阿撒兹勒坏笑着，“要不你就当我没回来吧。”
　　元卓在酒杯后打量他们两个。这样看起来，阿撒兹勒与雷米尔关系非常好，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堕天并成为了昔拉的小弟。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雷米尔懒得搭话，只是转头招呼在一边发愣的人类：
　　“元卓。”
　　“哎。”元卓被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最近会忙，可能顾不上你，你自己注意。”雷米尔沉声道。
　　“还能出什么事啊。”元卓摆摆手，轻松得很：“放心放心。”
　　…………
　　这场空前严肃盛大的神诏仪式调走了耀星殿大半人力，甚至连阿兰迪都去了第八天。
　　生财大业百废待兴，元卓像个幽魂一般在空旷的大殿里焦虑游荡。
　　令人费解的是，这么重要的场合，路西菲尔带的助理居然不是米秘书。
　　所以此刻米秘书正在和他一起焦虑游荡。
　　在米迦勒第三十六次叨叨“带了萨麦尔没带我是不是对我哪里有意见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够好吗”的时候，元卓打断了他：
　　“他们回来了。”
　　天边浩浩荡荡飞来数十辆闪着金光的马车，转瞬间降在耀星殿的后殿外。
　　元卓看到银色发丝一闪而过，随后各大天使长匆忙下车，不约而同飞到主殿会议室，会议室大门砰地一声闭合，徒留一头雾水的各副官们面面相觑。
　　一双手把元卓和米迦勒揪着后颈提了起来。
　　“去招待招待客人，怎么还在这躲清闲呢？”萨麦尔鼻孔喷气。
　　摸鱼被抓包的元卓和米迦勒自觉理亏，也不敢反驳，赶紧一溜小跑把随着各天使长来到耀星殿的副官们引到待客区。
　　这是一场沉重的会议。
　　门外，萨麦尔垂头，安静地倚在墙边，脸上的光线半明半暗。空气中似乎有层阴翳，罩在了他身上。
　　元卓端着咖啡经过，好奇地为这座雕像驻足，却被萨麦尔阴森而浓烈的杀气刺得打了个哆嗦。
　　“神经病啊。”小声吐槽着赶紧走了。
　　门内的争吵逐渐激烈，最终一声巨响过后，路西菲尔推门而出。
　　“殿下！”萨麦尔赶紧站直，声音中满是迫切，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路西菲尔拍拍肩制止了。
　　“回去吧。”路西菲尔淡然道，随后稍稍提高了声音，“米迦勒在哪里？”
　　“这！”自从天使长们到达耀星殿，就竖着耳朵不放过一点风吹草动的米迦勒赶紧跳出来。
　　看着面前如暖阳一般的心上人，路西菲尔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破天荒地主动提议：“收拾收拾，我们提前下班。”
　　“咦？”米迦勒很是震惊，“可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啊？”
　　路西菲尔抬起手腕，撩开白色的手套，煞有介事地指着那只精美的细腕表：“三分钟内回来，就去集市里带你挑只狗——回不来就没了。”
　　话音落下还没半秒，米迦勒刚刚站着的位置已经空了。
　　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在狂喜大吼：“太——好——啦———啊啊啊啊——”
　　.......
　　这只是万万年里看似寻常的一天。
　　五月，夏花纷飞的好时节，天国却迎来了如同晴天霹雳般的神诏。
　　届时起，路西菲尔卸任天国国君，而新任国君是来自于众所周知的一个全新又完美的种族——人类。


第039章 变故
　　不论是耀星殿众天使还是路西菲尔自己,似乎都对这项决定认同得理所当然，路西菲尔当天连东西都不收就为了避嫌回去闭关了——他家就在耀星殿，其实无非就是飞三分钟回去自己的寝殿闭门不出而已。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国这样一个庞大复杂的社会体系,竟然没有换届的过渡期,耶和华连个影都看不见，让弥赛亚简单粗暴地把换任令颁布完就结束了！
　　这就完事了！
　　完全不考虑亚当这个半野人会不会把天国搞个七零八碎。
　　——当然说不准这才是耶和华的目的。
　　在这片混乱之中，天国只好暂时选任一个政务暂代者兼“帝师”,不仅要接下这巨大的烂摊子,还要短时间内把下届的主副君培养成材。
　　在路西菲尔与雷米尔担任主副君的时候，路西菲尔负责政商,雷米尔负责军法，下任主副君也即将继承这个责任制度。
　　你说这不是天方夜谭么，亚瑟一天前还是天国小白鼠，在泥里打滚呢，一天后就要文武双全去称王称霸了,再基因突变都变不成这样啊，这神转折他不明白啊！
　　元卓从来没这么深刻的体会过“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这句话。
　　简直要崩溃了,怎么会是让亚当成为天国的王了呢？！他就是个只会天天想办法上树摘桃的半野人啊！
　　思维正常一点的人都会想：那就按照互补原则,安排个有本领的副君上来帮帮忙吧。
　　然后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未来副君——也就是雷米尔军权的继承者，是谁呢？
　　哈哈！是刚刚毕业的米迦勒！
　　想不到吧？
　　米迦勒也没想到！
　　元卓：我们天国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金发土豆子面对此等翻天覆地的剧变，懵逼中抱着他的小狗，在路西菲尔寝殿门口蹲了三天都没能敲开那扇门，最后无奈被拎着后脖颈皮上任,满脑门官司地接过雷米尔的军权。
　　“他倒是也真的忍心。”元卓啧啧称奇，摸着米迦勒的头毛安慰。
　　其实路西菲尔是有点冤枉了,虽然说得好听是“回家休息”，但加上“避嫌”的需要，他的寝殿是完全被结界封住的，里面出不来，外面进不去，说句话都听不到。
　　说得好听是闭关啊，说难听点和坐牢都没区别了。
　　也不知道这个一向高傲的天使在里面把自己调理好需要喝几碗中药。
　　对于米迦勒的调令，其实以元卓的角度看这是十分不合理的，与路西菲尔共事的耀星殿的天使们哪个不比米迦勒资历深？怎么就轮到米迦勒了？
　　但似乎没有任何天使对此提出异议。
　　这可是耶和华啊，他指定说是你，谁敢反对？
　　于是这天，亚当这个半野人被通知可以离开伊甸园后还没来得及臭美，就被套上了他讨厌的衣服，满脸沮丧地与米迦勒一起坐进了第九天的图书馆里，迎接他们那位肩负旱地拔葱之重任的苦逼帝师——雷米尔。
　　元卓，伊甸园的天选男妈妈，以及米迦勒的天选学习搭子，以如此重要的身份，被特邀进耀星殿图书馆以安抚这对两脸白痴的未来主副君。
　　看到银发杀神走进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这屋子里两人两天使，他该同情谁才对了。
　　如果苦逼可以做酒引，他们这屋可以给全三界不间断地供个五年苦逼精酿......
　　元卓自诩是阴晴不定的大哥哥，那相对而言，雷米尔的阴晴是非常稳定的——面对教不会的白痴学生，他全天候7级雷暴＋7级暴雪，西伯利亚的妖风每天都在耀星殿图书馆登陆。
　　第10086次在雷米尔冷飕飕的注视下把泪流满面的亚当从身上剥离之后，元卓终于爆发了：
　　“夏娃呢！我的夏娃去哪了！”他头发蓬乱地跑去掐雷米尔的脖子，“把夏娃叫过来！让她换我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亚当现在是国王，夏娃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扶摇直上......
　　于是当天下午，世界第一公主殿下在众天使的护送陪同中，背着小书包迈进了图书馆大门。
　　元卓在图书馆门口给她飞了八十个吻，庆祝自己终于逃离了这个灌满了杀气的牢笼。
　　“好了，我愚蠢的哥哥，”清脆甜美的声音回荡在林立的书架间，“哭泣除了彰显你的无能之外不会带来任何改变，你还没看出来么？元卓走后这房间里还有谁会被你的眼泪打动？”
　　夏娃走到亚当旁边，抽出资料卡和例题翻看了几分钟，在问清楚名词含义后，狐疑地抬头看她哥，再看资料，再看她哥，终于开口道：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怀疑我不是你的肋骨做的，真相其实是父亲把你的脑子抽出来造了一个我吧？”
　　亚当：“......”
　　细嫩的小手摸了一圈，最后很不礼貌地抽走了米迦勒攥着的金羽笔：“第三天餐饮上五年度收益比十年收益比例高5.6，按照资料给的市场占比，市场五年收益率是......价格指数是这个，那投资回报率是.....”唰唰就把答案写下来，笔啪地往桌子上一撂。
　　“我不太明白，这到底存在了什么让你看不懂的可能啊？”
　　亚当：“.........”
　　同样躺枪的米迦勒：“........”
　　雷米尔露出赞许的神色，对夏娃点点头：“不错。”此女可教也。
　　夏娃的到来让这个煞气沉沉的图书馆注入了生的希望，并且以她天才般的脑瓜和铁齿铜牙赢得了耀星殿里所有生物的尊重。
　　她成为了很多人的唯一：是唯一能听懂雷米尔教课的，唯一能制服亚当的，唯一比米迦勒还矮的。
　　于是耀星殿再次回归了祥和安宁，整个天国就仿佛把路西菲尔从历史上抠出去了，除了每天元卓上班时看到的身影从路西菲尔换成了雷米尔，大家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这感觉好像是天使全都在演，在粉饰太平，演成他们的世界里从来没存在过路西菲尔这个国君一样。
　　实在是很诡异，元卓甚至还特地去注意了萨麦尔这个晨曦之星的粉丝头子，发现他除了更勤快地往返于图书馆和秘书处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以至于元卓产生了怀疑，难道他才是整个天国最爱路西菲尔的人？
　　路西菲尔卸任第五天，元卓看着正在耀星殿吃早餐吃得古井无波的雷米尔，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井喷的好奇心了。
　　“就你们天使......都是怎么回事啊？那可是路西菲尔啊！而且你的兵权都要交出去了，你就不能给点反应吗？”
　　雷米尔招手让他坐下，缓缓为自己倒了杯红茶，注视着元卓，片刻后开口道：“你觉得很难以接受？”
　　“不是我认为是不是难以接受的问题。路西菲尔人气这么高，你们难道没感觉你们表现得实在是太淡定了一点？”元卓对于现在的局面就是一个大写的不敢置信，“难道他之前的那些脑残粉看到他就死去活来的表现都是假的？”
　　早餐刀映出银色的光，与餐盘碰撞，发出细长冰冷的声音。即便是这样温和无刃的餐具，握在雷米尔的手中时也沾染上了一缕杀伐气。
　　雷米尔细细地将黄油抹在面包片上，这里的食物种类非常丰富，配好应季的水果与淡奶油，色彩缤纷，令人食指大动。
　　但在此节骨眼，元卓不明白根本就没有进食需求的雷米尔，为什么要在耀星殿演这样一出“我正在悠闲享受美好生活”的画面。
　　淡漠的音色在耀星殿空荡的餐厅里甚至有些许回声。
　　“自几千年前起，新生天使对于路西菲尔的信任就远远不及意识深处对神的信仰牢固了。”雷米尔轻轻吹走茶水表面的热气，“不论是天使族还是‘他’，归根结底都是创世神以圣灵之力分裂出来的。”
　　可能担心直呼那位的名讳会被监听，雷米尔没有使用敏感字眼，而是用“他”来代替。
　　“在天国与魔族一直处于旷日持久的战争状态下，天使必然会面临病痛与死亡。圣灵之力本就弥散于天地间，以年为限汇聚成灵，补足那些因死亡而缺失的天使位置。但自几千年前，‘他’就在插手天使成灵的过程了。你可以去问问米迦勒，是不是在诞生初期，意识模糊时有声音告诉他，他为神所生，永远忠随。”
　　元卓回想起刚入学时米迦勒那偶尔就魔怔的表现。
　　雷米尔看他的神色已经知道了答案，“你看到的他们对于路西菲尔一片拥簇的热情也只是表象。对大部分天使来说，路西菲尔强大，美丽，但对他的这份向往远不及根植于意识深处的信仰之力。”
　　“能够因路西菲尔而对神诏产生质疑的国民，大多是创世时降生的前几批天使，到现在也是寥寥无几，不成气候。”
　　“创世前期的那些天使都去哪了？”元卓听得很认真。
　　“战死了。”雷米尔的语调毫无起伏。
　　元卓呆呆地看着他。
　　“不必太在意，对于路西菲尔和我，我们很早就预料到最终会迎来这一天。”雷米尔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腕，似乎在心底压了千言万语，但都不再打算说出口。
　　万年前的他们带着战友奔赴沙场，所向披靡意气风发，也曾经享受过真挚的爱戴与无上的荣耀。
　　但再好的时光，既然回不去了，便也不必再怀念。
　　狡兔死走狗烹，在绝对的权威下讲公平反而显得可笑，想要什么样的“神使”，为劳碌万年的他们连这都看不明白的话就还真不如去做小丑。
　　“目前看来他的接受良好。”雷米尔对元卓点点头，“放心，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
　　果然，在宣布换任消息之后的第二个周末，打破这一潭死水的变故出现了。
　　拉哈伯潇洒地直接辞退了第三天天使长的职务。
　　天使长的位置陡然七缺一，自然要派选新的天使长接替——这简直不要太简单，耀星殿还关着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呢。走了一轮票选形式之后，自然是以全票通过的结果，将新任八大天使长之首兼第九天天使长——路西菲尔殿下，恭迎回宫。
　　而雷米尔本就失去了军权，自愿向下退一级，在完成帝师副本后驻守第七天。
　　这样一来，创世时代的这两个精神领袖，也不算是被完全架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保留了创世初期这批元老级天使们的颜面。
　　后面元卓又随队代表第九天探望了一次拉哈伯。
　　还是在那个其貌不扬的酒吧里，拉哈伯坐没坐相，戏谑道：“这回不是来查违规了吧”。”
　　雷米尔站得笔直，看着衣冠不整的拉哈伯，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我代他向你致谢。”
　　拉哈伯很随意地挥手：“最懒得听这种见外话。总算把这挑子扔出去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要是没别的话可说我就劝你还是走吧，你这气质站这影响我们生意，知道不。”
　　雷米尔颔首，继续道：“你的禁闭令取消，之前扣下的俸也会如数归还，‘醉梦’也可以正常恢复营业。”
　　拉哈伯一个跟头翻起来：“等的就是这句话！”
　　短短几秒钟他如同枯木逢春，满脸喜气，开始啪啪搓响指叫醒正在吧台打瞌睡的员工：“我是不是和你们打赌说不出一个月就能开工？！来来来赌注上交上交......”
　　话还没说完，背后飘来雷米尔幽幽的声音：“拉哈伯，我认为需要提醒你，赌博也是另一种违规，按照《天国律法》第七章 二十三条，聚众赌博视规模需缴纳五千金币以上罚金。”
　　“？”拉哈伯僵硬转身，笑得满脸冷汗。
　　“但今天就算了，我当做没听到。”雷米尔继续说。
　　拉哈伯松了口气。
　　他们相互告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醉梦”员工怼拉哈伯：“我真不知道老板你这脑筋是怎么长得，为了店门恢复营业把大天使长的工作辞了，到底哪边更亏你想不明白啊？”
　　然后是拉哈伯的反驳：“懂什么是自由无价吗，别废话，认赌服输啊，不想掏钱是不是？”
　　一声浅浅叹息，雷米尔无奈地摇头，推门离开了。
　　这些创世初的天使们上万年的交情，最了解彼此的脾气秉性，拉哈伯在这变动的漩涡里急流勇退，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这位表面浪荡狡黠的天使，曾经也是一位刚直骁悍的战士，自创世来兢兢业业守护着第一天入口处的海岸线。
　　与其说这是他为路西菲尔所作的牺牲，不如说其实是在为他们这批初期的元老天使与最上面的那位所做的一丝力所能及的制衡。
　　但大家都看得明白，创世守卫战时代的他们大势已去，新一批六翼如日方生，新旧更迭的规律是必然的。
　　他是看似放下最早的，却是最放不下的。
　　..........
　　路西菲尔“出关”当天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图书馆里，把苦着脸读书的米迦勒卷吧卷吧抱回自己办公室，美其名曰“分组教育”，其实就是护犊子。
　　在圣玛赫德只是学函数，在雷米尔这里要学高数！
　　怎么可能学得会啊！
　　米迦勒后悔啊，在学习上他不比亚当能放下心态摆烂，每天都过得很煎熬——右边一座冰山填鸭教育，左边一个神童冷嘲热讽，前面一个白痴问啥啥不会，铁哥们还受不了这种氛围早早就扔下他跑了......
　　一直给他撑腰的路西菲尔又消失不见，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天天学到后半夜躲被窝里哭......
　　路西菲尔能忍得了这个？！
　　之前米迦勒在外面挠了三天门他出不来，连句话都不能说，心里都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所以他开始变本加厉地黏米迦勒，走到哪他跟到哪，有种丝毫不管别的天使死活的美。
　　似乎在向全天国宣告：你路哥事业不顺爱情顺，我与老婆双宿双飞都别来惹。
　　路哥的恋爱脑直接捧飞了元卓的事业。
　　因为路西菲尔虽然不是天国国主了，但他还是剧院老板......
　　这都被弹弓藏了，之前那些歌颂护国之功的剧集也即将陆续下架，当务之急就是要编一批新剧上映。
　　如果没有元卓这个饱经狗血的现代灵魂，那大剧院一定逃不开变着法的歌颂神这个主题了。
　　但不好意思，现在文娱命脉是他元卓掌握的！
　　“老板，以下是我目前想要推出的三大剧集板块，请过目。”这声老板元卓叫的是一个心服口服。
　　路西菲尔接过这张《天国文娱部关于演出剧集的建议》，挑了挑眉：“悬疑？情感？历史改编？解释下都是什么？”
　　元卓很委婉：“这三种对我们天国国民来说，各有各的教育意义，简而言之，分别是教逻辑推理、教恋爱技巧，以及丰富史实的。”
　　看点悬疑长脑子，看看情感长心，至于这个史实改编么，那懂得都懂了——让我们相信广大天使的脑补能力！
　　路西菲尔终于正眼看了他一次：“真没想到，你也算是有些想法。”他将文书递回给元卓，“我以剧院老板的角度看是没问题，你去问问现任国君，能不能获得改编许可吧。”
　　这个时间段，现任国君应该在图书馆里哭。
　　“亚当呢？”元卓看着教学相长其乐融融的雷米尔与夏娃，感觉头又大了一圈，“不对啊，你这个帝师不是要培养天国主副君吗！现在这屋里一个都不占，就不能稍微停一会儿课吗？”
　　“他不想学，总不能耽误别人的进度。”雷米尔悠然道。
　　夏娃傲然点头，把雷米尔的气质已经拿捏了八成。
　　那瞬间元卓有种错觉。
　　他们这样的一家四口：严厉优秀的爸与天才闺女紧紧抱团，而他这个操碎了心的妈苦逼地下班做完晚饭，还要去找那个被这爷俩摧残得体无完肤的不成器智障儿子。
　　........
　　亚当很沮丧，他曾经那样期盼着离开伊甸园，来到元卓身边，看看他所说的繁华复杂、光怪陆离世界，认识他说的那些有趣的朋友。
　　但这是什么啊，简直是离开了一个牢笼，掉进了另一个更痛苦的牢笼啊！
　　每天都在强迫他做既不擅长又不喜欢的事，困在衣服里，困在房子里，困在看不懂的天书里。
　　尤其是这个每天学不会就拿眼睛扎他的凶神，他也是元卓的朋友吗？！
　　元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陌生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亚当抬头，看向来者。
　　小麦色皮肤的天使笑出一对虎牙：“我叫萨麦尔，你想聊聊吗？可以交个朋友。”
　　元卓找到亚当的时候，他已经在和萨麦尔称兄道弟了。
　　“我为你介绍我的新朋友！”亚当兴高采烈地拉住他的胳膊，颇有种小孩自立的满足感，“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天使！”
　　且不论亚当总共也没见到过几个天使，元卓心里门清，就算把第九天的天使都拉出来，萨麦尔也一定是最和“好”字不沾边的那个。
　　他狐疑地看着洋溢着久违的幸福笑容的亚当与在一边彬彬有礼的萨麦尔，也不忍心泼他冷水，只好转移话题：“亚当，该回去图书馆学习了。”
　　亚当立刻垮下脸。
　　“诶，那么难那么枯燥的事，为什么就不能给他放一天假呢？他和我聊得很开心的。”萨麦尔阻止道。
　　“因为你马上就要登上国君的位置，未来既然肩负相应的责任，就要具备与之相对应的能力素养，逃避是不行的。”元卓没有搭理萨麦尔，自然也就没看见萨麦尔眼睛里闪过的阴晦。
　　“那算了，哥们，你太惨了。”萨麦尔拍拍亚当的肩，“我就在耀星殿，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费了好大一番力总算把熊孩子哄回学校的元卓在图书馆门前松了口气，抬手擦汗，眼睛一斜看到了手里等着“现任天国副君”签字的文书：
　　？我其实是要干什么来着？
　　………………
　　在解决了路西菲尔全程对“剧本名字太土”、“剧情只能甜不能虐”、“演员选角不许太美也不许不美要刚刚好体现他这个原型的亮点但不可以盖过他的风头”、“舞台美术争取一比一复刻耀星殿”......等等方面层出不穷的要求后，天国首场爱情歌剧：《傲慢与呆板》，横空出世，轰轰烈烈地上映了。
　　全剧分上中下三部，训练了三批演员，先大量投放上部的排场，之后慢慢推出中下，最后三部曲在天国大剧院轮回演出，以确保维持长时间的热度。
　　这类集趣味与创新性的剧集显然是前所未见，虽然去核心就是霸道总裁爱上我这样俗套的剧情，但重点来了——有眼睛就看得出来这霸道总裁是以路西菲尔为原型的！
　　天使们哪敢肖想这个啊！
　　本剧让天使们对路西菲尔单纯的崇敬之情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尤其是当下的晨曦之星已走下神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这种令人怜惜的反差感经过艺术化的放大，所有天使都疯狂了！
　　《傲慢与呆板》以其跌宕的剧情、酸甜揪心的感情线在天国大剧院瞬间迎来了爆火，并且飞速捧红了一干演员，剧院门口再也不是门可罗雀的状态，甚至每天有粉丝捧着花排队等演员下班。
　　当然人气上涨最高的就是路西菲尔了......
　　以前他走在街上迎来的欢呼与尖叫是这样的：“啊！是路西菲尔殿下！”
　　现在的欢呼与尖叫是这样的：“啊——路西菲尔殿下~~（爱心）（扭动）（呼朋唤友）（尾随）”
　　如果这对米迦勒来说有点刺激效果——比如小吃一醋什么的，路西菲尔也就忍了。
　　很可惜，但凡米迦勒长了一根感情方面的弦，这剧都不能叫这个名......
　　在第三次试图带米迦勒进剧院却因被热情的粉丝围攻而谈恋爱失败后，路西菲尔终于忍不住发了一顿大火：
　　“今天就给我解决这个问题！”
　　最后通牒！
　　元卓不会告诉淳朴的大天使长，他们世界里的霸道总裁有一个必备技能叫做“包场”......
　　元卓只会掏出第二个方案：“领导你看，我这边有个办法可以让剧院分流挣钱两不误，天使在家看剧足不出户，咱这叫线上影院服务......”
　　又是忙碌的一周，剧院与传音鸢集市达成历史性的合作，首次推出剧院观影专用鸢，将一批鸢套上剧院专用脚环在门口售卖，当然只想买脚环回家，用自己的鸢进场也是可以的，甚至剧院支持囤票，一场剧的脚环只需要正常票价的三分之一，买十场再打九折。
　　新型产业的推广离不开明星效应，于是元卓决定再添一把火。
　　加百列光荣登场，成为了线上票代言天使，兼本剧场最大的托.....
　　于是万恶的消费主义侵蚀了天使们的大脑，剧院门口每天一开门就排起了长队，元卓这个策划声名鹊起，收入也是水涨船高，天国直播的第一口饭他不仅吃上了还吃得实实在在，这么下去半个月内就有望给他的好大儿还清身债。
　　这他还没拉演员出来开个使演唱会搞签售顺带炒黄牛票呢！
　　主要是动静太大怕引来人家的唯一真神，看他在人家地界这么搅混水，一个不顺眼把他扔进地狱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此刻，元卓拿着捆卷纸握成话筒的形状对他们最重要的客户进行观后回访。
　　“米秘...啊不是，米副你好，请问您在与路西菲尔殿下一同看了我们这款新题材歌剧后，有什么感想？”
　　殿内其他天使齐齐停下手头工作，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米迦勒注意不到这些，他认为这是一个关系到元卓职业未来的、十分值得他认真对待的问题。金发天使板起脸，稍作思索后发表了一系列长篇大论：
　　“感谢您的提问，我不得不说，这是我看过最好的歌剧。下面我即将从剧本、表演、唱词这三个最突出的方面进行论述......”
　　元卓耐心地保持着完美微笑听完，继续追问，
　　“好的感谢您的详细的反馈，那么您有没有感受到剧中男主角特殊的魅力呢？”
　　“男主角？”米迦勒回忆道，“我在三天前七点半的上集场次，出演云国国主的那名演员...”
　　...其实那演员相貌也就是天使中的一般水平，与每天和他形影不离的那张璀璨的脸蛋相比——简直没有任何可比性。
　　他本来打算实话实说，但转念一想，否认演员的美貌不就是在否认元卓这个选角导演的功劳？
　　怎么能做这种坑害朋友的事！
　　“演员英俊潇洒，十分帅气，连我都忍不住动心的程度，根据热烈的反馈来看，非常符合观众们的恋爱幻想！”
　　回答得斩钉截铁，元卓一定特满意！
　　米迦勒忍不住在内心给自己鼓掌——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哥的职业生涯要断送了！
　　元卓满脸冷汗地收回了麦克风。
　　“咯！”
　　这是路西菲尔把笔掰断的声音。
　　元卓嘴角抽搐：“好...好的，感谢您...您的回答，我这里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他决定冒个险为自己挽回一条生路。
　　“你认为路西菲尔殿下和我们剧里的演员，谁会更令你心动呢？”
　　米迦勒略显为难地在元卓与路西菲尔之中打量了许久，他只是昧良心，又不是没良心.....
　　只好谨慎地回答：“凭心而论，路西菲尔殿下还是要更胜一筹的。”
　　谢天谢地！全殿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
　　米迦勒与路西菲尔一起看恋爱向歌剧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全第九天。
　　自然也传到了亚当耳朵里。
　　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曾经亚当认为自己与米迦勒是同甘苦共患难的战友，但现在发现了这待遇天差地别啊！人家甘，他苦；人家看剧，他坐牢——这剧本还是他批的呢！
　　正巧赶上大天使长的月汇报例会，新任国君自然没有不参加的特权。
　　你就是啥都听不懂也得人到那坐着。
　　然后亚当就绝望地发现，他真的是啥都听不懂...
　　一整个月的起早贪黑啊，努力努力白努力！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这个场子里的天使长们虽然不会对他多温柔，但最起码不至于冷嘲热讽。
　　不幸的是为了迎接他的上任，把最擅长无差别言语攻击的天使从千里之外请回来了.....
　　亚当捧着自己碎成渣渣的自尊心哭着夺门而出，留下一脸无辜的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
　　他刚才有说什么十恶不赦的话吗？
　　这么多年来，阿撒兹勒的嘴一直不着四六，开会的时候经常因为与拉哈伯一唱一和而挨打，打也改不了，在座天使已经习惯性地全当他说话是放屁。
　　但各天使长虽面上不显，对亚当这个空降国主还是有一些怨气的，故没有及时阻止他对亚当稚嫩脆弱心灵的伤害。
　　这不是亚当第一次逃学逃班。
　　他生下来就是这么个性格——热爱自由，宽和热情，偶尔犯点倔强的狗脾气，但只要顺着毛哄哄，很快就恢复笑脸自己跑回来摇尾巴了。
　　但当前的情况是各天使长聚到第九天也不容易，即便是立刻把他找回来，对会议进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谁也没太当回事。
　　以至于“你儿离家出走”这消息传到元卓耳朵里的时候，亚当已经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自己奔回伊甸园了。
　　彼时元卓还在第六天监工《傲慢与呆板》下集的唱段编排，剧集档期紧张得很，又有这么多剧迷守在门外实在走不开身。
　　“对，这个染了彩色辫子的天马就是我的坐骑，你熟悉熟悉。”元卓通过莉莉丝进行远程的飞行指导。
　　镜子中，乐佩为了夏娃能够坐上自己的背，直接跪了下来。
　　“我坐稳了，你确定它认识路吧？”夏娃很小心地摸着乐佩辫子里簪着的鲜花，掩盖不住眼睛里的喜欢。
　　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女孩，很容易被这样花里胡哨的梦幻生物吸引。
　　“乐佩认路能力比我还要强得多，按照辈分它是你大哥，别小看人家。”元卓道，“亚当心情不太好，一会儿咱们好好和他说话，你注意点别刺激他了啊。”
　　“行，知道。”夏娃答应得很干脆。
　　“伊甸园离耀星殿这么远，连天马都要飞一段时间——亚当是怎么回去的？真长本事了。”元卓纳闷。
　　“他最近不是新交了个朋友么，那天使给他送回去的吧？”夏娃推测道。
　　“你是说萨麦尔？”元卓咬牙切齿，“那坏种就是欠打...改天拉着米迦勒揍他去。”
　　他们走进伊甸园，穿过花墙。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呢。”夏娃道，“第一次出伊甸园太兴奋了，都没注意园区外面长什么样。”
　　“怎么样，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复杂得多？”元卓笑，“我其实猜到你俩可能会有一天后悔从伊甸园出来，你看亚当现在，自己回去躲着了。”
　　“我不后悔啊，而且我知道亚当也不后悔。”夏娃仰起脸，望着玻璃罩外的蓝天，“园区再大也是有边界的，我们经常摸着墙想象，墙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一直渴望答案，却不能说出口。”
　　“出生时我就有种感觉——父亲不喜欢提要求的孩子。所以机会降临的时候我就想，能走到外面的世界，我即便是去死也值了。”
　　“咱们人类就是这样，朝闻道，夕可死矣。”元卓感慨道。
　　夏娃点头：“所以放心吧，亚当不难劝的，他才不想回这方寸之地呢。”
　　她还欲张口闲聊，却戛然而止，少顷，转头问元卓：“你刚才看到了吗？”
　　“看到了什么？”元卓迷茫道。
　　“......我没见过那个东西。”夏娃皱着清秀的眉头，试图描述，“贴着地面，很长的一条。”
　　莉莉丝绕着夏娃转起圈来，棕榈色的翅膀扑腾得很急。
　　元卓接收到了夜莺传递的信息：“莉莉丝，夏娃说的是什么？”
　　莉莉丝：“元卓，蛇！”
　　“它的样子可不太好看。”夏娃嘟囔着，开始四处寻找亚当的影子：“亚当？哪去了...亚——当——”
　　她的声音突然因为惊恐而尖利起来：“你在做什么？！你疯了！”
　　“怎么了？”元卓顿感不妙。
　　然而下一秒，镜子里闪过一个黑影，似乎是一只手握了上来，元卓便彻底与自己的传音鸢断了联系。
　　“你们继续忙我有事先走了。”元卓立刻跑出剧院，然而站到街上才想起来，现在的他既没坐骑，也没有传音鸢，只能望着头顶的云层，心里急得像是在被油煎。
　　到底出了什么事？认定不合格，要被销毁了？
　　他焦虑地踱步，从来没这么悔恨于自己的懒惰与自私——如果今天早点把工作做完就可以陪着夏娃回去；如果把朋友看得比赚钱更重要，减缓推出新剧的进度，给亚当更多的关注，是不是可以阻止今天发生的一切？
　　抬头四顾，举目无亲，这对兄妹与自己的敏感身份让他不能向身边的任何天使寻求帮助。
　　原来这就是人类的力所不能及。
　　以前他遇到困难时怎么办呢？
　　元卓混乱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银色身影，寡言，坚定，无所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
　　“元卓？听得到吗？”镜子中传来夏娃细细的声音。
　　“我在，我在。怎么回事，夏娃？！亚当呢？”元卓颤着声音回答道。
　　镜中依然是一片漆黑，看起来像是谁用手捂住了莉莉丝的眼睛。
　　“他没事，元卓，我们都没事了。”夏娃声音平稳，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刚才亚当...想不开。”夏娃的声音犹豫了片刻，“我马上带着他离开伊甸园，我们回耀星殿见吧？”


第040章 对立
　　等元卓千里迢迢赶回去,却发现耀星殿门口不止站了这兄妹俩。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一袭白衣的桑杨沙——这货能做到天天不重样的穿一身素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正悠闲地和亚当有说有笑。
　　“我回伊甸园找到他俩，听他俩说要来这找你,就顺路送他们回来。”桑杨沙解释道。
　　元卓低眉顺眼走上前赔笑脸。
　　“领导,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没错,他虽然被借调到了耀星殿，但真正论岗位归属还是伊甸园的人，所以小心起见还是要恭恭敬敬尊称人家一声的——换了别的天使其实不会在意这些,但桑杨沙可不一定。
　　桑杨沙很受用这个称呼,脸色更都好看了一些：“刚刚在和国君解释，开会时别的天使长在,我也不好坏了规矩出去找他，其实真要论起责任来还是我们伊甸园做得不到位。”
　　哦哟，这见风使舵拍马屁的功力元卓再修炼个五年都比不上。
　　元卓咋舌，“国君”这俩字，连他听了都还不适应,真亏桑杨沙能说得这么顺嘴。
　　甚至还顺带踩了其他天使长一脚。
　　“……如果觉得耀星殿不适应，随时欢迎回伊甸园。”桑杨沙与亚当兄妹俩告别。
　　在完全看不到这活爷的身影后,元卓才担忧地提出疑问：
　　“你们刚才是怎么回事？夏娃那一嗓子吓死我了——莉莉丝呢？”
　　夏娃轻轻从怀里掏出一个熟睡的小毛团子：“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倒在了地上。”
　　“怎么飞得好好的....”元卓回想起镜子里的那只手,“刚刚伊甸园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还有别的人吗？桑杨沙刚刚在里面？”
　　“我们是出门的时候才看到他的，”夏娃摇摇头，“他说挤在同一匹天马上不符合我们的身份，就把亚当接进他的马车里了。”
　　在他们对话期间，亚当一反常态地沉默,深邃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耀星殿的十字架塔尖。
　　“你怎么了？”元卓伸手拍了他一下。
　　瞳孔微微颤动，亚当似乎才注意到面前的元卓,反射性微笑了起来：“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他的态度十分认真，“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逃避了。”
　　元卓上下打量他，不露声色道：“是吗，你……没事就好。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这样休息吧，不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还随我回去找你老师吗？”他低头问夏娃。
　　夏娃看着元卓的脸色，意识到了什么，乖乖道：“好的。”
　　元卓把夏娃抱到身前，共同坐到乐佩背上。
　　“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元卓的声音沉进胸腔深处，语调冷静却又很紧绷，“你要明白，我是人类，整个天国里我是唯一不会害你们的生物。”
　　夏娃抿紧嘴角，紧张到甚至脸颊都微微抽动了起来。在长久沉默的对峙后，似乎终于撑不住，向来早熟强势的女孩连说话的尾音都带了颤抖：
　　“……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把善恶果拿在了手里，我根本……没办法抗拒那种强烈的吸引……”
　　“元卓，吃了善恶果，我们都会死的。”
　　豆大的眼泪落下来，打湿了天马彩虹色的缰绳。
　　听到是这个结果后，元卓反而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对于亚当和夏娃本人来说，这是他们命运转折的起点，是他们的原罪，他们将面对天父的怒火与诅咒，离开他们依赖的家园，流放到贫瘠凶险的土地上。
　　但在元卓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穿越者看来，这是他们获得人性的开始，是历史车辕必然要走的路。
　　如果这个时间线里只有一对亚当和夏娃吃了禁果——那么也就意味着他最在意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作为他亲密的朋友，这对兄妹最起码不会被打去回炉重造，成为人类的始祖，繁衍生息。
　　而这个勤劳又天马行空的物种将在几千年内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元卓挠挠下巴。
　　按理说只能有这一对吧？
　　造一对偷吃一对的话这品控也太差了！
　　“不会的。”元卓安慰道，但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你是夏娃，不是白雪公主，吃的是金苹果也不是毒苹果……算了，我在说什么…总之就是别听那老头吓唬你。”
　　自从发现雷米尔开始避讳使用与神有关的词，他就简称“那老头”了。
　　“你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吗？”夏娃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意。
　　“妹妹，你这句话问得好多余。”元卓给了她一个脑瓜嘣，“除我之外守口如瓶记住了？回去睡吧，再愁也没用，天塌下来有会飞的顶着。”
　　夏娃捂着脑门点点头。
　　送走了夏娃，元卓有些惆怅地叹气。
　　在吃下后第一时间就学会了撒谎，善恶果带来的改变就可窥见一斑了。
　　算了没事，就算到时候真被扔下去不还是有他在上面照应着呢么。
　　元卓沉重的心情十分有限——没办法，自从挣了到钱很少有什么能让他一直保持低落的事了。
　　管他呢，他心想，到时候自己变成天国首...第二...前十富了还愁雇不到天使给他俩帮忙吗！
　　到时候亚当夏娃就天天可以指着脑袋定，说“咱上边有人”，还真别说，这五个字在任何意义上都非常精准……
　　于是元卓作为天国的独家乐观辩证唯物主义者，以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且一切向钱看的论点说服了自己后，高高兴兴回家躺觉了。
　　眼一闭一睁，又是全新的一天，全新的神诏。
　　仿佛是他们那个慈父知道了亚当尴尬的处境，特地来为他撑腰一样。
　　神诏要求，亚当与米迦勒入主神殿，路雷两位天使长需在一个月内完成天国政军权的交接。
　　而主神殿，坐落在第九天最中心的位置，六翼天使的朝圣之处。
　　那是一年四季都被赞美诗浸没、只有神圣级天使做祈祝时才能踏入的最为高贵严肃的神秘领域。
　　.......这味儿纯到曾经元卓这种只会拜周董和马云的人靠近就会产生过敏反应。
　　现在竟然为了把亚当架到天国的权力顶端，让这个还没掌握最基础赞美诗唱段的人类搬了进去，并安排了两位大天使佐政——拉贵尔与乌列。
　　雷米尔依旧是帝师，但完全被剥夺了兵权，只负责培养主君的执政素养。
　　半天内，乌列就带着手下浩浩荡荡帮着亚当完成了搬家，而元卓与其他的伊甸园员工，在未来国君的强烈要求下，作为“娘家人”，也离开了耀星殿。
　　其实站在亚当这个新王的角度上看，这局面真的很令人头秃。路西菲尔与雷米尔虽然失去了第一话语权，但作为元老级天使，与他们相交好的权贵数不胜数，遗留的势力分布得又深又广。
　　创世初期的天使虽然数量少，但但凡是活到现在的，哪个没点真功夫在身上？
　　新旧两派势力以主神殿与耀星殿为营，各自盘踞着，有了隐约对立的趋势。
　　..........
　　主神殿的气氛与耀星殿、奥赫蔚宫完全不同。
　　清晨，仪仗队自神殿四面八方齐齐吹响号角，恢弘的长音在高大的柱廊之间久久回荡。
　　把元卓彻底荡醒之后，赞美诗队戴着玫瑰与常春藤做的花环闭着眼飞进来，绕着圈轻柔开唱，以一种悲悯的神情，撒下带着圣水的花瓣。
　　白玫瑰花瓣自空中缓缓飘落，这氛围圣洁中带了一些哀伤——让元卓有种再不起就要被盖上棺材盖埋进地里的错觉。
　　然后他乱七八糟地起床，在空空的寝殿里洗漱，再走上十分钟陪新国主吃一顿沉默的早餐。
　　亚当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米迦勒、拉贵尔、桑杨沙与乌列作为亲信，坐在离座最近的位置，随即是尚达奉、梅塔特隆等这几位天使长最信任的新生力量。
　　手织地毯自王座脚下延伸几百米至大殿门口，此时此刻，一身板正礼服的帝师正率加百列、拉斐尔、沙利叶等天使长，缓缓前行，直至站定伊甸园众天使身后。
　　这是第八天传来的新环节，晨祷。
　　亚当这个半吊子国主以他诡谲的站位理解，排出了一个让全殿上下所有天使都别扭的好阵型——以至于这么多天下来，主神殿的地毯连亲吻路西菲尔那金贵的鞋底的机会都没有。
　　圣光六翼甚至克制住了自己的恋爱脑，在米迦勒被关进这无聊的宫殿之后，一面都没露过。
　　看着台阶下雷米尔银色的头顶，元卓开始想念他在奥赫蔚宫门口的狗窝。
　　你问元卓在什么位置？
　　他正在王后的后位上如坐针毡.......
　　好尴尬，好尴尬啊！
　　元卓抹了一把脸，他这身份也太...了，他真的是穿到了西方神话世界观里而不是什么晋江文里吧？
　　男小妈文学？！达咩达咩啊！
　　真正应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小女孩却拒绝和她哥哥见面。
　　“夏娃还好吗？”傍晚，元卓终于找到了与雷米尔聊天的机会。
　　值得思考的是，很明显那位“父亲”对夏娃的在意程度比不上亚当的一根脚趾头，仿佛这女孩只是亚当的一个附属品，是一个挂件，她只要还活着，能够为人类繁衍后代就可以了。
　　神诏里连夏娃的名字都不曾提及，她来不来主神殿都无人在意。
　　对于这种性别歧视，元卓十分不赞同。于是在征求了夏娃本人的意见后，雷米尔将自己的新徒弟带进了奥贺蔚宫。
　　大天使长冷绿色的眼睛注视面前的黑发人类片刻后，点点头。
　　这几日的分别竟然让元卓与雷米尔见面时产生了一丝羞赧感，他与雷米尔对视着，竟然鬼使神差开口道：
　　“我能和你一起回去不？”
　　说完这句话，元卓瞬觉失言，现在他的身份实在敏感，这样做无异于把已经顺服于新主的雷米尔又架到了火炉上，于是立刻改口道：“算了，我...”
　　“好。”雷米尔打断了他，对他伸出手。


第041章 聚会
　　雷米尔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湖,包裹住元卓，让他漂浮着，却无法呼吸。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像一块粘稠的麦芽糖,被无限拉长,长到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
　　“算了，我就开个玩笑。”元卓深深吸气，笑着把话题带了回来,“感觉你们天国现在有点……我窜来窜去挺添乱的。”
　　以神主殿为营的天国新政权中心更像是为神掌政而做的培养皿,摆出来一个不谙世事的傀儡国王，其实殿内权力中心由天国监察官拉贵尔掌握。而力量足以与现任天使长们媲美的梅塔特隆、米迦勒等新生神圣级天使,自诞生起便被规划成了神主殿的预备军，以顺利实现权力的更迭。
　　这老头的思维十分缜密，甚至预料到了亚当的雏鸟情结，连伊甸园的最高管理者都是与路西菲尔等一干大天使关系较为紧张的桑杨沙。
　　这曾经在元卓看来简单纯善的世界，如同掀开面纱后看到的却是圣母雕像流着血泪的脸庞一般,最近终于展露出了它的爪牙。
　　“想出来就出来，不用考虑那么多。”雷米尔明白他的顾虑,淡淡道,“如果当做一件复杂事去对待,畏手畏脚，它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论调挺邪门，但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你就是这么教夏娃的？”元卓笑了，“怪不得她现在谁的面子都不给，说不来就不来,亚当因为这事念叨了好几次。”
　　雷米尔不屑挑眉，这动作带了几分年轻时的不羁影子：“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类。”
　　言下之意是,让搬你还真搬，还不如人家小姑娘。
　　元卓扶额：“你俩合拍我就放心了......”
　　看得出来雷米尔确实很欣赏夏娃这个高质量人类女孩，好学，能打，最重要的是伶牙俐齿——对于不喜欢说话的大天使长来说，下属长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素养。
　　作为战力数一数二的范围攻击型魔法C位，出手则非死即伤，那有矛盾需要交锋的时候怎么办？
　　当然是找有嘴的去帮他吵架了！
　　你就看阿撒兹勒这种说话混不吝到让人恨不得一天打他三遍的的天使，竟然能保持在奥贺蔚宫的地位屹立不倒......就知道雷米尔有多享受这种别人替他在前面实施精神攻击的感觉......
　　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也是他恶趣味的一种吧。
　　.......
　　夜风微凉，月明星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元卓深刻认为，熬夜不能自己熬，大家熬才是真的熬。
　　毛毛——米迦勒养的那只小狗——抬起半个眼皮，看到是元卓后，翻个身又睡了。
　　这可能是住神主殿的唯一优点。
　　“睡什么睡，起来聊天。”他把自己扔到米迦勒的床上，准备秉烛夜谈。
　　要是之前在耀星殿胆敢半夜爬米迦勒的床...活腻歪了吧，不被一剑戳个对穿才怪呢。
　　米迦勒逆来顺受地揉着眼爬起来，挪到了床的另一边：“大晚上的不睡觉...谈什么啊？”
　　“采访你一下。”元卓神采奕奕的，“你难道没发现路西菲尔根本不进神主殿的门吗？都这么久没看到他了。”
　　米迦勒眨眼：“发现了啊，殿下有自己的理由。”
　　“他的理由就是不服呗。”元卓翘着二郎腿，脚尖在空中晃荡，“你们...我们天使，应该不愿意让别的物种成为天国的王吧。”
　　“别这样想。”米迦勒拍拍他，“这是神谕，不会有任何天使反对的。”
　　是新生代天使的思维都这么简单，还是只有自己室友是个小若汁啊？
　　元卓侧头端详着米迦勒。
　　“刚知道殿下不再是国君的时候，我确实很难过。他是一位非常贤明的君主，深受天使们的尊重与爱戴，对我又那么好……”米迦勒出神地喃喃道，“不过我相信，既然神选定了亚当，他也会成为不亚于路西菲尔殿下的国主。”
　　“你好乐观，亚当自己都说不出来这话......”元卓无语了，“所以呢，让你陪着亚当一起搬离耀星殿的时候，你连句怨言都没有。路西菲尔心眼那么小，还不得生半个月的气啊。”
　　不仅生气，应该还很苦逼吧，养成系男友养到一半变对家了......
　　米迦勒叹道：“那我不搬还能怎么办？”
　　“今天雷米尔说，有太多事我们都想复杂了，我回来仔细琢磨，他说的对。其实不想搬就不搬呗，你管那谁...”指了指头顶，“让你做什么呢，面都没见过。”
　　话音还没落就被米迦勒捂住了嘴：“小点声！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啊！”
　　“你就没有想过路西菲尔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和他翻脸吗？到时候如果让你二选一......。”
　　“殿下不会这么做。”米迦勒坚定道，“不会有天使违背神命的。”
　　元卓心情复杂地端详着金发天使，发现他竟然是认真在说这句话。
　　“...你说是就是吧。”
　　孩子傻，没办法。他心想，路西菲尔，哥是帮不了你了，你认命吧。
　　.......
　　休沐日。
　　元卓正与亚当一起对着雷米尔留的作业大眼瞪小眼。
　　“我是天国国君，”亚当沉声道，“我有不写作业的权力！侍卫呢，把面前这几页纸给我撕了。”
　　周围一片死寂。
　　结结实实一声“咚”，亚当挨了一个响爆栗。
　　“搁这和我耍威风呢？”元卓甩甩手。
　　亚当哭丧着脸：“平时他们都很听我的话！你在这里，我的命令都不好用了，怎么回事啊。”
　　“不是因为我在这里，而是他们惹不起给你布置作业的那个人。快点写吧，有俩侍卫能使唤了看把你能耐的。”元卓把亚当的头按进书里。
　　一位天使飞到殿门外，随后守卫匆匆进来，半跪行礼：“元卓殿下，有来宾拜访。”
　　“谁啊？”余光瞥到亚当狗狗祟祟地抬头张望，元卓又是一个爆栗，“好好做题没你的事。你说你多大个人了，做作业还要我陪着——看看人家夏娃，多让我省心，她在奥贺蔚宫自学都学到下个单元了！”
　　这话其实是用来激亚当的，因为据他所知，夏娃现在正在上阿撒兹勒的选修课《语言的艺术》......
　　这话一出，果然亚当安静了下来。看着他低落的模样，元卓有些后悔。
　　虽然个头长得傻高，但亚当的心智发育得比夏娃要晚很多，性格单纯得如同小孩一般。
　　小姑娘吃了善恶果之后不再愿意亲近他这件事，对亚当来说就是天大的问题，几乎成了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崁。
　　看着毛茸茸的褐色发旋，元卓最终还是心软了。
　　“真不会做的就空着吧，等我一会回来，咱出门转转。”带你转转奥贺蔚宫。
　　“喔。”亚当点点头。
　　........
　　神主殿的会客区就在书房旁边，很快，元卓就见到了正背着手四处参观的卷发天使。
　　“阿斯莫杜！”
　　阿斯莫杜扑过来，给了元卓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啊兄弟！”元卓眼睛都亮了，
　　“最近都不见你来第二天找我了！”阿斯莫杜责怪道。
　　提起这个元卓就流下辛酸的眼泪，自从上次喝...喝花酒被逮到，他就再也找不到机会去第二天的酒吧了......
　　“唉，最近第九天变故太多，我前阵子又特别忙......”
　　“我明白......”提起这变故，阿斯莫杜也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兴奋了起来，“我还去看了你排的那个歌剧——怎么之前没发现你的还有这才华呢？！能帮我要一张签名不？”
　　“那是你没有慧眼。”元卓嘿然，“编故事而已，哥们最擅长的不就是胡诌摆列么！有我在，签名什么的，小意思小意思......”
　　一人一天使对视着傻乐好一会儿，阿斯莫杜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感觉大家最近都太沉闷了，所以最近我想办一场小型聚会，特地过来邀请你和米迦勒——我叫了很多朋友来，还设计了特别的环节，你们一定会喜欢。”
　　元卓正想答应，身后传来亚当的声音：“我也想去！”
　　“你不是在里面学习吗！怎么能偷听我们的对话啊！”元卓刚想发作，却被亚当抢白道：
　　“之前在伊甸园的时候，你说过如果有机会，会给我介绍你的朋友，带我看看天国——但你一件也没能做到！从我出伊甸园开始，就不停地在各个宫殿里学习......”
　　确实是这么回事。
　　元卓被反驳得哑口无言，亚当其实非常喜欢热闹，可惜自他出生起就背负了他并不热爱的使命。自从知道亚当要取代路西菲尔成为天国国主，他就一直焦虑于培养亚当的能力素养，却忽视了亚当本人的感受。
　　“没问题！全都来！元卓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阿斯莫杜只是爽朗。
　　“拉贵尔和乌列那里怎么办？”元卓有些顾虑。
　　“我去说就好了。”亚当轻松道，“他们都很听我的话。”
　　“那行吧。”
　　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仔细想来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一次聚会而已。
　　“好耶！”新任国主兴高采烈原地起跳，没有一点国主该有的样子。


第042章 “男的”
　　“就是这样了,你哥一直闷闷不乐的，所以这次小聚，我想带你们两个一起参加,”元卓边说边观察着夏娃的脸色,“有些话还是说开比较好？毕竟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你们两个关系更亲近呢......”
　　夏娃侧头看着在窗外假装看风景的亚当,叹了口气：“我没有在生他的气...我承认当时确实是有一点慌张。但之后选择与他拉开距离，不止是因为吃了善恶果这件事。”
　　少女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悲悯与忧愁，她托着腮,脸颊肉嘟起来,显得这神情与她的长相十分不符，。
　　“在吃下那颗苹果的瞬间,我的脑海里仿佛是刮起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驱逐了迷雾，知识像潮水般涌进来，世界上的一切是那么的鲜明，连情绪都变得更加丰富。”
　　圣父曾对他们说“吃了善恶果,你们必死”。
　　可她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完整了——就好像这才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该有的状态。
　　曾经的他们还未开蒙,只能在伊甸园里被动地“接受”,而现在名为“索取”的火苗在心里燃烧,伴随着这场烈火，各种情绪纷乱而来——不甘、恐惧、厌恶，惊喜与爱。
　　“我并不后悔。”夏娃坚定道。
　　“我最近一直在学习，老师也会解答我的各种疑问。他告诉我，天使是没有繁衍能力的,天使情侣关系的维系只靠着对彼此灵魂的吸引，是单纯的情感碰撞。
　　“那么我与亚当呢？父亲将我们设定为了两个不同的性别,神主殿里还为我留下了后位，可我清楚，我对他没有情侣间的爱意。”
　　“...难道我要为了繁衍后代，臣服于他吗？”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女孩小小的脑袋瓜里竟然产生了如此复杂的思绪。
　　“不会的。”元卓安慰道，“男女之间因荷尔蒙而产生的心动是十分肤浅的，这样的感情来的快，消失得也快。真正的爱情是理智与冲动的结合，不论是天使或是人类，都是如此。但你要考虑这个还太早了——你和亚当连荷尔蒙吸引都没有呢好吧！”
　　夏娃摇摇头：“天使不需要女性繁衍后代，人类却需要。或许别的人类可以依靠理智决定自己的未来，比如你——但我们不同，我们是被父亲设定好的一对人类。我不想这样，所以拒绝进入神主殿也可以说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反抗吧。”
　　“亚当应该考虑不到这一层，你知道的，他脑子本来就不怎么灵光。”
　　“对。”元卓诚实点头，“他只知道你因为这件事讨厌他了，一直想找机会和你道歉。哎，就陪他玩一会吧，在伊甸园的时候他就天天盼着能参加一次宴会——你看他还在外面看门呢，没经你同意都不敢进来好吧。”
　　他俩弃齐转头看向门口，亚当像一只狗一样正在扒着门缝探头探脑，与夏娃对视的那一刻狗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行，我去。”夏娃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我真是忍不了了，到底是为什么让他做天国国主？我的天你知道么，阿撒兹勒因为这件事一天骂三遍，我都不敢反驳他。”
　　“这个...”元卓擦了一把汗，“那老头或许有自己的考虑吧，谁知道呢，咱们也管不了啊。”
　　..........
　　阿斯莫杜的宴会在第六天如期举行。
　　所谓的“小型聚会”，在元卓与米迦勒当做寻常聚餐一般到场之后，才发现阿斯莫杜竟然纯纯是一枚交际花啊——这朋友也太多了！
　　与正式场合里的大型宴会不同，显然，这是一个更为随性的小型舞会，类似元卓曾经在欧美青春疼痛剧里兄弟会派对，百来个天使聚在独栋别墅中三两成群地凑在一起闲聊，流光璀璨，笑靥如花。
　　幻彩光线自水晶球中洒下，这是一款光明精灵与矮人族的联合发明产品。歌剧院和拉哈伯的夜场都在使用这种设备，一颗价格抵得上元卓一年的工资。
　　与这些打扮随性中不失精致的天使们一对比，显得来自最为尊贵的神主殿的三位嘉宾分外灰头土脸。
　　但有句话说得对，权势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阿斯莫杜的朋友中大多都是近几千年的新生天使，对神命国主的态度比耀星殿里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这简直让亚当受宠若惊。
　　“元卓。”少女的嗓音在纷攘嘈杂笑闹声中如同清泉。
　　夏娃穿了一条甜美的小晚礼裙，正兴奋地向元卓挥手。
　　显然她十分喜欢这身装扮，原地转了一圈，裙摆上轻薄的蕾丝如同飘洒的花瓣，“我今天好漂亮！”
　　“是的！全场你是最美的！”元卓大力赞扬，“这是奥贺蔚宫为你准备的新裙子？”
　　夏娃骄矜点头：“在你提出要带我去参加聚会的第二天，殿下让阿撒兹勒大人带我出去买的。”
　　元卓惭愧，连雷米尔都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操心一下女孩参加聚会的服饰问题，而他白天晃晃悠悠摸完鱼，脸都没洗就带着朴素的亚当来到了一个如此光鲜靓丽的场合......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元卓，神主殿在生活管理上与奥贺蔚宫是天差地别，神官们每天只顾着端架子、唱诗、祝祷祈福，没有任何天使会主动在意亚当需要什么——亚当提出要求，他们满足要求，仅此而已，刻板得很。
　　兄妹俩虽然之前有点小别扭，但凑到一起之后那层隔阂仿佛棉花糖遇水一样，融化得无影无踪。
　　一个没看住，这对好奇宝宝就东窜西窜，很淹没在了人海里。
　　人多眼杂，出什么事可就不好交待了。元卓正想把他俩揪回来，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拦住了去路。
　　高大的天使单臂虚虚把他搂进怀里：“来了舞会不找个喜欢的舞伴，总对着两个人类操什么心呢？”
　　“拉哈伯？”元卓赶反射性蹦到三尺外，转头震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拉哈伯郁闷地看着自己空空的臂弯：“也不至于对我这么避之不及吧？”
　　他斜斜地倚在墙壁上，还是那副没长骨头的海妖样子：“我们团队接的演出订单，我当然要来凑个热闹啊。”
　　“什么团队...什么演出啊？”元卓有了不详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阿斯莫杜飞到高高的餐桌上，不知是不是元卓的心理作用，熟悉的欢快声线中带了一丝猥琐：
　　“我最亲爱的朋友们！我们今晚的神秘表演团队即将入场，请大家不要吝啬自己的掌声与欢呼！”
　　天使们群情激荡，大声应和，自觉散开，将宽敞的大厅空出来一个圆。
　　此时元卓身边的拉哈伯身形微动，一声响指，空气中的水汽汇聚成数十根水柱，然后很快凝结成冰。
　　如同摩西分海般，身材姣好的猫女们款款走进门，蒙着面纱，身上布料比她们的老板还节省，踩着尖细的高跟鞋，伴随着音乐，扭动，上管，以尖爪固定身形，丰腴的大腿攀爬在冰柱上旋转。
　　娇嫩的皮肤很快被冰刺激到染上薄红，冰融化，像汗水般湿漉漉，又在旋转中挥洒向地面。
　　天使们围着这群尤物，纵意恣情欢呼舞动，连音乐声都被口哨与尖叫淹没了。
　　......这是什么儿童不宜的朋友聚会啊！早知道绝对不带着亚当夏娃来啊！
　　“我真的小看了你搞皇色的商业头脑了......”元卓难以置信的摇头，喃喃道，“你就不怕我再去和雷米尔告状，罚你个裤衩都不剩吗？”
　　“亲爱的，为了艺术我愿意过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拉哈伯深情款款。
　　元卓转头就跑。
　　真多余！我真的多余搭理你！这天国败类！渣滓！
　　等到“特别节目”结束，他才能靠着自己（与天使相比）柔弱的手臂扒开像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天使们，找到了缩在角落里吃布丁的夏娃。
　　“美得很，好厉害，学不来。”这是夏娃给出的观后感。
　　元卓期期艾艾：“额，那个那个，还有件事哦......”
　　夏娃用一种“我什么都明白”的眼神斜斜地看着元卓：“啊知道了，我守口如瓶行吧，回去就说我是出来吃小蛋糕的，猫女什么的我不知道。”
　　元卓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用现代的眼光看，钢管舞确实是艺术的一种，是力量与健康体态美的表现，只是某些场合人为地将一些情|色因素加了进去而已。
　　但是对雷米尔没办法这么解释啊！
　　他不想再被吹冷气了！
　　“咦，你哥呢。”元卓四处张望，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夏娃摇摇头：“看完节目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女孩的语气中带了一些鄙夷：“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的样子，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身上了好么，脸红得和熟螃蟹似的，太没出息了——他是国主诶！”
　　元卓抹了把脸：“这个，这个......乐观点看，证明你哥的一些功能完好，大脑也...也正常。”
　　“嗤，男的。”夏娃撇了撇嘴角，不理元卓了。
　　元卓不敢说自己也曾经被这花花世界迷过眼，只能卑微点头，恭请公主殿下稍等片刻，这就把“男的”缉拿归案。
　　此时此刻，“男的”夹紧尾巴正襟危坐，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对面婀娜的猫女一眼。
　　拉哈伯笑眯眯地招呼元卓：“看来国主殿下对我们的创意节目喜爱有加啊——对演员也是十分崇拜呢？”
　　元卓此刻在心里先把拉哈伯射成筛子，再大卸八块，最后锤得满地都是。


第043章 突如其来的爱情
　　“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虽然极度想把亚当揪回神主殿,但不论是拉哈伯还是国君，元卓都需要给予一定的尊重。
　　亚当紧张地搓着手，犹疑地抬头,又在猫女的注视下很快扎回了地板里。
　　唯独屁股一动不动,长椅子上了！
　　拉哈伯抬起眼皮子,在元卓和亚当中扫视了两圈，轻笑道：“介绍一下吧，这是露莎,我们舞团的首席领舞。”
　　露莎似乎是知道自己很漂亮,对着面前这位窘迫羞涩青年眨了眨睫毛卷翘的猫眼，表情似高傲似嗔怪,娇娇地拖长了声音：“你让老板把我叫来，我可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来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呀？”
　　“轰”，这是亚当脑袋爆炸的声音，一朵蘑菇云隐隐在他头上升起。
　　元卓干笑，看着春心激荡的青年,隐约感觉人类的未来不太妙。
　　........
　　“她的眼睛那么大，那么温柔,像是闪着泪光一样望着我...我两条腿都软了,根本走不动路啊。”
　　临近散场时,亚当还在出神地对元卓倾诉他的少男心事。
　　“我看你不是两条腿软，你是第三条腿硬了吧。”元卓无语道。
　　这话当然不能当着小姑娘的面说，事实上，夏娃已经先他们一步坐上了奥贺蔚宫公主专轿。
　　如此精巧的少女风格马车很明显是特地为夏娃撑场面而赶制的，四匹月白色独角兽齐齐站在南瓜型马车车舆前,旁边贴着一个眼冒红心舍不得离开的乐佩。
　　“你看人家，你再看你...”元卓看着自己即将要背负两人一天使重量的可怜的马儿子,真想冲过去把神主殿端了——也太欺负人了！好歹给不会飞的国主配个坐骑呢！他不懂事，你们全都不懂事吗？！
　　“上车。”熟悉的嗓音如同初春化冻的河流，净化了这乌烟瘴气的场合。
　　元卓和亚当的身形同时一滞。
　　“帝师怎么在这里！”亚当压低声音喊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他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还是说这个公主马车真的很好坐啊？
　　“别问了别问了...”元卓流着泪率先冲了上去，亚当见状跟屁虫一样立刻也往里爬。
　　马车细细的车轮隐约往下一塌，夏娃从车窗里探头，看着自己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座驾：“......”
　　“我今天...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米迦勒站在马车前踟蹰。
　　“你要去哪？”亚当好奇。
　　米迦勒的眼神迷茫了一瞬：“...耀星殿？”
　　“你怎么回事？”元卓拉开车帘，皱眉问道。
　　米迦勒这晚上一反常态，沉默得很。明明之前在“醉梦”的时候也很喜欢这种气氛，但今天不知为什么，眉眼间总是有股怅然若失的神情。
　　“以前我每次出去玩...殿下都会在殿前等我.....”米迦勒的声音闷闷的，“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提不起劲。”
　　天啊，七窍终于开了半窍！元卓简直要替路西菲尔欢呼了。
　　亚当大惊失色：“因为我平时晚上没等你，所以你不要当我的副君了吗？！”
　　元卓转头看向亚当：“？”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是吗？”米迦勒被说懵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才难过吗？”
　　“这样，我隔一天一等行不？”亚当正色讨价还价道，“我每天都事情太多，睡得很早的。”
　　米迦勒挠头，虽然哪里...不太对，但又没挑出来什么问题......
　　亚当趁热打铁，狗眼一歪，可怜巴巴的：“而且你看，以后你出去玩我可以陪你一起，所以我也是有优点的吧？不要扔下我啊，比起别人，我还是更愿意你来做我的副君...”
　　在他眼里，米迦勒确实是和自己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有着每天联手在帝师的狂轰乱炸下苟且偷生的情谊。
　　君主竟然如此低姿态地央求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米迦勒扭捏了一下，上了车。
　　公主马车，只拉一个公主的时候是十分豪华的。
　　但设计者应该没想过马车上工第一天就需要这么辛苦......
　　于是四个大男人加一个夏娃，挤挤挨挨，十目相对，车厢焊接处发出了危险的叽吱声。
　　真公主果断翻身下车：“你们坐吧我自己和乐佩回去。”
　　元卓：“.........”
　　看着真的坐稳了的米迦勒，雷米尔向来冷漠的眼眸中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下一秒，亚当和米迦勒被踢出马车，银发大天使长扔下一句冷冷的“自己想办法回去”，马车疾驰而飞，留下一头雾水的天国主副君。
　　马车里，元卓注意到镶在侧壁上的镜子：“咦？这个是......我的线上直播吗？”
　　雷米尔点头：“这项发明在第九天普及得很成功。”
　　“做得很好。”雷米尔表扬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刚才在说什么第三条腿？”
　　元卓冷汗直冒，缓缓转头看着端坐在身边的大天使长，翠色双眼里写着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将来龙去脉讲清楚后并澄清三遍“绝不是我主动想看如此糟糕的节目”后，大天使长略带些玩味地看着他：“你再去看我也没办法。我已经没有惩罚拉哈伯的权力了。”
　　这话说得元卓顿时心头一酸，正想安慰，雷米尔却继续道：“如果亚当真的对那名舞女动心，迎接他的会是来自初代天使的狂风暴雨。”
　　“为什么？”元卓虽然料想过亚当的动心对天国来说有些离经叛道，但没想到有这么严重——毕竟都能把做这种生意的拉哈伯放在天使长的位置了！
　　在这装什么清高呢！
　　“世仇。”
　　“创世初期，兽人族还没有现在这样清晰的分支，兽人们根据不同习性，由不同魔神带领。其中魔神西堤带领的猫科一族是坚定的反神派，与天使族开展了将近八千年的战争。猫科虽好斗擅斗，但由于五千年前西提的失踪，失去了首领，屡战屡败，最终与天国议和。”
　　“西提是掌管情|欲的魔神，猫科兽人也以美丽妖娆著称。但他们生性喜欢玩弄猎物，所以对比其他兽人来说，战斗时落到猫科手里，会遭受残忍的羞辱后，在煎熬中死去。”
　　“有多残忍啊？”元卓忍不住追问。
　　雷米尔微微皱眉：“不要对不该好奇的事物抱有好奇心。既然停战了，就不会让你受到这种威胁。”
　　“喔。”元卓乖乖答应。
　　“兽人生命并不如天使那么长，现在以表演为生的那些猫女已经是不知第几代兽人，仇恨在他们族群大概已经淡化，向往天国的荣华也很正常。但与西提战斗过的天使没那么容易遗忘仇恨。何况他们对于亚当这个新任国主本身都...你在听吗？”
　　元卓端详着雷米尔，脑袋空空的：“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话比以前多了好多？是当老师的后遗症吗？”
　　雷米尔低低叹了一口气。
　　然后一路上直到把他送到神主殿，都没再和元卓说一句话。
　　........
　　主殿里回荡着亚当的咆哮：
　　“为什么不行行行行——？！”
　　元卓没想到亚当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发火：“原因我不是刚刚和你详细讲过了吗！你谈这恋爱不合适！别和我大小声声声声——！”
　　亚当沉着脸，用力坐进王座里：“...他们之间的仇恨关我什么事？”
　　“什么叫‘关你什么事’？”元卓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他们天国的国君，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而且你根本就不应该喜欢上一名猫女，你是人类的....”
　　想到自己不能泄露天机，他恨恨闭上嘴：“我也没多激烈地反对你，只是给你讲明白利害关系——而且我再强调一遍，她让你产生欲望不代表你就是爱上她了！爱情是很复杂的！”
　　“我很清楚这是一见钟情。”亚当腰杆挺得笔直，“而且乌列去帮我定了餐厅，我要邀请她陪我一起在第六天最高端的餐厅共进晚餐。乌列都没有反对，他也是创世初的天使吧？”
　　他做了个“你看”的手势。
　　元卓头一次发现这张脸看起来这么的欠揍。
　　神主殿的神官们对亚当的无视与放纵，让这名新任君主的性格变得愈发的自我。这点其实在他以前的一举一动中都有体现，但元卓以为自己还算是能压得住他的人。
　　谁知这个狗为了梦中女神和自己翻脸！
　　才只见过了一面而已！
　　这是什么啊！善恶果的副作用吗？
　　还是说这就是“男的”！
　　元卓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句话“爸爸妈妈也是第一次做爸爸妈妈”，靠，他还没结过婚，就已经对这句话感同身受了！
　　“从现在起我要单方面对他断绝父子关系。”元卓对着闻声赶来劝架的米迦勒道。
　　“副君，你说。”亚当愤愤，“你觉得我应该遵从我的内心吗？”
　　元卓本以为米迦勒这个连《傲慢与呆板》都看不明白的天使不会支持亚当这场如冰雹般袭来把脑袋砸晕的恋爱，谁知金发呆豆在友情与忠诚中艰难抉择了一阵后，诚恳对元卓道：“我认为国君是有权力决定与谁一起吃饭的。”
　　元卓仰天长叹：“我真的说，你们这群被洗完脑的天使没救了。”


第044章 包场
　　在那场争吵不欢而散后,元卓一气之下翘了三天班，闷头在房间里写新剧本，编一些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大虐文——把亚当写成主角,排不排的出来他不知道,先自己爽爽拉倒。
　　“你说,怎么感觉全天国只有我每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难道是因为只有我被社畜生活狠狠鞭打过所以活得这么卑微？？”
　　“唉——好难过，不快乐。””元卓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对着镜子丧丧。
　　镜头视角离夏娃的脸颊非常近,甚至能看清女孩脸上的绒毛。
　　莉莉丝对夏娃有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天然的亲昵,以至于元卓每次让它去奥贺蔚宫的时候，这只夜莺都快活得很。
　　“你一切的烦恼都来源于总是喜欢大包大揽的性格。”白嫩的小手正在仔细地擦拭骑士剑,看来奥贺蔚宫的课程内容已经升到了另一个境界。
　　“管不了就别管，说不通就不说。明明我们都不算是你的责任吧？过自己的清闲日子不好吗，你已经为天国做出了足够大的贡献，又赚够了钱，接下来就是天长地久的做咸鱼都没问题。”
　　“你不能试图负责我们的一切,亚当的路只能由他自己去走，我也一样。”夏娃试图宽慰元卓。
　　“为什么听完这些话我反而更加失落了...”元卓喃喃,“可能因为现在的你们与刚进伊甸园的时候...性格上天差地别吧。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把你和你哥哥做对比——感觉你们的发展完全是不同的方向啊？”
　　同样的善恶果。
　　夏娃吃完,化身大女主,思考人生意义，努力汲取知识技能。
　　亚当吃完，我是王谁敢管我我是王——阿巴阿巴，美女美女有美女！
　　不会一个是正品一个是A货吧！
　　“我和老师探讨过灵魂学。老师认为，灵魂是一副拼图。善恶果是欲望之果,也是开蒙之果。我与亚当在吃了善恶果之后，灵魂才得以补全,才能看清我们灵魂的全貌。所以应该说我们的本性便是如此。”夏娃分析道。
　　“这说法不对，对人格的塑造过分强调了天性，完全忽略的教育的意义啊......”元卓沉吟，“但天国里连天使都上不到一年学就扔出去上班了，确实没有任何教育意识可言呢。”
　　越想越感觉棘手。自从亚当意识到自己是这个花花世界的顶端，理论上讲是唯一的最高的决策者之后，整个人像气吹的一样飘了起来。
　　元卓崩溃挠头：“啊！即便是现在想把他掰正也太晚了啊！都定型了还谈什么教育啊！”
　　“都让你别管了，我不想再说车轱辘话。”夏娃无语地看着在床上翻滚的人类青年，“而且能有多严重？他和猫女谈个恋爱而已，你也分析过了，多半天使都是无脑支持亚当的，剩下有脑的那部分最多也就是骂骂，还能冲过去把他杀了吗？父亲不会同意的。”
　　“太晚了不想聊了，每天看着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心里就烦。”夏娃示意莉莉丝与元卓断联。
　　元卓眼泪喷到天花板：“妹妹你也不如以前可爱——”
　　“再见。”
　　画面暗了下来。
　　被逆子逆女伤到心肝的老父亲只能对镜自怜。
　　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为什么连莉莉丝都不听我的话了啊！”
　　.........
　　六月中下旬，随着七月的临近，商铺门口都挂上了以常春藤、百合与凤仙编织的花环底座，这些花环配色各不相同，或以金银线或以丝带装饰着，然后在底座的上方，都不约而同放了一枚羊角作为摆设的主体。
　　街上开始有天使骑着灵兽，拖着精致的藤编货篮，为了吸引顾客，里面装着新款的礼服、丝绸、首饰或应季鲜花。这些都是对于地面上的各种族来说最高级最顶端的奢侈用品，被杂货商收购回来，像流动地摊一样随意兜售着。个别商贩使用了一种亮闪闪的雾状投灯，这样在灵兽飞行的时候，就像一颗彗星般，拖着闪亮的长尾，吸引这些生性好浮夸的天使们的目光。
　　“好热闹啊，怎么之前没看到这种景象？”
　　“因为吹角节马上到了。”米迦勒解释道。
　　“吹角节？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米迦勒耐心为元卓回忆：“天国通识里讲过的，每年七月一日，为了庆祝神的苏醒，所有天使会汇聚在第九天神主殿进行祷祝，之后咱们要穿上自己最华丽的衣服，吹响羊角，这号角声代表着和平与幸福。傍晚，按照吹角节的惯例，我们与朋友一起，放歌纵酒，彻夜狂欢。吹角节预示着全新的生机，全新的开始。吹角节过后，我们才算正式的毕业，新生天使陆续诞生。”
　　元卓路过一只身穿满钻肚兜的狮鹫，钻钻都有三克拉以上，就这样满满贴了狮鹫一肚子....难以言表，大为震撼。
　　看一眼就被贵瞎了！
　　天使们的浮夸程度总是能刷新他的认知，人类还没诞生，这国度就已经光污染成这副德行，不敢想等未来有位叫做爱迪生的伟人发明电灯之后，他还能不能在这里看见黑色......
　　“这件多少钱？”元卓拎起一件轻薄到仿佛透光的长袍，决定入乡随俗前先打听打听价格。
　　“四千八百金币。”商贩都懒得搭理这种买东西还要问价的。
　　元卓恭敬地放了回去——四千八，地摊货，一件情趣|内衣！
　　还好他是赚到钱了，穷人根本不配在天国混好吗。
　　“第六天确实物价高。”米迦勒也心有戚戚，“咱们过几天到第二天的夜市看看去吧，那里才是我们这种没有财富积累的弱鸡的归宿......”
　　和元卓待久了，米迦勒被传染上了很多语癖，偶尔就蹦出来几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嘴里的词——而且大多时候他并不懂这词汇背后粗俗的含义。
　　元卓也并不想去纠正他，他巴不得米迦勒能更加鲜活灵动些。
　　“咱们在这里等。”他熟门熟路坐到天国大剧院对门的咖啡厅，这里曾经是他和加百列商量线上影院的根据地，连老板都有所耳闻，识趣地没来打搅他们两个。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啊。”米迦勒好奇问。
　　“等今天的调查（跟踪）对象。”元卓把画了繁复拉花的咖啡放到米迦勒面前，“对于亚当和他心爱的露莎美人，你实话和我说，你是怎么看的？”
　　米迦勒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别给我来这套忠不忠的啊，”元卓不耐烦道，“你忘了咱们是什么关系了？室友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吃饭睡觉，有事室友干没事干室....总之就是无话不说的关系吧！把你什么神什么父什么君都给我忘了，现在让我们心窝子掏着心窝子——”
　　元卓把米迦勒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自己也袭住米迦勒的胸。
　　“说吧，你的评价。”
　　“我其实也觉得不太...稳妥吧。”这古怪的对话方式让米迦勒有点别扭，即便如此，他还是尽量用词委婉了。
　　“其实我注意到，虽然很多天使没说出口，但是对于国君和猫女日日黏在一起这行为……其实即便很多天使会看猫女表演的节目，但他们瞧不起兽人，更别提与猫女谈情说爱了。所以显得新上任的国君十分离经叛道，尤其是在上一任国君十分洁身自好的对比下。”
　　提及路西菲尔，米迦勒的神情变得有些黯淡：“唉，说起来，我已经将近三周没看到殿下了。”
　　对路西菲尔称“殿下”，而对亚当称为“国君”，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路西菲尔也是个骨头硬的，作为天国第一战将，前任总天使长，最明亮的晨星，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对亚当低头，不允许他对神这种随意玩弄天国的态度低头。
　　其实元卓分析过，在雷米尔的记忆里，路西菲尔很早就想得到自己即将被取而代之，甚至曾经他认为取代他的天使会是米迦勒，为此特地去第一天看了刚刚诞生的金发呆子。
　　而他的结论是——只是个小孩。
　　大概是对米迦勒不自觉的关注让他逐渐萌生了不同的情愫，性格别扭的大天使长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短暂苦逼的暗恋之路。
　　倒是现在有点看到曙光的意思了。元卓观察着米迦勒的神情，感觉自己这兄弟离被掰弯不远了。
　　“路西菲尔。”元卓道。
　　“是的，路西菲尔殿下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天使...他从来没做过任何有失天国颜面的事。”米迦勒郁郁叹气。
　　“我说，路西菲尔刚刚走进去了。”元卓站起来，望向米迦勒身后。
　　“殿下？他来这里做什么？”米迦勒闻言惊喜地爬起来，扒住玻璃。
　　“路西菲尔殿下是《傲慢与呆板》的忠实剧迷。”大概是他们的声音太大，咖啡店老板在一旁插话道，“今天是上中下三部连映，演员班子重新排练过，最具人气的演员都聚集在了这三场，宣传了很久呢。”
　　“所以亚当才会带着露莎来...”听到这里，元卓也明白了。
　　米迦勒跑出咖啡店，本能地想要买票入场，追随路西菲尔的身影。
　　即便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元卓制止了他，刷脸带他快速入场通道。
　　“殿下........”米迦勒走到与路西菲尔有三个座位的距离时，清醒过来。
　　正是候场时间，剧院昏黄的灯光自舞台方向柔柔撒在路西菲尔如瀑的铂金色的发丝上，晕染出一圈圣洁的金色光环。大天使长面部的棱角轮廓如同他的性格，如玉如琢，硬而易碎，绝色出尘，美而不妖。
　　米迦勒有些怯怯地站住了。
　　“……”
　　“来看剧？”
　　了解眼前这名天使的性格，一阵沉默的对视后，路西菲尔淡淡提问。
　　米迦勒对看剧完全不感冒，但还是胡乱点了点头。
　　路西菲尔不易察觉地嗤笑了一声：“看什么？你能看懂？”
　　米迦勒又点了点头。
　　路西菲尔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想说什么过去说啊。”元卓怼了怼米迦勒，感觉自己回到了十五年前追《好想急死你》的时候……
　　米迦勒被怼得呲溜一下坐到路西菲尔旁边，正准备想个话题哄哄这个并不知道为什么又在生气的金发天使长。
　　“抱……抱歉，各位观众请注意。”剧院的扩音石打断了这场谈话，另一头的天使显然是没应对过这种情况，声音中带了几分无措，“本剧场出现了特殊情况，请……观众们暂时离场，等候剧院通知。”
　　已经落座的天使们纷纷站起来，抱怨的嘘声此起彼伏。
　　金发呆豆也试图跟着站起来，却被他的殿下一根修长的手指头摁回了座位上：“你继续说。”
　　米迦勒：“……”我要说什么来着？
　　“这是搞咩啊？”元卓管不着这两个了，兀自皱眉跑去找剧院总管。
　　演员已经候场，观众已经落座，现在叫停属于重大演出事故——尤其是还当着剧院老板的面！
　　“编导，这，我们也没办法啊。”总管擦着汗，心里叫苦不迭。
　　他的职业生涯刚刚有点起色！怎么会赶上这种事啊！还让他活吗要不赶紧辞职得了。
　　“新任国君说今天要迎接重要客人，这……他要包场啊！”


第045章 争执
　　元卓差点被气笑了：“包场？他知不知道剧院没有这种先例啊？而且人家买了票的观众都坐下了,他怎么敢的...这命令你也能执行？”
　　“国君是天父指定的国君，他的命令就相当于神谕啊，编导。”总管擦着额角的汗,“我们普通天使怎么能和国君相提并论呢。”
　　大哥,就算你们普通天使不能,但你也不看看里面坐着的那是普通天使么？！
　　那里面坐的是活阎王啊！
　　门口传来亚当的声音：“清场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多么单纯，多么气人。
　　这傻子甚至不知道等人走干净了再露头！
　　元卓怒火顶到脑门，沉声吼道：“清什么场,你给我进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停了,几秒后，亚当耷拉着脑袋乖乖挪着小碎步把自己夹门缝里：“元卓...你,你在这啊。”
　　在他身后，三花猫的尾巴尖在空中摇了摇，然后“咻”地被一只小手给压了下去。
　　好像在演什么小品，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看你这模样，还知道做错事了心虚啊？”元卓强撑着板住脸。
　　“露...我朋友之前工作的地方就有兽人这样做...”亚当反射性瞟了一眼藏在身后的露莎,辩解道：“所以我也想让她也...”一边说一边观察元卓的脸色，“...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连个锅都揽不好。你要是真有那脑子能自学成材变出这种花样哄女朋友,哥还用不操这么多心呢,元卓内心偷偷翻了个白眼——恋爱还没开始谈几天,荒唐事倒是做了不少，这不成器的傻狗。
　　“我退一万步说，你想哄妹子高兴就不能换个不这么兴师动众的方式吗哥们？”元卓敲敲亚当的空脑壳，“这么大的场子你说要散就散，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公众形象？”
　　亚当像个地鼠,被敲得矮一截又矮一截。
　　大概是因为露莎在场，亚当心想,他第一次在被骂的时候感受到了“窘迫”这种情绪，甚至还隐隐有些恼怒。但他好不容易才等来元卓愿意与自己说话的机会，纵使挨了是一顿拍，也要万分珍惜。
　　于是将这些思绪压进心底。
　　“我怎么办..."青年挠挠自己浓密亮丽的深棕色头发，“那就现在让他们都回来，然后我和露莎就像正常观众一样入场吧。”
　　其实他怎么可能没发觉这行为很荒唐呢？只是不知为什么，露莎将要求说出口的那一刻，他便如同失去神智般应了下来，以至于自己也下不来台了而已。
　　“这才对嘛。”元卓悄悄舒一口气，然后嘴贱，说了一句让他后悔很久的话：“你想想，路西菲尔殿下做了一万多年国主都没摆这个架子，你才在这戏台子上唱了几天戏啊？其实以你和露莎的身份，找个冷门场偷偷看才是最合适的……”
　　这令亚当被深深地戳到了痛处：“为什么你们都要拿他来和我做对比？他做国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管理这个国家吗？”
　　“你有什么高见，我倒是愿闻其详。”带着凉意的声音插进了这场对话。
　　亚当猛地回头。
　　路西菲尔静静站在走廊中，不知将这场对话听进去了多少。顺着他微微抬起的手臂望向身后，米迦勒正在盯着他们交握的十指出神。
　　“我...米迦勒？你怎么在这里？”亚当蹙眉，眼睛飞速地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打量着，最后直直落在那亲密相牵的双手上。
　　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青年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转而问元卓：“这就是你决定主动找我说话的原因？因为这场剧的观众里有路西菲尔带着你的好朋友来谈恋爱，你就要劝我和露莎把场地让给他们？因为我不配与路西菲尔相提并论？”
　　“别瞎想啊，我今天本来就是...”想调查你才来的。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最亲密的朋友是米迦勒，最可靠的朋友是帝师，就连对夏娃你都无话不谈......她认识你比我晚！”亚当越说激动，甚至连眼眶都红了，似乎有诸多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我呢！我总是需要让步的那个！只能不停被你骂！说我笨，不听话，讲不通道理！”
　　“嘘！嘘！你小点声！”元卓急得想捂他的嘴。
　　门口走廊外慢慢有一些散场却还没来得及离开剧院的天使闻声围了过来，里三圈外三圈，吃瓜么，尤其是吃大佬们的瓜，这简直是全三界生物拒绝不了的诱惑。
　　“萨麦尔说，我变聪明你会喜欢我看重我，所以我才……”一气之下差点把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秃噜出嘴，亚当狠狠吸溜着鼻涕，咽了口唾沫，看起来泪珠就要马上脱眶而出了：“才不是这样呢！明明米迦勒也没比我脑子好到哪里去！但你对他的喜欢比我多一万倍！”
　　米迦勒：“？”
　　路西菲尔危险地眯眼：“？”
　　亚当深深喘息着，冷硬道：“你今天就要在我、米迦勒和路西菲尔当中做一个选择！”
　　围观的天使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抽凉气声。
　　天啊，好混乱好银|荡的关系！
　　元卓：“…………”
　　到底是从哪句话开始不对的！
　　明明站在这里的一二三四五五个生物唯独他到现在还是母胎单身！怎么现在听起来他是养鱼大户了！
　　这时候亚当的狗脾气已经犯上劲了，需要顺毛撸着，撸服帖了再教育。
　　但元卓没意识到：“不是...不让你包场这件事，是对你政治形象的公关，不是对我们四个感情纠葛的公关……而且我们四个也没有感情纠葛！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大家都看着呢！”
　　“什么叫要我做选择啊，真的不要太荒谬...今天不论谁来你都不该包场的懂不懂！”
　　甚至还像他曾经最讨厌的家长一样，试图对情绪崩溃的叛逆期少年讲道理，正应了那句人都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都是借口，谁要你来维护什么政治形象...早就想到你不可能支持我。”亚当神色混乱地点点头，“你们听清楚，我是国君。”
　　“神谕有言，君令如神令。”他转头对缩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主管道，“把剧院观众清空，今天这场戏只能为我而演！”
　　“真厉害。”路西菲尔好整以暇地嘲讽道，“剧院观众清不清，怎么轮到你说了算呢，把我这个剧院老板当成什么了？”
　　亚当直视着路西菲尔的眼睛：“违抗神命被你说得这么轻松，所以其实，你不仅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而且也不把天父放在眼里。”
　　路西菲尔碧蓝的眼珠盯着亚当，与注视着其他天使时不耐烦的意味不同，此时他的神情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亚当毫不畏惧地回视。
　　紧张的氛围渐渐弥漫开来，空气中仿佛有根绷紧了的弦，天使们纷纷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话凭你自己不可能想得出来。是谁说的？拉贵尔？”
　　没有人能在这样具有威慑力的前任总天使长面前撑过十秒。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威压使亚当的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却还是抿唇挺背，不发一言。
　　最终，路西菲尔嗤笑一声，声音凉凉地、缓缓的：“这么重的罪名，自然不敢当。”
　　他对着剧院老板轻轻挥手：“还不把这些天使赶出去，还我们的——君主，一个清净？”
　　说罢，便牵着米迦勒，与亚当擦肩而过，向门口走去。
　　“等下。”亚当似乎才想起来米迦勒的另一个身份，“...副君...和元卓，可以和我们一起看。”
　　“哈！”路西菲尔发出一声响亮的笑声，他看着亚当，眼神中竟然挂上了一丝怜悯，“那你问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亚当眼巴巴地望向米迦勒，用那个可怜中带着可恨的眼神。
　　然而这次的米迦勒没再被他打动。金发天使侧头犹豫了片刻，最终道：“我看...今天就不打扰你了吧，要不我们改天......”
　　接下来的话被路西菲尔的眼刀砍没了，米迦勒乖乖闭嘴，两位天使就这样相携离开了剧院。
　　露莎耳朵抖了抖，依偎进亚当的怀里：“歌剧要开场了。”
　　一场争执下来，路西菲尔对明丽夺目的猫女甚至连正眼都没给过一次。
　　半透的纱布垂下，指挥手示意乐队开始演奏。竖琴和风笛的声音交织奏响，为这场伟大忠贞的爱情史诗拉开序幕。戴着金色假发的演员歌声甜美柔和，如流水般潺潺，在空荡荡的大厅中盘旋。
　　而新任国主伶仃地站在上千个空空座椅后，高大的迷茫背影暴露了他心底的无措。
　　“刚刚的话...并不全是我的本意。我不明白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亚当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说自话。
　　元卓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长叹一声。
　　“你啊，和我解释又有什么用......说了一万遍，都坐到这个位置了，说话做事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陛下既然是一国之主，当然是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该给他什么呀。”猫女拖着长音慢悠悠地插话。
　　“天使族与兽人族不一样，这位女士。”元卓眯起眼睛端详那艳如桃李的脸庞，“既然你男朋友不是一般身份，你更应该谨言慎行。”
　　闻言，露莎的瞳仁微微一转，用余光瞄着元卓，两瓣饱满的嘴唇勾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第046章 权势
　　“哎,我明白，多么辛苦啊——我的陛下。他们高贵纯粹，外族在这里即便是做国主也要小心翼翼的,对吧。”
　　正是两场剧目切换场景的时候,灯光熄灭了一大半,昏黑的环境中，猫女的双眼闪着猫科动物独有的幽光。
　　“你能明白就不会煽风点火了。现在几百名天使单独为你服务，你倒是满意得很吧。”元卓冷冷道。
　　“确实好快乐。”女孩笑嘻嘻的,转头对亚当道。
　　“在这之前,我连想想都不敢呢，能踏进这里,真是要谢谢我的陛下。”
　　猫尾巴尖柔柔在青年的手腕上一绕，搔着他的掌心，细嫩小手更是化为两只小猫爪，在青年身上轻轻地抓踩着。
　　“露莎...…”被这样一撩拨，亚当连思考都不会了,哪还能再愁得下去啊，脸颊爆红,双眼变成两颗桃心,恨不得一脑袋扎进温柔乡里,薅都薅不出来。
　　这场面实在让元卓心烦气躁。
　　简直就没眼看！
　　其实他有些纠结要不要再把这件事管到底——毕竟自己不是揽事的老妈子性格。
　　上大学的时候，发现朋友谈的对象人品很差，他也没有跑去棒打鸳鸯，只是慢慢把关系走淡，直到朋友分手了,再把关系拉近。
　　结果后来这朋友与另一个人品更差的男生结婚了，他差点直接和人家断绝关系——一方面是男女有别,另一方面，苍蝇不叮无缝蛋，都能和人渣走到结婚这步了……除了尊重祝福还能做什么！
　　但亚当与他不成器的朋友还不一样。
　　亚当是社会经验甚至还不满一年，横空出世的成年男婴。
　　他没有父母，没有系统的接受过人际关系教育，分辨能力差倒是也有情可原。
　　但我算老几我凭什么管他谈对象啊，个狗脾气上来还不是对着哥照吼不误。元卓心里恨道。
　　他天管地也管不住人家天国国君拉屎放屁，又不是真的他的种——他可不敢和老头抢好大儿！
　　掰手指推算一下，亚当出生时候的星座大概率是火象星座，可能等热恋期过去就好咯，下头了再慢慢劝。吧
　　元卓抱着侥幸心理，把卿卿我我的两个人扔下，扭头就离开了剧院。
　　…………
　　但事情往往逃不脱墨菲定律的束缚，人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清晨。
　　本该平和肃穆、昏昏欲的祝祷被吵闹声打破，唱诗天使们匆匆撤离神主殿的礼堂，如同出笼的白鸽，四散飞走。
　　“发生什么了？”惯例迟到一头雾水的元卓眼疾手快地捞住一个还没来得及起飞的。
　　“亚当殿下与阿撒兹勒大人在晨祷的时候吵起来了...今天的晨祷中止。”
　　元卓奇怪道：“阿撒兹勒就算再嘴贱，表面上装也能装得好好的，天天来见面，怎么今天不知轻重的在唱诗的时候吵上了？”
　　“这...”唱诗天使露出为难的表情，很明显是不想多管，“听到了几句，是什么...歌剧的问题...”
　　“昨天下午才发生的事情今天就传到第九天来了？！”
　　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元卓大惊失色，扔下唱诗天使，跑进殿内。
　　本该拥挤热闹的礼堂气氛沉郁僵硬，隐隐分成了两派，行成对峙的形态。
　　一派自然是亚当与神主殿方的天使，他们的对立面，元卓能够大概辨认得出，以阿撒兹勒为首，曾经在奥贺蔚宫接风宴有过一面之缘的部分天国军队将士们。
　　部分天使并没有参加这场发难，选择了中立，站在了矛盾中心的最外围，加百列与拉斐尔这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领军人物赫然在列。
　　“怎么回事，阿撒兹勒疯了吗？”元卓虚声问加百列。
　　“你不知道？咱们国主竟然谈了个猫女小对象，还是之前在拉哈伯那里跳大腿舞的。”加百列诧异抬眉。“阿撒兹勒受不了这个。他的同届的战友被西提手下十几个兽人先坚后杀，轮流玩弄致死。这算是外派军队共同的痛处了。”
　　元卓有点蒙。
　　虽然昨天有天使围观着，但吃瓜圈离他们很远，而且亚当发火后迅速就开始清场了，他设想过会有风言风语，但没想到竟然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天国！
　　元卓不敢说雷米尔早就提醒过他，只能心虚地撒谎：
　　“我也是最近才看到他们两个...但你们全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谁啊！嘴巴这么大啊！
　　加百列怜悯地看着他：“你昨天没看线上直播吧。”
　　线上直播区是元卓亲手参与设计的剧院舞台前侧的一个架子。其位置十分隐蔽，上面有几排传音鸢专用席位，与现场观众互不干扰。
　　故而昨天亚当虽然轰走了坐在观众席的天使们，但并未影响现场直播。按常理来说，现场直播区的小鸢们早来晚走，没有刻意去看观众席是不会发现异常的。
　　但怪就怪在，昨天的小鸢们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纷纷在最为令人揪心动情的那场戏离开了直播区，上百双小眼睛直勾勾锁住了观众席中唯二坐了人了椅子。
　　于是直播镜前擦泪的观众们就看到了令他们惊掉大牙的香艳一幕......
　　这消息太劲爆了，以至于一传十十传百，当兵的连夜进奥贺蔚宫告状，听得阿撒兹勒鬼火大冒，马不停蹄就找上门和亚当打架了。
　　这简直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元卓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早知道会捅这么大个篓子他就停了那期直播，不不，他就不说那句激亚当的话...他就不带亚当参加什么聚会了！谈什么恋爱啊！让人类灭绝得了！
　　红颜祸水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另一边，亚当脸上由怒火带来的涨红已经褪去，反而呈现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针锋相对地沉默几秒后，木木道：“你在我上任那天开始，就曾当着众天使长的面对我出言羞辱。”
　　其实根据阿撒兹勒的反应来看，多半是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嘴贱了。但作为上万年军功赫赫的天使长，气势上自然是不会示弱：“你想想自己不成器的样子——我只是将你做的事情描述了出来，就算是羞辱了吗？”
　　“像只落水狗一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是在开会还是在偷吃墙角灰，常识一概不懂，问就只知道哭。想到你是神命认定，我以为总能等来点希望的曙光——哈，结果等来的不是曙光，是艳光啊。”
　　不知道当时亚当和露莎做到了什么程度，阿撒兹勒的视线厌恶又恶意地在亚当下三路转了一圈。
　　这一刻他的形象与堕天后的那个容貌俊美但脾气恶劣的堕天使重叠在了一起。
　　阿撒兹勒露出鄙夷的神色：“我经常看着夏娃想，兄妹之间怎么会差距这么大？你猜，你妹妹会不会知道这件事之后变得更讨厌你？”
　　亚当脸色惨白，似乎虚虚地晃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
　　他不再站着与阿撒兹勒争执，缓步走向了自己的王座：“我知道夏娃一直在你那里学习。她与我的关系越来越淡，我不知如何挽回。没想到是你，除了教她剑术功法，竟然还教她与她的哥哥离心。”
　　“信口雌黄，我瞧不上你，但我也不会做那么没品味的事。”阿撒兹勒皱眉否认。
　　“当初我在你们的羞辱下，不知所措，落荒而逃。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你知道世界上什么最美好吗？”
　　亚当走到王座上，回身坐下，将一只小腿翘到另一只上，手虚虚搭在腹部。
　　披风下摆凌乱地垂落在地，很快有负责整理国主仪表的天使伏身帮他拉平。
　　“是权势啊。”亚当诡异一笑，拍了拍王座的椅面，“坐上这个位置以来，我没听到过任何一句不。”
　　“我想做什么就你做什么，这是我的资本，我的权力。看不起我，认为我不配？这不是我决定的，是他决定的。”亚当单手抬起，指了指天，而后四指摊平，虚虚地抬在空中。
　　神殿门口走进来一个婀娜的身影，傲人胸脯，柳腰，翘臀。露莎似乎是有意为之一般，穿着那晚演出的服装，露出光洁的大腿，光着脚，在众天使或愤怒或轻蔑或疑惑的眼神中，将柔荑递进亚当的掌心，然后一扭腰，施施然坐到了后位上。
　　堂下的天使群内爆发出激烈的谈论声，亚当毫不在意，只盯着面色铁青的阿撒兹勒道：
　　”你们愤怒，可以。回去找路西菲尔，为他效忠，也可以。知道我会怎么做吗？”亚当招了招手，乌列低着头上前领命，“我会把你们派离天堂，守在地狱入口，永远都不能回来。”
　　“我会让你为你对夏娃的挑拨之词永远后悔。”亚当森然道。
　　“哎，神谕有言，君令如神令啊。即日起，阿撒兹勒及其统领的第三、第七、第八军，守阿刻隆河及地狱入口，非经我同意不得回国。”
　　全部都是奥贺蔚宫带出来的军队。
　　元卓心里一沉，望向站在礼堂后侧，孑然一身的雷米尔。
　　大天使长银白色的睫毛如同接满了霜雪，挡住了冰川色的瞳仁，表情淡然，似乎这场争斗与他全然无关。
　　“殿下。”
　　这沉稳温和的声线，是一直保持缄默的天国监察官——拉贵尔。
　　监察官身份特殊，在这里是神是佛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自己行事也十分低调，虽然同为神指定地亚当麾下的大天使长，但他很少对亚当的行为予以置喙，存在感甚至比桑杨沙更低。
　　亚当的这些行为也不知道被他上报了多少。
　　虽然路西菲尔对他一直隐约有种怀疑且抗拒的心理，但不知为何，在元卓心里，这位安静的监察官并未让他产生恶感。


第047章 伴生
　　“第三军自创世以来,就是维护天国威严四处征战的传统军队。而第七、第八军，是天国巡回护卫队。如果将他们全部派至阿刻隆流域，天国剩下的大多是仪仗及维护天国日常的军队,以这些兵团的战力,恐怕不能处理突发的各族军事战乱。”拉贵尔垂眸,身形恭谦，说得有理有据。
　　“拉贵尔殿下这话说得，好像我们神主殿没别的战力支撑了似的。”桑杨沙笑吟吟的声音插进来,“我们天国的兵团是个讲实力不讲资历的地方,这届这么多优秀的新生六翼天使，还怕挑不出来几个能抗事的么？”
　　一声冷笑传来,站在元卓身边的加百列低声道：“看起来，现在不是他恨不得给人家行礼行到脚面上的时候了。”
　　“他把新君哄得不错，我劝你以后说话还是小心点。”拉斐尔在他们身后也低声回应道，“别回头也被发配到阿刻隆去了，我不会陪你的。”
　　加百列嬉皮笑脸的搂住元卓：“我不怕,我和亚当干爸的关系更好，是吧元卓,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帮我说话的吧？”
　　“别总说胡话了大小姐。”
　　元卓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和他俩插科打诨,他紧紧盯着亚当,此刻这位坐在王座上的青年令他觉得十分陌生。
　　被桑杨沙撅了一顿后，拉贵尔没有再与他争辩，只是低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纯白的神官服如同他的性格一般，不染尘埃。
　　亚当发了一通邪火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些理智，稍作思考后,做出最终的决定。
　　三号、七号、八号兵团，由军团内的天使自选，留下的天使仍然恢复兵团身份。
　　七、八号兵团合并，由尚达奉统领；而三号兵团由梅塔特隆统领。
　　于是米迦勒作为军权真正的接任者，手下新增两员大将，梅塔特隆与尚达奉兄弟。
　　选择忠实跟随阿撒兹勒的天使们成立一个全新的兵团，守在阿刻隆流域，无诏令不可回到天国。
　　.......
　　“我感觉我离死不远了。”元卓瘫在米迦勒的床上，虚弱道。
　　“还是让我先死一死吧。”米迦勒也虚弱道。
　　元卓恹恹地打了他一下：“你能有什么烦恼，你手握大权，怀抱美人，马上就要走上使生巅峰了好吧。”
　　“我抱...”米迦勒脸又变西红柿了，“抱什么美人啊，你别乱说了，回头国主一疑心，再把我扔去阿刻隆河了。”
　　“别这么说......他不会的。”元卓真的难过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亚当真的把我们都当做亲人。这事怪我，我太忽略他了。他的世界太小，朋友太少，所以会把很多情绪都放大。越是他在意的朋友，越能伤害他。”
　　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一声长叹：“我都...唉，我如果说我感觉他是被蛊惑的，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虽然你会伤心，但我还是要说，没有任何天使逼他这么做，这一切都出自他自己的意愿。”米迦勒诚恳道。
　　元卓很郁闷：“不...他不是这样的人。有些原因我不能说....但如果你认识伊甸园里的亚当，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现在亚当在初期天使的圈子当中口碑已经降无可降了。你看到了没，因为这件事，连阿克莱都不好好搭理咱们俩了。”
　　“也正常，他以前也是上过战场的。就是再遗憾也回不去过去了啊，”米迦勒安慰地拍拍元卓，“向前看吧，顺水推舟，如果之后有机会弥补...就最好了。”
　　亚当做事都这么离谱了，上帝那老头还没发现他不对劲吗？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罚下界啊。
　　就是下去被自己帮衬着独立行走，也比在上面天天挨糊弄走歪道强。
　　元卓抱着头幻想如果亚当和夏娃的姻缘没被他拆散，又会是什么样子——他就不该把现代人的道德价值观强加在神话世界观里，让夏娃坐上那个后位，虽然可能会变成摄政王...摄政王后，那也很好啊，总比让兽人在这作妖要强多了......
　　他就不该信仇恨终究会被时间消融这句话！
　　很明显还是有仇吧！
　　就是换了个打仗方式啊，这个属于是感情战，恨他就嫁进他家，毁他全家......
　　“你说，天父为什么让我做副君的继承者呢？”米迦勒喃喃道。
　　“当然是因为你有这个潜力啊，这还用问。”
　　“不是的。”米迦勒摇头，“在战力上看，我与萨麦尔不相上下，但我们都不及梅塔特隆。他是出生不足一年就觉醒了伴生武器的天使，你知道吗？创世初的混战期，雷米尔殿下就是觉醒了伴生武器之后，才开始带领天国转败为胜。”
　　“我知道，史书里面讲了。但那也不是他一个天使的功劳，最后那一剑还是路西菲尔刺出的吧。”
　　元卓也不知道自己在替雷米尔谦虚什么！怎么感觉怪怪的！
　　“是的，路西菲尔比雷米尔殿下觉醒得更早。但殿下是单攻武器，雷米尔殿下是群攻，他们的两个携力战斗，使魔族溃不成军。”
　　“由此可见伴生武器对于一个战斗系天使的重要性。两个拥有伴生武器的天使可抵挡成全上万魔族。可我的伴生武器...连影子都没有。”
　　“现在梅塔特隆却成为了我的下属。”米迦勒想把自己摊成一个煎饼逃避这种自卑，“我怎么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以前工作那地方，越是大废物，越能当领导。”
　　“谢谢你，我一点也没感觉有被安慰到。”米迦勒翻了个白眼，回忆起他们的毕业考试，“你领导就是那个在墙上爬的...吗？”
　　“是啊，哎，在这养得我都变矫情了。”元卓感慨，“以前为了吃饱一口饭，过的日子可比现在苦逼多了，舒适的环境确实会令人退步啊。”
　　“毕业考......你还记得我的幻境吗？”
　　“你都没有幻境吧？”元卓奇怪道，“轮到你的时候我特别紧张，因为我感觉不论是什么，我都可能帮不上忙。但没想到你的幻境很快一下就过去了。”
　　“那几秒我确实感受到了刻骨的恐惧。”米迦勒蹙眉，“可惜当时什么也看不清。”
　　“而且在那一刻，我好像与我的伴生武器产生了连接。我仿佛是拿着一把重剑在战斗......所以我的伴生武器或许是一把重剑？我也说不准。反正，之后这种感觉再也没出现过。”
　　“难道你伴生武器出现的契机，是恐惧？”元卓思索道，“要我帮你找到你的伴生武器吗？你想想你最害怕的事。”
　　米迦勒又把自己摔回床上，大喊：“就是这个才难死了好吧！我无所不惧！你没发现吗我连毕业考都没有幻境啊......现在最怕的事....”
　　“现在最怕的是梅塔特隆做我的下属。”他哭丧着脸。
　　好么。聊了半天，又把话题转回来了。
　　元卓也没办法了。


第048章 遇袭
　　在圣令下达后某天的深夜,含泪挥别亲朋好友后，阿刻隆守卫军离开了第九天。
　　这场争执以阿撒兹勒的惨败告终。
　　但其实，对于大部分天使来说,国君的桃色绯闻只是盛大的吹角节狂欢前的一个插曲而已。
　　今天的街道尤为热闹。
　　清晨,在亚当下达了“各位阶天使都可以自由出入第八天之外的区域”的命令后, 第九天各大宫殿瞬间成为了天国参观圣地，开始了真正字面意义上的“普天同庆”。
　　元卓被传唤到神主殿时，大门口外正站满了天国游客,对着瑰伟恢弘、气势磅礴的庙塔啧啧称奇,更有甚者因对第九天之上、父神所在的原动天好奇，缺乏常识地飞上去试图探索,导致被结界打成重伤，大喜的日子里拉去第二天抢救，这都是后话。
　　“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元卓笑着扫视一圈，正殿里没有其他人,露莎在后位上悠然倚坐，纤纤玉手亲昵地挽着亚当的胳膊,但后位与王位间还有段距离,以至于动作显露出几分怪异的执着。
　　其实他与亚当也就是几天没见而已。
　　阿撒兹勒引发的一系列命令几乎将奥贺蔚宫清空了。离开的除阿撒兹勒及他所带的兵团之外,还有一些元卓不知道名字，但见到都也能够聊上两句的天使，为陪伴爱侣，毅然选择随军而行。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尴尬也说不定，自那天起,亚当就拒绝再向帝师请教学业问题，作为劝学搭子,自然也就没理由再去找他。
　　亚当在神主殿与露莎情深意浓，好好享受了几天二人世界，正是陶醉亢奋的时候，摸着露莎的手背与元卓商量：“桑杨沙告诉我，吹角节是一个适合聚会与狂欢的节日，连神主殿的各位都可以参与进去。我想以神主殿的名义，举办一次盛大的狂欢宴。”
　　尽量忍住不去看这对情侣那似乎隐蔽但其实现眼得很的小动作，元卓耸耸肩，故作轻松道：“别的天使没意见的话可以，我更无所谓。所以特地把我叫来，是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之前我们去看的那部歌剧太精彩了，在天国又有这么高的知名度...所以我们想能不能在吹角节那天晚上，借用一下你的演员队伍，再让我们大饱眼福一番呢？”
　　别瞎掰了！我都知道了！那天你俩光顾着...你们根本没仔细看这剧！
　　捅出篓子来不敢再去第六天看剧，就要我们□□是吧！
　　转念一想，古代皇帝也有找梨园戏班子进皇宫唱戏的惯例，换成天国，把演出队伍搬来第九天为国主来一段，好像也算不上很过分的要求。
　　元卓嘴角抽搐着道：“倒是可以，但是整个班子乐团伴舞群演配起来要将近二百来名天使，神主殿好像没有很适合的表演空间啊。”
　　“诶，就在礼堂不行吗。”亚当挠挠头发，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在祝祷礼堂？表演《傲慢与呆板》？”元卓震惊了。
　　能想出来这么离谱的点子，你就别在这不好意思了！
　　你是演员吗！
　　真有你的，在如此肃穆之地和阿撒兹勒大吵一架还不够，还要实地表演一通路西菲尔x米迦勒三波三折爱情故事，要不要唱诗班来给你唱BGM啊....你真是上帝他老人家的好儿子，孝得很，孝死他吧。
　　但在上次目睹忤逆亚当的结局后，元卓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脾气，不敢再对亚当随地大小声了。
　　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种可悲的改变。
　　“...倒也没什么不行...只是搬到宴会上来的话不论是剧集时长还是规模都需要进行一点改动。”元卓犹疑着答道，“而且这剧虽然我是编导，但真正要把主创团队们搬过来，也要经过路西菲尔的同意。”
　　“这没问题！神主殿会派出专门的天使来与剧院对接改编的事，至于剧院老板那边么，我会让我的副君去劝劝。”
　　露莎拖着绵软的长音道：“哎，还去劝什么呀，我们干脆把大天使长都叫来一起参加这场狂欢宴不好吗？”猫女眼波流转，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这可演的是他们两个的故事呢。”
　　“对啊！”亚当一拍巴掌，笑道，“来的天使越多越好，吹角节嘛，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路西菲尔是佛了，不是死了，还轮不到被你这么指点呢.....
　　“哈哈，是的哈，那你们试试。”元卓干笑着，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亚当。”
　　“嗯？”
　　元卓端详着亚当。
　　从眉眼到下颌，那轮廓依旧深邃英俊，但神情却已有大不同的面容。
　　从他进伊甸园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光，却颇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是你自己发自内心想要得到的吗？”元卓忍不住问。
　　“我......”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亚当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陷入了一片茫然与沉思中。下一秒，猫女白若莲藕的胳膊再次缠到了年轻君主的脖子上，亚当的眼睛闪了闪，笑着道：“那不然呢？我现在又有什么不好？”
　　元卓摇摇头，垂头拜别他们后，离开了正殿。
　　..........
　　深夜。
　　“醒醒。”夜莺婉转的鸣叫在枕边响起。
　　元卓一个哆嗦惊醒，迅速地翻身坐了起来——他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如果放在以前，不喊个三遍再扇他一巴掌，他肯定是睁不开眼的。
　　“出什么事了？”
　　为了每天晚上与夏娃的例常交流，元卓将莉莉丝留在了夏娃身边。而传音鸢在这个时间飞点进来把他唤醒，一定是经夏娃授意，为了某些紧急情况而来。
　　“夏娃让你去。”莉莉丝眨着两只黑豆眼。
　　元卓给它留下来的可支配能量不够多，只能让它以简短的词组传达信息。
　　“我知道了。”元卓会意，将镜子与传音器拿到了身边以便第一时间与夏娃联系，然后拿起衣服匆匆套上便披星戴月地出门，前往奥贺蔚宫。
　　元卓话音刚落，夜莺便转头振翅飞走了。传音鸢马力全开时的速度连天马都无法匹敌，片刻后镜子里传来夏娃焦急的询问：“听得到吗？”
　　“能听见。你先不要慌，我已经和乐佩一起往回赶了。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元卓镇定道。
　　“一个小时之前，小吱撞到了我的房门上。它受了伤，没办法再正常使用传音功能，看起来也是十分恐慌的模样，只对我说了两个字——‘支援’，便陷入了昏迷。”夏娃努力理顺事情的前因后果，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猜它其实是要去找雷米尔殿下，但在去殿下寝宫的路上便体力不支，只能就近找认识的房门，所以撞到了我这里。”
　　小吱是一只红隼，阿撒兹勒的传音鸢。明明是凶猛的食肉猛禽，却要取这样一个恶趣味的名字，这风格也非常阿撒兹勒。
　　“你去找雷米尔说这件事了吗？”元卓问。
　　“我第一时间就捧着小吱去求见殿下。殿下的眼睛闪了一阵光，恢复正常就马上就转身叫管家拿来了战甲，往后院方向去了。我猜他是去找鹰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刚刚问，殿下不说。”说到这里，夏娃有些语无伦次，尾音也开始不稳。
　　她在奥贺蔚宫的学业，大部分是由阿撒兹勒一手拉扯着完成的。阿撒兹勒虽然说话带着混不吝的尖酸，但面对夏娃时，属实是一个耐心的好师父，让女孩在短短时间内与他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这也是亚当看阿撒兹勒不爽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这个当哥哥的莫名其妙失宠就够他伤心一壶的了。
　　“没事，他不是还没出发吗？我去问他，我到奥贺蔚宫了。”元卓安慰道，径直让乐佩飞向了后院。
　　三目鹰鹫憩息在后院为它量身定制的木厩里。
　　果然，在他们赶到的时候，雷米尔与他的灵兽正在做起飞的准备。
　　元卓只在吊坠梦境里看到过三目鹰鹫的这个形态——鹰鹫头上、胸上与爪尖、翅尖，都佩戴着精钢制成的战甲，熟悉的车舆被十数名天使合力卸下，只留下双翅中间的驾鹰区，三只鹰目在铠甲中闪闪发亮，带着嗜血的亢奋。
　　雷米尔身着第一次在圣玛赫德战斗场与新生见面时穿的那身银色盔甲，构造精密，甲片紧密贴合身躯，劲腰长腿，宽肩窄背，发丝在温柔月色下反射莹莹的冷光。
　　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元卓，雷米尔冷绿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诧异，视线扫到匆匆赶来的夏娃时，又转为了了然。
　　“回去吧。”低沉的声音淡道。
　　元卓置若罔闻，抬眼望着他：“你要去哪里？阿撒兹勒出了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就是隐隐有一种“我问他就会认真回答”的底气。
　　果然，雷米尔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夏娃，斟酌了几秒，道：“通过红隼的记忆，我看到阿刻隆守卫队遭遇了袭击。”
　　“什么？！”夏娃失声惊叫。
　　元卓蹙眉：“伤亡惨重吗？阿撒兹勒现在怎么样了，连他的传音鸢都......”
　　雷米尔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但我会沿着军队行进路线去寻找他们，调查遇袭原因。”他的目光遥遥望向神主殿，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找师父吗？”夏娃急急上前快走两步，仰头问道。
　　“没有自保能力就不要添乱。”雷米尔想也不想地拒绝，“我无暇顾及你们。下界与这里的时间流速不同，晚一分一秒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你确定还要我在这里耽误？”
　　女孩垂下头，红着眼眶咬住了嘴唇。元卓见状安慰地搂住她的肩膀，侧身为大天使长让开了路。
　　雷米尔振翅回到鹰鹫背上，看着执着站在脚下的两个人类，最终叹息道：
　　“去第二天，找拉斐尔，等我。”


第049章 重伤
　　元卓带着夏娃连夜离开第九天,飞向第二天的路上，看到了角雕掣风的背影。
　　“那是拉斐尔寝宫的方向。”元卓喃喃道，“现在就去联系拉斐尔,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伤员？从他们离开奥贺蔚宫开始到现在过了一个半小时而已...可是按理说,他也就刚离开天国几分钟吧？下界与天国时间流速差异比我们想的要大这么多？”
　　夏娃摇摇头：“不能这么算,他们至少离开天国一个小时了。按照三目鹰鹫正常的飞行速度，从第九天到第一天的出口只要十几分钟而已。”
　　元卓震惊地回头看夏娃：“可是我们每次从第六天飞回来都要半个小时啊！”
　　“天使的身体强度比人类要坚硬数十倍，他能承受得住鹰鹫的全速飞行,你能吗？”夏娃对元卓的偶尔就短路的脑子感到无语。
　　元卓了然,那鹰鹫每次看到他，恨不得三只眼睛齐翻白眼,乍一看吓他一跳，和丧尸似的很掉san啊！
　　原来是嫌弃他影响自己在灵兽界的威名！
　　“嗨！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三眼鹰一直不喜欢我！”
　　不仅是这个原因，为了照顾脆弱的人类身躯，雷米尔硬生生在鹰背上捆了个车舆。车舆车舆，被马车拉着的才能叫车舆,鹰背上五花大绑强行绑住的...那就只能叫帐篷....帐篷里还被元卓这个享乐主义以慢慢渗透的方式，放上什么毛毯,暖石炉啊,插着花的天马啊,酒啊零食啊直播镜啊......很花哨滑稽的好吗！
　　这对于鸟界战神三目鹰鹫来说，这是件多么的耻辱的事情啊！
　　在这之前，雷米尔还会主动顺路捎带一些同事回第九天（这同事特指阿撒兹勒因为只有他敢和雷暴魔王同坐一车），自从这些有损威严的东西出现在鹰鹫背上之后，阿撒兹勒就再也没能摸到过鹰鹫背上的一根毛......
　　没错,以上的长段吐槽都来自于阿撒兹勒。
　　想到这位不说好话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师父，夏娃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但沉郁的心情被元卓这么一岔话，竟然有所好转。
　　她一直觉得，元卓身上有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乐观，有种“一切尽在哥的掌握之中”的游刃有余。仿佛对他来说，不论大事小事全都不是事，身周永远洋溢着轻松的氛围，把她柔柔地包裹进去。
　　在元卓这个纯正乐天派的世界观里，不论事情的走向不论多么糟糕，困难都是暂时的，难题可以解决的，结局永远都会是好的。他这么坚定地认为着，并以此感染身周的一切生物。
　　…………
　　天使们的传音鸢网络通讯速度十分了得，元卓他们抵达第二天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医院里已经陆续聚集了十数名天使，挤在狭小的急救室里，都是拉斐尔的心腹，能够在一小时内召集出这些嘴巴严、胆子大的治愈系天使们顶风作案实属不易。
　　虽然如果需要治疗以兵团为计数的伤员，如此小规模的医疗团队还远不够，但毕竟阿刻隆守卫军在现实意义上讲是一个不被允许踏入天国国土的遗弃军队，这场营救甚至不能被来第二天治疗伤病的普通天使居民发现。
　　好在天使们为了吹角节的彻夜狂欢，都对使身安全十分重视，这支秘密的医疗团队守了一整个白天，全天医院的访客寥寥无几，急救室更是空空如也，让这场秘密营救行动得以顺利进行。
　　元卓就这样陪着他们，严阵以待，心像被一根细发丝般吊在喉咙口，吊到了第二个深夜——也就是吹角节的前夕，雷米尔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冲进了急救室。
　　之所以用“身躯”来形容阿撒兹勒，是因为这位出色的将士被兽人砍掉了双臂，六根翅膀只剩下一根，玫瑰色的发丝凝满了血块与灰尘，如同干涸的血管，凌乱地披落在脸颊，盖住了那原本帅得张扬的面孔。他的头垂落在雷米尔的肩窝，长达三米的雪白羽翼无力地悬坠在地，面色灰败，像一只濒死的鹤。
　　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了女孩细微的倒抽凉气的声音，但很快又被她自己捂回了嗓子里。
　　元卓感觉身边一空，下一秒拉斐尔已经瞬移到雷米尔身边，沉着地帮他抬住阿撒兹勒的上半身，抬向急救床，手心发出温润的光，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天使维持生机。
　　医疗队这才从面前的惨状中醒来，压下心中的震惊，有条不紊地开始抢救。
　　“怎么样。”雷米尔垂头看着生死未卜的好友，压低声音询问。
　　拉斐尔没回答他，双眸半睁半阖，与平时奢侈浮华、冷漠刻薄的形象相反，这位天国的首席治愈系天使长真正开始认真施救时，眼角眉梢中有一种强大平静悲悯的气度，嘴角微微上扬，发丝无风自动，皮肤泛起温润的治愈之光，如云雾如溪流般，环绕着，流动着，生机勃勃。
　　全身的光汇聚到掌心，腾起，旋成一个光球，吸收着萦绕在天国空气中的灵气与神力，越滚越大，裹挟着磅礴的能量。连四周的天使们都被影响，纷纷摇晃着扶住身边的桌椅墙壁。
　　随后这个光球被拉斐尔捧住，用力压进阿撒兹勒的胸口，发出沉闷的爆破声，然后房间再次回归凝寂。
　　天使们屏息着，急救室里仿佛是被按了暂停键，一秒，两秒，三秒。
　　病床上面色灰白的天使蓦然睁大双眼，挣扎着挺起胸背，身体弯出痛苦的弧度，发出剧烈的呛咳与呻吟！
　　响亮的抽泣声传来，夏娃看着自己桀骜伟岸的师父竟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忍不住掩面流泪，一旁的元卓默默将女孩拥进怀里。反倒是医疗团见此情景，纷纷松了口气，一拥而上，开始进行下一步治疗。
　　美丽的主治大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脚步虚浮地退出来，倒在旁边的长椅中，原本如羊脂玉般的皮肤因神力亏空而散发出熬了五天大夜一般的暗沉。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来的及时，死不了。伤慢慢养吧，我歇一会...他这位阶的天使重伤治起来可是太累了。”
　　“辛苦。”雷米尔这才将方才一直未摘的战甲上的头盔脱下，扣在胸前，郑重行礼致谢。
　　“都是小事。”拉斐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他们共同的朋友，在十几名经验丰富的治愈系共同努力下，原本已经已经开始腐烂溃败的创口逐渐愈合，甚至隐约能看到被修复的新肉正在缓慢地生长。
　　“按照这个速度，修复四肢大概要一周以上，修复翅膀则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除了圣战时期，很少有天使会受这么重的伤......发生了什么事？队里其他天使呢？”
　　“他们已经平安抵达了阿刻隆。军队的行进路线被泄露了，在经过窈冥沼泽时遭遇了兽人突袭。阿撒兹勒将领军权交给了摩尔迦，独自迎敌，被重伤后逃进了精灵林谷。我循着他留下来的线索，解决追兵后，在崖底发现了他。”回忆起当时的惨状，雷米尔的瞳色因愤怒而变成寒潭一般的幽绿。
　　“都是经过训练的战斗天使，为什么不能共同迎敌？”拉斐尔蹙眉，十分不解。
　　“随军而行的普通天使实在太多，都是自愿放弃天国平稳的生活，自愿跟随军队驻扎的平民，不能让他们涉险。他虽然不说，但一直对自己的一时冲动导致不得不随他背井离乡的战友们心存内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不意外。”
　　拉斐尔默然片刻，只得安慰道：“咱们营救及时，最多给他半年，就能活蹦乱跳的被踹回阿刻隆河了。”
　　“不。”雷米尔冷声道，“出发时间和行进路线都是高保密级别的军讯，既然能被兽人族所知，在阿刻隆河畔的驻扎位置也一定不会再安全。能接触到这个级别并将消息泄露出去的兽人是谁已经很明确了。我会先去找拉哈伯把这件事问清楚。”
　　拉斐尔摇摇头：“拉哈伯的私生活虽然混乱，但他是个极度自我、自傲的理想主义者，不可能会做出背叛天国的事。更何况，他和阿撒兹勒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想什么呢，如果是他，不会用这么低陋明显的手段——任何天使族都不会。”雷米尔的声音中有股淡淡的嘲讽，“但事已至此，他也别想撇清关系。”
　　.........
　　拉哈伯赶到第二天的时候，阿撒兹勒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
　　显然，老友的惨状震撼到了拉哈伯，他安静地在床头伫立了许久，久到阿撒兹勒都懒得再装昏迷了，虚着嗓子，断断续续道：“傻....”
　　声音太低，根本听不清，拉哈伯不得不弯腰侧耳：“什么？”
　　“....傻站这么久被哥们的英姿迷住了？”快速说完这几个字，阿撒兹勒累得直倒气。
　　“你蓄这么久力才能说两句话，能不能说点正经的啊师父！”夏娃闻言怒道。
　　“不......扣扣扣...呕....不会说......”阿撒兹勒的叹息像拉了八十年的破风箱，半死不活，但倔强。
　　拉哈伯想嗤笑一声，却哽在了喉咙里：“看你那惨样儿。”
　　“....比你强点，嵗鬼......”阿撒兹勒嘲笑道，“给她钱，被她骗...傻了吧你。”
　　“你在雇佣员工之前，查过露莎的来历吗？”雷米尔出声打断这没了半条命却还在斗嘴的兄弟俩。
　　无视了阿撒兹勒的抗议，阴沉地坐到病床边，拉哈伯手肘支着膝盖，捂住额头用力搓了一会儿：“查过，她是被扔在窈冥的孤女，没想到还能有这种路子。”
　　“废物。”雷米尔淡淡地评价他。


第050章 吹角节 1
　　来自前大天使长的两个字评价比任何辱骂都具有伤害性,但说得也没错，这一切的导火索确实是他自己，拉哈伯沉着脸,默不作声。
　　元卓忍不住想做一次鲁豫：“我采访下,既然知道天使都看不起地面上的种族,却还在执着于做这种生意的您，是出于什么想法和坚持呢？”
　　到现在他都没有忘记在阿斯莫杜家看到的震撼一幕。
　　“因为虚伪。”拉哈伯与元卓对视，在平时如同焊上去的玩味与戏谑褪下后,这张妖冶的脸上只剩下深深的厌倦与漠然。
　　“天使高贵,自诩正统，天父高贵,万物之首。地面上的族群全是污秽，不配染指至高的灵气——表面上唾弃耻笑，实际上呢？”拉哈伯的嘴角扬起鄙夷的弧度，“你看到了，全都喜欢得很。连天父指认的凌驾于天使之上完美生物,不也是沉迷于所谓的‘秽恶’之中吗？”
　　“有谁还在守护着天国所谓的纯净，或者说在那些条例维持下的‘圣洁’真的存在过吗？还是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呢？”
　　“慎言。”雷米尔冷声呵斥。
　　“只要你说得出口,只要他想听......”拉斐尔低喃。
　　闻言,拉哈伯怔怔地笑了起来：“只要他想听.....你们看这不是很明白了吗？我能把醉梦开这么久,就是因为连天父都不在意这种东西啊。”
　　“他早就疯了。”阿撒兹勒闭着眼，淡定评价。
　　拉哈伯深深看着雷米尔：“他从来不在意，他只要天国的掌控权，所以我们恪守万年的苦规都是虚妄，你与路西菲尔的理想、你们想要做的永乐之国——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你们早就意识到了,也早就放弃了。天国早就的灵魂与核早已消失，留下的尽是他的走狗,是一潭烂泥。”
　　这是在“堕天意识”还未能觉醒的时期，以“圣洁”与“守护”为由被创造的天使们，在意识到自己的梦想与坚持必定会在最高者干预下，与现实背道而驰后，却不得不被缚在这名为天国的牢笼里困惑着、挣扎着，最终不得不妥协时爆发的无用怒斥。
　　不知道到底去向谁发泄满腔的怒火，拉哈伯喘息片刻，强行压住了方才激动的情绪。
　　“我确实是厌烦这样的生活才......但没想到竟然会牵连如此重要的行动，我郑重抱歉。”拉哈伯想像之前一样拍拍阿撒兹勒的胳膊，发现胳膊还没能修复完成，于是修改路线想拍他的头，又发现头发太脏，最后手在空中游疑了一会儿，拍了拍空气，收了回来。
　　好一套丝滑的小连招。
　　“我还真的以为你要煽一顿情。”阿撒兹勒嘴角抽搐。
　　“我是很难过来着，”拉哈伯诚恳道，“但是兄弟，主要是你现在让我无从下手。”
　　雷米尔适时替阿撒兹勒提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想忏悔，就在这段时间替他下去保护阿刻隆守卫军。他至少要在这里躺一个月，军队驻扎位置已经泄露，这期间兽人族随时有可能发起进攻。”
　　“可以。”拉哈伯答应得很干脆。“我现在回去醉梦，谎称身体不舒服。然后你用幻觉来帮阿撒兹勒伪装成我。今天是吹角节，这么忙乱，不会有天使在意的。”
　　雷米尔点头默许。
　　“至于那个猫女......”拉哈伯迟疑道。
　　雷米尔：“我会找机会处理。”
　　“说起来，追我的那些兽人，你是怎么‘处理’的？”阿撒兹勒问道。
　　雷米尔挑眉：“劈了。要不然？”
　　“那林谷里是精灵的领地，树木也是生命之树的变种，光明精灵们爱惜得很...我知道兽人不敢放肆追赶破坏，才特地朝着那边逃的。你的落雷居然已经修炼得这么精准了吗？”
　　“我仅仅是连着树一起劈。”雷米尔彬彬有礼道。
　　阿撒兹勒喷了，边咳边笑，好久才缓了过来：“真......不愧是你。到时候国君与精灵族的外交可有得愁了。但是那猫女现在坐的是后位...国君这么喜欢她，你随意将她打杀了，小心也会像我一样，被视为违反君令。”
　　“君令是什么？力量才是规则本身。”雷米尔淡淡道。
　　冰冷的翠色眼瞳注视着拉哈伯：“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来就不在乎所谓的种族高低贵贱，后位也不过是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的是什么种族我都无所谓。”
　　“我既不会因她的同族而对她移仇，也不会因她的行为而对她低看一等。”
　　“但是伤害了我的国度与亲友，她只能死。”
　　雷米尔说话的腔调一直十分低缓，看似平静无波，但蕴含在其中的森寒杀意使整个房间的人类与天使都后脊冰凉，噤若寒蝉。
　　“...卓...”
　　元卓敏感地抬头，追寻呼唤的来源。
　　“等下等下打断一下，有没有听到谁在说话？”
　　正在施放的威压瞬间被打破，雷米尔无奈地对元卓用眼神抛出疑问。
　　元卓举起一根手指：“让我再听听。”
　　“不用找，我不在你的身边。”那声音像是一团细雾，缥缈地揉进他的意识。
　　“你是谁？”
　　“我是弥赛亚。第九天的情况有些混乱...你们过去看看比较好。”
　　还没等元卓开口追问，弥赛亚又叮嘱道：“...我是不被允许向天使私自传递消息的，但你我都清楚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要让他们知道是我在说话。”
　　元卓回过神，对着一屋子十只正在盯着他的眼睛尴尬道：“呵呵，幻听...”
　　“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再不去第九天就要出大事了......有谁信。”元卓虚弱道。
　　“第九天不是正在狂欢跳舞么？据说今天要改变路西菲尔那场定情歌剧，连本尊都很给面子地参加了，能出什么事？”拉哈伯诧异道。
　　雷米尔倏然起身，手在阿撒兹勒胸口处平平一抹，阿撒兹勒便自胸口开始，随着微光扩散，一比一复制成了拉哈伯（胳膊不动版）。
　　“拉哈伯即刻动身去阿刻隆，剩下的原地待命，我随元卓去第九天。”他拎起放在一旁的盔甲，左手抬手轻轻搂过元卓的肩膀，修长手掌有力地握住元卓的左肩，随着他的靠近，能闻到未干的血腥气，“走。”
　　..........
　　第九天。神主殿。
　　大殿内用于祝祷的长椅和条状毛毯统统被撤下，换成了一大块华美的手编地毯铺在大厅中间，作为演员们的舞台。
　　不知道在哪里借来的熏香炉，足足有八只，里面放了苏合香与枫子香，噼啪地燃着。时值季夏，宴会拥攘，为降温又捧来数十个巨大的水晶瓶，将里面放满冰块，为惧热的国主提供凉爽。
　　各大天使长与六翼天使、第六天及之上的富商们身穿盛装，走下由各色灵兽拉着的精美绝伦的车辇，穿过宏伟华美的高高殿门，满怀着兴奋与激动，踏入这朝圣之地。
　　天使们采空了半个鸢尾花园，将蔚蓝色与深紫色的花朵摘下，以细细的、网眼差不多有花瓣大小的金丝网兜兜住，四名天使各执一角，系在了高高的礼堂顶板上，又派了一名天使就这样飞在空中，以玉棍做柄，另一端绑上火烈鸟的羽毛，在花瓣池里搅动。
　　蓝色的花瓣就这样，缓缓地自网兜落下，落在放了美酒佳肴的桌案上，落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落在宾客的特地打理过的、柔顺发亮的发丝与羽翼上。
　　米迦勒作为掌握军权的天国副君，就坐在仅次于王座的右侧，感觉这浓郁的香气正在对自己的鼻腔重拳出击……与此同时，宾客的喧闹与大笑也让他头疼不已。
　　米迦勒：相似。
　　这两天，他不停地因神主殿狂欢的举办而奔波劳累，严重缺乏睡眠，今早更是天还没亮就随着年轻国君一起进行了吹角节的大型祝祷，并以他本就走调走进第一天的乐感，领唱圣歌。
　　米迦勒：很相似。
　　还以为终于撑到了能坐着的时候，没想到即便现在没人再支使他，也还是落不到一点清静。
　　以前明明很喜欢参加聚会的，他沧桑地想，现在自己变成承办方了，没想到这么身心俱疲。
　　元卓到底去哪了？今天会来参加狂欢吗？
　　探头向门口张望。
　　已经将近两天没见到好友的身影了。
　　在对待工作上元卓是个非常敏锐且勤劳螺丝钉，是“眼里有活”的最佳代表，更是拥有默默做完不喜邀功的老黄牛特性。
　　即便不在自己的工作范畴，发现漏洞之后，元卓也会默默帮同事补上，所以没遇到事的时候还不明显，到如今才发现没他的日子会这么忙乱！
　　“在想什么？”一只洁玉般的手轻轻碰触他的发丝，收回来时，骨指精致的指尖拈了枚花瓣。
　　路西菲尔就坐在他的旁边，身上有种凉凉的清爽气息，像一枝清莲，让米迦勒得以在凑近他的时候喘息片刻。
　　这也是他领了命之后，艰难地软磨硬泡，最终以愚笨拙劣的撒娇手段完成的任务——让路西菲尔参加本次神主殿狂欢。
　　前任总天使长的脊背高傲地挺着，夏季的礼服面料轻且薄，但与某些宾客显得有些轻浮的丝纱不同，这种高档布料得体地覆在连肌肉线条都流畅完美的身躯上，镶金的贝母扣高高地系到领口，看不到任何布料之下的内容。
　　路西菲尔对着米迦勒投以疑惑的眼神。
　　那双眼睛的颜色如同矢车菊一般蓝，如同锆石一般亮，又像两汪温柔的海，将他溺毙。
　　在意识到这位大爷的醋精属性后，米迦勒的脑子偶尔也会转着弯，说两句善意的谎言：“我就是在想，吹角节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呢……”
　　“等得烦了吗？马上了。”路西菲瞟了眼殿门。
　　果然，片刻之后，自殿门外缓缓飞进了一队仪仗天使。他们在行进的过程中，变幻不同的阵型，头戴花冠，两只手一前一后，端起长长的弯曲的公羊角。
　　舞步停止，站定，羊角朝天，发出悠长沉厚的嗡鸣。
　　殿厅内响起热烈的鼓掌与欢呼！
　　人类国君携着美艳的猫女登场了。


第051章 吹角节2
　　洁白的礼服裹住露莎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猫尾在空中扬着，尾尖在空中轻盈地画了一个勾。皮肤娇嫩，五官浓丽,甚至比初见时更为夺目了,像是一朵啜足了血的罂粟花。
　　殿内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随后小小的议论声被更大的欢歌盖了过去。
　　猫女嘴角噙着笑，如藕段般的手臂挽住亚当的。明明宴席还没开始，这位年轻的君主已经出现了如同饮酒后迷醉又亢奋的神情。这是新君主继任后,首次正式出现在除各天使长与神主殿众之外的场合,可能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并没有很多天使看得出来这细微的不同。
　　米迦勒蹙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与神主殿格格不入，这场宴会的一切都让他感觉陌生，他坐立难安，他迷茫地环视着整个殿堂与那些陌生的、熟悉的面孔，试图靠自己并不敏锐的观察力,触摸到每位宾客真实的内心。
　　....当然是失败了。
　　不认识的天使看起来都高兴无比，而认识的天使......
　　梅塔特隆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嘴角依旧保持了那完美的微笑弧度,眼睛微垂，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虽然是同一届天使，但这位优等生一直是他敬而远之且摸不透的存在。在他身边席地而坐的是而自己的“狐朋狗友”之一——梅塔特隆的弟弟尚达奉，正应和着亚当举杯痛饮，脸上单纯的快乐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我是在对他抱着什么期待啊。米迦勒暗暗叹了一口气。
　　加百列身穿一袭长裙,与身侧的天使笑闹着，视两位新任掌权者于无物,仿佛只是参加了一场寻常的舞会。与加百列形影不离的拉斐尔不知为何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与米迦勒仅有一面之缘的昔拉。这位天使白发白衫，像一座雪雕一般，与她的双胞胎弟弟沙利叶在视觉上看，就像勾线白纸与填了色的画卷的差别，十分有趣。
　　沙利叶似乎是察觉到了米迦勒的注视，抬头，对他施以礼貌性的微笑，但即便是微笑，也掩盖不住这他对这喧闹场合的厌烦。
　　哦，对，他患有“社恐”，据说是个不能医治的病症——这是元卓创造的新词。
　　“啊！我的朋友！你怎么不坐得离我近一点？”亚当看着米迦勒的方向，欣喜道。
　　这显然不是在叫米迦勒，至于是在呼唤谁，米迦勒心里有了猜想，转头验证。
　　果然是萨麦尔。
　　这位今年新生里唯一没有被划入神主殿范围的六翼，作为路西菲尔随行天使，稳练地坐在了他们身后的席位。
　　萨麦尔望着就坐于王座上的人类君王，神情中除了愤怒，似乎还有深深的困惑不解，不过这些情绪很快被他压下去，转为了笑容。他对亚当挥了挥手，展示了自己的工作，并示意“不方便”。
　　然后这位焦糖色皮肤的天使发现了正在偷看自己的老对头，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米迦勒回以白眼。
　　其实萨麦尔也很好，最起码对于殿下来说，萨麦尔是一位比自己更加忠诚干练的下属。如果当时拒绝亚当，坚持留在耀星殿追随着殿下...也会很快乐吧。
　　为什么要选择他来做副君呢？明明有更合适的备选，梅塔特隆不是比他更适合吗？而且他也实在不想管理什么军权。
　　萌生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米迦勒赶紧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这可是在违逆神明！
　　花瓣自屋顶落下，慢慢的，细细碎碎的铺满了视线，形成了薄薄的一层蓝色、黄色与紫色相间的天然地毯。
　　殿堂的最前方响起了清脆的拍掌声。
　　“不少今天来到神主殿的宾客们已经提前打听过了我们的节目单。”猫女曲着腿，将一只白嫩的脚踝松松地搭在了后椅上，这姿势既不庄重，又不雅观，但有阿撒兹勒的前车之鉴，没有天使敢对此置以微词，“没错，天国最热门的剧集，在我与陛下的改编之下，推陈出新，即将以更为大胆且别出心裁的方式，作为吹角节的独特献礼，呈现给大家。”
　　最后这句话是凝视着路西菲尔说的。
　　坐席间又是一片欢呼喝彩，拍手叫好之声。
　　自侧门处走进来几名乐手，却似乎只是接到了演出通知，却并未进行过排练，面面相觑了几秒。但再怎么说也都是在大剧院中身经百炼过的选手，互相使个眼色，
　　亚当比较敏锐，对此场景一头雾水，转头问露莎：“怎么回事？”可见，他对这节目的实际演出效果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想偷懒，还是对露莎抱以百分之一百的信任，或是二者皆有？
　　露莎状似安抚地拍拍亚当的手，亚当果然不再追问了。
　　歌剧以芦笛与诗琴的演奏声切入前奏，然后演员们自殿门奔入场内，跳起群舞。其中一些演员甚至自带着米迦勒从来没有见过的乐器，与琴笛合奏，奏出的确实并不优雅甚至有些粗野的声音。
　　这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场面变得荒诞古怪起来，米迦勒能够看得出，虽然还是以舞蹈的方式表演着歌剧里这对情侣的爱恨分合，但动作却仿佛充满了香|艳且情涩的意味。
　　随着剧情的发展，演员们竟然开始将自己身上的薄衫和裙裾褪下，充满肉感的躯体们舞动着，伸展着，颤抖着，在唱着台词的间隙，发出一些阴晦的叫喊，做着绝对不允许在神主殿出现，甚至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出现的寡廉鲜耻的动作。
　　宾客坐席内发出几声惊呼，然后回归一片死寂，似乎都在偷偷看向路西菲尔与米迦勒的方向。
　　鸢尾那忧郁又脆弱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演员们光|裸的身体上，然后被抖落在地，碾成了污脏的泥。
　　一声脆响传来，酒液迸出，溅到米迦勒脸上几滴。原来是路西菲尔捏碎了手中杯子，他僵硬着身躯，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怒火，克制着自己不要冲上前去将这对荒唐的帝后一剑毙命。
　　“你怎么了？没受伤吧？”米迦勒急忙拉住他那修长圣洁的手，细细查看之后，抽出自己的丝帕，帮路西菲尔擦干手心的酒液。
　　路西菲尔出神地望着眼前唯一纯净的存在，抬手将毛茸茸的头摁在了自己的肩窝：“我没事，你别看了。”
　　......米迦勒确实也不想看。
　　于是便这样顺从地窝在他的怀里，不动了。
　　就在这样近乎是灾难一般的表演中，一位演员在兴奋之下，露出了的野兽般的利爪与耳朵。
　　“这些不是天使，是拉哈伯那边的兽人！”加百列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拉哈伯去哪了？”
　　当然是得不到想要的应答。
　　“父神知道这一切吗？难道父神想要这样君主，想看到这样的一幕吗？”
　　只看着这不堪入目的画面，活了将近一万年的美艳天使长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屈辱与愤恨，以至于自认坚定的信仰都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她想要起身去找一直未曾露面的监察官，双脚却仿佛被什么死死钉在了原地一般，无法抬起，进而这种被冻住的感觉蔓延到了大腿、手臂，她震惊地与身边的昔拉对视，下一秒，她们，以及坐席间一切坚定信着且深爱着他们神明的天使们，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自头顶向下按住，无法抬起头了。
　　就在这样的一片混乱之中，一位天使轻轻抬起身，走向王座。
　　“时间到了。”他眉眼低顺地跪拜在人类君主脚边，这是他头次对这位君主行次大礼。
　　“什么时间？”露莎闻言转头，蹙眉看着亚当，“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亚当回以茫然的神色。
　　天使抬起头，目光中竟是如痴如狂的崇拜：“请您降临吧，我的最伟大的主神，我的父亲。”
　　一股强大到无法形容，甚至令人恐惧的力量自头顶灌注而下，亚当发现自己这身躯竟然完全不能再受到自己意念的控制，他随着这力量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然后口中喃喃地说出并非出于自己意愿的话语：
　　“怎么回事...容器失灵了...不能发挥力量，难道是....他吃了善恶果？！”
　　亚当的头猛然抬起，望向了正在席间观察着众天使异况，自己却安然无事的萨麦尔：“是他...是他.....那我只能....用另一个。”
　　随后这股力量又倏然离开了他的身体，亚当松了一口气，倒回了王座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米迦勒突然头脑一蒙，汗毛竖起，脊背发冷，眼前的一切画面——路西菲尔铂金色的发间，细腻冷香的领口，似乎都开始溶化，成了亮色的光与轮廓。
　　这感觉好熟悉......他心想，这画面感也很熟悉...在哪看到过来着？
　　哪里？
　　哦，对，是...是毕业考试。
　　毕业考试....怎么能看到现在的场景呢？
　　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到了耳畔炸响的霹雳雷鸣，紧跟着的是元卓的声音：“你这个奸细——你根本不是猫女！”


第052章 西提
　　雷米尔率先迈进神主殿门,此时这混乱荒唐的狂欢宴正是到了高潮时刻。
　　他将元卓和坚持要随行的夏娃挡在身后，冷冷环视着殿堂，看着纵情舞动嘶吼的兽人,惊魂未定的君主,以及仿佛已经烂醉如泥、抬不起头的天使们,果断落手。
　　随着炸响，雷霆之怒撼天震地轰然落下，这些不请自来的外族演员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化为了焦炭飞灰。
　　蜿蜒的电流盘旋而上,锥击猫女的胸膛，然而与她的族人们不同,貌美的外皮如枯叶剥落，一只豹身鸱翅的野兽赫然盘踞在后位上。
　　“你这个奸细——你根本不是猫女！”目睹了这一幕的元卓震惊道。
　　同样震惊的还有亚当：“我的露莎去哪里了？你是谁？”
　　“哥哥！”夏娃气急，试图跑到亚当身边，却被雷米尔拦下。
　　“西提。”
　　天使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杀气。
　　露莎——或者应该说是西提，这位消失许久,曾带领了猫科兽人与天国开战八千年的坚定反神派魔神发出了闷哑的笑声，随即一声长叹,化为人形,猎豹独特的带着泪纹的脸慢慢变换为一张绝世的美人面,亦雌亦雄——这位魔神本就是没有性别的。
　　她/他光裸着身躯，摇曳腰肢，款款走下台阶：“天使族......真是安逸了太久啊，居然现在才认出我来。”
　　“是不是认为我们这种下等族类，手下败将,不可能会危害到这神圣的属地？高傲就是你们最大的弱点……”魔神纤纤玉指上的甲尖绽放着寒芒，试图去触碰雷米尔的唇,被一道电流痛击后缩了回来，却迸发出更加兴奋的神色，“但不得不说，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我最喜欢的类型。”
　　“怎么样，你的那个红发属下应该已经收到了我的礼物，开心吗？”吐息阴冷，如同毒蛇，“我的孩子们可是告诉我，他们还没有玩够……”
　　“抖M啊你。”不论是露莎还是西提，这两个形态元卓都膈应无比。
　　阿撒兹勒负伤，哑巴靠山在前，元卓顺理成章担当嘴炮功能，业务生疏，胜在诛心：“为了打架跑来给天使们跳了五千年艳舞你真是忍辱负重啊！还是说其实跳着跳着你自己也爽到了吧？”
　　西提金黄色的竖瞳锁住他，嘴唇裂开充满血的弧度：“你很有趣...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
　　自殿前侧门再次闯进来数名兽人，俱是猛兽类，十分具有压迫感，缓缓向他们逼近。然而还未等雷米尔出手，便被迎面而来的剑光与火焰逼停。
　　路西菲尔带领萨麦尔振翅迎战。
　　元卓眼睛一亮，喜觉竟然还留着两个最强战力没醉晕！——礼堂太宽阔，门口与天使们的席位距离太远，此时此刻的他并未注意到天使们的异况，只是顿感底气倍增，挺直腰板叫嚣：
　　“不用对我有兴趣，咱俩仙畜有别，而且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十万伏特不是你能承受的！去吧皮卡丘！”
　　雷米尔抿紧唇，掌心电流环绕，随后用力一握，电光闪过，一把斧戟凭空出现在手心。
　　“看来你们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随即旋身，斧戟带着铺天盖地的蓝光，裹挟着万钧之力破风斩过！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西提躲闪不及，只得侧身以肩膀硬生生接下一击。
　　待元卓在森寒眩目的电光中恢复视觉，魔神已捂住焦黑的肩膀，喘息着与雷米尔对峙。
　　“...这么神圣的宫殿，就因为杀我而毁了多可惜。”西提笑着，摇了摇头：“所以很抱歉，今天不是适合决战的日子......你也已经发觉了吧？”
　　雷米尔沉默着。
　　他不是一个慈悲到会给对手留下喘息余地的战士，甚至刚才那记攻击，也仅仅发挥了平时威力的十之一二。
　　停止对话后，礼堂内路西菲尔与兽人们打斗的喘息与天使们挣扎不稳的气息尤为明显。
　　不太对劲。
　　元卓看向雷米尔，发现他攥着斧戟的手正在颤抖着，青筋暴突，仿佛自己的伴生武器此时重逾千斤。
　　“当啷。”斧戟掉落。
　　同时雷米尔单膝重重跪落在地，他闷哼一声，撑在繁复华美的毛毯上，五指青白，银色发丝像未能融雪的河流，与遍地蔚蓝的鸢尾花纠缠。
　　“你怎么了！”元卓冲上去将他拉起来，天使将高大的身躯半倚在他的肩上，似乎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威压。来自于神的威压。”
　　“是父神...以信仰之力影响着我们的行动。”
　　元卓后知后觉地环视四周，仔细观察会发现部分天使在肢体上有细微的挣扎，确实比起酒酣的无力，更像是被压制着伏在桌子或倒在地面上，无法起身。
　　“为什么？他怎么在这种时候对你们发难？”元卓难以置信，“难道这只怪物是他找来的？！”
　　西提失笑：“不要侮辱魔神，我们本就与这些伪善的种族不共戴天，又怎么可能会和伪善的极限同流合污呢。不过，今天我倒是要破例对他说声感谢，毕竟在这之前我可没有万全的撤离把握——”
　　元卓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大脑中飞快地思考现在手无寸铁的自己要如何应对随时可能发难的魔神。
　　“他们口中的全能的父，至高无上的主...然而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越是敬爱着他的，便越是乏力。在我的手里，如同待宰的绵羊。”西提按住试图保护元卓的雷米尔，指甲慢慢变长，如同精心打磨过刀片，轻轻在元卓的脸颊上划出血痕。
　　“露莎！不要伤害他。”亚当语气里满是好友受到生命威胁的焦急与恋人一朝变脸的恐惧，“如果你需要挟持谁来逃跑，我可以……”
　　“选这么个蠢货来做国君，真不愧是天国。”魔神戏谑地侧头，看着向他奔跑而来的亚当，和正在与兽人搏斗的来自耀星殿的两位天使：
　　“不过，我不受影响是因为我是魔族，自然不信他们的神...他们呢？你呢？”
　　元卓余光瞟到西提的背后，对着他竖了个中指：“我是你爷爷。”
　　西提一愣。
　　下一秒，不知何时潜伏到他身后的夏娃悍然原地起跳。
　　优秀的作战天分和严格训练数月的技巧在这瞬间发挥到了极致，女孩在半空中优雅地拧腰，侧身，回旋，当胸一记飞踹，将西提踹离元卓！
　　这一脚非常狠，西提喉口腥甜，血沫飞溅。夏娃的躯体经由神之手精心塑造，强度远远高于普通人类，瘦长白皙的小腿如同钢铁，电光石火间在大腿的刀鞘内抽出双匕，揉身直直魔神心脏刺去。
　　西提嗤笑一声，伸手格挡，然而女孩比它速度更快，收了假动作，顺势疾跑两步一脚蹬在它的大腿前侧，借力抬膝，裙摆飞舞，轻盈地以小腿剪住它的脖子，双匕狠狠捅穿西提两侧的太阳穴！
　　在魔神身躯垮塌前，女孩在空中做了一个优雅后翻，轻飘飘落在地上，拍了拍手。
　　清脆的声线中带着浓浓的不屑：“都说了你废话太多。”
　　“说我哥蠢，那你这活了一万年还只会扇枕边风的畜生又能算什么？”
　　“妹妹！”亚当被夏娃的英姿帅得泪眼汪汪。
　　元卓大呼牛啤：“最强人类啊！你师父没白教你！”
　　不论是毒舌功力还是作战能力都很好的传承了呢，请瞑目吧阿撒兹勒桑！
　　夏娃欠身，谦虚地露出“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是渣渣”的表情。
　　“这还是魔神呢！什么垃圾啊这么容易就噶了！”元卓手舞足蹈，抱着夏娃的肩膀晃来晃去，带得倚在他肩上的雷米尔头晕眼花。
　　他们在周围混乱作战的BGM里抱成一团，忘我口嗨，完全没注意到地上西提的尸体如同破茧，钻出了魔神的真身。而刚刚被杀的外壳闪了闪，缩成了一只玩偶。
　　“小心……”雷米尔哑着嗓子开口，可惜这三位沉浸在首次作战获得成功的喜悦中，并没能听见这关键的提醒。
　　就在此时，一团小小的身影“唰”地疾飞而出，如同棕色的闪电，直取魔神的右眼！
　　“什么！”西提发出一声暴躁的痛吼。
　　接二连三的负伤让它再也不能维持表面风度，神色中的残忍与暴戾一览无余，它迅速将这只脆弱的生灵攥在掌心，“连这里的一只鸟都这么惹人厌烦……”
　　夜莺发出一声泣血悲鸣后便失去了生息，羽毛蓬乱的小小身躯被像一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你这畜牲——”夏娃发出一声怒喝，再次抽出武器，然而这场进攻却在一声血肉撕裂的闷响中戛然而止。
　　女孩睁大双眼，茫然地缓缓低头。
　　一只兽爪自她的腹部之中穿出。
　　鲜血很快浸湿了少女雪白的裙摆。
　　“人类。”西提不屑地甩甩手，一脚踩碎地上的替身魔偶，“这点偷袭手段都察觉不到，当我是白活了吗？”
　　“……夏娃？”元卓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女孩嘴唇微翕，满口鲜血，细嫩的手被她同源的兄弟紧紧攥住，不知所措地抱在怀里。
　　“不————”亚当疯狂痛吼。
　　...........
　　西提观赏着眼前这亲人死别的一幕，品味由他亲手带来的悲痛是他最大的爱好。
　　豹耳微动，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金色的眼瞳一转，看向依旧趴在桌上，身周却开始散发出微光的米迦勒。与此同时，雷米尔发出一声更为沉重的喘咳。
　　“既然他马上苏醒...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元卓甚至来不及反应。
　　他眼睁睁看着西提闪现至宾客席，随手将跪坐在一旁无法动弹的沙利叶拎起，强撑作战的路西菲尔与萨麦尔试图回身去救，却已为时已晚——利爪破开这位与世无争的无辜天使的胸膛，取出那枚连着血脉的、每位天使独一无二的灵核。


第053章 轮回
　　他要捏爆那枚晶核召唤法阵逃跑。
　　这念头出现的一刹那,元卓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从何而来的爆发力让他在几秒内疾冲至魔神身边，探手入怀,将那面被雷米尔注入了雷霆之力的镜子用力在桌子上敲碎。
　　然后将魔神扑离高桌、远离手无寸铁的天使们,紧紧箍住它的腰,等待雷霆的降临。
　　随着镜面破裂，堪比大天使长全盛时奋力一击威力的红黄色球状闪电轰然爆炸，电流带来的高温焚毁了一切罪恶。
　　“...”元卓茫然睁开双眼。
　　其实他内心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西提已经化为灰烬,自己却安然无恙，连一根汗毛都没少。
　　不远处,雷米尔将挡在元卓身前的保护结界撤下，虚脱地跪坐在地上。
　　目睹亲弟被屠害的昔拉终于挣脱了信仰之力的控制，踉跄着爬到沙利叶身边，声嘶力竭地呼唤他的名字。
　　然而她那端方温柔的弟弟却再也不能给她回应了。
　　在凄然的恸哭声中，米迦勒手臂微动,随后慢慢抬起了头，如同大梦方醒。
　　花瓣跳着浪漫的舞步飘落,试图亲吻天使金色的发丝,却在咫尺间化为光雾飘散。
　　............
　　在目睹了首领死亡后,叛乱的兽人再也招架不住天使们的攻势，溃败散逃。但路西菲尔不是慈善家——剑光闪过，带着恨意将最后一只负隅顽抗的兽人斩首。
　　随后他习惯性去确认米迦勒的情况，看到米迦勒站起身后，神情松了松,想要走上前安抚这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宝贝蛋，却在看清情势后铁青着脸止步。
　　反而米迦勒微笑着,缓步朝着混乱的中心走了过来。
　　是他，又不是他。
　　米迦勒身上绽发出陌生的神光异彩，半垂双眼，原本纯真赤诚的神情已消失不见，眉目间俱是冷漠，唇角却抿起温柔的弧度。
　　这样独特的神情使他在此刻仿佛失去了血肉与情感，成为了一座悲悯冰冷的神像。
　　“父亲！”亚当率先认出这位他敬爱的、赋予他们生命的神明，失声痛哭。
　　他紧紧拥住夏娃奄奄一息的细弱身躯，跪坐在地，仰望着，乞求再次获得神明的垂怜。
　　“请您救救夏娃吧......”
　　“亚当，我的孩子。”降神后的米迦勒连说话方式都改变了。
　　他的措辞更为古朴拗口，语气虽温和，话中意味却十分冰冷：“我既已经明令你们不许吃善恶果，你们违逆神意，做了这事，必将遭受咒诅。”
　　“你与夏娃，以及你们的后代，生而有罪，注定要遭受永劫的折磨。”
　　说罢，他不再理会因这番话而陷入呆滞的亚当，转身隔空一指，萨麦尔如同遭受重击，七窍血液奔涌而出，跪倒在地。
　　“而你，将伊甸之中的良善败坏，引诱人类吞食禁果，污浊圣地。行此等罪恶之事，未来必定艰险荒凉，铺满荆棘。”
　　“你们都将被逐出此处。”
　　元卓失声：“不行！”
　　即便早就知道亚当与夏娃终会遭此一劫，但没想到竟是在如此伤重败颓的情形——这样的夏娃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他忍不住怒声反驳：“如果你对他们这样微小的恶都不能容忍，为什么还要放任魔族残害沙利叶？这太不公平了！”
　　耶和华仿佛这才注意到元卓一般，虽然半垂双眸，元卓却能感受到那来自好友熟悉皮囊之下的神灵的审视：“外来者。我为下界准备太久，竟然不知你是何时而来，为何而来...”
　　温凉的声音似乎有些感慨，“魔族本就与天使生不同源，故而我并不以天国的典则去规束他们。”
　　不远处，昔拉终于止住眼泪，将胞弟的尸体慢慢扛起，这位女性天使以此刻竟然完全不再受到神力的影响，面容平静，仿若心死。她把沙利叶扶到座椅上，然后以圣水沾湿丝帕，将溅到胞弟颊边的血液抹拭干净。
　　沙利叶茶色的睫毛纤长，面容安宁，淡色的唇珠微微翘着，仿佛只是陷入了酣睡。
　　“我的弟弟一直是您忠心的使徒，你又为何不保护他？”昔拉淡淡反问。
　　耶和华唇边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些：“昔拉，在苦难中保持信仰的天使，能够获得救赎。沙利叶因信仰而死，他的魂灵会回归神力源头，孕育万物。天使永远不会面对死亡。”
　　“不，沙利叶的力量不会回归万物，而是会被吸回到你身上...”元卓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喃喃道，“这就是你不阻止西提杀他的原因。我记得你在创世初期为了恢复元气，不许天使疗伤......”
　　“那本就是使徒应该做的事。”耶和华的声音很缥缈。
　　昔拉扯下了他最后一层遮羞布：“你作为主神，本就该高高端坐于九天之上。可你不满于手中的权柄，将‘完美生物’作为你下界的容器，将他推上王位，想将天国的掌控权完全抓在自己手里——耶和华，你自己也在破坏创世之时定下的守则。”
　　她缓缓抽出自己的伴生武器，对准了她曾经的神，“我的信仰已经陨落，从今天起我以余下的生命发誓，必定将与你为敌，直到这里再次被真正的天使统治为止。”
　　“昔拉。”路西菲尔见状以身体挡住她的剑，沉声道，“他没有实体，你出剑之后伤害的是米迦勒。”
　　“那不是一样么。”昔拉语调中带着奇异的嘲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米迦勒本来就是他为了代替你而准备的另一个傀儡啊。”
　　“爱上傀儡的滋味怎么样？你难道就不担心现在那具躯壳里面的灵魂吗？是在眼睁睁看着他的老师被杀害，还是早已在耶和华的力量下烟消云散了？”
　　闻言，路西菲尔神色中闪过痛苦，却还是沉着道：“你冷静点，关于沙利叶，我还有别的办法...”
　　耶和华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本就是为我而创的国度，”他深深叹息，似乎是极为疲惫，“而今竟然发现她已染上罪孽，不复纯洁。”
　　创世苏醒后，看着天国逐渐垒起的框架、日益发达的经济与繁荣蓬勃的族群，这位神明开始不再满足于做个旁观者。
　　最初，他只是拜托同为神位格的弥赛亚派进第八天，做为他的喉舌。
　　然后竟然发现，这庞大复杂的社会系统会因短短的几句神旨而改变行进的方向。
　　他为此欢欣。
　　他愿意给予，同时他希望万物生而受苦，只因信仰他而取得片刻的欢愉。
　　他希望这国度完全由他掌握，希望他的子民每日只盼望着他施与的恩宠，他想永远沐浴在不渝的爱慕中。
　　这会显得他是多么仁慈又富有强力的一位神啊。
　　他想：这明明就是我的国，我生而应当拥有这一切。我想要的，他们应心甘情愿如数奉上，不够的我还要惩罚他。
　　因为我是他们的神明。
　　路西菲尔算什么？
　　窃取了我的权力，享受本该属于我的敬仰，与此同时不信我——甚至不能为我而俯首。
　　是小偷，是强盗。
　　是罪恶啊。
　　于是他宣布了审判之词。
　　“我的信众与我离心，未来必将成为天国的心腹大患，而我只能将这火苗掐灭于将燃之时。”
　　气流自脚边旋起，米迦勒以指为笔，画出一条光裂，光裂的另一端是无尽的虚空，一枚光点遥遥向他们射来，被米迦勒抓在了手中。
　　重剑与他齐高，削铁如泥，他以刃着地，剑尖割裂了不菲的毛毯，钉进云母贝拼成的地面。
　　“今日，我以大天使米迦勒之名，将堕落者斩于神主殿，以保护神之雅威。”
　　“那是米迦勒的...伴生武器吗？难道一直被他藏了起来？”元卓警觉道。
　　“昔拉！退下！”路西菲尔厉声喝止准备迎战的复仇天使，“如果你想再见沙利叶一面，今天就不要出手。”
　　他注视着恋人小小的身躯，似乎在试图寻找他被封印的纯洁灵魂，“米迦勒还在吗？”
　　耶和华高深笑道：“这取决于你。”
　　路西菲尔点点头：“好，那就如你所愿。”
　　他将胸前的十字架吊坠一把扯下，十字架倒过来，化为了伴生武器的剑柄。
　　“我路西菲尔，自愿舍去神赋‘菲尔’之名，从今日起，世间唯剩路西法。”
　　他展开六翼，耀目圣光渐渐黯淡，如同明珠蒙尘；羽毛自肩膀处开始，变成泼墨般的漆黑。
　　如宝石般蔚蓝的双眸阖起，再次睁开已是血红竖瞳。
　　“我曾是晨光之星，是光辉之子。我因不愿服从而被驱逐，但也终将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路西法抬手，黑色的细羽飘然落进沙利叶的额心，而另一根落进夜莺棕色的小小一蓬身躯里。
　　“那你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耶和华冷笑着扛起巨剑，凌厉杀气如同卷袭着锋利刀片，逼近路西法，劈刺截扫，毫不犹豫，霎时间已过了将近数十招。
　　“怎么回事？”元卓焦虑道。
　　他们的速度太快，剑芒耀目连片，肉眼根本无法分辨战况。
　　“路西法一直在格挡......他不会进攻的。”雷米尔望着天空中似乎在激战的两位天使，最终闭上眼，不忍再看。
　　双剑相交，路西法的手腕在颤抖。
　　之前对抗神威压制与兽人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他的大部分体力，且刚刚堕天，还未能攫取地狱源力。
　　米迦勒本就是为了克制他，攒了多年神力神魂，精心培育的战斗大天使，路西法面对恋人的躯壳，却只能防守无法进攻，在这多种因素加成之下，竟缓缓落了下风。
　　没想到意外降神米迦勒竟还附带此等妙用，耶和华喜不自胜，他攻势更猛，数次直劈进攻之后，找准时机——
　　“铛。”路西法的伴生武器被巨剑挑飞，天花板上兜住花瓣的金色丝网应声而断。
　　“你输了。”
　　路西法重重摔落至地面，耶和华居高临下，宣布战局的结果。而后他双手举剑，要将这叛教者以自己无匹的神力钉穿在此——
　　那刺向他胸口的剑尖却在划破皮肤后，戛然而止。
　　米迦勒的双手颤抖着。
　　“不……”这是这具身体内真正的灵魂发出哑声悲鸣。
　　金发天使的眼睛一瞬间恢复了清醒，看着面前的曾经高傲璀璨的国君，眼泪顺着鼻尖滑下，落在路西法的脸颊。
　　“怎么回事？”耶和华试图再次夺回躯体的掌控权。
　　“不…不。”米迦勒对抗着耶和华的意志，牙根紧咬，咬得满口是血，鼻腔中也充满腥甜的味道。
　　一双修长的手将他的脸捧起，拭去眼泪。
　　“没事，没事了。”路西法反倒是不再挣扎，他迎着剑，将米迦勒拥在怀中。
　　米迦勒抖着手试图将剑收回，胸口一阵剜心绞痛，令他仰头惨叫出声，伴随着剧烈的呛咳，吐出血沫和仿佛是内脏的肉块。
　　那如同小鹿般的双眼中，独属于他自己的光芒黯去。
　　他再也忍受不了如同被活生生撕碎的痛苦，眼前那片熟悉的白光淹没。
　　而他的殿下语气是那么清澈温柔。
　　“我原谅你，你记住，我永远不会因此责怪你。”
　　然后耳边传来细微却又令他遍体生寒的，利器破开血肉的声音。
　　漫天细碎的花瓣如雨如瀑，从浅蓝到深紫，将这片悲伤的狼藉温柔地覆盖。
　　…………………………
　　元卓取下挡住自己眼睛的鸢尾花瓣。
　　上面沾满了泪水。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米迦勒会原谅他自己吗，路西法就这样堕进了地狱……
　　还有人类呢？夏娃死了吗……他的身份大概也暴露了，你看这，再次醒来他都被扔来第一天了……
　　……不对！不对！
　　他这是死了吧，怎么看到沙利叶了啊？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耶和华捅完路西法顺便把他也捅了一下子？！
　　沙利叶转着笔，看着面前这个先是大泪小泪掉个不停，又面色惨白几欲昏厥的新生，转头问阿斯莫杜：“你有和他说咱们这是学校报道不是进牢房吧？”


第054章 你变了！
　　元卓看看圣玛赫德大门,看看阿斯莫杜，看看沙利叶，看看圣玛赫德大门。
　　哈哈,这场景,好熟悉啊！
　　沙利叶面露难色,叹息一声：“你...”
　　元卓：“好的我知道了我没有印纹你给我个临时的我先进去办住宿。”
　　然后立刻握住沙利叶的手，上下左右抚摸确认。
　　心想我靠。
　　好真实的来自天使（活）温热又梆硬梆硬的触感呢。
　　我，重生了。
　　......重生回了重生的第一天。
　　元卓：“...........................”
　　我&%￥#%&*#@……
　　砍号重来了！砍两次！
　　妈妈,我这一辈子出奇的长！
　　沙利叶不动声色缓缓抽出手：“...既然你自己知道你没有印纹,那就直接办入学吧。”
　　“好，我和米迦勒一间房。”
　　沙利叶诧异挑眉,但眼前这新生双眼发离，看都没看他一眼，脚步虚浮地往宿舍的方向飘去：“你别...别和我客气了，不用送。”
　　“哦对...”元卓飘了几步，又转身回来用力拥抱沙利叶,“看到你还活着哥们真的很高兴。”
　　然后又狠狠拥抱阿斯莫杜：“只要你以后办派对不叫□□...哥们请你喝一辈子酒。”
　　沙利叶和阿斯莫杜神情诡异地目送元卓直到消失。
　　远处传来他的大吼：“天啊——夏娃也还没死！一切都来得及！太好了！”
　　“我是钮钴禄氏元卓！”
　　阿斯莫杜：“今年的新生...都很特殊呢。”
　　沙利叶：“...是吧。”
　　“但是你觉不觉得看到他面熟？”
　　“是有点。”
　　“我也有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挺亲切的。”
　　................
　　宿舍。
　　元卓对着桌面上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课程表,大脑放空。
　　直到窗外响起匆忙的振翅声,米迦勒连滚带爬冲了进来,金发乱蓬蓬，惊恐地与元卓对视。
　　这轮的初次见面怎么和上次不太一样。
　　但元卓还是保持了风度，礼貌点头：“......你好。”
　　米迦勒：“......”
　　米迦勒大惊失色：“不会吧！你不记得我了？！”
　　元卓：“？！”
　　元卓：“！！！”
　　“你全都记得吗？！”元卓震惊了。
　　“我们不是在第九天过吹角节么！”米迦勒混乱道，“我明明上一秒在看吹角节的奇怪歌剧！看到一半...咦，好像晕了一下？再睁眼....就站在圣玛赫德宿舍楼下了！”
　　“啊...”元卓意识到这才是重点,“所以你不记得吹角节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米迦勒歪头：“不记得了...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我却错过了吗？我想我当时或许是喝醉了。”
　　“没有。”元卓立刻否认。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将那段可怕的记忆自米迦勒的脑海里消除,至少对米迦勒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
　　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好事。
　　米迦勒也顾不上品味元卓语气中慌张仓促了，由于失去了吹角节后半程那些心碎环节的记忆，在现在的他看来，这简直是最恐怖的噩梦成真了好么......
　　看着明明被自己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现在却完好无损摆在桌子上的笔记，米迦勒一颗眼泪安静流到颊边：“所以我们...要....重新参加毕业考对吗......”
　　元卓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不...不止。”
　　“还有什么？”
　　元卓穿着白袍站起来，夕阳的光辉打在他的身上，阴影重重，显出一股子日暮西山的死气：“你知道我之前靠着舞台剧分成存了多少金币吗。”
　　米迦勒立刻明白了什么，声音都抖了：“多...多少啊。”
　　元卓微笑着说了一个数字。
　　米迦勒出神地思考了足足五分钟他能怎么安慰元卓。
　　“别伤心了，你看我都被封到那么大官了不也一夜变回复读生了么。”
　　于是这话题迅速歪成了比惨大会。
　　“还是我更苦逼，我的乐佩也没了呢。”元卓心如死灰，“他的赎身费我也攒了好久啊......”
　　米迦勒决定揭露自己的伤疤：“我的小狗明明还在第九天等我.....”
　　他最爱的毛毛...谁来还他。
　　元卓：“我的莉莉丝....”
　　米迦勒：“我的路西菲尔殿下......”
　　元卓：“......”
　　米迦勒流露出一丝羞赧，神秘地闭嘴了。
　　凌晨三点，元卓掀起被子把米迦勒推醒：“不是，所以你的（重音）路西菲尔殿下为什么要和莉莉丝放成同类项啊！”
　　................
　　元卓面无表情：“天空这么大你为什么偏偏要挡着我们两个飞啊。”
　　此时此刻，在天上，他正以一个十分小鸟依人的姿势蜷曲在米迦勒的怀里，兄弟俩在上学的半路上，被他们的老冤家萨麦尔截停。
　　心里恨恨的。
　　坏东西啊！坏东西！
　　经过昨天连夜回忆上个轮回的细节理清事件逻辑，哥已经搞明白了！
　　就是你这路西菲尔的脑残粉，为了维护你哥哥忽悠我们家亚当吃善恶果的是吧——比黑子还可怕啊你！
　　萨麦尔抱着手臂，皱眉苦思：“我明明是第一次看到你们两个，怎么就这么心里...膈应呢。尤其是这个金头发的......看到你就有种胸闷气短无能为力恨铁不成钢的...”
　　“可能是因爱生恨吧。”元卓打断他。
　　萨麦尔慢慢放下手，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元卓指着米迦勒：“你对他一见钟情，心烦意乱，而且很明显，以你的条件配不上他，这是胸闷无力的主要原因。”
　　理智分析，很深沉，很稳重。
　　“你只好决定努力追上他的步伐，但你同时意识到，天使与天使是不一样的，有些差距是靠着自身的努力无法弥补的。”
　　“于是你明白了，你是这故事的配角而非主角，是支线而非主线，你是摆件A，你是龙套C——于是你的爱转化成无奈，只能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了——胳膊酸不换个胳膊不？”
　　米迦勒坚毅摇头。
　　他大字型站在半空，如同一位浓缩的骑士，公主抱着他的口若悬河的挚友。
　　于是元卓继续输出：“这就引申出一个论题——爱是什么？爱是常觉亏欠。你现在还没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愧疚，就说明你现在还不够爱他！还要爱！要更爱！”
　　“但现在，或许你可以暂时放下自己心中的执念，让这短暂如花火的暗恋藏在心底——我的意思是你再不让开马上就要迟到了咱们一会儿还要上课呢。”
　　萨麦尔才出生了几天，目前的心智完全跟不上前世靠编故事还债的元卓的脚步，这一顿有理有据的论述直接让他的大脑宕机，怀疑使生了。
　　米迦勒飞快地抱着元卓绕开他向教室飞去。
　　空中除了风声，一片寂静。
　　片刻后，米迦勒凝重开口。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没想到......他居然对我抱这种心思....”
　　元卓本想说“哥是专业干脑补这行的你怎么什么都信”，但他灵光一闪，改口道：
　　“是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之前总挑衅你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啊！”
　　米迦勒这次是真的神情复杂了：“他喜欢我还揍我揍得这么狠？！”
　　“所以他是个渣。”元卓谆谆教导，“一般遇到渣男我们要怎么办？”
　　米迦勒：“打他？”
　　元卓慈祥地：“傻孩子，错了啦，你这样优雅可爱的男孩子怎么能做这么粗鲁的行为呢？答案当然是——”
　　“告诉自己的男朋友，让你位高权重身强力壮六根翅膀的男朋友来打他，并且以后把他放进天国黑名单啦。”
　　“不要乱说话啊！”米迦勒慌张四望确认没有别的天使听到他们的对话，“我们会被殿下的狂热追随者骂的！在这个时间点我根本还不认识殿下呢！”
　　“你不认识他，他可认识你。不信的话过几天就有个机会，去找他验证一下不就好了。”
　　“即便见了也....之前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啊！”米迦勒脸颊隐隐有些涨红。
　　元卓：“都牵小手了还能是什么关系啊。”
　　米迦勒：“....我认为还算朋友关系。”
　　元卓：“哦呦呦呦呦呦——”
　　米迦勒：“....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元卓：“谢谢，成长总不是坏事。所以你就说要不要去见他。”
　　米迦勒：“...要吧。”
　　元卓：“哦呦呦呦呦呦呦——”
　　其实他自己也在隐隐盼望着三天后的第一场战斗课。
　　他怀抱侥幸。
　　来到天国后，与他关系最紧密的两位天使，一位是带着记忆穿越回来的，那么另一位呢.....
　　那双如同被寒冰封住的月亮湖般的眼眸浮现在他的脑海。
　　...........
　　三日后。
　　随着强烈的气流，鹰鹫雄伟的身影平稳降落，银发天使长穿着英武的铠甲，在汹涌人群中与元卓对视。
　　冰湖如同遇到暖阳，漾出温和的波澜。
　　这把稳了。
　　元卓想。


第055章 必然
　　元卓偷偷把手扬到胸前,给大天使长表演了一个简易版摇花手。
　　雷米尔安静地看着他演完，挑挑眉，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
　　他这长时间的沉默可把广大新生吓死了,一个个的恨不得把头埋进□□。
　　谁啊！雷暴魔王在审视谁啊！不是还没开始上战斗课吗是谁这么快就被他盯上了！
　　这场面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元卓产生了一种令人唾弃的满足感和优越感......
　　belike正在开会的公司总裁是他男朋...啊不！不！不是！
　　男朋友这种词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总裁是是是....他小舅。嗯嗯,小舅。
　　如果天国有搜索引擎,在上面输入“天国里什么比较直”，就算只剩下一个的答案....那也一定是“元卓”！
　　他一阵猛摇，努力把这种把自己吓屁了的给子想法摇出脑海,又伸出手把不知何时抬起来的嘴角抹了下去。
　　性取向传染吗？不吧？在他们老家是不传染的,会不会到了这里之后开始进行突变呢，那岂不是他应该离米迦勒远一点比较好...啊离萨麦尔也得远点....
　　在他反复给自己进行洗脑的时候,而台上的雷米尔，进行熟悉的自我介绍后，指尖画了一道熟悉的弧。
　　于是圣玛赫德宽广的战斗场隆隆化为了熟悉的幻境雨林，盘根错节的树木根枝拔地而起，而在被幻境冲散、惊恐地四下张望的新生群体中,有一对好舍友，正很有先见之明地紧密拥抱在一起。
　　看起来性取向是否传染之谜在此刻也变得不再重要了。
　　元卓：“为什么这次你不带着我一起飞上去。”
　　米迦勒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
　　悲伤往事历历在目,元卓立刻拉着他开始向前走：“...好了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
　　圣玛赫德的高跟制服鞋,就像在富人区服装店里卖的深V貂皮吊带裙一样,是无法发挥本职功能的装饰品。
　　其原因自然是天使们大多习惯于利用翅膀，而非用双脚前行。
　　米迦勒也不例外。
　　在他颠三倒四嘴歪眼斜地重复鞋跟插进土里——崴脚——拔出来——再插进土里的过程时，历过大半年磋磨的铁脚元卓已经健步如飞，走得比自己能够连续加班24小时的副总更加铿锵有力。
　　十分钟后。
　　尖细的鞋跟承受了跟生所不能承受之重。
　　汗滴顺着脸颊流下，元卓迈着沉着坚毅的步伐：“爸爸,儿子终于找到孝敬你的机会了...但是爸，没想到你个子不高,体重不低啊......”
　　米迦勒在元卓背上，神态自若，一拳锤飞向他们扑来的阿斯旺：“那是因为神圣级天使骨骼皮肤比低位阶的天使更加坚硬，与长胖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的，我的父亲。”元卓恭敬道。
　　“前面是什么声音？”米迦勒的耳朵动了动，“打斗和呼救声，我们的右前方两点方向，走。”
　　元卓：“咱俩这样，能完好无损走出去都很艰辛了，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反正这里是幻境来的。”
　　米迦勒闻言点点头：“那倒也是，那走吧。”
　　还没做好这么快就能获得首肯的心理准备的元卓：？
　　米迦勒：“......你这是什么表情？”
　　元卓：“你居然不再坚持发挥一下助人为乐的美好精神了吗？我连继续劝你的词都想好了！”
　　米迦勒：“不是你说不想管的吗！而且这是幻境！而且你都说了，即便受伤也是幻觉啊！”
　　但是换成以前的你不论是不是幻觉都会一帮到底啊！
　　这还是之前那个圣父之光照耀大地的米迦勒吗？
　　难道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他者...缺德......？
　　可惜还没等他高兴两分钟，野兽的喘息和咆哮竟然越来越近，伴随着惊鸦四飞的扑簌声，尚达奉慌张的身影自昏暗密集的丛林中跌跌撞撞扑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那只曾经把元卓撵到树干上的...客迈拉。
　　惨叫着飞奔经过他们身边的尚达奉：“救我啊啊啊————”
　　于是元卓再次与这只熟悉的狮羊双头魔兽熟悉地四目相对。
　　元卓：“.......”
　　只能背着米迦勒边逃跑边怒吼：“够了——尚达奉——你小子为什么一直害我——”
　　尚达奉：“你在说什么——我第一次见你——抱歉了——兄弟们——”
　　然后尚达奉个高腿长脚下生风，很快不见了踪影。
　　还是他哥哥打得少了，冤枉梅塔特隆了！这样的弟弟就应该天天把他关在家里赏鞭刑！一天三顿鞭刑！
　　不论元卓再怎么骂，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魔兽的喘息近在咫尺，仿佛能嗅到自那饕餮大口中泌出的涎水的腥臭。
　　这时，米迦勒松开搂着元卓脖颈的手，轻巧地借力一蹬，振翅翻下元卓的背，拦在了客迈拉身前。
　　经历过耀星殿将士训练的天使认真起来的时候气势自然非同寻常，这种转变与他日日相见的元卓感触并不深刻，但与这些新生天使相比，就是天壤之别了。
　　刚刚面对尚达奉毫不犹豫选择进攻的客迈拉，此时警惕地与米迦勒对峙。
　　魔兽残暴的双眼中闪着饿火，愤怒低吟着，伏身蓄力，这是一个准备进攻的姿势。
　　“你爬到后面那棵树上，我来对付它。”金发天使冷静道。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元卓就二话不说把鞋蹬掉，神猴附体般三两下蹿上了树，坐在枝头，给予他敬爱的父亲一些假惺惺的关心：“我这位置行吗？它应该跳不上来了吧？你好好加油哦亲！”
　　已经找不到元卓其人，努力闻声捕捉的米迦勒：“......”
　　“你对我的实力这么没有信心吗？”米迦勒不满，“用得着爬那么远？！”
　　“小同志不要这么偏激！我只是怕影响你的发挥！”元卓遥遥喊道。
　　米迦勒更不满了：“我是耀星殿格斗赛第一名！一只新生测验的客迈拉而已，怎么可能会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
　　元卓：“嘘！嘘！低调一点！做天使得谦虚！”
　　在这一刻，被他们遗忘在身后的客迈拉出离愤怒了！
　　这两只食物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
　　这只双头怪物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两只肌肉虬结的后腿猛蹬，扑向背对着它的米迦勒。
　　米迦勒反应奇快，迅速侧身抓住羊头上的两只长角，轻松止住这只巨兽的攻势。
　　双臂发力，抡圆，以掷链球的姿势将客迈拉在空中旋转五周半，抛到身前那棵巨树的气根上。
　　元卓鼓掌：“好！满分十分！给出十分！”
　　米迦勒骄傲地扬起下颌。
　　晕头转向的客迈拉爬起来：“？”
　　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它的内心涌起了一股羞愤——一只合格的魔兽怎么能被猎物玩弄了一番后却毫发无损地逃跑！
　　今天它就赌上了它作为魔兽的尊严与性命！
　　于是客迈拉顽强地，左脚绊右脚地再次发起进攻，狮头露出尖长的獠牙，瞄准了米迦勒的后脖颈。
　　然后适时地腿一软，将自己发射出去的动作产生了些许偏差，它在空中挣了挣，直直撞上了米迦勒坚硬的后背。
　　然后在滑落的过程中，感觉自己的獠牙似乎嵌进了什么，薄薄的，卡在了牙龈上。
　　已经放松了警惕，展腰伸手，接元卓下树的米迦勒感觉自己屁股一凉：“？”
　　被客迈拉的尖牙勾住的裤子，随着野兽的挣扎，纽扣发出令人心惊的“啵。啵。啵”掉落声......
　　米迦勒大惊失色，伸手要拽，但好死不死他的小鞋跟再次一崴——
　　“唰。”
　　光天化日，饱满的臀部与雪白大腿与高跟鞋。
　　风景正好，一览无余，为这紧张的场面平添一丝情趣。
　　随着裤子的滑落以及伴随而来的令人绝望的凉爽感，米迦勒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手心泛起金光，化为重剑，回身横扫！
　　金色的弯月型光波齐刷刷将身前的树木砍断，土壤被劈出一道巨大的缝隙，以他们为中心的雨林开始闪烁，隐隐可以看到属于战斗场的云母石地面。
　　米迦勒这一下爆发竟然将幻境劈碎了！
　　重剑扔在地上，雪白大腿颤抖着，拉上破碎的裤子。
　　但是掉下去的裤子就像死了的心，心碎了，粘起来，裤子掉了，再拉上来，就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吗？
　　原来，该露的腚，终归是要露的。
　　“咦！你的伴生武器！你拿到伴生武器了！米迦勒！快看！”元卓惊喜地抓住巨剑的把手，拼劲全力将它抬起，试图塞回米迦勒手里。
　　上个轮回米迦勒的伴生武器被那个死老头藏起来了导致他在梅塔特隆面前一直自卑，这次说什么也得把这大宝贝收好！
　　在米迦勒头顶的那一小片区域，寒风四起。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金发天使捂着脸，缓缓地跪在地上：“不……明明已经重来了一次……为什么…为什么——”
　　元卓还在折腾他的伴生武器：“别喊了别喊了兄弟，一会儿把别的同学引来了......”
　　米迦勒枯萎得像一根风干之后的贡菜：“为...什...么...”
　　元卓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他的裤扣还健在，没了腰带也不会掉到脚面——为米迦勒串上，叹息一声，轻拍他的后背。
　　“没事的，上次只有我看见了，这次还是只有我...不就和没露没什么区别么。”
　　他想了想，接着安慰：“而且你的臀部就是可以翘到顶起一瓶汽水...哎这么看来，路西菲尔真是有福了。”
　　.........
　　此时此刻，站在观察台上的晨曦之星蹙起秀眉：“他怎么一直走不出来？”
　　闻言，雷米尔闭目，他的幻境由他创造，自然可以无死角观察到每一处角落。片刻后，睁开了眼。
　　雷米尔：“..........”
　　他神情复杂地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对这两位情况用言语难以形容的学生施以援手。
　　一个透明的立方体自雨林中缓缓升起，里面传来米迦勒的尖叫：“不不不我裤子还没好——”
　　立方体一顿，变成了磨砂款，载着元卓与米迦勒飘向观察台。


第056章 真相
　　立方体在空中飞了许久才落地。
　　久得足够元卓脑补自己的八百种死法。
　　因为他知道这趟短途旅行的目的地是哪里……以及即将要面对谁。
　　果然,看到衣不蔽体的米迦勒的那一瞬间，路西菲尔就瞬移到了方形的飞行器内，圣光六翼展开,密不透风地将米迦勒包住,语气中责怪又带着一丝心疼：“怎么被一个简单的测试搞得这么狼狈？”
　　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捏起元卓的衣领,将他拎到观察台外的半空。
　　元卓蜷缩手脚，假装自己不是个人：“喵？”
　　手腕一扬，元卓被抛出一条自由落体的弧线,然后被另一位眼尖手快的六翼天使冲出来稳稳接在怀中,面面相觑。
　　“不许看。”路西菲尔带着恼意地命令。
　　元卓：“……”
　　雷米尔：“……”
　　两张脸上都满满地写着：我根本就没想看！
　　让校务处送来一身新制服还要点时间，路西菲尔自然也不愿意让米迦勒在这里走着光干等,一声轻响后，便双双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这点小动静当然不会引起幻境内学生的注意。
　　事实上，观察台离战斗场很远。远得元卓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用来观察学生的学习状况的——难道说其实建这个是为了让路西菲尔每天来这里低调打卡的？
　　毕竟他这样高频往返于第一天和第九天之间，两届新生中居然没有一个天使能察觉到这惊天大八卦——根本不合常理！
　　从头到尾知道这件事并自愿打掩护的，只有路西菲尔的最信任的朋友雷米尔,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元卓。
　　正是此时此刻在被留在观察台上的两位。
　　在人潮里元卓总是想搞点小动作吸引大天使长的目光,但不知为什么,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那些表演欲就消失不见了。
　　刚刚将他自半空中接住的那个拥抱还没来得及完全分开，现在他的胳膊还搭在雷米尔的脖子上，脚也像个八爪鱼一样缠住雷米尔的腰。
　　元卓讪讪地松开手，双脚落地，智商虽没占领高地,但羞耻心一秒回笼......
　　看天看地，就是不好意思转头——即便不转头也能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凝视着自己。
　　他们都没再说话。
　　空气中似乎有不寻常的暧昧气氛在蔓延,元卓的耳朵有点发热，像是紧张，又像是别的思绪，但他不敢细想。
　　哥们真刚啊！是这辈子都不会感受到任何尴尬的气氛吗！元卓在心里大吼。
　　好！又来了！就不说话是吧！哥也是有骨气有脾气的！
　　元卓恨恨地清清嗓子：“咳......”
　　“看起来你没有受什么伤。”
　　“唔？”元卓找话题的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但雷米尔已经转过头，神色温和，似乎有淡淡的笑意。
　　“米迦勒也保留了记忆吗？”他问道。
　　元卓点点头：“但是路西菲尔看起来没。”
　　如果路西菲尔也保留了记忆，那应该现在已经成为堕天使了。
　　“没能在上个轮回里与你产生太多纠葛的天使，都无法保留记忆。”雷米尔淡淡道。
　　“什么？”元卓迷茫了，“这怎么还与我有关系？”
　　“因为你是这轮回里唯一的变数。”雷米尔轻轻环着他，将他带到观察台的座椅边，“我曾经与你说过，你的到来就像为这一团死水的世界注入了生气，你还记得吗？”
　　“记得。”元卓努力回忆，“那时候我还在送外卖...你说，你感觉这世界很虚无...而且对于将来会发生的一切都有种隐隐能够预知的熟悉感...”
　　他猛地醒悟：“难道你们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轮回了？！”
　　雷米尔在他身前坐下，眼神中是历尽千帆的平静：“是的，我们已经经历了二十余次轮回。”
　　“天啊...”元卓处于巨大的震惊中，喃喃道，“为什么？结束旧轮回，开始新轮回的条件是什么？我又为什么会进来呢？”
　　雷米尔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安抚：“我会告诉你这世界背后的真相，你有权利知道。但接下来我说的一切，希望你暂时不要对第三者提起。”
　　元卓环顾四周，战斗场里的新生被魔兽追赶的尖叫此起彼伏，“在这里说世界真相什么的...会不会太随便了一点？”
　　“第九天离天父太近了。”雷米尔解释道，“这个阶段的天父关注第一天比较少，但如果我表现出不符合常理的行动轨迹，就有被发现的风险。按照上个轮回来说，我与你第一面的交集只限于战斗课上。观察台带有我的结界，不会有天使听到我和你的对话。”
　　“在我讲述的时候，你可以向我提问。不论是什么，只要你问，只要我知道，我都会如实作答。”
　　“好。”元卓也平复心情，专注聆听。
　　雷米尔望着远处的云霞思索片刻，开口道：“这世界的由来有些复杂。一切要从路西法的堕天开始说起。”
　　他声音低缓清楚，不紧不慢，是一个优秀的叙述者：“你可以将这里理解为一个精妙无边的幻境。我们目前所处的时期，被称为圣战期。实际上，圣战期持续了十年，以米迦勒的出生为开端，以路西法的堕天为结束。这两个时间节点也是这轮回世界的开端与结束——在你来之前是这样的。”
　　路西菲尔在看到那因米迦勒诞生而发出的漫天金光便知道，那个“替代者”来了。
　　但在偷偷关注与长时间的相处中，这两位本应是宿敌的天使不可自抑地陷入爱河。之后伊甸园很快建起，亚当更是才出世就被高高捧上帝位。但彼时路西菲尔的锋芒还盛，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屈从于亚当，所以集结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天使，发起圣战。
　　最终被降灵后的米迦勒重伤，天国的领导权最终易主。
　　“圣战战败后，路西法堕天，率领部下们进入地狱。当时的地狱还由第一魔神巴尔掌控，堕天使与魔神，在地狱各据一方，相安无事。”
　　“咦，不对啊，我们那边的说法一直是‘地狱之王路西法’来着，反而巴尔是没什么名气。”元卓提出了疑问。
　　“因为巴尔很早就死了。”雷米尔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中。
　　“他是一位充满好奇心与挑战心的魔神。”
　　…………
　　“殿下，外面那位魔神打进来了。”萨麦尔的语气中有一丝惊慌——巴尔好战善战，声名远扬。全盛时期当然不用怕，但路西法现在连提剑都困难，又怎么能迎战呢。
　　“无事。”路西法缓缓起身，喘息片刻，抬手将伴生剑召来。
　　外面打斗声渐弱，片刻后，一名短发高大男子大摇大摆走进来，头上张扬的魔角昭示了他的身份。
　　“我都说了我就是来看看雷米尔的老大有多强……哟！”
　　他惊愕地上下打量一通，这神情可谓十分失礼。
　　路西法神情平静地举剑，大战一触即发。
　　……………
　　“后面路西法把他打赢了。”元卓了然。
　　雷米尔摇摇头：“这场较量直到巴尔赴死都没能完成。当时的巴尔只是与路西法约好痊愈后再战，就离开了。”
　　…………
　　很快，亚当与夏娃偷吃善恶果的罪行被揭露，逐出伊甸园，在地面繁衍他们的族群。
　　人类族群逐渐壮大成熟，由部落形成王国，逐渐竟成为了赫赫有名的新生族群。
　　巴尔守着路西法在那不能切磋，本就心痒难耐，听闻人类曾经是‘完美物种’，更是心下大喜——毕竟天上地下都在传，路西法可是因人类堕天的！
　　于是他伪装成了人类身份，试图一探究竟。
　　谁知人类国王身边那如烈火般的身影，只一眼就让他沉沦。
　　………………
　　“啊？魔王爱上了公主吗，他在演童话故事吗？”
　　“是一名人类将士。”雷米尔淡淡道。
　　“基佬版童话故事！”元卓斩钉截铁。
　　雷米尔挑眉，不置可否。
　　“巴尔伪装成人类生活了几十年，直到那人类寿终正寝，死后魂灵进入地狱，但地狱又每天都处于战乱中，……进了地狱之后，人类灵魂实在太弱，最终不慎被巴尔的仇家吞噬。”
　　“在手刃了仇敌后，巴尔自愿迎接了死亡。”
　　“那路西法怎么能当上地狱之主的呢？不可能是禅让制吧。”元卓蹙眉，感觉这发展有点出乎意料。
　　“怎么可能。”雷米尔淡淡一哂，“巴尔能成为第一魔神就是因为热爱打架，挨个单挑，挑赢了剩下的七十一个。除此之外对都不感兴趣，地狱事务连看都不看一眼。地狱在他的治理下，结构愈发混乱。而他自己在失去爱人后，更是说死就死，什么都没交待。”
　　元卓：“......”
　　………………
　　地狱的魔神大致分为两派，激进派和保守派。激进派以恶魔为尊，强悍好战；而保守派大多是一些性格温和，与世无争的魔神。
　　巴尔死亡后，激进派不满堕天使占领地狱领地，且路西法重伤未愈，想就此机会试图驱逐堕天使。
　　地狱魔神正式发起对堕天使的战争。
　　不得不说，他们对于这位曾经的第一天使的力量一无所知。
　　经此一役，路西法威名远扬，就此登上地狱之主的位置。
　　这位前任总天使长的执政与管理能力本就很强，很快将地狱的规矩立了个七七八八，在他的带领下很快便走上了正轨——虽然用这个词来形容不太合适，但根据元卓的几次地狱一日游来说，确实是繁荣得别具一格。
　　就在大家都认为激进派与堕天使的仇恨渐消之时，激进派的首领之一拜蒙，策反了路西法身边的一位将士。
　　那名天使的名字叫艾伯罕。
　　“我知道，我见过他！”元卓瞬间便想到了他透明人游地狱时看到的景象——那个被昔拉吊起来，最终被魔神杀害的天使也叫艾伯罕！
　　“是的。关于你的梦境，在讲完轮回由来之后，你会明白的。”雷米尔颔首道。
　　艾伯罕被魔神承诺的利益与地位蛊惑，以带有恶咒的剑刺伤了本就受伤未愈的路西法。
　　在这之后，路西法的身体愈发虚弱，逐渐竟陷入了昏迷不醒的状态。
　　堕天使既要找出路西法昏迷的原因和解法，又要管理魔族，逐渐左支右绌。而魔族大多个性十足，以作恶为乐，路西法陷入昏迷的风声逐渐走漏后，更是不愿再被堕天使管制，激进派肆虐横行，危害三界。
　　近几百年来，甚至连被残害的天使数量都在大幅增长。
　　在得知路西法陷入昏迷后的一个夜晚，雷米尔潜入地狱，去看望了他的挚友。
　　“等下，所以你没堕天吗？”元卓疑惑道。
　　雷米尔沉默了片刻，声音沉沉：“是的，我没有。虽然在如此情况下与路西法一起堕天似乎是理所应当的结果...但我认为，当时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所以我选择了留在天国。”
　　“你知道我的伴生能力之一，便是能够看见一切生物的灵魂。在亚阿伯尼宫看到路西法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路西法无法苏醒是因为他的灵魂出现了问题。”
　　“……他的灵魂，是不完整的。”
　　雷米尔温和地向元卓提问：“你知道为何亚当不被允许吃善恶果吗？”
　　“因为吃了善恶果之后，会产生自己的思想与性格，产生了人性。”元卓老实说出了上一个轮回得出的结论。
　　其实他有点心虚，知道亚当夏娃吃善恶果这件事他是没有告诉雷米尔的，但很明显，大天使长早就看了出来，并无言地、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支柱。
　　雷米尔点点头：“不论是什么生物，都需要完整的灵与肉结合。而成为容器的条件正相反——容器不能具备完整的灵魂。”
　　“作为‘他’为自己准备的容器，亚当本是灵智不全的肉身傀儡。但他阴差阳错被诱惑，吃下善恶果，获得了完整的灵魂，同时也失去了成为容器的资格。”
　　“等下，所以路西法也是？”元卓震惊道，“不会吧，不至于这么贪心吧死老头！”
　　雷米尔神情凝重：“是的。路西法身受重伤之时，被‘他’不知用什么办法，引走了大部分灵魂，封在了这个轮回幻境之内。我们猜测，等到时机成熟——或许是当他能够介入并了解地狱之后，便会故技重施，降神路西法的身体，将地狱划为自己的管辖区。”
　　“在不降神米迦勒的期间，米迦勒是保留自己意识的，但面对路西法他就不会这样仁慈了。如果我们不能把路西法的灵魂从轮回里救出来，届时路西法只剩一个躯壳，他独自掌握天国和地狱，三界的结构都会随之发生剧变。”
　　“天国现在已经被他掌握了吗？”元卓想到那光辉却面目丑恶的身影，不免得一阵心惊。
　　“在我们所处的流域，是的。但在你所处的流域他的影响很小。”雷米尔轻声安慰道。
　　“流域？”这话题里出现了新的令人不解的词汇。
　　“创世神明不止一位。神明之间互不干扰，但神界却由同一条河串流。此河有多个流域，我们现在所处的是阿刻隆流域，就我所知，有的流域叫冥河，有的叫三途川，有的......”
　　“有的叫忘川......”元卓猛然醒悟，“天啊，忘川就是我们那边的奈何桥阎王殿！”
　　“你很聪明。”雷米尔赞许道。
　　“所以我到底是...我其实不是穿越，这也不是过去的世界......？那我到底死没死啊？这世界里的天使们难道也都是幻境吗？”
　　雷米尔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为了将路西法的灵魂找全，米迦勒与我制定了一个隐秘的营救计划。我是最先进入幻境的，我进入了幻境后，跟随参与了几次轮回，轮回伊始会失去记忆，轮回结束会获得记忆。”
　　“这其实也是‘他’折磨路西法的手段之一——让他不断重复被恋人杀死的过程，击溃他的心智。想要结束轮回，只能将轮回中的圣战结局改变。也就是路西法战胜神的那一刻，轮回会将他的灵魂归还，幻境消散，路西法苏醒，拿回地狱的掌控权。”
　　“在传递了这样的消息后，米迦勒等各大天使长与堕天使，以及并未堕天，却受过路西菲尔的恩惠，自愿以身试险救出路西法的天使们，分出了部分魂魄进入轮回内，代替了各自的幻境角色，为路西法求得一丝生还的可能。”
　　“所以那些你的同学、室友，以及你所感受到的那些鲜活的朋友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接下来我们说说你吧。你不是阿刻隆流域的灵魂。”
　　“对。”回忆起自己所爱的祖国与传统文化，元卓是怀念自豪的，“我们那边有很多神。创世神在创世之后，分裂成了不同的神明，大家各管一摊，想求什么就去找对应职责的神。”
　　“听起来十分合理。”雷米尔点点头，评价道。
　　”我们那边人死后也要过河，就是刚刚提到的忘川河，据说河上有个老太太发公益汤，炫完之后啥都忘了的那种汤。但是我没有喝到啊，我眼一睁就到第一天...轮回里的第一天门口了。”
　　“是的，你的灵魂被卷进了这个轮回之中。我进轮回太久，已经不清楚外面商讨的具体细节，但猜测的话，大概是外交的原因。”
　　“什么外交？天国还有外交？交去哪里啊？”元卓大为震撼。
　　“天国与各流域都有外交往来。大概在四千年前，尚达奉发现了各流域的界域穿越办法。”
　　“啊？不是，所以是什么意思，尚达奉交去阎王殿了吗，他让阎王把我扔过来的？”


第057章 改造
　　元卓对这个与自己息息相关但自己毫不知情的两界外交,感到深刻茫然了。
　　“不会是正式外交。”雷米尔推断道，“你是不该存在于这幻境的唯一元素，你的到来会影响循环的稳定性,尚达奉不可能在‘他’的控制下光明正大地走官方通道。所以严格来说,你是一个‘偷渡者’。”
　　元卓：不知不觉中,哥被偷了。
　　尚达奉，让哥说你什么好呢，随着年龄增长捣乱能力也在呈指数性增加,好好一个外交官,偷人是吧！
　　“你还不如说我是一款电脑病毒呢，说我是偷渡过来的也太难听了。”元卓扶额无语。
　　雷米尔沉默了一下：“病毒我知道,电脑是什么？”
　　“啊？电脑是…一款可以操作的电视，现代人类上班时候的死敌，下班之后的爱侣……对，你应该也不知道电视是什么，”元卓给自己说混乱了,“怎么回事啊，怎么会不知道电脑呢？我在梦里看到人家米迦勒都会玩智能手机了！”
　　“那并不是梦,是当下正在发生的现实。”
　　雷米尔将银色发丝捋起,露出那支今早特地为元卓带来的伴生石项坠。他将这颗带着自己体温的黑曜石摘下来,拉过元卓的手。
　　上个轮回里，这颗切割成水滴形的吊坠在元卓的胸口贴了六个月。这轮回伊始乍一消失，元卓还空落落有点不习惯。
　　现在它又带着那温柔的光芒，静静躺回了他的手心。
　　“你的梦境是与我接触后才开始的，是因为魂魄的稳定性被我的伴生能力影响,分出了很少一部分，去了人类死魂真正该去的地方——阿刻隆河的河畔。”
　　于是元卓糊里糊涂地渡河,目睹了地狱里发生的一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所以我确实是死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得到了答案，仿佛心底是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元卓吁了一口气，竟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这么说来，在幻境里我看到了很多认识的天使，还听到米迦勒给加百列打电话，但是从来没看见过你的身影。”
　　“...因为我已经太久没有离开这里了。”雷米尔叹息一声。
　　进入幻境伊始，雷米尔就发现这是半个创世初的天国。
　　之所以说它是半个，因为其制作之简陋简直是让他怀疑这是在侮辱他和路西法的智商——如果这时候元卓在幻境里会告诉他，这叫“学习动画四年的大学生的三维建模作品”。
　　建筑灰白朴素，结构混乱，低阶天使没有脸，说话含糊不清。
　　当他看着被掩盖住记忆，却没掩盖住爱意的路西法，在毛坯房里对着一个米迦勒色块的等身玩偶深情款款时，雷米尔实在是难以忍受了。
　　“你应该看看自己原本过的是什么日子，路西法。”
　　他伸出手，在米迦勒玩偶仿技拙劣的惊叫中，将面前这像折纸一般的耀星殿变成了恢宏繁复的亚阿伯尼宫。
　　然后雷米尔愣住了。
　　他面前那只玩偶米迦勒的面皮上渐渐长出了精致的五官，像色块一样的侍卫们也开始各具形态，罗马柱上浮出了雕塑，四周景色都披上了真实的光辉。
　　与此同时，他的力量像是被无形的涡旋带走，任他怎么试图切断、控制收回都无济于事。
　　“我倚仗着自己的伴生能力，冒然大范围地改变了幻境，以至于它的逻辑发生了变动，启动自我规正。我的大部分力量被它吸走，与它自己捆绑了起来，成为了这里‘地基’的一部分。不仅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反而被完全束缚在了里面，这就是我为自负买的单。”雷米尔叹了一口气。
　　“而且，只怕我一旦强行离开，幻境会开始垮塌，路西法的灵魂也随之消失。唯一幸运的是，我因此获得了恢复记忆的特权。每次循环结束后的重置期，幻境里的意识会陷入沉睡，唯独我是清醒着的，在这段时间整理进入循环以来的失败经验。可惜循环再次开始之后，记忆还是会消失，只是能够在潜意识里注意到某些关键节点。”
　　“那你现在还可以改变这里吗？”元卓好奇道。
　　雷米尔颔首：“能够在符合历史事件大致方向的情况下改动一点小细节。幻境有自己的规则，我没办法进行大幅度的强行干预，只能寄希望于依靠潜意识摇晃关键节点，产生蝴蝶效应。幸而通过这几十年的努力，虽然结局未能改变，但有效缩短了每次循环的时间，争取了更多可能。”
　　“怪不得……你经历了太多次同样的场景与事件，潜意识里对这世界已经十分熟悉了。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发现了我这个外来者...”元卓喃喃道。
　　“是的，虽然当时没有记忆，但看到你时就意识到，你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元卓对这话仔细品了品，又品了品，心里开始有点不是滋味。
　　以前他还犯嘀咕呢怎么对他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的——哦！原来是有利可图！
　　他的嘴开始不自觉地歪了：“喔。你第一天看到我的时候就发现我是蝴蝶效应里最大的那只蝴蝶了，所以才一直帮我——不是因为你...乐善好施乐于助人！怎么这么功利啊！而且这么说来，我可以成为你的地狱探测仪，向你传递地狱的动向吧？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其实雷米尔在知道他的灵魂会受影响的第一时间就把伴生石给他来稳定魂魄，他这么说只是心里不知为何有气，想要撒出来而已。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那时候也没有记忆，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雷米尔好笑道。
　　平白无故被冤枉一通，他也没生气，反问元卓：“所以你希望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帮你，是为了什么？”
　　元卓住嘴了。
　　因为他意识到这话题很危险...再纠缠下去就又显得他很给了！还是无理取闹的给！
　　面对他的沉默，雷米尔从善如流地继续了这个话题：“非要说的话，看到你的那一刻，就像是在乏善可陈到可以预料结局的长篇故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完全不属于这故旧剧情的鲜活角色，嗯...眼前一亮。”
　　元卓回忆起扒了米迦勒裤子后，雷米尔拎着自己后衣领在天上那冷若寒霜的“眼前一亮”。
　　元卓面容扭曲：“眼前一亮之后你就让我穿着高跟鞋跑马拉松！”
　　雷米尔悠然道：“那是为了确认你是不是真的不会飞。这下倒是提醒我了，我的能力可以为你进行一点无伤大雅的改造。”
　　他靠近元卓，修长的手指点住元卓的后颈，轻轻划到肩胛的位置，然后伸手覆住。
　　元卓脸一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在得扭开身子：“痒。”
　　“别动。”大天使长发出似乎责怪的低语。
　　“...这是做什么啊...”元卓侧头，眼角余光瞟到了那高窄的鼻背和盒型鼻尖，心尖颤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心底大叹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可恶啊原本还在劝慰这么帅就是把哥给住了哥也不亏，结果人家对哥没这意思啊！
　　人家等着哥帮他拯救世界呢。
　　元卓努力压下心底的失望，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底线从“哥是唯一顺直”转变为“给住了也不亏”，在短短的半小时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还没再等他伤春悲秋，他就感觉自己的肩胛缝处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痒意。
　　“怎么...”他一把捉住雷米尔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发出一阵急喘，最终无法忍受地转身将头重重垂进雷米尔的胸口，“你对我做了什么？！”
　　雷米尔揽住他轻轻安抚，沉缓地引导他顺应身体内发生的变化：“这是快速生长必须经历的痛苦，现在尝试将背拱起，想象它在展开，绽放。”
　　元卓咽下喉口的低吟，急促地呼吸了片刻，跟随着雷米尔的声音，将注意力放在了背上。
　　肩胛骨展开...怎么展，这是人能自主控制的骨骼吗，听起来好恐怖啊有个恐怖片就是这样的场景...
　　咦等下，不对。
　　这是什么....
　　然后他听到了耳边一声“扑”的轻响。
　　一对雪白的羽翅出现在了视野的余光里。
　　元卓震惊回头，看着出现在自己后背上的翅膀：“啊.....”
　　被翅膀撑碎爆成两块布片的校服滑落，赫然露出了光裸的上半身。
　　元卓更加震惊地捂住胸：“啊————”
　　惊慌之下翅膀乱扇，一下把他带到了半空中，圣玛赫德战斗场上出现了今天的第二位裸男嘉宾。
　　......
　　二十分钟后，终于收回了翅膀像个娇羞少女一般抱着胸的元卓与雷米尔一起出现在了校务处，与换好了衣服面色赤红的米迦勒撞了个脸对脸。
　　米迦勒：“......”
　　元卓：“......”
　　米迦勒看看元卓，又看看雷米尔，回忆起上个循环他们非同寻常的紧密关系，迟疑地开口：“你们这...是.....”
　　路西菲尔的神色就更微妙了，非要说的话就是隐约有种看到铁树开花的诧异：“哦，你们在观察台......”
　　元卓饮泪：“这只是胳膊没找到袖口硬穿衣服造成的事故！”


第058章 反洗脑
　　衣服么,衣领处的叫领口，袖子上的叫袖口，裤|裆上的叫裆口......
　　那天使族上衣的后片特地为翅膀而设计的开口,不叫背口,就叫翅口喽。
　　——以上是元卓对天使族成衣构造的理解。
　　“这也太粗俗太难听了吧...那兽人穿的衣服,用来放尾巴的开口叫屁口吗？”米迦勒对于此等命名方式有不同的见解。
　　提及兽人元卓恨恨地翻了个白眼：“没叫肛口就不错了！兽人，呵，目前这个种族在我这地位已经比魔族还低了。”
　　但由于翅膀对于天使族的特殊性,这个翅..口要么是做得十分隐蔽,要么装饰得很美观——圣玛赫德的制服就是前者。
　　至于开口大小的程度是根据天使翅膀数量来定制的，比如米迦勒是六翼,他的制服开口就要略长一些，而元卓为了顺合历史流向，只能做个平凡的两翼天使，所以按理说他的翅口应该要短一些。
　　所以天使在穿上衣的时候看似是同时穿进去了两个袖，其实是穿进去了四个袖,与此同时还要尽显优雅与轻松并存的高贵姿态。
　　好，那么穿衣这件事,用函数来表达是这样的。
　　IF（裸男=true天使,then return易如反掌,otherwise return裸男）
　　元卓就是那个otherwise。
　　可惜了！哥是fake天使啊！比fake love还要fake的天使！
　　是不是以为哥拿到翅膀第一时间是美梦成真一样幸福大喊“我会飞了！我终于会飞了！”然后想归鸟投入蓝天的怀抱？
　　错了！都错了！哥在换衣间里学穿衣服学了半个小时！
　　False！哥的人生就是False！
　　“在翅膀张开前感受下啊，你用翅膀尖去找松快的地方啊，这这这，这怎么学能不会呢？”米迦勒给他拎着外衣，急得眉毛都要飞上天。
　　“好好好,以前教你数学题的时候你爸爸爸爸叫得欢，现在轮到你教我了就这么没耐心是吧！”元卓斜眼看他。
　　米迦勒的气势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这...不是殿下在外面等么......”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重要还是他重要？”
　　“你你你,你重要。”米迦勒无奈安抚。
　　“你就纯敷衍我。”元卓不满，“兄弟如手足，对象如衣服，懂不懂？你得多重视我一点，因为哥到这世界上来就是为了救...帮你搞对象的。”
　　米迦勒摸摸他的头：“说什么胡话呢，没发烧吧？”
　　“哎你认真点。”元卓找到一件为六翼天使准备的上衣套在身上，再次试图用翅膀尖找到背后的出口，“那我再问你，把你的神、你殿下、我，排个顺位，你怎么排？”
　　“第一是神，第二是你，第三是殿下，行了吧。”米迦勒用一种“你闹够没有”的神情看着他。
　　“错！”元卓迅速抬手比了个叉，“再来一遍。”
　　“那，第一是神，第二是殿下，第三是你？”米迦勒犹疑道。
　　“还是错！”
　　“第一是神...”
　　“大错特错！”这个话题他必须为米迦勒理清楚，一秒都不能等了。
　　“你诞生之后，和你关系最近，相处最长的是谁？”
　　“你。”米迦勒很干脆。
　　“好，那帮你最多的是谁？物质上的。”
　　“嗯...是殿下。”
　　“算你想得明白。你那神长什么样你见过没？”
　　“没。”米迦勒老实摇头。
　　“对啊！”元卓拍大腿，“他又没生你又没养你又没教你，面都没露过一次，凭什么你要把他放第一位？我和路西菲尔都不服好吧！”
　　米迦勒偏着头，他还真的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因为神的旨意都是正确...的？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米迦勒，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天使了，你记住，看神就像看男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元卓深沉道，“咱们总共就见证他办了一件事——把你那好殿下轰了下来，拎着亚当去坐王位。你觉得亚当这国主当得咋样？”
　　米迦勒回忆起那场吹角节狂欢，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不咋样吧？可见你那好天父这唯一一件事也没办得有多好啊！你说，你也是学过天国史的，你们整个天国是谁建的？是你男朋友吧？”
　　“不是啊！你又乱传殿下和我的关系！”米迦勒又想捂他的嘴了。
　　“这不是重点。”元卓挥开他，“整个天国从三层到九层，都是这批元祖级天使建的，供你吃供你穿，你毕业了给你个工作。你说你那天父，经济价值和情绪价值要啥啥没有，你还天天惦记着他，你惦记他做什么啊？他洗脑你，就是馋你的身子！”
　　元卓一个激动把实话都说出来了，赶紧趁着米迦勒没细想之前把话题引走：“...总之呢，咱们做天使的，不能神云亦云，要脚踏实地一点，现在你再给我排一遍序，我听听排对了没。”
　　“第一你，第二殿下，第三神，行了不？”米迦勒诚恳地望着他，“现在能把衣服穿上了没？”
　　元卓揽了揽衣襟，满意点头：“行，算你识相...看在孺子可教的份上，我勉强允许你把我和你的殿下画个等号。”
　　........
　　他们在里面又是打闹又是促膝长谈的，耽搁这么久，外面两位天使长倒是很坐得住——活了一万年的确实时间观念与活了几十年的不一样，看上去是等多久都等得起的样子。
　　元卓整理好仪表后与米迦勒离开试衣间，雷米尔与路西菲尔还守在外面，长身玉立的，各具风姿，四只眼睛，两蓝两绿齐齐向他们俩。
　　别说，这场面还有点校园文里霸道男主爱上我的感觉。
　　“总算学会了？”路西菲尔要笑不笑地扯着嘴，鼻孔朝天，又用那种熟悉的眼角余光看着元卓。
　　“呃……是的？”元卓面对米迦勒纵是再口若悬河猖狂无比，到路西菲尔面前也是伏低做小的鸡仔一枚——以前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感觉这位大多时候以如沐春风的面貌示人的天国顶级偶像气势非同寻常，时时有让他冒冷汗之感。
　　现在他明白了。
　　这位是能受了米迦勒穿胸一剑还能揍遍地狱无敌手的真-大魔王啊……
　　所谓的穿胸一剑，他爹的，看看米迦勒这剑有多宽吧！宽到如果不是知道米迦勒毕业于圣玛赫德，都还以为他是藏剑山庄弟子出来接西幻剧本了！
　　倒还好是“穿胸”一剑，如果穿的是腹，那……
　　那米迦勒下半辈子就性|福不保了。
　　都这样了还能说出“我原谅你”......别看他每天穿得又是绣纹又是花边，耳坠项链叮叮当啷的，这是真汉子的真爱啊。
　　他对路西菲尔肃然起敬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总盯着我做什么？”路西菲尔不耐道。
　　元卓赶紧垂下了头。
　　内心吐槽太多，又忘我了！
　　“他习惯如此，没有恶意。”雷米尔轻轻招手，“过来。”
　　元卓噌噌两下蹦到了雷米尔身后。
　　路西菲尔的视线若有所思地在元卓与雷米尔之间游走几圈，他的眼瞳蓝到极致，甚至有些渗人。
　　气氛有点怪了。元卓不明所以地回视。
　　最终大天使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拉过在一旁乖乖站着的米迦勒：“结束了就回去吧。”
　　话音刚落，这对情侣就又双双不见了——丝毫没有等着他们俩一起走的意思！
　　“他怎么回事？”元卓品了品刚才那眼神，大为不解！
　　自己怎么就又不明不白被讨厌上了呢？
　　雷米尔一边检查着元卓扇动翅膀的姿势是否标准一边低声问：“我记得有一次你和拉斐尔在奥赫蔚宫门口聊天，正好被我听到。”
　　元卓努力回忆：“有？有吗？”
　　“是的。当时我坐在奥赫蔚宫的书房里。”
　　元卓沉默许久，小心翼翼提问：“你说路西菲尔的耳力...也像你一样好吗？”
　　雷米尔看着他，虽然五官依旧没动，但眼神里已经很明白地在说：“这种问题都能问出来，你是有点子无可救药在身上。”
　　元卓：“......”
　　...........
　　其实这次循环伊始，他是打定主意要抱住路西菲尔这条大腿的。
　　不说别的，单论他能一毕业就进入天国歌剧院捞金...也是值当的啊。
　　新的轮回已经出现，必不可能让路西菲尔对他的第一印象止步不前！
　　元卓重拾旗鼓，开始飞行——雷米尔师傅的改造手艺了得，这翅膀又宽又长，十分适合滑翔，不怎么需要系统学习就能飞得大差不差。
　　只可惜是幻境限定啊，你说说这手艺如果放去泰国……立刻被封为变|性圣手啊哈哈，连触感都包还原了呢！
　　他歪头看着雷米尔那冷酷的侧脸线条决定还是算了，为了自己的小命这种贱少犯一点为妙……
　　只是降落失了那么点准头。
　　在摔了个狗吃屎又三个前滚翻之后，元卓被雷米尔一个旱地拔葱拎起来，努力保持沉稳之色向面前这对陷入纯爱沉默的预备情侣打招呼。
　　路西菲尔和米迦勒，一个脸颊红润垂头抠手，一个若无其事假装看天。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
　　好纯情啊，不至于吧，元卓又在抹汗了。


第059章 直给
　　雷米尔把元卓拎到半空三百六十度检查了一圈,确认这个废柴并没有前滚翻把自己脖子滚断，活蹦乱跳状如吗喽后，转头看看这两尊雕像,不耐烦地给出了两个选择：“坐下聊,或者赶紧走,一会儿被其他学生发现我不好交代。”
　　说得就好像刚刚在观察台上促膝长谈的不是他和元卓一样。
　　元卓抬着眉毛，视线不怀好意地在面前这两位一动不动是王八的天使之间溜来溜去。
　　其实在雷米尔为他解释后，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便都很清晰明了了。
　　比如他之前一直不能理解,明明路西菲尔暗恋一年、明恋一年,满打满算才认识米迦勒两年，米迦勒更是到现在都不敢妄想自己这个平平无奇的六翼——没错这是米迦勒的凡尔赛原话——能够得到高高在上的大天使长的垂怜。
　　他俩现在这第三句话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居然真就爱得死去活来。在吹角节那天这两位天使剖肝泣血的惨烈结局，怎么想都觉得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吧？
　　但在听了雷米尔的故事之后，元卓就理解了。
　　这不是一见钟情擦出爱的火花，而是已经深爱了成百上千年的两个灵魂的执念——他们试图将曾经对爱人刀剑相向的遗憾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得到补足圆满。
　　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好尊重爱情了。
　　那一头,米迦勒整理好衣摆，坐到路西菲尔面前,语气中带了些试探：“呃,殿下,其实刚刚...我的头脑太混乱，一直忘记对您行礼，也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
　　“这倒是无妨。”路西菲尔手指动了动，又不自在地放回了身边，“那你现在可以介绍一下你自己了。”
　　果然殿下没有之前的记忆啊。米迦勒暗暗叹息一声,悄悄给了元卓一个眼神，那意思是：“你看,他确实不认识我。”
　　元卓也给了米迦勒一个眼神，意思也很明确：“傻孩子，他装呢。”
　　真服了这大哥，装什么啊！你骗鬼啊！
　　你不认识他还一副把他裹得死死的生怕春光泄露给无关人等的样子！
　　换个别的新生来——就拿元卓自己举例子好了，如果在路西菲尔面前被爆衣的是元卓，只会被一巴掌拍到第九天直接去接受神之洗礼啊，把小命洗没的那种礼。
　　按照元卓上个轮回里的经验，路西菲尔现在也已经给米迦勒偷摸当田螺姑娘当了一年有余了——然后在这里满脸傲娇地来一句“平民，介绍你自己。”
　　你不单身谁单身？
　　这要是搁以前元卓指定冷笑一声，心里暗骂你们这对诡计多端的给子休想按头让我吃cp饭，然后抱着臂看他俩演。
　　但现在不行了，现在的他已经回不去那个旁观者角色了。
　　毕竟他来到这里的使命就是帮助他的好兄弟拯救爱人啊！
　　回忆起曾经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能听到那个幻境外的米迦勒在磨刀：“我的爱情故事如此可歌可泣就连路边的狗也要嗑一嘴，你居然胆敢无动于衷？！
　　元卓捏了一把冷汗，那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了！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当个看客！
　　真的拿你没办法，哥来了，你们的爱情，就由哥来守护！
　　元卓不动声色地偷偷挪到雷米尔的侧后方，这是一个绝佳的地理位置，能够在关键时刻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站定，心里数着三二一，倒计时完毕，米迦勒，你有福了。
　　他挺直腰板，气沉丹田：
　　“殿下，我来帮他介绍！我的室友米迦勒，相貌美丽品学兼优，侠肝义胆忠贞不渝，除此之外最大的优点是对你一见钟情。”
　　米迦勒仿佛受到了晴天霹雳：=口=
　　他捂住掉下来的下巴，冲上去试图一拳把元卓锤飞——不管他死活了只要别再乱说话就行了——却被雷米尔轻轻拦住。
　　元卓躲在雷米尔身后探头：“他真的特喜欢你，我看你俩也般配，你对他有点意思不？有的话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儿定了啊，别往后拖。”
　　来自二十一世纪阅剧无数的实用性感情观：直给！
　　谈恋爱就要直给，真汉子更要直给！
　　什么？想泡汉子？甭管什么，直就完了！
　　路西菲尔用一种发现了崭新生物的目光看着元卓，转瞬就被一旁脸蛋通红羞怯的米迦勒吸引了过去，入迷地看了一阵，嘴角简直连压都压不住：“定了？怎么个定法？”
　　二十分钟后，元卓站在了花琴熟悉的门头旁，在越来越多天使围观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侃侃而谈：“那么就由我为您介绍一个晚间约会定情好地方，这家名为花琴的小店内部装潢看似杂乱，其实充满了设计巧思，食物颜值与美味并存，甚至米迦勒能够亲手为您调上一杯特色酒，正是小情侣促进感情的不二选择。”
　　隔着店门玻璃，可以看到穿着蓬蓬裙的朱莉叶特正因发现了路西菲尔而在惊喜地向阿克莱嚷嚷。
　　路西菲尔饶有兴趣打量着这个隐藏在一簇簇花草之间的店门，语气里带了赞赏：“倒是看起来有点意思...嗯，菜单也很有诱惑力。”
　　这话里话外吧，好像他随着元卓闹一通只是因为对这家店有兴趣一样。但其实只要是和米迦勒一起吃饭，这店就是开在阿刻隆河边他也会说“看起来倒是不错”。
　　这就是晨曦之星说话的艺术了，既要高贵冷眼，还得含蓄地表达“我愿意”，至于到底是哪头愿意...你猜？
　　“明明没来过，却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而且有种他家的酒很糟糕的预感？怎么会这样？”路西菲尔的脸上有些迷惑。
　　元卓干笑两声，等一会儿米迦勒把酒端出来，他可能就会更熟悉了……
　　但他依旧噙满笑容道：“亲切就说明你和这里有缘和米迦勒也有缘啊，有句话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今天就是注定你要在这里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拉。请尽情放纵哦，为表诚意，今晚的一切费用由这位来承担！”
　　话音刚落手利落地一指雷米尔。
　　雷米尔缓缓转头看向元卓：“...”
　　元卓目光盈盈：“你会承担的吧？”两只黑色眼珠写满了我真的没有钱。
　　雷米尔欲言又止。
　　元卓转头对着米迦勒和路西菲尔斩钉截铁道：“他会的。”
　　路西菲尔骄矜点头：“你们有心了。”
　　而米迦勒......抱抱他吧，米迦勒看起来要碎掉了。
　　将这两口子送进花琴，确定他俩会在阿克莱的殷勤服务下开启美好的约会之夜后，元卓欣慰地舒了一口气，对雷米尔嚣张一挥手：“打道回府！”
　　什么都没做，只是好好的站着几百金币就没了的雷米尔：“.......”
　　....................
　　第二天。
　　因为提前睡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了解恋爱实况的元卓一睁眼就跑去把米迦勒搡了起来：“诶，昨天晚上怎么样，开心吗？哥们够意思吧！”
　　米迦勒的死鱼眼斜着元卓：“开心，但我现在一看到你，内心之中就有种不可言说的愤懑，却不知道怎么发泄。”
　　元卓快乐道：“被e人玩弄的i人都是这样的，我来教你这种情况下怎么应对。”
　　他伸出中指，比了一个凸：“你可以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米迦勒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就是来表达无声的反抗——但其实你知道的，反抗无效。”元卓美滋滋道。
　　“行，学到了。”米迦勒点点头，“我先看看今天早上校方送来了什么新东西。”
　　清晨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白鸽扑动翅膀的声音，这一般代表校方统一发放了新的学生用品。
　　米迦勒走到露台上，打开圣玛赫德官方专属白金礼盒，里面是经历了三次开学的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哇！两双平底鞋！”一旁探头探脑的元卓声音贱贱的，“圣玛赫德怎么突然开窍肯抛弃它的优雅了？你昨天是不是...”
　　提到这件事米迦勒痛不欲生：“昨天，殿下问了我为什么会好好的上着课，裤子，没了...”
　　元卓真心实意欣慰了，慈祥道：“哎，你看看你，吹枕边风什么的学得很快很不错...大有做妖妃的潜力嘛！”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米迦勒对着他比了个中指。
　　整理好上课需要的学具，元卓和米迦勒掐着点出门——按照课表来说今天要上的课是桑杨沙的赞美诗，为了不引起这位小肚鸡肠的老师的注意，他们既不能早到也不能晚到，争取从第一节课开始就做透明人直到毕业。
　　但计划被意料之外的惊喜打破了。
　　“哟！你就是元卓吧！”穿着骑行皮衣，身材热拉的明艳大美女堵在门口，张扬地向他们打招呼。
　　“加百列殿下！”米迦勒欣喜回应。
　　美女足够吸引眼球，但元卓无心欣赏，因为他的目光被在一旁乖乖站着的如天仙下凡一般的身影占据。
　　“佩佩————想死爸爸了——”
　　今天的圣玛赫德也是泪洒长空呢。


第060章 完美
　　乐佩泪眼汪汪疯狂地用脖子蹭元卓头顶：爸！我怎么变回来了爸！
　　元卓流泪抱着乐佩的马脸：“我好大儿！还以为长翅膀了就失去你了！”
　　乐佩转头示意元卓看自己的马鬃：不是！爸你听我说,我那么长的头发，啪，没了。
　　根本接收不到天马脑电波传讯的元卓只顾着在心里感恩。
　　太好了！昨天晚上他还很有道德感地寻思啊,自己从走地鸡变异成展翅大鹏已经足够幸运了,天马价格如此昂贵,这……他和雷米尔是什么关系啊，不能提“把乐佩给我买回来”这种要求吧……天啊难道他和他儿只能缘尽于此了吗？
　　现在想想真的该给自己个嘴巴！他就不该怀疑他们雷总！
　　这还不得给雷米尔磕一个！
　　加百列用几乎可以将元卓的衣服剥下来的八卦眼神将他上上下下扫了一圈，然后轻哼一声,似乎是满意于面前这位罕见的黑发天使对灵兽发自内心的喜爱,点了点头。
　　有趣的是，这位天使长在上个轮回其实与元卓相处得还不错,但今早甫一见面，却并没有露出像其他天使一般的“怎么这小子有点眼熟”的神态来。
　　元卓这几天对于再轮回中天使们见到他的情况做了比较详细的对比分析。
　　他发现，按照远近关系进行排列，他这个轮回变量对身边的同学朋友有或多或少的记忆上的影响，影响幅度与关系亲密度呈正比关系。亲近如米迦勒和雷米尔等因他的出现而发生巨大转变的,直接完全保留了上个轮回的记忆；像阿斯莫杜、沙利叶等虽然与他关系虽然不错，但原本的生活轨迹并没有改变太多,所以见到元卓只是感觉“眼熟”而已——萨麦尔也是同理。
　　路西菲尔与加百列就比较特殊了,他们与元卓相处时间不算短,甚至轨迹也发生了一定改变，但极高的自我认同感与强势的内核让他们很难被这种不明不白的熟悉感所打动。
　　路西菲尔这个天选之子，不容易被熏染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加百列真是让元卓刮目相看了。
　　这位姿容绝色的天使虽表面上热爱玩世不恭见到领导就立刻变成窝囊废，但其实心思活络嗅觉敏锐，以一己之力承担天国与地面双方情报要务,每天处理着难以想象的巨大信息量，还能在众多六翼之中脱颖而出,没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女中豪杰啊。元卓暗叹。
　　豪杰在另一头捋清楚了自己的信息清单，成功将面前的两名平平无奇的新生对号入座后，笑眯眯道：
　　“一个让矫情大帝屈尊降贵来吃第二天的平民酒馆，一个让雷暴魔王斥巨资买天马搏蓝颜一笑，”加百列这一刻如同恶龙抓到了宝藏一般，充满了对上司恋爱八卦的渴望，“不错的，我觉得你们不错的，都很有潜力！”
　　她插到元卓和米迦勒中间双手大力一搂，将这两名还没她穿着高跟鞋高的新生搂了个趔趄：“别见外，以后有什么恋爱小烦恼都可以找姐姐分忧喔！”
　　元卓：“......”
　　.........
　　也不知是出于八卦源头的热爱还是拍上司马屁的需求，又或者二者兼有，总之在加百列的半邀请半胁迫下，元卓和米迦勒享受了一次“狮鹫送学”服务。
　　加百列对于灵兽的喜好与她的衣品相距甚远，通常情况下，她打扮得越是精致，坐骑就越是狂野，可谓是将反差萌贯彻到了极致。
　　今天这只狮鹫的品相更是非同一般，比普通狮鹫大了一倍有余，庄严威猛，高调的金色鬣毛打理得蓬松柔顺，抹不知多少柔顺剂护发油，金光闪闪，香得令人发狂。
　　被这样一只狮鹫载着，在圣玛赫德校区里转一圈，简直就是直接被打上了“此新生乃加百列罩”的tag......
　　于是本想低调出行的元卓与米迦勒在全校学生的瞩目中，捂着脸跑进了教室。赞美诗的合唱阵型已经站好，他们灰溜溜地想钻到后排，却被轻飘飘地叫住。
　　桑扬沙面带微笑看着他们两个：“看起来咱们今年有些新生来头很大啊。”
　　元卓连连鞠躬赔笑。
　　“就站这里吧，”桑扬沙指指自己脚边，“我一会儿得看看你们两个是什么天纵奇才，能得到我们加百列殿下的青睐了。”
　　又被这个阴货盯上了。元卓嘴角抽搐，帮上大倒忙！加百列…你是我真正的姐！
　　这真是该结的仇总会结，想避都避不开。
　　…………
　　把日子重新过一遍的好处是对于很多之前需要艰难摸索的内容，比如记不住的知识做不出的题，现在都已经驾轻就熟，再学一遍很轻松就能从吊车尾马马虎虎地爬成中游水平。
　　这也给了元卓与米迦勒更多的闲暇来享受作为正常圣玛赫德学生的美好时光。
　　没了升学压力，真是看哪哪顺眼，连花都比以前香。
　　......只是偶尔也会有一些不合理的诡异之感。
　　“我有个疑问啊，明明大家都是一穷二白的学生，为什么他们就能拿着小瓷杯喝咖啡吃蛋糕晒太阳啊？都哪来的金币这是？”元卓看着坐在二楼露台上的梅塔特隆，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你注意看会发现他们全都是六翼...六翼天使出生的时候是可以免费领取补助的。”米迦勒的声音越说越低。
　　元卓：“？”
　　元卓：“那你的补助呢？”
　　米迦勒心虚地低下头：“唉这，我这不是第二年了么.....那时候年轻也没想过自己会复读所以都花光了......”
　　优等生察觉到这两道灼灼的视线，绅士地扬起手中的咖啡，露出如温润完美的圣父笑容：“一起上来喝一杯？”
　　米迦勒与元卓同时抬手遮住眼。
　　梅塔特隆的微笑弧度减了3度：“这是在...？”
　　元卓忧伤道：“怕我等平凡的眼皮被你100分的天使笑容晒伤。”
　　梅塔特隆：“......”
　　米迦勒抱歉地回绝：“我们两个囊中羞涩...改天再聚吧。”
　　梅塔特隆：“我请。”
　　10秒钟后。
　　“......。”梅塔特隆将桌面上的酒水单轻轻推给沉着地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同学，“请不要和我客气。对于我弟弟不负责地将试炼魔兽转嫁到你们身上的行为，我一直想向你们表达歉意，至于尚达奉那边我也已经好好地教育过他了，之后他会将道歉信亲手交到你们面前。”
　　明明只比尚达奉早出生五秒，谈吐处事方面却像是比他早出生五百年一般，如果不是极为相似的长相，任谁都不会想得到他们能是兄弟。
　　“别太纠结这些细节了，”元卓轻松挥手，低头嘱咐米迦勒让他点两杯他自己喜欢喝的，转而对梅塔特隆笑道，“我自己也是爬到树上等着这小矮个救呢。”
　　“不，这是很严重的品行不端。”梅塔特隆的眼睛里出现了些许担忧，“尚达奉自出生开始，性格上就有很多不符合天使身份的问题......我也正在尝试纠正他。”
　　天使诞生在吹角节后两个月，即便这对兄弟诞生较早，也最多才相处了六十多天而已，也就是说这时候的梅塔特隆还是抱有“能够将弟弟纠正成像自己一样的完美天使”的信念感的。
　　然后这信念感在八个月后看到尚达奉19分的结业试卷之后就分崩离析了吧......
　　“请教一下，你所谓‘天使身份’的标准是什么能够背完全本《天使纪律义务公约》吗？”元卓诚恳提问。
　　梅塔特隆颔首：“除此之外，还有《天国宪章》、《普通法》，能够吟唱全本《圣言之歌》，了解并敬爱天父的一切......”
　　“这几本书在图书馆上落的灰比整个耀星殿里的灰都多！”元卓瞠目结舌，“没有任何法条规定当天使就要受这个罪吧！”
　　梅塔特隆迷茫了：“这是受罪吗？不是看一遍就能够背下来了吗，难道你们不可以？”
　　元卓：凡尔赛嗨！凡尔赛掰！
　　米迦勒默默沉气运气平复心情，随后叫来侍应生，决绝地点了全店最贵的两款饮料。
　　元卓决定就这个话题认真辩论一下：“不是，哥，天使和天使之间是有参差的，你理所当然把做天使的门槛定到天花板上，让别的天使怎么活？我看你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
　　这话让一出生就众星捧月的梅塔特隆更加摸不到头脑了：“我还能有问题？”
　　“我觉得你有点‘完美焦虑’。”元卓接过天降大单幸福洋溢满脸笑容的侍应生端上来的饮料牛饮一大口，完全没想到这一口就价值几十金币，“你受不了你的完美形象因你有个不尽你意的弟弟而受损。”
　　“怎么会呢，我是真心希望他好所以才......”梅塔特隆反射性地想要反驳。
　　“尚达奉有哪里不好吗？他长相帅气反应敏锐善于社交，开学几天就能和很多天使称兄道弟。我看你也没做到这点啊？可他从来都没有要求你像他一样耶。”元卓摊手。
　　米迦勒用细细的吸管嘬着手中的咖啡，点头道：“每个天使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科目，本来都是很正常的。”
　　梅塔特隆：“可我们是六翼天使啊，难道不应该尽善尽美吗？要不然为什么选择我们会成为六翼呢？”
　　米迦勒：“？”
　　米迦勒：“是在羞辱我这个复读生吗？”
　　梅塔特隆急忙摆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元卓抚额：“你们天国真的很喜欢翅膀歧视，这是刻板印象是偏见啊！六根翅膀只能说明你们个子高身体壮飞得快不能说明别的吧！”
　　米迦勒：“？”
　　米迦勒：“是在羞辱我这个矮子吗？”
　　元卓急忙摆手：“我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总之就是不要用自己的标准要求你弟弟，也不要以你自己的经验判断别的天使。活得谦虚些吧。”元卓叹了一口气。
　　说得好像六翼天使是天龙人了......路西菲尔也是六根翅膀呢，最后不也就变成地狱之王了吗。
　　萨麦尔这个本届唯一堕天的奇葩就更别活啦！
　　梅塔特隆不再搭话，自己静静地望着桌上的花出神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垂眼，虽然没有与元卓对视，但比起之前那完美到不真实的笑容，反而更加令人心生亲近：“我明白，我会回去好好反思我自己。看起来你们对尚达奉关系也不错，我都没能注意到你们在这之前有交集，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失职。”
　　“是....我和你弟弟...缘分还是很深的。”元卓擦汗，“改天叫着他，咱们一起去喝酒，下次我来请。”
　　“好。”梅塔特隆再次拾起标志性的暖暖微笑，叫来侍应生准备结账。
　　然后在看到账单的那一秒，笑容也被账单上的数字暖暖地融化成了水蒸气。
　　“多少？八百五十金币？！”


第061章 新词
　　数日后,花琴。
　　尚达奉：“嘿嘿。”
　　元卓面无表情：“嘿嘿什么。”
　　尚达奉：“感谢兄弟这个……不和我一般见识之恩啊。”
　　元卓：“那你土下座吧。”
　　尚达奉：“土……土什么？”
　　梅塔特隆端方坐着，垂眸道：“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道歉认真点。”
　　尚达奉：“行行,那我……我去找点土？”
　　元卓嘴角抽搐：“跟你开玩笑呢！别墨迹了赶紧吃吧再不吃都被他吃完了！”他朝着身边一抬下巴。
　　梅尚两兄弟四道视线也随即集中在旁边吃相豪放如一条快乐比格的天使身上。
　　阿斯莫杜停下刀叉,矜持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先吃一步啊,今天的菜实在是太硬了，我等不了。”
　　“我们当然没关系，”梅塔特隆亮出了70分微笑。
　　为什么是70分呢？因为虽然其他五官完美如常,但他的眉毛就如同被强行拉住的磁铁两极,朝着额心微妙地凑一起——被强行分开——凑一起。
　　“您和元卓应该也是旧相识了吧。”温和的声线带着凉风。
　　对除了他弟弟之外的天使，梅塔特隆能够表达的不满程度的最高级别——阴阳怪气。
　　阿斯莫杜晃了晃一头卷毛：“虽然才见第二次……但灵魂朋友不需要认识太久就可以成为铁哥们了！虽然这么说有点莫名其妙,”他点了点自己、元卓、米迦勒和尚达奉，“但是我们四个聚在同一张桌子上，就让我有种丧失礼貌也没关系的感觉呢！”
　　磁极两端拉力消失，两条眉头啵地吸在一起，形成一个U。
　　梅塔特隆的笑容现在只剩25分了。
　　而他可怜的弟弟对着阿斯莫杜摆了个祷告的姿势,只求这位哥能闭嘴停止在他哥面前大放厥词。
　　气氛开始诡异了起来，元卓赶紧打圆场：“哈哈,这说明大家一见如故哪！不见外,不见外是正确的！”
　　对花琴菜单了如指掌的前员工对饭桌上诡谲云涌的波涛视若无物,一心只顾着对着菜单默算开销，算完后压住自己震动的瞳孔，把元卓拉到一边，低声道：“怎么点了这么多招牌贵菜，你不是说你请？哪来的钱？”
　　元卓回答得很坦然：“没钱。”
　　米迦勒：“？”
　　他简直要压不住声音了：“没钱还说什么请客？！”
　　元卓：“因为今天咱们刷脸啊。”
　　米迦勒：“什么刷脸？刷谁的脸？”
　　元卓老实道：“你的。”
　　米迦勒几近昏厥了：“啊我？你为什么认为我的脸可以用来付账……”
　　“广告费啊！你知道阿克莱上个轮回借着你和路西菲尔的广告效应赚了多少金币吗？”
　　米迦勒：“多少？”
　　“两家分店。”元卓深沉地伸出两根手指,“你兢兢业业上班，半年给他赚出两家分店,然后除了工资之外一个金币都没找他要过。就这样他居然因为不喜欢亚当，拒绝你这个大功臣迈进他的店门。这你也能忍？”
　　米迦勒：“但这都是上个轮回的事了……”
　　元卓感叹：“对啊，有仇当时就应该报的……但后来咱们太忙乱了，我也不想的拖到现在才让自己爽一爽的。”
　　米迦勒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撒旦吗？”
　　元卓刚想说“知道啊不就是路西法么”，米迦勒就继续道：“通识里讲，撒旦是对抗者的意思，也就对一切能够破坏天国里的善与美的恶魔的统称。”
　　“……刚刚你说报仇时候的那一刻，我都要问你是不是撒旦了。”金发天使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五指对着元卓开始掸空气，作势要驱逐他。
　　元卓真诚地注视米迦勒的双眼：“别这么说，这位两杯饮料喝了梅塔特隆八百金币的小米同学，你仔细想想这样对比起来，我们两个之中谁才是真正的撒旦？”
　　米迦勒：“…………”
　　米迦勒果断拍桌起身：“我去了。”
　　他小声感慨：“我感觉和你在一起时，我的道德感都变得低下了。”
　　元卓：“那只是因为你像我一样，变成了贫穷的唯物主义战士。”
　　米迦勒刚迈出去两步，身形一滞：“等等。”
　　元卓：“怎么了？”
　　米迦勒眯眼仔细辨认：“那是……？我好像看到了拉哈伯。”
　　“不可能吧？按理说他到我们毕业那天才回来。”元卓探头看向门口。
　　“但是天国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在街上能穿得这么少的天使吧......这就是拉哈伯啊！你自己看！他向这边走来了！”
　　店门风铃声响起，阿克莱看清来者后，立刻笑成一朵菊花：“没想到的贵客啊！我还以为怎么也要几个月之后再看见大人您了！说起来，您这次出行时间是不是比往常要短？”
　　拉哈伯懒散地走到吧台旁，上半身恹恹一倚，麦色肌肉被吧台坚硬的大理石硌出一道凹痕。他拿过酒单，手臂上金环与珠宝原石首饰叮当乱响，漫不经心地边翻边答：“是啊，才在死海里泡了两天就被紧急招呼回来了，也不说是个什么事。不过我听说阿撒兹勒那家伙也带着第三军队回来了？”
　　“是，”阿克莱用蘸水笔在本子上记下拉哈伯指定的甜品与酒，“他们应该也是这几天回来的，前天开始陆续有军队的天使来我们这喝酒。”
　　元卓与米迦勒面面相觑，这种力度的命令只可能由国君或副君发出，但路西菲尔没有上个轮回的记忆，没道理突然变卦，所以只能是雷米尔做的了。
　　米迦勒：“会不会是兽......”
　　元卓捂住他的嘴：“别说，他们的耳朵都太好使了。走，过去结账。”
　　他拉着米迦勒走到阿克莱身边：“老板，还记得我们吗？”
　　阿克莱立刻：“哎哎，这哪能不记得呢，拉哈伯殿下，这位小朋友可是让路西菲尔大人光临咱们第二天小店的福星啊......”
　　店主的表情解读如下：“今天怎么来的全是不好惹的这这这我该先伺候哪个啊？”
　　拉哈伯挑挑眉，深色的眼珠颇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两个陌生稚嫩的面孔。
　　元卓：“给我们算下账吧。”
　　“那我...？”阿克莱用眼神征求拉哈伯的意见。
　　“当然了，别让小朋友久等。”拉哈伯眼睛盯着元卓，轻松地挥挥手。
　　“4号圆桌，总共是一千三百八十二金币，这位是路西菲尔殿下带来的朋友，咱们也交个朋友，我抹个零，给我一千三百五十金币就行了。”阿克莱搓搓手，“上次是直接划了路西菲尔殿下的账，这次我也给您记上吗？”
　　米迦勒愣了，用仿佛不认识的眼神看着阿克莱。
　　老登把话说得怪漂亮，其实不仅不给折扣，还抬价了30%。
　　大概是认为这是路西菲尔有心包养小蜜了，他随便划账路西菲尔也绝对不会追究这点牛毛。元卓冷笑一声，正准备撸袖子开打，拉哈伯插进了这个话题。
　　“记我的账吧，我和这位小朋友一见如故。”拉哈伯将手臂搭在了元卓肩头，仿佛没骨头似的，语调懒懒地拖着音，说出来的话确是饱含意味，“但我看着，他们那桌是不是还有菜品没端上去啊？”
　　阿克莱一看话题风向不对，立刻改口：“哎，殿下您这话说的……哪能让您破费呢？这、都是朋友……我来请！这顿饭算我的，再赠送他们两道餐后甜品，都是小事~”
　　等看不见阿克莱冒着冷汗屁溜溜的身影，拉哈伯才一屁股坐下，从搂着元卓的肩改为搂着腰，挤了挤眼：“怎么样，我帮你们省了一大笔吧，作为回报，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说真的，你的脸是我很喜欢的类型。”
　　用不着你这不守男德的死给啊，让我和这黑心老登吵一架！元卓心里暗骂。
　　但他还是彬彬有礼道：“这位殿下，我们还是新生，不能做有违律法和普世道德的事。”
　　拉哈伯大笑起来，他坐着元卓站着，这身高差正好能让他身躯颤动地将头往元卓胸口偎，蹭得一头卷发都凌乱了些。
　　价值不菲的绿翡翠耳坠在自己的眼前乱晃，元卓视而不见，老僧入定一般，淡然地用两根手指将这颗妖孽头推远三寸，沉稳得很。
　　拉哈伯很吃他这套。上个轮回里元卓就发现了，这天使叛逆得不行，恶趣味也是非常严重。
　　你表现得宠辱不惊，他就想冒犯你让你给他点脸色；你退避三舍仿佛触电，他就往你身上贴让你对他脱敏。
　　你拒绝，他来劲，总结：剑的。
　　“你看起来也不像现在新生那么无聊啊？”拉哈伯笑完，紧了紧手臂，“你只要和我一起去个地方……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我的店只提供视觉服务的，你去了就明白了。很多天使可是想去都找不到渠道哦。”
　　“我考虑考虑吧，最近忙，过两天再说。”元卓语音平平，听不出是不是感兴趣。
　　“如果你来了，我会把重磅节目都献出来，为你开一场难得一见的演出。”拉哈伯再接再厉。
　　“喔？”元卓似乎有点兴趣了。
　　“我等你的消息。”拉哈伯摸出来一尾折纸鱼，塞进元卓手里，“想找我就对着它说，它自己会游回来找我的。”
　　你身上布料这么少从哪掏出来的这东西啊大哥不要告诉我是从你的XX里！
　　元卓忍住往回缩手的冲动，接过了块纸。
　　…………
　　“我还以为你不论如何都会拒绝这个邀请呢。”
　　与梅塔特隆分别回到宿舍后，米迦勒才敢光明正大地与元卓讨论拉哈伯的店。
　　“说实话，我已经对兽人表演有点心理阴影了……我不想再去看了。”金发天使嘟囔道。
　　元卓斩钉截铁：“但这次你要去。”
　　米迦勒：“为什么！”
　　元卓：“我今天是不是教了你一个新词——‘刷脸’？”
　　米迦勒乖乖点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又……”
　　元卓：“没错，过几天再教你一个新的。”
　　“这词就叫，钓鱼执法。”


第062章 慈善
　　休沐日。
　　阳光斜斜照在贴着大理石的墙面上,暖色的光柱中跃动着闪亮的粉状尘埃。通识课上讲过这不是灰尘，而是一种只存在于天国的特殊结晶，与天使们的灵核力出同源。
　　元卓在这充满神圣气息的早晨,为拉哈伯回了一封充满邪气的信。
　　然后他穿上轻柔白净又不失精致设计感的便服,调试好翅膀位置（这已经成为了他日常穿衣的必要步骤）,将换下来的制服放进清洁柜。
　　清洁柜，新生天使宿舍刚刚配发的简易洗衣机（本轮回专供版）。
　　是的，圣玛赫德的宿舍已经今非昔比。
　　在戳破了米迦勒与路西菲尔的那层窗户纸之后,元卓深刻体会到了“我朋友的对象是龙傲天”的甜美。
　　这故事的起因是,米迦勒不愿意大肆宣扬自己与路西菲尔的关系。
　　米迦勒对待感情的态度还是十分内敛的，公布了恋情后势必要成为众矢之的,这一点路西菲尔表示理解。
　　于是为了有效且低调地改善男友的生活，路西菲尔发布了一纸诏令，一夜间天国多了一个新节日：“关爱新生日”，路西菲尔自己更是发表了“在新生天使愈发减少的当下希望大家未来给新生天使多一些关心和照顾”的言论。
　　然后带头为新生天使捐了一栋综合楼——集读书美容健身轰趴为一体的那种“综合”，只针对当年新生免费使用。
　　元卓：……低调,实在是低调！
　　更妙的是路傲天捐完后轻描淡写地来一句“我先捐，你们随意。”
　　......如果天使长和商业富豪们在这一刻真的随意,未来的日子必定处处都不能随意。
　　于是在一众有头有脸的天使们的强烈要求下,路西菲尔勉为其难地组织了一场“慈善名额拍卖会”。
　　慈善名额拍卖会,一个听起来充满了大爱的聚会，一场贵族的炫富盛宴。
　　冤大头们争先恐后地抢夺综合楼内的设施赠送权——你没听错，他们在花钱争夺他们花钱的资格。
　　元卓：慈悲，确实好慈悲！
　　还是你们天国的会玩啊，这种高级的趣味我等穷苦劳动人民这辈子都享受不了了.....
　　或许这个循环里他可以不去做什么编剧,毕业就去收几个ATM奴吧，感觉这行业挺有发展潜力的......
　　综合楼里的设施赠送权很快被抢光,剩下一些宿舍里的捐赠自选边角料，赏给花钱最多的几个最冤的大头。于是几周内，只要是宿舍里能放的硬件软件全都安排上了——比如这一柜衣服就很明显是拉斐尔的手笔，本来空荡荡的宿舍变得满满当当。
　　这期间内，连雷米尔都偷偷派掣风来询问元卓对于他所捐物品有什么建议。
　　元卓思索片刻：“其实在综合楼里做个狗咖会米迦勒会很高兴。”
　　雷米尔：“狗咖是什么？我没有问米迦勒，说你自己喜欢的。”
　　“我喜欢的.....”
　　元卓想了半天自己如果是个新生，会喜欢什么。说实话，现在的住宿环境和学生福利实在太美好了，每天喝着自泡咖啡吃着学生专供下午茶他都在想夫复何求啊，真的想不出来还缺啥......于是他在自己收到的礼物当中说了一个他最爱的。
　　元卓：“天马......确实很好。”
　　这次雷米尔的沉默时间长了很多：“考虑到天马贵重且繁殖不易，奥贺蔚宫需先卖掉西北方向侧楼，处理好宫内事务后，去各地天马族群以重金接回全部幼年马驹，手续稍显繁琐，或许可以考虑换个意向？”
　　这么贵吗要卖楼捐款的程度...元卓跪下了，“这...学生时期还能缺什么啊？我之前一穷二白只靠打工也撑过来了么这不是！我真的想不出来了，要不见面聊？你今天忙不忙，我本来也想今天去找你说点事。”
　　“好，我去接你。”雷米尔答应得很快。
　　“不要，”元卓拒绝道，“鹰鹫的目标太大了，我不想让别的天使知道。”
　　“......”角雕的眼睛凝视着他：“为什么？”
　　“秘密行动。”元卓狡黠地眨眨眼，告别掣风后，回到宿舍内抬起胳膊拍拍上铺的米迦勒。
　　米迦勒一个哆嗦迅速把手上的东西塞进被窝。
　　他正在全情投入地偷看一本禁书，那书一看就是阿斯莫杜出差去地面的时候偷买回来的违禁品，米迦勒为了掩人耳目在这本书外面包了个《天国正史》的书皮。
　　这种小学鸡玩剩下的的伎俩，元卓都懒得评价了：“你去书桌上看不就行了，在被窝里捂着是等着它给你孵出来个第二部 吗？” 
　　米迦勒讪笑两声：“书桌不是应该充满神圣的求学气息么.....不太好。”
　　“你还是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元卓笃定道，“在我这，书桌是一个可以吃饭睡觉追剧打游戏包罗万象的家具，唯独不能用它来学习。”
　　“那你一般去哪里学呢？”米迦勒谦虚请教。
　　“被窝里，因为睡着的时候颈椎不会痛。”生活导师元卓有问必答。
　　米迦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说了，我出去一趟，你记得咱们的约定吧？今天晚上不要安排行程。”元卓嘱咐道。
　　米迦勒：“记得的。你去哪？”
　　元卓：“还记得我说过咱们今晚要做什么吗？”
　　米迦勒回答：“钓鱼执法。”
　　“没错，钓鱼，执法，这是两个动词。咱们是钓鱼的，现在我去找执法的。”元卓深沉地挥挥手。
　　...............
　　元卓飞到第九天，离得老远就能看见雷米尔站在奥贺蔚宫门站得笔直，像一座雕塑。
　　“我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吗，还用得着出门来接？”元卓笑嘻嘻地低头向他打招呼。
　　雷米尔自动接过乐佩的缰绳，习惯性地试图伸手去扶，但元卓利落地一个起跳，振翅自己飞到了地面上。
　　雷米尔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深绿色的眼睛在那双洁白的翅膀上盯了两秒，回答道：“把乐佩放在宫里，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说罢做了个手势，门前的侍卫上前，将乐佩牵了进去。
　　雷米尔转身，带着元卓朝着奥贺蔚宫的东北方向慢慢散步。
　　元卓注意到这是伊甸园的方向。
　　“去做什么？”元卓眨眨眼，抬头看着雷米尔。
　　不论看多久...这张脸都...这鼻子...可以滑滑梯......
　　“伊甸园已经竣工，今天是各地区引进动物入园的日子。”雷米尔轻轻揽了一下元卓的背，为一只莽撞的白虎让路，白虎上的天使回头一看居然是霹雳魔头，顿时魂飞魄散连连道歉。
　　“自己去交路面驾驶违规罚金。”雷米尔冷冷地抿着唇。
　　那天使流着泪应了。
　　“我记得你那只夜莺就是这样来到天国的。”
　　元卓顿悟了，狂喜大叫：“天啊！对！所以我们是要去接莉莉丝吗！”
　　“太好了！”他快乐地往雷米尔身上一扑，恨不得抱着这位提前解决了两个他的心头大憾的天使长亲两口。
　　“走吧，伊甸园那边的天使已经在等我们了。”连雷米尔自己都没发觉，在面对眼前这个活力十足的人类时，他眉眼间的冰雪就消无声息地融化成了春水。
　　.......
　　“殿下说想要一只夜莺，原来是送朋友的。”负责物选录的天使笑着将鸟笼递了过来。
　　元卓礼貌地道谢，将鸟笼接过来，与在里面静静站着的夜莺对视：“莉莉丝？”
　　“原来都已经取好名字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那天使似乎觉得他很有意思。
　　“哈哈，我就是一直想要一只夜莺做传音鸢。”元卓尬笑。
　　那天使端详着元卓，好奇心都破表了，怎么想都想不出这是雷米尔的哪个朋友，他心想眼前这个黑头发的这一看就是个低位阶的天使啊，怎么能够让殿下亲自赠送礼物呢......
　　元卓被他看得冷汗直冒：“...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他资助的男大学生。”
　　天使：“？”
　　元卓：“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慈善项目......”
　　天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雷米尔殿下原来是要为新生们捐赠传音鸢吗！真是英明又体贴的决定啊！”
　　元卓眼珠子乱飞：“啊？是....不.....？”
　　雷米尔淡定点头，“是的。这只夜莺你喜欢吗？”他微微俯身靠近元卓，仔细端详笼中的那只小鸟。
　　元卓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确认夜莺的身份，于是将笼门打开，将夜莺虚虚地捧在掌心。
　　小鸟尖短的喙轻轻啄了啄他，看着那熟悉的褐色羽毛和流畅的身型，元卓鼻子一酸。
　　“喜欢的。”他答道。
　　“那就太好了！”天使眉开眼笑，“这只夜莺也很有灵性，不是普通的飞鸟，完全具备做传音鸢的资质呢。”
　　“辛苦你。”雷米尔拉着元卓向这位什么都不懂但似乎又懂了什么的采录员道谢后，离开了伊甸园。
　　“快快，现在我们就回奥贺蔚宫，把我和莉莉丝的沟通器做出来，晚上咱们还有安排。”元卓简直迫不及待了。
　　雷米尔看着人类毛茸茸的后脑勺，又看向他捧在手心的那只小鸟，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你还记不记得上个轮回吹角节那天，路西法的那两根羽毛？”
　　“什么羽毛？那天我没太注意……”那天的场面元卓反射性地想要逃避，不愿回想。
　　“没什么”雷米尔温和地拍拍他，“或许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等下，忘了一件事。”元卓看着渐黑的天色，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快快快，现在咱们出发去第二天！”


第063章 是coser啊！
　　元卓赶到“醉梦”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全部黑下来了。
　　不时有天使衣冠楚楚地看似闲逛到此处,强压着兴奋的神情，自那个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朴素窄旧的门口，进入他们的梦中的温柔乡。
　　但是没有一张脸蛋是元卓熟悉的。
　　“怪了,去哪了......”元卓在原地四处张望,“都这个点了,难道说他自己等不及先进去了...”
　　隔着三个店门的窄巷里缓缓探出来半个头，看了他几秒钟后，如蹿天猴一般冲到他的背后。
　　元卓回头,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阿拉伯人！
　　元卓：“谁啊这是！”
　　阿拉伯人扯下头巾,露出米迦勒那张漂亮小脸：“还能是谁啊！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不是，你穿的这是什么...！”元卓上下打量米迦勒的装扮,忍住爆笑的冲动，“谁逛夜店会捂得这么严实啊，这是什么风格，沙漠风吗？包里装的是什么？”他伸手扒开米迦勒背着的布袋子，“课本？！你为啥带这个啊！”
　　米迦勒深深呼吸,一脸天杀的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也不想想，哪个好天使有男朋友了还……万一真的被殿下发现我可以说我来这里看书啊！”
　　元卓：“鬼才会信啊！太拙劣了吧！”
　　“咱们快进去！”米迦勒做贼般望了望四周,低声催促,“我在这里被认出来殿下会生气的,咱们被逮到过你忘了么！我那次被罚加班加了一整周好么！”
　　“你穿成这样狗狗祟祟的岂不是更难解释……我们不是来扶善锄奸的么！你这样我们更像本来就心怀不轨生怕被认出来....他肯定会理解你的，如果不理解那他要反思他自己！”元卓说着说着楞在原地，突然恍然大悟，“...啊等等，对,对，你这个思路才对。”
　　米迦勒狐疑地回望他：“什么？”
　　元卓一砸拳：“对啊！我们就是要完全融入角色嘛,我们现在就是青春羞涩掩盖不住欲望，办坏事还怕被学校知道的学生啊！而且什么罪名十恶不赦从重处罚呢...”
　　“......当然是教唆未成年犯罪啊......”元卓阴阴地笑了起来。
　　米迦勒：“.......”
　　米迦勒的眼神逐渐染上杀气。
　　元卓赶紧收脑。
　　米迦勒深深吸气：“还有你说的钓鱼执法，带个执法的过来，他在哪？”
　　元卓揽住他走进了“醉梦”的店门：“他也得准备准备么，时机到了就...嘿嘿。”
　　........
　　他们走进醉梦外店的大厅，在高高的吧台前驻足。调酒师擦着水晶杯，对他们露出标准的营业微笑：“来点什么？”
　　元卓低低地咳了一声，垂着眼，故意以一种虚张声势的镇定声线冷冷地压低了声音：“我是...殿下的朋友。”
　　调酒师瞬间露出了然的神色：“好，殿下对我们交待过的，您坐在这里稍等。”
　　说完转身走下藏在酒柜后方的楼梯，那是酒窖的位置。
　　元卓暗暗记下——这么大一个场子，结界不可能只由拉哈伯控制，工作人员也是要留下一个出入口的，大概就是那里了。
　　不出三分钟，吧台旁就凭空出现了一条空间裂缝，一条穿着绑带半靴的长腿迈了出来。
　　拉哈伯穿着精灵族的服饰，腰肢紧束，绿色薄纱坠到脚边，摘掉了他那大大小小的贝壳、金子与原石的首饰，换上了金绿色系的流苏与细链，一刻闪亮的钻缀在额心。长长卷发里藏着数十枚巧匠们用金子雕刻的镂空薄叶，露着的大半个臂膀上画着细纹图腾。
　　一个好coser。
　　这是元卓给予的评价。
　　哎你说这拉哈伯是不是生错时代生错地方了，你们天国不太流行漫展啊！这要是生在现代社会，他还当什么大天使长啊，就应该深秋十月万圣节嘉年华跑去光着上半身等别人找他合照……做卖肉博主还不得大赚特赚啊，还不用被加百列揍……
　　“真是抱歉，让我的贵客们久等，刚刚进去确认节目编排事宜了，毕竟今天要为你呈现最完美的演出。”
　　拉哈伯海藻色的瞳仁一眨也不眨地深深望着元卓，赞叹道：“不论穿什么衣服都能诠释出如此危险又高雅的美丽，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天使。”
　　“今天这场演出的主题，就是以你为灵感之源，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喜欢吗？”
　　他转了一圈给元卓看，轻纱飘扬，金叶子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喜欢什么啊喜欢看你精灵ver的胴体吗......
　　“以我为灵感？”元卓捡起地上的叶片，为拉哈伯插回到墨藻般的头发里。
　　“是的，你就像寂静之森的暗精灵，充满了一种独立于这世界之外的气质，令我着迷。”拉哈伯牵过元卓的手，轻轻用唇珠碰了碰他的手背。
　　汗毛从手背开始像阅兵一般一排一排原地起立，一直立到脖颈。
　　元卓迅速抽回手，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好看的，挺那个...盘子男人坊。”
　　“虽然这个对形容词有些迷茫，但我还是感激灵感之神给予我的赞美。”
　　拉哈伯直起身，看向一旁与他这“绿洲风”完全相反的“沙土风”天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这位是？”
　　“嗯，我的好朋友，那天你见过的，他也想...学习学习。”元卓将米迦勒向身边带了带。
　　“啊，你是那个...路西菲尔的......”拉哈伯瞬间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的神情一转即逝。
　　他沉思片刻。
　　想通了，也想歪了。
　　“原来是学习，我懂了。”他露出名为“不用说了，哥明白了，你们真会玩情趣”的迷之微笑。
　　“不，你什么也不懂。”米迦勒干巴巴地反驳。
　　“没事，没事，这里的一切都是保密的......”拉哈伯安慰他，“这样，咱们先进去？”
　　他又张开了结界，里面人群攒动，气氛热烈，正在进行表演前的预热。
　　“这位学生不论想要学习什么我们都会倾囊相授...你放心，我的团队的专业的。”拉哈伯十分大方地表态。
　　“太感谢了，你真是个好天使。”元卓快乐地给他发好人卡，心里默默为他画了个十字。
　　为了前仇，再结新仇，米迦勒骑虎难下，哀怨地望了元卓一眼，率先迈进了结界中。
　　元卓：对不起了哥们，你们天使都...太...太好骗了，你说这计划执行得这么轻易...给他搞得都有负罪感了......
　　但是哥不抛弃良心搞他们，最后他们都来搞哥和哥朋友啊，无奈之举拉。
　　暗暗给自己打完气后，元卓也跟着迈进了结界中。
　　.........
　　进来才发现拉哈伯的精神状态是：完美的coser就要布完美的展。
　　为了迎合精灵主题，今晚醉梦的内场连布置都是森林系，厅内以参天巨树的树冠为顶，气根垂落下来，绑满了暖色的萤灯花。树根上延伸出以原木拼制的台面，点缀着橘、金、蓝配色的花簇，水池砌成了月牙形，几尾人鱼坐在礁石上，正在为今晚的表演吟唱预热歌曲。
　　歌声柔柔地沁进耳道，如同细腻洁白的手指在用指尖在挑动大脑的神经，唤起内心最原始的欲望，令听者心痒难耐，躁动不安。
　　拉哈伯环顾场内天使们的失态情状，颇为嘲讽地冷笑两声，似乎厌恶极了这场面，以至于转头看向今晚邀请的两位新生时，也丝毫未掩饰眼神中的审视。
　　身边的黑发天使正在见缝插针地驯舍友。
　　元卓：“你感觉他唱的咋样。”
　　米迦勒：“还...还行？我没听出来这是什么歌......”
　　元卓：“谁都听不出来，这歌没调——这不重要。他这唱功比起桑杨沙来呢，你评评。”
　　米迦勒：“那还是桑...”
　　元卓：“嗯？！”
　　米迦勒：“...那还是桑杨沙唱得难听点！”
　　元卓满意点头：“对。我们的口号是：帮亲不帮理！记住了？”
　　米迦勒：“昂昂昂！”
　　拉哈伯：“......”
　　他站在原地怔忪片刻，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新奇地深深地望着元卓，露出少有的真心笑意：“人鱼又被称为海妖，他们的歌声有一定的蛊惑作用，根据他们族内传承曲目的不同，达成不同的目的。不过今晚他们唱的这支歌并非人鱼族的传承，而是‘醉梦’自己找音乐家创作的曲目，单纯是用来场内预热，只有内心软弱的家伙们才会受到影响。”
　　“你看，即便如此，这些天使们也都禁不住露出如此的丑态呢。”拉哈伯虚虚地自身后搂住元卓，将下巴颏轻轻搭在元卓的头顶上，“看来你和你的这位舍友都是很难得的优秀新生天使啊...对了，你们两个的名字是？”
　　“喔，这位殿下喜欢来喜欢去的，终于想起来问我名字了。”元卓忍不住挖苦他。
　　“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拉哈伯笑声很低，共振很强，散发着可恶的荷尔蒙。
　　元卓嗤笑一声：呵呵，最烦装逼的人。
　　关于不受人鱼歌声影响这点，米迦勒是集几年圣力于一身的未来的天国副君苗子，他的心志与潜力绝非一般天使可比拟。
　　但元卓明白自己的清醒绝对与什么钢铁般的意志无关......
　　他可是来自东方世界、坚定信仰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阎王爷特批外交纽带、在垃圾神的群控下都能行动自如的——Bug一般的完美天国搅屎棍啊！
　　元卓装作不在意地挥挥手，重新介绍了自己，谦虚道：“一般优秀，一般优秀，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今天这不就来补课了么。”
　　哥不生气，对付你这个反社会天使，哥只会比某些初三高三生的家长们更严格，把你的展子一起端了，让你的coser梦碎于哥，从此只能做现充。
　　你别怪哥太残酷。
　　谁叫你什么鬼畜嘉宾都请，连筛都不筛的？


第064章 学习
　　人鱼预热节目结束后,今晚的精灵主题限定表演就正式拉开帷幕了。
　　不得不说，“醉梦”确实在服饰妆容和氛围感上很有创意，经过拉哈伯全程监制、化妆团队精心打造后,演员将各族演员与精灵族的特点完美糅合在一起,不染尘埃的外观配上奔放的内核,有种别致的禁忌风味，非常带感。
　　可惜节目质量再高也打动不了台下的黑发青年。
　　忍到暗精灵穿着光精灵的衣服跳擦边舞的环节，还没等来目标的元卓终于不耐烦了。
　　到现在都没看到今晚的目标,不会今天露莎不出来了吧！
　　得主动出击了。
　　“好厉害,这里的演员都是在教科书里才能见到的种族啊。”
　　拉哈伯自豪了：“没错，整个天地三界内,可以将这么多种族聚集起来没有纷争。达到真正和平的场所，只有‘醉梦’。”
　　“真的么！听说地面上很多种族之间都有血仇，而且普遍都对天国有抗拒心理，怎么能被说服一起在你这里卖...呃，工作呢？”元卓的眼神中露出恰到好处的懵懂与赞叹。
　　“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和平爱好者的秘诀很简单,“做我的员工很幸福，只要被录用,认真工作不违反店规,就能获得连很多低阶天使都垂涎的薪水与提成。在天国,十枚金币只能买到一杯饮料，却是是在下界种族将近半年的开支。如果是你，会为了仇恨放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吗？”
　　“......你真是个英明的老板。”元卓感叹。
　　这句话是真心的！拉哈伯的管理观念可能是这位完全不像天使的天使身上最天使的一面了......怪不得员工幸福感高到能抛却世仇了，谁和钱过不去啊？
　　“舞台上的演员们真是很美丽，但比起观赏节目,我更想了解下他们本来的模样和转变的过程.....或许可以带我们去后台看看吗？”元卓似乎有些羞于启齿，拉紧了身边米迦勒的手,“我们确实是没见过世面的新生，你知道，我和我朋友都是来这里学习的。”
　　这话说出来拉哈伯哪还有个不答应呢！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米迦勒，转身带着他们向后台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感慨着什么“路西菲尔...”“...表面上一本正经...”“玩得真花...”“比我花...”
　　醉梦的后台比元卓想象的大得多。这店在第二天隐介藏形的，做了个一人宽的小门口，却拥有一个堪比天国歌剧院的衣物化妆厅。为了方便整理，厅内根据每晚表演的主题做了分区，一眼望去什么恶魔系海洋系蕾丝梦幻睡衣系，在处处金碧辉煌到审美疲劳的天国里，如同多巴胺穿搭进南韩，形成了视觉与心理上的双重刺激。
　　有设计有思想懂管理，这钱是活该人家赚的，前歌剧院大编导深深叹息，头一次对这位天使有了“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惋惜。
　　离得老远就可以听到演员们的嬉笑声，绕过一道弯又一道弯，推开精灵区屏风，一位狐狸模样的兽人率先发现了元卓一行人：“呀，老板来了~”
　　坐在化妆椅上的莺莺燕燕们停了闲聊，纷纷开始向拉哈伯打招呼。
　　“你们继续忙，我只是带两个小朋友来参观。”拉哈伯笑着回应。
　　“呀，这不是那个......”仅有的几位天使演员轻轻捂嘴，声音在一片问候中尤其清晰，“你是去年出生的那个六翼吧！”
　　米迦勒赶紧拽着兜帽低下了头。
　　后台一下炸了锅。
　　“我的天呀，刚出生一年的六翼天使！”“刚出生的天使就来咱们这了吗？”“没想到啊，这天国还真是......”
　　“别这么不见外，这小孩怕生。”拉哈伯笑着制止他们，然后转身轻轻鼓励般推了推元卓，“你们可以随便转转。”
　　“好。”元卓就等着这句话呢，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他的目标——已经精致地装扮结束，正仰头望向他们这边的露莎。
　　呔！妖孽！俺老孙来也！
　　元卓立刻拉着米迦勒的向这位被簇拥的头牌方向走去。
　　“老板，这是？”猫女的眼睛紧紧盯着米迦勒，这神态让元卓断定她早就知道些什么了——像是要把米迦勒吃了都不要吐骨头的！
　　露莎：“后台不是不对外开放的吗，怎么带两个不认识的天使进来？”
　　“裙带关系。”拉哈伯神秘地眨眨眼，“露莎，为了某位高贵殿下幸福，这位同学想要向你请教一些小问题。”
　　露莎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大概是没想到与这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天国接任者”第一次会面竟是以如此离谱的方式，“我...我能教什么小问题？”
　　拉哈伯便转头问米迦勒：“你想问什么？”
　　米迦勒迷茫地转头问元卓：“我...我想问什么？”
　　元卓：“你别不好意思啊！你之前不是说只要为了促进和路西菲尔的感情，你什么都愿意做么。”
　　米迦勒：“？！”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么露骨的话了！
　　拉哈伯立刻替他向露莎回答：“露莎，你能教的就都教一下吧！”
　　露莎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那你这是...是要打扮成精灵族的样子？还要需要教你几个舞蹈动作吗？”
　　米迦勒：“啊？我不...”
　　元卓立刻捂住他的嘴：“哎，别说了，哥们懂你了。”
　　拉哈伯也懂他了：“露莎，别问了，再问就不礼貌了！”
　　米迦勒：“.......”
　　学什么！什么舞蹈啊！他不学啊！
　　不对吧？！
　　这事态走向不对吧！
　　他不是来陪着元卓钓鱼执法的吗！钓鱼执法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他们打了几个哑谜，就变成他需要跳舞了！
　　露莎了然，走到一整面墙那么宽大的衣柜前，挑出来了一身首饰繁复但设计较为暧昧保守的改版精灵套装。
　　“我让化妆师给你画一点淡妆，然后你穿上这件我看看效果。”
　　正是表演的中场休息时间，醉梦的老板和员工们都颇为新奇地围在一起，看这位外表纯洁但思想奔放（伪）的天使的蜕变之路。
　　在这混乱与兴奋中，一只不起眼的羽毛团子安静地飞了出去。
　　..........
　　头埋进胸口的员工带着盛怒的路西菲尔冲进来的时候，米迦勒正扭扭捏捏、面色僵硬地跟着露莎岔着大腿做一个着翘屁股直背下蹲的动作。
　　路西菲尔眼前发黑：“........”
　　米迦勒对着路西菲尔露出心如死灰的微笑：“.........”
　　拉哈伯不知自己已是大难临头，如常般打着招呼，甚至还隐隐有些邀功的的意味：“呀，殿下，我还以为这惊喜要更晚点才能被揭晓呢！”
　　紧跟在路西菲尔身后的雷米尔看着离露莎只有半米距离正拍着手傻乐的元卓，呼吸一滞，反射性地抬起手，指尖凝聚起靛蓝色的光，正准备一串雷把这危险分子劈出天国，却被在元卓微皱的眉头下偃旗息鼓。
　　路西菲尔闻言，气极反笑：“真是好样的啊，拉哈伯，真是太好了。”
　　嗅到浓重杀气的拉哈伯茫然地慢慢收起了微笑。
　　“我真是给了你太多自由与空间了，之前看你心情不好，干脆由着你胡闹，心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没想到啊！”这位殿下现在连吐字都是咬着牙了，“只是表演卖票都满足不了你了，还要办补习班了？！”
　　“怎么，需要我帮你在圣玛赫德开门课吗？”
　　拉哈伯开始慌了：“不是？这是他们自己提出来想要私下....私下找我学的啊？”
　　路西菲尔眼神像刀子般扎向元卓。
　　元卓：虽然是我的馊主意没错但你立刻就怪到我身上了也太……都不怀疑一下米迦勒一秒的吗！
　　“我们是来学习的……”元卓无辜道，“这位殿下说这里有很多教科书上讲过，但我们没见过的种族……”
　　拉哈伯：“对啊！你看！他们自己说是来学习的！”
　　路西菲尔：“你听听他们来学的是这个？！”
　　拉哈伯：“……那？那还能是什么？”
　　元卓一脸无辜地拿出米迦勒的背包，从里面掏出课本。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小动作，淋漓尽致地表演了一个“你把爷揣兜里，爷把你踹沟里”。
　　拉哈伯震惊地看着元卓，看看课本，再看米迦勒。
　　米迦勒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无辜的泪。
　　拉哈伯：“………………”
　　路西菲尔现在的表情已经说明他未来悲惨的命运。
　　拉哈伯：“不是！他自己说的只要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路西菲尔的表情有一瞬间微妙的变化，身周气场似乎都被抹平了，只是面无表情地把米迦勒拉起来，轻描淡写地吩咐身后跟来的一众天使执法队：“从今天起，醉梦永久停业，拉哈伯的处置决定稍后下发。把这里所有的非天使族都羁押去第一天的监狱，查清后再流放回地面上。”
　　蔚蓝的眼睛冷冷地瞥向跪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猫女，声音中带着嘲意：“还有，这个教他跳舞的兽人……气息很熟悉，单独关起来。”
　　表面上兽人，实际是魔神的西提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暴露。
　　面对全盛时期的天国主君与副君，她伏身安静了几秒，突然暴起，指尖尖锐的寒光一闪，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雷米尔失声道：“小心！”
　　元卓看着刺向自己的利爪，内心只有一个想法：糟了！玩脱了！
　　就在这瞬间，一只熟悉的羽毛团冲出来，在半空中化成一个少女，手臂横过，夜莺棕色的羽毛硬化成如刀片般的铠甲，为元卓挡下这一击！
　　一道雷下来劈焦了魔神的半个身子，执法队一拥而上擒下了西提。
　　女孩缓缓落在地上，收了羽翅，从脸颊开始蔓延直背后的棕色绒毛慢慢化成了光洁的皮肤。她回过头，静静地冲元卓微笑。
　　元卓已经呆掉了：“……夏娃？”


第065章 科学♂研究
　　一双手把元卓从跪坐的姿势从地面上提起来,强制将他转了180度。
　　被旱地拔葱的元卓还在懵懵地歪头看着他身后的夏娃：“？”
　　雷米尔快速地把他前前后后看了两圈，确认他没大碍后，才轻轻将他推到身后,然后对夏娃做了个手势。
　　女孩乖乖绕过他,站到元卓的身边。
　　这危机事件发生得快,结束得更快，拉哈伯才刚刚回过神，看着面目全非的曾经头牌,震惊极了：“等下,露莎她是......”
　　“你见过他，拉哈伯,仔细想想。”雷米尔走到被执法队员按在地面上魔神身边，细细戴上手套，抓着将魔神半张还算完好的脸，对着拉哈伯的方向，“认出来后就会明白现在的你有多愚蠢。”
　　拉哈伯蹙着眉,仔细辨认。
　　西提任由他们摆弄了一阵，似乎是认为已经放松了警惕,再次试图暴起逃跑,被雷米尔以完全不符合他端方冷峻外表的粗暴手法将头发抓在手里,狠狠地向地面一撞。
　　魔神的另一边脸也面目全非了，这下是真老实了。
　　“还认不出来吗？”雷米尔的语气开始带上浓浓的不耐烦。
　　今天的他尤其暴躁，像是巍然的冰山崩散后化成了雪暴，噼里啪啦对着拉哈伯就是一顿无形暴打。
　　拉哈伯：“.......”
　　别为难我了大哥！
　　这位统治领域在海洋、就没怎么踏进过森林更别提与兽人族相处的夜店老板，看着肿成烤白薯的前任头牌,自己的脸巴也在隐隐作痛。
　　“只有魔族才能变幻自己的外形。”路西菲尔在一边按住米迦勒好奇的小脑袋，凉凉地提醒拉哈伯。
　　拉哈伯的看着模糊的五官,疑惑的表情逐渐变成震惊，“不会吧...西提...？！西提不是个男的吗！”
　　元卓：“男的？！”
　　米迦勒：“男的？！”
　　夏娃：“……男的……？”
　　“你疯了吧！消失这么久还以为你去搞点大事件了，结果是变成女的来我这跳十几年大腿舞？”拉哈伯被这个魔神的变态程度震撼了。
　　“不，不仅如此吧，你们这边只提供视觉服务不提供触觉吗？”元卓干巴巴的提问。
　　雷米尔抓着西提头发的手诡异地顿了顿，回身像元卓投去意味深长地一瞥。
　　元卓：“......”
　　别怪他想歪！别怪！
　　天使们觉得他变态，但西提这种...猫科人外+性转+男娘+招人恨的反派的设定......实在太先进太时髦了！
　　在他的时代可谓是集...于大成的抹布圣体啊！
　　同人女会发疯的！
　　“别乱说啊！我们这是搞正经艺术的...员工私生活我不干预啊！”拉哈伯慌忙解释。
　　元卓：“这话你说出来自己能信吗？”
　　他走到雷米尔身边，看着牢牢被按在地上的西提，小声问道：“他应该不会再挣扎起来了吧？”
　　雷米尔抬起西提的头，再次残暴地撞向地面，撞了三四下之后，评估了一番，然后冲元卓点了点头。
　　西提：“.......”
　　元卓：“.......”
　　元卓沉思几秒，老实地问控制着西提下半身的执法队的天使：“能把他裤子脱了我看看不。”
　　三位执法官没听过这种可怕的诉求，茫然地往向雷米尔。
　　雷米尔皱眉：“你想做什么？”
　　元卓赔笑：“哎，我觉得他的胸很真啊.....”
　　别怪他啦！他也没去泰国看过秀啊，这好不容易接触一次......
　　“听他的呗，脱。”路西菲尔意兴盎然地看着他们三个，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乐。
　　闻言暴怒的西提再次挣扎起来：“你们还是天使么！要杀就赶快杀了我！”
　　然后再次被以头抢地抢了十下。
　　元卓好奇地蹲下看着鼻青脸肿正在抽搐的魔神：“这样都没晕呢？是不是练过铁头功啊......不想脱的话就把你绑成撞钟槌，放到奥贺蔚宫去报时哦！不多的，按24小时制的话一天只要三百下，咱们那钟只比耀星殿的小一圈，配你的身份也是绰绰有余。”
　　西提：“.......”
　　已经被气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路西菲尔身后传来米迦勒幽幽的吐槽：“现在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撒旦了......”
　　然后被路西菲尔一把摁回去，元卓听到他在一边小声地教育：“怎么回事，别对这种脏东西感兴趣！”
　　脏东西元卓vs脏东西西提：“.......”
　　执法队左看右看，最后决定听从天国老大的话，开始动手扒裤子。
　　西提再挣扎也没用了。
　　“噫——！”元卓看着裙子下的巨型【打码】咋舌，“你这！凭心而论你这天赋也不错啊！虽然我提倡穿衣自由，但还是想问问到底是什么契机让你做出成为艳星头牌试图用身体征服天国的决定呢？”
　　西提努力偏头，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元卓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还在摸下巴，进行一些生理学科的研讨：“你变成猫女之后还保留了男性性征还是改成了女性性征？如果改成了女性性征...咦，魔族能变得这么真实吗？你的快乐来源是什么，难道把前列腺放进...？等下，还能控制器官位置的吗？那前面那根又藏去哪里了？自己摘下来然后变身的时候再按回去吗？”
　　“能不能别问了！谁都不想知道啊！”在脱裤子的那一刻已经背过身去的夏娃开始捂耳朵了。
　　“我想知道就够了嘛。”元卓开始摸索身边的“科研”工具，哎，啥也没有啊，转头对夏娃提出新的要求（妖蛾子）：“你把那羽毛变利点借我一根呗？”
　　夏娃捂住胳膊尖叫：“好恶心！你要做什么！”
　　元卓：“快快的，没事的，你难道不想报仇雪恨吗？要根窄的，做成小刀形状啊，我得用你的羽毛来剖析一下这个...让他显得凹凸不平的器官。”
　　这话令在场所有拥有“令人显得凹凸不平的器官”的天使都后背发凉。
　　“......别那么看我，我真的是来学习的。”元卓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手一指拉哈伯，“他可以为我作证。”
　　拉哈伯：“......”
　　他属实是没见过天国里有比自己还没下限混不吝的天使，眼睛跟随着夏娃递过羽毛的手，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祈祷。
　　元卓手握着手术刀，做了个自认纯洁无辜但其实很欠扁的：OvO？
　　“在今天.....之前我们没见过吧？给我一个好死不行么？”西提已经在后悔为什么他刚刚要攻击这黑发天使了
　　“不行啊，好死哪比得上活受罪啊，”元卓叹息着在他光滑的下|身上方比划，“你知道不，我以前听我们班女同学探讨过一篇文，叫《活着就是恶心》，很有名的，我感觉挺适合你。”
　　路西菲尔闻言也暗暗思索：圣玛赫德图书馆什么时候引进这本书了，他怎么没听说？这书名......是给天使看的吗？
　　西提悲愤道：“你不是没受伤么！不至于对我这么恨吧！”
　　在场的三个未失去上个轮回记忆的“作恶”同伙倒是都明白元卓能这么下狠手的原因，所以虽然难以接受，但还是保持了一定的配合度——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米迦勒不算数，他只能参加低端局。
　　“他们在做什么？”米迦勒左窜右窜，试图找个缝看看战况。
　　路西菲尔的双手为了按住他舞出了残影，表情悠然纹丝不动，看着元卓，目光中划过一丝欣赏：“在创造一种很新的刑罚。”
　　米迦勒：“……”
　　他的好奇简直要实体化了！
　　与元卓相处这么久，米迦勒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其实他没赶上西提借着父神的挂狂虐元卓一行人的场景，对西提的恨意是绝对比不得元卓的。
　　这要是放在上个轮回，我们如同圣母玛利亚一般真诚善良的米迦勒肯定是要出面阻止，现在居然能做到安心旁观，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元卓的教育初见成效。
　　另一边的元卓比划半天，拍拍雷米尔的胳膊：“他趴着我好不方便，你把他翻个身，翻个身。”
　　这也是雷米尔头一次和魔族打架打赢了，却心里这么窝囊。
　　他沉默地僵直了片刻，转头对元卓道：“今天还是算了吧。”
　　元卓：“为什么！”
　　雷米尔：“......你没带手套。”
　　元卓的眼睛直直盯着雷米尔沾了血的手套。
　　雷米尔：“......”
　　他想起了上个轮回里的那个冬日......
　　元卓VS雷米尔同时：“借我。”“不行！”
　　雷米尔皱紧眉，抿唇与元卓对峙了一阵，实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啧。”
　　元卓：“！”
　　语气词！
　　破天荒了！他居然发出看一个语气词！
　　只好偃旗息鼓，做出让步：“好的吧，那先押回去捆成撞钟槌把，派几个人看着他，明天我就要听到他给我撞钟，一直撞到我给他送终。”
　　“绑起来。”雷米尔见终于说服了元卓，仿佛生怕他变卦一般，迅速吩咐一旁的手下。
　　“是。”几名逃过一劫，不用目睹宫刑留下心理阴影的无辜天使比他的吩咐更加迅速。
　　“至于你，拉哈伯......”雷米尔转向这场正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这场复仇的导火索，“你自己想领什么罚？”
　　拉哈伯此时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元卓的特殊性与事态的严重性：“等下...你们对这黑发天使的态度也太怪了？”
　　元卓挑挑眉，托腮等着下文。
　　“且不论他的发色与行为了，他身边这只能变成女孩的夜莺看起来和他早就认识啊！三界之中只有魔族能够自由变幻形态，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怀疑他呢？”
　　雷米尔：“当然不一样。”
　　拉哈伯：“为什么？”
　　雷米尔冷冷地看着他：“因为这只夜莺是我送他的。”
　　拉哈伯：“…………”
　　他的目光在雷米尔和元卓之间转了又转，终于绝望地顿悟了。


第066章 魔女莉莉丝
　　事件解决后已是深夜。
　　应雷米尔的要求,执法队严格地执行元卓的“判决”，奥贺蔚宫活体钟槌被五花大绑昏迷着吊在了马车后，押送回去。
　　回来的这一路上夏娃都在满脸膈应地整理羽毛,身上散发着不耐烦的杀气,这让这个女孩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元卓一直偷偷瞟着她,有不熟悉的天使在，也不能问敏感话题，真是快被满肚子的疑问憋爆了！
　　顾不上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加班的雷米尔,元卓拉着跑到餐厅夏娃坐下,快乐地拜托宫内的前来招待客人的管家：“未成年人在呢，就不喝酒了,换成热牛奶哦谢谢亲。”
　　面对这两个自来熟到猖狂的地步的客人，管家掩盖住自己“这谁没见过怎么好像很熟一样在说话”的疑惑，欠身端着酒倒退出去了。
　　“快说说，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莉莉丝的身体里？是一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吗？”
　　夏娃不敢像元卓这么放肆,端坐着思索怎么解释会让他更加理解自己身上的变化，“与其说是我在莉莉丝的身体里,不如说我本来就是莉莉丝,或者是与莉莉丝同名的人类。”
　　元卓果然蒙了：“什么意思？”
　　夏娃：“你还记得莉莉丝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我记得,夜莺在神造人的现场听到了这个名字，然后它就受到圣灵之力的感召，突然能够开口说话了。”元卓答道。
　　夏娃：“其实算不上是圣灵之力的感召...而是当时的那个人类女孩被凿碎重制的时候，一缕魂魄飘到了夜莺的身体里。”
　　元卓喃喃地重复：“莉莉丝的一缕魂魄在夜莺的身体里……剩下的魂魄重新塑造成了夏娃。”
　　他一下就明白了：“所以你之前一直都不是完整的人类......？”
　　夏娃：“是的。”
　　元卓：“所以这也是你长不高....”
　　夏娃捂住额头，“对,这就是我一直是小孩子的原因......”
　　元卓心有戚戚：“其实你当时一直在骂亚当骨头质量不好才让你这么矮，我就很纳闷,神造了一回人，怎么会在脑子不好的情况□□质还不好的……”
　　夏娃面无表情：“我就说他是全方面的弱，你有什么意见？”
　　元卓反射性地：“什么意见都没有！”
　　等身上的汗毛慢慢落下去后，他擦擦鬓角不存在的冷汗：“你这气势怎么变得这么强了妹妹！”
　　夏娃也不想以这种态度对待元卓，现在的她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为此有些抱歉地垂下了眼，“唔，因为我和夜莺是依靠着堕天使的力量重生，所以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我现在和魔族的差别也不太大，好像还没太适应这种改变，所以有时候不自觉的就......”
　　“没事没事，挺好的。”元卓摆了摆手。顾不得这些小细节了，因为面前的女孩终于与自己的认知挂上了号，“天啊，我明白了，所以魔女莉莉丝是这么来的......”
　　莉莉丝竟然是夏娃！这也太魔幻了！所以莉莉丝原本是伊甸园生产的人类吗？等等，现在的夏娃已经跟随自己走了一个轮回，那等到这轮回伊甸园创造女性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脑海里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冷脸早熟萝莉暴打亚当的画面。
　　元卓：“.......”
　　阿当，自求多福吧，哥帮不了你什么了。
　　“曾经的莉莉丝——我是指那只碎嘴夜莺，又去哪里了？”
　　“她的灵魂也在这具身体里。你要见见她吗？”夏娃说着，旋身卷起一阵微风。女孩的身形消不见，换成了小小的棕榈色羽毛团子，亲昵地绕着元卓飞了一圈，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莉莉丝！”元卓用手指轻轻抚摸细腻的绒羽，“你看起来很有精神，还记得我吗？”
　　夜莺轻轻地用尖嘴啄着元卓的指腹作为回答。
　　这时敲门声响起，管家端着热牛奶与夜宵在门外等候。
　　元卓只是一个回头的瞬间，夏娃便又安静坐回到了桌边。
　　“她说完全记得。”夏娃侧耳仿佛在倾听着什么，“嗯，说...本鸟不白活一辈子...好刺激好值？”
　　元卓：“听起来是她会说的话没错。”
　　“之前在伊甸园里跑出来的我的一缕魂魄令她获得了交流能力，但我们被路西法改造后，那缕魂魄自动并归回了我的身上。”女孩端起热牛奶吹了吹气，“所以在夜莺掌握身体主导权的时候，不能再开口说话了，但我可以帮她传达。”
　　元卓看着她小心翼翼嘬牛奶的模样，担忧道：“你现在获得了完整的魂魄，怎么还是小女孩的样子？”
　　夏娃：“这个么...是我故意的......如果你想看我最初化为人形时候的状态也不是不可以......”
　　元卓回答得不假思索：“那当然想看！”
　　此时此刻的他是这样想的：能有机会看到我发育不良的闺女长大变成啥样，还有这等好事！
　　夏娃无奈地挠挠头，清瘦的身形慢慢伸展拉长，开始了令元卓的神情从快乐转变为震撼转变为惊恐的二次发育......
　　面前这位女性，是元卓见过的最美丽的魔族。
　　身形高挑，双腿修长，该丰满的位置饱满得好似要爆出来，如同一朵娇妍的鲜花。
　　那是种看到就会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融合了赞美与欲望，能够轻易地把人类拽进如火般的爱情中。
　　“我不懂，这两坨肉是必须要长吗？”夏娃腿一伸，颇为疲累地将胸用手托着搁在了桌子上，“这怎么坠得我喘不上来气呢？”
　　元卓立即非礼勿视眼睛望向天花板：“可能因为你要做魔女...为了以后诱惑男人的使命....所以给你捏了个成女体？”
　　闻言夏娃露出像吃了苍蝇的鼻屎一样的表情：“开什么玩笑，诱惑男人？我？谁配让我去诱惑他？！”
　　元卓很想说你不用特地诱惑，只要站在这里就把“我是祸国殃民的好苗子”写在脸上了......
　　“比如你遇到了很可恨的人渣，你就可以...以美丽的外表吸引他的注意，玩弄他的心灵，然后虐待他，蹂躏他，先插后插......”元卓弱弱地提出假设。
　　夏娃：“想杀个渣滓还这么麻烦？那你刚刚有被我美丽的外表吸引到吗？”
　　元卓：“......”
　　他发现了一个更令他惊恐的事实......
　　比被魔女诱惑还令人惊恐的事实......
　　那就是完全没有感受到来自夏娃的一丝□□惑力......
　　怎么回事啊！元卓混乱了，现在他不喜欢女的了是吗！
　　和给舍友住久了！给住他了是吗！
　　是不是被给住了！
　　夏娃端详着他发绿的脸：“有吗？看起来好像没有吧？”
　　元卓虚弱地：“没被诱惑到......”
　　夏娃沉思着下了结论：“其实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魔女。”
　　元卓：“.........”
　　那他不能叫魔女，叫魔给...或者魔0......
　　元卓的脑海里都有画面了，是魔0也是魔灵，住在壶里面每天乞求被路过的1捡走，结果求了五千年，都步入信息时代了也没求来，实在憋不住出壶一看原来是被扔在了成都的那种魔0......
　　咦为什么他会自动认为自己是0.....
　　“在说什么？”大天使长缓缓推门走进来，神情冰冷如雪，萦绕着淡淡的肃杀气息。
　　他摘下染了血迹的薄手套直接扔进了门边的垃圾篓，迅速有侍卫进来将那精致的金丝编织篓端走去清洗了。
　　“在聊夏娃变成了魔女这件事.....”元卓下意识地盯着雷米尔的指节。真是很美的一双手，五指修长，指节有力，手背上因常年使用巨大的斧戟而形成淡淡的筋脉，昭示了这双手的主人并不像他的脸蛋一般清雅。
　　再说这张脸吧，哎初看是冷面魔王，熟悉了仔细端详一下，真是如同空谷幽兰，这银发绿瞳，和古早漫画霸总男二似的....谁能联想他刚刚在刑场折磨完俘虏呢......凶残美人啊。
　　元卓已然是忘了“折磨俘虏”这件事完全遵照了他的要求，真要说凶残，其实他自己也不遑多让。
　　雷米尔注意到元卓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将外套脱下，挽起袖口，又解了两颗扣到喉结上的钉扣，然后拉开椅子坐到了元卓的身边。
　　夏娃神情诡异地注视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一人一天使，“砰”地一下变回了之前的少女形态。
　　元卓的注意力已经被雷米尔吸引走，忘记了之前讨论的话题，“你把西提处理好了吗，按照我说的......”
　　“明天你就能听着崭新的钟声起床。”雷米尔顿了顿，“但考虑到材质问题，声音可能会有些沉闷。”
　　元卓：“明天听钟起床......咦，我今晚要住下来？”
　　雷米尔蹙眉反问：“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还想要连夜赶回去吗？”
　　“那我住哪......”元卓还想再扭捏，瞟到雷米尔的神情，闭嘴了。
　　“这么多房间还能没你住的地方吗......”夏娃忍不住吐槽道，“现在要给你在门口盖房子应该也来不及了吧？”
　　元卓心想好冤枉好离谱的猜测！
　　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说得好像他是祸国殃民任性妄为的魔0一样！不是不是啊！
　　“呃。所以我们的房间在哪里？”元卓干巴巴地问。
　　“你们的房间？”雷米尔眉稍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怎么，今晚不打算促膝长谈了？”
　　时间确实是有些晚了，经历了一晚上大起大伏，面对夏娃还在撑着兴奋劲的元卓，现在坐在雷米尔旁边，脑子如同一团浆糊。
　　“明天还要上课呢，改天再谈吧，都想不起来要问什么了，哎。”他叹气。
　　“那你随我来。”雷米尔起身，示意元卓跟在他的身后。
　　夏娃也随他们起身走到门口，发现管家就等候在门边。
　　管家笑眯眯的：“夏娃殿下，你们房间的方向不同，还请您跟我来。”
　　夏娃乖乖点头：“喔。”
　　于是管家带着夏娃，走上了一条与元卓完全相反的方向的路。
　　.........
　　一刻钟后。
　　夏娃：“......”
　　夏娃：“还，还没走到吗？”
　　管家也要擦汗了：“哎，这...雷米尔殿下亲自安排的房间，可能确实有点远，哈哈。”
　　夏娃：“那为什么不能安排个稍微近一点的......”
　　管家心想好离谱啊让我一个天使撒这么低级的谎可是不撒又能怎么办呢！
　　管家：“这，这不是...房间不够用了么。”
　　夏娃：“......”
　　夏娃深沉地：“哦，原来是房间不够用了。”
　　她与管家对视几秒，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苦逼。
　　女孩望着夜空中的星子，感慨万千。
　　“我就说...其实元卓比我适合做魔女......”


第067章 猫派与狗派
　　雷米尔为元卓安排的房间离他自己的卧室很近。
　　越是强大的天使五感越是敏锐,靠近卧室的区域便越是安静。
　　半夜三更，只能听到一急一缓的脚步声。
　　急的是元卓的，缓的是雷米尔的。
　　多不合理啊,明明走在同一速度水平,腿长腿短的差别就这样显现出来了......
　　元卓本来困得迷迷瞪瞪,越走越着急，生生给自己走精神了。
　　走精神了就得努力找点话题。
　　“刚刚夏娃说她叫莉莉丝......你是不是知道这个名字？”
　　雷米尔点了点头，“莉莉丝是一位有名的魔女,据传她曾经是...创造的第一位女性,因不愿嫁给亚当而自愿离开了伊甸园。”
　　到了第九天，他们谈话时聊到神,措辞就又变得很谨慎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故事......那么这个夏娃...我是指莉莉丝，是不是也是来自真实世界的魂魄，自愿参与到拯救路西法的幻境轮回中的？”
　　雷米尔沉思了片刻，“尚未可知。幻境在获得了我的力量之后仿造出的角色性格和模样都十分逼真，与历史别无二致,甚至依照他自己的逻辑补全了很多我并不知道的细节。我无法辨认所有参与到这个幻境中的真实魂魄，但以路西法与莉莉丝的交情,她会主动进来也是情理之中。”
　　元卓：“路西法与莉莉丝的交情...等下,我们那边说莉莉丝是路西法的老婆啊......”
　　“是么？莉莉丝是路西法麾下的实力强悍的女性战将,负责接管魔族事务，而魔族喜欢流连于人界...而她的魔族形态是一位外表美艳的女性，或许因此才会被写进人类的传说中吧。”
　　“原来是人类的脑补吗......”元卓了然，“那她与西提那种魔神比起来，谁更强？”
　　雷米尔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论是谁,都比你要强上许多。”
　　元卓：“......”
　　元卓：“好端端不要把我扯进这个话题，种族都不一样喂！我这脆弱废柴的小身板怎么可能和他们比呢,他们一根手指都能碾死我好不好。”
　　雷米尔反问：“既然知道自己这么脆弱，为什么还要主动向危险身边凑？”
　　元卓：“哎，这不是...知道你就在外面么，还能眼睁睁看着我出事吗，你不会的。”
　　雷米尔沉着脸不说话。
　　元卓还没见到过雷米尔对着自己用这个脸色，开始有些虚了：“...你不会的吧？”
　　“如果不是莉莉丝帮你挡了那一下，你现在可能已经被西提戳穿了脖子，你知不知道？”雷米尔的语速明显加快了，“你是这幻境中的不稳定因素，是外来的灵魂，被抹杀后可能直接消散了，下个轮回不会复生，唯独剩下一缕幽魂游荡在幻境与真实的罅隙间。”
　　“喔。”元卓老老实实不敢吱声了。
　　真后悔啊！
　　都睡觉的点了非得招他聊什么天啊，这下好了吧，被狠骂一顿......
　　雷米尔也察觉到自己情绪开始不受控制，沉默片刻后叹息一声：“算了，我应该最开始就解决掉他的。”
　　“那种情况下没仇没怨的你一道雷把她劈死是不是也太不好交待了.......”元卓擦着汗，小声解释自己阻止他降雷的理由。
　　“你不需要去考虑这些问题。在你自己的安危面前，这些都是次要的。退一万步讲，他们都只是幻境而已。”这段漫长的路程是终于走完了，雷米尔停在了一扇雕工精美的门前，“这是为你准备的房间，早些睡吧，我就在隔壁，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圣玛赫德。”
　　元卓：“咦，明天不是你的课吧？”
　　雷米尔耐心道：“或许你也可以选择少睡一个半小时，骑着你的天马自己去上课。”
　　元卓：“好的当我没问晚安。”
　　........
　　知道身处幻境的一大好处，就是心态上稳定了很多。
　　很多事件走向都明了的状态下，真的会激发人的惰性。
　　没钱，很稳，反正赚到了也会没；及不了格，很稳，反正之前也没及格。
　　元卓就从来没摆烂摆得这么踏实过。
　　“今天的赞美诗你也不去了吗？”米迦勒扒着他的床头，蓝色的眼睛圆溜溜地瞄着他手里的绘本。
　　“不去，我也唱不出个一二三。”元卓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地回答。
　　“可是还有半个月就到期末考试了耶。”米迦勒有些担忧。
　　元卓：“之前又不是没试过，就是天天按时上课，考试也是挨顿嘲，然后挂科给我啊。”
　　“......”米迦勒像个小动物一样在床下拱了两圈，最后自己又爬回了床上，“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元卓无奈地拿书拍他，“你总学我逃课做什么啊，和我这种废柴不一样，你是未来的天国副君吧。”
　　米迦勒最近越来越喜欢和元卓挨在一起，甚至很多天使的习惯都被同化了，比如回到自己床上这件事吧，以前他会轻盈地飞上去，现在喜欢撅着屁股爬。
　　显得他憨憨的，实在是可爱。
　　“我也不想看见桑杨沙的脸。”米迦勒从被窝里摸出来一本小说。
　　而且情绪——特指负面情绪，也变得更丰富了……
　　“既然都不打算去上课了，还在宿舍里闷着做什么，出去转转吧。”元卓去扒拉已经躺平满脸不情愿的米迦勒，“起来吧你这个小宅男.....带你去做点爱做的事。”
　　“我能有什么爱做的......”米迦勒懒懒地翻了一页书。
　　元卓神秘地对他眨眨眼，“雷米尔捐给综合楼的咖啡店今天引进新员工，你不去看看吗？”
　　综合楼，名为综合楼，实为差生快乐楼，由路西菲尔纯纯凭借一己私心建在圣玛赫德，从此让学生们魂牵梦萦，让老师们咬牙切齿的逃课圣地。
　　自从这栋楼投入使用，逃课率显著增长，但由于是顶头老大亲手监工，众师敢怒不敢言，只能恨恨记下逃课的学生，以挂科威胁。
　　于是像元卓这种本来心里就对自己会挂在哪科门清的学生...就更加逃课逃得肆无忌惮起来。
　　米迦勒：“雷米尔殿下还捐了咖啡店吗？之前不是已经赠予了新生传音鸢？”
　　关于传音鸢。
　　雷米尔一向是君子之言，说出口的话立刻就执行，接回莉莉丝的那天与伊甸园员工的谈话，落实得很迅速，很彻底。
　　于是那天的新生，在看到整整一笼各式传音鸢之后简直疯狂了——这和上着上着学，学校发了每人一部手机有什么区别？
　　圣玛赫德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混乱。
　　上着课用传音鸢偷偷出去聊八卦的，做街溜子的，用传音鸢来代替自己上课的......
　　满学校飞鸟乱撞，遍地羽毛，不分昼夜，仿若闹鬼。
　　更有甚者用传音鸢聊着聊着吵了起来，在教室中拳拳到肉大打出手，导致当天任课老师直接撂挑子不干的。
　　顺带说一句，那天的任课老师是沙利叶。
　　于是圣玛赫德只好紧急下令收回已经派发出去的传音鸢，统一留到毕业后再下发回原主。
　　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元卓，深藏功与名，因自己的传音鸢在奥贺蔚宫刻苦练武，而错失一次做差生良机。
　　这才消停了几天。
　　来自元卓的另一让任课教师都大喊“你们这代新生都完了”的臭点子：宠物咖啡店（学校专供版），轰轰烈烈开始营业。
　　可能是知道这是幻境的原因，雷米尔最近对元卓的态度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予取予求。
　　米迦勒换好了衣服：“不是去综合楼么，你拿着金币做什么...不对，你哪来的金币？！”
　　元卓快乐地把一袋金币放进背包里，春光焕发：“在奥贺蔚宫领的啊。”
　　“你！你！”米迦勒瞠目结舌，磕巴了好久。
　　元卓：“是的，我变了，我不仅抱大腿，还吃嗟来之食。”
　　“吃上了才发现嗟来之食也挺好吃...我是这么想的，现在花了就相当于赚了啊，万一过阵子咱们又回到开学第一天，花出去的钱这不就全都回来了么......”
　　“不要说了这话我不爱听。”米迦勒严肃地打断他。
　　还要让他上几遍圣玛赫德的课？！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诅咒！
　　元卓：“...好的，我拿钱的原因呢，很简单，带你出去买一些讨好咖啡店店员的小东西......”
　　“什么咖啡店的店员还要我花钱去讨好？”米迦勒没听过这种规矩。
　　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店员还需要他花钱了。
　　“天啊——”米迦勒兴奋地一个飞扑，扎进小狗堆。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这也太幸福了......”拿着刚去买来的灵兽专用零食跪在地上专心伺候着，小狗温暖毛绒的身躯和湿润的舌头简直让他飘飘欲仙，“可以带回宿舍吗，或者今天晚上我就住在这里吧我不回去了......”
　　哥，如果你爱得这么露骨，明天这地方就会被路西菲尔取缔的。元卓刚想劝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嗤笑：“果然，愚蠢的天使会喜欢这种只懂得卖笑的物种。”
　　米迦勒生气转头：“谁敢说小狗的坏话！”
　　说话的天使慵懒地在猫区角落里坐起身，如同雄狮盘踞在自己的领地，身边几只容貌高傲娇美的猫咪亲昵地绕着他转了半圈，坐下来，几双如玻璃般的眼珠静静望着元卓与米迦勒与一团狗。
　　“你知道和创世之战一起出现的战争是什么吗？”元卓了然了，悄声问米迦勒。
　　米迦勒：“什么？”
　　元卓：“猫派与狗派的战争......”


第068章 以柔克刚
　　米迦勒认为,萨麦尔骂他蠢，他可以不当回事。
　　但是辱狗不行。
　　辱狗罪>=骂他矮罪>其他。
　　金发天使小脸一沉，气氛逐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其实如果有谁来采访萨麦尔,问他真的讨厌狗吗？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天使怎么会平白地讨厌一种小动物呢,萨麦尔认为这得怪米迦勒。
　　什么东西一旦沾上米迦勒,他就怎么看怎么碍眼。
　　看到他的第一眼无名怒火就从心中燃起，本想上前“研究研究”，却他身边的低阶天使说什么自己单恋他......
　　于是决定离这两个思想浑浊的天使远点,故而相安无事到现在。
　　但架不住同学天天见时时见啊！
　　看到他就烦,烦得逃课，结果逃课还逃一起来了。
　　难道这是孽缘？！
　　为什么会有这种无缘无故的恨——恨倒也不至于,膈应吧，为什么会有无缘无故的膈应呢？这根植于灵魂中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萨麦尔是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的。
　　......是的，他从不内耗，你让我不爽那一定是你的错，这精神状态领先天国几千年,一出生就是堕天的好苗子。
　　现在，已知晓部分真相的元卓开始推断这孽缘形成的过程——
　　萨麦尔这小子是有点疯癫在身上的。
　　对于路西菲尔来说,他是一个忠诚到极致,甚至不计后果的下属。
　　为了让路西菲尔回归天国之君的位置,明知自己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也要身先士卒去诱惑亚当吃禁果，最终毅然决然跟随路西法的脚步堕天的下属。
　　自主性高，忠诚度高，能力高。三高大将！
　　现实中的地狱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如热锅上的蚂蚁窝，堕天使的精神状态一家更比一家美,元卓却几次游荡地狱都没能遇见他——凡遇见了萨麦尔一次，知道他会堕天，当初这孙子接近亚当的时候他都会多留个心眼了——
　　试想，老大都进ICU了，连陪床区都没有三高大酱的身影，多么不合常理！
　　真相只有一个：这神金跟随着路西法的脚步，直接冲来了幻境。
　　幻境中的灵魂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感情会随着灵魂进入的比例延续，于是萨麦尔延续了来自现实世界的情绪：对路西菲尔的敬仰值100，对米迦勒的膈应值100。
　　至于真实世界里的萨麦尔为什么膈应米迦勒么......
　　看看他俩吧。
　　高阶天使对峙形成的气场漩涡影响到了身边的小动物们，纷纷惊恐地背着耳朵撤离了风暴中心。
　　萨麦尔哄了这么久才和猫混熟到可以撸的程度，对此状况十分恼火，并顺理成章地把怒火转移到面前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你们两个一个已经延期毕业，一个马上延期毕业的，两个马上要被淘汰的渣滓去哪里逃课不行，结伴来这碍我的眼？！”
　　米迦勒反驳：“都是逃课出来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们啊，遇到你我都嫌这节课逃得失败呢。”
　　能做到开口说话就失礼，这也是一项本领，一门修行。
　　米迦勒才刚刚走上这条路，自觉本轮表现不错，肉眼可见地沾沾自喜了两秒，原本密不透风的威势出现了一道名为傻白甜的裂缝。
　　萨麦尔嗤笑，对这个类比感到匪夷所思：“你？拿你自己和我比？我和你不一样，但凡挂一门都没脸继续活在这世界上的。”
　　元卓：“你们两个竟然用这个话题来对骂，服了，真高雅，还是我来吧。”
　　虽然比不上梅塔特隆，但萨麦尔也算个学霸，米迦勒以此为攻击点，他只会爽到，不会气到。
　　这也是他目前最大的优越感源头。
　　想想吧，在真实的世界线里，圣战期的萨麦尔与米迦勒一起进了耀星殿后，米迦勒开始展现了其战斗上的天赋。
　　这就像尖子生和延毕生，选了同一个年轻帅气貌美多金取得全世界瞩目成就的明星导师。
　　尖子生踌躇满志，本以为自己这种不世出的天才，镇山的虎远见的鹰，必定备受重用。但延毕生居然出乎他的意料得也有点本领在身上，令他危机感大增。
　　于是开始了较量。
　　每天较着劲编数据发论文发期刊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终于拿下导师的送奖名额，心想这把自己稳赢局了，喜不自禁回头想要对着延毕生炫耀一下——
　　发现tmd延毕生在和导师接吻。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以延毕来刺激米迦勒，并不如萨麦尔想象中那么有效果，仿佛没有被戳到复读生心事的的痛感。
　　米迦勒的心态稳稳的——今日的我已非往日的我了，我批了一个复读生的皮，却拥有一颗毕业生的心，呵呵呵。
　　察觉到元卓的视线，他出言安抚：“放心，我不会和他打架，让咱们回归负债生活的。”
　　元卓眉头一皱：“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米迦勒没接住他的戏：“那你在担心什么？”
　　元卓：“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米迦勒。”
　　“他喜欢的不是你。”
　　萨麦尔发现面前这两团杂毛开始自聊自话了，越听越皱眉：不是在聊学习么，怎么突然说起来这种......
　　令他嗅到了一丝邪气的话题！
　　一定又没憋好屁！
　　萨麦尔本来就不白的皮肤变得更黑了：“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动手了。”
　　元卓笑而不语。
　　糊弄谁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以你那狂热的追星态度，能舍得砸你偶像亲自建的楼？
　　这综合馆建好的时候，心里恨不得连块地砖缝的角度都夸一顿吧！
　　元卓：“米迦勒，你注意点吧，他喜欢的其实是你男朋友。”
　　米迦勒：“......”
　　米迦勒看着萨麦尔的眼神开始不对了。
　　由恍然大悟，转向了震惊转为了然，最终沉没在深深的怅惘里。
　　金发天使的眼睛如两汪盛满了叹息的秋水，静静地注视着萨麦尔。
　　这眼神变化实在太有故事了。
　　然而此时连米迦勒男朋友是谁都不知道的萨麦尔：“？”
　　他脊背发凉：“....为什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怎么回事，莫名就生出一种自己...输过的错觉！
　　输在哪里了啊！
　　米迦勒以这款令萨麦尔寒毛直竖的表情，郑重道：“我很尊敬你，萨麦尔，其实你做到了我应该坚持却放弃了的事。”
　　比如该陪在殿下身边的时候却选择了神主殿。
　　“我感激你，也当然愿意与你共同进行良性的竞争，只是你明白的，情感之事不可控，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米迦勒决定表达自己最大的诚意，“你还是尽早想开点。”
　　萨麦尔真的匪夷所思：“吵架就好好吵架，你们到底都在说什么？”
　　是有什么他参与了但自己却不知道的情感纠葛吗？可他不是除了上课就在宿舍里睡觉吗？
　　好荒唐啊！脑子有病！
　　真的就不应该和他们多废一句话！
　　他收拾好身上的鸡皮疙瘩，迅速起身，抛下一句“你们两个有病去治别传染我”然后摔门而去。
　　米迦勒望着他的背影，小声道，“原来吵架之道，要以柔克刚...不过你说他信了吗？”
　　“……怎么可能啊，他智商又没问题。”元卓扶额叹气，“但你今天配合得还挺好的，反应真快啊.....”
　　米迦勒忧愁道：“或许这就是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吧.....”
　　元卓：“演技也很真实，惊呆我了。”
　　米迦勒：“你还是别说了，越被你夸，我就越是唾弃自己。”
　　“实话说，我以后不希望萨麦尔去耀星殿。”元卓用手指点着小狗正在摇动的尾巴，道出了心声，“他生下来就是个大危险分子......”
　　“谁还能比你更危险啊，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也是......而且毕业后的分配是我们不能控制的。”米迦勒蹙眉，“除非他自己不愿意去耀星殿...这也不可能。凭心而论，他确实值得殿下的重用。”
　　元卓长叹一声：“好为难。他是你们殿下的三高大酱......可是亚当的变化他也占一半责任，我们不能再让事态走到那么离谱的程度......再过几个月神令就要来了。”
　　米迦勒沉默片刻：“我这次不想接受神令的调配。副君的位置也不是非我不可吧？你记得吗，颁布神令之前，天使长们去第八天参加了一场会议。”
　　元卓点头：“记得。”
　　“那时候是萨麦尔陪着殿下去第八天参会的，如果能换成我就好了。神是一位慈父，如果我坚定表明自己不愿离开耀星殿的态度...或许会重新考虑。你能帮我吗？”
　　“神让你做副君是有别的目的在的，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元卓望着米迦勒单纯充满希冀的小脸，有些心痛，“有的事我不方便给你说，但我向你保证，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尽量去帮你，好吗？”
　　米迦勒仔细观察着元卓的神情：“吹角节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和我有关，却不能告诉我的？”
　　这小孩的直觉是越来越敏锐了。
　　“别好奇，告诉了你也没好处，”元卓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反正你就信我不会再让它发生就行了。”
　　米迦勒沉默了片刻：“那你总是自己藏在心里，会不会很辛苦？”
　　元卓：“再苦也没一天做十个PPT苦。你这没吃过上班苦的小孩别和我唠这套矫情嗑......”
　　“什么叫没吃过上班苦啊，我是上过班的天使了！”米迦勒不服气。
　　“在男朋友手底下上班叫什么上班啊。”元卓嗤之以鼻。
　　米迦勒：“不叫上班叫什么。”
　　元卓：“呵呵，叫当老板娘。”
　　元卓：“我靠，我生气了喔，真生气了喔！”
　　元卓：“......别打了！你力气真的好大！我会死的！”


第069章 颜值判官
　　经历过一次的毕业考试就像被剧透了结局的早餐肥皂剧,平稳无聊，毫无悬念，咻地一下就过去了,比水煮蛋还没味。
　　夕阳西下,漫天飞花。
　　金橘色的天穹,火色的云霞，傍晚微凉的风徐徐地将细碎的花瓣送到地面上，铺成一张花毯。
　　三位再次被分到同一组的难兄难弟,离开了奢华喧嚣的舞会现场,就着落花，啜饮闲聊。
　　这是毕业生才能拥有的潇洒烂漫！
　　元卓：“盘腿,懂不懂什么叫盘腿？屈膝盖，脚踝向里收......你看米迦勒就做对了。”
　　尚达奉：“怎么搞？不痛吗？哎别撅我，我自己来......”
　　尚达奉：“......这真的舒服吗？不可以伸直吗？”
　　元卓：“怎么这么容易就向自己的无能屈服呢！你不是六翼天使么，六翼天使怎么能不会盘腿坐，我还会亚洲蹲呢,喏。”
　　尚达奉&米迦勒：“哇！”
　　米迦勒：“你能坐在自己的脚踝上！”
　　元卓：“屙屎蹲，我们那以前都这样。”
　　尚达奉试图盘着腿侧倒上半身去拿酒,这是个高难度瑜伽动作,对他来说是有点吃力了：“哥们,我敬....敬，哎？我敬——够不着，还是递我一下吧。”
　　“你是不是有点喝多了啊，不会吧？我感觉这酒度数....唔？没标度数？”元卓担忧地把他扶好。
　　与此同时，在餐桌上仔细找一圈无果的阿撒兹勒：“我带来的那瓶酒去哪了？”
　　拉斐尔：“宴会准备那么多还不够你喝的吗,非要找你那瓶？”
　　阿撒兹勒：“那不一样啊那是.......谁啊！谁拿走了啊！不是我说，喝一口就应该知道这酒不一般,就应该给我放回来啊！我存了四百八十七年呢！”
　　拉斐尔只好走过去帮他一起找：“活该么这不是，谁叫你非得拿来这嘚瑟，都是新生天使，谁懂酒好不好啊。”
　　阿撒兹勒欲哭无泪：“这不是很久不参加宴会，寻思拿过来大家一起尝尝么！”
　　...........
　　尚达奉大着舌头：“兄...兄弟，没有你们我真的过不了这门考试！你们是我的神，神你就是....就.......你喝。”
　　感情深，一口闷。
　　酒精下肚，暖暖的，辣辣的。
　　元卓抬起头，忧伤地望着天，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们逝去的青春……
　　然后抬起手指，抵住尚达奉的嘴，让尚达奉看着自己原地做了一个波比跳。
　　在似懂非懂的鼓掌中帅气一撩头发，黑色瞳孔精光爆闪：“我就告诉你，今天梅塔特隆弱爆了。”
　　在礼堂内被迷弟迷妹们围住的梅塔特隆耳朵动了动：“？”
　　尚达奉：“！”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使他魂飞魄散，魂不守舍，西子捧心，缓缓落泪两行：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啊？知不知道我真的会很崇拜你！”
　　元卓定定地看着尚达奉的表演，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揍了他一记绵绵拳：“你不崇拜我，你只会坑我！给我坑来这里不让投胎啊，这也就是哥命硬，我这一路走来，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啊？啊？别提梅塔特隆了！他考一百又能算什么，我会告诉你我赞美诗考了个0吗？”
　　“叮叮咚舞会要开始了，我们应该去跳舞了...哎，我的舞鞋呢？”米迦勒喝醉之后J属性大爆发，开始找穿在脚上的鞋。
　　元卓：“你敢信？你敢信？本草纲目得了38，以父之名居然得个0！他说我走题，哪里走题了！明明很切题啊！”
　　“0分！好极端好完美的分数！”尚达奉开始幻想此等爽事发生在他身上的后果，然后越想越怕，开始对着空气道歉，“哥，我不是故意考0分的！不要再笑了，还是打我吧！你最近不打我导致我每天吓得觉都睡不好啊！”
　　元卓勃然大怒：“抖M吗，你是抖M？”
　　“哦，你在这里！”米迦勒惊喜地摸摸从始至终都牢牢套在脚上的小皮靴，试图站爬...爬不起来，疑惑嘟囔着“不是站在地面上吗.....”
　　扇出六根翅膀，一瞬间灵力大涨，金光爆闪。
　　元卓&尚达奉齐声惨叫：“我的眼睛！”
　　等阿斯莫杜循着声音找到元卓的时候，草坪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趴在地上大喊：“朕的侍卫呢！护驾！护驾！有刺客扔闪光弹！”
　　“天啊！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了！这还能参加舞会吗！”阿斯莫杜惊恐的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
　　十分钟后。
　　阿斯莫杜：“这是几？”
　　元卓：“六十二。“
　　阿斯莫杜眼神中的担忧更加明显：“看来眼睛还是出问题了！这不是只有一个数么！”
　　“你的得分。”元卓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缓缓挥舞着自己的法杖，“古娜拉白色牛油果之神令我双眼如重获新生，今日起，颜值判官重出江湖！”
　　阿斯莫杜的视线聚焦到那只正在挥动的、叉了水煮蛋的叉子上：“......”
　　刚好路过的萨麦尔嗤笑一声：“白痴。”
　　元卓挥法杖：“这个黑的，二十六，丑到我了，自觉点一边去。”
　　萨麦尔：“.......”
　　还不等他发作，元卓头一偏，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过桌子，一屁股坐在正精心整理妆发的桑杨沙面前。
　　桑扬沙缓缓放下梳妆镜：“做什么？”
　　元卓肃容道：“八分。”
　　“什么？”桑扬沙眯起眼睛。
　　“满分一百，你拿八分。”元卓恨然，“因为你是个不懂得欣赏以父之名的音乐老师，无知使你丑陋。”
　　看着这因醉酒突然变得狗胆包天的学生，桑杨沙有些啼笑皆非，颇觉不耐地弹了弹指甲：“我为什么要懂？即便是你字腔规整地唱完一整首圣诗，我也可以给你0分，知道为什么吗？”
　　“这就是权力。我就是有这个权力。”桑杨沙凑近元卓，发出阴沉的低语，“你也想评判我？”
　　“你这低贱、无能，只会攀关系的两翼天使。”
　　元卓看着这优美的唇说出的恶毒话，真的疑惑了，“咱们这辈子没怨没仇啊？为啥这么说啊，你嫉妒哥人缘好吗？”
　　“那种东西我本来就不需要。”桑杨沙不屑道。
　　元卓：“呀，谁知道呢。”
　　桑杨沙牙根有些发痒：“怎么还不走？我身边三米内有脏东西会过敏。”
　　元卓挥舞法杖：“本来长得就不太好了，体质还脆弱，穿得好嫁怀不上孩，八分减八分，直接挂零，拖走吧，这种治好了也流口水。”
　　桑杨沙：“......”
　　气氛越来越僵，直到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元卓的肩上。
　　繁复又贴体的白色礼服，窄背，宽肩，钻石般的碎光自银色发丝上流淌落下。
　　元卓望着雷米尔。雷米尔望着元卓。
　　元卓板起脸：“满分一百，给你一百五，满意了吧，别再释放你这该死的魅力了。”
　　银色的眉毛微微蹙起：“你喝醉了？”
　　加百列在雷米尔身后，笑嘻嘻地闪出一个美艳的头：“什么分？我刚才听到谁零分？”
　　早在元卓冲去桑杨沙面前的那一刻，这位直觉敏锐的天使长就转着圈去搬救兵了，现在救兵到位，正好心安理得地吃一手瓜。
　　元卓仰头自顾自思索了几秒，头顶灯泡一闪：“舞会开始了？对，我记得的我的舞伴应该是加...加百列，嗯，所以你是找桑杨沙跳舞的吗？”
　　加百列：“......”迅速退到门口，暗恨自己多话。
　　雷米尔瞥了一眼静静坐在他们身后的桑杨沙，后者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绕了绕，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是桑杨沙第一次将目光正式地集中在这个资质低劣的学生身上。他仔细地端详这与众不同的东方面孔，从弯弯的眉梢，弧度柔和眼角，到黑色的发丝。
　　然后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嘴唇裂开一条缝，瞳孔又深又空，就像是某一瞬间，剥开了浅薄跋扈的外壳，露出了面具下的真容。
　　元卓打了个哆嗦，有种说不出的冷意。
　　“在乱说什么？舞会已经结束了，这一晚上你都去哪里了？”雷米尔不动声色地轻轻将元卓挡在身后，托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回身对桑杨沙点头示意。
　　桑杨沙没有回应他，只是沉沉地坐在原地，如同一只盘起身子的蟒。
　　握着元卓肩膀的手紧了紧，雷米尔与桑杨沙的目光在空中针锋相对地一触，随即别开了视线，“我们回去了，晚安。”
　　......
　　夏娃扒着床边：“狂野的颜值判官，你醒了。”
　　宿醉是十分痛苦的。
　　醉得断片就更苦了。
　　元卓呻吟一声：“我的头，像铅球里灌了一团浆糊......你怎么在这？”
　　夏娃：“叫你起床啊。”
　　元卓环视四周，这是之前留宿在奥贺蔚宫时候，雷米尔为他准备的房间：“......我怎么在这？你刚刚叫我什么？”
　　“颜值判官，你的新职业。”夏娃一本正经道，“昨晚回来一直到凌晨三点，从大门守卫到后厨你都判了一遍，不记得了吗？”
　　元卓：“......”
　　夏娃：“分值在三十到五十不等。”
　　元卓：“那我给了你多少分？”
　　夏娃：“七十五，我很荣幸。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给了殿下多少分？”
　　元卓将手背到身后搓了搓：“...肯定没你高。”
　　女孩不置可否地耸肩，一脸你自己能说服你自己就好，从床脚跳下来，拉元卓起床：“走吧，去吃早餐，殿下在餐厅等你。”


第070章 克服困难
　　元卓醒得不算早,已经过了奥贺蔚宫的日常早餐时间。在日常管理堪比军营的奥贺蔚宫，这么散漫的天使就只能捱到中午——过了规定的用餐休息时段，是不允许食物入嘴的。
　　对此规则,正在大嚼蛋挞的元卓表示：好险,还好我不是天使。
　　雷米尔带着社畜味坐在他的对面,头顶乌云，一看就是刚刚从难缠的官司之中将自己强行拔出来，还没来得及刷新表情页面。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契机留下的习惯,这位大天使长脑子里就像有个设定好的程序,那就是“当元卓吃东西的时候，不论他吃不吃都要看着”。
　　为什么啊,看着别人吃饭比自己吃还香吗？
　　元卓不懂。
　　不过今天雷米尔除了确认他没被下毒没被噎死，不会挑食营养不良之外，确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疑问的。
　　本来么，今天开始，这位毕业生要进入已经分配好的工作岗位,向领导递交档案，嘘寒问暖,点头哈腰苟苟地上一段班,直到那个未知的转折点出现为止。
　　可是他昨天晚上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打了八分减八分。
　　雷米尔沉默地看着元卓风卷残云般吃了盘挞吃煎蛋,吃完香肠吃面包，最终还是沉声开口：“如果你觉得去伊甸园会比较为难的话，我去帮你调整到别的天使长那里也可以。”
　　元卓没明白他的意思：“我为什么会比较为难？”
　　雷米尔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已完全忘了自己昨天狗胆包天的刻薄嘴脸，闻言甚至愣了两秒，仔细确认着元卓的神情。
　　这个只要有困难一定不攀登,遇到十次坎，九次直接躺下一次让他背过去的脆弱人类,正面色坦然地回视着他。
　　冰绿色的眼睛染上了暖意：“还以为你会因为与桑扬沙的冲突而心生怯意，没想到这几个月下来，你成熟了许多。”
　　什么冲突，他在说什么啊。
　　迷茫的情绪一闪而过，但很快被元卓忽略掉了。
　　夸他的好话，他自然要全盘接收！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没点改变怎么行呢！”元卓厚着脸皮承认道。
　　雷米尔欣慰地点点头：“确实，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
　　元卓接过桑杨沙递过来的书。
　　好厚啊，厚得能用来盖楼了......这什么东西他没见过，辞海吗？
　　上班需要带着辞海？
　　“拿反了。”桑杨沙提醒道。
　　翻过来，定睛一看。
　　《伊甸园观察员岗位职责内容详解》。
　　草了，这么厚的工作手册！
　　元卓隐隐有些崩溃的趋势：“这...观察员有这么多工作来着吗？”
　　上个轮回里没有啊！
　　他确实要改变，但这改变是不是太大了点？
　　是把伊甸园里所有能干的活都扔给他了吗？！
　　“你以为你是来上班的还是来过家家的？这是你的职责内容，能干就干，干不了就走。”桑杨沙轻飘飘地将他的名字记进名册里，“你这沾亲带故的，还稀罕屈从于我手下？”
　　元卓深吸一口气：“......”
　　问得好啊！谁不愿意跟着个好领导啊！这不是上面偏偏就把你放来伊甸园了么！
　　桑杨沙瞥了他一眼：“我真好奇，昨天把话说得这么硬，我还以为今天肯定有别的地方接收你呢......怎么还是来这边了，是对伊甸园有特殊的执念吗？”
　　元卓硬着头皮，拿出面对傻叉HR的态度：“是这样的领导，本来就听说在伊甸园生活的是完美物种，而完美也是我的呃这个....生命追求，这个项目中的‘完美’二字，对我的吸引足以让我克服各种困难，成为一名尽职尽责好员工的......”
　　“哦，完美主义者。”桑杨沙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这么有工作热情啊，期待你的表现，去吧。”
　　什么叫去吧！
　　元卓站着没动：“领导，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的宿舍安排在哪里？”
　　桑杨沙：“你仔细看看工作手册第八十八条。”
　　元卓翻开辞海。
　　瞳孔地震。
　　第八十八条：为保证观察对象及观察结果的准确性及稳定性，伊甸观察员应保持24小时在岗，非节假日及特殊情况外不许擅自离岗，违规者视违规情况给予处罚。
　　他茫然地抬头：“咱们这允许亲朋好友探监吗？”
　　“注意言辞，伊甸园是个神圣的地方。”桑杨沙敲打道，“我还是那句话，干不了你可以走。”
　　石头打水花，好溅！好溅啊！!
　　“当然没问题了！都说了我不怕辛苦啊！所以我就住伊甸园里是吗？”元卓恨得咬牙，亚当啊亚当，还没见面，你哥就为你付出了太多......你要是还不学好，真的别怪哥不客气了......
　　桑杨沙挑眉：“这么执着啊？”
　　“还有，咱们这经费不富裕，生活用品就不帮你准备了。你自己回去收拾下，明天来报道吧。”
　　好快乐啊，明天就入狱拉。
　　有的人看上去面色如常，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元卓幽幽飘荡回了奥贺蔚宫，安静地躺在了门前空地上。
　　昨天被打了四十五分的守卫斜眼看着他：“......”
　　元卓：“......别管我了，我只是习惯性撒个泼而已......”
　　他又不傻，现在是下午两点半，等到雷米尔回来，还不得把后脑勺都躺扁了。
　　晒了一会儿太阳，驱散身上的阴气（）后，元卓决定重新振奋起来，做当下迫在眉睫的事。
　　......
　　米迦勒：“他恶毒！卑鄙！品行低劣！”
　　元卓：“不够狠。”
　　米迦勒：“丑陋！肮脏！以权谋私！”
　　元卓：“再脏点！”
　　米迦勒：“不要吧，我都快把我学过的词用个遍了。”
　　元卓语重心长：“那说明你学得还不够。看我的。”
　　“桑杨沙你这个哔哔养的哔比我哔哔哔你哔哔——”
　　米迦勒无助地捂住了耳朵：“听了这个我真的还能接着做天使吗？”
　　“都说了，不要看男人说什么，要看男人做什么！我骂得再脏不也还是在受欺压吗！”元卓悲愤道。
　　米迦勒转着眼珠：“那要不你就真的别去当观察员了，来耀星殿呗。”
　　元卓：“＝＝你这算盘打得我进地狱都能听见了好么，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这回是分担不了你的苦了……那边还有个亚当等我去拯救呢。”
　　说着翻出了自己的工作手册：“你就看这有多厚吧！比天国通识的教科书还厚啊，你说桑杨沙怎么有这精力不干点正事非要来折腾我呢！唉快收拾吧，我还得把宿舍里的东西搬着进伊甸园......”
　　米迦勒叹了口气，把自己借来的小说一股脑帮他塞进了包裹里：“如果无聊了，看看这个时间会过得很快......今晚请你吃顿大餐吧？万一以后吃不到怎么办？”
　　“说点吉利话行不行，我不会翘班不会叫外卖吗！”元卓欲哭无泪，“你这样真的……让我感觉我不是去打工了而是犯事了......”
　　“可你自己就是天国唯一外卖员啊。”米迦勒望着他，脸上满是同情，“你不跑外卖之后，这个行业都没了......”
　　元卓：“现在你知道进耀星殿之后，首先要为天国做的改革是什么了吧！别怪哥没提醒你。”
　　米迦勒：“！”
　　天呢！简直豁然开朗！他流泪一跃，趴到元卓的背上。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就不能别管亚当了吗哎呀，我重要还是他重要啊？”
　　“别问这种你跟我妈掉水里我先救谁的问题，都毕业两次了，也该懂点事了。”元卓拍拍他，“快快，走了，还要去商业区，我得把刚支出来的钱全花了。”
　　......
　　穿过伊甸园的蔷薇门禁与熟悉的针叶林。
　　阳光，山丘，青草地，裸男。
　　蝶翅般的睫毛扑动，亚当缓缓睁开蜜色的眼睛，转头，露出温暖开朗的微笑：“我听说今天会来一位朋友！你叫元卓对吗，欢.....？”
　　如山般的阴影将亚当笼罩。
　　亚当张嘴仰头：“......”
　　看着面前那规模雄壮的行李堆，他罕见地有点慌张：“咦？人呢？我刚刚不是听到脚步声了？”
　　行李下面传来微弱的呼救。
　　亚当：……
　　用力把已经被压成一张纸片人的元卓“啵”地拽出来。
　　“哎，高估我自己了，我就应该让尚达奉给我全都送进来的，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都......”元卓擦着汗，心有余悸。
　　亚当没有接他的话茬。
　　这个刚被创造出来的人类完全被花花世界迷住了双眼：“哇！这是什么啊……哇！这又是什么！”
　　元卓挨个为他介绍：“这个是精灵灯，天黑了自动发光，不用生火。这个是带有空间法术的食材保鲜盒，注意！不要打翻了，奥贺蔚宫里所有能找到的昂贵食材都在里面。”
　　亚当轻拿轻放，认真点头：“嗯嗯嗯。”
　　元卓：“......这个是帐篷，这个是被褥，你的衣服，装饰品，装饰品，装饰品，你妹妹。”
　　元卓：“............”
　　亚当歪头，看着那只棕色的小鸟：“妹妹？”
　　夜莺优雅飞到亚当肩头，用翅膀扇着他的耳光，比快乐王子还快乐。
　　“你什么时候跟来的！”元卓惊悚道。
　　夏娃：“从你在殿下的默许下，进厨房偷东西开始。”


第071章 爱与教育
　　元卓又开始擦汗了：“……不是,他知道我把奥贺蔚宫这礼拜的口粮全都掏出来了吗？”
　　夏娃：“要不然你以为这个带有高级魔法的保鲜盒是凭空出现的？这上面的空间魔法，只有拉哈伯才会吧？”
　　元卓惊讶道：“拉哈伯改行去卖饭盒了？不是说他去踩缝纫机了吗！”
　　注意，此处的踩缝纫机并无其他含义。
　　西提事件,“醉梦”被彻底关停,路西菲尔一发怒,可把整个天国清得……都赶上晋江了！
　　整顿歪风邪气，要从源头治理，针对这位毫无羞耻心最爱裸奔的“源头”,路西菲尔想了个损招。
　　他把拉哈伯扔去当裁缝了。
　　这跨行跨得……全天国都轰动啦！
　　拉哈伯,那可是大天使长之一啊，出色的外貌与战力,响当当的风云人物，虽然某些行为十分不检点，但不检点也有不检点的受众嘛……他上岸了从良了居然开始接手工定制了！
　　哇靠，那订单瞬间就爆了！
　　这下可好了，排出来的单子足够拉哈伯哭着白天踩晚上踩,把缝纫机踩出火星子都踩不完，整个天使直接消失在了社交圈里。
　　雷米尔大概在昨天下班后才知道元卓会被封进伊甸园,在那么急的情况下,把拉哈伯从订单地狱里拽出来,让他给饭盒附魔，然后偷偷放在了厨房，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非常了解元卓之为人了…………
　　你说这事做得！
　　还非要让哥进去偷一回！
　　难道哥是自己喜欢做如此刺激的事吗？
　　真是——不妥帖！太不妥帖了！
　　元卓鼻孔出气：“他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自己出来送给我——”
　　夏娃躲开亚当小心翼翼的抚摸，鄙夷地看着他：“我真服啦,你这颠倒黑白的手段，你想见他怎么不主动去找他啊。”
　　元卓矢口否认：“我才没,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他啊。”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夏娃震惊于他的厚脸皮，“我说真的，奥贺蔚宫的珍奇玩意儿恨不得都被你搬这里来了！”
　　元卓目光游移，开始假装很忙的样子：“快快不说这个话题了，亚当来帮我收拾下...别烦你妹妹了。”
　　“哦好。”亚当听话地将夜莺轻轻放到树枝上，在元卓的指挥下，支开巨大的帐篷，挂上小吊灯，把装饰品日用品一一摆好，然后被脚边一个沉重坚硬的包裹吸引了目光。
　　打开小碎花包裹皮，里面竟然是整整两摞书。
　　“这个啊，左边那堆是我的，右边是给你的...见面礼物。”
　　元卓把右边那摞书搬出来，挨本摊在地上，然后摆了一个庆祝的动作：“当当当当！这可是圣玛赫德全套教科书哦，怎么样，开心吗！”
　　亚当低头看着那摊书，表情如同见鬼。
　　元卓深情地望着他：“我很贴心的吧？不能让你成为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啊！喏这是你的课程表，今天庆祝我的入住，明天我们就开始排课学习了哦。”
　　亚当：＝口＝
　　.........
　　那垃圾父神本身就是把亚当作为容器创造，不愿亚当开智，当然没有为他的出厂设置安装识字系统——这是元卓没料到的，上个轮回雷米尔教亚当的时候，他还在耀星殿摸鱼，现在轮到自己干这活了，才发现居然这活是要从零开始干的。
　　没关系，元卓安慰自己，教育么从娃娃抓起，现在教亚当和在白纸上画画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上个轮回里，元卓因为心疼亚当只能做笼中鸟，对他放任得很，以至于亚当在伊甸园野惯了，后面突然被推上位，根本无法适应高频率的学习节奏。
　　一边做着不喜欢的事，一边还要被迫与路西菲尔做对比，直接叛逆转成自暴自弃了。
　　这小孩啊，学好不容易，学坏可真简单。
　　元卓深刻反思了自己的过错，并决定将这个问题从根源阻断！
　　立刻给我念书！
　　从出生起，在伊甸园，你就开始念！大大恶补！
　　早晚自习晨跑晨读，增强体质磨炼意志，把常识都读通，道理都讲清，咱们知识道德两手抓，将来出了伊甸园狠狠惊艳全天国——就算做不了明君也不至于做暴君啊！
　　于是亚当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犹记得上个轮回里，元卓还与他就着“穿不穿衣服”的问题产生了一番争论。
　　本次轮回对于让他穿衣服这件事，连个屁都没放。
　　因为面对更大的劫难，此等低级苦恼根本不足挂齿——
　　亚当苦逼地读啊，抄啊，写啊，从白天写到晚上，头晕脑胀双眼发离，写得手指都麻了，眼睛变成蚊香圈，总算写完了打算落笔，一抬头发现元卓上菜似的又端来一摞。
　　狗脾气上来，用力一摔笔，眼睛里闪着泪花：“我不想学了！”
　　元卓歪头仔细看着他：“真学不进去啦？”
　　“我头疼，看不清东西。”亚当哭诉。
　　元卓安慰道：“别担心，最多就是个近视眼嘛，这咱们东亚小孩的特色。”
　　说着在米迦勒为自己准备的那堆小说里随便拿了一本，递给亚当：“懒得学就不学了，我是很开明的。咱们实行素质教育，换换脑筋，读会儿课外书吧。”
　　亚当：“......”
　　元卓继续推销：“很好看的！故事书呢！正好也练练你阅读和查字典的能力。”
　　亚当只好接过那本禁书哗啦哗啦翻了起来。
　　禁书不愧是禁书，写得就是比课本有意思多了，地面上的一切都那么的新鲜，那么危险、刺激、具有诱惑性。
　　越看越入迷，直到书里掉出了一张带有字迹的纸。
　　亚当：“这个是什么……傲慢与...呆板？”
　　“我看看？”元卓拿过来，“咦，这不是米迦勒的字迹么。”
　　怪不得这小子一上班就想把他往耀星殿拽，原来对这舞台剧念念不忘的呢！
　　怎么，现在这是开窍了，明白了当初他写得是谁吗？
　　元卓指着上面凌乱的人物和剧情脉络，解释道：“这是一个小说的故事梗概，主要是讲是我朋友米迦勒与他的恋人路西菲尔的爱情故事。过不久你会见到他们的，到时候记得好好相处。”
　　“爱情故事……”亚当皱眉思索。
　　“爱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元卓纠结，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让亚当接触这个话题，但最终还是决定既然提到了，就认真引导，“这是未来的你肯定会面对的人生题目。”
　　“它存在于很多关系之中，比如你可以爱你的恋人，也可以爱你的朋友，这两种情感是对等且不分高下的……为了爱人伤害朋友不可以哦！会被打哦！我这次绝对不会再惯着你这个恋爱脑了！”
　　“为什么这么想我，我不会的！”亚当指天发誓。
　　“哼，当然我也不会再给你恋爱脑的机会了。”元卓冷哼一声，继续他的爱情观教育，“爱情呢，可能起源于冲动，但绝不仅限于冲动。我认为，纠其本质就是‘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就对方。”
　　亚当皱眉：“牺牲？”
　　元卓点头：“愿意为某个人牺牲自己叫小爱，愿意为更大的群体与目标牺牲叫大爱。”
　　“大爱呢就是伟大的爱……我举个例子，咱们有个说法，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看到有情人，咱们就得尽量让他们终成眷属，这体现了什么？”
　　亚当：“体现了什么？”
　　元卓：“体现了你对世界的爱！这就是……大爱了！拥有伟大的爱，你也会成为伟大的人，懂？”
　　“米迦勒与路西菲尔的爱是小爱，而我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大爱……”亚当很会举一反三，“我大，米迦勒和路西菲尔小，我懂。”
　　元卓面无表情：“不可以这么说话。”
　　亚当自觉受益匪浅，满足地趴回去翻着词典看禁书了。
　　元卓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这话题讲得足够透彻，谁知半过了半晌，旁边突然弱弱地冒出来一句：“那元卓和我呢？”
　　元卓看着亚当那个熟悉的、透着小心翼翼傻气的后脑勺，叹了口气。
　　“虽然对你很严格，但其实我也不爱读书，自己毕业都是得过且过的，为了你以后的路好走点，白天忙完工作，晚上陪你看书到半夜……你说，如果我带着你瞎玩，才不管你以后会面对什么腥风血雨呢，我不是更轻松？我不这样做，就是因为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而你，不喜欢看书也不明白为什么需要看书，却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放弃光着屁股满山跑的快乐日子，每天苦着脸在这学……不也是一种牺牲吗。所以你也是爱我的，我明白。我们之间有牢固的情感纽带，不要怀疑，也不要动摇，其实早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已经是你的朋友了。”
　　这番话有的部分亚当似懂非懂，但即便不明白，也颇为感动。
　　元卓拍拍他：“有的话别憋在心里，能问出来就很好，沟通是处理关系的良药嘛。这次我会努力把该处理的危险因素都处理掉，不过以防万一，你自己也要学会分辨。这世界上有很多坏东西，就喜欢嘴上说爱你，其实在驴你。”
　　“毕竟有的魔法老登啊，最喜欢耍嘴皮子了。”


第072章 夏娃·轮回版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是夏娃·轮回版进园的日子。
　　夏娃·原装版很早就溜进了伊甸园,现在正焦躁地在元卓的肩膀上跳来跳去。
　　她现在自称莉莉丝，彻底认同了自己魔女的身份。
　　“你觉得她会是什么样子？”夜莺的小爪把元卓的肩膀抓得隐隐作痛。
　　元卓：“嘶...我也想像不出来啊，魔法老登会再复制出一个你来吗？”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得出现了两个夏娃面无表情,一边一个站在亚当两侧,轮流扇他耳光的画面。
　　太诡异了！元卓打了个寒颤：“你的灵魂都已经在这里了,灵魂应该不能复制吧？”
　　“按理说灵魂是独一无二的，但那可是父神啊，复制灵魂也不是不可能吧。如果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这种感觉也太惊悚了。”夜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而且那个傻子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此时此刻他不应该对我的大驾光临感到快乐吗？”
　　元卓转头看了看一反常态很安静的亚当,毫不在乎地道：“别管他了，男人心海底针,小心思一会儿一变的……他们来了，嘘。”
　　针叶林深处走出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自然是桑杨沙，元卓顾不上向他打招呼致敬，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后的女孩的脸上。
　　女孩穿着一条单薄的长裙,身形高挑，圆脸圆眼,花瓣般饱满的笑唇和两个梨涡。
　　窈窕的成熟女性的体型,以及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
　　“这是......”元卓有些发懵。
　　“我记得很早就已经通知过了,你的专业度有待提高。”桑杨沙冷冷道。
　　“你是夏娃。”元卓连忙道，“你好，我是你们的引导者元卓。”
　　担心监察员这个称呼引起不必要的警惕，元卓为自己改了个头衔。
　　夏娃快速地瞥了一下桑杨沙，回应了一个“他在呢你懂的我不好说话”的微笑,伸出手，五根手指挨根呈波浪状倒下再起来,以惊人的灵活度快速地向元卓花式打了个招呼。
　　元卓：“？”
　　好，好活泼！
　　与莉莉丝完全相反的性格！
　　桑杨沙领着夏娃走到亚当的面前，边为他介绍着，边环视着伊甸园的环境，看到元卓的超绝豪华大帐篷时，眼角明显地抽动了一下。
　　元卓已经做好了会因此被骂的心理准备，但桑杨沙竟只是青着脸查了一番他的工作日志，对他的工作成果挑挑拣拣地用PUA话术敲打了一番，便离开了伊甸园。
　　“我以为他肯定要没收我的家具呢......谁知运气还怪好的。”元卓松了口气，
　　这不适应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呢。
　　“他才不敢，那帐篷是军用的。”莉莉丝不屑道，“上面有奥贺蔚宫的纹章，帐篷内一律视为军用领地，擅闯者等同扰乱军纪，会挨处分。”
　　“哇，你懂的好多哦。”元卓崇拜地望着莉莉丝。
　　“你只会说这个吗？殿下真是活得没盼头！”莉莉丝嫌弃地用翅膀拍元卓的后脑勺，“你是装糊涂吧？是装的吧？”
　　元卓赶紧岔开话题：“别聊我了，快看你哥和...和你的分身？”
　　“不能说她是我的分身了，”莉莉丝摇摇头，神情颇为复杂，“她是一个全新的人，从外表到灵魂。她才应该是真正的夏娃，亚当的妻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元卓好奇道。
　　“就是知道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直觉，我相信她也有所感应，就像我从诞生起就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亚当的妻子一样，她会明白，她与亚当是天生一对。”莉莉丝回答道。
　　“那我当时非要让你们做兄妹，还真是歪打正着了。”元卓欣慰道。
　　…………
　　面前这个姑娘，有一双榛子色的眼睛，浓密顺亮的卷发被编成了辫子盘起，露出珍珠般白净的前额。
　　漂亮得像是一朵刚刚从蓓蕾里绽放的、带着露水的清晨的百合花。
　　她是夏娃，由他的一根肋骨创造而成的女人。
　　如果不叫这个名字就好了，亚当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这个名字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呢……
　　夏娃：“？”
　　“你藏在那里做什么？”女孩出手快如闪电，将这个躲在树后面的行径奇怪的男子像拎小鸡一样从藏身处拎了出来。
　　鼻尖萦绕着女孩子特有的清新香气，亚当望着夏娃近在迟尺的小鹿眼，目光向下，划过优雅秀美的脖颈，再向下，视线一凝……突然开始瑟瑟发抖。
　　“这色鬼...臭直男！我白教他这么久！这就激动得开始哆嗦了！”元卓满脑门青筋，撸着袖子冲出去揍亚当，走近之后却被亚当惨白的脸色吓个不轻。
　　他赶紧扶住亚当摇摇欲坠的身形：“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夏娃惊慌失措地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什么也没做啊！”
　　“不是你的问题，”莉莉丝安慰道，“男人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
　　夏娃吁了口气：“是......是吗，原来如此。”
　　元卓：“虽然我也承认我们弱爆了......但这时候或许应该先管管你哥的死活？”
　　莉莉丝啧了一声，两只伶伶的细腿一蹦一蹦靠近亚当，亚当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夜莺偏头，仔细聆听。
　　“我得变回人身。”她对元卓提出申请。
　　“变吧，这里没有外人。”元卓答道。
　　夜莺灵巧地腾空而起，瞬间幻化为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落在亚当的面前，在她的身后传来夏娃带着赞叹的惊呼。
　　亚当精神一振，望着女孩，反射性地露出一个狗之傻笑。
　　莉莉丝：“哦，还有印象啊，那这样呢？”
　　她用两根手指将亚当的眼皮粗暴撑开，烟雾腾起，像变脸戏法一样，露莎的头出现在了莉莉丝的身体上。
　　元卓：“！”
　　亚当露出迷茫的神情，看起来是把这曾经吸烟刻肺爱过的猫女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反应出乎莉莉丝的意料：“咦？”
　　烟雾再次腾起，露莎出现在了亚当面前。
　　这是莉莉丝加工过的猫女形象，甚至比露莎本莎更加性感丰满翻倍，胸前的两团肉简直……汹涌无比，蓄势待发……
　　亚当：“……”
　　亚当白眼一翻，开始呕吐了！
　　莉莉丝“嘭”地变回来，满脸问号地将他一把抡飞。
　　——吐远点别沾到本小姐！
　　“好了好了，我看懂了，”元卓捂着额头，对亚当这奇特的脑回路感到震惊，“你哥这是为了让自己吃一堑长一智，直接把成女体型一棒子打死了啊！”
　　这狗在上个轮回里被西提耍得团团转，留下太多心理阴影，为了告诫自己绝不可动色心，干脆直接给自己做了个晕奶设定……
　　大哥，太拼了一点吧！
　　女孩子的曲线明明那么美！而且你之前喜欢得很好吗！你别这样，你这样很容易误入歧途啊！
　　万一有天突然开了个歪窍，发现“其实男的都没胸”……
　　那就完了！人类始祖自掰弯了！绝种断代了！
　　他元卓是千古罪人啊！
　　莉莉丝：“别发呆别脑补，不要突然露出来天马上塌了的表情……找套能把她裹严实的衣服不就行了！”
　　夏娃一脸单纯地站在旁边：“OvO？”
　　........
　　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心理阴影也不能一时半儿就消失，但迎新仪式总要进行，索性亚当的死活也就无人在意了。
　　为了迎接夏娃的到来，元卓摆了一顿饕餮盛宴。这就不得不夸奥贺蔚宫的厨子了，厨艺有多好呢，仅仅是把便当盒里的预制菜挨个翻出来上火加热，就把夏娃香得哭爹喊娘。
　　至于偌大一个宫为什么厨房全都是预制菜还能被他打包带走...元卓是不会去考究的。
　　要问也只能问晚上收到命令被拎起来熬夜苦逼炒菜的可怜厨子们了......
　　艳阳下，篝火前。
　　元卓面色凝重：“你……你当时也这么能吃来着吗？”
　　莉莉丝擦汗：“……没有吧？”
　　夏娃仰头将碗里的汤倒进嘴里，空碗颇有气势地往桌子上一放！
　　给姐再打一份饭！
　　元卓：“怎么做到的？她一个人吃了四个人的量！她居然还能吃，吃下去的东西去哪了？不对吧，哪里出错了吧，其实她不是人，是噬元兽吧？胃里连着的也不是消化系统，而是别的宇宙空间什么的……”
　　“你还好吗？”莉莉丝向夏娃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我听说伊甸园里的人类是不会觉得饥饿的，你怎么......？”
　　夏娃怯怯地收回了碗：“啊，不可以再吃了吗？真的很抱歉！”
　　莉莉丝：“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担心你的身体，你还没吃饱的话请继续......”
　　“不不不，我不饿！”夏娃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太幸福了！咀嚼带给我的幸福和快乐，无可比拟！”
　　这快乐太单纯，莉莉丝迅速倒戈：“你就让她吃点又怎么了！又吃不穷你！这么抠呢！”
　　“......冤枉啊大人！”元卓飞速把便当盒里剩下的伙食堆到夏娃的面前以证清白，“你吃，你随便吃。”
　　“真的吗！”夏娃的眼睛亮闪闪，一个飞扑扎进面前的零食山，“谢谢你！元卓！你是我最爱的人！”
　　元卓流泪：“不行！唯独这个头衔不许安在我头上！”
　　夕阳西下，今天的伊甸园，做了一场只有三个观众的吃播。
　　当然了，如果天国有直播网络系统，那夏娃一定会是个百万粉网红。
　　因为她实在是长得太美，又吃得太香了。
　　一个能够长时间专注于吃饭本身的美女，从正午吃到黄昏，吃相优雅、安静、绝不挑食。
　　元卓、亚当（已苏醒）和莉莉丝手挽手，望着空荡荡的野餐布发呆。
　　夏娃羞涩地站起身：“我...我吃完了，我去把碗洗一下哦。”
　　“不用！”元卓一脚踹在亚当屁股上，亚当像个巴浦洛夫的狗一样反射性摇着尾巴叼过碗，跑去河边刷了。
　　望着吭吭忙活的亚当和主动过去陪他聊天的夏娃，元卓沉着道：“我觉得他俩有戏。”
　　莉莉丝点头：“他俩本来就应该是一对。”
　　“我们夏娃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费厨子。”元卓欣慰道，“你一会儿是不是回去了？你和雷米尔说下，告诉他，咱们没饭吃了，让他看着办。”


第073章 请假回宫
　　对于溜进伊甸园这件事,莉莉丝已经驾轻就熟。
　　所以她光速就复命回来了：“殿下说，让你想要什么自己回去拿。”
　　元卓有点恼：“他什么意思？我哪回得去啊，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全日制零零七上班呢！”
　　伊甸园比阿里粑粑还黑好不好！桑扬沙现在是不知道“福报”这个词,知道了这一句“零零七是你的福报”肯定是跑不了的！
　　“想吵架自己回去找他吵嘛,和我说有什么用，我不要做你俩传话筒啊！”莉莉丝不想卷入他俩的纷争，“而且殿下说了,别的不用管,今晚下班直接回去就行了。”
　　元卓的脑筋转了个弯，好像明白了另一层意思：“哦,他帮我请假吗？”
　　好可惜，夜莺的黑豆眼露不出来眼白呢，莉莉丝心想。
　　“我和掣风一起进来的，你猜掣风是来做什么的？”
　　元卓挠挠下巴，有些赧颜了：“这怎么有种上高三想逃课家长主动帮我朝班主任请假的感觉......”
　　他正想再给自己找补两句,余光突然瞥到针叶林深处的异状。浓密的树冠投下昏暗的阴影中，有个身影身穿白衣安静地站着,面容淡漠,直直盯着他。
　　是桑杨沙。
　　“艹！”元卓一个哆嗦,爆了个粗口，“他有病吧在这干什么！”
　　这惊悚程度堪比正在教室偷偷拿手机和你爸商量请个虚假病假结果一回头发现班主任站在教室后门窗户外面看你......！
　　而且这画面怨气好重好重啊！真的很像女鬼好吗！
　　在元卓爆粗口的第一时间莉莉丝已经钻进了他的衣领后面，小爪卡住元卓后背上的肉，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是我进来的时候被发现了吗？不能啊！他当时背对着我，而且他应该在和掣风说话啊......”
　　桑扬沙与元卓对视,缓缓扯出一个笑容，身形一闪,便原地消失了。
　　那个笑容在他的脸上十分突兀，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元卓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后背尖锐的痛感打断了思路：“痛痛痛啊妹妹！”
　　“哦不好意思，”夜莺扑棱着又钻了出来，落在他的头顶，“刚才突然很紧张，没控制好力道。”
　　“没事的，这老茶梗看我不顺眼，跑来监视我而已，我们以后小心点就好了。”元卓安慰她。
　　“你说你这个班上得......”莉莉丝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
　　“别发愁改变不了的事了，”元卓倒是想得很开，“夏娃还在河边等你过去一起玩呢，昨天因为你晚上要回奥贺蔚宫还和我念了好久。”
　　“谁有空天天玩啊，本小姐也是有课要上的好吗。”莉莉丝嘴上抱怨着，身体倒是很诚实呢，头也不回径直向河边飞，快成了一道闪电。
　　......
　　当天傍晚，在夏娃（已饿两顿）可怜巴巴的注视下，元卓捱到下班点，就在亚当（今晚不用上晚自习）载歌载舞的欢送声中，提着饭盒准备回奥贺蔚宫了。
　　然后和桑杨沙又撞了个对脸。
　　元卓陪着笑点了个头，等着他的反应。此时这老茶梗恢复了正常，露出了那款熟悉的“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满肚子邪火撒不出去”的表情，黑着脸给他批了假，放行。
　　元卓满肚子吐槽和坏话，回到奥贺蔚宫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出口。
　　“真的很吓人，他简直就和得了精神分裂症似的——你知道这个病吗？”没办法，元卓想，这就是哥的职场生涯，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是——憋屈。
　　“即便是站在椅子上表达愤怒，也掩盖不了你被欺负到回不了家的事实。”雷米尔扬手接过魔法饭盒递给了管家，声音低沉从容，似乎心情不错，“所以还是坐好，先吃晚饭。我之前就说过，如果感觉难以与桑扬沙相处，可以为你找别的岗位，这句话现在也算数。”
　　“唉，不行的……我可是很有责任感的。”元卓跳下椅子，胡乱扒了两下灰就直接坐在了自己的鞋印子上，对着雷米尔跳动的眉头解释道，“在伊甸园直接席地而坐幕天而眠，谁还管干净脏啊，差不多得了，你适应一下。”
　　雷米尔揉揉眉心，决定不在卫生问题上与他多做计较，只接着说道：“那这样，你不想住伊甸园的时候，也可以直接回奥贺蔚宫。”
　　别流落街头了，回来住五星级酒店吧。
　　这提议真的好诱人，饶是劳模如元卓也不得不犹豫：“不行吧...我本职工作就是要住在伊甸园的啊？”
　　雷米尔顿了一下：“你说的本职工作是？”
　　元卓在另一个背包里掏出来了那本员工手册——别问了！这么重的东西！要不是根本背不下来，谁会随身携带啊，真是好苦逼的打工人！
　　雷米尔伸手接过，看也不看就帮他扔进了垃圾桶。
　　元卓震惊：“你扔了我以后看什么！”
　　“伊甸园给新生的那几个金币还不值得你费这么大功夫。”雷米尔淡定道，“甚至根据天国的法律细则，你的工作时长是不合法的，这点你知道吗？”
　　元卓：“什么！”
　　也对啊，这可是天国啊！
　　幸福感最高的国度！
　　怎么可能会出现007这么缺德的制度！
　　呔！桑杨沙老贼害朕！
　　“那你怎么不早说！”元卓恨恨的。
　　“我以为比起这里你更喜欢伊甸园，”雷米尔淡淡反问，“之前打包行李的时候不是很开心？”
　　元卓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贪婪的嘴脸，脸不红气不喘地瞎掰：“我那不是苦中作乐么，谁会快乐地进监狱啊？”
　　雷米尔没说话，脸上写着“你说是就是吧”，悠然地将面前滋滋爆着油脂香气的罗勒叶煎嫩牛排切好，推到他的面前：“所以下次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应该求助谁？”
　　元卓：“......”
　　怎么，是想听哥说我错了我第一时间就应该来找你...吗？
　　他脸颊有些发烫，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被撩到了一下又怕是他想太多——万一雷总只是...嗯，只是......只是单纯喜欢当....当爸...呢......
　　岂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但这句话多少是有点露骨吧，这是一个直男对会对另一个直男说的正常语言吗？
　　可恶啊！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扰乱母胎solo的心绪！
　　元卓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心里暗骂这基佬话不说明白让人怎么接啊谁能懂，然后愤然开吃。
　　雷米尔抱着手，坐得很直，与身边坐没坐相的黑发青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垂目望着元卓用力咀嚼的侧脸，突然笑了一下：“你的嘴巴现在能并排挂起三盏提灯。”
　　“......”元卓收嘴，深呼吸，索性把盘子一推，“吃饱了！”
　　雷米尔向门口一只候着的管家挥挥手，管家会意，宫内的侍从们鱼贯而入，快速而安静地将餐桌上的碗碟撤下了。
　　“去泡个温泉吧。”雷米尔温和地拍拍他的背，潇洒起身，“我还有公务没处理完，就不陪着你了。”
　　“...不是，如果处理完了，你还要陪我一起泡...泡温泉吗？”元卓有点结巴。
　　共浴的邀约对大天使长来说实在罕见，雷米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道：“虽然没有别的天使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但如果你希望我这样做的话，可以。”
　　元卓心想不是的！领会错我的意思了！此疑问句非彼疑问句！
　　但现在澄清未免显得有些太不解风情，故而转移话题道：“可是戏水项目在天国也很流行吧？你一次都没参与过吗？”
　　“确实，”雷米尔诚实地回答，“只要我出现在泳池或浴池边，其他天使会迅速爬上岸，并与我保持距离。”
　　元卓忍不住了：“为什么啊？”
　　雷米尔沉默了许久，似乎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但最终还是败给了元卓灼灼的好奇目光：“......我问过阿撒兹勒，他说怕水导电。”
　　元卓：“.......”
　　导电导电导电导电导电......
　　这，这电源在哪，为什么浴池漏电，哪里漏电啊.......
　　元卓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移...移......移到某个不可说的部位，定住了。
　　随后花容失色。
　　电棍！是电棍！随身携带且不可摘除的电棍！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现雷米尔与魔族共泡一浴时，黑着脸祭出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电磁发射炮的史诗级宏大场面.......
　　雷米尔端详着他扭曲的脸色：“...你在想什么？”
　　元卓纠结地回答道：“这......我，我觉得咱俩走到如此坦诚相见的这一步还是为时过早，要不你还是去忙吧？”
　　......
　　美餐一顿，泡个温泉，在温暖柔软的床上又沉沉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元卓就拎好了他的小包裹爬上了鹰鹫的背，准备回归社畜生活。
　　说真的，伊甸园与奥贺蔚宫隔这两步路，走着就能到，只够鹰鹫扇两下翅膀，恨不得还没起飞就降落了。
　　雷米尔在元卓顺着翅膀滑下去之前叫住了他，冰绿色的眼睛闪着温和的光，像上等的翡翠：“今晚还回奥贺蔚宫吗？”
　　“现在有些说不好......”元卓有些迟疑，回去后好吃好喝被伺候着固然是舒服，但亚当的学业没有他的监督怕不是要荒废了，现在这特殊时期，不是享受的时候。
　　“我明白了，你根据自己的计划来决定。”阳光吻过雷米尔的银发，伴随着巨大的气流，鹰鹫振翅而起，飞向了第一天。
　　“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还有伟大事业等着你，不能沉迷于当前的...的......美色中.....”元卓自言自语着，推开了伊甸园的门。
　　然后被他的好领导叫停。
　　“把行李留外面再进去。”桑杨沙道。
　　“东西”——奥贺蔚宫五星级大厨们连夜赶制的夏娃畅吃十天量预制菜。
　　元卓：“凭什么！？”


第074章 这么美味吗
　　你加班费都没有,白用哥这么久哥还没和你计较，居然还来找茬！还来！
　　元卓狂怒！
　　怒归怒，但可悲的社畜本能让他面对上级还是反射性地好声好气地去解释了：
　　“这……领导,我行李中的消耗品总有用完的时候,这是我的补给啊,带进去园区内也不过分吧？何况增加补给这件事，我也没触犯什么规章制度吧？”
　　等下，触犯了没？他没背下来啊,还没看完就被扔了！
　　“把伊甸园外面的物品带进园区,污染了伊甸园环境怎么办？”桑杨沙优雅地坐在还挂着嫩叶的藤木椅上，欣赏着自己光洁的指甲,衣袂飘飘，自带仙气，简直与他丑陋的内心大相径庭，“之前给你准假都是违规了，你不要太让我难办。”
　　元卓反驳道：“外来的都是污染的话,要这样说，我自己不就是伊甸园最大的污染源吗,你怎么还让我住宿......”
　　桑杨沙笑了：“在这挑漏洞呢？那我看看,你带的是什么必要物品吗？”
　　元卓哑火了。
　　如果是别的也就算了,这吃的......还真不是必需品啊！
　　怎么办，他开始头脑风暴，在人类职场里一般到这时候就应该送礼了......
　　脑海中浮现了那枚鸽子蛋红宝石......我靠把他卖了也送不起好吗！
　　元卓诚心实意开始恳求：“就不能通融通融吗领导，你看如果做什么都要严格根据规定来，那根据天国律法,我也不应该卖身给伊甸园啊，这...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再说这美食做都做好了，不吃完不就浪费了吗，大不了我以后不再带就行了求你了别逼我给你跪下啊！”
　　在资源丰富生活奢靡的天国说“浪费”，简直和讲天书一样。
　　桑杨沙不为所动：“不行。你可以哪来的送回哪去，但是不许带进伊甸园。”
　　元卓愤然：“我要告你们！”
　　桑杨沙：“去吧，你看看你告不告得赢，或者说你觉得委屈，今天起就回去换个工作吧，我给你开离职单，以后伊甸园也和你没关系了。”
　　元卓：“......”
　　元卓：“你这个...毒夫！毒夫啊……！”
　　桑杨沙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这下算是卡住元卓的软肋了，他只好黑着脸把魔法少年专用饭盒放在伊甸大厅的桌子上，展示了自己空空的双手，依依不舍地向园区入口走去。
　　他认罪，他怂，他膝盖软，整顿不了职场，纯一个窝里横，不要喷他。
　　怎么不给输送个00后进来帮帮他啊！
　　哎，元卓心想，这一刻我的背影大概无限接近丧家犬吧......
　　伊甸大厅里死一般的安静，显得他拖沓的脚步声更加明显。
　　蔷薇花藤徐徐绽开一条通道，在元卓即将迈入园区时，听到了桑杨沙的询问：“就这么坚持要留在这？”
　　元卓回头，桑杨沙还是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这话是什么意思？元卓不想知道，也不想再搭理这个神经病了，于是假装自己没听见，径直走进了伊甸园。
　　空旷的大厅再次恢复了无生气的模样。
　　桑扬沙沉默了片刻，轻轻抬臂做了个手势，两名侍卫迅速飞进厅内，将翅膀一收，单膝跪到他的面前，上半身几近平行于地面，头扎得很低，那姿态无比尊敬。
　　“将这东西送回奥贺蔚宫吧。”桑杨沙淡淡道。
　　侍卫轻轻颔首，拿了桌上色彩俏皮的小碎花布包，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来自九天之上的圣洁光辉斜斜地穿过花窗，在冷白色的大理石上面涂抹彩色的画卷，满目繁荣，触感冰冷。桑扬沙望着画中神明那慈爱的面庞，抱臂静坐许久，最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
　　夏娃羔羊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没关系的！我不吃也没关系！我又不饿，你别难过了，笑一下！”
　　“不是！不是！不仅仅是吃饭的问题，我只是觉得我好废物啊，废物极了！”元卓脱力地躺在草地上，崩溃道，“我就是摆脱不了......摆脱不了做苦逼社畜的宿命吗！贼老天！我不是已经在天堂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破防了，他这次是真的破防了，连加班他都能忍耐，但“干不了就走”简直是唤起他PTSD的按钮——而且真的又双叒拿捏到他了！
　　秃头经理那事不关己的嘴脸近在眼前：“你想不干有的是人干，刚毕业的大学生投来的简历有上百份，公司差你这一个员工吗？”
　　公司不差他一个员工，但他真的很差这一份工作......然后只好为了那月月剩不下块八毛的工资日日夜夜苦逼加班积劳成疾.....
　　但是看看现在的他，除了死不了，又有和以前什么区别啊！
　　头顶的乌云越来越厚，电闪雷鸣，瓢泼暴雨，元卓在雨里哭着琼瑶式大喊：“我不是个刺猬来着吗！我的刺呢！我的刺去哪了！我要我的刺！”
　　伊甸园的建立概念堪比古早迪士尼，其关键词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如今竟出现了如此浓重的社畜怨气，这也正应了元卓那句话，最大的污染源是什么已经毋庸置疑了。
　　怨气因子呈现指数级的生长趋势，这令人生本就不该承担任何负面情绪的亚当都开始转动着他那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小...不算小的脑袋瓜，试图挽救事态。
　　可惜，他挽救元卓心情的方式是元卓早已熟悉的比惨。
　　而且这位快乐王（傻）子唯一的痛苦，也是如此浅薄：“别哭了，别哭，你看？你看我还有这么多作业没做完！”
　　“你这算什么多啊！你敢和初三生高三生比比么！”元卓更加悲从心起了，“我靠，我做了什么孽经历完中考高考还要经历这些啊！”还不如死在中考前呢！
　　行不通，他好像更伤心了！换你来吧！亚当惊恐地以眼神示意夏娃。
　　夏娃以快乐且坚定的目光回应亚当，手在额前一比划：交给我！
　　有句话叫做：人无法理解超出自我认知之外的事。
　　比如夏娃，她不理解元卓会因为除了“吃不到美食”之外的原因伤心，与此同时，她坚信“只有吃到美食就会快乐”。
　　想要化解如此浓重庞大且已经具象化的悲伤......
　　“元卓，尝尝这个，吃了你应该会开心。”一只细嫩小手捧着野果，伸到元卓的面前。
　　元卓伸手抹掉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珠，向后让了让，端详着已经贴到自己嘴边的这颗果实。
　　不愧是伊甸园出品，多么完美的作物，圆润饱满，金里透红，成熟状态刚刚好，散发着清爽香甜的气息。
　　“谢谢你......”这么大一个成年人居然还要夏娃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孩子照顾，饶是厚脸皮如元卓也会惭愧。
　　他在夏娃充满关怀的注视中，轻轻咬了一口，苹果的香气一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元卓：“！”
　　元卓：“我靠？这也太好吃了！”
　　这就是伊甸品质吗？
　　元卓是个吃腻了苹果的北方人，对他来说，家里如果只剩苹果和梨，那就相当于没有水果。
　　但这苹果比他吃过的任何水果都好吃，甚至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了起来！
　　夏娃趴在地上，托着小脸，呈45度角盈盈地望着元卓：“这么美味吗？”
　　“好吃啊，脆甜香，吃一口心情都好了，真的感谢你。”元卓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怎么不给自己也摘一个？”
　　忧伤爬上了夏娃的脸：“哎……我不适合吃。”
　　就是个苹果，还能分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怎么的，苹果过敏？
　　元卓没放在心上，咔嚓又咬了一口。
　　夏娃继续盈盈：“……真的这么美味吗？”
　　元卓木然地把已经递到嘴边的手又放了下来。
　　向左转头，迎上夏娃洋溢着羡慕的脸蛋，向右转头，对上亚当在茫茫题海缝隙中偷窥的视线。
　　元卓：“………”
　　元卓当机立断，拿出水果刀将自己啃过的那块割了下来，把剩下的苹果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元卓：“吃吧，亚当也来吃，这次别说我偏袒谁了啊。”
　　亚当&夏娃：“哇！！”
　　亚当&夏娃：“真的可以吃吗？”
　　元卓：“吃啊！是有多珍贵啊！一只苹果而已！”
　　好心酸，桑扬沙老狗！你看你把我家孩子饿成这样啊！
　　亚当夏娃迅速变成一对快乐的小仓鼠，双手捧着苹果像捧着金子，珍惜地开啃，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只有窸窸窣窣的门牙嗑苹果声。
　　“这么喜欢吃啊，在哪里摘的，我再去给你们再摘个吧。”元卓怜爱得不行了。
　　夏娃无辜地遥遥一指：“湖中心岛上的那棵。”
　　“湖中心？湖中心哪还有苹果树啊！”元卓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中心岛苹果树不就那一棵善恶.......”
　　夏娃：“是的嘞，嘿嘿。”
　　元卓：“......树吗。”
　　夏娃有些汗颜，黑白分明的眼珠斜斜看着地面，露出似乎做错了事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怎么错的表情：“嗯呢。”
　　元卓：“......”
　　元卓：“......................”
　　天塌地陷，天旋地转，他脆弱的心灵承受不住这样强大刺激了，索性黑眼仁向上一戳。
　　黑暗中传来夏娃渐行渐远的尖叫：“天啊他晕倒了！元卓！元卓——”


第075章 舍己为人好员工
　　半天后,按照惯例溜进伊甸园的莉莉丝，在十分钟内屁股着火般蹿了出来，马不停蹄飞回奥贺蔚宫,衔着求救信直接冲到雷米尔面前。
　　雷米尔打开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震撼人心的大字血书：“十万火急！亚当夏娃已吃不可说！不敢远离！请求支援！”
　　初夏的雨淅沥沥,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放晴，天边的云如同翻滚的火焰，烧得气势磅礴。
　　金龙如火中重生般,破云而来,身披鳞甲，光芒闪烁,缓缓降落在奥贺蔚宫大门前的广场。
　　米迦勒匆忙翻身跃下龙脊，就在准备头也不回地飞进奥贺蔚宫时，两道强烈到灼烧后背的视线令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迅速转身：“殿下，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您...您要不回去忙？”
　　路西菲尔微笑：“......我今天不忙,不能进去一起吗？为什么？”
　　虽然尽力温柔了，语气中却还是流露着浓浓的不满。
　　——米迦勒和雷米尔！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真的不方便......”米迦勒为难地道,“原因的话,即便说出来,殿下大概也不会理解的。”
　　路西菲尔没有上个轮回的记忆，米迦勒很难为他解释清楚当下所面临的问题，干脆就直接拒之千里之外了——没办法，以他们的听力，千里之内就和当面讲也没啥区别。
　　“我不会理解.....”多么天方夜谭,活了一万两千年的他被活了两年的小男友鄙视了，路西菲尔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几丝金发落在肩前，神情颇有种破碎感，语气低落地商量道，“只是在旁边听也不可以吗？”
　　多么珍贵啊，天国之主亲自煮茶！
　　然而不解风情的小直男米迦勒根本不吃他这套，只是面带惭愧地坚持道：“……恐怕不行。”
　　路西菲尔迅速将颊边碎发别到耳后，抱臂在金龙身上一倚，扭头不再搭理他了。
　　不给他眼色，不交流。
　　这就是生气了。
　　对付这种场面米迦勒有办法，米迦勒驾轻就熟。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路西菲尔的手腕，向外轻轻地拉。
　　一点阻力都没有！
　　路西菲尔顺势张臂搂住他，岔开腿，沉着脸把他拦在了身前。
　　米迦勒：“……”
　　如果天国有“看起来很坚硬实际上很松软”评比，殿下的手臂绝对能占榜首……
　　他抬手拉住路西菲尔的肩膀往下拽，试图像往常一样献上自己纯洁的拥抱，被路西菲尔板着脸拒绝了。
　　看起来今天有点难办。米迦勒皱眉思索片刻，自己主动踮脚，模仿看过的禁书进行“耳鬓厮磨”实践......
　　然后发现踮了脚也够不着。
　　这可悲的身高差！到底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矮？
　　米迦勒暗暗吸气，另辟蹊径，仰起头用鼻梁从侧下方抵着路西菲尔的下颌，然后顺着下颌线一路滑滑滑……滑到下巴的时候，路西菲尔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是做什么？好痒。”
　　“别气啦。”米迦勒扑闪着大眼睛，认真恳求。
　　“唔，”路西菲尔显然十分享受他这难得的主动，“只做这点可不行......”
　　“不然回去抱够了再来吧。”雷米尔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调情，“必须在我家门口表演吗？”
　　米迦勒：“........”
　　望着米迦勒仓皇逃窜的背影，路西菲尔想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
　　为了避免信息泄露，书房内被布下了坚固的结界，雷米尔将情况简单向米迦勒描述后，语气沉静地分析道：“亚当与夏娃吃了禁果，这属于重大工作失误，如果被伊甸园发现，监察员怕是会遭受连带惩罚。而且，元卓与那两个人类的感情深厚，他们被销毁重造，也会令元卓大受打击。”
　　米迦勒了然：“所以我们必须把这件事瞒下来。”
　　雷米尔颔首。他没说的是，亚当与夏娃吃下禁果其实是不可抗力的历史走向，即便不是这一对，下一对也跑不了这结局，差别只是本轮回吃得实在是太早了一些，所以显得格外麻烦......
　　“其实元卓自从进园起就一直在对我哥...亚当进行教育，怕出现之前的情况。”莉莉丝在一边补充道，“他已经尽力了，据说这次只是一场完全未能预想的‘意外’。”
　　“他太心软了，很难做规训者。”雷米尔叹道。
　　米迦勒：“怎么办，要不然把我调去伊甸园帮他？”
　　莉莉丝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不，那个桑扬沙最近对伊甸园区的监视度加强了，我前阵子甚至还碰上过他在树林里偷偷监视元卓……你和元卓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无缘无故过去帮他，会更加引人注目。”
　　“那可怎么办啊，之前亚当吃禁果怎么没被发现啊？”米迦勒发愁了。
　　莉莉丝：“上次的禁果是在我们已经离开伊甸园去耀星殿之后，那时候根本没有天使注意我和我哥的变化啊，等注意到的时候亚当已经当上国主了……除非这次也让夏娃他们离开伊甸园……”
　　莉莉丝说着，似乎有所感应，抬头与雷米尔对视了一眼。
　　这番紧急谈话在米迦勒的茫然之中开始，又在米迦勒的茫然之中结束了。
　　直到回到耀星殿面对路西菲尔的黑脸，米迦勒还在苦苦思考：今天把他叫过去到底是要他做什么来着？
　　三天后，第九天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天国的治安案件。
　　天国日报记载如下：
　　【近日，某位魔族在深夜守卫换值时，潜入伊甸园区内，暗杀人类（亚当、夏娃）未果，被伊甸观察员救下。初次攻击失败，魔族改为放火烧山，观察员带领两位人类躲藏于防火防高温的帐篷内，除观察员轻微受伤之外，亚当、夏娃均安全无恙。
　　此魔族纵火后逃逸，奥贺蔚宫承接此次案件调差审理程序，为保留取证县城，现临时关闭伊甸园区，修复后正常开通运行。
　　伊甸园，举全天国之力建造，历时三个月建成，耗费兵力物力财力不可计数，却被一朝焚毁，可见此魔族心肠之毒辣、手腕之阴险，足以令全国天使深恶痛绝！望各天使铭记与魔族的仇恨与斗争历史，增强战斗体质与能力，时刻做好战斗准备！现根据目击者描述，魔族长相如下图，见到可疑天使请将线索上报至奥贺蔚宫，视线索重要程度，酌情进行奖赏。】
　　（画像图示）
　　元卓看着日报附图上面膀大腰圆张牙舞爪、左手拿着狼牙流星锤，右手握着三环大砍刀的魔鬼画像，还在匪夷所思：“到底你是怎么想到变成这么个形象进来的？！说真的，当时连我都吓得一哆嗦。”
　　莉莉丝掏出来了米迦勒借给她的禁书：“我只是把绘本上的恶魔特征进行了综合。”
　　“我看看....哇靠，画得这么细致，这不得是八级禁啊.....米迦勒这人不可貌相啊，都看上这个了？”元卓从被子里钻出来试图看个仔细，却抻到了自己打着夹板的腿，禁不住痛呼一声。
　　“小心点啊！”莉莉丝责怪道，“你看，明明都安排的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演啊，现在自己受罪了吧！”
　　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雷米尔特地嘱咐过她，元卓体质特殊，受了伤不好医治，所以纵火那天夜晚，莉莉丝带的刀其实是没开刃的，甚至在行动之前还为元卓带了一包血袋，就等着任务完成之后直接拉进奥贺蔚宫，避人耳目。
　　谁知元卓自己演员瘾上来了，非要她陪着演一场动作戏，以在亚当夏娃面前展示自己的光辉形象。
　　谁知本来就摸鱼学的战斗技巧在毕业两个月内全部忘光，元卓左脚绊右脚一个华丽转身，光荣负伤——把脚崴脱臼了。
　　明明是在陪着他打空气拳的莉莉丝：“......”
　　火被扑灭后，帐篷内的三人直接被送进了第二天接受检查和治疗——这天堪称是拉斐尔的职业滑铁卢，作为治愈系天使首席，面对两个人类束手无策还有情可原，但元卓这个天使（伪）居然也无法医治......他不能接受！
　　本来呢，比起曾经罹患重病的人来说，脱臼这点痛也算不得什么，但元卓这脚被拉斐尔拿着端详来端详去，此痛绵绵无绝期啊，实在是挺不住了：“别研究了，我招了.......我...我其实没身份印纹......”
　　“天使没有身份印纹，还有这种事？”拉斐尔狐疑地道，“你的身体和骨骼密度太低了，甚至比人类还低。你真的是天使吗？很值得怀疑啊。”
　　“......是天使啊，我有翅膀的。”元卓擦着冷汗，暗自庆幸。
　　“这我也发现了，说实话，如果不是这对翅膀，我现在已经把你送进大牢了。”拉斐尔诚实道。
　　元卓：“那，那我有权利请辩护律师吗......”
　　拉斐尔：“你的辩护律师是谁？”
　　元卓思索了一秒：“雷米尔吧？”
　　拉斐尔：“行，这场官司你赢了。”
　　元卓：“你们这司法程序是不是也太随意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医生，你看看我的病还能不能治啊！”
　　拉斐尔：“治不了，你自愈一下，我现在陪你聊天只是为了减少你精神上的痛苦，你懂吧？”
　　元卓：“......”你这蒙古大夫！
　　“我来处理他的伤。”雷米尔沉着脸，推门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雨的潮气，看来是收到消息后连防雨措施都没来得及做，直接赶到了第二天。
　　此刻的这个冷脸的雷米尔无限接近元卓一年前刚入学时候的那个活阎王形象。
　　于是他很有眼色地乖乖闭嘴了。


第076章 怒火
　　“你还会做这个？”拉斐尔对此很是诧异。
　　雷米尔没空回答他,动作很急却很轻地托起元卓的脚，检查脚踝的情况。
　　元卓流着冷汗主动交待：“没别处受伤啦……莉……力气很大的魔族没打到我，自己摔的这是。”
　　雷米尔抬起眼皮盯了他两秒,清澈的绿色眼瞳里不带一丁点感情,无机质的玻璃珠。
　　咋对一个伤员这么凶呢。元卓瘪瘪嘴,作势要把已经开始肿胀的伤脚从他的手心里抽出去。
　　“怎么又乱动！”雷米尔训斥道。
　　语气好差！
　　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被骂了！
　　“喔好。”他闷闷地回答完，把被子拉到下巴上，手指尖抓着被角搓啊搓。
　　看到元卓被训得像受了寒的小鸡仔一样蔫吧,受了伤,疼得脸色惨白，还要贼贼溜溜地偷瞄着自己,雷米尔的气都不知道能往何处发，只好放缓了语气，提醒道：“没有骨折，只是脱臼，我帮你接,你忍一下。”
　　元卓：“好，那你准备接了帮我数个数,我好有个心里准......”
　　脚腕处传来“咯噔”的关节复位声,元卓狠狠把脸栽进枕头里,埋住了自己的惨叫。
　　“这就治好了吗？”这与治疗天使族截然不同的方式令拉斐尔颇觉神奇。
　　“暂时没事了，找两块硬木板帮他把脚固定住，等消肿看看。”雷米尔回答。
　　拉斐尔在柜子里翻找能用得上的工具，实在没找到，最后一拳下去把木柜锤个稀碎,掰下来两块整板，在雷米尔的指点下做应急处理。
　　元卓弱弱地表示感动：“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奢侈的......”
　　拉斐尔安抚他：“没关系,这样我就可以找奥贺蔚宫给我报销个更好的。”
　　元卓用死鱼眼看着雷米尔，发现这哥竟然默许了这种勒索方式......
　　拉斐尔用昂贵的天蚕绣花丝带以一种复杂又极具美感的编织方式将木板绑在元卓的小腿上，打了个完美华丽的蝴蝶结，站直，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又学会一项技能的大院长颇有成就感，心情大好：“你是怎么学会这种急救方式的？”
　　“活久了自然是什么都要会一点。”雷米尔解释道，“创世初打仗时，不允许治愈系随军，我们总要学一些应急措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伤员去死。”
　　这是美化过后的版本，实际上的创世初，不仅仅是随军，为了将灵力留给父神，治愈系天使根本不被允许使用能力。
　　战斗系天使的数量只减不增，为了生存与使命，战士们自己摸索出了急救方法，于是今天正好给本就与天使族使用同一套骨骼结构的人类用上了。
　　这霸道的垃圾神苏醒后，治愈系天使被解禁，天使族的治疗就变得简单了许多。作为天使族活血包，他们给伤员输个灵气，即便是缺胳膊断腿的也能长出来——上个轮回的阿撒兹勒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套急救方法也就自然而然地逐渐失传了。
　　拉斐尔出生于创世大战之后，他没能掌握此技能，算不上是什么丢脸的事。
　　这位面对专业领域异常执着的天使长终于放过了这个话题，后知后觉地发现当前这病房的气氛实在是插不下第三个会喘气的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了对着彼此欲言又止的雷米尔和元卓。
　　“回去了。”雷米尔把手伸给元卓。
　　元卓软趴趴地把手一抬，搭住伸到自己眼前的手腕，仿佛自己刚吃了橡胶果实，一点力都不给他。
　　雷米尔握住了他的手指，却没使力：“你这样我拉你会碰到脚上的伤。”
　　元卓不高兴地道：“那我今晚住这吧。”
　　他不知道自己这满腔委屈是从何而来的，理智上是明白撒给雷米尔是有点没道理了，情感上却控制不住。
　　谁叫雷米尔......呃，给他冷脸接脚呢！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是窝里横，他知道雷米尔对他的比对别的人更包容，更温和，更特殊，所以总是想去贱贱地去试探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他的心理状态如下：我这样你还能忍啊？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怎么不说啊？
　　见元卓好好说着说着话就停了，开始眼珠子乱转走神不知道走去哪，雷米尔微微叹息，松开他的手，伏身过去，一只手穿过腋下搂住他的肩背，一只手放在他的腿弯。
　　“干什...哎！”元卓终于慌了，两根胳膊开始乱扑腾，如同一只溺水的吗喽，“不是！哥！我错了你把我放下！我四肢只伤了一肢剩下三肢都没问题呢！不用这样吧！你好浮夸啊！”
　　雷米尔没理他，轻松将他打横抱起来，偌大的羽翼一展，迈出了门。
　　公主抱啊这是！呃啊啊什么古早言情剧啊好好好……
　　元卓在斜下方45度角看着雷米尔在此等死亡角度还帅得石破天惊的冷脸心里想，好好好……那个啊……
　　还是人吗，这下颌线这么清晰折叠度这么高是怎么长得……哦对本来他就不是人……
　　直到冷风吹在他的脸上，元卓望着医院空荡荡的停兽场，才清醒过来：“等下！你没把鹰鹫开过来吗！”
　　“忘记了。”雷米尔泰然自若地回答道。
　　那他岂不是要全天国巡回丢人？！
　　元卓立刻开始继续挣扎：“不行，我不能接受被这么矫情的姿势啊！万一被谁看见了怎么办，还不得立刻就被挂上八卦小报啊！”
　　雷米尔低声劝导他：“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两分钟内我们进入居民区，你再大声一点，就可以把整个第二天从睡梦中喊起来看你了。”
　　元卓：“……”
　　立刻闭嘴，胳膊薅住雷米尔的肩膀，开始沉默且锲而不舍地向上撅，休息，喘气，再撅......
　　他的坚持终于获得了妥协，雷米尔把他从公主抱改成了……婴...儿子抱……！
　　好吧，儿子抱就儿子抱吧......
　　元卓坐在雷米尔的手臂上，双手搂着雷米尔的背，把脸紧紧埋在他的肩膀上，主打一个自欺欺人——人活一张脸，树要一张皮，看不到他的脸就等于他没被展出过即便上了报纸也没人认得出来。
　　说起来，虽然认识了很长时间，这却是他第一次与雷米尔如此亲近，近得能闻到大天使长衣服上的熏香。雷米尔最近把卧室的香薰换成了尤加利叶与愈创木，和他的性格一样，乍一闻有些冲，细细品味又觉得很给鼻腔余地。而且他的熏香位置与一些高调的天使不同，只熏内衬，不熏外衣，所以这香气更加显得若有若无。
　　元卓在他肩膀上闷久了，狠喘一口气，咦，好闻。
　　什么味啊怎么还怪喜欢地......他把鼻子压在衣服上，慢慢拱，把脸拱向外侧，悄悄嗅雷米尔的外套。
　　哦不是这。
　　再慢慢把脸拱向胸口侧，吸鼻子，是衬衫...衬衫香还是体香啊？
　　不会是体香吧？这想法好变态啊！当然这行为也足够变态了，他现在不仅给，还是变态的给......
　　啊这款人类不可以做！
　　元卓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大天使长每天冷着脸，携电棍泡香水浴的场景，等等，木头不导电吧，所以他才用木质香吗，香料会浮在水面上，把电棍对其他路过的天使的伤害隔离吗......
　　元卓的眉毛又要飞起来了，带着震撼将视线一点一点向上移，从胸口到锁骨到喉结到.....
　　正对上雷米尔正凉凉观察他的眼睛......
　　雷米尔：“...你又在想什么？”
　　元卓：“没什么！”
　　雷米尔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的恼意：“为什么该动脑的时候不动脑，不该动脑的时候动得停不住？你就不能听话点？”
　　“我，我挺听话的吧......”
　　雷米尔这次很犀利：“你的语气在心虚。明明都为你安排好了，为什么不按照计划走？就一定要逞这个强，最后受伤还不是自己在吃苦？你就高兴了。”
　　元卓确实心虚，但他有个毛病就是偶发性嘴硬，死不认错。不仅不思悔改，还在努力狡辩：“我这不是想让亚当他们看我就像看英雄一样，树立我的光辉形象，为以后这个...啊指挥作战，打好基础吗......”
　　“那些重要？”雷米尔眉头紧锁，不耐烦地反问，“比你自己的安全更重要？还要我说几遍你才懂？”
　　自打元卓认识他，就从没见过他这么气、这么失态，可见是真的很担心元卓的安危。
　　元卓心里有点酸酸的，说不好这是什么滋味，这一瞬间很想抱住雷米尔，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以后就不了，真的，我就是......”他把下巴枕在雷米尔的肩窝，头挨着头，手轻轻揪着一缕银色的发丝。
　　元卓也很想继续聊，聊到雷米尔原谅他为止，但这个怀抱实在是太温暖太坚实了，几天来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紧绷的神经一放松，眨眼的功夫。头一沉，就去聊进梦里了。
　　听着耳畔开始绵长的呼吸，雷米尔长叹一声，调整双臂的位置让他睡得更舒服些。他的羽翅比普通天使的更长，羽毛更密，当他战斗时，三对羽翼上会爬满网状的粼粼电纹，那是天国最圣洁、最危险的光。
　　现在，他将硬如刀片的长羽收起，露出蓬松温暖的绒羽，将怀中这个不让他省一点心的青年裹起来，避开微冷的夜风。
　　............
　　时间线回到当下。
　　莉莉丝将那则魔族新闻念完，接着翻报纸：“诶，你一天内上了两次报纸。”
　　元卓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两次报纸啊，另一次是什么？”
　　莉莉丝将报纸递给他，指着硕大的八卦版块新闻标题念道：“大天使长深夜幽情当空恩爱，引众爱慕者大怒私下悬赏掷千金...”
　　元卓：“............”
　　你们t爹d天国这标题起得比港媒还吓人......
　　大意了！还是大意了啊！！
　　他转头对坐在床边安静看书的雷米尔怒道：“你看都叫你不要抱不要抱啊，现在真的被看到了！我真没想到，你说你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怎么还有狂热粉丝啊——居然还要悬赏把我找出来！我都想不到能当你粉丝的天使，会怎么搞我啊，把我吊起来抽吗？”
　　“不用管，他们找不到。”雷米尔翻了一页书，淡淡道，“就是找到了也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是谁啊，我这没权没势天天挨欺负的小透明......”元卓恨恨地嘟囔。
　　“他们为什么不敢，你不知道？”雷米尔静静看着他。
　　别装啊！
　　元卓心想，还在这玩谜语呢最烦谜语人了！
　　让我猜！哥都快承认自己是变态给了，还在这让我猜！
　　“我上哪知道去。”他冷硬地怼了雷米尔一句，还嫌不解气，用没伤的那只脚踹了他一下，被雷米尔按住塞回了被子里。
　　“不要闹，注意伤。”
　　元卓撇着嘴，脸颊微微发红。
　　“不是，你俩......？”莉莉丝再也受不了做万瓦电灯泡的折磨了，“能不能别总在外人面前打情骂俏了！”


第077章 怎么是他
　　元卓：“==小孩子别乱说话啊什么叫打情骂俏,我们很纯洁的好吧，懂不懂什么叫兄弟情啊。”
　　不懂的话把徐磊拉上来给你讲讲，反正看这意思有生之年盗X笔X他也不想完结了留着他在下面也是没用......
　　雷米尔闻言翻书的动作滞了一下,很快将心底的异样压下去,若无其事将被角帮他掖好,然后轻轻拍了拍元卓的膝盖：“耀星殿要开会探讨亚当和夏娃的安置问题，我需要过去一趟。你在这边休息吧，我晚点回来。”
　　目送雷米尔驾着鹰鹫离开耀星殿之后,莉莉丝才终于将心底的疑问说出来：“正经谈恋爱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俩在这推来搡去的，是想急死谁啊？”
　　“我......”元卓气结,“那我哪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啊，他不主动说，万一是我误会了咋办？”
　　莉莉丝：“敢不敢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啊？你就看他做的那些事，有可能不喜欢你吗？”
　　“不，”元卓严肃道,“妹妹，你太天真！你根本就不懂直男的脑回路,有的直男寻死觅活地找基友找了十几年,全世界都说他俩是真爱祝99.....最后还各自结婚生子了呢！”
　　说的就是你们,漩X鸣X和X助！由此可见了，直男写出来/画出来/所理解的兄弟情就是可以如此以假乱真！
　　别说元卓没进步了，他已经承认他现在是个给了，多不容易呢！为了追寻自己内心的安宁，做出了这样大的退步,他的内心也正处于摇摇欲坠的脆弱阶段，受不得一点刺激。
　　如果雷米尔在他鼓起勇气告白后一脸震惊地说出类似“我只是把你当兄弟”之类的话——
　　那他的性向历程就会是这样：从直男微双到给子微直到和尚很萎。
　　直接剃发出家皈依我佛了好吧！
　　元卓恨恨地咬着被角：“......总之让我主动出击是不可能的！必须让他对我告白！”
　　莉莉丝怜悯地摸摸他的狗头：“......行,我没意见，你也最好能说到做到。”
　　“你这话说得好像在给我立flag。”元卓控诉，“怎么能对我个人魅力这样不信任呢！”
　　莉莉丝凝重道：“因为比你浓重的个人魅力更加耀眼的是你离奇的人生轨迹吧.....”
　　......
　　亚当与夏娃的临时归属地最终还是落在了耀星殿。
　　与上个轮回不同的是，当下的亚当暂时不需要继位天国之主的宝座，元卓负伤在床，路西菲尔和雷米尔也未被架空，依旧忙碌于各自的公务，环境优雅，生活奢华，资源富足予取予求，还没人逼他每天痛苦学习。
　　于是亚当和夏娃迎来了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在耀星殿当珍稀生物的日子。
　　十天后，元卓终于获得了下地许可，拄着拐艰辛地出现在了耀星殿。
　　还没等他站稳喘口气，从天边飞奔来两道人影，眼一花，被叽地一下紧紧夹成了肉饼。
　　元卓：“......”
　　亚当的眼泪像两条大鼻涕，晶莹地在空中弹来弹去：“元卓！吓死我了！你好英勇地保护了我们！听说伤的很重，现在好些了吗？”
　　元卓：“......本来是好的，但现在说不准了.......”
　　三分钟后，终于在缺氧状态下缓过来的元卓，视线狐疑地在亚当和夏娃的脸上转了又转。
　　伸手掐掐，脸蛋肉被duang地拉长——
　　耀星殿伙食这么好的吗？还是说在这呆着很顺心啊？
　　“你们是不是胖了？这脸蛋子怎么？我的错觉难道是？这鼓得冒光了！”
　　面前两人相视一笑，颇为惭愧地低下了头。
　　也是啊，“救命恩人”在病床上受罪，他俩吃喝玩乐，一拍即合，天天睁眼看着头顶明媚的阳光闻着空气里饭香，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实在是很昧良心...很抱歉呢......
　　作为极危物种，亚当与夏娃自然有属于自己的珍奇生物园区，装潢十分符合路西菲尔雅趣审美。
　　洁白的大理石圆柱上爬满了葡萄藤和金银花，一些珍奇的小花品种月季在拱形的廊顶上碎碎地开着，穿过春意昂然的长廊，是三座硕大的雕像，所描绘的场景很有意思：路西菲尔昂首站在最中心的位置，亚当与夏娃在他身后，快乐携手翩翩起舞，很和谐，很一家亲。
　　白玉材质，纯金发丝，货真价实的宝石瞳孔，一颦一笑栩栩如生。这精细程度能在短短几日内完工并投入使用，该说不愧是天国速度吗......
　　雕像沐浴在阳光中，投下价值不菲的阴影圈住元卓，让他在里面嫉妒地翻滚爬行。
　　虽然只入住了亚当与夏娃两个人，但宫殿里面的仆从配置十分齐全。在迈入宫殿的那一刻，穿着精致得体的男仆女仆便分两队而来，将亚当与夏娃那褶裥精致的沾了（并不存在的）灰尘的披风和裙摆拖尾整理了一番，面带微笑地奉上花茶和点心。
　　待元卓三人落座后，一位面生的天使垂目行礼，坐在会客桌的另一端，戴上蕾丝手套，姿态优雅却缓慢地品茗，行动轨迹自有一套逻辑，简直像被设定好了循环播放一样。
　　“这是谁，做什么的？”元卓观察不出来个名堂，偷偷问亚当道。
　　亚当挠挠头：“是耀星殿里的礼仪老师，现在正在，嗯，教我们怎么喝茶。”
　　不愧是耀星殿排场，高明啊！看人家这教育，主打一个潜移默化！
　　元卓扭头看着身边的夏娃。
　　少女的大裙摆闪着细腻的缎光，戴着钻石小发冠，简直精致到了指甲尖，此时正模有样地学着，淑女地抿起樱桃小口，轻轻放过了面前已经连渣都不剩的粉色茶点小碟，优雅的一秒内把甜果茶干下肚。
　　元卓：“还，还是颇有成效的......看起来耀星殿对你们还不错？”
　　亚当点头，对现在的生活超级满意：“这里朋友很多！大家对我们太好了，真的很感谢路西菲尔殿下......他甚至在知道你之前在伊甸园一直让我学习后，特地为我们找了一位总管老师。”
　　“谁啊，米迦勒？”
　　亚当：“刚到这里的时候米迦勒确实每天都来找我们，还说他会对我们负责的，好感动。”
　　元卓欣慰：“算这小子懂事，哎，但我怎么没看见他啊。”
　　亚当：“不过路西菲尔殿下似乎对此有所不满，听说他们为此还吵了一架，米迦勒被换走了。不过新来的老师也很好呢！”
　　门口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元卓所在的位置面对亚当，背对着门口，眼睁睁看着亚当这个缺心眼的、博爱的、有奶就是娘的狗，撒开他的四只狗爪，吐着舌头奔向他的身后：“哇耶！萨麦尔老师回来了！我来给你介绍下！”
　　元卓一寸一寸地缓慢回头，与萨麦尔那张坏蛋脸对视：“............”
　　元卓：“怎么是他！！！”
　　元卓：“不——行————”
　　此时只是单纯在执行他最敬爱的boss布置下来的工作，努力做好珍奇生物饲养员的萨麦尔：“？”
　　真无语了这小子又在抽什么风？
　　........
　　耀星殿钟楼顶层，是整个第九天的最高点，几乎没入了无边的彩色云霞中。
　　这也是路西菲尔需要独处和思考时经常会光顾的区域，此时这位骄傲的天国君主正以手支颐，神色不虞，站在他身边的是与他共战万年的挚友。
　　雷米尔对这场面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现在还坐在这里，是要把今天的会议取消吗？”
　　“我就不能自己发泄发泄？”对于雷米尔这不合时宜的催促，国主烦得很。
　　雷米尔动作很明显地掏出怀表盯了一眼，然后放回怀里，严肃道，“我只是认为你沉浸于情感烦恼，疏于工作，不太恰当。”
　　路西菲尔沉着脸，没好气地作势要把他轰走。
　　雷米尔安静了一会儿，等烦躁的气氛沉淀下来，才开口问道：“所以这次又是怎么了，他接收不到你的暗示？”
　　“吵架啊。”路西菲尔形状优美的唇抿成了一条缝，“他工作积极又异常卖力，好像卯着劲要做出些什么成就一样......我只是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而已，才把他调离，让萨麦尔去接手的。谁知他会生这么大的气，那两个人类就这么重要？”
　　他简直越说越生气，“怎么没见他对我这么死去活来的？我们走在路上牵个手都吓得和兔子见了鹰一样，我有这么见不得光吗？”
　　“但你不会对他说出你的想法。”
　　雷米尔淡淡地指出问题所在。
　　路西菲尔气死了：“什么都要等我说出来，那我不是更.....”
　　“他现在其实都不知道你们在吵架吧？”
　　路西菲尔：“......”
　　他面无表情锤了下栏杆，精雕白玉石出现了一道裂缝。
　　“锤塌了也是你自己出钱修。”雷米尔瞟了一眼那道裂缝，“你和他计较这么多？”
　　“什么叫我计较得多？”路西菲尔迷茫道。
　　“你喜欢他吗？”
　　路西菲尔想翻白眼：“我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
　　雷米尔：“那不就行了。”
　　“他听不懂，你说出来。他不明白，你教给他。”雷米尔低声道。
　　路西菲尔垂眼不语。
　　雷米尔还想再劝，却止住了话题，敏锐地迎风侧了下耳朵。
　　“有点事，走了。”他按了按路西菲尔的肩膀，“你要珍惜。”
　　路西菲尔：“......什么事，不是要开会吗？”
　　雷米尔：“去不了了，推迟下。”
　　路西菲尔：“？”
　　，


第078章 奥贺蔚宫家属
　　五分钟前。
　　萨麦尔接住亚当,哥俩好一样搭着他的肩膀，挑衅地看向元卓：“怎么我就不行？”
　　说起来这个真·事业批的心理活动也简单——谁理你啊！你不就是和米迦勒关系好看不得我顶他的岗吗明明是老子凭能力上位的嘁。
　　殊不知此刻的元卓只是ptsd犯了，忘记了时间尚早,萨麦尔还没有被路西菲尔暗示去诱堕,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顿骂：“这还用我说吗？你自己是什么货色你自己清楚！你说！你抱着什么心思接近他俩的！”
　　他一把揪住惊恐又茫然的亚当,搡回自己身后，展开自己的翅膀把他挡得严严实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毁了他！”
　　元卓自觉自己此刻扇着翅膀抻脖子尖叫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充满了斗志的鸡。
　　“你不要空口污篾！”萨麦尔简直被气得暴走，“从见面我就知道你这坏种！最擅长颠倒黑白扭曲真相！”
　　他边痛斥边逼近元卓,高大的身躯十分具有压迫感：“米迦勒又对着你哭去了是不是！我光明正大拿到这份机会,你居然要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段夺回去！”
　　元卓：“说话就说话！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想打我啊？你后退！退！退！”
　　“离你近了又怎么了？”萨麦尔俯身,对着元卓的肩膀戳戳点点，“你个弱鸡，除了动嘴皮子还有什么别的本事不？”
　　“......”元卓把他的手挥开：“你别扒拉我。”
　　萨麦尔：“我就扒拉怎么着了！”
　　元卓：“别扒拉，我再说一遍！憋怪我没警告你嗷！哥也不是吃素的！”
　　萨麦尔：“别在这装来来来有本事来打一架……”
　　“你知道吗，你这样的情绪化容易冲动做事不过脑是内分泌失调的象征,典型的雄性荷尔蒙过剩，建议找妇科医生开点降雄药调调。”元卓看着在自己眼前乱挥的手,努力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他与萨麦尔近在咫尺的眼睛对视,真诚地给出建议：“挑事的时候，就应该让理智占据大脑，仔细考虑考虑能不能惹——打比方说我，你又不知道我的真正实力？酿成大祸了别怪哥没提醒你。”
　　萨麦尔额角爆出一根青筋，直接回手出拳,钢铁般坚硬的拳头带着烈烈拳风，被亚当以更快的速度用脸接下！
　　巨大的冲击力使亚当在半空中“咻”地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然后“啪”地拍在地上。
　　萨麦尔：“......”
　　元卓：“......”
　　萨麦尔有一瞬间的慌张：“你还好吧！这是做什么！”
　　还好萨麦尔刚刚还是收了力的，并没有真的打算把元卓这个弱鸡打残，饶是如此也把亚当疼得眼泪汪汪，小媳妇似的柔弱地跪着，一侧脸颊迅速肿起红色大包。
　　“......我和你拼了——！”出离愤怒的元卓迅速加入战争。
　　“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啦！”亚当爬行两步试图拽住......算了，谁的裤脚他都拽不住。
　　事实上，元卓在反击的第一秒就后悔了——准确的说，是在手背挨上萨麦尔脸颊的那一刻。
　　艹啊，这是什么材质的脸皮好硬啊！
　　随着关节撞击声传来的是钻心的疼痛感......元卓压下喉口的惨叫，惊恐地想，完了，哥的手指头不会是全断了吧！
　　他本来是想将计就计，惹个事看看能不能通过打架斗殴把萨麦尔从伊甸馆罚走的，但大意了！大意了啊！
　　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天使啊！
　　呃啊啊这小子也不知道下手有没有轻重，新仇旧恨的加一起不会今天哥就要交待在这了...不要啊！
　　……不然现在就趴下求放过？还来得及吗？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米迦勒的乞求突然回响了起来：【那时候是萨麦尔陪着殿下去第八天参会的，如果能换成我就好了。】
　　元卓：“......”
　　如果他被打个半残是不是还可以多关萨麦尔几天禁闭。
　　元卓泪洒衣襟：米迦勒，哥真的为你豁出去了，来年记得给哥烧点纸......
　　不过看来米迦勒是没机会祭奠元卓了，因为他们都忘记了现场除了他们三个之外的那位女士。
　　随着夏娃气沉丹田的一声闷喝，盛着奶油薄饼的盘子自二十米外飞速旋转至战区中心，然后以一个玄妙的拐弯避开了元卓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将饼糊在了萨麦尔的脸上。
　　“......”萨麦尔愣愣地收回半空中正准备揍人的手，将糊住视线的奶油抹掉，深呼吸，看向这位天赋掷饼人。
　　夏娃抱着层层叠叠的裙摆，雕花小圆头皮鞋呈可爱的微倒八字，眼眶湿润，盈...盈盈地、无辜地望着萨麦尔。
　　元卓：这场面，我怎么...似曾相识.....
　　“你们这两个人类怎么回事？”萨麦尔看着在自己昂贵的绸缎衬衣上热热闹闹开趴体的奶油和草莓果酱，一肚子闷气不知道往哪发，“我打他一下都不行，他打我就可以？偏心眼也得有个限度吧...我亏待你们了？！”
　　夏娃红着脸，很羞涩很扭捏：“你在说什么呀......我就是有一点手滑。”
　　萨麦尔咬牙切齿：“你这话说出来谁能信？”
　　“我信的！”亚当吸鼻涕，语气十分真挚地接话。
　　元卓：“我，我也信的。”
　　“......”萨麦尔抓狂扑向元卓：“......我信你们个鬼——”
　　就在他的手碰到元卓发梢的那一刻，面前的人却带着惊慌的表情原地消失了。
　　下一秒，雷米尔抱着元卓出现在了半空中，硕大的翅膀遮天蔽日般展开，缓慢扑动着，圣洁又威严。
　　萨麦尔迅速半跪垂首行礼：“雷米尔殿下。”
　　这几个字一出口，馆内所有天使都迅速跑出来，呼啦啦趴了一片。
　　一时间场上竖着的只剩还没认全天使长的两个人类了。
　　......认全了的那个人类在天上被抱着。
　　我的待遇越来越浮夸了，元卓面无表情的想，这下可好，那个悬赏找“被雷米尔抱回奥贺蔚宫的神秘小伙”的天使今天就可以掏钱拿结果......
　　元卓的昨天今天明天：昨天脚扭脱臼，今天被萨麦尔揍，明天被不认识的天使寻仇。
　　什么叫“从心乱到心死”，元卓甚至在这一刻还有心情研究雷米尔的羽毛——深夜的观察条件不充分，现在才发现，雷米尔的翅膀除了大，羽毛甚至也不是纯白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蓝紫色的偏光。
　　真好看啊，这叫什么...极光美翅？
　　从在风声中敏锐地捕捉到元卓那一声狂吼到抵达现场只用了五分钟的雷米尔缓缓降落在地面上，手牢牢地扶住元卓的腰帮他站稳，蹙眉沉声问：“发生什么了？”
　　“他在工作场所内打架斗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手撑得太是时候，元卓现在腰杆子倍儿硬，迅速开始告状，“出言不逊，出手伤人，违法违纪，你说你该当何罪吧。”最后一句话是转向萨麦尔说的。
　　萨麦尔：“你是不是忘了和我打架斗殴的是你。”
　　元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架了，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我是在自卫啊，喏我有证据的。”
　　雷米尔闻言看向元卓：“证据？”
　　元卓亮出自己已经开始肿了的手：“我都这样了，他毫发无伤！OK？！”
　　雷米尔的视线移向元卓红肿的指节，又移向了虽然形状狼狈但确实皮肉完好无损的萨麦尔。
　　空气的温度开始下降。
　　“...不对，是你先莫名其妙开始骂我的，而且我最开始那拳也没打到你，我打的是亚当啊！”萨麦尔察觉事态不太对，“我俩打架明明是他先出手，他这伤也是打我受的伤！”
　　其实换做别的天使，在对上雷米尔充满寒意的眼神的那瞬间就已经尿了，但萨麦尔不一样，萨麦尔是个眼里除了“做路西菲尔唯一大酱”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事业批，所以此时此刻他的想法是——
　　挺住！发生在耀星殿里的争执，按理说奥贺蔚宫是不能插手的！
　　不论如何都要挺到路西菲尔殿下来！
　　“别拖时间了，我敢说挨罚的是你不是我，赶紧回去准备收拾收拾东西换地方吧。”元卓看出了他的意图，无情地掐灭了希望的火苗。
　　萨麦尔：“......凭什么，虽然我有错但你这臭小子也不是完全无辜的吧！”
　　“就凭我是奥贺蔚宫家属。”元卓冷静道。
　　萨麦尔：“......”
　　萨麦尔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凭你是什么？”
　　元卓又在深吸气了，按照这个深呼吸频率未来几天他大脑都不会缺氧：“奥贺蔚宫家属！”
　　萨麦尔：“……你不要因为在奥贺蔚宫住了几宿就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元卓拿肘子狂怼身边大天使长的腹肌：“你来告诉他，什么叫做奥贺蔚宫家属。”
　　在场所有天使都肃穆地垂头假装自己没在听八卦，其实视线在他们三个之间狂转！狂转！
　　雷米尔静静凝目，与元卓对视。
　　元卓脸颊微红色厉内荏地把眉毛一竖：“难道我不是？！”
　　雷米尔把他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沉地开口：“你当然是。”
　　“元卓是我的爱侣，是奥贺蔚宫的另一位掌权者，与我享有平等的地位与尊重。他今天本就是代表奥贺蔚宫慰问伊甸园，”他淡淡地对萨麦尔道，“是你逾距了。”
　　瞥了一眼元卓的伤处，冷冷地补充：“而且逾得还很不知轻重。”
　　爱侣！多么……复古正式又暖心的形容！
　　“意思是，你殴打我，等于殴打他，你就是以下犯上，肯定被罚啦！想化解咱俩的矛盾也很简单，你现在去让路西菲尔说你也是他爱侣，不仅可以管到我，你代表耀星殿揍我也不会挨罚，懂了没？”元卓快乐地给出奥贺蔚宫官方解释——他现在说的话也代表奥贺蔚宫，妈啊，好肥的美差啊。
　　只有耀星殿能来和他一较高下了！
　　很可惜！耀星殿家属的位置也已经被占而且是被哥的兄弟占！
　　这叫什么？四给大闹天国？
　　元卓语重心长：“你看看，我是不是告诉你在挑事之前要先做好对手背调的？我真的是好心哇。”
　　萨麦尔……萨麦尔已经震惊到失声。
　　但是元卓不管这些。
　　他望着雷米尔的侧脸，那双冰川色的眼睛此刻在他看来和一汪春水也没什么区别。
　　太美好了！太惊心动魄了！
　　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天！


第079章 大礼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当天就下来了。
　　其实原本明智的国君殿下是很珍惜自己的这位得力干将的。
　　毕竟潜意识里也是多少年的主仆情深啊,所以谈话的中心思想主打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毫无重点：
　　由“为什么你翘班谈恋爱可以我翘班发愁不行”开始话题，转到“这恋爱真叫你这万年老光棍谈上了说真的你品味够独特”,最后以“你对象挨打关我什么事,你自己解决下不要祸害我们耀星殿”结尾。
　　元卓神秘一笑。
　　他从“您与米迦勒真是一对忠贞不渝天造地设的情侣”开始话题,对萨麦尔“是加入这个家不是拆散这个家的”的复杂心理抽丝剥茧，最终以“萨对我的仇恨皆为情感投射后的嫉妒之心”完美收官。
　　把萨麦尔强行拉进路米的感情生活这套谣，元卓是百造不厌,一套嗑唠下来,活把萨麦尔捏造成了一个单向双箭头的苦逼男配，可以说小时候的琼瑶剧是一集都没白看,给路西菲尔白活得一愣一愣的，最终无奈与萨麦尔对视——
　　路西菲尔：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萨麦尔：T T我真冤枉啊！
　　对元卓这三寸不烂之舌，雷米尔不仅放任，甚至听到后面，还散发出了十分自豪且愉悦的气场……
　　见此情形,路西菲尔明白今天不给个明确的结果是不行了，只得叹了一口气：“那这样吧,萨麦尔,刚好最近伊卡罗大陆那边有活动迹象……你去那边先散散心。”
　　伊卡罗大陆,与第一天入口相接，阿克隆的流域分支呈网状分布，提供了充足的水源，与此同时这块大陆拥有广袤的平原和森林，在神的庇护下正欣欣向荣地发展着,
　　萨麦尔连夜收拾收拾行李就可以去当这块富饶土地的土地公了，小伙也算是前途无量。
　　所以说不要和奥贺蔚宫结仇,你真的会很惨，很惨啊，连耀星殿高管都会被连夜发配边疆……因为现在奥贺蔚宫不仅有宫主，还有宫主夫人………
　　宫主的报仇方式：直来直往，真刀真枪，一般没人敢惹你爹，敢惹的都死了。
　　宫主夫人的报仇方式：拿嘴对你吹气，微弱持久阴冷，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把你吹成风湿。
　　宫主搭配宫主夫人，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哦。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以貌取人，你看元卓到现在也是战斗力为负的弱鸡一只，他却顺利地把本次轮回上的仇人清单全都解决掉了呢。
　　又怎么不能说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
　　“奥贺蔚宫另一掌权者”这几个字，经由雷米尔的嘴说出来，传得简直比雷米尔落的雷都快。
　　当天傍晚，鹰鹫载着这两个可怕的八卦源头回到了他们的据点。
　　元卓按照惯例将乐佩自鹰鹫的后背上牵下来，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了，吐槽道：“我怎么觉得今天你们奥贺蔚宫门口的天使都眼神怪怪的......”
　　雷米尔沉默地上前，帮他整理刚刚路上被风吹得凌乱的衣襟。
　　“说话啊。”元卓用手指对着雷米尔捅咕来捅咕去，被一把抓住攥在手心里。
　　元卓：“你看！现在更怪了！”
　　“什么眼神？”雷米尔淡淡地扫视过去，获得了一排差点把脸扎进地面的头顶。
　　管家低眉顺目地站在大门左侧，很快指挥着侍卫将乐佩的缰绳马鞍取下，准备牵去专属马厩休息。
　　“怎么说呢，是一种带着微妙欣慰的打量？真奇怪了我怎么会看出来欣慰这种情绪呢......”元卓被雷米尔牵着向前走了几步，正遇到一只雨燕扑啦啦落在了在奥贺蔚宫门口那棵开满了槐花的槐树枝上。
　　“咦这只雨燕怎么这么眼熟......”元卓喃喃道。
　　雨燕张嘴，发出了加百列那很明显是在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声音：“喂喂喂？雷米尔殿下在吗？哦在呢我看到你们了！”
　　乐佩似有所感，停住了脚步，抬头。
　　“那么我亲爱的二老大，请收下您忠实部下的惊喜大礼——”
　　还不等元卓做出反应，一坨好大的梦幻金光自天边高调飞来，定睛一看，竟然是是四匹染成浅粉色的少女风小天马！
　　天马拖着长长桃红色宽丝绸，丝绸拉着以一克拉钻石满镶的爆闪画框，画布以精细笔触描绘了雷米尔与元卓于梦幻巴洛克风宫殿的玫瑰花丛中拥吻的画面，画卷下长达三十米的卷轴上以金线绣了大字内容如下：
　　“热烈恭喜雷米尔殿下万年铁树开花，祝真爱长存永不止息下面用小字写加百列诚献”
　　元卓：“.......”
　　心细如发的加百列，甚至还委派气氛组不停地撒下花瓣以博取任何没能抬头看天的生物的注意。
　　其实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因为这幅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有多大呢，元卓在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秒脑海中就开始响警报：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天国巨星雷米尔出柜照（PS制成）被投上纽约纳斯达克大屏幕并巡回播放，请公馆部门迅速出具解决方案！
　　做了美蹄和美毛接毛的天马闪亮降落，长睫毛电眼向乐佩“叮”地发送了一个wink。
　　乐佩：“！！！”
　　气氛组天使将没撒完的花瓣揣回兜里，帮忙摆好了这副巨画之后，又恭敬地递上了另一只小礼盒，深深向雷米尔与元卓行了一礼便撤退了。
　　元卓：“...你，你是不是对她太苛刻遭她恨了？”
　　雷米尔定定地凝望这副大概率已经从第一天巡到第九天终于落在了终点站的官宣大图，片刻后微微颔首：“嗯，画工不错。”
　　元卓：“？”
　　哈喽？
　　元卓：“你这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雷米尔沉稳中带了一丝愉悦，“而且一碗水端平才是明智的做法。”
　　“什么叫一碗水端平......难道她给耀星殿也送了这么个惊吓...惊喜吗？”
　　米迦勒会跳湖自尽的！
　　雷米尔点头：“只是形式有所不同。”
　　米迦勒与路西菲尔确定关系时还是个生性腼腆的在校生，那时候给耀星殿具体送了什么，就只有几位当事人知道——摸清领导的脉这件事，对咱们八面玲珑的加百列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啦！
　　至于为什么这次反而是要全天国广而告之......
　　加百列笑而不语，表示姐深藏功与名。
　　元卓拆开了另一只礼物盒，里面是一封包场预约信，来自第六天最高端、最昂贵的餐酒融合餐厅。
　　时间就是今晚。
　　“那个...元卓殿下，打扰一下。”在一旁等待许久的管家抹了抹额头的汗，“您这匹天马好像需要您的沟通......”
　　.........
　　元卓：“......”
　　乐佩坚定遥望着天边：“......”
　　元卓缓缓道：“你不会是也想......”
　　乐佩点头。
　　元卓：“不行！”
　　乐佩大怒！
　　元卓：“……你就是尥蹶子我也不会同意的！虽然我gay了但是不代表我想要骑一匹……美妆马……又不是要参加什么变装皇后比赛！我给你在头发上插花还不行吗？”
　　乐佩哭着控诉：你插了吗？你看看我现在多朴素啊！
　　元卓：“那也不是我不想插啊这次也没给我机会啊！”
　　本轮回的战斗课由雷米尔忙里抽空全程教学，所以上个轮回来自乌列那场闹剧根本就没能发生，以致于乐佩到现在还是未成年短发小马一枚。
　　“带它去吧。”从寥寥几句对话中捕捉到乐佩诉求的雷米尔淡淡开口，“既然它喜欢。”
　　元卓：“＝＝不要插嘴，就是有你这样溺爱的家长才会养出来熊孩子的！”
　　这匹天马是雷米尔购买后赠送给元卓的，因此他对乐佩有种隐秘的亲昵，同时也理所当然认为天马的成长有他一份责任。
　　雷米尔望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天马：“以后出门你可以骑鹰鹫。”
　　元卓：“......那你怎么办，靠翅膀自己更生吗？”
　　雷米尔本来想的是这只鹰鹫给元卓坐，自己再去驯一只坐骑就好了，闻言愣了一下：“如果你希望的话。”
　　元卓：“......”什么叫他希望的话？
　　他的脑回路有这么不可理喻吗？以及这么不合理的要求也能全盘接受吗，听起来怪怪的，不会有什么隐秘的爱好吧......不会吧！这也太劲了这这这是天国不是花市啊！
　　三秒内元卓的内心世界闪过了八百个不可描述的画面，雷米尔却错以为他还在乐佩话题上犹豫，便自作主张终结来这场拉锯：“让莉莉丝带着天马去做美容吧，费用在我的私账上划。”
　　管家恭恭敬敬地应下。
　　练习了一整天实战技巧，早早洗漱干净正准备享受夜晚私人时光的莉莉丝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雷米尔这一套小连招打下来，元卓被爸力……不不，男友力，狠狠震了一下，捂住胸口，心神荡漾。
　　啊……这就是...谈恋爱的滋味吗......


第080章 特殊的夜晚
　　今晚,是一个特殊的夜晚。
　　今晚，元卓与雷米尔要在确认关系之后，第一次以彼此男朋友的身份共进晚餐,也就是通俗意义上来说的——约会。
　　“与男朋友约会”。
　　这词组以如此玄妙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他小小的羞涩腼腆心潮澎湃一下,也不过分吧？
　　不过分吧？
　　“他们做事怎么这么过分啊！”元卓嘴角抽搐着，额角青筋一跳一跳，“不是说好了只有我们两个包场么！”
　　“理论上来讲确实是我们独占了这家餐厅没错。”雷米尔的脸色也微微发青。
　　元卓微微侧了一下头,余光隔着透视度极高的薄水晶墙体,对上了隔壁餐厅里投过来的数十道饱含八卦气息的视线。
　　元卓：“..........”
　　手下一用力，银色餐刀“咔”的把薄胎白瓷餐盘切出一个豁口。
　　这个加百列......！是张贴了他们今晚会在这里的大字报出去了吗！
　　元卓杀气腾腾地回头,对上正端坐在路西菲尔旁边的米迦勒的视线。
　　米迦勒微笑着对着他挥手。
　　元卓面色狰狞，做出一个赶客的手势：还不回家该干嘛干嘛去什么爱好啊打扰别人谈恋爱！
　　米迦勒耸耸肩，示意他看向周围。
　　隔壁餐厅里，除了耀星殿的一对，妆容精致的加百列与珠翠罗绮的拉斐尔正在装模作样地品茗闲聊,同桌相邻的是面色茫然的沙利叶和面色麻木的昔拉；与他们相隔较远的位置坐着直喇喇打量着元卓的阿撒兹勒，阿撒兹勒旁边坐了个憔悴的阿拉伯人......哦这是已经被吸干了精气的拉哈伯,开发了新事业之后,即便是在初夏也要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呢......
　　视线转到店外,墙角阴影有两个身影，探头探脑行踪可疑鬼鬼祟祟，定睛一看果然是闻风出动的阿斯莫杜和尚达奉；下一刻尚达奉悚然一震，街口处拉贵尔带着他的得意弟子梅塔特隆徐徐走了过来......
　　耀星殿摇人开会都不一定能来得这么齐。
　　米迦勒：我只是不想脱离群众。
　　元卓：“............”
　　他声音颤抖：“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场约会，他们都没有一点良心的吗......”
　　雷米尔冷目与唇边带着报复笑意的路西菲尔用眼神在空气中交手八百回合,电闪雷鸣寸步不让，气氛焦灼程度直线攀升,直到被面前这位心和头发一样黑化的人类青年打断：
　　“今天咱们这顿饭是谁结账，是不是加百列？”
　　雷米尔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以让耀星殿和她平分账单。”
　　元卓一拍桌子：“把他们都请进来！还有今天街上的，见者有份，大家一起吃！”
　　气哥今天落了耀星殿的面子，想报复哥是吧，哥怎么可能让你们顺心如意呢？
　　“这样一来，咱俩今晚就不叫约会了。咱们这个叫——”
　　穿着燕尾礼服的餐厅经理优雅地拿起餐厅发布特殊公告用的两人高木牌，放到门右侧，然后将原本闭得死紧的大门四敞大开，元卓牵着雷米尔的手微笑着站在了门口。
　　在高端的商业中心街上漫步闲游的天使们纷纷好奇地凑上前，只见木牌以加粗加亮彩虹字体写着：
　　“赞美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
　　“雷米尔&元卓恋爱派对！
　　“今日宴请宾客，餐饮酒水免费品尝！”
　　“让我们衷心感谢加百列殿下以及耀星殿的鼎力支持！”
　　夜已经很深了。
　　这跌宕起伏的一天下来，元卓脸上的班味比在伊甸园的时候还要重。
　　然后在奥贺蔚宫门前，碰上了班味和他一样重的莉莉丝。
　　元卓：“……你怎么才回来。”
　　莉莉丝眼下青黑，诚恳发问：“你知道乐佩要做多少项目吗？”
　　元卓：“......多少啊。”
　　莉莉丝：“比参加你恋爱派对的天使还多。”
　　元卓：“……”
　　莉莉丝：“……”
　　此时，长发飘飘喷香柔顺并编了一个元卓砍手也编不出的复杂造型，全身缀满了昂贵花材、马蹄上画满精细的花纹的乐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飘了一个wink。
　　………………
　　我们还要再强调一遍：今晚，是一个特殊的夜晚。
　　刚刚确认了关系的情侣要不要同床共枕呢？这是当下元卓正在纠结的问题。
　　对于咱们东亚来说是有点进展太快，但对于老外又不快；对于第一次谈恋爱的人来说有些快，但对于男同来说又不快......
　　雷米尔与他的房间分别在一条走廊的两端——这条走廊连接着两间大得夸张的卧室，中间隔着共用的衣帽间，而元卓就在衣帽间门前游荡来游荡去，白色亚麻荷叶领睡袍飘飘忽忽，好像是夜访吸血鬼片场中的一只幽魂。
　　然后就沉思着在下一次急转中一头埋进了雷米尔的胸口。
　　“很晚了。”大天使长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共振，轻轻把元卓扶起来站好，然后俯身帮他整理袖口复杂的系带。这工作本应该是由佣仆来做的，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衣帽间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元卓顺着正好垂到眼前宽松V领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乍泄春光：“是是是是很晚了......”
　　雷米尔的身材修长高大，胸肌轮阔简直接近于完美，腹肌更是漂亮得像个搓衣板......天啊不是说刚刚在换睡衣了吗怎么还在穿着西裤啊是在玩什么制服诱惑么？！
　　可恶啊……男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
　　雷米尔抬起冰绿色的眼睛：“那怎么还不回去睡。”
　　元卓鬼使神差地重复：“是啊，我怎么还不回去睡呢？”
　　雷米尔：“……”
　　元卓：“……”
　　雷米尔帮他把袖口抚平，直起身，元卓也随着着线条清晰的锁骨抬起头......
　　面前青年刚洗过的头发蓬松微卷，散发着水汽，眼睛更像是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一般，支支吾吾的，原地。雷米尔不露声色的叹了口气，拎起元卓的后脖颈，把他提溜进了自己的卧室，稳稳放在了床中央。
　　元卓就地一个打滚，在柔软如云的被子中像刚出花果山吗喽一样缩着手蹲坐，看着雷米尔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露出赤裸的胸膛，干巴巴的吞了吞唾沫：“啊你...你平时裸|睡吗......”
　　雷米尔的手顿了顿：“不。”
　　不裸|睡为什么脱衣服啊！今天准备上本垒了是吗等下等下天国有没有那种...可以让...变得滑滑的产品啊！不对，不对，天使之间会本垒吗？
　　又不能生孩子，不会全是柏拉图吧？
　　被元卓这么直勾勾盯着，雷米尔实在忍不住，大手按住他的头顶，强制性转了一个九十度。
　　见他也会不自在，元卓反而来气势来了：“哎，不要害羞吗，早晚都要坦诚相见滴？”
　　雷米尔将迅速将西裤换成了丝裤，裸着上半身，强制性把他塞回被子里。大天使长的肌肤冷白细腻，几乎没有毛孔，手臂因常年使用重兵器，肌肉相当可观。鼻梁笔挺，鼻尖几乎成了一个折角，元卓枕在他的手臂上，与他鼻尖相抵，雷米尔顺势搂住元卓，手心隔着薄薄的亚麻，温热地贴元卓的背。
　　元卓感觉自己从耳朵尖开始升温，向着脸颊与后背蔓延。
　　他的手抚过刚刚还在垂涎的腹肌，向下探索。
　　冷绿色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呼吸微急，扑在他的唇珠上，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和鼓励。
　　元卓丈量一番：“......”
　　是不是错觉？
　　元卓：“..............................”
　　深吸一口气，虚弱地缩回了手：“你，你你......”
　　元卓TuT：“我现在说我还没做好准备，可以吗，还...来得及吗。”
　　空气很安静，很尴尬。
　　“...嗯。”雷米尔抬手，拇指尖轻轻抚着元卓的眉梢，然后捏了捏他的脸颊肉，“那睡吧。”
　　“......”元卓蹬着腿，闷头把自己的脸扎进雷米尔与枕头之间的空隙中，大有让雷米尔枕着自己的头的架势。
　　雷米尔啼笑皆非：“这是在做什么？”
　　元卓：“你不生气啊？”
　　雷米尔拍拍他：“我会等你准备好。快睡。”
　　元卓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后。
　　元卓：“......睡着没？”
　　雷米尔：“......”
　　雷米尔：“没。”
　　元卓：“哎，你头抬一下....好累，后背麻了。”
　　雷米尔：“.......”
　　元卓昂呀哎呀了一阵，把雷米尔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撇开，卷着被子滚到床的另一侧，背对着雷米尔，满足地叹了口气，睡熟了。
　　雷米尔：“......”
　　.............
　　元卓回过神来。
　　壁炉发出毕波声，穿着神袍的纤细青年将一小碟熏香材料倒进火里，然后转身对着他微笑。
　　元卓很迷茫：“我是......”
　　“你在做梦。”青年笑道，“还记得我？”
　　“弥赛亚！你怎么能进我的梦......”元卓震惊之中带着喜悦，“等下，这话不应该是我来问你吗！你怎么会记得我......你没有失去记忆！”
　　可是上个轮回里他与弥赛亚的交集并不密切啊？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弥赛亚本身就不会在轮回中失去记忆吗？
　　“那你是不是明白所有轮回的......”元卓惊疑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弥赛亚冲他挤了挤眼，转移了话题：“最近过得还不错？”
　　元卓点头：“还...嗨，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我才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爱好。”弥赛亚善意地揶揄道。
　　元卓脸颊微红：“哎，怎么有事不在白天找我，还特地拉个梦进来啊。”
　　“因为来不及了。”弥赛亚收敛了笑意，但依旧充满了神性的光辉与温柔，手指抬起，隔空对着元卓的额头点了点。
　　一个光圈出现在了半空，笼罩住元卓，束紧，如一层薄膜覆住他。
　　元卓：“？！”
　　光膜满满融进了他的皮肤里。
　　元卓：“这是什么？”
　　“赐福。”弥赛亚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保佑你，无病无灾，不老不死。”
　　这下元卓又迷茫了：“啊？但我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别问这么多，回去吧。”弥赛亚对着他轻挥手，纤弱的一巴掌把他扇飞，突破了云层——
　　元卓一个哆嗦，醒了。
　　天还蒙蒙亮，身边本该躺着的天使却不见踪影。
　　“雷米尔？”元卓呆呆地呼唤。
　　“怎么醒的这么早？”卧室的门被推开，雷米尔已经换好了繁复的军服，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垂头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温软的的唇瓣一触既分。
　　“轮回速度加快了，”雷米尔的声音有些急促，“第八天今早通知颁布神诏，所有天使长都要过去接诏令。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还是自己再休息一会儿。”
　　都是天使长的场合好像不太适合他这个nobody去，元卓略略思索后拒绝了。
　　等回笼觉睡醒，奥贺蔚宫已经空荡荡，下神诏不是件小事，奥贺蔚宫排场要给足，大部分随从侍卫都跟去了第八天。
　　元卓趿拉着拖鞋在庭院里赏花，宫内种了几棵蓝花楹，现在正值花期，蓝紫色的花像彩色云雾，十分浪漫。
　　身后一寒，元卓迅速回头，与正伸着手的桑杨沙撞了个对脸。
　　“你不是去开会了么！”元卓惊悚道。
　　桑杨沙弯起眼睛，这笑容根本不像他，但类似的神情元卓却在昨天的梦中见过好多次。
　　元卓心下一沉，深吸一口气想要大喊救命，却被一指点上脑门。
　　“离开吧。”桑杨沙悠然道。
　　元卓身体失重，脚下的土地变成了松软的云层，他挣扎着开始下坠，直到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081章 风滚草
　　伊卡罗大陆,是一块神奇的大陆。它是最接近天国的大陆，在神与天使的庇佑下，和平且富饶。
　　延绵的雪山山脉,毛茸茸的翠色草原,一团团奶油般的雪白羊群。高大幽密的远古森林里偶尔蹿出几只灵鹿,竖起贝壳形状的、薄薄的耳朵，黑色的眼睛闪烁着温和的光辉，并不惧怕人。
　　一座不起眼的矮胖小房子趴在大片的薰衣草花田中央。
　　......如果心地善良的你愿意把这座盖得像个发酵过头的肉桂大麦面包一样的房子称之为庄园的话,那么也可以称这里为,亚当斯家的庄园。
　　此时此刻，老亚当斯正颤颤巍巍地牵着他唯一儿子的手,努力让自己咳得像一台用了五十年的破风箱。
　　老亚当斯：“……儿子...爸恐怕是不行了......”
　　“别，我觉得你治治还能再挺几年，”小亚当斯看着他爸那没贴好翘了边的假胡子和努力涂白的嘴巴子，挽留得真诚极了，“你说你,脸上也没皱纹，后背也没佝偻,昨天还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怎么会好好的就病危了呢。”
　　老亚当斯：“人到了该回天上的时候......就必须......唉,我只是发愁你自己在这可怎么办哦......”
　　小亚当斯：“也别说得好像你死了就能上天堂一样......”
　　“我能，真的能！”老亚当斯反驳得还挺认真，“哎，我走了之后......你自己在这可要好好的啊，等着我来接你。”
　　“不是我说,你要不还是盼我点好吧，”小亚当斯无语地摸了摸他爸的额头,也不热，也没发烧啊，“十里八乡你见过比我更皮实的人吗？从小到大没病没灾的，用不着现在就考虑以后上天的事......”
　　老亚当斯依依不舍地望着面前这张年轻俊秀的脸，悲伤地抽泣了一声：“咱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爸临走前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嗯我知道。”小亚当斯不以为然地点头。
　　躺床上的那个差点把假胡子惊掉：“你怎么会知道？”
　　小亚当斯心想哥又不傻！你这么年轻的爸怎么能生出来哥这么大的儿子？！
　　而且在一群亚当斯伯莱斯乌尔萨斯，克莱尔阿塔尔卡斯托尔之中，唯独他的名字叫元卓！
　　还不能说明一切么！
　　他简直在这里独树一帜格格不入啊！外貌上也是与身边同龄青年大相径庭，因为较深的发色瞳色，没少挨欺负，但神奇的是他就像有铜皮铁骨一般，不论受到什么伤害都能化险为夷毫发无伤......
　　在两年前被推下悬崖又自己若无其事走回村落之后，就已经有风声说亚当斯家有个怪物了好么......
　　元卓==：“行了别折腾了，就为了说这事才装病是不，赶紧起来吧我不怪你。”
　　然后他爸头一歪，噶了。
　　元卓：“……......…………”
　　老亚当斯的葬礼十分简陋，多年来父子俩相依为命，家中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甚至没有人可以陪着元卓伤心一下。
　　不过元卓也并没显得有多伤心，直到将棺材盖上的土压平之前，他都认为这应该只是他爸对他开的一个猎奇的玩笑......
　　亚当斯庄园本身就是一个怪谈，莫名其妙出现的房子与莫名其妙的爸，莫名其妙长大的儿子和莫名其妙的死法。
　　所以两天后，女佣跌跌撞撞面色惨白地跑进来，告诉他他爸的坟被刨了尸体不翼而飞的时候，元卓也淡定极了。
　　他轻轻吹了吹嘴边的红茶：“好，我明白，随便他吧。”
　　女佣看着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的小亚当斯，脸白得发青，第二天就向元卓请了辞，离开了这恐怖的是非之地......
　　很快，“老亚当斯是吸血鬼所以才生了小亚当斯这个怪物”的流言，在这闭塞的村落中传得轰轰烈烈。
　　这推断很合理，合理得元卓反驳都很艰难，毕竟他们爷俩又是长生不老，又是刀枪不入，真的很难解释啊！
　　十五年前，元卓在亚当斯庄园那摇摇欲坠的床榻上苏醒，被一脸狂喜的亚当斯拽着手认亲。
　　看着镜子里二十出头模样的黑发青年，他脑袋一片空茫茫，人生中前二十年发生了什么，他是一点不记得。
　　醒来时，他的脖子上佩戴着一枚吊坠。
　　亚当斯也不知道这吊坠的来源，但元卓知道，这吊坠对他来说很重要。
　　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枚品相很高的黑曜石。
　　神奇的石头。
　　不论发生了什么，即便是被抢走，第二天也能回到他的脖子上。
　　就和自己长了腿似的。
　　这些年来，元卓在亚当斯的引领下，重新认识了这世界。
　　其实亚当斯把他照顾得很好，对他来说亦友亦师，唯独不亦父......
　　然后问题来了。
　　过了十五年......镜子里的他还是二十出头模样！
　　这就不对了吧！人老了不是会长皱纹么，会脸下垂么，为什么他和他爸就童颜永驻啊？
　　村民们对他俩的疑虑愈来愈盛，直到他爸死遁......到达了一个顶峰！
　　而亚当斯那个脑子不够用的样子，当然是根本没能发现这一点......他就直接走了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死一下啊！
　　难道是怕自己觉得被遗弃了，不能好聚好散？！
　　元卓恨恨地长叹一声：你就坑我吧！
　　在恐惧化为实质的仇恨之前，元卓惋惜地望着窗外的薰衣草田和草莓田，做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搬家。
　　亚当斯庄园所在的村落位于南扎雅拉雪山的山脚下，相比于贸易行业发达的平原区，这里简直就是穷乡僻壤，村子里农牧业完全自给自足，剩余的产品被商队收购后，流入繁华富有的瓦莱——伊卡罗大陆的中心，国王所在的地区。
　　瓦莱也是个好地方，或许以后可以去那边定居，元卓思索着。
　　但像他这样的特殊人种，为了隐藏自己，成为风滚草才是他的命运吧......
　　元卓收拾好他为数不多的行李，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买下了商队的马车，快乐地开始了他的环游伊卡罗之旅。
　　这一游，就又游了二十年。
　　二十年后，元卓不得不去瓦莱了。
　　......因为他没钱了。
　　“不是，真的吗？！”元卓翻箱倒柜，看着角落里的最后一袋金币，“我除了吃饭住宿也没花什么大钱啊！”
　　“难以置信！爸！你怎么会这么穷啊？！”
　　元卓崩溃地重重合上箱盖，随着箱盖强烈的震动，掉下来了一个夹层。
　　夹层里是一封信。
　　封面字迹清秀，甚至还带着清香的气味，并不像亚当斯那个粗人留下的。
　　还能是谁呢？亚当斯和别人也没有深到能在他家藏信的交情啊？
　　元卓打开信封，发现居然还夹了一枚小巧的印章，而信内容如下：
　　“我于11880年（瓦莱银行成立的第一年）存下了一笔资金，需要时可拿印信可取用。不知道以你的智商能否发现这封信，听天由命吧。”
　　......没错，亚当斯果然没发现。
　　而现在是12247年！
　　不会吧，亚当斯这是活了多久啊......三百多年？！
　　难道真的是个吸血鬼？！那东西不是只在女巫传说里存在吗？！
　　难道留下这封信的也是女巫.....吸血鬼......？
　　元卓拿起印章看了看，只能模糊的分辨出上面刻着的是一只小鸟。
　　没头绪。
　　..........
　　瓦莱银行里。
　　“不论是女巫还是吸血鬼都没关系！我的天啊！”元卓欣喜若狂的叫声贯穿了银行的整栋圆顶楼，“好多钱啊啊啊啊啊————”
　　..........
　　瓦莱的贵族圈子里最近有个小波动。
　　某位神秘的年轻单身富豪居然一掷千金，在城郊买下了劳兰斯家闲置破落的庄园。
　　而劳兰斯这因赌债没落的老贵族，拿着钱喜滋滋地再次回归了赌场，并直言这位富豪独身一人，行为怪异，看中他的庄园仅仅是因为门前那片种满了薰衣草的花田。
　　“应该会拔掉这种毫不起眼的植物，换上稀有的花草品种吧？”城中的待嫁千金们扶正了宽大帽檐上的羽毛，扇着蕾丝扇子，低声讨论着。
　　然而这位富豪不仅保留了薰衣草，甚至雇佣了园丁，在后院种下了草莓。
　　“原来是个土鳖。”女孩子纷纷叹息。
　　骚动渐渐平息了下来，大家明面上不再讨论，背地里的关注却一点不减。
　　不乏有年轻的姑娘在偶然瞥见这位富豪俊秀的面庞之后芳心暗动，屡次试图在社交聚会里结识他，最终失望而归。
　　因为这位八卦的中心从不参加社交聚会。
　　........
　　元卓认为自己真是在富有的基础上，做得很低调了。
　　别怪他，他没尝过一夜暴富的滋味，激动之下用存款里的九牛一毛为自己置备下了一座不动产......也是有情可原的吧。
　　当然了，最终他还是选择回归深入简出的生活方式，只为自己留下了一位园丁，并张贴了告示，招募一位管家。
　　一周后，新管家来应聘了。
　　不仅仅自己来应聘，他还带了一位保镖和一位厨娘。
　　元卓看着面前穿着牧师服的管家：“您不是个神父吗。”
　　“那只是我的其中一个身份，亲。”神父捋着胡子，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元卓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目光疑惑地移向他的身后：“那这两位是......”
　　神父指着左边漂亮却瘦弱的小女孩：“唔，这是我为你推荐的保镖，有她在，你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你叫她莉莉丝就好。”
　　元卓低头看着这个面容冷漠的幼女：“..........嗨。”
　　神父又指指右边的年轻姑娘：“这位是美食家夏娃，有她在，你永....嗯，永远不会挨饿......”
　　不知为什么，神父说到这里时心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的。”元卓点点头，完全没提出任何异议。
　　“我还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么，”他诚恳地注视着神父的双眼，“这位神父，你为什么长得像我爸？”
　　话音还没落，神父就被身边的小女孩狠狠踹飞了！
　　莉莉丝：“你居然说你是他爸？！”


第082章 归来
　　元卓：“所以你现在不想叫亚当斯,改名叫亚当了。”
　　亚当眼珠子快要转飞了：“不不不，我本来就是亚当，亚当斯是谁啊......不认识。”
　　“你叫亚当,她叫夏娃。”元卓看着正在快乐地将小围裙系到自己腰间的夏娃,疑窦丛生,“你们为什么给自己起人类始祖的名字......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而且人家亚当夏娃还是一对夫妻呢。
　　“我......我，”亚当张口结舌，真的很想说出真相,但还是把冒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就是好听么这不是。”
　　元卓点点头：“所以你离开我的这几十年是去给我找了个妈。”
　　夏娃闻言手一抖，“刺啦”一声把围裙撕了个两半,然后在其余三人的注视下以手扶头做苦恼状嘟囔：“哎呀，这这这买东西贪便宜就是质量不好啊质量不好......”
　　“不是！不是！我们别讨论这个话题了，快给我安排点活儿干吧！”但在莉莉丝的死亡注视下，亚当心里叫苦不迭，直恨自己当初心太大话太飘,倒反天罡大逆不道，现在可好了一天三顿打指定是挨上了......
　　说是领活儿,但这么多年来亚当已经摸清了元卓的喜好与习惯,所以根本也不用他多费心,就很自觉地拽着另两位女士开干了。
　　元卓望着他们三人的背影，看着亚当蔫巴巴地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被冒鬼火的莉莉丝一个飞踢踹出八个前滚翻爬起来冒着泪花扑回夏娃的怀里，竟没来由地自心底生出一股子熟悉的幸福感。
　　........
　　巴莱克是瓦莱第一大盗——自封的。
　　他隶属的布巴巴强盗团伙，是瓦莱第一黑恶势力,他在里面说话也算是有那么点重量。
　　这身份也是他凭着本事自己挣来的：会抢劫的不如他情商高，情商高的不如他会抢劫。
　　今天他就靠着奇高的情商,按惯例捧着刚偷来的高透宝石项链，准备把一顿马屁大拍特拍，却正撞见老大暴跳如雷骂人的场面。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团最近碰上了一根硬骨头。
　　新搬来的年轻富豪，家底丰厚，人丁稀少，远在郊外，本是个完美的作案目标，却令十数名兄弟铩羽而归。
　　“那庄园很邪门啊！”受伤惨重的强盗们鼻青脸肿地哭诉道。
　　巴莱克不这么想。
　　他可是拥有比这群平庸的强盗们更加强烈的美好品质——高位者的运筹帷幄。
　　这富豪在岗搬来的时候他是偷偷见过的，不就是把小骨头吗？这都拿不下来？
　　看来我得教教你们怎么干活了。
　　就像2024年很多根本没实际干过活却喜欢随口指点江山让手底下的员工大加其班的傻【】领导一样，即便已经看到了惨烈的前车之鉴，巴莱克也认为这些小喽啰们攻克不了这个庄园，不是庄园的问题，是同事的问题。
　　所以在这月黑风高夜，巴莱克自己摸进了北郊亚当斯庄园那朴素的大门。
　　……上帝啊。
　　门廊前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很美，美到不真实，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女人。
　　那女人甚至都没有露出全貌，只是斜斜地倚在那根已经被风吹得有些许褪色的罗马柱上，精致的肩膀和绝伦的侧脸就已经让巴莱克神魂颠倒了，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迈动脚步，移开视线。
　　直到从天而降一锤头把他直直地凿进草莓田。
　　“呼，现在的孩子都学坏了！”夏娃将巨锤放在一边，用新买的小围裙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难为你看着这样的脸也能把他称之为‘孩子’。”莉莉丝满脸嫌恶地用脚尖踢了踢巴莱克盖满了土的头，“他都是这个月的第几批了？有完没完啊，快让亚当想想办法解释这草莓苗怎么又烂了。”
　　在他们三个的分工是这样的：莉莉丝和夏娃挑自己喜欢的做，剩下的工种属于亚当。
　　于是亚当蚂蚁挑大梁，以一己之力担任园丁管家清洁工和狗等等职位……
　　想象着亚当脸上那款天塌了的表情，莉莉丝又开始头疼了。
　　“没事，管他干啥。”夏娃只是开朗地一拍脑门，掏出自己的传家宝——用来给小饼干雕花的浮雕大理石擀面杖，“要不咱俩今天去把这件事解决个干净？”
　　……
　　远近闻名的布巴巴强盗团在这天夜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清早。
　　元卓：“为什么这么快就又把贮备食材吃空了——不是上周刚买的吗？！？最大的马车，整整一车，一周就......四个人？咱们是不是只有四个人？”
　　“……”莉莉丝替正在大快朵颐的夏娃圆场：“每次运动完会很饿，所以去厨房吃一点零食也是有情可原的吧。”
　　昨天还满满当当的厨房仿佛遭了劫，元卓看着地上散落的干瘪的五十斤装面粉袋，脑袋一阵眩晕：“不是...哪个好人家吃零食能把面粉都吃空啊？这也能叫零食吗……夏娃！你还好吗，身体还受得住吗？还有亚当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对着门口那块草莓地哭了一早上了......”
　　储备粮吃空了，当然要去城中心补买，但亚当今天状态不佳，元卓又实在放心不下两个“娇弱”的女孩子单独出门，只好把亚当留下来看门，剩余三人一起，在镇子边缘租了一辆马车，赶往商贸行。
　　今天的瓦莱异常热闹。
　　主干道旁数百名乐师排成队列，穿着华贵的衣衫，以诗琴演奏着早已编排许久的赞歌，笛子和号角间或穿插吹响更为激昂的乐段，人们聚集到街边，捧着颜色艳丽的鲜花和丝带，贵族们将改造得高大的马车停在商铺旁，品着下午茶和点心，颇有种高人一等的气势，但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人们脸俱是翘首以盼的欢喜神情。
　　“今天是有什么重大活动吗？”夏娃拉开马车上的小窗帘，询问站在车旁的少女。
　　“今天是莫兰回城的日子呀！”少女激动到几乎是在尖叫了。
　　元卓好奇道：“莫兰是谁？”
　　这话一出，四周的本带着好奇眼神打量着他们的人群立刻满目狐疑：“还有人不知道莫兰吗？”
　　“不可能吧，那可是金光闪闪的大骑士......”
　　刚才回答夏娃问题的少女向马车里张望一番，视线落在了元卓的脸上，突然醒悟：“哦！这稀有的发色，你是那个新来的庄园主吧？”
　　人们这下就又明白了：“原来是那个在庄园里种草莓的贵族土包子......”
　　“那就不奇怪了......”
　　元卓：“......”
　　“你知道莫兰是谁吗？”他转过身，偷偷问莉莉丝。
　　从刚进城起，这女孩就异常安静，甚至像是在灵魂出窍的样子，元卓叫了她好几声，手在她眼前挥了又挥，她才微微一震，眼睛恢复了清明。
　　莉莉丝：“什么？”
　　元卓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莉莉丝蹙眉：“不清楚。”
　　看来大家都不是瓦莱的原住民呢！
　　元卓让车夫将马车停好，把他们三个放下来看看热闹，丝毫没注意到一只半透明的夜莺自莉莉丝身上腾飞而起，在空中盘旋一圈，有目的地飞往某处去了。
　　方才与夏娃交谈的那位少女蹭了过来，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原来她叫尤妮丝，是艾铂赫侯爵家的小女儿，今天偷偷溜出来混在平民里，一睹大英雄莫兰的风华英姿。
　　夏娃咦了一下：“贵族家里不都是有更好的观赏位吗？”
　　“是的，但是我家......”尤妮丝叹了口气，反问道，“你们相信天国的存在吗？”
　　夏娃与莉莉丝面面相觑：“相.....相信吧？”
　　“国王影响了很多人。”尤妮丝挑眉，很是唏嘘，“我父亲是少数对天国论点不赞同的贵族之一。国王因此对我父亲有很大成见......所以我家是没有观赏位的呢。”
　　夏娃：“所以搞得这么隆重，只是为了看一眼那个叫莫兰的孩子吗这得有多好看呀。”
　　尤妮丝摇摇头：“国王坚信，传闻中的五色鹿能够让他与天国取得联系，所以派了莫兰带着军队翻遍了五湖四海去找，骑士长可是走了五年呢。”
　　夏娃了然：“他抓到了五色鹿，就能够回城了。”
　　尤妮丝点点头，眼睛中划过了一丝担忧：“但是谁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呢？”
　　演奏的声音陡然洪亮了起来，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阵掌声和欢呼，花束和织纹精美的手帕被抛上天空，一辆比任何马车都要高大的、镶了金的四轮马车，带领着长长的行军队伍，在视线的尽头缓缓现出身影。
　　马车上的青年长了一张被阳光亲吻过的脸，神色平淡地站在兽笼旁，戴着象征着胜利的金叶月桂花冠，拽着金色的缰绳，在扎满了玫瑰与紫罗兰的马车上，仿佛是神话中掌管美丽与力量的神明一般高不可攀，可当他看向面前真心欢欣的人们，眼底的暖意又将他拉回了凡间。
　　走近了才发现，这队伍处处透着违和，领头的马车极近豪华，后面跟着的军用车队却是用鲜花绸缎也遮不住破落凋敝的气息，莫兰身上穿的明显是赶工制成的不合体礼服，其余士兵可就没这个待遇了，褪色的陈旧鞋子上满是泥土。
　　“那辆马车是国王的，大概是为了游行仪式借给了他们吧。”对此尤妮丝这样解释。
　　元卓咋舌：“你们国王对勇士的待遇也不咋样啊！”
　　尤妮丝冷笑一声：“那个吝啬鬼只对自己大方。”
　　说话间，车队已经到了眼前，身边的人群沸腾着一拥而上，试图摸到骑士长的衣角。
　　“哎！哎！别挤！”元卓整个人被推得东倒西歪，脚尖挨着脚跟，眼见一个趔趄——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向外一拉，将元卓抄进了自己怀里。
　　“妈啊太可怕了......谢了哥们。”元卓捏把汗抬头，撞进了一双冰川色的眼睛里。
　　这一刻身边喧闹的音乐声、尖叫声都褪去了，他屏住了呼吸，这高大美丽的男人完全占据了他的视线。
　　心跳得太快了吧，元卓想，我天呢这是......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第083章 被爱情奴役的傻瓜
　　帅帅帅……好帅啊！
　　男人头上的兜帽滑落下来,那张脸俊美中带着冷漠，冷漠中带着阴郁，但偏偏又像宝石一样耀眼,帅得十分复杂,怎么形容呢总之是一种游历大陆几十年都没见过但一看就知道很符合他口味的帅......
　　卓要喘不上来气了,深刻体会到了自己之前是个纯正土鳖，游历了这些年都没见识过这么好看的人，早知如此当初他就应该直奔瓦莱嘛！
　　白白错过了二十年,这要是亚当斯一入土他就跑,没准能从小把这帅哥看到大，玩一下养成啊......
　　“没受伤吧。”那双湖水色眼睛的主人有些许担忧。
　　好好听的声音,咦但是怎么这么熟悉……管他的呢！
　　元卓心里有一摞话想问，比如帅哥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到哪去芳龄几何有对象没，然而一张嘴——
　　“你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
　　话一出口，不仅仅是帅哥愣了神，连元卓自己都傻了,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两个耳光。
　　不这样能哪样啊！
　　人家这头发多好看！
　　飘逸铅灰，清爽喷香有光泽,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好像你和人家很熟似的....！
　　元卓尴尬地想原地转圈：“不不不我在说什么啊哈哈别理我……”
　　“很丑吗？”男人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发梢,“本来不是这个颜色,发生了一些事。”
　　“？帅爆了好吗！！丑这个词怎么会出现在你的人生词典里呢！”元卓表演了一个浮夸的震惊表情，顺势拉住男人的手上下摇了摇，“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元卓。”
　　“雷曼。”没察觉他的揩油小心思，男人的眼睛弯了弯,似乎揉了万丈情深，与冷酷的长相十分不相符。
　　这时,被冲散的另外三个姑娘扒开人群，终于找到了元卓。
　　看到他身后的男人，尤妮丝失声惊叫：“公爵？”
　　元卓&莉莉丝&夏娃：“公爵？！”
　　雷曼垂眸，若有似无地瞟了尤妮丝一眼。
　　女孩悚然一惊，忙低头行礼道歉，看到左右无人听到她的失言后，暗暗松了一口气，乖乖站好。
　　元卓转头问雷曼：“公爵在这里是什么头衔来着，你很厉害吗？”
　　雷曼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
　　这大逆不道的语气令尤妮丝心惊胆战，目光忍不住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没忍住八卦之心，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之前认识吗？”
　　元卓摇摇头，“刚刚雷......”他本来想说雷公爵——丝毫没察觉自己这与众不同的断姓方式有什么违和——但察觉雷曼不想暴露身份，就直接改口了，“雷公拉了我一下，避免死于踩踏事故了嘛，我正表示感谢呢。”
　　雷曼点点头，也不在乎元卓怎么叫自己，紧紧盯着身边的青年，好像怕一眨眼人就飞了似的。
　　就瞎编吧，尤妮丝心想，说什么第一次见面，你俩这种外人根本插不进话的氛围骗不了本小姐鹰一般的双眼！
　　这下一切都很好解释了，伊卡罗大陆哪有隐藏的富豪哪有暴发户啊，不和贵族沾亲带故，怎么能在瓦莱落脚扎根呢。
　　还在这装不熟呢？！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尤妮丝兀自纳闷着，直到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袖口。
　　她转头，对上莉莉丝和夏娃那欲言又止且意味深长的神色，霎时间福至心灵！
　　进化缓慢的男人之间沟通需要把话说出口，但女人不用。三个人类女孩快速地以眼神和微表情交流，在这短暂的四五秒，尤妮丝为了掩盖住自己扭曲的脸色捋了七八次刘海，脑补完了元卓从一个朴素小农夫进化成贵族小男宠的一生。
　　.......关系匪浅！深藏不露！
　　怪不得这雷曼公爵日日神出鬼没举止古怪一年半载见不着一回，原因竟是.....在外面养男人......！
　　呃呃啊，尤妮丝不寒而栗，被发现这惊天大秘密，不会过来被灭本小姐的口吧！后悔死了，今天就不应该溜出来看莫兰的......帅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事已至此，聪明的尤妮丝很快调整好心态，挽起一抹贴心的微笑：“说起来，我和亚当斯庄园的两位小姐颇为一见如故，想要邀请她们去我家坐坐。”
　　元卓：“可是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市场上买粮食......”
　　夏娃立刻表明态度：“没事，今晚我们在尤妮丝家吃饭。”
　　“明天再买也来得及吧？”莉莉丝已经站到了尤妮丝身边，看这三个人架势，好像立刻就要私奔。
　　元卓：“......那亚当明天自己在家饿一天呢。”
　　莉莉丝和夏娃异口同声：“他又饿不死！”
　　还没等元卓反应过来，三个女孩手拉手，裙子一撩奔上了马车，骏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车轮扬起飞灰绝尘而去。
　　“你们把马车开走了我怎么办啊......”元卓对这变故惊呆了，“...行吧，你们三个人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转过头，雷曼还在用他那能溺死人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雷曼：“需要什么就去我的庄园里拿吧。”
　　元卓：“......不太好吧，咱俩非亲非故的。”
　　他的色心在知道面前这人是公爵之后其实是有所收敛的——这身份可不太好惹啊！
　　“每年秋收后，整个伊卡罗大陆的粮食，会挑选最精细、品质最好的部分上贡进皇宫，皇帝也会按照惯例，分给公爵与将军们——这些都是在市场上买不到也见不到的东西。”雷曼循循善诱。
　　没见过也没吃过的......这算是摸到元卓的脉了，他的爱好挺多，刚刚好吃饭是最重要的一个。
　　察觉他的动摇，雷曼轻描淡写道：“公爵的份额很多，你不需要，只好到时间将剩下的扔掉了。”
　　元卓：“......走！现在就出发！”
　　吃软饭！又怎样！浪费是可耻的！
　　.......
　　三个小时后，元卓被雷曼扶着胳膊，走下了那辆精美绝伦的豪华大马车。
　　与国王那辆明显是平时精心呵护，重要日子拿出来显摆一番的面子型壕气马车不同，雷曼这辆不论是在用料还是做工上都更加昂贵、精细，造型雅致，车辕上以金子和螺钿镶嵌着多种造型的天使和圣心百合，能看出来一些较新的使用痕迹。
　　而雷曼即将用造价如此昂贵的马车，来帮元卓拉米拉面拉肉拉水果。
　　公爵的财力由此可见一斑了。
　　来都来了，当然要参观一下公爵大人的庄园啦。
　　“真是不得了了......”元卓喃喃道。
　　这装潢风格简直是比照着元卓的审美建的！
　　别看雷曼本人萦绕着冻人的肃杀之气，他的庄园却是花影烂漫，雕梁画柱，元卓拿起一个士兵铁皮偶摆弄了半天，连摆满了奇形怪状的小物件这一点都这么符合他的胃口！
　　元卓眼睛里都在冒心：“你这花园......你这门廊......你这......”
　　“喜欢吗？”雷曼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你可以随时住下来。”
　　元卓流泪：“......”
　　这叫什么啊......难道这就是灵魂伴侣泼天富贵喜从天降天生一对吗？
　　公爵庄园的后厨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墙上挂满了冰层，温度极低，珍奇食材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走到仓库的最深处，竟然有个与墙齐高的巨大海水缸，圈养着鲜活的海味。
　　虽不能完全辨认，但元卓也看得出，这些已经超出了认知范围的昂贵食材并不是普通人类能够靠渔猎获得的。
　　更像是由什么非人类生物专门跑去蹲点捞来，统一堆进这个大冷库，就为了眼巴巴等待某个饕餮大驾光临......
　　想到眼前这些闭眼水煮都不会难吃的大牛排大龙虾会被慢慢被运进自己家，元卓简直心花怒放，上窜下跳地指挥着雷曼把自己看中的那只红蟹捞出来，非要在这给自己先开一顿小灶，丝毫不认为这伺候人的让公爵大人来做有什么不妥，关键是公爵大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指哪打哪，听话得很。
　　元卓美滋滋抱着螃蟹在厨房翻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诡异之处：“你这庄园厨房这么大，怎么没有厨师呢......？”
　　也不仅仅是厨师啊！
　　整个庄园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雷曼顿了顿，神色自若地瞎扯：“王宫里今天举办宴会，都调过去了。”
　　元卓点头：“喔。”
　　然后又环顾一圈，茫然道：“厨师没有倒也没关系，餐具呢......”
　　雷曼：“......”
　　面对如此明显的纰漏，雷曼身周的气息狂躁地迸发了一瞬，然后在元卓发现之前赶紧低头压了下来，沉默片刻后继续瞎扯：“也借走了。”
　　也不管偌大一个皇宫，连个厨子盘子碗都备不齐，有多穷酸多可怜多不合理。
　　元卓镇定道：“原来是这样！”
　　雷曼：“......”
　　元卓：“......”没错，哥面对美色就是智商减半，哥听不出你话里的漏洞，哥就是被爱情奴役的傻瓜......


第084章 小炒黄牛肉
　　元卓此时已经陷入了贴心年长者的人设里不能自拔了,看出来雷曼不擅长说谎，便默契地跳过了吃饭的话题，若无其事地踱到酒柜前,试图打破沉默：“你家藏酒倒是挺多的哈？”
　　“嗯,”雷曼闻言走他身后,胸膛抵住元卓的肩，长手一伸，将酒柜最内侧那瓶珍藏了许久、光看瓶身就知道绝不一般的白葡萄酒拿出来,递给了元卓,“要尝尝吗？”
　　“我酒品可能不太好。”元卓嘴上犹豫着，却捧着瓶身看了又看,“唔？这是哪年产的......？还有产地...怎么什么都没标明？”
　　“......特供。”雷曼轻轻从他手里将酒瓶抽走，拿起一支高脚杯，倒了一个瓶底给他。
　　“哎呀你说你这多让人不好意思这酒不便宜吧破费了么这不是......”元卓迅速接过来，也顾不上自己脸上的笑容是否虚伪是否油腻了，一仰头将美酒牛饮而尽。
　　.........
　　桌上那瓶来自天国的珍藏窖酿已经见了底。
　　都说好酒不醉人,但经元卓亲身判定，说出这句话的人绝对是没喝过真正的好酒。
　　......他绝壁是喝醉了。
　　他管不了自己的嘴了。
　　元卓沉着脸：“雷曼,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
　　雷曼托着下巴望着他,眼睛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迷茫的神色。
　　“对不起我总觉得说出这句话之后就能立刻获得白富美小狗男朋友一枚......”元卓立刻哭爹喊娘着道歉。
　　“你想要男朋友？”雷曼带着笑意问道。
　　“别装糊涂了你懂我我懂你,你把我拉过来就是目的不纯......”元卓斜着眼把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撂，越过桌子去够雷曼，却被他顺势拉住胳膊，松松地圈进了怀里。
　　“确实。”雷曼点头。
　　元卓忧伤地坐在了雷曼的大腿上：“但我们不能在一起......”
　　雷曼：“......为什么？”
　　元卓擦泪：“我们年龄相差太大了......”
　　雷曼脸色有些发黑：“你不是已经忘记了么？”
　　“你不懂，”元卓叹气,“我比你大几十岁呢！”
　　“这不是妥妥的老牛吃嫩草么！”他挪了挪，坐到更靠近雷曼大腿根部的位置,扒着雷曼的领子往里看，边看边赞叹，“虽然这根嫩草好香好茁壮啊......”
　　雷曼用一只手圈住他的后背，防止他一不注意仰面摔倒，另一只握住元卓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轻柔的动作之下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他仿佛爱极了这来之不易的亲昵，用唇触碰着元卓的手腕，那神情里有万分珍惜：“为什么这么说？”
　　“这些年自己怎么过来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元卓心里告诫着自己，不能将他的特殊之处告诉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但是当抬头与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对视时——
　　元卓：“那就让哥来告诉你哥的惊天大秘密......”
　　这场长达将近三小时的叭叭，从有记忆起开始唠，什么狗屁倒灶大仇小恨大事小情陈芝麻烂谷子都拿来掰了一遍，月亮都到脑袋顶上了才开始讲到亚当斯土遁，也真难为年轻的公爵能够沉默地、一字一句地认真倾听。
　　“所以这么多年你与亚当以父子相称，直到他回天国之前才告诉你真相。”雷曼漠然点头，似乎发出了一声冷笑，但脸上依旧是平淡中带点温柔的神色，令元卓怀疑自己听错了。
　　元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村有几个兔崽子一直欺负我，他们分别叫.....家在.....你记住没？”
　　“记住了。”雷曼道，“把你逼下悬崖，想让我怎么惩罚他们？”
　　“还能怎么罚啊现在他们都七老八十的了......”元卓惋惜极了，“你说你怎么不早生几年呢！我就可以狐假虎威在把他们家的猪都抓去卖了......”
　　“我也想早些。”雷曼顺着元卓脖子上的细麻绳拎出了藏在胸口的黑曜石吊坠，“它被封住了，我感应不到。”
　　元卓：“......”
　　元卓尖叫：“你掏我胸——”
　　雷曼惊愕地停住了动作。
　　下一秒元卓色眯眯地扒开他的领子把手伸进去：“那我就礼尚往来一下吧，哦这是年轻小伙子的肉|体吗，果然年下也有年下的好啊......”
　　“你认真的？”雷曼上半身反射性一躲，抬手攥住了元卓的手腕。
　　“再扭捏就不像话了啊......”元卓发出邪恶地低喃，“别装了别装了别装了......”
　　雷曼：“......”
　　眼下的这个场景怪异极了。
　　只看下半部分，雷曼岔着大腿，元卓侧身以一个陪酒女郎的姿势坐在他的大腿上，雷曼玩得大，算雷曼赢；只看上半部分，元卓流着口水以一个老色狼欺辱良家妇女的姿势，把咸猪手伸向欲拒还迎的雷曼的领口里，元卓玩得大，算元卓赢......
　　雷曼僵直着身躯，由着这个任性妄为的青年将罪恶的手指爬自己的进胸口，微微扬起下巴，眼睛紧紧盯住元卓的下唇，一副任君采劼的样子......
　　元卓：“......”
　　元卓：哥今夜兽性大发——
　　他扑上去“嘿”地撕开公爵那本就系的很松垮的衬衣，这一刻雷曼就像终于等到了猎物的食人花，将元卓死死地锁在怀里，一脚踹开了卧室门。
　　这一夜元卓感觉自己就是锅里的黄牛肉，被翻来覆去的炒......翻来覆去的炒......炒到最后他已经受不了想爬出锅沿逃走，还要被拽回去接着炒......
　　最后筋疲力竭倒在已经餍足的雷曼怀里，半睡半醒地试图扒拉开压在腰间的手，却被搂得更紧。
　　“要去哪？”雷曼的声音很清明，仿佛根本没睡一样。
　　“......我翻个身。”元卓根本睁不开眼，嘟囔着有气无力地推雷曼的胳膊。
　　雷曼轻轻将胳膊抬起来，垂眼看着元卓迷迷瞪瞪地换了个姿势躺好后，又将胳膊搂了回去，甚至比之前搂的还要更紧。
　　怀里的青年又开始哼唧了：“热啊。”
　　雷曼轻柔地将元卓的手放到被子外面降温，然后连被子带人一起囫囵裹在自己的怀里，这是一个充满了占有欲又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元卓也没力气再调整睡姿，只能由他锁着，陷入了睡梦中。
　　然后做了一宿噩梦。
　　梦里他被蜘蛛怪包了一层又一层的丝，挂在网上，眼睁睁看着蜘蛛怪后背上长了一对鸟翅膀......
　　等元卓从蜘蛛网上挣脱逃命成功之后，正午的阳光已经晒到了他的眼皮上。他闭着眼回忆昨晚混乱且离谱的行为，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本来只是在口嗨，怎么一顿酒喝下去生米煮成熟饭了！
　　元卓啊元卓！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做贵族的男情人啊虽然很爽很爽真的很爽.....
　　可是你现在已经失去尊严了虽然他的腰扭得很劲很有力.......
　　你说说你这是一夜情还是卖身！你这老处男找谁一夜情不好你找公爵那是你惹得起的吗虽然惹了也不亏那可是公爵啊......
　　一会儿他就要高贵冷艳地把钱摔在你的脸上让你拖着疲惫的身躯闭嘴走人了虽然一定不会少给吧......
　　“醒了？”头顶上方传来公爵低沉微哑的声音。
　　元卓一个哆嗦：“你怎么还没走！”
　　“......”雷曼沉默了一下，“我走去哪？”
　　“不是应该在我枕边放上一箱金币然后命令管家什么的塞住我的嘴把我送回家吗.......”元卓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其动作十分利索，精神抖擞，根本不像刚经历了一整夜翻云覆雨的正常人类——从这点看，他的特殊体质是利大于弊了。
　　雷曼看着大喇喇裸奔的青年，安静地将提前备好的华丽新衣为他披上，边帮他系扣子边答道：“喜欢金币，想要多少自己拿。”
　　“我是被包养了吗.....”元卓新奇地踢了踢小皮靴，“咦，你的衣服我穿着还挺合适？！”
　　雷曼的手顿住了：“你觉得我们是包养关系吗？”
　　元卓小心翼翼瞄他：“呃......我觉得也可以不是......”
　　那要不然是什么关系...来着呢，难道是情人？以他的角度来讲不论是什么关系都不错都不吃亏就是了......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雷曼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走吧，和我一起进皇宫。”
　　“我进皇宫做什么？”元卓奇怪道，“我不能回家吗？”
　　雷曼：“...因为我需要去一趟。”
　　元卓：“或许我们可以分开行动......”
　　雷曼就觉得很果断：“不行。”
　　元卓：“......”
　　元卓认真道：“你放心，虽然是你炒我......但我会负责的，不会始乱终弃的......”
　　雷曼：“那也不行。”
　　元卓急眼了：“我总得回家吧？！”
　　“离开皇宫后我会陪你一起回去，你可以当我不存在，但从今天开始，我不可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雷曼严肃道。
　　元卓：“......”
　　他这是惹上了个什么人啊？！


第085章 神鹿不神
　　在雷曼的坚持下,最后元卓还是选择了屈服，随着他爬上马车。
　　马车上轻薄的手织蕾丝窗帘飘动着，窗外的风景由庄园变为树林、田野和闹市区,最终停在了皇宫外的一条秘密通道口处。
　　雷曼将他扶下了车,沿着通道望去,可以看见皇宫妆点精美的庭院和恢弘雄伟的大门，雕阑玉砌，画栋飞甍。大门处一辆辆马车川流而入,仆从们将身着风衣长袍的贵族与陷在巨大丝绸裙摆里的贵妇人接下了车,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神色，但当他们在宫里挺胸抬头地行走时,都将这神态从脸上抹掉了。
　　站在廊前的骑士似乎与雷曼相熟，迎接他们时低声道：“陛下今天心情不太好。”
　　元卓等着被他拒之门外，谁知这骑士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放行了。
　　“你们这皇宫谁都能进吗？”元卓迷茫道。
　　雷曼点点头：“差不多。但我能带你进来是因为他们看不到你。”
　　元卓没咋明白“他们看不到你”，怎么个事呢，活生生一个大小伙子站在这能被完全忽视了？
　　为什么啊？因为公爵长得太帅,被他的光环掩盖住了吗？
　　雷曼的手仿佛长在了元卓身上一样，松松地搭着元卓的腰,二人并排站在大殿前方,等候皇帝大驾光临。
　　简直不要太诡异了好不好......把他带来有什么用啊？
　　元卓把雷曼的手扒拉下来,他抱回去，扒拉下来，他抱回去，扒拉下来抱回去扒拉下来抱回去......
　　雷曼今天穿了一件宽大带有勋章和流苏的暗绣披风，身形修长挺拔,高贵的身份加上逼人的气势，大多贵族根本不敢仔细盯着他看,所以自然没有人发现他稍显怪异的举动——有也不敢说就是了。
　　“不是，你们贵族圈是流行什么带男宠上朝的风气吗？咱就非得在这个场合做这样的事吗？玩点刺激的？”元卓服气了。
　　“一般人看不到你，我在你身上施了一点法术。”雷曼解释道，“幻术。”
　　元卓对此很惊异：“你会法术？你是男巫吗？”
　　“......”雷曼瞥着他，似乎对此身份有些抗拒和不快，忽然伸手过去，推了推元卓的额头。
　　元卓捂着脑门：“不是吗？普通人类怎么会法术呢？那我们现在说话他们听得到吗？”
　　“你再大声些就听到了。”
　　元卓耸耸肩，压低声音：“这样？”
　　雷曼点头，沉默片刻，低声解释，“我不是男巫。我不想对你撒谎。其实我不是人类。”
　　元卓：“......你不是人类？”
　　雷曼严肃道：“我是来自天国第九天，神圣级炽天使雷米尔。”
　　元卓抽搐着嘴角：==
　　雷曼：“...这是什么表情。”
　　元卓：“少年，哥明白你对国王的崇拜，哥也尊重你们的信仰，每个人都有喜欢幻想的时候......但我看你这长相吧，你也有二十五六了，一般男的在这个年纪，已经能够分得清幻想和现实了。”
　　“我说的哪个字听起来像幻想？”雷曼简直要被气笑了，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躁，“你信男巫的存在，却不信天使？”
　　元卓本来想回答“哪个字都像”，但好在下一秒他想起来了自己温柔包容的年上者人设：“好吧，好吧，我信你，信你了哦！其实哥生下来是全伊卡罗大陆最难被洗脑的人，活了这多年，啥都不信，唯独信你，可以不，满意了吧。”
　　“……这话题改天再聊。”雷曼无奈叹息一声，那神情比起妥协，更像认命。
　　“——这破集议怎么又要开！天天开！开开开有什么好开的？！”
　　门口传来某位勇士的破口大骂。
　　原本在窸窸窣窣小声聊天的贵族和议会大臣们齐刷刷一顿。
　　“将军怎么还是……”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位明目张胆大逆不道的将军满脑门冒火，大步流星闷头走到冲着雷曼旁边的位置——国王身边的核心圈——一站，披风呼啦一甩，糊了元卓一脸。
　　“呸……”元卓膈应地抹掉脸上的灰，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黑得像烤焦了的全麦薄饼似的将军抬着下巴斜斜瞥了他一眼，然后骄傲地撇过头。
　　三秒后猛地转回来，瞪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不敢置信：“你怎么在这里？！”
　　元卓：？
　　元卓：我吗？
　　那黑脸看看他，看看雷曼，再看看他，说了一句完全让元卓摸不到头脑的话：“你终于找到了？”
　　雷曼沉着脸把元卓拉到了离这焦饼脸较远的一侧，没搭理他。
　　元卓探出头，好奇道：“你看得到我？认识我？我不是被下了幻术么？”
　　将军闻言一怔，仔细用眼神把元卓沿着轮廓描了一遍，有些恍然地问雷曼：“你的幻术怎么……”
　　这么弱了。
　　“萨麦尔。”雷曼出声打断他。
　　不知为何，元卓竟然在这位名叫萨麦尔的人脸上看到了一丝遗憾和难过。
　　他又转头去看雷曼，公爵深绿色的眼睛毫无波澜，泰然自若地提醒道：“陛下到了。”
　　话音刚落，一顶敞盖轿子被四个强壮且洁净的光脚奴隶慢慢抬了进来。
　　整个大殿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国王的名字叫奥列沙。当然了，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当着直呼其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那肥胖虚白、泛着水肿，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的手臂，手臂上长满了浅色的长毛。别看奥列沙的奴隶们一个个将四肢剃得溜滑，他自己却十分喜爱这野蛮的体毛，也不知这庞大的身躯，需要奴隶们每天花费多少精力去清洁。
　　他喘着粗气，在未及盛夏的凉爽天气下，穿着薄如蝉翼的丝织羽衫，却还是一副随时要被热得昏厥的样子。层层叠叠的脖子和下巴上托着小小的眼睛和嘴，疲惫的面孔，贪婪的神色，整个人都透露出一副比恶魔还要恐怖的怪异感。
　　就像一块干涸的蛋糕坯上挤多了的、几近融化的软塌塌的烂奶油。
　　如果元卓还有以前的记忆，他一定会震惊大喊“快看啊活的肉山大魔王”，但他的记忆被封锁了，绞尽脑汁也只能将他做出如上比喻。
　　国王踩着奴隶的背，被扶下了轿子（看到这一幕元卓就明白为什么国王奴隶都如此强壮了——一般体格的人遭此酷刑也就废了），挤在王座上喘息了片刻，才表明了今日将各位贵族朝臣聚集于此的来意：
　　神鹿不神。
　　尤妮丝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莫兰跋山涉水找回来的五色鹿，并不像传说中那样，能够让奥列沙触及天国的入口。
　　其实这坨白花花的肥肉确实试图骑上五色鹿，只不过他刚刚迈上了一条腿，纤细灵巧的神鹿就被压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可能需要狠减肥一通再尝试登天吧，但奥列沙已经胖了二十年了，让他减肥到能被鹿载着跑，比让他长两个翅膀还难......
　　但奥列沙绝对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的，看着哀叫的鹿，一气之下将这口大锅只能咻地一下甩到......小白花莫兰身上。
　　于是悲惨的莫兰，在武将最黄金的年纪，燃烧五年青春为奥列沙找寻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在鲜花锦簇中还宫，还没过夜就直接被打进了大牢。
　　奥列沙有些心腹，无一不是好拍马屁耍嘴皮子抢功劳的佞臣，他们之中甚至有一些人不是贵族，只是因为得了国王的欢心，就被挂上了国王心腹的牌子，养在大殿里装疯卖傻。
　　这些人现在表现出一副群情激奋的模样，叫着号地要把莫兰这个彻头彻尾的庸才、骗子、坏蛋，放到十字架上游街，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死。
　　元卓惊得说不出话。
　　当下的伊卡罗大陆并没有形成系统的消息传递系统，他在宁静淳朴的乡下游游荡荡几十年，大家对奥列沙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伊卡罗的国王”这标签上，不知道他们城里人已经这么会玩了。
　　“啧。”萨麦尔看着眼前耍浑的小丑们，不耐烦地吸了口气，但他欣赏莫兰的为人与武艺，所以破天荒忍着火开口劝慰道，“陛下，骑士长深得大众喜爱......”
　　“喔，”奥列沙不等说完就将他打断，声音沙哑虚弱，语气不屑道，“平民们的喜爱？”
　　“低等贱民喜好如何确实不该是陛下考虑的事，”说话的这位贵族男士冲着萨麦尔使了个眼色，“只是昨天莫兰刚抵达瓦莱，立刻就将其送上刑车，这......显得陛下反复无常，有损陛下英名。”
　　“这是昨天那女孩的哥哥。”雷曼轻声为元卓介绍道。
　　确实五官上兄妹两个有相似的影子。元卓点点头，为这位出头的贵族担忧。
　　“那我该什么时候罚他比较合适？”奥列沙似乎来了点兴趣。
　　贵族青年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很快展开，微笑着提议道：“骑士长虽然被恶魔迷惑了心智，为了回到瓦莱享受荣华，指认普通花鹿为神鹿，蒙骗陛下，确实该罚。但陛下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明君，念着骑士长自小在宫中长大侍候的情分，不如将惩罚改为测试，再给莫兰一次机会如何？”
　　这一顿高帽给奥列沙戴得满意了。
　　“倒也不错，让我看看他是否还有保护王宫的能力。”白胖子点点头，眼睛里闪着险恶的光。
　　三天后，针对骑士长莫兰的，有史以来最大的车轮战在锣鼓喧天声中拉开了帷幕。


第086章 决斗日
　　这是一场美名为决斗,实为满足奥列沙的凌虐私欲的表演。残暴的国王借称骑士长亵渎神明，为他举办了一场“证明信仰”的测试，而广召天下武士轮番对其挑战,莫兰则需有战必应。若能侥幸撑到最后,视为得到了神明的原谅,若是死在比武台上，那么这位被神明抛弃憎恨的叛徒就要背上千古骂名了。
　　说是比武台，其实这场地曾经是个斗兽场,大到可以容纳将近五万人,每人只要支付20金币就可以进场观看这场表演。国王高高在上地坐在观景最好的位置，也不知道这肥硕的身躯是怎么挤进那把细伶伶的椅子的。华盖为他投下一片阴凉,身材姣好的女□□隶将冻好的牛奶敲碎成冰沙，与蜂蜜和水果搅拌在一起，端着餐盘跪坐在他的脚边。他最欣赏的那一批官员坐在他身边，为了保证这场表演的观赏性，最先上场的就是这些官员府上扶养的死士们。
　　天之骄子,少年英雄；一朝天堂，一朝地狱。
　　莫兰戏剧性悲惨的人生,在这些日日酒池肉林的富贵老爷们眼里,也只是一潭死水的生活中的某个小趣味罢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那就是能够在这漂亮完美的躯体上亲自烙上印记，刚好能满足他们心里阴暗的趣味与欲望吧。
　　在这些老爷们带着恶意的讥笑与讨论声中，莫兰被解开了镣铐，带到比武台边缘。
　　看着穿着粗布麻衣却依旧俊秀出尘的莫兰，奥列沙眼睛中闪过浓重的、阴晦的情绪,其中有几分是美梦破碎的愤恨，几分是对这漂亮身躯的嫉妒,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贵族观赏区在国王的台阶下方两侧，雷曼作为万众瞩目的钻石王老五，身旁特地预留的空位自然也成为了八卦的焦点之一。
　　与他一空之隔的萨麦尔扭着头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怎么都看不出空椅子上是否有个套了层幻术壳子的人影，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打探道：“看起来你这次发挥得还不错？”
　　“不，是因为他没在这里。”雷曼深绿色的眼睛望着低处的平民观赏席，淡淡地回答道。
　　人群中的元卓察觉到斜上方投来的视线，没好气地抬头翻了个白眼。
　　雷曼无奈地收回目光，努力压抑着如同神经质一般的不安感，身体紧绷，无意识地不停整理着自己的手套。
　　那天集议结束后，元卓本来是要回去亚当斯庄园的，谁知坐在马车上，突然一只气势十分强悍的夜莺一翅膀扇开他的窗，以睥睨群雄的气势递给了他一封信......
　　信上是莉莉丝的笔迹，其大意是她与夏娃新交的知心姐妹尤妮丝小姐因突闻莫兰入狱的噩耗而痛哭不已迫切需要她们安慰，遂二女回家煮好狗饭后（亚当：？）连夜拎包串门，现已将元卓的人身安全托付给雷曼公爵，望他自重。
　　于是还没明白“自重”二字含义的元卓当天晚上糊里糊涂又顺理成章地再次被带进了公爵府。
　　洗净，起锅，备菜，烧火。
　　或许是第一夜的元卓太过主动，给雷曼传递了错误的讯息，以至于雷曼只要和元卓在一起......就面具一撕，不做公爵做主厨！
　　三天，连炒三天。
　　就好像那有个什么未竟的事业未圆满的执念一样，以惊人的毅力和体力，把元卓在炒锅里颠来颠去颠来颠去......
　　这就是铁肾都经不住啊！身体素质再好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吧！
　　元卓嗓子都哑了，汗流得虚脱，数次挣扎求救无果，最终大怒之下反客为主，一骨碌坐在雷曼的腹肌上，抓起枕头试图谋杀公爵。
　　“我说停停停！你...是不是聋啊！怎么的！是把我当成了什么奇怪的工具吗！”元卓咬牙切齿，破有种兔子急了也咬人的架势。
　　枕头说话闷闷的：“没。”
　　“我们就是熟悉的陌生人，懂吗！我才刚认识你几天！你就应该保持基本的礼貌！”深喘几口气，“我说，难道你遇到我之前对其他人也......？
　　元卓的音调有点危险了：“说...看着我的脸的时候你在想着谁......”
　　枕头还是那句话：“没。”
　　安静了会儿，又补了一句：“没有其他人。”
　　“有其他人你公爵府早就被查出来凶杀案了。”元卓听到这句话，气消了一点，把压住雷曼的枕头扔到了一边。
　　然后与雷曼对视。
　　公爵头发散乱，五官完美到几近圣洁，神色中隐隐还有未消的激情余韵。
　　元卓探身，伸出手，拽拽那铅灰色的长睫毛。
　　明明刚才展露出强悍且几近失控的攻击性，现在又温顺得不行。
　　也不知怎么的，心底忽然就生出来了一股子施虐欲，元卓收回手，抬脚就踹在了公爵这张无暇的脸蛋上！
　　别装！给爷破功！
　　其实这一脚很轻，主要他还是没出息，怕雷曼生气，只是贴了一下就迅速就拿开了，并左顾右盼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雷曼握住了他的脚腕，手心温热，深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看我做什么。”元卓的声音有点虚。
　　“我有时候会恍惚，这是不是真的。”雷曼低声道，“是我们真的找到了你，还是幻境再一次骗了我。”
　　“什么幻境？”元卓皱眉道。
　　“但现在确定了。”修长的手指竟然挠了挠他，“幻觉不会踢我的脸。”
　　“说的话我全都听不懂。”元卓镇定地倒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时间不早了，你不是今天要去看那什么决斗吗，快走吧。”
　　雷曼轻松地就把他从蛹里拽了出来：“和我一起去。”
　　“你是不是人啊？”元卓惊呆了，“我都快碎了还让我出门？我其实是老人家的！和你比不了的！”
　　“乱说。”雷曼开始给他套衣服。
　　……谁能拗得过公爵呢。
　　憋了一肚子火的元卓只能扶着腰颤颤巍巍地穿裤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完全不想看什么血淋淋的决斗现场好不好......那个叫莫兰的人类看起来人不错的，就不能我对他留个好回忆吗......”
　　“他不会有事。”雷曼道。
　　“你又知道了。”元卓不想理他，“谁看不出来似的，你们那猪头脸国王就等着他今天死无全尸给大伙看呢。”
　　雷曼偏头回忆了片刻：“按照历史轨迹来说，他今天会消失。”
　　历史轨迹什么的这种疯话，元卓不想和他较真，毕竟这公爵能说自己是天使长，脑子不算是太正常……
　　......
　　元卓自选的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到莫兰那苍冷的侧脸轮廓。骑士长看起来在牢里也没少被“招待”，身上遍布青紫的伤痕，却依旧肩背挺拔，腰线劲瘦，面色沉静地站在比武台前，那冷漠又波澜不惊的神色元卓总觉得在哪见过，反射性瞥了一眼主观赏台的公爵……
　　“艹了，这张脸和他怎么这么像啊......”
　　我靠，元卓心想，这是他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脱口而出了吗，但是怎么这声音听着不像他的声音呢......
　　“长成这样一定很能打吧？”那声音隐隐有些跃跃欲试的激动。
　　元卓看向发出这句感慨的男人，那男人察觉到身边投来的视线，转头对他挑挑眉，英俊桀骜的眉目间流露了几丝匪气。
　　“台上这人叫什么？”男人非常自来熟，顺势就拉着元卓聊了起来。
　　“现在知道他的名字有什么用，马上他就……”前方的姑娘忍不住回头怒斥，从方才莫兰一入场她就开始抹泪，正是满腔怨愤无从发泄的时候。
　　那男人被怼得一愣，似乎没有遇上过类似情景，反射性有些面色不虞，但对上女孩那通红的眼眶后这神情就消失了，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莫兰，他的名字。”元卓回答道，受到这位姑娘的感染，他此刻的心情也有些沉郁，但还是在努力打圆场，“你刚才说他像谁？”
　　“像我一个朋友。他俩长得不像，气质像。”男人点头，“一看就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款式……我听说今天谁都可以上台比划两下？我也可以吗？”
　　前排的姑娘闻言一噎，连眼泪都被气蒸发了。
　　“哥们儿，虽然公告是这么张贴的，但我认为你还是最好别这么做。”元卓努力让自己的措辞显得很委婉，以避免一场激情杀人案的发生，“莫兰人缘还不错，很多人都希望他今天能够活下来。”
　　“活下来...？”那男人摩挲着下巴，“也就是说他今天有可能会死？”
　　“多不公平啊！”前方传来女孩大声的啜泣。
　　元卓艰难道：“是的，他并没有获得与付出相匹配的回报，即便是你想要和他来一场正经的较量，也要等着那些贵族和官员们过了瘾才能......”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男人垂目思索着，就在元卓以为这是自己的劝说在发挥效果的时候，那男人突然一拍巴掌：“那我可以等他下地狱了再去找他么！”
　　“莫兰即便是死了也一定会上天堂的！”姑娘发出愤怒的尖叫。
　　男人不屑撇嘴：“哪个好人去那地方啊。”
　　“你是不是有病？！”那女孩再也忍不了了，冲上来就想干他丫的。
　　没等台上开始决斗，台下就已然是一片混乱。
　　“算了，算了，你别理了，咱们还是多看几眼莫兰吧......”元卓这个和事佬挨了几下乱拳，顾不得疼，边抽出手帕帮情绪崩溃的姑娘擦泪边谴责，“能不能懂点说话的艺术啊？怎么别人讨厌挺啥你说啥？”
　　那男人饶有兴致地托着腮看着元卓忙活：“我们恶魔都是这样的。”
　　“你说你是什么？”元卓以为自己没听清。
　　“恶魔。”男人微微扬起下颌，黑发微卷，五官英俊而阴郁，声音沉厚，气势凌人，“吾乃七十二柱魔神之首，魔族的帝王，巴尔。”
　　元卓：“........”
　　这怎么这么快就又遇上个脑子不正常的！！


第087章 神迹
　　巴尔对于元卓的反应很不满意：“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哥还能什么表情,哥感慨人生之多艰啊，而且怎么随便什么人都来问问他的表情，他的表情管理有这么差吗？
　　元卓努力抚平自己的五官：“好的,那我叫你什么,叫你魔帝行吧……魔弟啊,既然你不要做人了，那就注意一下身份，别和我们人类交流了,你自己好好看决斗,大家都会开心些，行不。”
　　你犯贱。哥挨打,这都什么事啊！
　　巴尔的回答十分坚定：“不行。”
　　元卓：“……为什么。”
　　巴尔不爽道：“因为我是魔弟……魔王，只能我拒绝别人，轮不到别人拒绝我。”
　　元卓：“……”
　　那姑娘在沉默后拍了拍元卓的肩膀：“算了，我不生气了，长得挺帅,脑子不好，也是件惨事。”
　　“渺小的愚蠢人类。”巴尔冷哼一声。
　　看着面前这桀骜的傻子,元卓提出诚恳建议：“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吧,你一定和他特别有共同语言。”哥还认识一个人说自己是天使呢。
　　很有傲骨的魔弟扭头不搭理他了。
　　决斗场。
　　莫兰的第一位对手来自德容大公的家族。这位高大的武者对着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做了个较量前的挑衅动作。两位战士均披甲戴胄，但略通武艺的人有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些铠甲不论是在材质还是制作工艺上看，都是天差地别。
　　甚至到了会怀疑莫兰身上的那套铠甲是否能起到应有的保护作用的程度。
　　双方选择了场上的武器，随着一声令下,计时的沙漏倒转，尖锐的兵器碰撞声响起,须臾间已过了近十个回合。身经百战的武者似乎从未想过面前这瘦削苍白的小子能够有这般实力，动作逐渐急躁起来，试图以狂猛如骤雨的攻击逼出对方的破绽，一时间刀光剑影，观众席上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很可惜的是，习武上最讲究天赋，这正是莫兰最不缺少的东西。
　　最小的沙漏还未流尽第一轮沙，场上的胜负已分。
　　负伤的高大武者向国王所在的方向遥遥鞠了一躬，退下了比武台。
　　奥列沙的脸上已经挂不住微笑了。
　　“你看，我就说他身手差不了。”
　　为了更清楚地观赏战况，巴尔靠着他强壮的肘子硬生生在前排挤了两个位置，此时对着元卓摇摇头，惋惜道，“要不是看你们这些小铁片太难用，我也上台去和他打一轮。”
　　对着正在给旁边人努力道歉的元卓哪还有力气理他，瓦莱民众也喜欢捏软柿子啊，被抢位置的怒火全都集中在他自己身上了！
　　“不过从气息上听得出来，他体力流失得不正常，上台前被喂药了吧？”巴尔的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且怪异的喜悦，“估计很快就撑不住了……哈哈，你们人类啊，有的天生就是恶魔胚子。”
　　场上的武者被接二连三地击败，观众发出一浪又一浪的呐喊声，有叫好的，也有唱衰的。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地，有人注意到了莫兰愈发缓慢的动作。
　　莫兰明白自己坚持不了太久了。
　　与他对战的武者们正值全盛时期，可他这几年四处奔波，懈怠武艺，回城后还未能休解疲惫便经受了牢狱之灾的折磨，再加上刚刚被强迫服用的药物，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的胸腔正发出像风箱一样的剧烈喘息，视线也开始昏花了。地面在转动，四周的声音突然化成尖锐的嗡鸣。
　　尖锐的刺痛传来，莫兰微微低头，眼睁睁看着精铁制的骑士剑穿过铠甲的缝隙，没入了他的小腹。
　　这样就结束了？
　　接到任务初出皇宫时的意气风华与深林中战友们惨烈的死相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从没想过会以如此荒诞的方式，埋葬在这个残暴的庸君手里。
　　下一瞬，裹挟了千钧之力的当胸一脚将他生生踹退数米，随着剑尖抽出，空气中喷溅出一串血花。
　　人群发出更加激动的嘶吼！
　　还没等莫兰稳住身形，那武者已再次欺身向前，“当啷”一声，头盔被轻佻地一剑挑飞——
　　重重落在了元卓的脚边。
　　四周的观众们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静止如希腊神雕塑一般的骑士长微微偏头，瞥一眼那残破的头盔，视线快速地略过这些或亢奋或恐惧的人们，在元卓的方向停留了数秒。
　　发丝被冷汗浸湿，贴在瘦削却坚毅的颊边。
　　血水混合着汗水，滑过额头，于眼睫毛上汇聚，被轻轻眨落。
　　淡色的眼瞳里燃烧着晚霞的火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巴尔：“.......”
　　巴尔深吸了一口气。
　　握紧双拳。
　　“咻”地站了起来！
　　“竟然妄图凭借肮脏下作的手段控制决斗的结局！卑劣！卑劣如恶鬼！”
　　元卓被他的动作吓一哆嗦：“？”
　　巴尔痛心疾首：“我绝对不允许这样有失公允的赛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真正的强者不应遭受如此待遇！”
　　“不是，你刚才不还很轻松地说风凉话……”
　　元卓顿住了。
　　视线下移。
　　花容失色。
　　元卓：“兄弟！你这……这这，这不好吧！”
　　巴尔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围栏就要爬上台。
　　“兄弟，时机不对！时机不对！现在不是这时候！你得用头思考……是用脖子上的那个头啊！！兄弟！！！”元卓拼命拦巴尔未果，手一滑改为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像个挂件一样叮里咣啷被拖了十来米到台边——
　　“我巴尔，为正义献身。”
　　万丈英雄神光在巴尔头顶泄下，在元卓惊恐的眼神中，他将两根手指抬到斜飞入鬓的浓眉前，潇洒一挥！
　　转身，“库嚓”就把袖子扯断了！
　　“…………”元卓攥着那片断袖，望着巴尔邪魅登台的款款背影。
　　......你为叉癖献身啊！！
　　台上的武者本打算对莫兰施行致命一击，然后美美回去领功，自然是对这个阻拦他仕途的不速之客感到十分不满，想走上去训斥几句。谁知刚迈出半步脚还没落地，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巨力将他高高扇上了天空，然后稳准狠地重重拍在了国王面前！
　　一片哗然声中，巴尔冲到莫兰面前一把搂住美人腰，自己隔着盔甲在心里品了又品，美得脑袋冒泡，喜笑颜开地转头，对着奥列沙打了个响指——
　　尊贵的国王身上所有的衣服都不翼而飞！
　　国王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声，奴隶慌乱地拿起餐盘为国王遮羞，奥列沙的那些心腹们在呆滞过后，急忙脱掉自己的外套试图为他们的好君主穿上，可惜都低估了他们与国王的身材的差距，更是乱上加乱，混乱里透着滑稽，不难想象未来一段时间里街头巷口的八卦中心是什么了……
　　不远处的雷曼公爵似乎预料到了这一幕，早已远离了混乱的中心，此时正双手撑在栏杆上，精美的蜥蜴皮手套手指轻点，面带思索地遥遥望着决斗场中心的两人。
　　幻境的建立基础，是神力与记忆。
　　神力构建框架，记忆丰满血肉。
　　这里的天国汲取众多天使、堕天使的记忆；人界汲取了莉莉丝，或许还有亚当夏娃两位人类始祖的记忆。
　　但他们之中不论是谁，都对巴尔与莫兰的相识细节知之甚少。
　　那这段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呢，幻境竟然有如此强大的补全能力吗？
　　还是说面前的巴尔......
　　可他明明在那人类将领魂飞魄散之后自毁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莫兰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搞懵了。
　　巴尔温柔道：“哦我亲爱的，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看着这位强行把自己搂在怀里的陌生男子，莫兰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是你的谁才重要……”
　　巴尔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简直恨不得抱回老窝啾啾啾藏着亲，只可惜美人苍白虚弱，有伤在身啊。
　　那就只好先疗伤了。
　　巴尔带着莫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浪漫的双人转，消失在了空气中。
　　人类哪见过这个。
　　整个决斗场都安静了。
　　“神明不忍看到骑士长莫兰受苦！”直到年轻的贵族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他站起来激动地喊道，“我们见证了神迹！是神使将莫兰接走了！是神使！”
　　正是之前为莫兰争取到决斗机会的尤赫·阿尔梅达，尤妮丝的好哥哥。
　　“天啊，我竟然看到了神迹！”
　　“真的有神在保佑着莫兰！”
　　上千年来第一次目睹了神迹的发生，人群轰动了，沸腾了，甚至有忠实的信徒直接大哭着跪了下来。
　　徒留早已被遗忘的国王在前后左右的保护拥簇下愤而离开。
　　这场兴师动众的决斗就这样盛大开幕，草草收官了。
　　至于大家都关心的问题，“神使”把莫兰救去哪了呢……
　　公爵府。
　　雷曼：“不行。”
　　巴尔：“行。”
　　雷曼：“我说，不行。”
　　巴尔：“你说不行也得行。”
　　雷曼：“……”
　　元卓：“……”
　　雷曼：“你听不懂话？”
　　元卓偷偷拉了拉雷曼的衣角。
　　“他这里确实有点......”元卓指着头，解释道，“他之前还说他是魔帝，人类不能拒绝他。”
　　雷曼冷冷的：“但我不是人类，我是天使。”
　　元卓：“………………”
　　忘了，忘了这茬了。
　　他们家这个脑子也不好用！
　　巴尔对于雷曼的冷酷十分不满：“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求过你什么事没有？这点小忙都不帮？”
　　雷曼：“你求过很多次。”
　　巴尔：“我求什么！”
　　雷曼：“求我和你打架。”
　　“这里我就认识你一个，你不帮也得帮。”巴尔优雅地翘着脚，他是个有宗旨的魔王。
　　宗旨就是“软的不吃来硬的，硬的不行玩赖的。”
　　后面这招很少用的上，因为这世界上也没几个能硬得过他。
　　不巧的是面前就站了其中之一。
　　“不走我就打到你走，你自己知道你什么水平。”雷曼下了最后通牒。


第088章 做天使，大度点
　　“我都不用你来治他,就是借个床啊！咱俩这对话……到底我是天使还你是天使啊？”
　　或许巴尔是这声质问太愤怒太迫切，导致元卓的和事佬本能立刻发作，开始跑到他俩中间搅浆糊：“……也对的,人命关天啊,莫兰又没地方去,要不你就让他借住一下吧……”
　　不过他的浆糊很快在雷曼的冷风下被冻上了——“当然你的房子你说了算……算算，算了，你还是当我说话是放屁吧。”
　　“借房间。”雷曼扯了扯嘴角。
　　他面无表情问巴尔：“你刚刚把他放在了哪里？”
　　这个“他”自然是指莫兰。
　　“最大的那张床上。”巴尔傲然一指。
　　元卓顺着他的手看向主卧：“……”
　　雷曼赞赏般拍了拍手：“有灰,有泥,有锈，淌着血。”
　　“做天使呢,大度点。”巴尔眉平目和地劝道，“你懂的，在不染尘埃的灵魂光辉下，一切污浊都是虚妄啊。”
　　“大度到让你闯我房子，睡我的床,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去哪睡？”
　　巴尔惊奇道：“你这么大的宫殿居然没有备用的次卧吗？”
　　雷曼：“……”
　　………………
　　之前元卓说，没有人能拗得过公爵。
　　然后被光速打脸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他也明白了两个道理, 第一是说话不能太绝对, 第二是只要脸皮够厚,就没什么事办不到。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摆眼前，你看连公爵都能被鸠占鹊巢呢。
　　不同于雷曼日积月累的烦闷情绪，元卓这几天倒是过得很开心，巴尔和莫兰一来，对雷曼的心理没好处,但对元卓的健康大大有好处！
　　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说来也是怪，家里进了别人，雷曼迅速抛弃了厨子的身份，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清汤寡水啊。
　　以上被解释为怕巴尔听墙角。
　　那语气好像巴尔真能听得到似的......
　　他们四个现在，一对住宫殿东，一对住宫殿西，地平线的两个端点也不过如此。
　　所以元卓每天都要走很长很长一段路去找莫兰。
　　为什么要找莫兰呢......姑且就当是元卓的恶趣味吧。
　　莫兰离宫时年纪还小，雷曼又行事低调，所以还没有人注意得到他俩的相似之处，但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些不可说的宫廷秘闻就要翻新个风流版本了......
　　就这张小脸蛋摆出来，你硬说他和雷曼没点血缘关系......谁信啊！
　　这俩人站一起简直就是亲哥俩好么！
　　你看这薄情冷峻的线条，你看这冰凉的小眼神，你看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像啊！太像了！”元卓抚掌，啧声叹道，“美啊！别有韵味！”
　　“......”莫兰沉静地揪住被角。
　　如今他负伤在身无处可躲，只好逼着自己回视元卓——奈何对方目光过于直白，过于热辣！
　　于是迅速退败，僵硬地红了耳朵根。
　　爽死了，爽死了......！太好玩了！
　　这就是元卓每天狂走五里地的意义，把腿走细了都看不够啊！
　　没错，虽然是神态酷似雷曼，但与那个初次见面就亮剑毫无羞耻之心的情场老手（元卓封）完全相反，这个在深山老林里做了几年野人的骑士长嘴拙、敏感、喜欢避人；比武台上临难不惧器宇轩昂大战三百回合，比武台下与陌生人对视三秒就会枯萎。
　　“你不是真正的冷漠~你的冷只是你的保护色~”
　　最近总是有些别人没听过或听不懂的歌啊，词啊，突然蹦进他的脑袋，但元卓并没放在心上，每日一爽后哼着小曲悠悠离开了房间。
　　然后在走廊上被魔弟堵了个严严实实。魔弟居高临下，眼底冒火——一半怒火，一半□□。
　　“别找我撒气啊，你自己没把握好建立高大第一印象的机会怪谁啊？”
　　“我救了他，”巴尔现在连笑容都阴阴的，“你知道这行为对恶魔来说有多怪诞吧？我违背了恶魔的宗旨和本能，很有可能因此遭到诅咒......”
　　元卓心想你都当魔了还怕个屁的诅咒什么逻辑啊：“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人类，告诉我他拒绝的理由。”魔弟威严极了。
　　元卓：“你衣服穿得太薄。”
　　魔弟呆了：“嗯？”
　　“你，本来不是天雷开局。虽然他不喜欢男的，但你救了他，也是对你充满了感激之情的，本想把你当做知心兄弟相处......”
　　“谁知你三天内对着他in了十次。”
　　“我在直面欲望，有什么错吗？”巴尔的语气充满了真诚的疑惑。
　　元卓：“他伤得坐都坐不起来，你还总跑去病床边站着盯他看。”
　　巴尔搓了搓下巴：“......他那个模样很美。”
　　“你变态啊！”元卓骂道，“你是看美了，给他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你内心层面直面欲望，他现实层面直“面”欲望，这一扭头看到的场景多可怕啊！
　　甚至跑都跑不掉！
　　忍到现在只表达了不愿和你交往没迸发潜能一刀给你阉了都是他太善良好么？！
　　“难不成还要先爱个刻骨铭心再钻被窝？那不是天使才做的事么，我是恶魔啊。”巴尔有些怀疑魔生，“所以你和雷米尔谈了很久感情？”
　　元卓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雷曼。
　　这怎么还特地起了个昵称呢，你别对他才是真爱吧？
　　强攻不成，爱而不得，跑来找人家莫兰当替身？！
　　声东击西，还来打听哥的感情状态！个诡计多端的死渣男……仗着自己脑子有病做点不干净的！
　　哥难道会告诉你除了打炮之外哥和他都没好好说过几句话吗！
　　“对啊，我们人类就是讲究感情基础，讲究灵魂的和谐……我和雷曼那可是爱了很久很久很久……到现在还没那个呢。”元卓硬着头皮，“所以你真喜欢人类就要尊重人类习俗啊。”
　　空气里一阵尴尬的寂静。
　　元卓被巴尔看毛毛的：“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恶魔的嗅觉都很灵敏吧。”巴尔似笑非笑的，“比野兽还要灵敏数十倍......”
　　“...所，所以呢。”
　　“所以别撒谎了，那天雷米尔在你身上留的味隔着五百米我都闻得见。”
　　元卓傻了，竟然会有人说出此等低俗露骨之词，吓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落荒而逃。
　　.......
　　“必须让他搬走，就是打也要把他打走！道德低下，败坏家风！留下莫兰咱们三个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元卓将巴尔的恶行一五一十讲给雷曼。
　　“恐怕很难。”
　　面对元卓雷曼并不想说谎，“虽然之前威胁他他不走就打到他走，但真的打起来，如今的我并不一定能赢。”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边界感的人啊？”元卓愁得直挠头。
　　雷曼抬头望着天空，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再等几天，等几天能打得过他的就来了。”
　　几日后。
　　元卓在马车上远远地就看到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公爵府前探头探脑。
　　“你找谁啊？”元卓把脑袋伸到马车外对着那人打招呼。
　　阳光在灿金色的发丝上跃动，碧蓝的双眼清澈犹如湖泊，在与元卓对视时，原本的茫然一扫而空，变成了像找到失落宝盒一样的惊喜神色。
　　“元卓——！”那少年快乐地大叫一声，眨眼时间就瞬移到了马车旁，速度快得简直不像人类。
　　这声音像是一只手拨动了元卓内心深处的弦，让他反射性地微笑起来。
　　“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好苦啊到底被藏去哪里了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连我也不记得了吗——”金发少年哭爹喊娘地一把拽掉马车的车门，把元卓从里面“啵”地揪出来，抱着他的腰兴奋地又甩又转，全然不顾脆弱的人类是否能承受他这样大的热情。
　　等他反应过来时，元卓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青白色的双唇间缓缓吐出一缕死不瞑目的魂......
　　.......
　　“相信我啊，我们是很好很好最最好的朋友。”那少年认真道，“我和你，比你和亚当还要好。”
　　片刻后，元卓和这位名叫米迦勒的少年促膝长谈，马车已经只剩一扇门了，风簌簌地吹。
　　“我相信，我相信。”人的内心是最诚实的，眼前这极致耀眼的美少年给他的熟悉感非同寻常，而相似的感受，在前几天他跌进雷曼怀里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在找我这种话，雷曼也说过。”元卓思索着，“但因为他个人偶尔就胡言乱语，我没太当过真……所以，我确实失忆过？”
　　“你的记忆被封住了。你消失后，我们一直在各界寻找你的下落.....最后是亚当在人界发现了你。但他这人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想的！”米迦勒简直越说越气，“也不能关于我们的事一个字都不提吧？！他就是想独占你的友情......自私！自私的人类！”
　　“亚当斯吗？他对我很好。”元卓挠头，“即便不是亲生的.....我也是把他当做父亲看待的。”
　　“......”米迦勒惊呆了，兀自消化了很久，最终目露同情（对亚当的），缓缓道，“你最好恢复记忆后，还能把这句话心甘情愿地重复一遍。”


第089章 介质
　　皇宫内。
　　“德容。”
　　“我在这里,陛下。”
　　“带走莫兰的那个装神弄鬼的小子，查得怎么样了？”
　　德容望着纱帐内的庞大身影，额角渗出细细的汗：“陛下,近一年的入城文书都查了,还没有眉目......但是找到了和那罪犯发生争执的一对男女,那男人还在罪犯上台前努力阻拦，十分可疑。”
　　纱帐里没有动静。
　　德容仿佛看到了那双阴冷的眼睛一下一下地剐着自己的皮肉。
　　奥列沙痛恨那天的“神迹”说。
　　什么神能让一国之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丑？
　　是恶魔，是男巫,就应该被驱逐出瓦莱城——不,不止，应该绑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连着与他一伙的莫兰，这被蛊惑到无可救药的凡人一起，赐予他们最严酷的刑罚。
　　“那男人的身世我们打听到了，是前几个月刚刚搬进瓦莱的亚当斯家的男主人，一个孤儿。他家长辈在瓦莱城存了一笔资产,足以让他在瓦莱最富足的区域扎根，但他偏偏选在了城郊——陛下,亚当斯必定是莫兰与那男巫的同伙啊,还有那个把男巫说成神明的阿尔梅达家的臭小子,也摆脱不了干系！”
　　“既然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我为什么还没在审讯室里看到新成员呢？”奥列沙语气平静地问道。
　　“陛下，我们派人去他的庄园里准备缉拿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提前卷铺盖逃跑了，庄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就封闭全城,下通缉令。”纱帐里的国王打翻了手边的白玉托盘，酒水洒了一地,奴隶蜷缩着，整个寝殿连个敢大出气的人都没有。
　　“德容大公，我把你扶到这位置上不是让你吃白饭的。给你十天时间，抓不到的话，你就去给他们顶罪。”
　　汗滴“啪”地落在了地板上。
　　“是，陛下。”德容艰涩地应道，“我会加大全城的搜索力度，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动静的。”
　　.......
　　元卓并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从新晋贵族变成通缉犯了。
　　他将这位第一次见面的旧友迎进了公爵府，快乐地在仓库里翻出了（雷曼）珍藏多年的咖啡豆，准备在天色将黑之际真诚地为米迦勒手磨了一杯特浓咖啡。
　　“所以你也是住在瓦莱城的贵族吗？”
　　“不，我住在天上，听到找到你的消息之后立刻就赶过来了......”米迦勒的苦水终于找到地方吐了，“要不然我更不可能下界了你知道吗，这些年为了找你，奥贺蔚宫都空了一大半，雷米尔回去的日子屈指可数啊，工作全堆给耀星殿，我们每天忙都忙崩溃了！很崩溃的你懂不懂！”
　　“别激动，别激动......”元卓赶紧安抚他，“你刚才说你来自天上......”
　　“其实我们的身份是需要对人类保密的......但对你就不用了。”米迦勒神秘地凑近他，“其实我是天使啊。我和雷米尔...哦，雷曼，都是天使。”
　　元卓抖着手故作镇定地将热水冲进刚刚磨好咖啡粉里。
　　看来雷米尔不是什么爱的代称，而是某种组织的代号。
　　这组织真是......专找喜欢幻想且长得好看的傻子，给他们安排个奇奇怪怪的身份，什么天使啊恶魔的，到底有什么目的啊！
　　不会是骗钱的吧？！
　　是不是还要安排个上帝来收他们的上贡啊！
　　感觉自己隐约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元卓眉头紧锁，也没心情等着咖啡过滤好了，干脆把滤纸里的水连着咖啡渣一股脑倒进杯子，塞进米迦勒手里：“你给我讲讲，你怎么就认为自己是天使，谁告诉你的？”
　　米迦勒迷茫了：“谁...这还用谁告诉我吗，我生下来就是天使啊......”
　　“不是的亲，”元卓耐心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你也是你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妈说你是个天使，指的是你是个天使一样美丽善良的人，不是说你就变种族了！就长出翅膀来了！”
　　“天使，对咱们人类来说一般是形容词，不是名词！真的服了你们瓦莱城的有钱人，怎么大家年纪轻轻的脑子就不好用了呢！”
　　米迦勒很想解释，但想到在元卓失忆的状态下，怎么掰扯都掰扯不清，这口气在心里可给他憋得啊，索性端起咖啡就是猛灌一口！
　　咖啡渣连着滚水一起进入口腔，疯狂地殴打他的味蕾，米迦勒活了两千多年，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
　　一歪头全部喷在了刚迈进门的巴尔的脸上。
　　“......”巴尔坚强地抹了一把脸，想骂一句哪个不长眼的傻叉不讲功德乱喷又怕张嘴会吃到陌生人的口水，好不容易睁开眼定睛一看——
　　一柄重剑携着难以想象的巨力当头劈来！
　　巴尔侧身躲过，重剑伴随着元卓的惨叫重重砍在了地面上！
　　元卓：“哪来的剑——这不是我的房子啊——”
　　“元卓小心！”米迦勒挡在元卓身前怒吼，“魔族——！胆敢出现在这里——！受死罢！”
　　重剑如同切豆腐一般将地面戳出了一条深约半米的整齐的刀口，被米迦勒单手轻松拎起，对着巴尔发起连续攻击，一道又一道月牙形的剑风将宫殿内的长桌桌腿被齐齐斩断，椅子劈碎，然后嵌进墙里留下长长的刀疤。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巴尔不断地闪身躲避剑气，眼睛里迸发出久违的战意，长臂一伸，自虚空裂缝中拉出自己的长枪。
　　元卓本想抱着头直接逃命。
　　但想到这巨力小神经病是自己迎进公爵府的，这房子出点什么事...卖了他也赔不起啊！
　　硬生生停下脚步，回身冲这两个不速之客嘶吼：“要打出去院子里打——！”
　　话音刚落，被巴尔一枪挑中后脖子上的衣领，惊恐地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圆弧——然后结结实实被扔进了院子，里，滚了三圈，后脑勺“铛”地磕在大理石喷泉盆上。
　　......
　　壁炉前的青年微笑着：“正好，我有点事要找你。”
　　元卓：“............”
　　元卓：“...我就这么被磕死了？！”
　　家里来了两个神经病，一个自称天使，一个自称恶魔，一言不合就打架.....结果把他打死了？！
　　天理何在啊这世道？！
　　青年顿了顿：“要怎么界定你的死活呢？其实死亡和睡眠很相似，只是灵魂脱离于躯体的一种手段而已......”
　　“不对不对先别讲这虚的！”元卓隐约是要崩溃，“你是上帝吗？求求了你的事急不，不急就先放我回去吧！我还没活够啊我刚遇到个天菜对象还没谈成呢！”
　　“你没死，你只是昏迷了。”青年无奈地安抚，“我也不是上帝，我是弥赛亚。而且你那对象这还叫没谈成，要怎么才算谈成啊？”
　　“吓死我了！”闻言元卓松了一口气，倒在了沙发里，“那就好，那就好......”
　　元卓出神地休息了良久，四处打量这间小屋，怎么看都有种熟悉感。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要冲破迷雾，但左突右撞，不得章法。
　　弥赛亚耐心等待着，直到元卓迟疑道：“我失忆前见过你的吧。”
　　“是的，朋友，而且远不止如此。”弥赛亚笑道，“是我将你的记忆封印起来的。”
　　“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要保护你。”弥赛亚纤细的手指捏着小银勺，将蜂蜜在红茶中搅拌开，轻轻推给元卓，“原本你会被扔出这个世界，但我的赐福将你藏在了时间中，所以你一直无意识地旅行，直到时间将旅程结束。”
　　“只要他想，就能听到一切信徒的声音。如果你还记得天上的事，一定会想尽办法回来，被他杀死。我只是他的第二位格.....很难在不被他发现的情况下保护你两次。”
　　“那我现在安全了吗？”事态似乎很严重，元卓也不得不认真思考了起来。
　　弥赛亚面容严肃地摇头，但即便是这样的神情，在他脸上也很有亲和力。
　　“这些年里，我瞒着他，缓慢地将神力分到你身上。幸运的是我成功了。”
　　“所以我这刀枪不入的体质是你的功劳喽。”元卓上下拍拍自己年过古稀却依旧年轻硬朗（...）的小身板。
　　“不止如此。”弥赛亚又笑了起来，“我还给你留了一份礼物，如果运用得当，也会变成你的武器。”
　　元卓的眼睛亮了：“真的吗！在哪里！”
　　“也是一份神力。你是人类，想要使用它，需要一个介质。”
　　元卓伸手：“好好好，没问题，给我吧。”
　　弥赛亚：“别...别急，这介质我在一千年前就藏到了伊卡罗大陆......呃，现在我也不知道它在哪了，需要你自己去找。”
　　元卓：“.........”
　　元卓：“你要不想给就直说。”
　　为难人呢么这不是？！上哪找去，一千年前！
　　早就碎成渣渣了吧！
　　元卓：“你就给我个新的不行么，老大一个天国没别的东西可以用了么？！”
　　“没办法啊，现在天国氛围很紧张的，他很认真在监视我呢！我不论做什么他都察觉的到，他可是上帝的第一位格——事实上，就连我们这次谈话，都是在你的意识里进行的，做不了物品交换，想给也给不了你啊。”弥赛亚无奈道。
　　“那怎么办？这都什么事啊，那要不这样吧，你把我的记忆解封一下，我去找找。”元卓开始讨价还价。
　　弥赛亚汗颜：“也，也没办法，我把解封的福音放在介质里了......”
　　元卓：“.......”
　　元卓服气了：“你就玩我吧！那我什么都不要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我本来也活得很好，就这样赶紧散了，哥要回去谈恋爱，一会儿雷曼要回了。”
　　“别啊，万一没那么难找呢！”弥赛亚赶紧从长袍中抽出一张草纸，“你先看看它长什么样呢！”
　　元卓接过草纸，上下左右地看，沉默了半晌，迟疑道：“这是什么啊......一个碗？”
　　弥赛亚的嘴张张合合，元卓却听不清他讲的是什么，眼前的场景像被石头打破的水面一样开始扭曲、波动，耳边传来低沉的谈话声。
　　“睡我的床，砸我房子，打我爱人。”雷曼的声音即便是暴怒的状态下也是这么好听，“觉得我力量弱了，真的不敢对你动手了？”


第090章 介质2
　　耳朵被微温的掌心盖住。
　　携着电光的两道巨雷蓦然在身旁炸响,把元卓震得一个哆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仰视视角下公爵那立体到令人震撼的下颌线和鼻尖。
　　他这是躺在美人怀里了。
　　元卓蹬鼻子上脸地想，大腿的躺感有点硬，其实可以再长点肉的。
　　缓缓转头。
　　砖瓦落石,满地碎片,如同遭受了地震般倒塌成残垣断壁的房子。
　　......和两个劈成焦炭的人形物体。
　　“醒了？”原本盖在耳朵上的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把碎发捋到耳朵后面。
　　元卓努力辨认那个矮一点的碳块：“米迦勒？”
　　小碳咳出一口黑烟，点点头。
　　“...这是你俩刚才打架闹出来的动静吗.....”元卓颤颤巍巍地指着满地狼藉。
　　小碳目露羞愧。
　　“你是有多大本事能把宫殿拆了啊......！”元卓要窒息了，“人类能做出来这种事！？”
　　小碳声音都被雷劈哑了：“我就说了我是天使啊.....”
　　“当天使就可以砸别人家的房子吗？！”
　　“天使,”大碳闻言嗤笑抬手在他头顶比划一下,“天国最近产能差到需要雇佣童工了？”
　　米迦勒目露凶光，反唇相讥：“那也比地狱需要第一魔王出来要饭强一点儿吧。”
　　巴尔黑着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要饭？！”
　　米迦勒：“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这个强迫天使收留你的流浪汉……”
　　巴尔现在像是个糊了泥却马上要爆发的火山口。
　　元卓突然感觉到雷曼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元卓抬眼：“？”
　　被雷曼回以一个平静从容的眼神。
　　再次看向那两块碳，已经僵硬笔直低头呈罚站状。
　　死一般的安静。
　　直到雷曼淡淡开口：“米迦勒，多年未见，说话的功夫进步不少。”
　　米迦勒吭哧半天：“元卓说过一句话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么，这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练练......练着练着......”
　　雷曼点头：“日积月累。”
　　米迦勒羞赧地笑笑：“那也不及他功力的万分之一......”
　　雷曼垂目：“确实。”
　　元卓：“你俩真的是在夸我吗？”
　　......
　　某方面上来看，巴尔还是很体贴的。
　　......别看他对元卓下手没个轻重,他却能在面对米迦勒如同狂风骤雨的攻击时,将莫兰所住的那间小屋保了个全须全尾。
　　你看,这样到了冷静下来该谈正事的时候，大家就不需要黑灯瞎火、幕天席地啦，还有个地方能落落脚。
　　请大家为如此先见之明的巴尔先生鼓鼓掌。
　　于是一人、两天使、一恶魔顶着互看不顺眼的低沉气压，推开了莫兰的房间门。
　　......当初雷曼为自己设计卧室的时候，私心之下只放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床,和一个很——长很长的床前凳。
　　这卧室特别适合睡觉，特别不适合开会,而且这会议聚集了魔神、现任天使长和前任天使长，谁都不可能盘腿坐在床上嗑瓜子唠嗑，更不能在凳子上排排坐吃果果……
　　于是他们呈四堂会审、四足鼎立状，各占床边一角。
　　……四个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坐在正中间的莫兰脸上。
　　目前并不方便下床逃跑的莫兰：“.....………….”
　　元卓抱歉地向莫兰笑笑：“我们需要聊点事......这样聊，你不介意吧？”当然了，介意也没用......
　　被迫加入聊天的莫兰镇定道：“不用管我，请自便。”
　　“可他是个人类，”米迦勒蹙眉，“我们的存在不是需要对人类保密吗？”
　　元卓：“可莫兰已经知道巴尔是个恶魔了。”
　　米迦勒责怪地瞪着巴尔。
　　魔王耸肩：“那是你们天国的规矩，我们地狱可从来没这个说法。”
　　其实按理说，地狱的规矩是归他这个第一魔王制定的，可是地狱结构比天堂复杂多了，除了恶魔巫师还有投奔恶魔的兽人、鬼魂，各族恩怨纠缠，鸡零狗碎杂事堆一起，理都理不清。
　　所以能当上第一魔王的，但凡有点野心，都得殚精竭虑打点关系，然后再盘算盘算怎么一桶天下，做大做强——比如被巴尔揍得很惨的上任魔王阿加雷斯。
　　但巴尔不太一样，巴尔是这么想的：
　　爷就是和你们这群菜鸡打架一不小心打了个第一，居然还要给你们当爹管你们吃喝拉撒？
　　笑话——谁爱管谁管反正我不管！
　　于是群魔拥立新任大王后，喜提没爹没妈的无主状态，魔与魔之间比没有物质的爱情还要像一盘沙。
　　所以几千年后的今天，伊卡罗大陆上的人族能发展到成为大陆之主的规模，巴尔这个放养大王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因为多年来拥有丰富经验的妖魔鬼怪们，作恶的时候想的不是“痛苦吧人类让你们见识见识俺们地狱的厉害桀桀桀”，而是“我没有太高调吧！？那个傻叉不会发现吧，别又听说有架能打找上门来打我啊。”
　　比起地狱大祸酿不成，小祸天天有的状态，天国就要严格很多了。
　　耶和华甚至颁布了一条法案，规定非他允许情况下，天使不可以暴露在人类面前，违者重罚。
　　“好奇怪啊，耶和华为什么要这样要求天使们？”元卓对此很是疑惑，“传说里天使难道不是会帮助人类抵抗魔鬼么。”
　　“话是这么说......”米迦勒犹豫地瞥了一眼雷曼。
　　“耶和华需要坚定的信徒。而当人类遭受无法自救的苦难时，信仰之力才最为深刻。”雷曼冷冷道，“他希望在恐惧、悲怆、崩溃的包围之下，由他引导迷失的灵魂获得真正的光明。”
　　“所以苦难是信仰的必备条件，耶和华本来就不想让你们人类过什么好日子，要不然上哪显他能耐去。”巴尔笑眯眯撩了撩莫兰的发梢，“你们国王那种日子本来就过得滋润的，不符合耶和华收徒标准，折腾一辈子也是白搭。他看好的反而是你这种小可怜，可惜被我截胡了，懂了不。”
　　人类骑士长因刚刚他们这番惊世骇俗的对话而陷入沉默，都没给巴尔半个眼神，于是巴尔屈着腰玩得更起劲了。
　　沉思片刻后，莫兰郑重道：“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公爵对我有大恩在先，我以生命起誓，今天你们说的话，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你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雷曼淡淡地摆手，让他不必介怀。
　　“都没问题我就开始讲正事了啊，哎，站得腿都酸了。”
　　元卓并将梦境如实叙述了一遍，然后找来纸，趴在床上将弥赛亚所说的“介质”画了个大概：“也就是说，我想要拿到之前的记忆，就得找到这个被称之为‘介质’的东西，而且他说他在里面给我放了点猛药.....”
　　“这是什么，一个碗？”米迦勒在天上飘着，左看右看，“这这这，圣子也真是的，怎么不找个结实点的东西做介质啊，在人间要放千八百年呢，万一被谁手滑摔碎了去哪找啊......”
　　“不会像你们想的那样脆弱，”雷曼的声音很沉静，“弥赛亚找这个机会找了很久，不可能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儿戏。”
　　米迦勒：“可这东西太常见了......从哪开始找呢？挨家挨户翻？”
　　他这天使真是越当越不像话了，先是砸人家房子，现在又要私闯民宅......
　　“绿色的碗。”元卓补充道，“或许是玉石材质？我画一下啊，上面刻的纹路大概是这样的....好复杂啊我也画不好。”
　　米迦勒安慰他：“正常的，既然是天国扔下来的，肯定不是凡品。”
　　“千八百年前扔下来，那时候又是打仗又是穷，普通人家肯定留不住，在贵族家里当藏品的可能性比较大。”元卓顺着他的话推断。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抱臂站在一旁的雷曼。
　　“我与其他贵族交往不深。”雷曼道。
　　“哎，”米迦勒惋惜极了，“我们几个当中就属你在人间时间最长，连你都不知道，那就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
　　“我似乎见过，”莫兰突然道，“就在皇宫里。”
　　元卓&米迦勒：“真的吗！”
　　莫兰犹豫着点点头：“可能是陛下的藏品。我曾经负责过他的藏宝阁，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说这是绿色的，我才有了一点印象。”
　　“那你也一定知道国王的藏宝阁在哪里了？”元卓快乐地道，“这样我们就可以先去确认下到底是不是‘介质’。”
　　“普通人很难进去。”莫兰皱眉，“藏宝阁连着刑狱间，与奥列沙的寝宫相邻，在皇宫最隐蔽的角落，有数百名骑士近卫看守着。”
　　“你们人类国王怎么回事，”奥列沙的变态程度连巴尔这个第一魔王都匪夷所思，“这环境下他能睡好吗？”
　　元卓：“现在带你回去皇宫里，你还能不能认路啊？”
　　莫兰点头：“应该没问题。只是需要再等我恢复一段时间，我现在行动上有些滞碍，怕拖了你们的后腿。”
　　元卓：“这屋子里有两个天使呢！还用得着担心这个？”
　　“两个天使，但一个治愈系都没有......”米迦勒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等等我，我叫个外卖。”


第091章 回庄
　　镜子的另一端很快传来声音：“什么事？”
　　米迦勒：“拉斐尔,给我送一个治疗包，要最小号的。”
　　镜子：“快件还是慢件，地址？”
　　米迦勒：“快件吧。快件送到伊卡罗的瓦莱城要几天？”
　　“送这么远？以前没送过不知道啊,你等等我去给你问外卖员。”
　　“嗯我等你。”米迦勒把镜子直接往床上一扔。
　　他这一套动作元卓非常熟悉……非常熟悉,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熟悉；外卖这个词他明明没听过,却立刻就明白了是个什么东西，仿佛其含义已经刻在了他的灵魂里，甚至听到就反射性洋溢着愉悦之情…...
　　“谁想出来的这个小玩意儿？”巴尔好奇地拿起镜子研究,“你真别说,还挺方便。”
　　“没见识的魔族，是不是想偷我们天国的技术？”面对魔族,米迦勒总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巴尔：“命令你，赶紧给我也整个。”
　　米迦勒被巴尔的厚脸皮程度震惊了：“你想得倒挺美！”
　　巴尔立刻把镜子往兜里揣：“那这个归我了。”
　　“？还来！”米迦勒伸手去抢，但巴尔藏来藏去，就是不给他，“魔族根本用不了传音鸢！”
　　这时镜子里又传出来声音：“问来了,换算成人界的时间流速，快件四天,慢件两周.....米迦勒？这谁的屁股在对着我？”
　　“啊没事...我一不小心坐到了......”米迦勒劈手将镜子夺过来,“那快件吧,越快越好啊。”
　　镜子：“不可能，那根本不是你的屁股.....”
　　米迦勒：“你才不懂我的屁股.......”
　　镜子：“我确实不如殿下懂.......但你别小看学医的行不行，认不出来你屁股还认不出来你的腿么，你腿也没那么长啊。”
　　米迦勒满脸黑线：“快别聊了，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米迦勒把镜子藏进怀里后,元卓好奇问道：“快件和慢件有什么区别啊？”
　　“慢件是由圣灵级外卖员配送的，因为只有一对翅膀所以飞得慢些；快件是由圣子级配送的,两对翅膀，飞得快些。”
　　“那有三对翅膀的天使呢？”
　　米迦勒反射性地看了看雷曼，抹汗道：“他们...他们一般不送外卖。”
　　.......
　　夜黑风高，月明星稀，一辆朴素的马车，载着五个大男人，吱呀吱呀艰辛地踏上回庄之路。
　　回到亚当斯庄园，简称回庄。
　　就在参观了雷曼的公爵府之后，元卓心里就把亚当斯庄园改名为亚当斯庄了。不过说实话这么个小地方，把“庄”之名号给它冠上，都是抬举……
　　马车上，巴尔与雷米尔并排而坐，元卓横坐在二人中间，呈公主抱的姿势被雷曼横搂着，以防万一刹车太急一个不稳栽个马趴。
　　后背靠着马车的侧门，屁股坐在雷曼双腿中间的空隙，两只脚踹着巴尔的大腿。
　　莫兰因伤势需要被迫仰躺，与猴子偷桃状攀在车顶的米迦勒正好脸对脸。
　　莫兰：“......”
　　米迦勒：“......”
　　莫兰：“......其实，你们四个去亚当斯家，把我自己留在公爵府也是可以的。”
　　元卓：“不行，公爵府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那踩着我就算有待客之道了吗？！”巴尔额角爆出青筋，“你还穿着鞋踩！”
　　元卓：“你这话说得，难道我还光着脚踩啊？多暧昧啊！天啊，你要对不起雷曼吗，我告诉你就算我同意雷曼也不会同意的！”
　　巴尔：“……”
　　雷曼：“…………”
　　“再说了要不是你把我们漂亮的大马车砸烂，咱们现在至于挤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那马车有多好看啊。”提及伤心事，元卓恨得牙根都痒了。
　　米迦勒期期艾艾的：“那，我们就不能一起在那张床上睡吗？连夜回你家要多久......哎我手扒得好酸。”
　　“不能。”雷曼果断拒绝道。
　　米迦勒：“……好吧，是我的错，怪我看到恶魔就激动了，没有意识到人界房子都盖的比较松散……”
　　米迦勒这个委委屈屈的小脸元卓可是看不得，当机立断又踹了巴尔一脚：“你能不能要点脸啊，好歹也是地狱第一魔王呢，怎么该担的责任是一点都不担啊？给米迦勒让地方！还好意思在这坐着？屁股这么重，灌了铅啦？”
　　巴尔感觉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不在这坐着我去哪？我又不知道你家在什么地方！”
　　元卓板着脸：“马挺累的，你去拉车。”
　　巴尔：“？”
　　这是人类能用37度的嘴说出来的话？
　　巴尔震惊地看雷曼。
　　雷曼沉稳地搂着元卓，垂目不语。
　　巴尔：“……”
　　巴尔：“你就是这么对待陪伴了你上千年的挚友的？！”
　　“把我扶起来吧，是我占了太多空间，只要我坐起来就行了。”善良的莫兰不忍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受到如此排挤，强撑着上半身想要为米迦勒挪出一个地方，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处，“嘶”了一声，然后迅速被巴尔按着肩膀躺回去了。
　　“啧啧啧啧......”元卓狂嘬牙花子，并配以“你看看，连病号都要被你连累”的眼神，对巴尔的尊严发起攻击。
　　“.........算了，他坐，我走！”巴尔愤怒地打开车门，翻身坐到了马车车顶上。
　　元卓顺着他的轨迹抬头望天，惋惜道：“今天夜间没有雨吗？”然后回身一脑袋撞到雷曼肩膀上，“你会召雷的话，是不是也会召雨？”
　　“目前还没学会。”雷曼低声回答。
　　“有必要对我这么狠么？！”头顶传来巴尔愤怒的捶地声，“到底你是恶魔我是恶魔啊？！”
　　..............
　　迎接元卓，亚当一直用跑的。
　　“你终于回来了！”亚当狗耳朵直竖，两个爪子扒住元卓的肩哈吃哈吃伸舌头喘气，快乐的尾巴摇得飞起。
　　“咦，你们回来了？不是说住去尤妮丝家里了么，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元卓艰难地拖着他穿过院子中间的小石子路，“有朋友需要在咱家借住，需要收拾几间客房出来。”
　　“朋友？”亚当一转头，正看好到走下马车的雷曼和米迦勒，狗眼骨碌碌在眼眶子里溜了一圈：“都去二楼！二楼还有房间！”
　　米迦勒微笑着捏紧了拳头。
　　“就不能安排在一楼？伤员不方便上楼梯啊。”元卓犹豫地打量着还需要被巴尔搀扶着走路的莫兰。
　　“一楼空出来的房间要让给女孩子。”
　　亚当推开大门，迎接元卓的是满堂温暖的烛光，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女长发蜿蜒，蜷缩在松软的绒布沙发中掩面抽泣，另外两个女孩围坐在她两侧，拿着手帕帮她拭泪，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我们也才回来没多久，前几天一直在伯爵府玩。就在刚刚，皇帝突然派军队闯进了伯爵府，抓走了她的父母和哥哥。”亚当解释道，“我们只来得及救出来尤妮丝。”
　　“伯爵府？”跟在元卓身后的莫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是尤妮丝·阿尔梅达？”
　　尤妮丝循着声音抬头望向玄关，在看到莫兰的脸之后愣了数秒，再次嚎啕大哭起来，细伶伶的手腕上满是泪水，哭声中掺杂着发音类似于“天杀的狗皇帝”“死不死啊”等含糊的字眼，惹得莉莉丝与夏娃满脸心疼，将她像一朵娇花般呵护地拥在中间。
　　发泄完情绪后，娇花终于冷静下来，完整地将阿尔梅达家发生的变故讲述了一遍。
　　“这不怪你，莫兰，我家也不是因为尤赫替你说话才被抄的。这么多年这么多代，阿尔梅达家早就式微了，我父亲艾铂赫虽然贵为伯爵，奥列沙那头...陛下，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更别提我父亲还是少数的反神论者之一。我哥哥那边只是个导火索。”
　　即便家中遭受剧变，这位美丽的姑娘依旧体贴且理性。
　　莫兰看似平静，垂目正坐在尤妮丝面前，清瘦的锁骨深陷，睫毛浅而长，薄薄的眼皮掩住眼底的冷光。巴尔将热茶递到他的手边，却被他挥手推拒，两人的手在杯子上一触即分，巴尔才察觉到莫兰的食指末端的细微颤抖。
　　“你哥哥帮了我太多，尤妮丝，我知道的。我会将你的家人平安带回到你面前，你们逃去乡下吧，去奥列沙找不到的地方。”
　　骑士长的承诺重逾千斤，在说出口的这一刻，莫兰就已经做好了付出性命的准备。
　　而女孩自然明白一位罪臣闯进宫劫狱的代价。
　　“我不能违背内心说我不需要，莫兰。”尤妮丝的声音已经哭哑了，“但你知道，那地方进去了，十有八九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
　　“事情的起因是我，失败的话我也会自我了断。”莫兰没什么表情，“或许我活下来本身就是个错误。”
　　亚当斯庄园一时间被沉闷低迷的气氛笼罩了。
　　“等下啊，我打断一下，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元卓从厨房里钻出来，往这两个丧鬼一人嘴里塞了一块酥油饼干，“——吃点甜的心情好。”
　　“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他指着雷曼和米迦勒，“有两个天使；”指着巴尔，“一个恶魔；”指着自己，“和一个天选之子。”
　　“你扪心自问一下，有多小的几率轮得到你牺牲？”
　　莫兰：“......”
　　尤妮丝：“......”


第092章 计划（1）
　　元卓拿着碳棒在纸上唰唰写下一行大字：
　　“《计划代号：杀猪碗》”
　　“杀...猪碗？”莫兰有些迟疑地念了出来,“是什么意思？”
　　“这旁边的花纹是什么？”尤妮丝也凑过去好奇道。
　　女孩棉布白裙，朴素轻盈，长发温淑地披散在肩头,刚刚哭过的眼睛水润微红,脸蛋散发着独属于从未被磋磨过的贵族少女的纯真又耀眼的光华。
　　元卓煞有介事地介绍：“这是个寓意丰富的简称——杀,是防止尤妮丝家人被杀；猪是谁不用我说了吧；碗么，就是我们这次潜入计划的主要目标了！”
　　他接着写依次向下写：“并列主要目标——平安救出尤妮丝的家人；非必要目标——顺手领一下尤妮丝家逃路的盘缠和下半辈子的生活费。”
　　“这也能领？要去哪领？”尤妮丝简直服了他的异想天开，“说真的,不要冒险,我不求别的，我家人能平安从那个食人窟里逃出来我就很满足了......”
　　元卓抬手制止了她的劝阻,仰头问雷曼：“能领不？”
　　雷曼像玻璃珠一般的眼瞳静静看着他：“你想就能。”
　　“好的，权威说能，都没意见了吧。”元卓对着尤妮丝绅士且优雅地一点头，意思是“甭谢哥”。
　　尤妮丝惊疑的目光在元卓和雷曼身上来回逡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在这一屋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没啥所谓”气势的大佬中，小心翼翼地坐端正了。
　　元卓得意地挑眉一笑,把碳棒塞到莫兰手里,“计划难点那趴轮到你讲。”
　　莫兰做武将半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天会在方案策划会上发言,骤然被强制上麦成为视线焦点，唰地惊出一身冷汗。
　　抬头，正对上雷曼毫无表情的脸，硬生生从纹丝不动的五官中出慢慢品出了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莫兰当下的心理状态直逼科科低空抄过混了四年站在毕业答辩讲台上的大学牲,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纸上唰唰画下一座塔。
　　“天牢、藏宝阁和奥列沙的寝宫都在皇宫后院的高塔里,塔共二十二层，下面十五层用来关押犯人，第十六层开始到十七层是机关，越过机关后才能进入藏宝阁。”
　　莫兰在图纸上着重画出两处位置涂黑：“奥列沙的寝宫在顶层，守卫兵力会集中在两处位置——一层的塔入口，和十八楼开始直到顶层的区域。”
　　“奥列沙顶着那扇肥肚子天天爬22层楼吗？这运动量他还没瘦？”元卓对此表示难以置信。
　　尤妮丝：“怎么可能，他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一次，偶尔集议也是奴隶把他抬下来啊，他的奴隶们可是被练的一点赘肉都没有呢。”
　　元卓皱眉仔细思考。
　　尤妮丝：“都是又高又壮的男奴，不穿衣服，涂了油.....呵呵。”
　　元卓：“......”
　　尤妮丝：“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夏娃托着腮温柔道：“喜欢的话这次顺路给你牵个回来？”
　　尤妮丝：“......方便吗？”
　　所有人：“......”
　　元卓抹了把脸：“我们直接飞到十八层，会不会简单点？”
　　米迦勒为难道：“天使不能随便暴露身份啊，在这种地方展开翅膀....万一被发现恐怕还没来得及想办法把你带回天国，我就要被关禁闭了......”
　　“做飞贼吗？”莫兰摇头，“塔外侧的窗户尺寸是不足以通过成年人的。我们只能伺机从正门溜进去，一层一层，先找到尤赫，再去藏宝阁。塔内守卫森严，不被发现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但在那个封闭的环境里，一旦被发现就是腹背夹击。”
　　“不能飞的话......”元卓的视线缓缓移到巴尔身上，“那天你是怎么救莫兰出来的？瞬移？”
　　“对，怎么了？”巴尔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最近只要这小子一看他，他就毛毛的，因为这预示着他会倒霉，要么就是身体伤害，要么就是心理伤害，要么就身心双重伤害……
　　“你可以挨个把我们移进塔里嘛，只要跑个一二三四五六……进塔，找人，找东西，出塔的话合起来也就区区五六十趟吧。”
　　巴尔简直要气极反笑了：“真是稀奇啊，要我一个魔王帮第一次见面的人类救家人？我是恶魔还是天使啊？”
　　元卓：“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是什么物种你自己不知道吗？怎么天天问我们啊，这都问了多少次了，你是恶魔还是天使关我什么事啊……”
　　巴尔：“我……我老？有多老？我难道能比雷米尔更老？！我出生比他晚多了！我的意思是恶魔绝对不可能这么善良热心的！”
　　元卓：“恶魔该怎样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不管你这辈子别想追到莫兰了哈。”
　　莫兰：“…………”
　　元卓看了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骑士长一眼，好心地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是说你管了就能追到莫兰了哦。”
　　巴尔：“………………”
　　巴尔：“管管管，管行了吧！但我告诉你啊，我的瞬移距离是有限的，那个塔如果离城堡外墙远，我也做不到把你们从皇宫外直接送进塔里。”
　　“是不是只有恶魔可以瞬移，天使不可以？”元卓低声问坐在自己身边的雷曼，顺势牵起雷曼的手，十指交叉，展示般地对着巴尔晃了晃。
　　“对。由于种族习性和特点，每个恶魔都或多或少可以撕破空间的界限，但天使族里只有创造时被赋予了特定空间技能的天使才能做到。”雷曼松松地任他摆布，声音沉稳且有磁性，元卓简直要迷死了他这种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的可靠感。
　　元卓立刻：“诶，那谁，你不是挺大个官么，叫点小弟过来一起帮忙移呢。”
　　“那谁是谁啊？”巴尔脸变得更黑了，“不可能别想来，我是魔王，魔王懂么？被传出去我还混不混了？”
　　“不愿意叫人你就自己来呗。”元卓耸肩很无所谓，“这不是寻思给你省省劲儿么。你看你这死装劲儿......”
　　巴尔：“......”
　　元卓：“死装的老男人是讨不到老婆的，你懂吧？”
　　巴尔：“........”
　　雷曼：“.............”
　　元卓疑道：“我骂他，你的脸色怎么突然也怪怪的了？”
　　“一个一个搬运...的话，”莫兰瞥着巴尔，试图将话题拉到正轨，“需要算好时间，在皇宫里找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中转点……这次计划大概有多少人参加？”
　　这话一出，在场除了尤妮丝很有自知之明地没举手外，其余所有人包括亚当在内，手都高高地指向了天花板。
　　莫兰：“......这么多？！”
　　莫兰：“别胡闹，这么多人被发现了怎么办？还有你们这两个..女孩子......你们......”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脸上写的是“这么好玩的热闹我当然要参加啦”啊！
　　“她们两个很厉害的，”亚当出来和稀泥，“再说去救人么，咱们这边多去几个，分头找人也会快一点嘛。”
　　莫兰难以接受这个轻飘飘的解释：“你居然还支持她们？你们不是一家人么，怎么完全不考虑她们两个的安危？！”
　　“哎呀，真是个有责任心又善良的乖宝宝！别担心我们，你能保护好自己就够了。”夏娃欣慰地摸摸莫兰的头，“每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就会感慨当初下界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是吧亚当？”
　　突然被老婆cue到的亚当冒着幸福的小花：“是的老婆！”
　　发现自己阻止不了任何人的莫兰：“......”
　　“或许可以用雷曼的幻术来为我们伪装？就是之前在我身上用的那个。”
　　这想法很快再次被否决了。
　　“幻术没办法覆盖这么多人。”雷曼淡淡道。
　　米迦勒闻言脸色蓦然变得难看了起来，忍不住转头打量雷曼。雷曼牵着元卓的手，全当没注意到米迦勒的视线。
　　“或者我们可以让他们喝下能够让人暂时迷失神智的药水。”莉莉丝提议道，“只是想要让发现我们的那一瞬间的记忆混乱的话，用量也不需要太大，气囊喷瓶的一泵也就够用了。”
　　“你说的是女巫药水？”莫兰愣了。
　　莉莉丝点头：“是，女巫最初调制它就是为了绑住自己单恋的男人。”
　　“女巫？这世界上也有女巫？”元卓的关注点在另一个level。
　　莉莉丝：“不止有女巫，还有狼人兽人吸血鬼呢。”
　　元卓大惊：“啊？！”
　　莫兰点头：“是的，抵抗黑暗生物也是王国守卫军的主要职责之一，只不过女巫本质上也是人类……你一个没有遇到过吗？”
　　“天呐，我以为恶魔天使出来就够了，没想到我看的话本全是记实文学……”元卓喃喃道，“可我真的什么都没见过啊！这么多年过得都很平安啊，是怎么一回事？”
　　亚当深情脉脉道：“因为你幸福且幸运，你的身边一直有我……”
　　“一直有条护卫犬。”夏娃两只大眼睛笑得弯弯的。
　　“嗯嗯嗯！”亚当狂点头，流着哈喇子被自己的亲亲老婆逗得团团转，徒留元卓一头雾水地在原地“我没养过狗啊？没养过狗吧？”


第093章 计划（2）
　　织金绸缎的床幔内,男人粗重到仿佛下一秒就要马上风的喘息声与女人娇媚的笑闹声交织在一起。那是皇后蓬波莉拉，这个毒妇因美丽的容颜受到奥列沙的青睐，在二十五岁那年与奥列沙联手杀死了前任丈夫。
　　德容大公在这里跪了将近二十分钟,听到喘息声渐歇。
　　蓬波莉亚掀开床幔走了出来,她几乎是□□的,只披了件极薄的纱质长袍，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德容身上转了一圈,掩唇而笑。
　　她就这样展示着自己傲人的曲线,婀娜的走到了寝宫门前，悠悠坐上独属于自己的软轿,衣摆在德容肩上扫过，留下一道带有淫靡气息的香风。
　　强壮的奴隶们将软轿抬起，把这朵千娇百媚的花栽回了自己的花盆中。
　　蓬波利亚离开后，德容又在原地跪了将近一小时，把爬了二十二层的腿从酸软跪到了全麻。
　　还没歇过来呢？不会真的马上风了吧.......德容擦着汗心里暗暗嘀咕。
　　“什么事？”奥列沙的声音依旧阴沉虚弱。
　　看来自己距离失去爵位还有一段时间,德容松了口气，恭敬道：“陛下,根据线人最新的消息推断,雷曼公爵与那个男巫定是有撇不清的关系。”
　　“......怎么说？”
　　“雷曼公爵的府邸昨夜突然无故倒塌,公爵自己解释为被雷劈的，但昨夜月朗风清，明明是个大晴天。再说了，什么雷能够把好端端的、占地将近三万平方的建筑群劈成齑粉？最重要的是，当夜有居民看到公爵府的马车向北城郊方向去了,北城郊养得起马车的庄园只有一家——亚当斯庄园。”
　　寝宫内陷入了令人紧绷的沉默。
　　“雷曼不能动，这是每任皇帝流传下来的铁则。”奥列沙森然道,“去带兵把亚当斯家围住，雷曼放走，把亚当斯的那小子带回来。”
　　德容不知道为什么唯独雷曼公爵这么特殊，这位公爵既没有王室血统，也不被奥列沙喜爱重用，不仅爵位一直坐得稳稳当当的，甚至那绿色的、冰冷的眼瞳中，从来没有过他们的身影。
　　但他不敢提出疑问，只好接着请示：“亚当斯家剩下的家仆呢？”
　　“都杀了。”奥列沙轻描淡写道。
　　.........
　　“为什么你们会认识女巫？”
　　阳光刚爬到屋檐上的时候，来自亚当斯庄园窄小的马车就吱扭吱扭地又转进了城。
　　面对元卓的疑问，亚当夏娃你看我我看你，沉默片刻后，掩饰般地哈哈一笑：“缘分，都是缘分。”
　　位于瓦莱城北部平民区的集市中心，是距离亚当斯庄园最近的一个集市中心。鱼龙混杂，拥有远超一切的热闹。
　　戴着鲜艳头巾的卖艺舞女在贩卖果汁与水果的摊位前翩翩起舞，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位自卖自夸“专业卜算宝藏”的占卜者；演说家们周围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卖花的少年正在趁机钻进人群推销玫瑰。鸽群齐齐扑向卖粮油的手推车，很快在商贩叫骂声中一哄而散，留下散落了一地的苞米粒和白羽。
　　马车在一家面包店门口停了下来。店内窗明几净，散发着麦子和奶油的甜香，柜台前站着三个人，店主夫妻和一位女性店员。女店员高挑冷艳、穿着黑紫色紧身蕾丝长裙，简直就是把“魔女”两个字写在了脸上；而店主夫妻俩长得和他们店的产品一样柔软蓬松，并排站在一块就像两个面包精，像一对小豚鼠。
　　元卓蹑手蹑脚——虽然这偷感满满的动作在此等环境下非常违和——地走到女店员面前，像地下党接头一样用气声说了句“您好。”
　　魔女以奇异的目光回应了他。
　　元卓：“来两瓶‘忘却魔剂’......谢谢......”
　　魔女手一伸，包了红色的花蔻汁的指甲纤长鲜艳：“……抱歉先生，我家没有您说的那款甜品，但您可以看看我们现烤的面包，原材料精选好面好奶好黄油，新鲜出炉哦。”
　　元卓着急比划：“不是，我想买的是你家的隐藏产品......”
　　魔女了然：“隐藏款？”
　　元卓狂点头：“嗯嗯！”
　　魔女回身拿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他：“您看您说的是这个吗？”
　　元卓大喜过望接过瓶子：“原来魔药这么容易买得到吗？......虽然看起来很像酸奶吧没关系，只是我问一下这药剂形态这么稠，怎么喷啊？可以稀释一下不？”
　　魔女好心提醒：“是酸奶，树莓味的，如果觉得太浓了可以……呃，其实还是不太建议兑水喝。”
　　元卓：“……不对，不是这个，退回去，我要的是女巫特制的那种有特殊疗效的……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没在闹事，我是认真来买东西啊……也不要出去找治安队啊等等——”
　　“元卓。”雷曼沉声打断了他与女店员的扯皮，强制性地掰着他的头转了90度，“看那边。”
　　元卓定睛一瞅，亚当夏娃两口子正在与店员夫妻倾情相拥。
　　元卓：“......”
　　“所以你是女......女巫.......”
　　“是的，是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啊，也算是死而无憾啦！”女店主穿着嫩黄色的蛋糕裙，走起路来层层叠叠的柔软的裙摆一颤一颤，像水母在大海里游泳。她小心翼翼地握着夏娃的手，激动得连红色的头发丝都在发抖。
　　元卓扶额：“不是，女巫应该长成这个样子吗？你不觉得你的形象与职业不太相符吗？”
　　店主笑得很明媚：“你这是职业歧视哦亲爱的。”
　　说罢对着她的老公摆了摆手，胖胖的男店主了然转身，为面包店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木牌，然后带着一行四人走到了后厨。
　　“需要忘却魔剂是吗？要几瓶？按照普通魔药瓶算的话，买二送一，买三送二，买十送十。”女巫将撑着各色果酱调料的橱柜门拉开，整个人埋在里面挑挑拣拣。
　　“我们要去皇宫里取一件东西，顺手救几个人。”夏娃把随身背着的布包一倒，叮叮当当地掉出来了十几个气囊香水瓶。
　　女巫闻言沉默了片刻，再次起身时，手中拎着一只硕大的水桶。
　　所有人：“......”
　　元卓虚弱地：“........姐...姐姐，你这一桶都是魔药吗？这东西你平时就备这么大量吗......”
　　你们做巫师的难道平时会用扎啤杯互相干魔药吗吗吗......
　　“哦宝宝，你懂的现在世道这么乱，总要备一点以便不时之需嘛......”女巫娴熟地将漏斗玻璃管等装备一一摆好，开始大张旗鼓地为他们分装。
　　“我听说这款药水以前是女巫用来处理恋爱问题的”元卓歪头看着她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地忙，觉得颇为有趣。
　　“最初是姐妹们用来泡汉子的。”女巫甜蜜微笑道，“因为这种药剂能够让服用者陷入像是在云端起舞一般的、飘飘然的快乐中，在药物生效期间能够忘记一切烦恼的事情。但对药剂带来的快乐并不等同于爱情，所以忘却魔剂后期更多用于自我防护。巫师么，属于见不得光的高风险职业......如果被发现了就给他们来点，或者偶尔我们这个店铺遇到一些蛮不讲理的顾客，我也会来点......”
　　“所以我们的面包店是最受欢迎的面包店，街坊邻居评价都很高呢。”男店主笑得很自豪。
　　元卓：“......”
　　黑店啊！！还说不要职业歧视！！
　　“那...那这个药剂，给顾客用，安不安全啊？”
　　“安全哦。”女店主将气囊喷瓶的瓶盖拧紧，回身冲着她老公正脸就是一泵。
　　所有人：“！！”
　　只见男店主因惊吓而瞪大的眼睛慢慢迷离，脸上泛起红光，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含糊的笑声，然后自己一边哼着走调的歌声一边倒水和面去了。
　　女巫摆了个“你看”的手势。大约过了一刻钟，男店主才从他的小世界里走出来，看到还站在原地的元卓四人后甚至被吓得一个哆嗦，仔细辨认了很久，才推断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嘿！埃拉拉！你又拿我试药了！”他嘟囔着发出小声抗议。
　　“你应该习惯，亲爱的。”女巫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看到了，一泵的效果就是如此，”她将剩余的药瓶挨个处理好装回夏娃的袋子里，想了想，又掏出了一个浇花的铁皮壶灌满，又在封口处裹了一圈蜡，“这是送你们的，毕竟那小瓶子不太好用......”
　　这下连夏娃都结巴了：“都、都是送的吗，你别做亏本买卖啊......”
　　“嗨。”埃拉拉豪放一摆手，“钱不钱的，都好说！”
　　元卓四人收拾了行囊，正想好好拜别这对夫妻，自街口处传来了纷乱的喧嚷声、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
　　国王的军队浩浩荡荡，所到之处鸡飞狗跳，百来人的队伍带着踏平一切的气势隆隆行过。
　　“怎么回事？”
　　埃拉拉走出店门，与其余街坊们一起目送着军队的离去，在看清打头那匹马的行进方向后，脸色微变。
　　“你们是不是住在北郊的那座庄园里？”她神情严肃，“庄园里还有别人吗？”


第094章 闯入
　　“你就带着亚当飞回去吧！”元卓痛苦地哀求,“回来的时候让他坐着米迦勒回来就行了！”
　　“不行。”雷曼铁青着脸，沉默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不要抱他。”
　　元卓：“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不要怕我吃醋啊我不会的！我们的感情遇到这种情况也……能容得下别人的！”
　　——毕竟只亚当才知道那些白松露、黄唇鱼、深海大鳌蟹存在哪了啊！
　　没错,那自公爵府专用冷库里运出来、因运输时间早于米迦勒出现时间而幸免于受打架牵连的顶级珍稀食材,马上要在奥列沙军队的掠夺下面临着充公之危。
　　“没有了它们,我的人生，我的一些社交礼仪，没好的品德和没好的性格,甚至灵魂都会被摧毁了.....！”
　　可惜唯一能解决此迫在眉睫急况的某位长了翅膀的公爵殿下就是如此铁石心肠,拒绝了马上就要灵魂破碎的元卓，一甩袖子飞回家——通风报信去了。
　　元卓仰天长叹：“当年说了多么句爱人家,原来都是骗人的……”
　　.......
　　“队长，主厅搜索完毕，没发现目标人员！”
　　“内庭搜索完毕，没发现目标人员！”
　　“花园......！”“塔楼......！”
　　如果莫兰在场，很快便能够辨认出带头搜查的队长就是那天第一位与自己对打的武将。
　　这个高大的男人一扫之前在比武场上的镇定,从绷紧的额角到微微颤抖的脸颊都在诉说着惊怒——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亚当斯庄园实行抓捕行动了，如果再次无果而返,即便大公有心想要放过他,皇帝也不会让他好过。
　　“不可能抓捕令下来这么快就没影了......一定还没走远！给我分头搜！一队去城郊附近挨家挨户找,二队去离城路上沿途搜！”
　　“是！”
　　“开门！”“...谁啊！大中午正吃饭......你们做什么！闯进我家干什么！”
　　“让开！找人！”
　　一时间城边住宅小屋门板哐哐拍响的声音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是人们不满的叫嚷、吵闹与哭泣声。
　　“......”烘焙店的胖老板佯装路过好奇嗑瓜子的，探着脑袋小声打听，“这闹闹哄哄的，是干什么呐？”
　　被询问的屋主人正没好气地收拾自家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房子,也懒得多和他说话：“找什么人吧谁知道呢，人家贵族老爷们想折腾你还用得着找理由么。”
　　“哎对对,咱们这种小虫子哪能打听人家呢，呵呵，那我回去收拾收拾等着挨查了，”胖老板笑得很和善，转头又对着附近的士兵们点头哈腰“辛苦了辛苦”“一会儿来店里我们招待招待”。
　　“这世道真是.....多爱犯贱的人都有。”望着他圆滚滚的背影，屋主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走出士兵们的视线范围后，胖老板面色一变撒腿就奔，两只短腿捯饬得看不见重影，七滚八滚地滚回了烘焙店——
　　“快快找地方藏起来，他们在搜房子了，到不了一个小时就搜到咱们家了！”
　　烘焙店里，亚当斯庄园的主人和客人一个也不落，坐得整整齐齐，正在排着队被埃拉拉投喂小饼干小蛋糕。
　　“没关系的你们放心，他们敢来我就用魔药给他们洗头。”胖女巫闻言“啪”地放下手中的燕麦酥，连围裙都不解，扛起魔药桶就要奔赴战场，背影上简直写了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娘们要战斗”。
　　“不不不……”元卓赶紧把这位女战士拦了下来，“不要硬碰硬！我们有很多迂回的手段，你看这里有两个天使，一个恶魔，五个人类，可以打打包躲到天上，很好分配的。”
　　元卓：“雷曼抱我，米迦勒抱莫兰，巴尔背一个抱两个。”
　　巴尔：“？”
　　巴尔：“你说的是人话？”
　　米迦勒：“你不同意的话就直被抓走你，恶魔么，本来就应该进大牢的。”
　　巴尔冷哼一声：“我走了你们自己想办法瞬移。”
　　所有人：“......”
　　“直接去皇宫。”雷曼断然道。
　　元卓愣了愣：“什么意思？”
　　“现在是个好时机。现在皇宫里大半守卫军都出来找我们了，正是兵力亏空的时候。”莫兰与雷曼的想法达成了一致。
　　元卓有点急：“这么快？那你的伤怎么办，我看你的状态也不算太好......”。
　　因短时间内连续奔逃牵动伤口引发了感染，现在的莫兰处于低烧状态，脸颊上铺着病态的红晕，嘴唇苍白，但眼睛却异常明亮有神。
　　“不用担心我。”莫兰的语气不容置疑，“如果我不跟去，塔楼的机关凭你们自己能够破开吗？”
　　众人陷入了沉默。确实，保证这个计划的实施，莫兰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关键人物。
　　元卓：“好，莫兰...莫兰就不要自己走路了，你骑...坐...呃，跟着巴尔。现在的问题是尤妮丝怎么办？”
　　莫兰：“我能走......”
　　巴尔：“我没意见！”
　　“我也去。”尤妮丝立刻踢掉脚上的珍珠满绣高跟鞋，看着长长的裙摆手一叉就作势要撕，被夏娃莉莉丝赶紧扑上来按住。
　　“尤妮丝可以留在我这里。”埃拉拉期期艾艾地看着这一团混乱的作案团伙，小声插话道，“我让她伪装成我刚回城的闺女......”
　　.......
　　一小时后。
　　正午过后，正是营业时间，烘焙店的橱窗里摆满了各式面包点心，散发着浓郁的甜香，勤奋的老板娘正拱来拱去地扫地，柜台旁两个女店员戳着下巴打瞌睡。
　　守卫军气势汹汹推门而入，把老板娘惊得“呀”一声扔了扫把。老板闻声跑出来，鞠着躬笑得见牙不见眼，先是一人送了满满一兜昂贵的黄油蜂蜜蛋卷，又给领队偷偷塞了袋金币，表明“小本生意不容易高抬贵手轻点砸”的意思。
　　领队面色稍霁，待手下兵蛋子们搜索一番无果后，歪头打量了几眼躲在墙角的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店员，一挥手，撤兵，去盘问下一家了。
　　.......
　　皇宫，塔楼正上方的云层里。
　　元卓努力在探着身子观察，被雷曼一巴掌摁回怀里：“危险。”
　　元卓挣脱开雷之魔掌：“巴尔，咱们这位置，你可以直接瞬移进第二十一层不？”
　　巴尔点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里面的守卫情况我们不清楚，你就不怕直接移到人家脸上么？”
　　元卓：“没关系，雷曼我们两个套上幻术进去，他们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行吧，”巴尔耸肩，“你们两个谁先进？”
　　元卓：“我们两个一起进。”
　　雷曼：“........？”
　　巴尔：“.......？？？”
　　巴尔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们两个...什么？一起进？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元卓：“你别再重复了，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我们三个在搞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呢。”
　　纯情但又没那么纯情的巴尔隔了三秒才明白元卓的意思：“人类，你的思想太污秽了......”
　　“随便吧，你雷哥离不开我，所以什么体位都可以，”元卓面无表情道，“要么我们两个摞你身上，要么你背一个抱一个，要么你抱着雷曼雷曼抱着我。”
　　巴尔仿佛三观震碎一般问雷曼：“......你真的能忍这个？”
　　雷曼缓缓低头，望向元卓：“......”
　　元卓凶残冷笑做了个割喉手势，意思是“不答应咱俩就走着瞧”。
　　雷曼沉默半晌，开口道：“让他自己去，我确实不放心。”
　　巴尔被这对蛮不讲理夫夫雷得意识恍惚了：“我真不该从地狱里出来的.....我宁愿回去再批五年公文也比现在来得开心......”
　　“矫情什么啊，”元卓开始把雷曼往巴尔的后背上轰，“你是恶魔他是天使，他在上你在下很正常，快点的吧，你再磨蹭他们几个躲在树丛里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巴尔当恶魔这么多年，从来没对着那位天使缓缓飞近的身影这么惊恐过，这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是个掌舵的海盗船长，正在被迫靠近粉身碎骨的冰山.......
　　“就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这是他的垂死挣扎。
　　元卓冷酷道：“有也不给你用。”
　　开什么玩笑啊，你知道哥今天失去了什么吗？
　　他必须要为那口几经波折还是没能保住的好饭出一口恶气！
　　其实这件事主要责任在雷曼，巴尔连连带责任都谈不上，但元卓才不管呢，自家人自家疼，巴尔么，惹过哥算你倒霉了。
　　当然还有会更倒霉的，比如让他有家不能回的某位胖皇帝......
　　汤姆只是塔楼里的一位普通的巡卫士兵。
　　今天下午，他按照惯例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守着属于他负责的那两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然后就被叠着罗汉的三位大汉直接撞飞了。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最上面的那个黑头发的从屁兜里摸出一瓶香水，自上至下、高傲地、赏赐般地浇到了他脸上。
　　“咦你的幻觉怎么没生效？”
　　这是汤姆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095章 行动（1）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要吓我一下来报复我？”元卓戳了戳雷曼的肩膀。
　　雷曼淡淡眺望远方,表示非必要情况他不想开口说话。
　　“十分幼稚！”元卓嗤之以鼻。
　　“所以你们两个可以从我后背上下去了不？”巴尔咬牙切齿。
　　要不是怕惹来别的守卫，他真的会立刻痛骂这对狗男男......痛骂......
　　“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虚......”元卓嘀嘀咕咕从他后背上往下爬,爬到一半被雷曼拉住,此刻优美钢琴定情曲响起,玫瑰花瓣飘散，两人如同爱情话剧中的金婚夫妻般相拥慢慢旋转腾空。
　　巴尔面色紧绷，手指隔空点了两下,表示“你俩适可而止。”
　　元卓轻松挥手,把怨念波扇散并以“我看不懂你在表达什么”和“你该干啥干啥去吧组织看好你”回敬之。
　　最后一拉雷曼的手，暗示“夫夫同心,其利断金”。
　　巴尔饮恨败逃。
　　......
　　“你说我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这好好一个魔王承受着我的各种言语羞辱......他图什么啊。”元卓望着巴尔消失的位置，陷入了例行的自我反思和内耗中。
　　他这人是这样的，主打一个不畏强权，帮扶弱小，遇强则强,至于会变成小强中强还是大强，那就视当下精神状态决定了......
　　当然以上属性只针对打嘴仗,体力是另算的啊......
　　元卓挠头,要怪就只能怪巴尔在他人生中的出场方式不太对吧？
　　“不用在意这些,不然他也是无聊地在各界游荡。”
　　雷曼搂着元卓慢慢地低空飞行，此时幻术已经生效，在各路守卫眼里他们就是两个透明人。元卓不急不慢地掏出魔药瓶，一时间“噗呲”“噗呲”的喷洒声不绝于耳，所到之处无一守卫不为之倾倒,大厅里到处都是闭眼打转的、蹲下傻乐的、突然原地躺下大小睡的，简直是疯得各有特色。
　　看着这群魔乱舞的混乱场面,元卓抽搐着嘴角从雷曼身上跳了下来，开始研究皇帝的藏品。毕竟么趁着现在宫里人少清净，抓紧时间，四平八稳把任务完成是最紧要的事情。
　　可不能太磨蹭啊......元卓边走边告诫自己，这关头你喜欢跑题走神的毛病可得改改了！一定要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狗皇帝的宝贝是真不少啊，全是民脂民膏嘛。
　　让哥看看这是什么——万花琥珀琉璃钵？怪好看的么……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是皇帝的吧，这长相一看就应该出自公爵府啊，说不定就是雷曼借出去的，哥这个正义使者就替他收了。
　　靠这皇冠，纯金底座配满镶宝石！雕工精致造型优雅……一看就不是奥列沙的东西……！那大猪头脸又胖又丑哪可能戴的下这么漂亮的皇冠啊，这皇冠就得匹配一个完美的颅骨嘛——肯定是从雷曼那抢的，这一看就应该是公爵府的东西，哥侠肝义胆，帮他收了。
　　哎这浮雕翡翠项链……这珍珠耳坠……这纯金十字架……这镀金海螺杯……
　　像啊！都像是公爵府的！
　　元卓：哥不会抢劫，哥的底色是替天行道！
　　他激动地对着那透明的玻璃罩铆足了劲一拳锤上去——顿时发出惨叫：“好痛！”
　　他震惊看向展示柜：“我靠，它凭什么这么结实？！”
　　“这可是皇宫的防盗措施，你觉得它会随便就被你一拳敲碎吗？”雷曼满脸写着无奈，接过元卓正在狂甩的手轻轻攥了攥，随后两指在坚实的玻璃罩边角上轻轻一捏，那牢固锁在台面上的玻璃顿时蔓延开了呈蛛网状的碎纹。
　　元卓立刻拍掌大加赞扬：“哇！帅呆了！长得漂亮有本事不愧是天使！你简直最完美的存在啦！”
　　雷曼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元卓：“我得多夸夸你，来补平一下我今天折腾巴尔的功德损耗。”（巴尔：？）
　　雷曼：“……”
　　元卓把正在流口水的守卫轰走，捧出皇冠，把上面的玻璃碎渣抖掉戴到了自己头顶上；手呈弯钩状，从左到右走了一趟，停下时左手挂满了项链；又呈锥状又从右到左走了一圈，停下时右手挂满了手镯；最后来到中间攥了十来对看起来最贵的耳饰，满身上下珠光宝气地回到雷曼身边。
　　身价倍增的元卓高贵地站直，双手将头上的皇冠缓缓托举，摘下，郑重地望着雷曼。
　　雷曼在被拆家的当天出门参加了领地内的祭祀仪式，遵循古礼，出门时穿了一件浅白色的希顿长袍，那衣服本来是会露出两条手臂的，但他又外面套了件白色的长斗篷，还在肩部和前胸缀了金色的流苏链，如顿时有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神圣贵美，不可侵犯。（当然了这套重要的礼服还没来得及更换，雷曼的便装就和公爵府一起被衔飞了。）
　　看到元卓脸上的兴致勃勃，天使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俯下身并将银灰色的头发捋到耳后，非常配合地做了一个合十礼：“我，雷米尔，向虚空中最高的众神之父起誓，永远忠诚于元卓。他是我的生命与珍贵的灵魂，是包含我快乐的一切。我愿代替他承受世间所有苦楚，将请用玫瑰编织的王冠为我加冕，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
　　然后十分温顺地垂目等待面前这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先生像加冕仪式上的主教一般，将皇冠缓缓戴到了自己头上。
　　元卓不知道为何眼眶有些酸涩，心脏狂跳，嘴里却装作毫不在意地嘟囔着“还挺上道”，拉着雷曼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好看，开始挑着自己喜欢的首饰，一件一件往雷曼身上挂。
　　面对元卓时，雷曼会完全收起身周的气势，让人能够将注意力集中在那精致深刻到极点的五官上，配上这套衣服，简直是美得失去了活人气，好像一个等比例的娃娃。
　　“所以你其实叫雷米尔吗，为什么要改名？”元卓对他的配合十分受用，边拿着不同的耳坠比对着边和他闲聊，“低下来一点……唔？你还真有耳洞？”
　　“以前朋友们都很喜欢华丽的配饰，我也随波逐流了，后来打仗不方便，也没有养成戴首饰的习惯。”雷曼偏着头任元卓动作。
　　他的耳垂软软的，触感很奇妙。
　　“雷米尔是耶和华赐予的圣名。天国类似的名字有很多，几乎成为了天使的一个标志，但我近几百年都在人界，不想被别的天使找到，所以为自己改了一个人类的名字。”
　　“为什么不想被别的天使找到？你在人界的几百年做了什么错事吗？”元卓好奇道。
　　雷曼沉静地望着他笑了笑。
　　靠啊这么帅的人刚刚向我深情告白了是吗！元卓双眼冒出小心心，迅速摸出一个戒指戴到了雷曼的无名指上，满足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太知道这意义是什么，但这东西往雷曼手上一套，他就踏实了很多……
　　“我为了私事离开天国，把属于自己的所有工作都推到了位朋友头上，他一定气疯了……而且他又刚好是个手握大权的天使，所以一直派手下在找我。”
　　“如果他找到你会把你抓回天国吗？”元卓顿感不妙。
　　“不会。”雷曼回答得很轻松。
　　元卓选了一个纯金制的宽颈环：“说起来，我们明明以前就认识，但是你从来都没同我讲过我们以前的事哎……你把自己的头发拿一下……”
　　“你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雷曼单手将长发抓成一个低低的马尾，单膝跪地，仰望着元卓，等着被项圈套牢，“现在的你是一个全新的人。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因为沉溺于过去而接近你，我爱的是你的灵魂，爱的是当下的、每一个时刻的你。”
　　元卓都要听傻了：“怎么总是搞些这么猛的告白啊……你知道咱们今天主要任务不是谈恋爱吧……”
　　雷曼简直被这个完全不能接收浪漫气氛的恋人搞得没脾气：“或许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也不是打扮我？”
　　元卓立刻：“那不行！我要为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雷曼：“……？”
　　元卓还是有时间观念的，在他为雷曼戴了几十条链子镯子坠子，成功将一名神圣的天使打扮成了一名神圣但拜金的天使后，便开始干他的正事——找碗。
　　其实刚刚这场搜刮行动已经将上下三层扫得大差不差了，并没有在一片金碧辉煌中发现那一点翠啊！
　　他不死心地跑上跑下噔噔噔又找了一圈……
　　……真没有！
　　元卓慌了：“不会吧？！莫兰怎么还没来，不会消息有误吧！”
　　雷曼环顾四周：“东边那个区怎么一直跳过去没看？”
　　“那一个厅挂的都是衣服啊，我以为没什么价值的。”
　　且不论织物展厅会不会奇迹般错放了一个碗，单论零元购的变现性价比来说，就足以让元卓避之不及了……又不好拿又不好卖的，而且奥列沙穿过的衣服谁会穿啊！还不得染上猪味啊……
　　但好男人么，就是老婆的话都会听，所以雷曼既然提出来可以转转，那元卓自然也不会拒绝。
　　“……元卓，你来看这个。”
　　“怎么了？”
　　元卓顺着雷曼的视线望过去。
　　元卓：“……”
　　元卓：“…………”
　　元卓深吸一口气：“………………………”
　　丝绒质感，绣花精致，帽型挺括。
　　除了绿得鲜艳之外，这顶帽子没有任何问题。


第096章 行动（2）
　　莫兰等一众人坐在地上如同举行仪式般围了一个圆圈,圆圈中间放了一顶绿色的毡帽。
　　元卓擦着汗，掏出画像，倒着仔细比对。
　　“像弥赛亚描述的那个吗？”
　　米迦勒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心里非常忐忑。
　　元卓绝望了：“像…………”
　　“那不是呃……好事吗？”米迦勒左右晃着脑袋观察身边朋友们,小心翼翼道,“按所以是不是你把这帽子戴上就能获得记忆和能力了？”
　　元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知道这东西是一款诅咒吧？”
　　米迦勒：“？什么诅咒？”
　　元卓：“咒雷曼移情别恋...咒我的爱情不得善终...…”
　　米迦勒：“唔？圣子居然是这样的目的？难道他对你图谋不轨吗，你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爱恨情仇...？不能吧我”
　　“谁知道他图什么啊！但我俩过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戴绿帽啊！”元卓心里膈应死了,把帽子拿了放放了拿，就是不想把它往自己脑袋上戴,恨不得一拳把这破东西锤扁。
　　直到雷曼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头顶。
　　“任何我们两个之外的因素都不会影响到我的誓言。我离开的原因只会有一个——当你不再需要我。”天使长低沉道，“但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不喜欢这样，即便选择放弃这份记忆与能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倒也不至于......”元卓很难解释自己对于绿帽子的执着......这是一种青少年在辩证唯物论的教育下可有可无，但随着年龄增加，遇到的不能解释事件越来越多所以愈发坚定的迷信情绪.......只是咱们成年人还是很现实的,所以坚定水平视个人实际需求灵活改变。
　　所以在场的人类对于此说法均表示无人知晓后，元卓的心情也就恢复了很多。
　　看来这也是自己失去的那份“记忆”的锅了。很早以前他就发觉自己偶尔会有一些与生活在伊卡罗大陆的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瞬间,所以在被告知曾失忆后,他有一种“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心情。
　　很好奇,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来到伊卡罗大陆，对于面前这些新老朋友来说，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元卓拿起翠色的帽子，在一片静默中，缓缓戴到了自己头上。
　　无数纷乱碎片呼啸而来冲入他的脑海,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与医院死气沉沉的病房重叠；圣玛赫德教室外的鸢尾花瓣齐齐自花杆上脱落，层层叠叠地铺在地上与流淌的血液相融；雷米尔月色下闪着辉光的银色发丝,翅膀上纤长巨大的羽毛，最后定格于在自己后背施力的那只手上。
　　紧接着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声音：“元卓。恭喜你拿回了你的记忆。”
　　‘弥赛亚？！你在哪？”元卓差点叫出声。
　　“不要找我，我无法与你对话，附在介质上面的只是一道神识。接下来我将神力的使用方法告诉你......”
　　“......只要正常地使用介质本身，再念出咒语就可以了。”
　　“.......”元卓脱口而出，“你没病吧！”
　　这算什么使用方式，他又是什么！绿帽侠吗！
　　以后他想要使用超能力就要把帽子戴头上并大喊出绿帽侠变身什么的.......所以口诀是啥啊千万不要奇奇怪怪啊......
　　“咒语就是你使用介质时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元卓：“..........”
　　元卓：“......你没病吧？”
　　“当然了，考虑到你可能已经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说出了感叹词——比如喊了我的名字什么的，所以咒语规则只有在你连续说出相同的短语，且重复说了两次之后，才会生效。”
　　元卓：“................”
　　元卓：“你没病吧————”
　　“神力会通过你的言灵对施行目标造成不同的负面状态，但具体是什么负面状态、严重程度与间隔时间视你在施法期间的状态而定，我们无法掌控。”
　　“多试验，多练习，摸清规律，相信未来一定能够在关键时刻发挥最大的作用，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哦，呵呵。”
　　元卓面无表情摘下绿帽。
　　然后一把摔出去！
　　“呵你个头啊呵，还能不能更坑一点，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还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大boss是上帝的第一位格啊我靠，路西法那种T0级别的战士都半死不死了，我能起什么作用，听没听说过软辅狗都不玩啊......”
　　“他又开始说那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了，”米迦勒欣慰道，“看来是成功拿到记忆了。”
　　亚当闻言菊花一紧，立刻爬起来十分自觉地帮元卓捡回了帽子。
　　“还试验，怎么试验，我找谁试验去啊！”元卓嘟嘟囔囔的骂声在与亚当对视时停止了。
　　然后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亚当瑟瑟发抖：“......”
　　元卓：“呵呵，亚当爸爸。”
　　亚当：“不不不，不敢当不敢当。”
　　“你有什么不敢的，之前不是当得很爽很投入么？”元卓轻轻掸了掸帽檐上的灰，“那来继续发挥一下父子爱怎么样？”
　　“呜呜，”亚当快尿了，“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你不要生气了啊，就是生气应该也不至于气到需拿圣子的神器来惩罚吧......”
　　“站好！”元卓拿起刚刚顺到手边的金权杖“啪”地一下甩到亚当屁股上，亚当“嗷”地一声趴下抱住头。
　　元卓：“......”
　　元卓气死了：“我啥也没干呢，你这么浮夸做什么！你自己说！我对你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吗！”
　　“没有没有，都是我不好啊！”亚当趴在地上，露出自己的狗肚子示弱。
　　“我在伊甸园给你俩当爹当妈还要兼职桑杨沙的孙子，被那个阴货推到人界，你倒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哈？挺美是吧？”
　　这话一出，米迦勒和雷米尔都神色一紧：“是桑杨沙把你推下界的？”
　　米迦勒迟疑地回忆道：“但是那天桑杨沙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按理说他没机会去找你啊？而且他没有能把你逐出天国的权限。”
　　“那天的桑杨沙怪怪的，是他但又不像他。”元卓把绿帽扣到亚当脸上，“没关系啊这个改天再聊，都过去这么久了，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现在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出发。”
　　“去哪里？”亚当小心翼翼爬了起来。
　　“给我戴上！”元卓一巴掌扇上去，“又不能拿你试神力，当然是去找别的倒霉蛋啊！
　　.........
　　“别的倒霉蛋”看到自己本应戒备森严的寝宫里陡然出现了七八个人——而且其中多一半还是他的仇人时，心里是十分慌乱的。
　　但他马上想起了自己高贵无匹的身份，于是色厉内荏地扯起嗓子吼道：“大胆罪民——噗！”
　　元卓收回拳头：“你脸上油好多啊，有点恶心。”
　　“你，你敢打皇帝......”奥列沙捂着自己的鼻子，红色的液体自指缝间慢慢渗了出来，元卓那一下是完全没收力，直接把他的鼻梁子打断了，“我要抄了你家，烧了你的房子，把你的家人全部斩首......”
　　“你抄我家，我就不会抄你家吗？”元卓冷笑一声，将雷米尔拽到自己身边，“你看看他身上的都是谁的东西？”
　　“雷曼公爵......！”奥列沙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雷米尔，但直到看清他身上的首饰之后，眼神中才出现惊怒又恶毒的神色，“你抛弃了高贵的身份，竟甘愿沦为与贱民、男巫与叛徒为伍的境地......”
　　“死到临头了还挺装，”元卓翻了个白眼，把亚当脑袋上的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扣，对着奥列沙问道，“你有病吧？”
　　话音刚落，这封闭的寝宫内突然无端拂过一阵微风，随之而来的是奥列沙的惨叫，只见他头顶上稀疏的红毛如同蒲公英上的穗，争先恐后地追随着风，飘向了奥列沙无法触及的远方。
　　“......我真服了，”元卓把帽子又扣回亚当头上，“这算什么负面状态啊！脱发！半秃！地中海！难道对于中年男人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男巫！肮脏的男巫！你对我的头发做了什么——我的头发啊！”奥列沙这次是真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每天要花个把小时来维护自己为数不多的金贵秀发，结果谁知多年努力，一朝尽毁！
　　元卓：“都说了抄家来了，顺便抄抄你的毛囊吧......唔，带表了没？记个时，看看我多久能再用一次这个绿帽侠之力。”
　　闻言众人一阵搜罗，很快莫兰便从一兜战利品中掏出来了一只怀表。
　　“那是全瓦莱城最好的工匠花了半年的时间共同雕刻制成的鎏金珐琅表！”奥列沙眼睛都恨红了。
　　“现在是我的了。”元卓彬彬有礼道。
　　奥列沙：“我会派我的军队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
　　“话好多啊……”元卓拿起香水瓶，对着他的正脸“咻咻”两下。
　　半小时后，奥列沙猛然惊醒，看着凭空出现的仇、围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仇人，色厉内荏道：“大胆罪民——噗！”
　　元卓又甩了甩手，问莫兰：“下次换你来过过瘾？”
　　在奥列沙惊怒的目光中，莫兰犹豫摇了摇头。


第097章 黑牢
　　在奥列沙惊怒的目光中,莫兰犹豫摇了摇头。
　　元卓回手又是一巴掌！
　　莫兰：“…………”
　　奥列沙捂脸：“....……..”
　　奥列沙：“他摇头！他明明摇头了！说的是不打我！你怎么回事！”
　　元卓：“他不打我替他打呗。他年纪小，等长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有仇能报还不立刻报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没给你两个大逼兜而悔得给自己两个大逼兜的。”
　　鼻青脸肿的奥列沙：“......你这个低劣的贱民男巫一定会被绑上绞刑架……掏这个小瓶子做什么！你.....！”
　　“当然是为了让你做金鱼啊......要不然怎么办,让你恨个大的好以后追着哥们杀吗。”
　　一顿魔药伺候,五分钟后奥列沙在美梦中苏醒，看着围在床边的一众人，感觉这场面明明第一次见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眼熟：“大胆罪——噗！”
　　十分钟后奥列沙睁眼：“大胆——噗！”
　　一刻钟后奥列沙睁眼：“大——噗！”
　　……奥列沙睁眼：“大……不对吧？虽然但是,哪里有点怪......噗！”
　　莫兰彬彬有礼地收回手：“可能是打你的人突然换成我了,一时间不太适应？”
　　奥列沙其实肿得已经快睁不开眼了：“......你们到底打了我多久！”
　　“也就二十来分钟？哇靠，莫兰下手一次顶我五次啊,这脸也太惨不忍睹了吧！”元卓过去和莫兰拍了个high five，“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这么快能想通，你比米迦勒有悟性多了。”
　　“？”米迦勒躺着也中枪，感觉自己冤冤的,“这不是天使不能出手吗，要是能揍他我一巴掌下去他头就飞了！”
　　奥列沙惊恐地傻住了。
　　你这天使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在场所有人都神色诡异地看向米迦勒,很难想象如此血腥的话是从长了这张脸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元卓顶着小绿帽,慈爱抚摸米迦勒狗头：“米妃,朕最爱的就是你这个不服输的争宠劲.....但朕的意思不是让你这么血腥地对待脆弱的人类，你先想想自己对标的是谁，啊。”
　　“好了，让我再试试可以放技能了没，这读条时间真够长的什么下水道辅助......”
　　元卓不顾奥列沙的反抗,强行拉住那双肿胀的手，深情道,“你有病吧？”
　　奥列沙在惊恐中迸发出了巨大潜力，以与自己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弹向床角：“你才是有病吧——”
　　话音刚落，雕栏玉砌的塔顶发出了叽吱的晃动声，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块石砖轰然垮塌掉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奥列沙与他的床砸在了下面！
　　随后一阵狂风吹过，失去了半个支脚的塔尖原地转了三圈之后，与拱形的房顶一起被掀飞，叮里咣啷砸碎了巡防士兵的守望台。
　　所有人：“......”
　　“我靠！咱们是不是有什么塌房buff啊？”元卓跌在雷米尔怀里，惊魂未定，“这塔...豆腐渣工程么这不是！还好我躲得快啊！”
　　莫兰在刚刚第一块砖掉下时就冲到了窗边，片刻后，沉静地指挥巴尔准备再次瞬移：“前塔已经点起烽火了。快走，现在逃去地牢层。我们刚刚动静太大，守卫会聚集到塔顶，我们正好和他们错开去救人……魔药呢？还有多少？”
　　“魔药都在我包里……”元卓低头一摸，原本挎包的腋下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
　　“糟了！我包呢！我包不见了！……肯定是刚刚和那倒霉皇帝压一起了！”元卓惨叫着扑向已经被砸得看不出原样床榻，但很快被雷米尔拦腰抱住。
　　“来不及，下层的守塔的士兵们已经触发藏宝阁的机关了。”
　　藏宝阁机关破解后，距离顶层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这时间连完成全部人员的瞬移都不太够。
　　“那咋办啊......”
　　天使在听力方面是有种族优势的，这一点元卓心里很清楚，来自雷米尔的信息必定可靠，但是那么多魔药呢，不挽救一下他又不甘心啊。
　　唉怪就怪他自己！好好的抢劫救人当江洋大盗不好么，这记忆恢复了，人也飘了，非要上来报什么仇啊......这下好了吧！
　　他又不走复仇励志逆袭路线，身上带的只有塌房buff没有主角光环啊.......
　　这就好比是人家高考作文题目给了三个词“劫财”“夺宝”“抢人”，他非要升华情绪插一段，结果全场提前交卷了判他个不及格。
　　“事已至此，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众人纷纷劝慰他。
　　于是元卓更加愧疚，简直要眼泪汪汪：QAQ
　　雷米尔：“......”
　　天使长转手把元卓递给巴尔：“你带着他们先走，我去找魔药。”
　　巴尔左手拎着莫兰，右手拎着元卓，欲言又止，隐约觉得又被秀到了。
　　........
　　莫兰和元卓这两个最脆弱的人类是第一批被转移的。
　　为掩人耳目的同时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巴尔将他们两个放在了一间空牢笼中。
　　地牢排布似乎别有深意，监房呈环状分布，一圈一圈围起来，由精铁制成的栅栏相隔。元卓他们所在的这间在最外层，零星关着几个身形瘦小的犯人，大多数都空着，守卫寥寥，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凭空出现的他们两个。
　　被层层监房围在中间的是由石砖砌起的一间屋子，大了监房十倍有余。
　　举目望去，几乎是一片漆黑，高高的塔墙上有一排拳头大小的透气孔，是这压抑空间内唯一能够触及光的地方。
　　“关在这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莫兰声音压得很低：“从监狱结构看，我们在一到五层中的某一层，你看这里守卫比较松散，关着的大多是曾冒犯过贵族的普通平民，不必担心他们会越狱造反。监狱中心的那间房子就是狱卒的营房，因为狱卒少，所以面积较小。”
　　“这还小啊！？”元卓震惊道，“我感觉那里面能住至少五十个人！”
　　“你对阶级的划分了解不够深刻。”莫兰叹道，“营房虽大，住的狱卒却超不过十个。能守护这座塔的士兵都大多是财产丰厚的领主或商人的子弟，每层的军士长更是拥有国王亲自颁发的骑士头衔，他们是绝对吃不了一点苦的。你别看囚犯们在这里饥一顿饱一顿，营房里说不准正在传杯换盏呢。”
　　“层级越高，关押的犯人越危险。十层到十四层是黑牢，第十五层是刑房。黑牢是巨大的石砌牢房，几乎占据一整层的空间，犯人们没有任何隔断措施。被关在在黑牢里的，除了真正的重犯、死刑犯，还有一些得罪了奥列沙，需要他们死在牢里的人——比如阿尔梅达家的人。”
　　“黑牢是罪恶的泥潭，是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很多人被关进去后，甚至等不到行刑的那天，就会被其他犯人折磨致死。”
　　“这惨无人道的模式是奥列沙默许的，或者说是他有意引导的。黑牢设有记录员，记下不同的、酷虐的死亡方式，隔段时间就送往顶层，以供皇帝欣赏。”
　　第十四层黑牢，厚重的精钢牢门紧闭。
　　门前几位守塔士兵在窃窃私语。
　　“上面怎么回事？怎么兄弟们全被调走了？”
　　“听说……嗯，出事了。”
　　“出事了？！这么多人守着他能出什么事？！”
　　“这谁知道。”
　　“哎，那正好他没空查死亡记录了。最近咱们这层实在太平静……我每天都怕他看得不开心，把咱们也扔进去……那岂不是要死无全尸。”
　　“快闭嘴吧，这话传他耳朵里你会死得更惨。”
　　一门之隔的牢房内。
　　年轻的贵族衣襟凌乱，神色疲惫而警惕。将近两天一夜的恐惧并没有将他打倒，他以保护者的姿态将父母妻儿揽在身后，与面前横肉虬结的大汉对峙。
　　横肉男：“新来的，去向老大……啥来着？”
　　“献祭！”旁边一个声音提醒道。
　　横肉男：“对！献祭！”
　　“可以，我任由你们处置。”尤赫冷静道，“我知道黑牢的规矩。一切都冲着我来，我不会反抗……但请不要动我的家人，最起码……在我死之前……”
　　横肉男不搭话。
　　或许是不屑于与我这种马上就要成为祭品的人说话吧，尤赫内心叹息道，毕竟在他们眼里我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的眼睛几乎已经适应了黑牢中微弱的光线，能够看清这些在黑牢中存活下来的毒魔狠怪们如同匍匐潜行的野兽，缓缓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尤赫生命的尽头。
　　黑牢的王，也是罪孽的王。那个高大瘦削的轮廓仿佛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吸走了周边所有的光。
　　他被迫跪下，雪亮的刀锋在眼前一晃而过，手腕上传来皮肤被割开的剧痛，血流成柱，落在一个金制的杯子里。
　　面容苍白阴鹜的女人从黑暗中探出身子，拿走了盛满尤赫血液的金杯。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食人魔？
　　尤赫不知道自己会被怎样处置，或许他的被肉一片一片割下，被享用，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这使他的死亡进程更加缓慢。
　　能多拖一天也好。尤赫这样想。


第098章 该隐
　　“你运气不错。王很喜欢你的血液。”拿走金杯的那个女人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
　　“.....我可以奉献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请老大...王...请放过我的家人。”
　　尤赫的头叩在冰冷的地面上。
　　“没用的,贵族的血液老祖肯定要尝个遍！”旁边的壮汉发出大笑。
　　即便是这样危机的关头尤赫还是不禁心里吐槽了一句又是王又是老大又是老祖的到底叫他什么！
　　但“血液”二字，不禁让他后背发冷，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难道在这不见天日的黑牢中关着只有在传说里出现的......
　　“处理好了？那我进去喽。哼.....嘿！...==....喝！....咋回事啊能不能来个有点眼力见的人？”
　　门口模模糊糊传来一个陌生青年的声音,数秒后大门被轰地一声掀飞。
　　“霍,是很黑哦！”
　　青年接着门口透过来的那点光,看着这一屋子或跪或坐，或恐惧或惊愕的人，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冷静冷静,都听我说！”
　　“阿尔梅达家的人请举手！”
　　角落里抱作一团的几个人颤颤巍巍伸手。
　　“好了你们到门口来...对对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其他人不要动！你！你！还有你！保持安全距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身上有人命啊，我这次来不是救你们的.....”
　　“不对,尤赫呢？”同伴的声音紧绷。
　　这声音...是莫兰！
　　因突发的变故怔在原地的尤赫这才回过神：“...我在这里。”
　　陌生的黑发青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让让，别挡着...你就是尤赫啊，在那跪着做啥呢.....我靠，你们在举行什么邪教仪式！”
　　“你们这些重刑犯怎么能这么欺负贵族！都进死牢了还要他们当着你的面割腕自杀？！”
　　“没有仪式，没有自杀。”
　　尤赫抬头,这次看清了这位老大王老祖的真面目——其实也算不上特别真，身形高瘦,衣着贵气繁复,但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割下头看下半身是一个制服诱惑，单看头是个潮湿野人，华丽丽地散发着阴阴死气，矛盾得很......
　　矛盾的老祖说话还特实诚：“我就吃个饭。”
　　“是献祭！我们在向王上进行是伟大且神圣的献祭！”身边的女人啪嗒跪下。
　　元卓：“.....所以你是呃，吸血鬼吗。”
　　男人没回答元卓,反而向着他身后打招呼：“呃，好...好久不见,你们怎么在这啊。”
　　元卓缓缓回头：“.......”
　　身后的夏娃早已捂住嘴，闻言这下彻底绷不住了，眼泪汪汪地扑过去：“该隐！”
　　元卓：“该隐？！”
　　该隐：“妈！”
　　元卓：“妈？！！”
　　亚当也深情款款：“该隐！”
　　该隐：“爸！”
　　元卓：“爸？！？！”
　　莉莉丝面无表情抬手：“该隐。”
　　该隐：“姑！”
　　元卓：“...........”
　　毒伯爵该隐？！血族之祖该隐？！
　　亚当与夏娃的大儿子该隐？！
　　夏娃纯美的柔情倏然一收，少女滤镜即刻粉碎，母亲威严崛地而起，对着儿子的头就是一个惊天大爆栗——
　　“这么多年没消息，居然是被关进大牢了，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自己交待一下。”
　　“我...我啥也没做啊！我故意进来的！”
　　该隐立刻拜服与母亲的威严之下，他身旁那群奇形怪状的追随者们也哗啦啦跪了一片，不约而同用震惊且崇敬的目光望着亚当夏娃夫妻。
　　这是能够凌驾于王之上的人类！
　　初闯入时针锋相对的气势荡然无存，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们开始掌座端茶倒水一条龙贵宾服务，虽然元卓也不理解一个好好的黑牢里为什么能出现这么多莫名奇妙的装备......
　　夏娃：“你来这地方做什么？”
　　该隐摸着头上的大包委屈道：“我是来度假的，妈。”
　　夏娃：“这地方有什么好的啊？你这小孩，从小就怪，长大以后简直变本加厉呢.....”
　　“这里没光、有仆人伺候、不用社交，还能吃不同口味的自助餐。”该隐掰着手指细数坐牢之好，“连捕猎都不用，活得不要太轻松了好么......”
　　“天天喝这些罪犯的血咸不咸啊，你这发型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看的脸遮起来做什么啊，也不捯饬捯饬自己......”
　　“哎呀妈，别动我留海，这不是就用到了么...你看门口的光不会晒伤我的脸......”
　　“想防晒你整个面具啊，用头发多邋遢啊，你就懒。”
　　“咋回事？咋回事？你不觉得应该介绍介绍吗？”元卓托着惊掉了的下巴看母子俩忘情叙旧，感觉自己像看电影到一半就不小心睡着漏掉关键剧情的观众。
　　尤其是他没失忆前一直以亚当的监护人自居，谁知眼一闭一睁.......
　　“这是该隐，我和夏娃生的第一个孩子。”亚当笑得和在伊甸园里一样淳朴生动。
　　“大儿子！你俩都有孩子了！等下，你说他是第一个......重点不是孩子了，而是你们有了几个孩子......”
　　亚当回忆了半晌，小心翼翼道：“呃，也没很多？三...三四十个？”
　　元卓：“............”
　　好震撼的数字！好震撼！
　　什么啊！这俩人没闲着的生啊？！
　　“怎么，你们怎么这么能......这么！不伤身体吗.....！养活得起吗，你俩怎么养活啊......”元卓开始感到头晕了，“避孕措施？不做避孕措施？这个...计划生育，优生优育......不对，不对，差点忘了你俩身份特殊，难道所有的人类全部是你们的后代......”
　　亚当被说的都有点冒汗了：“也还好...吧？我俩，呃，你失踪的这千八百年，总共就生了这几个啊......”
　　元卓：“我居然失踪了这么久？！”
　　仔细一想也是，亚当和夏娃是人类始祖，现在有多少人......生了多少茬.....侧面可以反应他失踪了多少年......
　　毕竟人类都建国了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伊卡罗大陆上所有的人都是一对夫妻的后裔.....基因是什么，乱lun又是什么......简直就是把生物学狠狠按在脚下踩好吗！
　　当然元卓知道这个世界观里的人大概率不是猴变的，但最起码也应该是神力捏的，不能真的是由亚当和夏娃生的吧......
　　明明别的地方都看起来非常穿越，为什么要在这里尊重史实啊为什么！你让读者以什么心情面对你们两个以呆萌形象示人的小夫妻.......
　　看着一脸天然（黑）的夏娃，元卓完全不能象这个在第九天吃小蛋糕的萌妹眨眼间就变成了人类英雄母亲......
　　果然，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直男啊，怎么说呢，当年亚当第一面就被穿成脱衣舞女的露莎吸引，他就该想到......耶和华不会把这对夫妻的X能力做太差......
　　亚当担忧的扶住摇摇欲坠的元卓：“你还好吗......”
　　“没，没事。”元卓虚弱地挥了挥手，“那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下来的？自己在大陆上打拼是不是很辛苦？”
　　“你失踪后没多久。”
　　米迦勒拉着椅子坐到了他们旁边。
　　“那天，圣子在第八天召集全部天使长颁布神诏，我作为副官陪同路西菲尔殿下参加，就连奥贺蔚宫也指派了大部分天使去了第八天，保证会议的最高等级的安全和机密。当我们黄昏回来时，一切都晚了。”
　　“莉莉丝第二天就把你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他们两个人类。”米迦勒无奈地笑笑。
　　在元卓被扔下来之前，经历了上个轮回阴影的米迦勒对亚当的态度是冷淡中带有一丝警惕的，如今这笑容中反而是感激与释怀居多了。
　　“亚当拒绝了天国之君的位置，拉着夏娃和莉莉丝离开了天国，跑下来找你。神诏失效，现在的天国之君还是路西菲尔殿下，我们担心的一切都没发生。”
　　“亚当，你小子......”元卓内心十分触动。
　　“我没什么关系啊！我超能干好么！啊不过，除了你之前教过我的那些生存知识和技能，雷米尔殿下前期也帮了我们很多。我不喜欢天国，没有你的天国一点意思也没有，伊卡罗大陆很好玩......”
　　亚当对自己做出来如此惊天动地的逆神壮举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这对夫妻俩在骨子里都很叛逆，生出来的第一个儿子是个吸血鬼也很能印证这一点。
　　“雷米尔殿下几乎是与亚当他们同时失踪的，所以我接替了第九天的副君位置......”米迦勒眼泪啵啵地掉，“忙死了好么！忙死我了！我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一天天的活不睡觉都干不完啊，更别提谈恋爱了......后来路西菲尔殿下一气之下把雷米尔殿下都放上通缉榜了！”
　　元卓下意识地看了雷米尔一眼。
　　雷米尔装没听见。
　　元卓：“那，那你这次要把他抓回去啊？还顺便把我带回去不？”


第099章 暴露
　　米迦勒安静了一会儿,心虚地移开视线：“这次可以网开一面......”
　　元卓明白了：“你偷着跑出来的。”
　　米迦勒：“......”
　　元卓：“无故旷工了啊你。”
　　米迦勒：“按照时差计算我最多是临时离岗，还达不成旷工标准呢！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了你的消息后还在天国坐得住！要不是亚当瞒着不说我早就下来了好么，亚当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做得很错！”
　　亚当很狗地迅速爬起来躲避追责,在米迦勒怨念的注视下开始张罗着大家撤离......
　　毕竟总要有一个人得记着他们还在逃亡中这件事。
　　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头,夏娃正在该隐“痛痛痛妈轻点妈”的声音中给该隐梳头发。
　　果然啊,人逃离不了原生家庭带来的压力，即便你是吸血鬼老祖又怎样，你妈来了还不是该梳大光明就梳大光明......该隐那马尾辫扎得,苍蝇站上去都要劈叉了！
　　“爸妈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看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还有你弟弟那事...你也别想太多了。”
　　“他弟弟什么事？”元卓低声问雷米尔。
　　雷米尔长臂一伸，捞过从刚才开始就蹦个不停的元卓。
　　“民间传闻,比起长子该隐，次子亚伯更加受到神的偏爱。所以该隐因嫉妒杀了亚伯，但亚伯的真诚感动了神，被神复活后接回天国。”
　　“他现在和其他圣人一起住在第八天。亚伯在人界也是名声很响亮很受欢迎的。”米迦勒补充道。
　　“他们住第八天，那弥赛亚住哪？”
　　“都住在一起。”米迦勒叹了口气,“第八天现在被称为‘圣人天’。”
　　“怪不得弥赛亚说现在联系我很难......”元卓若有所思，“耶和华这老登越来越过分了。即便是这样也会有人因为爱他而嫉妒得杀了自己兄弟吗......亚当啊,你儿子脑子没事吧？难道是教育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是因为这种离奇的原因......”该隐闻言扶额,“亚伯是纯粹的自杀好么！他出生开始就是怪胎一个,我爸我妈从来也没教过我们和神相关的内容，但亚伯一直很狂热！那天放着放着牧突然和我说感应神诏了直接自捅……我吓得一个月没喝血啊！怎么传着传着变成我杀他了！”
　　元卓看着该隐，很想说你弟怪胎没错你也不遑多让，而且你俩爸妈也绝对算不上很正常……果然人类这个族群就是是胎里带来的疯吗，但直接自捅变圣人的疯确实略胜一筹就是了！
　　“你弟弟大概在出生时就被下了暗示。”雷米尔淡淡道,“耶和华需要在新的族群里延续自己的威严。吃下禁果的你父母和出生时就承担了罪恶的你都不是合适人选，所以他选择了亚伯。”
　　“你是说......”
　　面前这高大的男人看起来对天国内情十分了解,该隐正想追问时，身边突然传来沉闷的倒地声。
　　“莫兰！”尤赫扑到好友身边，慌乱地触摸他的脸颊，“怎么这么烫！”
　　莫兰的状态属实不大好。
　　伤口崩开，腹部濡湿，不知是血还是感染之后的脓水。但是他身上有种“我欠人情千千万，一条烂命就是干”的拼劲，跟着上下折腾的这趟从未暴露出自己的不适，导致元卓几乎忘记了他还是伤员——潜意识里还认为他没有伤的很重呢！
　　眼下人也找到了，元卓也拿回了记忆，心里绷着的那根线一松，被之前强行压下的痛苦反扑......现在已经是几近昏迷的状态。
　　就这么一句话也不说地倒下去，安静地皱眉躺在尤赫的怀里，连昏迷都在努力地不打搅到别人。
　　“这...怎么办？”尤赫轻轻地拍着莫兰的脸颊，“醒醒，莫兰！”
　　“他可能撑不久了。”该隐观察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类，“你们是我爸我妈的朋友吗？要不我把他变成吸血鬼？”
　　尤赫：“什么！？”
　　垂涎高贵血统已久但从未享此殊荣的犯人们：“什么？！”
　　“我先他送到女巫那里。”巴尔推开尤赫，搂着莫兰的背和腿，轻松将他抱起。陷入完全昏迷的人类是非常沉重的，莫兰这样的体格甚至需要两个大汉合力搬抬，但对魔神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他就这样保持着准备瞬移飞冲的姿势原地静止。
　　“做什么呢，等着谁把你这英雄救美的第二瞬间拍下来么？”元卓急死了。
　　虽然他坚信这么多非人类大神的保护下莫兰绝对不可能出事，但能让情况恶化到现在才发现也绝对是自己这个队长（自封）的失职。
　　“这座塔被封住了。”巴尔的语气中有丝暴躁，“有天使压制了我的力量......虽然可以强行破开，但莫兰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
　　“怎么会有天使把咱们封在里面？天使不都在这里.....么。”
　　不对。
　　元卓突然想到，人界还有一个天使。
　　......而且是被自己坑下去的天使......
　　“...萨麦尔。能够辨认出巴尔是恶魔，但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元卓急促道，“妈啊，更糟的是他手底下有兵，肯定不是自己来的！搞不好带了一大队人抓咱们来了！”
　　阿尔梅达家的贵族们闻言都被吓哭了：“天啊，萨麦尔将军追捕我们，那岂不是更没有逃跑的希望......”
　　米迦勒惊道：“萨麦尔还能当上将军了！”
　　元卓：“对！霉不霉！”
　　米迦勒：“好霉啊！”
　　“他怎么总是克到咱俩啊！快快，收拾东西赶紧走...尤赫呢！来这兜给你你先装好。”
　　尤赫手忙脚乱地接过抛来的麻袋，打开望了一眼，瞬间被金光闪瞎：“？！这么多首饰都是给我的？”
　　“.....来不及了。都退后。”
　　元卓来不及反应，被雷米尔一把推到了身后。踉跄了几步站稳，从大天使长的腋下探头望......
　　正与门前的萨麦尔对上视线。
　　元卓：“哇，被瓮中捉....被鳖中捉翁了呢。”
　　萨麦尔：“......我都听到了。”
　　元卓：“喔，所以呢。”
　　萨麦尔看着腋下探出来的那个头：“你俩都混到被我追捕的份上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雷米尔腋下探出来另一个头。
　　米迦勒：“说好听的你会放过我们么？”
　　萨麦尔：“不会。”
　　两个头一起：“嘁。”
　　雷米尔：“......”
　　萨麦尔：“......”
　　“萨麦尔将军，你与这些男巫认识？”站在萨麦尔身旁那位留着小胡子的贵族沉着脸质问道。
　　“别太敏感，德容大公。你哪句话听出来我和他们熟？”
　　萨麦尔的漫不经心显然激怒了德容，这几个犯人像泥鳅一样，追一路逃一路，也不知道怎么躲进了塔里，还让国王受了伤。
　　想到自己免不了被追责，德容心里简直是经受着恼火与惧怕的双重攻击，这任务是绝对不能再出现半点差错了。
　　“不论有没有交情，你作为陛下的忠犬，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德容发出低声的警告。
　　萨麦尔显然对“陛下的忠犬”这称呼非常膈应，但也只是将德容的桎梏甩开，嫌恶地擦着自己的手腕。
　　“虽然我是无意的，但你也看到了，抓你们有我的理由。你们可以该回哪回哪，我可是被下命令要在伊卡罗观察，还没有回归的期限呢。”
　　萨麦尔耸耸肩，对雷米尔道：“目前这日子过得还算舒服，不可能为了你们做改变。要怪就怪当初把我坑来这的你们自己好了。你们，去把他们抓起来。”
　　“不。”小胡子制止道，“他们的巫术根本没人能防卫，抓起来他们也能再跑出去。”
　　“应该就地格杀。”
　　牢房里一时间陷入连掉了根针都能听见的死寂。
　　萨麦尔调整好表情，轻松笑道：“大公，你就这么不信任咱们陛下的军队和大牢的水平？还没抓起来让陛下审问一番呢，就这么打打杀杀的多不合适。”
　　“将军，再妨碍军务执行我可就认为你们是一伙的了。”
　　“公爵要实行权力也只应该在在自己的领地内实行吧？我的军队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了。”萨麦尔冷冷道。
　　“将军，你和雷曼大公一样，靠着家族传承的爵位和权力，违逆陛下多次......陛下早就在提防你们了，这么看来，陛下的头脑真是英明啊。”德容甩开披风，抽出与萨麦尔一样、却看起来更加崭新的佩剑。
　　“陛下早已将这代表军权的佩剑交付与我，让我在适当的情况下对你的忠诚进行测试...可惜你让陛下失望了。”
　　剑尖闪着寒芒，对身后荷枪实弹的军队一挥：“起弓。”
　　“我看谁敢——”萨麦尔青着脸，也抽出了自己代表军权与荣誉的佩剑。
　　士兵们面面相觑着，不知该听谁的话。这时从一层和顶层涌来的两队守卫都已汇聚在了十五层的黑牢门口，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德容养的亲卫军，训练有素地起弓，拉弦，那人数和身后背着的箭，足以将元卓一行人射成筛子。
　　“看来你想救也是无能为力了。”德容剑芒自上而下挥动，“放箭。”
　　萨麦尔：“等等——”
　　强弩飞箭如雨，在千百支箭雨的凄厉呼啸中，传来一声振翅般“噗”的轻响。
　　精铁箭尖携着凛冽的杀光，高速旋转着，“哆”地撞在浅灰色的羽毛上。
　　“这....这是.......”德容的声音都颤了。
　　在他面前，偌大的六支羽翅交叠，将身后的人类们紧紧护住。


第100章 典藏版外卖员
　　空气仿佛静止了,只能听到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巨大的羽毛层层叠叠，如同灰白色的巨盾，裹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填满了整间黑牢。
　　“是...是天使,天使？”士兵尖锐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刀,无力地划过低沉如实质的空气。
　　羽翼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
　　“......哎等会儿，刚才什么声音？米迦勒！你屁股在唱歌！”
　　萨麦尔：“......”
　　“什么啊...哎呀！我外卖到了！哪个外卖员啊，这么快！”
　　德容和所有士兵：“......”
　　“不论他是什么,都是在装神弄鬼——”德容一咬牙,“起弓！”
　　数百名士兵强压着颤抖，再次扭转拉动了弓弦。
　　“这时机抓得,你一会见到了好好夸夸人家，正好让莫兰少受几天罪......”
　　密集如盾的羽翼微微抖动，露出了一条缝隙。
　　士兵们骇得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巨大翅膀散发出微弱的、柔和的冷光，在大天使长的眉骨和睫毛投下浓重的阴影，像一尊无情苍白的神像。
　　一只修长冷白的手平直地伸出,挂着细碎的金饰，五指微分,轻缓地向下一压。
　　雷电呈蛛网状蔓延攀爬,顷刻间密集地笼罩了地面。白光爆闪,再次恢复视线时，面前还竖着的只剩一个萨麦尔。
　　“你把他们都杀了！”目睹了这一切的黑牢犯人瘫在墙角，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雷米尔在万众瞩目中从容地把翅膀收进肩背。
　　“你疯了。”萨麦尔深深吸气，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就为了救几个人？！你有没有想过暴露后要怎么办？！”
　　“我尝试过使用委婉的方式。”雷米尔冷冷道,“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在自己犯蠢之后还学不会闭嘴。让开。”
　　说罢牵着元卓的手,与愣在原地的萨麦尔擦身而过。
　　萨麦尔只好越过人群追上去：“我怎么知道你们和魔族有牵扯！也没人给我吹过风啊！”
　　“这么多年过去，你不仅敏锐度毫无进步，并且学会了推卸责任。”雷米尔嘲讽道。
　　这样尖锐冷漠的一面他很少会展露出来，大多数情况下，雷米尔都是沉静且冷淡的，情绪鲜少被动摇，那是一种历经大风大浪的上位者的从容。
　　可见此时此刻的心情真的很差.....很差......
　　元卓不由得快走了两步，越过了半个身位。
　　冰绿色的眼睛向下一瞥，正对上微微担忧的表情。
　　“刚才萨麦尔说的什么暴露，怎么办？天使不是要严格隐藏身份嘛。”
　　“没关系，不需要露出这样的眼神。”雷米尔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温凉的掌心朝下盖住元卓的双眼，另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脚下一空，熟悉的失重感传来——他们快速地飞跃了楼梯，率先到达了塔楼的出口，落了别人好大一段距离，剩下的人拖家带口兵荒马乱连滚带爬，惹得元卓频频回头张望。
　　雷米尔帮他整理吹乱的头发，手指微微用力，把他的头扭正，“看我。”
　　元卓被掐得脸颊肉都坨起来：“......”
　　“啊好好，看你！”元卓怒目圆睁。
　　雷米尔：“看出来了什么？”
　　元卓也伸出双手捧雷米尔的脸：“头发为什么变得灰灰的？”
　　“你喜欢白发。”
　　下一秒头发恢复了之前每根发丝都在发光的样子：“这样？”
　　元卓表示雷妃很会讨朕欢心：“唔，对，亮亮的才好看。”
　　“我说，你俩太不够意思了吧也不等等我.....这是在做什么==？”
　　元卓：“别打扰我俩，他让我看他。”
　　米迦勒：“？？”
　　凭着坚强的意志力，忍了又忍，忍下了对着面前这对正在互捧的情侣大吼“这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吗你们两个能不能看看谈恋爱的时机啊”的冲动，米迦勒把尤赫的女儿从怀里轻轻放到地上。小姑娘显然被这个会飞的漂亮哥哥带走了芳心，半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
　　果断扭头出塔，把自己定位发给了外卖员。
　　谁敢说他米迦勒不是元卓的24K纯正好兄弟？谁敢？
　　哈，亚当算什么！看看他米迦勒，本来就是偷跑出来时间紧迫啊好不好，谁知说悄悄话的时间没找到，从见面开始就是打啊掐的，又救人又点外卖，还要配合他们谈恋爱。
　　米迦勒原地气愤抠手，心想元卓你好一个见色忘友.....我背着殿下来找你，还替你瞒着你男朋友的行踪......结果你有了新人忘旧人不说，天天谈恋爱天天谈，都不管我死活的！
　　而且这恋爱谈得，好黏！...虽然之前他也没怎么旁观过元卓的恋爱方式——但现在也太黏了！
　　就看雷米尔那个眼神，恨不得要把元卓拆吧拆吧吃了融为一体啊，很难想象一个天使能露出这样的表情.....看得米迦勒都起鸡皮疙瘩了好么。
　　行吧！谈谈谈！米迦勒深吸气再吐气，又想起了最近逐渐有忙成狂躁症趋势的路西菲尔。
　　说起来他们也是很久都没能见面了。
　　路西菲尔虽然不似上个轮回直接被架空，但最近天国局势越来越差，渐渐分成了两派。耀星殿和奥贺蔚宫现在掣肘颇多，权力被圣人们及耶和华派天使分散掉了不说，还不停地被下绊子找麻烦。耶和华派更是一轮一轮地游说米迦勒，劝他倒戈，好像作为新生代六翼不亲耶和华，就是大逆不道、倒反天罡一样。
　　大概是他与路西菲尔的关系保密做得很好的原因……觉得轻松就能把自己翘走吧？
　　这点倒是与高调示爱甚至登报宣传（......）的那两口子不同呢。
　　米迦勒挠挠头，唔，确实是思念殿下了，但有这么浓烈吗？
　　想到出现了幻觉？
　　米迦勒：“......”
　　米迦勒：“…………”
　　路西菲尔扯扯嘴角：“医疗包，不要了？”
　　米迦勒虚弱地：“要......”
　　路西菲尔：“那还不过来拿？”
　　米迦勒一溜小跑洒下晶莹泪花：“殿下这么...呃这么忙，怎么有时间给我送外卖啊。”
　　怪不得！怪不得这次送的这么快！是超会员级典藏版六翼外卖员啊啊啊！
　　.......
　　埃拉拉的烘焙店从来没这么早就闭店过。
　　不仅闭店，甚至用半年也用不到一次的木制挡光板把店门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要怪她做的太明显，比起让刺眼的人形发光体坐在店中间吸引眼球，这已经是非常折中的办法了......
　　你说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地下室躲着？
　　你看这气势，谁敢提出这种要求啊！？
　　路西菲尔修长的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将手中的咖啡杯“碦”的一下放到桌子上。
　　对面的雷米尔端庄优雅，面容淡漠，也将手中的咖啡杯“碦”的一下放到桌子上。
　　所有人都：“......”
　　元卓：“所以你们的决斗要开始了是吗？”
　　路西菲尔蓝得令人胆寒的眼睛又用余光片了元卓一刀：“都是为了这个人类？”
　　雷米尔望元卓，微微一笑——然后对面的天使肉眼可见脸变得更黑了！
　　如果平时的路西菲尔是太阳，那现在就是日蚀的太阳.....黑，但还是散发着强烈到会灼伤视网膜的紫外线。
　　“看来你是没有什么想解释的。”路西菲尔冷道，“即便是你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变成什么样子啊，我们好得很好么。”元卓啪地一拍桌子。
　　他知道雷米尔的状态确实与在天国时相比有所下降，但拿这件事对他开嘲讽——即便是好心也不行！
　　雷米尔安抚般把元卓拉回身边：“嗯，辩解无用。”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路西菲尔。但这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
　　“那总该控制一下吧，你这样太明显了——难道都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一切变化发自于我的本心，又怎么能控制呢。”
　　路西菲尔沉默片刻，颇为糟心地一甩袖子站起来：“你自己不后悔就行。米迦勒。”
　　米迦勒还沉浸在这两个哑谜哥的对话里：“啊？”
　　路西菲尔眼露威胁：“啊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米迦勒面露不舍，左看一眼元卓，右看一眼他的殿下：“啊......”
　　路西菲尔：“那我自己走了。”
　　“我回，我回。”米迦勒简直泪牛满面，临走还不忘拉着元卓嘱咐，“你回天国后要第一时间来找我啊！”
　　元卓翻着白眼把米迦勒的脸蛋狠狠捏圆搓扁：“行行行快走吧，别给小气鬼醋死了。”
　　米迦勒：“你要想我啊。”
　　元卓：“...想。”
　　米迦勒得寸进尺：“别理亚当了行不。”
　　戴着绿帽的亚当：“？”
　　......
　　三辆马车赶路赶了一天一夜，元卓一行人决定在与瓦莱城隔了一个大城区的市郊暂时休整。
　　莫兰在使用了治疗包后十分钟内就苏醒了过来。天使专用的治疗包对于人类来说简直是不老丹，不仅伤口愈合得连疤都看不见，连武力值都回到了巅峰时期。
　　那天萨麦尔与他崇敬的路西菲尔殿下打了个照面，又凑在一起谈了谈话，或许是汇报了个工作进展什么的，然后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塔里。
　　“我刚刚在餐馆听他们说，奥列沙没死。好无语，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萨麦尔需要尽量减少我们造成的影响。奥列沙没有培养继承人，国王崩逝太突然会让瓦莱陷入混乱。”
　　驿站外是一大片草原，雷米尔坐在朴素的石砌长凳上，长长的两腿岔开，将元卓拉到双腿中间，一手从上衣下摆伸进去，上下抚摸着元卓的腰背；另一只手握住元卓的手腕，嘴唇贴到手心上，轻轻地从手心吻到小臂。
　　元卓被痒得一缩，笑道：“干什么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大天使长单手施力，将元卓的上半身下压，仰头又从锁骨轻吻到喉结，最后衔住那两瓣根本闲不下来的嘴。
　　一吻结束，元卓面对面骑在雷米尔的大腿上，喘着气，搂住雷米尔宽阔的肩，在他衣领上擦嘴。
　　雷米尔：“......”
　　元卓：“咱俩现在这姿势特别有放荡给子的味儿......你顶到我了。”
　　雷米尔侧头，拿鼻梁摩挲元卓的鬓角：“回去？”
　　元卓：“但还没吃晚饭就炒牛肉么，这妥妥儿的属于白日宣淫啊......你种族这么神圣怎么好做出来这种事呢。”
　　大天使长没什么表情，抬头望着元卓，嘴唇微张，是一个很明显的索吻姿态，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你、不、想？
　　妈啊！真帅啊！
　　元卓心花怒放：“走！淫！我是男淫！淫者见淫！”


第101章 塔
　　“你知道不,你睡熟了之后，头发颜色就偷偷摸摸的变暗了。”元卓手指绕着雷米尔长长的发梢。
　　村庄里早晨的空气清爽湿润，枕头蓬松柔软,有股皂角的香。雷米尔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很深。
　　唉,又来了。
　　元卓愁死了，恨不得现在发帖求助：谈到哑巴男朋友遇到事不沟通怎么办在线等。
　　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位开古董店的名人来分享经验......
　　元卓：“找我找得很辛苦吧？”
　　雷米尔：“按照天国时间也就还好。”
　　元卓想了想，又问,“我记得我被桑杨沙推下去的那天,你说轮回的速度加快了，现在天国怎么样？”
　　“没回去过,不清楚。”雷米尔淡淡道。
　　“喔，一直没回去，你在地面上过日子，过得人族从俩人发展到建国了。”元卓手压在屁股底下，把睡觉蹬掉的被子用两只脚夹起来,蛄蛹蛄蛹地往自己身上盖，雷米尔就这么看着他自娱自乐,也不帮他一把,就好像看着他干什么奇怪的事都看不够似的。
　　元卓终于蛄蛹得不耐烦了,伸手把被子一拉，包住他们俩，开始进行“成熟夫夫相处模式培育工作”：“你说你，就不能说实话，说说自己多辛苦,让我感动一下心疼一下么？这也是情趣的一种好不好，要不怎么增进感情啊？”
　　雷米尔犹豫了半天——虽然还是那个没啥表情的样子,但元卓就是知道他在犹豫了，最终在元卓鼓励的目光下开口道：“不仅仅是在伊卡罗。除了伊卡罗之外的大陆，迷失森林、兽人森林、极寒高地、沙漠和火山区，以及魔界，都找过。”
　　“那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找我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即便元卓极力掩饰，但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天国外有什么深藏不露的存在能伤得了我？和那都没有关系，不要过度想象。”雷米尔见听完这些的元卓不仅没好转，反而脸更臭了，只好又补充道，“情况并没有路西菲尔说得那么严重，不要担心了。我只是回到天国之后会麻烦一些而已。”
　　骗人吧你就。
　　元卓心里吐槽着，但还是顺着雷米尔的话聊了下去：“那我们回去之后再一起想办法吧。也不知道弥赛亚给我的那个小帽子能派上什么用场啊，这不得好好实验实验，用谁来当试验品呢，我看就桑杨沙好了——你没意见吧？会带着我一起回去的是吧？”
　　雷米尔沉默了片刻，伸手抚上元卓的脸，用温凉的指腹轻轻按平他皱起的眉头：“嗯。”
　　对话进行到这里，元卓已经在心里开骂了。
　　这么多年在地上混得真是有长进了哈，谎话张口就来啊，之前那个有啥说啥、从来不屑于撒谎的大天使长的人设崩了！知道吗！OOC了！
　　“......元大公，依你……您所见，建筑师刚刚的提议怎么样？”奥列沙努力让自己的音调显得和善。
　　元卓从回忆里抽离出思绪，目光聚集到卷胡子国王那张老猪头脸上。
　　这是雷米尔离开人界的第793天半。
　　准确的说，是天使痕迹完全抽离人界的第793天半。
　　某天早上元卓一睁眼，那么大一个男朋友“啪”就没了。
　　此时，过了正午，元卓在皇宫的议事厅，坐在距离奥列沙最近的位置。
　　他第一次进瓦莱城时，曾套了层幻术壳站在这里，只是如今那个将自己护在披风下的天使已经不在身边。
　　……当然你非要挑出来有没有什么值得欣慰的，那就是当时站在他俩旁边的碍眼的傻缺将军也消失了。
　　换成了一位无时无刻不哆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自己小命呜呼的建筑师。
　　雷米尔消失后没多久，奥列沙就在重伤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元卓本以为他们的命运是遭受暴风雨般的通缉.....可惜他们都忘了一点：
　　奥列沙是个狂热的信徒。
　　你说巧不巧？雷米尔刚刚好就在他的近卫面前暴露了真身，露出了能撑爆黑牢的漂亮大翅膀，威风凛凛刀枪不入，一看就绝对没有作假的可能。
　　直接为伊卡罗大陆的人类们凿实了天国的存在。
　　奥列沙派了好多军队好多兵，找啊找，找很久，比当初寻仇的架势隆重多了！终于在边陲小镇找到了当初的零元购恶人组——当然此时恶人组的身份摇身一变，直接变成高贵的神使了。元卓彼时沉浸在男朋友扔下自己玩失踪的悲伤中，哪有心事搭理老猪头国王啊！甚至烦到想和他同归于尽好吧！于是他在莫兰等人诡异的目光中，像撵牲口一样拿个棍子把德容抽来抽去......
　　直到德容哭喊着说出国王此行的目的——
　　奥列沙要建塔。
　　举整个伊卡罗之力，建一座高塔。
　　高到什么程度呢？高到能够让人类直接顺着塔爬爬爬，爬到天国的入口......
　　元卓：“......”
　　你就说厉不厉害吧！太超前了好不！简直要为伟大又努力的人类跪了！
　　伊卡罗大陆继抛弃生物学之后，又出现了抛弃物理学的壮举！
　　当初耶和华造人的时候也没在骨头上刻“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几个字吧？没有吧，他偷窥那次没看到啊！
　　到底是谁给奥列沙想的神法啊？
　　你看，问题不就解决了吗，男朋友没办法带他回天国，没关系呀，他可以带着成百上千...上万上百万上亿的人类同胞过去探亲嘛！
　　依他看巴别塔这名字也可以改一下了，就改叫鹊桥吧。
　　某位拆散有情人的老登，你就看哥会不会把你们天国撑爆就完了。
　　奥列沙本人能不能拱到天国入口另当别论，最起码暂时他与元卓的目的罕见地达成了一致。
　　于是元卓告别了阿尔梅达一家，收拾行囊，回到了瓦莱，接过了雷米尔为爵位，神使究极进化——大公神使！......呃，神使大公。
　　神使大公的职责只有一个：为有关全人类伟大目标的重大建设项目提出重要指示，即“巴别塔的选址在哪里”。
　　就是抛下空气和温度等重要生存条件不论，假设人类真的能建到那么高，等盖起来了才发现，人类和天使只能像动物园场馆里的两只猴一样遥遥相望，尴尬不？
　　所以要选到垂直盖上去正好能与第一天入口对接的位置是重中之重！
　　……你说巧不巧，他在这方面有点人......现在是魔脉。在莉莉丝女士的帮助下，元卓确定了建塔的最终位置。
　　更巧的来了，这位置就是雷曼公爵被轰成平地的公爵府旧址。
　　挺好的，元卓冷笑一声，以后咱们公爵府可以作为元雷定情之地划为5A级景区流传千古。
　　一直在等待元卓回答的建筑师：“......”
　　“所以依您所见，建筑师刚刚的提议怎么样？”德容见尊贵的元大公表情一会忧伤一会发狠，只好又小心翼翼地帮国王重复了一遍问题。
　　“唔？呃，挺好的。”元卓看着草纸结构图心想问哥做什么，哥学的商科没学建筑好吧。虽然后来学商科的和学建筑的最先失业......那也不能跨行再就业啊。
　　.........
　　结束了例行会议，元卓昏昏沉沉地回到了自己位于城郊的“公爵府”，连饭都不吃，一头栽倒在床上。
　　壁炉里的柴火又在哔啵作响，从来没觉得这声音能这么烦过。
　　弥赛亚这次也不好意思喝茶了：“呃，元卓啊...”
　　元卓面无表情：“别叫我——”
　　弥赛亚：“唉，唉，你瘦了好多。”
　　元卓悲愤道：“因为我已经黑化了！”
　　弥赛亚：“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元卓啪地一拍桌！
　　元卓：“你封我记忆也让你封了！让我拿小绿帽也拿了！很辛苦很危险的好不好！你说你搞这么复杂，这下好了把我雷哥给暴露了！”
　　弥赛亚直擦汗：“哎你先消消气，这不是发现他被关起来之后我就赶紧跑来给你通风报信了么......”
　　“什么！他被关了！”元卓这下简直要炸了，“那你们还不想办法把他救出来！你也知道轮回吧？他被关了谁来捯饬你们天国的破烂事儿啊，实话说吧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才不管你们天国这堆破烂事呢！我立刻回去找我们阎王爷，再也不回来了！”
　　“难道是我想过得这么憋屈么！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惨啊！”
　　弥赛亚嗖地站起来飞到后门，pia一下推开，指着空荡荡的后院吼道：“我的收藏品全被没收了！全没了！现在什么都看不到，每天只能在这里发发呆好么！”
　　圣子连说话时那种奇异温柔又轻盈的语调都消失了，可见失去手办展示柜这件事对塑胶佬的打击也很大、很大......
　　元卓叹了口气：“算了，咱俩也是各有各的苦逼。你说吧，什么事。冒险把我叫来肯定也是有点想法吧？”
　　弥赛亚关好前后门，又谨慎地下了个隔音结界。
　　然后颇为鬼鬼祟祟地掏出了一面小镜子。
　　“你想不想看看雷米尔？”


第102章 嫁鸡随鸡
　　面对弥赛亚的问题元卓感到非常无言：“你把这件事以疑问句的形式表达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输了,你们天国可以办事效率高一点吗？”
　　你们西方人的松弛教育这么彻底的，从天上贯彻到地下啊？
　　弥赛亚：“......”
　　弥赛亚：“但我只能让你看看，不能和他对话。”
　　元卓点头,示意知道了。
　　弥赛亚也没再和他废话,抬手在空中划出一扇水面,随着水波渐渐消失，雷米尔的身形渐渐出现在了元卓的面前。
　　其实元卓在这七百九十一天里每天都在想他，早起睁开眼后先想一遍,晚上闭上眼后再想一遍,但真看到了反而没有什么教科书一般的“眼眶一疼”“鼻子一酸”等等情绪，就是平静了、安稳了一些。
　　那些思念没有涌上来,反而是都忘了，连带着自己这段煎熬的时间一起通通撇走，就好像从来没分开过似的。
　　难道真是在幻境里活了太久，所以这满打满算的两年多，对比下来也可以归为“弹指一挥间”了？
　　这么看雷米尔与在人界的的时候相比没有特别惨烈的差距。
　　大天使长此时正平静地端坐在禁闭室中,肤白如玉，冷若冰霜,长长的深灰色发丝顺着肩流淌,到手腕的位置时乍然凝结成了血褐色。
　　“那是什么？”元卓戳了戳水面。
　　“天国关押魔神的手段是这样的,会用注满了神力的链子穿过手心脚背，不停地汲取他身体内的力量，让他没有挣脱的能力。”弥赛亚道。
　　元卓点头：“嗯。”
　　天国从上到下的手段都是这样血腥粗暴，精雕细琢的外表掩盖不了原初神明们的野蛮。
　　弥赛亚观察着他的神情：“你都不好奇，针对魔神的法术为什么会对雷米尔有效吗？那条链子对着天使只会被弹回来。”
　　元卓：“你都问到这个份上了,我还可能不知道么，不瞎不傻的好吧……不就是堕了个天？”
　　对于元卓把“不就堕个天”说成像“不就吃了个饭”“不就拉个屎”“不就上了个床”一样平常,显然弥赛亚感到十分震惊，震惊到再次忘记表情管理。
　　弥赛亚：“......！他其实还没严重到堕天那个程度呢！”
　　“他就是真堕了，我俩的日子也是一样过。”元卓面无表情道，“在人界又不用飞，谁管他翅膀啥颜色啊？也就你们计较这个好吧。”
　　弥赛亚：“你怎么这样！他被打进地狱你也无所谓吗？”
　　元卓：“我能有什么所谓，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弥赛亚：“......”
　　弥赛亚：“可那是地狱！十二界所有种族最唾弃的地方！天使宿敌们的盘据地！”
　　元卓：“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们十二界的，我是穿越来的好不，别用你的价值观绑架哥，不信你们那套。”
　　元卓：“而且你真的觉得我这缺德样，”诚恳的上下比划一圈，“适合在你们光明和谐的天国呆着吗？”
　　弥赛亚瞠目结舌：“............”
　　弥赛亚彻底沉默了。他不说话，元卓也不想接着说话，因为他现在心情很烂很烂，比拾了四十年破烂的流浪老汉的鞋底子还要烂……所以弥赛亚结舌就让他结着去吧，冷场就冷场，他管弥赛亚的舌结，又有谁来管他自己的心结呢......
　　天使到了雷米尔、路西菲尔这个级别，除了自我意志，是不可能会有任何因素强迫他们堕落的。
　　雷米尔早在第一次轮回时就解释过为什么他与路西菲尔关系那么好，为了救他被关在幻境里几百年都没有堕天——“还不是时候。”
　　然后在女巫的烘焙店里，又如实说了，为什么自己会开始转变成堕天使——“控制不了。”
　　其实他早就隐约有预感了，预感这轮回会在别的地方憋个大的......因为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的危难实在是渡过得太顺了！上个轮回明明那么惨！就耶和华这个恨不得每人睁眼就吃苦的臭德行，折腾不上路西菲尔肯定要折腾雷米尔，在元卓消失的万千个日日夜夜，雷米尔是怎样一寸一寸扒着各界大陆找的，又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无法自已地慢慢远离了天国。
　　真实想不通耶和华到底图什么啊，非要把他们逼得都堕天然后找个合适的理由都杀了吗？
　　这他爹的到底谁是天使谁是魔鬼啊，本末倒置了吧。
　　元卓恨不得把脑袋扎进水面里一寸一寸仔仔细细的观察雷米尔，天使长此时在牢里坐得稳如老僧入定，甚至带了几分从容，一袭宽松的白衣囚服，除了袖口溅上些血渍外，没看到别的伤痕，甚至还能让元卓在焦灼的情绪里微妙地品出来一丝“男要俏一身孝”的真谛。
　　还好还好，既没砍手砍脚，剥个皮抽个筋，也没让谁一剑当胸捅个对穿，看起来是刚关牢里没多久，最多超不过一礼拜。
　　以天国与人界的时差流速，他亲爱的男朋友还能撑一阵，争取加把劲撑到巴别塔盖起来，自己脚踏七彩祥云来救他......
　　画面中的雷米尔突然抬头，似有所感一般向元卓的位置瞟了一眼。
　　元卓：“！”
　　元卓：“我感觉他发现我在看他了。”
　　弥赛亚立刻凑过来：“不...不可能吧。”
　　元卓：“？你对自己的法术这么不自信？”
　　弥赛亚：“这不能完全算是我的法术啊。”
　　元卓警惕道：“那这是什么？你不能吧！这么不靠谱！你得牢记自己的身份啊！”
　　弥赛亚扭捏了半天，如实交代：“是传音鸢的灵魂......被我封在了墙里。”
　　“这东西连雷米尔都能发现，耶和华会发现不了吗？你怎么想的啊？！”元卓简直要服了他了。
　　“雷米尔本身对灵魂有超常的敏锐度，这是他的天赋之一啊。”弥撒亚委屈辩解。“耶和华现在没有好用的躯体了，米迦勒不离开耀星殿，他只能降到桑杨沙身上，雷米尔能察觉，桑杨沙可就不一定了......他在被耶和华选上之前只是个四翼。”
　　“怪不得....那这样很多事都说得通了。”元卓叹道，“可是传音鸢又做错了什么呢？你就庆幸现在你们这没动保吧，要不然管你是谁，就是圣子也会有人光着跑到你面前拉横幅抗议......”
　　弥赛亚：“......又不是我杀的。”
　　元卓：“杀生不虐生啊。”
　　弥赛亚：“那你还看不看了？”
　　元卓还真的抬屁股就走：“不看了，看了也没用，真男人解决问题就是干，我要回去抓紧时间盖楼了。”
　　“真不看了啊？”弥赛亚看他并不像是开玩笑，便一抬手收了那片水镜，“那以后找到机会了再说。”
　　只是以天国和人界的时间流速差，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再找到能让元卓来第八天的机会。元卓心里也清楚，多看几眼又能怎么样呢，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不是干着急，不如从现在开始解决问题——男人，会影响他的盖楼速度。
　　弥赛亚：“也不会隔太久，第八天这么闲，我可以时刻帮你看着——有动向了就拉你上来。”
　　元卓：“虽然很感动的，但你是不是有什么偷窥癖……？”
　　弥赛亚：“……我好心帮你！”
　　“别，”元卓抬起一只手，“你这么尽心尽力，不可能仅仅是热情友善乐于助人吧。”
　　弥赛亚：“你不相信我，我会很伤心。”
　　元卓面无表情：“即便是你cos米迦勒我也不会动心的。”
　　弥赛亚：“……”
　　弥赛亚又挂上了那款神秘微笑：“总之我不会害你。”
　　元卓无所谓道：“算了，我顾不上了，你们天国太复杂了，随便一个谁伸根手指就能碾死我，我还是回我们人界呼风唤雨去吧。”
　　他说自己可以呼风唤雨，其实也不算在吹——最起码在他的工作领域内地位是举足轻重的。
　　作为巴别塔项目组总监，上到贵族下到平民，要么对他敬爱有加，要么对他退避三尺。
　　平民对他敬爱有加，贵族对他退避三尺。
　　他是怎么从一个nobody变成了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呢，这还是要感谢弥赛亚给他的小绿帽.......
　　大家现在都知道，我们温柔开朗的神使有一个神器，当他戴上神器并对你问候“你有病吧？”的时候，你就是没病，也会立刻出点毛病，疑问句变成肯定句......
　　贵族之间甚至有传言说奥列沙突然谢顶就是被神使发了绿帽威——咱国王的头发到现在还没长出来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白人们本就岌岌可危需要靠假发挽救的发量，受到毁灭性打击！
　　......这简直是比定时炸弹还恐怖的存在好不好！
　　最开始这些达官显贵们也试图拉拢过元卓，谁知绿帽公爵油盐不进，贵族们心想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就派人去偷去抢，想把神器拿到手......奇怪的是，明明元卓的府邸没几名管家护院，却让一批又一批武艺高强的雇佣兵们无功而返。
　　结合他曾经因“男巫”之名被通缉的历史，慢慢地贵族们都意识到了，这位突然蹦出来的公爵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好惹。


第103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清晨。
　　“醒了？”莫兰已经例行晨练并且洗了澡,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坐在餐桌前招呼元卓。
　　时间带走了他昔日眉目间的疲累神色，如今的莫兰依旧轮廓俊秀,沉稳内敛,在公爵府的日子富贵安闲,又常年保留着练武的习惯，气势已非同常人。
　　而且作为整个公爵府中唯一一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衰老的人类，莫兰心态上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为什么你总是能起这么早......昨天晚上不辛苦吗？巴尔到底行不行啊是不是不太行？”元卓顶着鸟窝乱发抓了个面包,一边穿外裤一边嚼嚼嚼,脖子噎得抻出二里地。
　　“你说谁不太行？”巴尔阴恻恻地在元卓身后闪出来。
　　“谁搭话我就说谁。”元卓抓起亚当正在择的生韭菜塞进巴尔嘴里，“抓紧补补肾,别等着我们莫兰给你踹了后悔就晚了。”
　　“我们都谈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见缝插针说我坏话啊——到底安的什么心！一定要拆散我们？！啊？！糟糕的人类！”巴尔被生韭菜味熏得直冒火，呸呸呸吐掉接着骂，“谁有你虚！你看你现在和火柴棍有什么区别！”
　　元卓翻了个白眼：“我这不就是正常（宅）男人的正常身材么，不许你拿高质量人类和非人类跟我比。”
　　“不对，你瘦了很多,脸都凹了。”亚当一边把巴尔吐掉的韭菜挨个捡回来。
　　“那种东西就扔掉吧！咱们家也没穷到那个程度！”元卓一个滑铲过去把亚当手里的东西丢进垃圾桶。
　　莫兰：“要不要每天早晨你也来和我一起锻炼？”
　　“饶了我吧！”元卓抱头哀嚎，“我白天下工地,晚上开会,半夜到家还要天不亮就和你爬起来练武？牛马也不能这么用啊,我又不是韩国人……我真和你们这群臭男人聊不下去了，夏娃和莉莉丝呢！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去参加尤妮丝闺女的满月礼么，我好不容易请了两天假。说起来这是她和第几任丈夫的孩子来着？”
　　亚当：“第六任。”
　　元卓：“天啊，多得令我震惊。”
　　尤妮丝离开了贵族幺女的身份与束缚，拿着元卓给她的一笔本金,搞服装生意搞得风生水起，背靠元卓这座权力大山（元卓：咱出息了）,现在也是个有钱有势的富婆一枚。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莉莉丝的影响，具有十分前卫的恋爱婚姻观，人生箴言是男人如衣服，穿旧了就得扔，元卓在参加了她三次婚礼之后就不会再为此特地请假了......
　　这位女士逍遥到中年，突然有天一拍脑门，认为自己应该培养一位像她一样逍遥的遗产继承人，继承她的衣钵，将玩男人教发扬光大。
　　于是尤妮丝的闺女轰轰烈烈出生了，并喜提一位魔神教父——巴尔说了，此女与她妈都与他有缘，已目前的道德观来看，娘俩死后必下地狱......
　　“夏娃她们两个想早些见到尤妮丝，嘱咐我们等你睡个懒觉，让你吃过午饭后再出发——但你也起得太早了？”亚当回答道。
　　“生物钟摆在这了，睡不着懒觉啊。”元卓无奈道。
　　趁着元卓埋头吃早饭，厅内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莫兰：“最近巴别塔怎么样？”
　　“塔上层高度已经进入时间流速混乱区了。受到时空影响，住在塔顶的人衰老速度有明显的减缓，对食物水源的需求也降低了。”元卓答道。
　　这举整个伊卡罗大陆之力的项目已经进行了十余年，塔基之大，几乎占了半座瓦莱城，甚至连皇宫都为之迁至隔壁城镇；整座塔高耸入云，站在塔脚完全看不到尽头，即便是这样也依旧在进行加盖，无数量牛车马车拉着开凿后的砂石瓦砾，源源不断地自山区输送至大陆的中心。
　　率先搬进去的当然是皇帝皇后，然后是贵族们，之后大多富商与技能高超的各行业顶尖人才也举家搬迁；随着塔越建越高，低层的空间余出来，部分平民百姓也可以选择交钱进塔了。
　　说来也奇怪，没有后世先进的基建技术条件，靠着单纯朴素的人力物力，居然能够像模像样地攒起来这么大一个工程，元卓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解释为“原初世界灵气充足人类质量非同寻常”——也没什么不合理吧，还有更牛逼的人三十几岁就征战四海一统天下呢......
　　“你要不要去上层住一住？这点权力咱还是有的，住进去能长生不老呢。”元卓诱惑莫兰。
　　巴尔不爽道：“喂，人类，他的灵魂属于我！你什么居心啊，想让他永远留在人间吗！”
　　元卓反唇相讥：“对啊，人界总比地狱强吧，而且怎么知道人家莫兰死后会下地狱啊？他这么善良！回头人一死直接摆脱了你上天堂，你哭去吧。”
　　巴尔：“莫兰当然要下地狱啊！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了他不孤单朕还会让他的朋友们一起下地狱！”
　　巴尔——我是不是全世界最体贴的男友！你就说是不是！
　　莫兰彬彬有礼地打断他俩：“好了，可以闭了。虽然知道是出自对我的喜爱，但我实在是觉得这个话题走向让我听不下去了。”
　　......
　　中年美妇尤妮丝女士满脸慈爱地把自己的千金抱给奶妈，拽着元卓，“啪”地把他甩在了椅子上。
　　尤妮丝：“元卓啊。”
　　元卓：“......在呢。”
　　尤妮丝：“你不行啊。这体格瘦的都成一把骨头架子了，小胳膊小腿儿的，我刚出月子呢，不费力气都能把你撅断。”
　　元卓：“就说了不许拿高质量原初人类和我比......”
　　尤妮丝烦躁地撩了撩发丝：“身体素质不好，名声也不行。现在大街小巷里都怎么传你的，你知道吗？”
　　元卓：“==怎么传我的？”
　　尤妮丝：“说你是什么......黑白两道通吃的土匪，什么自带霉气的瘟神，说你是搅基之魔，用你的魔言魔语蛊惑了奥列沙，让他给你盖塔，你就可以带着人类军团冲进天国杀他个三进三出，七上八下，会你的情郎了呀。”
　　元卓听得都流汗了，这谁造的谣啊，而且你说他离谱吧，他还有点可靠呢！
　　绝壁是知道点内情的那谁吧？！
　　尤妮丝：“你知道谣言为什么会这么疯狂吗？”
　　元卓：“......为什么？”
　　尤妮丝：“寡妇门前是非多嘛。”
　　元卓：“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尤妮丝急眼了，“两条腿的男人这不遍地都是么，你忘了他吧！妹妹不忍心看你受苦啊，两天就能给你找个年轻力壮的，你看你又不会变老，男人么，就这么用呗！用烦了就让他去结婚，你以后还可以和他的儿子搅，儿子搅老了和孙子搅，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这句话也不是这么用的！”元卓简直想扑上去捂她的嘴，“而且两条腿的男的是好找，六根翅膀的男的不好找吧！”
　　尤妮丝：“你就非雷曼不可么，非得搞个异种族通婚啊？”
　　元卓：“我就好这口，怎么的，不行啊。”
　　尤妮丝：“这也不现实啊！你看这么多年，找他找得这么苦，他都没回来看你一眼。”
　　关于雷米尔的消失，除了来自天国的几个朋友之外，元卓并没有对其他人做出过多解释。天使这个种族已经被耶和华完全隔离于伊卡罗大陆之外了，阿尔梅达家又是坚定的无信仰派，还是让他们少搅进这些事比较好。
　　所以在尤妮丝眼里，元卓就是个大痴情冤种，爱上了一个不回家的渣男，一等就是几十年......
　　元卓自己也没想到，弥赛亚这个“找机会”能找这么久啊！
　　早知道当时就不装X了！能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了！可想死他了！比冯巩想春晚观众还要想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尤妮丝的预言能力特别强，当天夜里元卓终于久违的被拉进了弥赛亚的小屋。
　　对，弥赛亚现在的情况就是急转直下到只能用“小屋”来形容他的住处了，元卓乍一进门还以为自己没在天国，而是回到了自己在的出租屋......
　　元卓：“你...我本来想骂你的，现在说不出口了，你这也混得太惨了，这条件，谁敢信你是圣子啊，你不说话还以为你是北漂呢......”
　　弥赛亚满脸憔悴：“知道我有多难了吧，没糊弄你吧。人类发展得太快了，圣人的地位水涨船高啊......第八天都要住不下了，耶和华也不需要我这个传声筒了呢。”
　　“而且以天国现在的平衡来看......”
　　“等下，”元卓打断他，“事情也得分割轻重缓急吧，你先把直播屏幕给我调出来，咱们再聊。”
　　开玩笑，哥来见你难道是为了听你吐苦水的吗。
　　弥赛亚噘着嘴把水镜支好。
　　等雷米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元卓眼前的时候，元卓的眼眶终于开始疼，鼻子也是真的开始酸了！
　　教科书！这反应是不是很教科书！
　　看来上次那么淡定还是分别得不够久！


第104章 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
　　雷米尔能感觉得到,那个窥视者又来了，就藏在那堵墙后。
　　一个弱小生物的灵魂，气场很模糊,天国里的灵兽大多是灵魂力量强悍的凶兽,而这只,除了传音鸢，想不到别的可能。
　　元卓还在天国的那段时间，伊甸园还是引进了很多物种的。但自亚当夏娃吃了禁果下界之后,伊甸园就荒废了,花鸟动物也被放回它们的原生大陆上。
　　又过了几年，耶和华把伊甸园剥离出来,赐名为“失乐园”。失乐园平行于第九天，有信仰的人类在死后，灵魂会在失乐园中进行层层磨炼，直到“洗净罪孽”，进入天国——这只是体面的说法。实际上,只有强大的人类灵魂能够存活下来，进入天国,接收耶和华的号令,天使一批接一批地被派去与魔族战斗,死亡，以此完成天国的换血。
　　那些没有信仰的人类灵魂更加悲惨，会在死后四处飘荡，直到成为恶魔的食粮，或者躲躲藏藏,最终消散。
　　残酷的神明对他创造的脆弱物种有着绝对的支配权利。
　　在现实世界中，这样的情况直到路西法成为地狱之主,才为这些没有信仰的人类灵魂提供了一个栖息地。
　　人类为失乐园起了一个更为贴切的称呼。
　　“炼狱”。
　　在知道这名称的时候，雷米尔竟然还觉得有一丝好笑——听起来比地狱更加可怕的地方，居然在天国。
　　这看起来被光明照亮了每个角落的极黑之地，被馥郁花香掩盖的恶臭之源。
　　就像这间装潢清新温暖，代表了神明之仁慈的牢狱一样。
　　雷米尔贯穿手掌的光链，光明力量与令他堕落的魔气在抗衡，让疮口重复着溃烂与愈合的循环；掌心处攀爬着一种名为“缠绵”的蔷薇科魔物，以灵兽的血液中的灵力为食粮，现在已经开出了一簇一簇的暗红的花，盖住了他血肉模糊的伤口。
　　突然，禁闭室的大门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有谁在试图破门而入。在连续的十几声巨响后，实木大门“砰”地应声撞飞，拍到墙壁上，又被弹回地面。
　　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像阵旋风一般冲进来。
　　“雷米尔！”
　　雷米尔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门框，平静地与黑发人类对视。
　　“快，我来救你出去！”元卓拖拽锁链试图拉断未果，转身捧起他的手，看起来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天啊，痛不痛？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如果忽略元卓的表情，这画面简直像是在求婚。
　　白衣垂地的天使，单膝跪地的黑发少年与热烈的红色玫瑰。
　　雷米尔平静地抽出手，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翅，连一丝掀动都无。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不愿意和我走吗？”元卓用指腹轻轻地自雷米尔的指节处开始抚摸，一直摸到掌心那插在血肉之中的植物根茎，然后俯下身，脸颊贴住雷米尔的手背，就这样自下而上地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
　　镜子这头。
　　“我擦！这谁啊哪来的coser啊！演技烂死了！”元卓一拳锤在壁炉上。
　　弥赛亚心痛极了：“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家具了！你要为这贫寒的家雪上加霜吗！”
　　元卓噙着泪扬起手：“你以为我是那个伪人吗，能一拳把门打烂？”
　　弥赛亚定睛一看……壁炉和拳头双双毫发无损。
　　弥赛亚==：“这么可恨的场面，你锤这么小力啊？到底是气是不气啊？”
　　元卓：“我傻啊？知道会受伤我还非得让自己受点苦？”
　　…………
　　“很无聊。”雷米尔冷冷道。
　　“元卓”眯起眼睛，两边嘴角像是被线吊起来一样向上一扯，又假又吊诡，就这么像个人偶似的岔着腿坐在了地上。
　　“我可能猜到他是谁了。他有些表情和你非常像。”元卓评价道。
　　“像就对了，”弥赛亚解释道，“我们两个同源而生，从内核来说，我们就是一对双胞胎。”
　　元卓：“咱们两个刚见面的时候，你就这么端着。”
　　弥赛亚：“？”
　　“......但比他强多了，他像端着的神经病。”元卓补充道，“但我今天第一次知道，我这么朴实的五官配上你的表情，会产生这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弥赛亚：“什么反应啊......”
　　元卓沉思：“就好好的正经人，突然变下贱了.....”
　　弥赛亚：“......”
　　元卓：“他不用之前那种文绉绉的腔调说话，还多少让人看着顺眼了一点。”
　　“他离开原动天，在天国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被同化也不奇怪。”弥赛亚道。
　　......
　　“这么快就能发现？我觉得我伪装得没有破绽啊，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元卓”惊讶地碰了碰自己黑色的发梢。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雷米尔漠然道，“没有人类能够冲破这扇门。即便是有，也不会是元卓。”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门。这是神主殿禁闭室的门。
　　不过这也太藐视哥的能力了吧！元卓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白眼翻了四分之一...翻到壁炉那边的时候，回想起自己刚刚的那一拳......倒也不能说藐视错了。
　　“但我模仿情侣的动作还不错吧？最近在剧院学到了很多——啊，这么说起来，我真的很喜欢天国的生活，原动天实在是太无聊了。”
　　雷米尔冷然道：“都很假。”
　　“不论是拉我的手还是拉镣铐，你让我痛苦的心思太明显了。”
　　耶和华做出一副在认真思索的样子：“原来是这样。那如果是那个人类，看到你后会做什么？”
　　雷米尔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却又在被察觉之前消散无踪。
　　“你模仿不了的，耶和华。甚至连我都预测不到他会做什么。”
　　水镜另一端——
　　元卓：“呃，会站在旁边说，小哥哥，你这样怪性感的，要不是时机不对咱俩其实可以来一段SM之痛感锁链强制爱play......”
　　虽然很多词听不懂，但猜也猜得到大概意思的弥赛亚：“......”
　　元卓：“.......你不要用看变态的目光看我啊。”
　　弥赛亚：“难道你不是吗？真到那时候了你居然第一句话还在想这个你是恶魔吗你——恶魔也没有你□□啊！”
　　“我要能有办法搞断那链子我还在这和你一块站着？也不能坐那哭啊，有个屁用啊，还不如说点地狱笑话逗逗他呢。”元卓无语极了，“再说了这不都是假设么，也不看看实际上在当变态的是谁的兄弟......”
　　......
　　耶和华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倒也不恼。
　　对他来说，人类这种生物微末如灰尘，他模仿得像不像根本不重要，即便是破绽百出也无所谓，毕竟只要他变成那个人类的模样，雷米尔的脸色就足够难看了。
　　太好玩了，就像残忍的猎食者在戏弄自己的猎物一样，想看着他们陷入混乱的恐惧与崩溃中。
　　“再和我聊聊你的人类情人吧？我实在很感兴趣。”他语气中的恶意几乎要藏不住了。
　　雷米尔面色冰冷沉郁，注视耶和华许久，发出一声嗤笑。
　　“看来神圣级天使堕落时散出的神力让你尝到了很大甜头，这么迫不及待就来找我炫耀了。”
　　耶和华：“是啊，你的幻化之力真的很好用。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变成任何.....”
　　“别做梦。”雷米尔不耐烦地打断他，“即便是像只蚂蟥一样把我的能力吸到自己身上，你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低阶天使。只要在第九天大街上晃一圈，不超十分钟就会被看出来是个假货。”
　　弥赛亚：“他说话变得好直白好气人啊，是因为堕落吗？”
　　元卓：“呃，是因为爱情吧......”
　　“为什么？”耶和华的嘴角落了下来。
　　“你身上死气太重了。”
　　雷米尔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你和你统治之下的天国，都充满了刻板枯寂的暮气，令人作呕。”
　　耶和华直勾勾地盯着雷米尔，突然兀自笑出了声，这笑声越来越大，简直到了像是在发狂的程度。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可是在那孤独的九天之上待了一万年啊，你们每天彻夜换歌，而我呢？现在还有几个天使真正把我放在眼里？我只能在上面，看我的子民们享受着我的庇荫，然后慢慢遗忘我——这不就是你们的计划吗？”
　　“你欲壑难填，却试图将责任归咎于路西菲尔和我。”雷米尔闭上了眼，“真是个可悲的失格神明。”
　　耶和华还在笑：“我是力量日益丰盈的神，而你是个马上把神力反哺给我的堕落天使，你觉得是谁更失格呢？”
　　“如果真的成为堕落天使，不仅在天国的权力要交给耶和华派，目前来看，雷米尔的神力也会被耶和华抢走。”弥赛亚道，“雷米尔也清楚这一点，但堕落的进程是不可逆的。源自雷米尔内心深处的信仰之柱已经坍塌了，现在耶和华只需要找一个让他真正堕天的契机。”
　　“什么契机？”元卓紧张道。
　　弥赛亚没回答，只是担忧地望向元卓。
　　“你们把他藏得很好，我都后悔当时只是把他扔到下界，而不是更直接一点了。”耶和华很无所谓地掸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轻松道，“不过为了找他，自己反而变成了这副样子，任我鱼肉，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夸你蠢。”
　　“你也是，路西菲尔也是。难道不会后悔吗，被爱情这种累赘的情感毁掉了自己的一切？”
　　“高贵的天国副君，拥有雷霆六翼的圣鹰——雷米尔殿下，距离你成为堕落天使不远了。”
　　耶和华抬手，掉落在地上的大门自动飘回门框上，发出“噔”的一声闷响。
　　“你就安心在这里，等待着属于你的审判吧。”
　　一声轻笑过后，禁闭室陷入了死寂。
　　雷米尔在原地僵了片刻，骤然起身，双手狠狠一扯，硬生生将手掌自锁链中撕了出来。但还来不及喘息，下一秒，光链似毒蛇一般扬起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他的手腕。
　　血珠滴答落下，迅速淌成一小片玫瑰色的湖。
　　雷米尔抬起颤抖的双手，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
　　“情况不太对，你得回去。”弥赛亚当机立断，关掉水镜送元卓离开。
　　“等等！等下！你就让我再看一会儿他！”元卓抱着弥赛亚的手试图让他把画面再次调出来，这太疼了，他想，受伤的不是雷米尔吗，怎么自己反而疼的像是要死了呢。
　　“你冷静点，元卓。”弥赛亚推着元卓向门口走，“雷米尔唯一的弱点就是你。耶和华已经察觉了，他现在为了攫取力量和权力已经走火入魔，我们预测不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现在就给我回去！”


第105章 奇怪的云
　　“我不要走！”元卓“唰”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我的天！”尤妮丝吓得一激灵,“你吓死我了，怎么会有人昏迷了四天还这么有精神啊！”
　　“我都昏了四天了？”元卓光着脚踩在羊绒地毯上，拔剑四顾心茫然。
　　“你不记得了？你前几天吃着吃着饭,突然就一脑袋栽进盘子里了,我们都超级担心你的......顺子。”
　　夏娃兴奋地：“我能跟我能……”
　　巴尔平静迅速地打出六个炸弹。
　　夏娃：“？”
　　尤妮丝：“不对吧？不该你出牌！”
　　巴尔：“玩个牌还有什么顺序,我想出就能出。”
　　然后又秒甩了一个天王炸。
　　夏娃尤妮丝以及围观的亚当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尤妮丝简直想掀桌：“总共四张大小王我手里还有一张，你掏出来六张？作弊吧你！”
　　“他好帅啊！我也想帅一次啊！什么时候轮到我上桌啊我也要玩！”亚当都要羡慕哭了。
　　莉莉丝扶额：“帅屁啊......你到现在都没看懂规则吗？”
　　“这么担心我，都担心到斗起地主来了。”元卓看面前这四个人玩得忘我,简直都快被气笑,“好抽象啊你们！我教你们玩牌就是让你们干这个的？！”
　　“哎呀元卓生气了！那不打了不打了。”尤妮丝的牌局被巴尔这个搅屎棍搅得心烦，顺势把牌桌一推,亲亲热热地扶着元卓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洋甘菊茶，“快坐下，呃身体不好就多喝热水。”
　　元卓捧着杯子，盘腿坐在落地窗边的雕花木椅上,露出瘦削的手腕和脚腕。他身上穿着几年前和雷米尔在尤妮丝家短暂停留时置办下来的家居服，但这几年他瘦了太多,尺码已经不太合适了。
　　其实他以前仗着自己这具被弥赛亚赐福的身体,吃饭经常有上顿没下顿,从来都没出过问题。但这几年，元卓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开始下降得厉害。之前几次被弥赛亚叫走也没有昏迷的状况，这次就神魂不稳，好不容易请下来的假，都被他睡过去了。
　　大概是弥赛亚的力量被禁锢,没了神力的保护，他也慢慢变回了正常人。
　　这让元卓的焦虑更多了一层——这塔再建不完,搞不好还没把雷米尔救出来他就先老死了！
　　变成老头去第一天门口可以刷敬老卡吗？或者拿着拐棍敲完门直接躺下碰瓷......万一天国不时兴尊老爱幼那套咋办？
　　而且即便拼了一把老骨头唱着想你的365夜勇敢劈山救夫，万一雷米尔不是恋老癖.....这都不用说万一了，你看雷米尔其实比他年纪大个几千倍但脸上一根皱纹都没有就知道了！
　　你说到时候他俩走一起多混乱，你远看外表是对爷孙恋，其实是对黄昏恋......也不对，按照实际年龄还是对爷孙恋......
　　元卓越脑补越猎奇，猎奇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索性狠狠甩头把这些念头通通摇飞。
　　还不知道耶和华会给他俩下怎样的绊子呢，他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昏迷的这些天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尤妮丝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颇感奇怪，但还是努力回想了：“没有啊？前夫跑来发神经算不算？”
　　元卓：“......哪个前夫？”
　　尤妮丝：“就最近的那个。”
　　尤妮丝最近的前夫就是她闺女的爸，闺女还没出世，两人就因三观不合而分开了。尤妮丝是坚定的无信仰者——这点即便是亲眼见过天使也没能改变。奥列沙对她父族家的迫害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甚至导致她难以接受有信仰的恋人。
　　恋爱取向非常明确：高的，身材好的，不信神的。
　　她这个前夫比较特殊，两人认识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真不信还是藏的好，反正尤妮丝是一直以为他挺正常。这男的脸蛋身材都好，人也彬彬有礼，尤妮丝整体一评估——遗传基因不错，适合取精生子（？），所以前夫得到了“可以成为我孩子的爸”的殊荣。
　　谁知道孩子还在肚子里呢，前夫好好的人就疯了，天天说什么神和他交流啊入梦啊，神迹降临的。让个狂热教徒当孩子爸，简直是踩尤妮丝大雷毁她一世英名啊，赶紧给了一笔分手费迅速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这还是去年发生的事，之后这个男人可能是为了看孩子方便，用那笔钱置办了附近镇上的一间屋子。你说他单纯是为了看闺女就算了，还三天两头过来传教，尤妮丝生完孩子本来就烦，派人把他揍了一顿狠的，这下他才消停了几天。
　　眼下怕是养好了伤，又过来了。
　　元卓不厌其烦地挥手：“这算什么异常啊赶紧轰走......我说，他要是实在没事干就让他跟着我去建塔吧，我们就需要这种精力旺盛毅力强的苗子。”
　　“你要是能劝动我也没意见。”尤妮丝无所谓道。
　　她顺口一说，谁知当天下午前夫来的时候，元卓真的挺着个小腰板就上去挖角了。
　　“别喊了哥们，老婆孩子不理你，自己身上找问题，先回家修修男德吧。”
　　“不！我不会放弃她们的！尤妮丝！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你都来了几次了，心里不是门儿清么，她不会出来见你的。”
　　男人的神色有些癫狂：“不行！你告诉她，不想死就抱上孩子和我走！”
　　这神经病骚扰别人还不够居然搞死亡威胁！
　　元卓有一瞬间想立刻把帽子戴上直接把他咒死在这完事。
　　“你有手有脚年轻力壮的，别干这种寒碜事了行不行，就不能靠着自己的双手为这社会做一份贡献吗？”
　　男人很不屑地嗤笑一声。
　　元卓把额头上蹦出的青筋按回去：“你也应该听说过，我是个公爵，是巴别塔项目的负责人。既然你与尤妮丝也算是关系匪浅......我勉强可以让你抱抱我的大腿，走个关系带你去瓦莱搬砖，怎么样？这工作对你们小村落的人来说也算光宗耀祖，你好好表现，万一尤妮丝就回心转意呢。”
　　“哦，你是那个传说中的绿帽公爵，我听说过。”元卓做过自我介绍后，男人的神色由纯粹的癫狂，变成了癫狂中带了些恨意与警惕。
　　“看来你听过我的故事哈？”元卓笑笑，“嗨呀，其实那些可怕的传言都是真的啦。”
　　男人：“？”
　　“嗯，所以给你两个选择——你去搬砖，你的烦恼就会化为乌有；不去搬砖，你就会化为乌有。”
　　前夫脸色风云变幻，最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可以去，但是我要尤妮丝和我孩子也跟着去。”
　　我靠这天杀的听不懂人话，还是死一死算了。
　　元卓刚想掏出自己的神器好好交流一下，就听到身后传来尤妮丝的回答——
　　“可以。”
　　元卓：“？！”
　　“你疯了？我给他拉去瓦莱就是想让他离你们母女远点啊！”
　　真不理解这姑娘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元卓恨不得给尤妮丝一个头槌。
　　“哎呀！你不是说在塔顶生活可以青春永驻么！我去参观参观还不行啊？再说如果他做了什么离谱事，你觉得夏娃她俩会坐视不理吗？”
　　尤妮丝内心os：早在那个垃圾人刚犯病的时候就说什么巴别塔巴别塔的，老娘就要看看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虽然估计他也没那个本事妨碍到元卓。
　　但我才不会告诉元卓我这是担心他呢哼毕竟老娘就是这么温柔心善体贴入微的大美女啊！
　　尤妮丝把行李打包收拾好，装满了两个拉货用的豪华大马车，然后拿着蚕丝手帕挥别了家里的仆人们，转身嘻嘻哈哈地搂着闺蜜，一路说笑打闹着就到了瓦莱。
　　“哇，不亲眼看一看，真的很难想象......”尤妮丝惊叹于眼前宏伟壮丽的建筑。
　　巴别塔与其说是一座塔，不如说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如山般的建筑群。无数座高大的罗马式拱顶亭台，哥特式尖顶的塔楼，一层一层错落的拱门与罗马柱，掏空了成千上百座石山，砍伐了近三分之一的森林；凝结了整个伊卡罗大陆人民数十年的汗水，承载着人类族群的野心与勇气，直直地耸入云端。
　　他们驾着马车缓慢爬坡走近巴别塔的正门。一行二十余人，近十辆马车，仅仅是这两扇用巨石搭建的门板，就将他们衬托得渺小如蝼蚁。
　　“公爵来了！”门口的士兵看清马车前的徽章后，立即列队欢迎，驯兽员们在象背上行礼后轻喝，六头白色大象披上华丽的手织毛毯，拉着含有金属丝的编织绳，缓缓地拉开城门。
　　尤妮丝简直被震撼得失语，憋了好久，才呢喃着蹦出一句：“你真是今非昔比了......”
　　元卓迅速蹬鼻子上脸：“对啊！这下知道了吧！我这么个大忙人还要抽出时间陪你旅游，还不赶紧感动到哭！”
　　尤妮丝华丽丽地翻了个白眼。
　　正门只是巴别塔的开始，想要到达巴别塔的高层，还要驾着马车沿着石板路盘旋向上，走上半个月。巴别塔的城市生态已经趋近于完善，沿途可以看到很多商贸中心、香料集市和小花园；马戏团在高台上操作者巨大的木偶进行表演，说唱艺人与舞者携手谢幕，街道边乐此不疲进行辩论的哲学家。
　　简直是人类的奇迹。
　　尤妮丝托着下巴想，为什么非要去天国啊，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比起尤妮丝带着点小自豪的游玩心态，她前夫直像一根头发丝，越向上爬，绷得越紧。
　　那两只曾经英俊深邃的眼睛总是带有几分神经质的慌乱，几乎是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天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即便如此，比他更早看到目标的还是那个可恶的公爵，他所遭遇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是什么？”元卓眯起眼睛。
　　尤妮丝：“什么啊，在哪？”
　　“我指的这个方向，天上的黑点......咦，怎么越来越大了？”
　　“来了！神没有骗我！是真的！他没有骗我！”男人激动地摇晃起正在行驶的马车车门，“停车！我要下车！停车！”
　　他用尽全力奔跑到尤妮丝与元卓的马车旁，攀上车门，探头进去嘶吼：“尤妮丝！带上孩子和我走！快——”
　　尤妮丝被他疯狂的神情骇了一跳：“你又犯什么病啊！”
　　“和我走——来不及了，我以后再和你解释——”
　　这边的骚乱没能影响到元卓，他还在盯着天空。
　　“亚当你来看，天上那个飞向我们的......像什么？”
　　亚当挪过去，扒着窗户确认了一会儿，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那黑点越飞越近，已经初步显现出来了轮廓。
　　“像......像一艘船？”
　　初秋的阳光很烈，如果直直地照在身上，会晒得皮肤生疼；但坐在马车里是舒适的，离开了夏天的燥热，在温柔的晃动中享受着阳光的暖意。
　　然而坐在这一角阳光下的元卓却脊背生寒。
　　亚当兀自疑惑着：“船......飞过来了？啊，你看那个云好奇怪，是一条白线...？”
　　元卓：“尤妮丝。”
　　尤妮丝：“嗯？”
　　元卓的声音有些哑：“你这个前夫......叫什么名字？”
　　尤妮丝挠了挠脸，似乎有些尴尬：“啊，这。”
　　“诺亚，你全名叫什么来着？”


第106章 诺亚方舟与洪水
　　“耶和华说：我要把我创造的人,从地上消失；无论是人或牲畜，是昆虫或是天空的飞鸟，我都要消灭,因为我后悔造了他们。
　　神观看大地,看见世界已经败坏了；全人类在地上所行都是败坏的。
　　看哪,我要使洪水降临到地上，消灭天下的生物；就是有生气的活物，在地上的都得死。
　　诺亚就这样做了,神吩咐他的,他都照样做了。
　　————《圣经》创世纪第六章 ”
　　“我尊敬、伟大的神明......容您忠实的信徒遵循内心，提出疑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人类？又为什么选上我呢？”
　　他在冰冷的受洗池中发抖,那模糊的身影却是那样的温暖慈爱，散发令他向往的熠熠光辉。
　　“诺亚，你已经将全身心归属与我，我便将义人的身份赐予你，告诉你事实罢。人从出生开始,心中所想的就是邪恶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人类的原罪,是你们的父亲与母亲的过错,他们被恶魔蛊惑——神已经原谅了他们一次,却不能容忍第二次了。巴别塔是邪恶的，魔鬼创造它的目的便是使人类携带罪孽污染天国，巴别塔中的人也都是魔鬼的仆从。”
　　“我需要的正是像你这样纯净的义人的后代，不能再让罪恶蔓延了。”
　　没错，他们都是恶魔......尤其是那个公爵,早就有传闻说他是瘟疫之源，还没等自己套话,他自己就承认了！
　　诺亚不顾妻子的哭喊，强行拉上她与他们的女儿，登上了那艘用歌斐木建造的巨船。
　　海啸的巨浪平静地吞噬了一切，仿佛是神的化身，拥有人类无法对抗的压倒性的力量，残酷地、迅速地、不屑一顾地，转瞬间便摧毁了一个灿烂的文明。
　　就如同当初对待亚当那般，稍有不顺心便是摧毁重来——不论是伊甸园还是伊卡罗大陆。
　　那座无与伦比的巴别塔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哭，便连同大陆上的花草、鸟虫、灵兽和怀抱着赤子之心，仅仅是想要平凡生活的居民们，被永远地淹没在了海底。
　　有难民扒上了船体，苦苦哀求，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贵族还是平民，都被诺亚含着热泪拒绝了。在这场灾祸里，诺亚是拥有至高权力的，被他拒绝登船的人，都会迅速地被巨浪吞噬。
　　当然元卓很荣幸，都不用等他开口，诺亚就直接把他搡水里了——公报私仇啊！那时候他们还没开始登船呢好么再说哥不需要登你的船，哥有朋友会飞——
　　虽然也不指望莉莉丝那个小身板能把他拎起来就是了......
　　哈哈，有时候现世报就是来得这么快。
　　与其他被诺亚拒绝的人一样，元卓落水后被莫名其妙闪现到头顶的巨石板直接拍蒙了，等他摇摇晃晃恢复意识时，透过石板的缝隙，看到正在一次次出水入水，焦急找人的莉莉丝。
　　我......在这......
　　泥沙碎石乱飞，水里影影幢幢，元卓忍住窒息感试图自救，但即便他把全身力气都用上了，也没能推开这块石板。
　　完了，这么大一块石头，就是拿出来全世界最硬的法棍都支不动啊。
　　吐出胸腔中的最后一口气，元卓迷迷糊糊地想，看来弥赛亚这个神的第二位格还是揍不过第一位格啊，不死之身被耶和华的大洪水淹一淹也挺不住啊......
　　这下好了，还气势汹汹说大话呢，男朋友没救出来，自己先巨人观了......
　　啊，如果弥赛亚的神力没这么弱，说不定他加把劲还能挺到大禹过来治水……咦大禹会来吗？
　　不会吗？
　　大禹治的水是这个水吗？
　　都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他的走马灯去哪了，怎么还没来......哪怕幻觉也好给他看看雷米尔那张帅脸吧......
　　骗人呢...怎么死了两次了都是只有吐槽啊.....
　　黑暗袭来，元卓感觉自己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在用力下沉，一半在轻轻地上浮。
　　然后两半都被揪住了命运的领口，像是泄恨般抡了三圈，然后轻轻一推——
　　......那瞬间元卓觉得自己显露原型了.......一坨X回归了下水道......以高贵的虹吸式。
　　而被他留在水下的那具躯壳，胸前突然闪烁起如萤火的微光。那是雷米尔伴生石，一直被元卓贴身佩戴在心口，因被守护者的死亡而选择回到真正的伴生主体身边。它挣脱开那根因担心老化断裂而刚刚更换过的编织绳，越飞越高，将人界的一切抛下，直直地飞向天国的入口。
　　于是上一秒还将自己比作一坨大X的元卓眼睁睁就看着自己被抽抽抽......抽进了天国。
　　这结局......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啊！
　　你就说现在的天国下不下水道就完了。
　　.........
　　呃，元卓感觉，事情不太简单。
　　没想到他的灵魂和这块石头非常契合，甚至不仅仅止于契合——已经开始融合了！
　　他和石头本身的意识，就像是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互相抢着用这身体......唉，说这是身体都是在恭维，指甲盖一点大的小东西，意识很薄弱，雾蒙蒙的一小团，想压过它当然很容易。
　　一块小小的石头即便是再怎么努力，也实在飞得太慢太慢，所以看到加百列骑着狮鹫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夺过了控制权，钻进了加百列的后衣领——靠着自己飞得飞到哪辈子去？！顺风车不搭白不搭啊！
　　夺权成功的那一刻，元卓不是没想过自己当个石头精...拜入石矶门下修仙救夫的可能......
　　那这个故事就得转频道了算猎奇仙侠啊，不能算西幻了！
　　而且据他所观察，能在深夜让加百列露出匆乱表情、连睡衣都不换爬起来就跑的大事件，绝壁不是与人类有关就是与第九天有关！
　　他们一路盘旋上升，元卓发现天国的变化真的很大——第一天的驻守军队增多，医疗处灯火通明，居民区的灯光却减少了一大半；支撑着天使丰富的夜生活，入夜后繁华如昼的第四天更是一片漆黑，仅有的几个人影也是在匆匆赶路，不敢多逗留一下，就好像身后有苦行僧在拿鞭子抽他们似的。
　　这让元卓想到了当初雷米尔对耶和华的讨伐——“充满了刻板枯寂的暮气”。
　　一直盘旋赶路的加百列突然来了个急刹，狮鹫娴熟地在空中优美回旋，落在了第八天的门前。
　　加百列的声音有些沙哑：“好久不见了，弥赛亚。你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弥赛亚安静地站在原地，轻轻道：“你也是。”
　　加百列烦躁地抚了抚头发：“第一天的入口被紧急关闭了。但在那之前我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我知道。”弥赛亚打断她，“而且我也知道你的援救请求不会被批准。”
　　加百列沉默了片刻：“人类是他的造物，触怒了他接受惩罚，我们无可辩驳。可伊卡罗大陆上别的生物是无辜的......”
　　弥赛亚悲哀地道：“不，加百列，作为第一位格，他可以完全代表至高神的意愿。除了作为第二三位格的我们，他有权处置所有造物，且不会遭受惩罚。”
　　“可是大家明明一直关注着人界......”加百列似乎从来没这么迷茫过。现在的她连拽住缰绳的手都是颤抖的，出色的感知力让她的脑海中充满了恐惧痛苦的哀嚎，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米迦勒的状态不太好，刚刚他发现冲不开第一天的入口，转头向第九天飞去了，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去神主殿找米迦勒吧。”弥赛亚一如既往温柔地给了天使指引。
　　狮鹫两根翅膀扇得火星子直冒，终于赶上了。彼时米迦勒正在被乌列尔带头的十来个天使死死按在了地上，不远处龙吟清啸，是路西菲尔带兵来支援。
　　神主殿紧闭的大门上赫然有个拳头大小的洞，元卓飘过去，蹭了蹭米迦勒鲜血淋漓的五个指节。
　　米迦勒手指微动，湛蓝的眼珠在七手八脚的缝隙中，艰难地锁定了这不起眼的小东西。
　　元卓知道米迦勒认得出来这个自己一直贴身佩戴的项链坠。
　　表达了自己的眷恋与感激之后，元卓顺着那个洞，钻进了神主殿。
　　禁闭室的位置他是知道的。这要感谢第一次轮回的经历，他和米迦勒在神主殿一起住，每天晚上睡不着就郁闷乱晃，晃了个门清。
　　门外，米迦勒在一片惊叫中挣脱了禁锢。
　　最强六翼暴怒之下展现的战力，再多的四翼天使也不敌其十分之一。米迦勒振翅腾空，六翼张开，竟比路西菲尔的都不小，通体闪烁着耀目的金色。他缓缓将重剑自空间裂缝中抽出，双手横举，做出了一个进攻的姿势。


第107章 该醒了
　　令元卓震惊的是,禁闭室的大门是四敞大开的。
　　耶和华完全不担心雷米尔会越狱，因为此时能让他反抗的动力源头已经消失了。
　　雷米尔被固定在原地，被迫看向化作了水幕的那一整面墙。水幕里画面切换,显示着人界被淹没后的模样。风浪已经停歇,腐烂的枯木树叶像一层发了霉的绿毯盖在海面上。水下残垣断壁,飞沙碎瓦，巴别塔的高处挤满了惨白肿胀的浮尸，都是些试图逃生无果的可怜人类。
　　诺亚方舟像一个孤独的旅行者,不知未来要去往何方。
　　令元卓庆幸的是即便到最后耶和华也没有找到他...如果他的脸以巨人观状态被100寸高清大屏循环播放给男朋友看,都不用别的谁，自己先黑化弑神去了.......
　　事实上,即便没有展示出那个画面，雷米尔也明白，元卓绝不可能是有幸逃过劫难的那个人。而此时耶和华知道，不论他说什么，回应他的都只有緘默。
　　耶和华并不急,他只是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悠闲地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他听到了外面的骚动,嘴角的笑意连压都压不住。哇,想想那些天使破门而入后,与他一起见证这位强大领导者的堕落的场面吧......该是何等的精彩啊。
　　雷米尔却率先打破了沉默。
　　“为了一个天使的堕落而献祭整个人类……耶和华，你比我想象得更加不像一个神。”
　　话音刚落，数条锁链闪着寒光当胸袭来，却在马上要刺进皮肤时止住了趋势。
　　雷米尔平静的声音令耶和华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你以为激怒我，让我失控惩戒你,表现出来因我的酷刑而堕天的模样，就可以借此求情,以免一死吗？”
　　“我膝盖还没那么软。”雷米尔露出了听到什么笑话的表情，走投无路了还笑得出来，耶和华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雷米尔轻轻抬手，代表着雷霆之力的斧戟在空中慢慢显行，与此同时，元卓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朝着斧戟飞去。
　　“耶和华，你认为你是这世界的至高神，众生皆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黑曜石化作一团流质晶体，将斧戟包裹在其中，不停地变幻着形态，最终化成一支法杖，足有一人半高，火烧过的生命树枝干缠绕形成的底座，将黑曜石嵌在顶端的正中央。
　　“为一己私欲设下的计划，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过世界并不完全是你眼中的样子......”
　　“你以为只要抹杀了元卓，让我堕天，就能顺利拿走我的力量？灵魂是不会那么轻易消散的。”
　　禁闭室门外传来兵器碰撞声，由米迦勒带领的一干天使已经突破了神主殿的守卫圈。
　　“你可以为了杀一人而毁掉一片大陆。你猜我会为了救他做出什么事？”
　　法杖上陡然燃烧起黑色的火焰，火舌舔舐过他的掌心，留下一颗代表堕落的逆十字。
　　黑火蔓延至雷米尔的全身，熔断了束缚他的光链，伤口以肉眼可见的可怕速度在慢慢痊愈。
　　此时涌入禁闭室的天使们，不论是耶和华派还是耀星殿派，看到他的这副模样都愣住了。
　　“天国副君雷米尔，自愿舍弃神赋雅名，舍弃空幻之力，坠入地狱。从今日起，雷霆六翼不再属于天国。”
　　无数人类枉死的灵魂齐声哀哭，如同风暴般盘旋着攻向天国的入口。
　　“我将以真理和公正，为世间游魂提供指引，在我之下，信仰不再是唯一准则。”
　　“我将成为所有灵魂的归乡。”
　　法杖落下，万魂怨气消散无踪，归顺于他们的主，化为点点星光。
　　雷米尔眼眸低垂，看向自己与恶魔毫无差别的黑色指甲，眼中划过了一丝惋惜，似乎放弃般，任由火焰吞噬，灰暗的发丝由顶端开始，慢慢染上漆黑。
　　不行——元卓在内心大吼，长中庭的脸蛋深发色不如浅发色好看——
　　黑火似乎呆滞了一下，随后放弃了雷米尔的头发，转而攻向眼睛。
　　眼也不行——我就喜欢绿的！元卓再次发力。
　　黑火愤恨爆燃，轰地一下冲到房顶，然后像是耍气般回到法杖里再也不出来了。
　　雷米尔有些莫名奇妙地看向自己的法杖。
　　是刚转化了新形态用得不顺手么？
　　“还等什么？杀了堕落者。”耶和华冷声道。
　　他身后的天使如梦初醒，扑向孤零零站在原地的雷米尔。
　　“路西法。”雷米尔在重重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这三个字说得很轻，对路西菲尔来说，却像一道雷般炸进脑海。
　　怎么回事？明明不是他的名字，路西菲尔却明白，这一定是在呼唤自己。
　　“该醒来了。回去你自己的身体。”雷米尔道。
　　醒来？什么醒来？
　　为什么要这样说？
　　路西菲尔反射性地望向米迦勒，却发现这个他最爱的天使就像风化的雕像一般，慢慢褪色，化作细沙消散。与此同时，他身周的一切，他的部下、朋友，整个神主殿，乃至整个天国，都在慢慢地消失。
　　虚空中唯独留下他，雷米尔，与万千星点魂光飘在身周。
　　这幻境是用雷米尔的力量撑起来的，雷米尔放弃了幻境之力，自然也就无力再维持；幸运的是，雷米尔堕天后掌握的魂力安抚了路西法混乱的灵魂，地狱之主终于恢复了清醒。
　　“大梦一场终是空啊。”路西法低头，看着同样现于掌心的逆十字。
　　雷米尔面容淡漠，不接话。
　　“反倒连累了你堕天。”路西法苦笑道。
　　“我不堕天也是死局，别废话了，快滚。”雷米尔压不住声音里的暴躁，一脚把路西法的半个魂踹回了地狱，“别耽误我搜魂。”
　　........
　　“尊敬的陛下，万魂之主求见。”昔拉敲了敲路西法书房的门。
　　“……我不想见。”路西法扶额。
　　路西法的苏醒，为堕天使和温和派的恶魔们打了一剂强心针。从地狱的第一层到第九层，欢庆宴饮了七天七夜，路西法就陪了七天七夜，这才刚刚停歇下来，马不停蹄地带着伤熬夜处理公文。
　　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前一晚天使老婆软玉在怀，后一晚地狱君主独守空闺。
　　一边整理繁乱的恋爱心绪，一边整理堆积的工作遗留，还要一天三遍对雷米尔那张冰块脸以笑相迎——
　　原因无他，雷米尔自己的老婆找不见了。进入幻境的那些魂被雷米尔扒拉了七天七夜，愣是没找到一丝元卓的踪迹。
　　此处，化为法杖的元卓有以下六点想说：......
　　“昔拉，你就不能说服他学学手机怎么用吗？有什么事一个电话说清楚不行吗？”路西法真诚发问。
　　昔拉深沉摇头，以眼神表达拒绝——这任务交给我吗？这种半年说不了一百个字的部下？你认为真的妥当吗陛下？
　　不等路西法再发问，亚阿伯尼宫的大门就被一脚踹开，来者所经之处，冰冻三尺，寸草不生。
　　雷米尔：“路西法，联系尚达奉。”
　　路西法：“行，萨麦尔，快联系尚......”
　　“你自己来，把他揪到这里，我要好好问问他灵魂借调事宜。”


第108章 娘家人
　　尚达奉快哭了：“不是我不想帮,在幻境里元卓也是我哥们儿啊，我也想找到他好么！可我就是个办手续的......”
　　“你就不能给东边发个跨界信息问问吗？借了东方的魂还不回去也不行啊！”萨麦尔不愧是路西法第一心腹，就是一个死缠烂打。
　　尚达奉急得直薅头发：“我问了才是完了！这不妥妥的外交事故么！东边管魂管得可严了和咱们这不一样啊！人家灵魂都是要投胎登记在册的,这篓子捅出去,人家发公文来问,被那个谁发现了，我咋办？”
　　阿撒兹勒：“你害怕被谁发现，被耶和华还是被你哥啊。”
　　尚达奉：“这俩有区别？”
　　阿撒兹勒：“......算了你当我没问。”
　　萨麦尔对尚达奉这不靠谱的无语了：“人要是真没了,你问不问都是外交事故好吧！与其等着别人发现你还不如去自首呢！”
　　雷米尔：“......”
　　路西法向自己一句人话都不会说的嫡长子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萨麦尔立刻反应过来：“......而且人肯定还好着！你赶紧想办法吧到天涯海角都得给他找出来,否则看到没这是我们新上任的二老大，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知道不......”
　　此时此刻就横躺在雷米尔腿上的元卓：......
　　我在这......我在这啊——
　　别找了,哥，是我啊！
　　我是你的拐棍啊！
　　不会吧？不会真的灯下黑一辈子吧？
　　等到审判日的到来，神的一二三位格合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神力即将散尽的雷米尔,拄着他的爱人，怀念他的爱人......
　　这是爱人错过,这是虐恋情深,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T T
　　元卓都想打自己的头,都怪他之前os什么恋老癖！这脑补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啊，你看吧又跳预言家了！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阿撒兹勒再次鼓起勇气开启话题：“我一直有个问题，借魂这种事是怎么能瞒过耶和华的？”
　　“十几年前人界不是有个预言说世界末日要到了么，闹得沸沸扬扬的,各界至高神因为这谣言特地开了个会。趁着那时候耶和华不在，弥赛亚假扮成耶和华,给东边管魂的打了个视频电话。”
　　阿撒兹勒：“他们就信了啊？”
　　尚达奉：“只有弥赛亚的话可能会被怀疑，但弥赛亚打视频时候旁边还杵了个我们老大。”
　　阿撒兹勒&萨麦尔：“喔————”
　　众所周知，他们老大，就是现任总天使长，上帝的代言人米迦勒。
　　路西法依旧保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手指却控制不住地点了两下座椅扶手。
　　这个死傲娇！所有人心里都在吐槽。
　　“元卓和米迦勒关系很好。”雷米尔突然道。
　　尚达奉点头：“没人比我们老大更关注这件事了，只是最近魔族太嚣张，再加上魂魄融合的后遗症让他身体不太舒服，耽搁了几天。”
　　在他们的对话中，元卓逐渐明白了自己进入幻境的原因始末。
　　天使族的窘境还要从路西法的昏迷说起。
　　每年春季复活节前后，路西法的痼疾都会复发。趁此时机，激进派魔族策反堕天使艾伯罕背刺路西法，使地狱君主陷入十分虚弱的状态。一直想要吞并地狱的耶和华更趁人之危，将路西法的部分魂魄关进了幻境之中。
　　激进派魔族对路西法的统治本就抱有强烈的反抗心理，路西法昏迷后，反，呃，反堕复魔之声渐起，魔族甚至近几十年已经不满足于干扰人界，一些高等魔族开始无差别屠戮低阶天使，攫取晶核。
　　天使族是神的第三格，贮存神力的晶核就是天使族的心脏，当天使真正死亡之后，晶核破碎，神力归还于天国，新的天使诞生，这也就形成了一个健康的能量循环。晶核被魔族抢走，这让天国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天使出生率直接降为负数，更可怕的是耶和华竟对此毫不关心。
　　打个比方说，神力就是天国这个公司的利润，现在天国营收微薄，裁员严重，停止招新；耶和华是黑心资本家领导啊，架空了副总（弥赛亚），打压踹走了前执行总（路西法）换成自己的嫡系（米迦勒），独自搂钱。
　　路西法跳槽去了地狱这个天国的死对家，空降老总，肯定不服众么，所以地狱的魔族们就一直闹一直闹.....耶和华在天国没搂够，看着地狱这状态，就起了吞并的心思。
　　耶和华认为呢，这神力不论是存在魔族账户还是存在天使族账户里，最后都会进入他的账户，自然也就不追究天使们是怎么死的，也不在乎那些晶核都去哪了——反正在他看来到最后全是他的。
　　但是米迦勒不能允许啊！天使族天天裁员，员工少了活儿不见少，大家每天生无可恋的样子，可怎么办呢？
　　于是联合被架空的副总，偷渡了一个，呃，商业间谍。
　　就是元卓啦......
　　元卓感觉自己的冷汗要流到后腰了。谁也没和他说过他担任着这么重要的角色啊！他死之前不也就是个只会在单位里骂领导的普通废柴么，技能点都点在摸鱼上了……就凭你们这商战的复杂程度，就算不找007，至少也得找个985或者211吧！好在他也算撞大运，歪打正着稀里糊涂完成了救总裁的任务......倒也对，憨豆特工也能拍到第四部 呢...... 
　　他想起了初到圣玛赫德时那些梦境。
　　如果那些都是正在发生的现实，或许他也是路西法他们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知道那些恶魔藏身处的人了。
　　......前提是他能从这根法杖里被放出来！
　　有句老话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幻境一消失，天使们分出来的灵魂带着幻境里的记忆回归本体，全都原地飞升成大佬......
　　那难道同学们都升天了，唯独留下自己这个鸡犬了吗？
　　米迦勒小手一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很快元卓就看到了铁哥们变铁大腿的好处。
　　三天后，一位年轻俊朗的仙长被尚达奉恭恭敬敬地迎进了地狱。
　　在满是穿着西装礼服十字架大翅膀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一个穿道袍的，很特别，很靓丽，。
　　男人虽然自称只是一个小小的区级魂管——其实就是个鬼差，举手投足却十分从容，谢过了地狱君主的招待，直奔主题，先是登录APP系统档案调出元卓的灵魂编码，又掏出一个探测仪，把编码输进去，看到定位后又抬头扫了一眼四周环境，淡定得出结论：“编号土行甲戌217804，本世为人，名元卓，信息没错的话看定位就在这里。”
　　为来自□□的高效率线上办公及远程定位系统鼓掌！
　　雷米尔蹙眉：“怎么可能？”
　　魂管指了指脚下地面：“目标灵魂信号微弱，看起来是形态发生了变化，但我们的定位系统很先进，即便是在异界，误差也不会超过五米。”
　　雷米尔：“灵魂形态为什么会发生变化？”
　　魂管脸色不算太好看，又调出来元卓的生辰八字，掐着手指算了一通：“卦里显示受外力影响太多，现在已经变成了.....嗯？非碳基生物？”
　　显然这个卦把鬼差震惊到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我们灵魂借调过来之前不是签署了安全协议的么，我们地府属地原则和属魂原则都适用的，魂借给你们但只要他是地府的魂，我们是有权利追究责任的！”
　　尚达奉差点给他跪下：“误会！误会啊！我们绝对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最多就是为他赐福而已！千万不要上报啊！”
　　鬼差很有大国傲气，抽手就是一道符甩了出来：“那要把他的魂召出来让他自己伸冤后再明判了！”
　　西方对于魂魄研究的精细度比□□差了不止一点半点，那符直直就扑向了雷米尔的法杖，还没等元卓反应过来，人就像珍珠奶茶里的珍珠一样，被嘬到了鬼差面前——然后被雷米尔长手一捞迅速掏回到了怀里。
　　再回看法杖，果然失去了力量核心后，又变回了斧戟。这同时意味着雷米尔并没有随着堕天失去他的雷霆之力。
　　鬼差定睛一看：“你头上的这什么！”
　　尚达奉：“这就是我们的赐福啊！”
　　鬼差：“什么狗屁赐福要戴绿帽啊！”
　　......
　　元卓一番解释后，鬼差总算是将信将疑，在尚达奉的三跪九叩之下被送到了传送结界门口，临走还充满了娘家人的责任感一般偷摸拉着元卓的手，让他有问题找大使馆，要相信阎王殿的权威力，地府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灵魂......
　　送走了素不相识但一见如故的娘家人后，元卓总算松了口气，扔下还在眼巴巴瞅着他的尚达奉不管，转身飞奔，身后的雷米尔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动作，正在张开手臂等着他。
　　“妈啊！想死我了！这每天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胸肌——”
　　元卓两只咸猪手“叽”地正中红心。
　　雷米尔：“......”


第109章 拜访
　　是个堕天使就能看得出来,这几天路西法的心情很好，非常好，恨不得大赦天下得好。
　　因为咱们地狱君王的那个旧情未了且许久未见的前恋人马上就要来地狱了。
　　真正时间线上没有元卓这个混乱邪恶为米迦勒开窍,所以别的天使为国捐躯,米迦勒为信仰捐男友,与路西法真刀真枪地干过不止一次仗。你想想，被米迦勒的大剑捅两下可比不了匕首捅两下啊......留下的疤比剖腹产留的疤还大，不知道的看着这疤就以为路西法三胎了,逆cp了还生子简直是大雷好不好！
　　每次旧伤复发的时候还要想,这是米迦勒捅出来的疤.....旧伤未愈又添心伤啊，简直就是虐身虐心的典型呢。
　　路西法在昏迷前是真的以为自己会和米迦勒老死不相往来,谁知道在幻境里因祸（元卓）得福，解开了不少误会。
　　现在，因为元卓提供的有关激进派恶魔的信息至关重要，我们尊贵的大天使长决定放下天国与地狱的恩怨，抹开面子,亲自拜访地狱，商讨共同铲除魔神的合作事宜！
　　地狱的活动区域主要划分为三类：人类的灵魂承载地,堕天使区,恶魔区。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为了节省城邦建筑修缮经费，各自种族主要会在各自领域内活动，但地狱依旧为那些愿意与异族和平共处的居民们打造了繁华的□□，那就是元卓曾经在梦境中参观过的林菩。
　　作为地狱的入口，林菩城也会是天国队伍拜访时参观的第一站。米迦勒一行人来访时间在下午,所以元卓与雷米尔决定在上午忙里偷闲，小小地约个会。
　　“还记得咱俩刚认识不久,我给你讲在梦里来过地狱吗？当时我就在这个位置，街上可热闹了，我当时就想，这地狱可不比天国差啊，尤其是这家店的魅魔，很火辣很漂亮，当时还引起了骚动.....”
　　元卓与雷米尔手拉手，在阿撒兹勒杀□□的小酒馆门口故地重游，一时间熟悉的场景带着万般回忆涌上心头，颇有种，呃。
　　好像不太对。
　　“嘶？阿撒兹勒是说今天新上任的城主特地出了规定，让林菩城拿出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客人......”
　　确实那些算命的、卖药的、胡同里打炮的都没了，但街上形形色色的恶魔也都没了啊！这还是地狱吗，难道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元卓迷茫地将脸凑近酒馆的玻璃橱窗，正正对上里面正在战军姿的魅魔生无可恋的小脸。
　　军姿，西装，魅魔，苍蝇站上去能劈叉的大光明马尾辫。
　　元卓：“......”天杀的他以为这是什么先锋艺术雕塑来着！
　　这制服版型有多么别出心裁呢，魅魔那可是平均D杯起的真正的“魔鬼身材”啊，硬生生是塞进去也一根曲线都不会有，这到底是西装还是金缕玉衣啊！
　　酒馆的店主早就站在门口迎接着他们了，此时脸上保持着营业微笑，解释道：“林菩成在天使拜访期间内新规，禁止恶魔酗酒、大声喧哗、在公共场合扔垃圾；禁止一切非法摊贩；禁止女恶魔具有色情诱惑意味的穿着；提高男性恶魔容貌焦虑，长得丑的、没肌肉的、头发少的、身高不够一米八的统统不许出家门；不论男女公母，在街上走路皮肤暴露度超过15%的都被抓进监管中心禁闭三天。”
　　地狱之火在地下第四层没日没夜地炎炎燃烧，四层以上的区域被烤得温度很是宜人。
　　说到一半，店主在西装内兜里掏出手帕，装作不经意地擦掉了额角的汗：“很多恶魔还没来得及买新衣服就不能出门了，但我们这些商户和店员需要开业工作，所以地狱为我们临时制作了制服，所以你看今天的林菩非常...完美吧，哈哈。”
　　“所以新城主是......”元卓隐隐有了一些奇怪的预感。
　　“是我。”雷米尔淡然道，“接着说，这家店的魅魔很火辣很漂亮，然后呢？”
　　元卓：“......没，我是说，当时那个□□喜欢她们。”
　　雷米尔安静地注视着元卓，头顶隐隐开始散发冷气：“你也喜欢魅魔吗？”
　　“......那要我说，就是再漂亮也没有你漂亮啊！”元卓迅速捞住雷米尔的手往自己腰上带，“和你比起来他们都是凡夫俗子！庸俗之辈！我的取向你还不知道吗，我就喜欢银头发长翅膀爱吃醋还不会笑的......”
　　本来寻思在这家店吃顿饭的，现在可好了，当着人家面大声蛐蛐人家普男普女，还有什么脸留下来啊，元卓赶紧拽着雷米尔走了。
　　反观雷米尔好像是对这种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的告白非常受用，连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任元卓拉着东蹿西蹿，毫无城主威严。
　　“突然想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去看拉哈伯的宴会？那天被你抓到，然后那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咱俩也没谈恋爱啊，你就表现得和受气包似的。”
　　“那时候我们处理矛盾的方式比较温和，我知道自己没立场干涉你的自由，即便是不愿意让你去，也只能忍耐。”雷米尔手臂自身后环着元卓，手里托着地狱特产的冰焰莓果圣代，一口一口地往元卓嘴里喂。
　　米迦勒的仪仗队还没来，元卓站累了，向后靠着雷米尔，手里拿着新买的手机刷地狱特产的社交APP。页面划来划去，全是恶魔小伙和恶魔辣妹的性感交友自拍推送，在头顶带着凉气的注视下，元卓迅速地长按图片选了个“不感兴趣”。
　　“现在就假公济私，全城禁止穿V领——”
　　“我都堕天了，假公济私又能怎么样？”雷米尔冷冷道。
　　这样的雷米尔让元卓很新鲜，有种哥不装了的可爱。
　　“路西法对你莫名其妙树立的规矩都没意见吗。”
　　“他巴不得。”雷米尔道，“你觉得他会想让米迦勒看到他统治的地方全是纵欲男女满街裸奔？”
　　“他愿不愿意的米迦勒也都看过了啊......”元卓无语，“这又不是是米迦勒第一次来地狱。”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闲聊间，阿刻隆河上方云层里金光大闪，纯金满镶贝母的巨大豪华马车被八匹独角兽拉着，徐徐降落。
　　对于昔日的同僚与仇敌，堕天使们虽然别扭，但还是给足了排场。由路西法带着数十名亲卫打头，后面是浩浩荡荡的人类与恶魔队伍，看到这样单薄的队伍，表情都很惊诧。
　　等了半天，见马车上迟迟不下来开门的侍从，萨麦尔试图上前查看，被路西法挥退。
　　路西法自己走上前，轻轻敲了两下马车门，无人应答。
　　又过了几分钟，马车门自己吱呀开了，探出来一个金色的脑袋瓜。
　　路西法沉默片刻：“怎么是自己来的？没有派别的天使保护你？”
　　米迦勒穿得很沉稳气派，颇有身居高位的模样，就是眼睛提溜提溜的闪着天真的蠢光：“这也是圣玛赫德的幻境训练吗？”
　　.........
　　地狱，亚阿伯尼宫，君主会议室内。
　　米迦勒努力压住隐隐有些尴尬的面色。
　　“情况就是这样，我的灵魂还没融合好，记忆偶尔会混乱，分不清幻境与现实。现在我们之中，见过魔族传送阵的只有元卓，而且这传送阵很特殊，是用天使晶核和符文结合才能打开的，对于法阵的研究，天国没有谁比是弥赛亚更为专业。”
　　“所以其实……”对于此提议米迦勒也很犹豫，“这次回天国的时候，我希望元卓能够和我一起。”
　　雷米尔沉声拒绝：“不行。”
　　现在并不是元卓去天国的好时机，路西法刚刚苏醒，耶和华必定加大天国的防卫力度；再加上雷米尔堕天掀起的滔天巨澜，元卓不论是变成人身还是法杖都很明显......
　　即便离开了幻境，弥赛亚的赐福还是牢牢地跟在元卓的头顶，这件事并没有就这么结束。
　　他看向气场冰冷，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愤怒的万魂之主。
　　雷米尔与路西法不同：路西法堕落后的形象变化非常明显，耀目星辰一朝跌落，成为了高傲的地狱之王，黑发红眸，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叛逆的邪气，连外套上的暗纹都绣着逆十字架和五芒星；但雷米尔从表面上看似乎和过去并无太大区别，甚至因为连日奔波找元卓，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脱下制服穿着一袭朴素白袍，银发闪闪发光，乍一看仙气飘飘简直像是西方传说里的精灵，只有黑色的指甲和自指尖开始向上蔓延的黑色咒文暴露了他堕天使的身份。
　　曾以为自己的堕天能够换来保护爱人的能力，但接下来的打击却接踵而至，先是元卓失踪，被找到后又发现他不得不以那脆弱的人类之躯为了天国卖命。弥赛亚所谓的赐福简直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预兆着未来一定会把元卓拉进天国这个浑水。
　　弥赛亚到底想做什么，需要把自己的神力通过幻境转移到元卓身上？
　　这种一直以来都在纠缠着他们的、熟悉的、面对神明不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的无力感，像阴森的泥沼，慢慢爬上他的脚面，自下而上地束缚他，吞噬他。
　　会议室里的温度一降再降，众堕天使被这缩紧的气氛压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元卓：“......”
　　元卓“啪叽”一下倒在会议桌上，手指爬爬爬，爬到雷米尔手边，揪住他正神经质地刻磨着桌面的指甲，进行了一番猥琐的抚摸。
　　元卓：“哎——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啊，我想变回法杖，每天被你夹在胸肌里走路。”
　　众堕天使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雷米尔：“......我没有这样走过路。”
　　元卓：“但你可以考虑以后都这样走？”
　　“我真服了，在这种场合里说在什么呢都……你这脸皮怎么比出来前还厚了。”萨麦尔脑门青筋暴起。
　　元卓不屑一顾道：“人就是经历过生死的考验之后才知道自己最看重的是什么，你娇弱美丽的妻子刚刚为你付出了一切，现在正因分别而心情低落，难道你会选择视而不见吗？”
　　众堕天使以惊悚地看向了仅仅是端坐在原地就比“娇弱美丽的妻子”这几个字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还要更加高大的雷米尔。
　　昔拉忍无可忍：“与会人员注意会议用辞！保持会议严肃氛围！”


第110章 恋爱教学
　　当然关于是否能放他去天国这议题,最终还是元卓赢了。
　　“哎我这属于是胜之不武啊胜之不武......那谁，你知道胜之不武是什么意思吗？”元卓边感慨边接过阿撒兹勒递来的3D影音系统，这东西被做成了一枚普通的纽扣,缝在外套上,可以做到伪装而不留痕迹。
　　“哦不亲爱的我一点也不想知道。”阿撒兹勒笑眯眯的脸上个写满了“赶紧走”,“米迦勒的车就停在第一狱，你美丽脆弱的妻子马上就来接你去林菩了，在你们分别的这段时间有任何想对说闺房秘话都可以直接打开影音系统转到私密频道一对一,不过记得要在我走之后再开哦.....”
　　元卓嘿然一笑：“我知道的,就是向右转三下对吧，那功能我刚才拿到的时候就打开了。”
　　阿撒兹勒瞬间露出来天塌了的表情。
　　“即便不开我也听得到。”雷米尔的声音自走廊尽头传来,脚步一拐出现在他俩面前，戴着黑皮手套的修长手指冲元卓勾了勾，“过来。”
　　元卓立刻腰也不酸了腿不痛了，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被雷米尔手臂一伸捞进怀里。
　　雷米尔最近添了个新习惯,那就是很喜欢搂着元卓的时候上下摩挲他的后背和小臂，有意识的时候搓,无意识的时候也搓,高兴不高兴了都要搓,元卓经常想这也就是自己穿着衣服了，如果光着能被蹭下来二斤皴......当然他很贴心地没有发出过任何抗议。
　　“谨言慎行，即便是堕天了也不能如此放任自己，阿撒兹勒。”雷米尔严肃教育道。
　　“是，殿下。”阿撒兹勒立即半跪行礼,心里想着真是用完了扔啊有了嘴比我更贱的老婆就要我谨言慎行了是吧，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种饱受爱情之苦的基佬领导摊上一个还不够,居然摊上了俩......
　　“天国和地狱有时差吗？”元卓拍了拍雷米尔的手背。
　　“没有，天国和地狱同属一界，与人界不在同一流速里。假设你那时候向下建造了一座巴别塔，挖得足够低时同样也会出现时间扭曲的情况。”雷米尔解释道。
　　“但我再怎么盖塔也没有飞机飞得高吧......也没盖到大气层往上啊！好像没听说哪个飞机直接飞进天国......”
　　阿撒兹勒：“通往人界的入口当然是被改过了，你们不是有一些交通工具路过会失灵偶尔还会失踪的地区吗...那就是进入了临界带，回不来了”
　　元卓恍然大悟：“啊！百慕大吗！这我就明白了，你看我非要在幻想世界观里走近科学还是有用的.....好吧其实无所谓，重点是既然我们没时差我就可以随时查岗了嗯嗯。”
　　这话在阿撒兹勒听起来多少有点刺耳。怎么挺直腰杆子说胡话呢，这几天试图靠近殿下的恶魔下场有多惨你又不是没看到，其中一个还是地狱里的一线大花呢好不好......唉算不上毁容但身心受创是肯定的了，还好不是我推是对家啊......
　　谁知元卓就像听到他心里话一样回过头，表情很（淫）邪：“你这心腹大臣是不是觉得我说要查岗冒犯你们殿下了。”
　　阿撒兹勒：“......”
　　元卓：“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阿撒兹勒：“谈过。”
　　元卓：“谈过几次？”
　　阿撒兹勒谦虚道：“很多次。”
　　元卓断然：“那你肯定一点都不懂谈恋爱。”
　　阿撒兹勒：“？”
　　凭什么？！
　　元卓叹道：“难道你不知道只有单身的人才懂怎么谈恋爱吗？你看你遇到恋爱问题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单身的朋友才会给你支招，正在谈恋爱的那些混蛋们只会人间蒸发，等被甩了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抱着你大腿求安慰啊。”
　　阿撒兹勒：“……有点怪....但又好像有点道理......”
　　元卓一拍巴掌：“任何学问都是理论派与实践派相结合才能得到真理。其实人类如果满30还是处男的话就会变成魔法师的好吗，我这也就是没满三十就过劳死了，要不然在你面前的就是拿到恋爱辅助学博士学位的大魔导了——你雷哥还不得爱死这金光闪闪的大头衔啊。”
　　这下连雷米尔也不得不侧目了。
　　“小朋友们看好了！计划要周密，方案要详细，面对你雷哥这种闷骚款我们这么做——”元卓一个优雅的华尔兹旋步借着雷米尔的手把自己转了三圈然后双腿岔开手臂一上一下定格，做了个“铛铛！看我的大宝贝！”的动作，“行为要颇具迷惑性，看似要查岗，其实在调情，通过查岗行为制造沟通机会并表达爱意，可以适当没话找话如‘一个小时没见了我超想你难道你不想我吗’‘你不想我就是不爱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我没有。”雷米尔忍不住道。
　　元卓戴上眼睛拿起小黑板和教鞭：“没错！他当然会这么回应！看似别扭实则暗喜，我们的答复应该是什么呢，选项A：‘别骗我了’，选项B：‘你这么英俊潇洒魅力无限别人怎么可能不跟在你屁股后面跑难道他们是瞎子吗’？下面有请阿撒兹勒同学作答。”
　　阿撒兹勒迅速后退三尺：“老师，你要不就当我是个死学生吧，我不是特别想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了。”
　　“爱徒啊！你不表达出对他的珍视、依依不舍和非他不可的心理状态，望着你离去的身影，他怎么能获得安全感！听懂了吗听懂公屏扣1！”元卓义正辞严装若癫狂，另一边阿撒兹勒的脸已经抽搐了，频频向雷米尔发出求救的目光。
　　雷米尔捂住元卓的嘴，满脸黑线扇开翅膀：“行我知道了，我没有瞎想，别折磨他了我们快走吧......”
　　.........
　　阿刻隆河畔。
　　林菩城门口很热闹，渡船将灵魂载到岸边，苍白色的人影飘飘荡荡，在安检口排起长队。不论是恶魔还是堕天使，看到雷米尔后都恭敬地行礼。这场面很像雷米尔还是天国副君的时候，只不过恶魔可不比天使那么纯良守序，竟然能做到如此整齐划一，可见这几天雷米尔也拿出了雷霆手段，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足够旺了。
　　米迦勒把马车停在稍远的位置，避开了人流，远远看见了元卓，朝着他挥了挥手。
　　“你们殿下没来送你吗，嗯？听说你们这两天打得很激烈啊。”元卓揶揄道。
　　米迦勒的失忆一阵一阵的，所以这两天经常在地狱里变幻形态，有时候记得元卓，有时候不记得，在金毛小狗和端方大天使长随机切换。元卓虽然是没听到墙角啊，但他合理怀疑路西法把小狗哄上床后，小狗直接在床上切成大天使长然后被按住狂do了......要不然路西法不会每天的表情都那么爽那么爽那么暗暗地爽.......
　　元卓眨巴眼观察米迦勒。
　　米迦勒摇摇欲坠，只是强撑。
　　“发给你的出远门注意事项，你读了吗。”雷米尔指挥着恶魔们把元卓的28寸行李箱塞上马车，回过身帮米迦勒解围。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其实我不是只出去两天半么.....”元卓翻开手机查看消息，米迦勒也好奇地凑过来盯着屏幕。
　　元卓逐字逐句念：“保持随时联系，带好手机钱包，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路线图记心里，陌生天使搭讪一定要长心眼，陌生天使给的食物一定不要随便吃......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嗯？.....‘小孩出门前一定要叮嘱的10件事’....”
　　米迦勒：“......其实天国还没混乱到这个程度。而且我也会保护元卓的。”
　　“对的。”元卓像上学时候一样，很亲密地搭着米迦勒的肩膀，把下巴压在米迦勒的头顶，两只胳膊吊在米迦勒身上，而米迦勒似乎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就这么拖着他，在天上晃来晃去。
　　“别玩了，都下来。”雷米尔严肃命令道，“这是两码事，影音系统要一直开着。昔拉为你特制了远程一键保护系统，你看。”
　　雷米尔在纽扣中间画了个倒十字，一个很小的Q版雷米尔凭空出现，黑色小翅膀扇着，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元卓的肩膀上。
　　“这是什么！！！！！！”元卓直接被萌跪了。
　　“影音系统的BUG还没修复好，导致3D影像输出不太稳定。”小雷米尔发出了完全不属于那张白嫩包子脸的低沉声线，“不要担心，昔拉说只是外观出现问题，但一键护盾模式是不会受到影响的，如果你发生什么危险，我完全可以通过这个复制体保护你。”
　　“不不我现在就被他搞得很危险！马上就心脏病发了......”元卓捂住心口，被萌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张嘴把这个可爱的小东西直接一口吞进肚子里。
　　“不觉得这样的形象有失我的威严吗？”Q版雷米尔伸出小手，托着下巴思考道。
　　“不，其实这样一大一小的很好，咱们仨站一起特别像一家三口。”元卓诚恳道，“如果是两个你的成人体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我也不知道我会说出来什么胡话，虽然不会损失你的威严，但会伤害我的节操......”


第111章 再回天国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天国飞。
　　车里,元卓和米迦勒头挨着头，一起刷手机。
　　“地狱的APP怎么这么多？这都是干什么的啊。”米迦勒的手指在元卓屏幕上拨楞来拨楞去的，好奇得很。
　　“这个用来看八卦热搜,这个是大家PO生活图片的,这个是用来互相交流问题的,其实还有交友软件，但恶魔都用来约...你懂，我就没下了。”元卓挨个打开给米迦勒看。
　　米迦勒用的天国专用机里面除了办公软件就是天国官方新闻推送,非常无聊,耶和华很喜欢让下属们清心苦修，真是一点娱乐的机会都不给啊,米迦勒都混成天国的头儿了，情报级别这么高，还不如以前和元卓打工的时候在餐厅听的八卦多。
　　身边的小雷米尔浮在半空，眼睛盯着地狱的PO图软件——那里面99%都是艳照。
　　元卓瞥了他一眼，点开app输入帖子标题：“男朋友又高又帅又持久,超级爱我粘我，而且经常吃醋怎么办？”
　　点击发送。
　　米迦勒：“.......”
　　雷米尔：“........”
　　这太招人恨了,恶魔都热衷于刷帖骂街发泄情绪,于是这帖子下面迅速盖起了骂元卓的楼。偶尔有几个要雷米尔联系方式的,和要加入这个家的。
　　元卓浑然不觉，刷了一会儿评论区后，回复了一个要他发照片看看的：“不发，那么美丽的脸我要自己每天舔都舔不够，而且我也超级爱他,天啊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都来祝我天长地久吧嘻嘻。”
　　恶魔和堕天使们：“…………”
　　于是骂的得更欢了！
　　骂街的太多,过了几分钟，帖子被删了。
　　元卓啧道：“怎么分享自己生活中的幸福小事都会被删贴啊！在地狱里就不能生活充满正能量了吗？那谁，咱们地狱的论坛管理员做得不太到位啊，私心重。”
　　雷米尔点头：“一会儿派人查查是谁，罚他。”
　　米迦勒：“...........你们好随便！”
　　“地狱不随便算什么地狱啊......你没看连阿撒兹勒堕天后都涂上口红啦。”元卓冲米迦勒挤挤眼，“你怎么样，这几天玩得好不好？”
　　“唔。”米迦勒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元卓实在觉得他很可爱，这下他理解路西法的爽点了，可能是地位高了，米迦勒就总是想板着自己，可元卓又实在是个容易让人破功的朋友......
　　说话间，车厢里一震，穿越了传送结界。
　　这是为高阶天使准备的特情紧急出入口，平时不开放，但米迦勒去地狱的时候偷偷把它打开了，为的就是别在第一天的留下明面上的出入手续痕迹。
　　“咦，现在天国和雷米尔被关起来的时候很像。”一样的死气沉沉，当然后面这句话元卓没好意思说出来。
　　“当然，因为幻境是以雷米尔殿下的力量与记忆为支撑展开的。”米迦勒道。
　　“你在幻境里见到的天国就是现在的天国。”雷米尔坐在元卓的手心，像个小洋娃娃似的，“路西菲尔堕天后，我被耶和华关押观察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他确认我没有堕天的倾向后才被放出来。所以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天国长什么样，幻境用之后的天国自动补全了。”
　　元卓把他托起来，帮他掀开了一角窗幔：“不论怎么看都是我们上学那时候的天国更有个天堂的样子啊，你现在指着这和我说当个好人可以上天堂享福，我都觉得是糊弄我呢......”
　　米迦勒闻言很是感慨：“实际上我那几年宅得很，刚诞生，万众瞩目，学习跟不上性格也不算开朗，每天宿舍教室两点一线，枯燥极了。”
　　说着说着语气中竟然出现了一丝忧伤：“现在出了幻境，记忆经常混乱，能记得很清楚的也只有和你一起的过得最鲜活的那几年。”
　　元卓：“为什么啊？因为露了两次屁股吗......”
　　米迦勒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边的窗棂。
　　“说了多少次了别和哥玩矫情。”元卓得意地想。
　　这时马车门被敲响：“里面的天使，下车，来例行检查。”
　　糟了！元卓心里警铃大作，和米迦勒互相对视了一眼，米迦勒也没想到短短三天时间，天国就改规则开始道路巡查了，也没人通知他啊......现在再想办法躲起来也来不及了，只得拉开窗幔：“是我。”
　　外面的天使立刻行礼，哗啦啦跪了一片。
　　米迦勒摆了摆手：“我可以走了吗？”
　　为首的天使显然十分为难：“可是拉贵尔殿下吩咐我们，今天通过这条路的车辆都要盘查登记.....”
　　拉贵尔是监察天使，平时怎么会管这些？米迦勒瞬间就明白，耶和华已经知道了他拜访地狱的事。
　　米迦勒沉下脸，但语气仍然温和道：“总天使长座驾内的领域属于机密级别，我想你是不能逾矩检查的。”
　　那检查的天使显然犹豫了，估计心里正在骂怎么轮到自己上这个两头不讨好的倒霉班：“...这...”
　　米迦勒撇了眼天使胸前的绣章：“你是第三军的？怎么没在加百列手下做事。”
　　“回殿下，我是今天早上被临时调到拉贵尔殿下这边，负责第六天的巡查工作的的的——”天使话说到一半，被迎空而来的纤纤玉手掀飞。
　　加百列再次穿着睡衣闪现！
　　“傻小子死心眼...出去了别说是在我手底下干的。”加百列拿了个蚕丝发圈，三两下把大波浪束成丸子头，然后劈手把米迦勒手里那半遮半掩的窗帘掀开！
　　米迦勒：“......”
　　加百列伸手在元卓脸蛋子上掐了两把：“欧哟，来了。”
　　元卓：“........昂。”
　　加百列：“这么震惊做什么，你们刚传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有姐姐不想听的，没有姐姐听不到的......而且你们难道不应该庆幸一下还好我最近住在第六天？”
　　米迦勒看着她的粉色小棉布蕾丝边睡衣，嘴角抽搐：“可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
　　“领导不在，我旷工啊。”加百列理所当然道，“但我刚好救了领导的场，所以不会扣我工资的，是吧领导？”
　　米迦勒：“......是。”
　　“快走吧，咱们互相当做今天没见过。”
　　加百列笑眯眯回手抽在领头的独角兽屁股上，独角兽一惊，抬腿就跑，元卓甚至来不及好好道别加百列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
　　元卓：“...她还是这么喜欢赏一切生物以耳光......”
　　米迦勒：“别说了她听得到......哎吓死我了，这其实不是我登记在册的公车，是我自己私藏的古董复原款，如果非要查我也是没权利拒绝的......还好加百列认得。”
　　“你这待遇比起当年的路西菲尔也差太远了......”元卓叹道，“说起来，路西菲尔那条龙没有留给你吗？”
　　“灵兽认主，当然是跟着他去地狱了。”米迦勒道，“其实近百来年天国的灵兽保护法越来越严格，高阶天使都不再骑灵兽啦。天国也要科技进步的，人类都开车开了多少年了，天使总是辛苦灵兽还叫什么天使……现在都用灵力驱动跑车了，跑车多酷炫啊，外观还是有专业设计师做的呢，有专利权的。”
　　元卓大为震惊：“你们甚至还有汽车设计师？！”
　　米迦勒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好笑：“以前用兽车的时候也是有专属设计师的啊！现在天国最受欢迎的车辆设计师是一个叫恩佐的人类。”
　　“恩佐是谁？”元卓迷茫道。
　　“……恩佐·法拉利！”米迦勒头顶“叮”地一亮。
　　元卓：“…………”
　　靠，天使都开上法拉利了！
　　“凭什么！你们天使不是号称没有物欲吗！”元卓抓狂了，冲着影音系统狂吼，“你听到没，快点，咱们必须找到劳斯莱斯创始人的灵魂，然后诱惑他下地狱！”
　　………………
　　弥赛亚的住处倒是比幻境末期大多了，还是那么一身素雅白袍，把米迦勒和元卓迎进了门。
　　弥赛亚：“好久不见。”
　　元卓：“......也没有那么久吧。”
　　弥赛亚笑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元卓叹口气：“你这话说得，确实没有那么想...说实话啊，咱俩见得已经快比我和我男朋友更勤了，我这么魅力四射的人，被传出去闲话怎么办？”
　　雷米尔：“......”
　　弥赛亚嘴角明显僵了一下：“怎么好好的就突然亵渎我啊。”
　　“你看下我。”元卓面无表情指着自己的头上的绿帽，“你还指望我对你多亲切？幻境都没了，不给我取下来就算了你倒是给我变个别的色啊！”
　　元卓悲愤：“我立了大功找了老攻按理说应该登上人生巅峰的，这下好了！都没脸回天|朝了！你知道娘家人看到了是怎么笑话我的吗，他肯定回去要蛐蛐你们西边都祝人戴绿帽……我告诉你啊——我现在已经是地狱的人了，我得一心搞事业，就每天以抹黑你们为乐，这次回去前我要狠狠蛊惑几个奢牌创始人回地狱打工.....”
　　米迦勒：QAQ
　　弥赛亚为他端来一杯水，态度很诚恳：“你缓会儿再骂，别太累……”
　　元卓：“...算了快点吧咱们高效率沟通一下。”
　　“你当时在幻境里帮我，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天国这边有什么我能做的我都尽量配合，事过去后把这东西给我取了，咱们纯当朋友，别玩心眼子了行不。”
　　“当然。”弥赛亚欣然应允。
　　“先说要紧事吧。米迦勒说，你见过魔族的空间法阵。”
　　元卓点头：“但是我当时没仔细看，就被吸进去了。”
　　弥赛亚：“没关系。我对法阵有一些浅薄的了解，现在由我来画，你只要帮我看一下是否有几分相似就可以。”


第112章 阵图
　　弥赛亚每天足不出户在自己房间里玩偷窥,他所谓的“浅薄了解”指的是他漫长生命中的某个环节刚好灵光一闪，对这个议题有了兴趣，然后狠狠地研究了几千年——元一卓开口他就知道这法阵的大概了。
　　“原来如此。”弥赛亚看着已经几乎成型的法阵分析道,“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多端式传送法阵。倒五芒星的画法是传送的基础,外圈的文字代表了坐标。空间法术成型的条件之一是短时间内的大量灵力展开,再加上这法阵为各界开了传送门，维护成本翻倍...所以拜蒙才收集了大量的天使晶核为法阵充能。”
　　“他不仅用晶核充能，他们还用那东西返老还童,就和吃人心的妖怪似的。”元卓补充道。
　　“那只是附加效果之一,天使晶核内含有大量的神力，只要神力足够多,甚至可以逆转生死。至于这个法阵，晶核被捏碎后，高浓度的灵力瞬间释放，法阵入口在灵压的冲击下被打开......怪不得天国这么久都没能找到拜蒙。”弥赛亚蹙眉，“我没是接触不到天使晶核的。”
　　“怎么会这样？这里明明是天使的故乡不是吗。”元卓诧异道。
　　“雨水落在石头上会变成水珠,但是落回大海后呢？天使与天国便是这样的关系。天使在天国之外的地方战死，灵力会压缩成为晶核,由同行的天使带回,一旦回归天国便会自动化为神力,孕育新的天使。”弥赛亚解释道。
　　“所以现在这法阵画出来也不能用吗？”元卓瞥了一眼米迦勒，大天使长才是真的发愁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难道就又断了？
　　“想要开启魔族的法阵，阵图、空间之力、晶核，三者缺一不可。阵图我已经画出来了,空间之力也有些头绪.....”弥赛亚说到这里就顿住了，迅速偏头,气息也开始不稳定起来，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
　　元卓不明所以，但米迦勒只用了半秒就反应了过来，紧张地拉起元卓：“他回来了？”
　　“对，这次降临在了乌列身上……把元卓送去无界之界。”弥赛亚迅速抽出一张便签，手指一点，刚刚画好的法阵便自动誊写到了便签纸上，“米迦勒，其实你也最好去躲一躲。路西法的苏醒破坏了耶和华的计划，他知道这其中有你的参与。”
　　“躲什么啊，我被找到的那一刻元卓也就跟着暴露了。”米迦勒摇头无奈道，“能拖延得了几天呢？他的消息网比我们想象的宽太多了，即便我们压住了路西法苏醒的消息，他也能从魔族那边了解到。”
　　这时候把找回晶核的任务交给元卓反而是最合适的。
　　如果把耶和华比作大象，天使与堕天使是狮群，人类就连蚂蚁都不如呢……充其量也就是个蚜虫吧，大象怎么会在意一只蚜虫呢？
　　只是这对元卓来说过于危险了。米迦勒心里很有负罪感，既担心元卓的安危，又懊恼于自己的无能。
　　权力这东西到底有啥好，争来争去，伤亡惨重，头破血流。个破天使长的位置给了他，这么多年一天顺心日子都没过过。对象黄了不说，现在连个朋友都保护不了，还不如当时狠狠心堕了，就去地狱每天抱抱大腿卖卖萌呢.....也不用天天被降神，降得头昏脑涨的，乌列爱降，让乌列降去不就行了......
　　当然这些话只敢在心里说，想要解决眼前的问题，米迦勒也没更好的办法，于是他更消沉了......
　　米迦勒兀自在原地怀疑使生，元卓这边已经把刚刚放下的行李又收拾好，弥赛亚将画了阵图的便签拍进元卓怀里，元卓一边往兜里塞一边想，这么重要的东西确定要这么随便吗？
　　“走不走？”元卓转身踹了正在种蘑菇的米迦勒一脚。
　　“走走走……”米迦勒一骨碌爬起来，“我送你去，然后回家挨打。”
　　“所以我们到底去哪啊？”
　　元卓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在玩RPG游戏，在一个地点领完任务，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赶紧前往下一个任务点了，期间收服战友+1+1+1，战利品绿帽+1，然后一路升级打怪最终获得来自一米九冷脸公主的爱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无界之界，听起来很玄乎，是个会出现在梦核艺术作品以及房地产推销海报里的词。
　　其实在天国，它代表了与各界入口相接的一片混沌——也就是我们前面提到过的百慕大三角区。
　　元卓在佛罗里达州与古巴边界上的一座无名小岛上，望着茫茫大海，嘴角抽搐。
　　“再说一遍我要找谁？！”
　　米迦勒也吼：“拉哈伯啊！诞生能力是空间法阵的天使，咱们不就认识那一个吗！我以为你早就想到了呢！”
　　元卓：“......所以他也堕天了吗？”
　　米迦勒点点头：“他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由路西法带领堕天的天使们，大多对他们的君主拥有无限的忠诚，誓死追随，堕天后也都成为了路西法的亲信，进入地狱的军队.....但拉哈伯即便还是光明天使的时候就没什么忠诚可言了。”
　　元卓很认同：“对，他不像个天使啊，咱们上学时候他都不干正事呢。”
　　米迦勒：“做不了天使还可以选择做堕天使这件事当时给他的冲击很大来着。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看到路西法堕天时候那个豁然大悟的表情......急吼吼来了句‘米迦勒！我不做天使啦！’，然后就消失了......”
　　“好神经啊！”元卓忍不住吐槽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JOJO立了没？”
　　米迦勒显然跟不上这个梗：“什么？”
　　元卓：“没事，所以他不做天使了，所以他来到了自由的古巴吗？”
　　“而且无界之界就在这，你说古巴人是不是总能看见神迹所以才活得这么自由啊？而且挨着佛罗里达州这种专产神人的地方，哦——其实新闻里的那些也不都是人类吧？”
　　米迦勒心虚地移开了眼睛：“好了不要乱猜了......所以你看拉哈伯会出现在这也很合理啊！总之内线给的消息是他经常在这附近晃荡，运气好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了...这岛上风景也不错，你就当渡假好了。”
　　元卓：“哦？”
　　米迦勒：“不过你要记得，你度假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受苦哦.....”
　　元卓：“......”
　　米迦勒给了他一个“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眼神，不欲再与他多废话，着急忙慌地就去奔赴火场了。
　　“我们如果在一本书里，其实已经到了几乎大结局打boss的关键时刻了，你认为在这种时候我们出来度蜜月合适吗？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元卓木然对着肩膀上的小雷米尔道。
　　雷米尔沉默了片刻：“我不认为在一座无人岛上吃苦，能够匹配得上‘蜜月’的定义。”
　　“你不懂。”元卓高深莫测道，“无人岛的关键在于无人啊……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想做什么？”雷米尔反问道。
　　元卓：“呃，一般这时候如果情侣们抱在一起，就顺势野|战了，但你毕竟不在我身边……春光不等人啊，要不我们来一发电话play？”


第113章 追逐梦想的堕天使
　　“米迦勒一心赴死,而我居然撸了一发……我是真的该下地狱吧？”元卓喃喃道。
　　“你已经是地狱的一员了。”雷米尔的声音有些低哑。
　　元卓躺在沙滩上出神了一会，随便找了片叶子把手上的东西擦了，又扯了片大的擦了擦光裸的上半身,最后象征性对着小雷米尔挥了挥叶子,意思是“帮你赛博擦一下”,雷米尔摆手，意思是不用。
　　“你在做什么？”元卓突然问。
　　“你说出电话play的前一分钟，我在开会。”雷米尔淡淡道。
　　元卓：“怎么这么多会要开……然后呢？”
　　“路西法离岗太久堆了很多事。然后离开了会议室陪你,现在正在找昔拉问能不能定位到你的位置,然后把我传送过去。”
　　“能找到吗？”
　　“有技术困难。我们的HPS地狱定位系统，顾名思义就是只能在地狱进行定位,在无界之界没有阵法布置。”昔拉在一旁答道。
　　元卓：“……哈喽昔拉，所以刚才电话play什么的你也都听到了吗？”
　　“......是的。”可以听得出来昔拉很努力在礼貌了。
　　元卓破天荒有点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在女孩子面前做没羞没臊的基佬的……所以雷米尔想过来陪我打野战什么的你也猜到了吗？”
　　昔拉扭头看看面色如常的雷米尔：“……”
　　片刻后影音系统中传来沙利叶的声音：“雷米尔殿下，抱歉我刚刚在睡觉……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强行接管昔拉的身体了？哦这是元卓的通讯频道，元卓？元卓你在吗？”
　　元卓邪笑两声,正打算调戏调戏他，余光突然瞥见遥远的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巨大游轮的身影。
　　“什么鬼啊......”元卓皱眉辨认。
　　游轮缓缓调转船头。
　　然后用超出元卓认知的速度猪突猛进！！
　　元卓：“……”
　　大事不好,转头就跑！
　　哥有巨船恐惧症啊！！
　　海鸟惊飞,椰树惊颤,在他身后，游轮势不可当，径直冲上了沙滩！
　　“怎么回事？元卓！”小雷米尔挡在元卓面前，在他面前树了一层高如巨塔的金盾，
　　元卓把头从沙子里拔出来,好一阵呸呸呸呸……
　　这时，游轮上面一道暗门自动开启,缓缓放下来一个升降梯。面色严肃的各类鱼人兽人狼尾少年猫耳娘，男的光裸上半身，女的穿着很短的上衣，鲜艳的长裙。
　　数十个硬汉在甲板上一字排开，沙锤邦戈鼓叮叮咣咣一顿敲，大提琴音符如流水般泄出；舞者踏步，扭腰，抖臀，快乐地嘿哟——咚咚咚擦咚咚咚擦，在全面戒备的二人面前跳起了莎莎舞。
　　走了几个八拍之后，乐声陡然激昂了起来，只见甲板上出现了一个拿着麦克风的、金碧辉煌的裸男！
　　“嗨各位观众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吗！”
　　裸男旋转跳跃，信众欢呼膜拜，彩带飞舞，万兽齐鸣，裸男在拥簇之下“磅”地扇开两坨粼光闪闪的翅膀，抖搂两下，翅膀上的金粉扑簌扑簌糊了元卓满脸。
　　元卓&雷米尔&沙利叶：“.............”
　　“让我们看看这位沉迷欢愉的少年！被遗落的沧海明珠！与我们灵魂共振的下一位同伴的——真！面！目！”
　　拉哈伯沉醉落地，睁眼。
　　元卓扒拉开脸上的金粉：“呵呵。”
　　拉哈伯：“拜拜。”
　　音乐戛然而止，西式合欢宗宗主再也顾不上传教了，撩起屁股帘，迅速逃命！
　　“给我回来————”元卓吼道。
　　..........
　　拉哈伯穿戴整齐跪在原地，元卓正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干什么，你在我这个已婚之人面前春光毕露，我都还没怪你辣眼睛，你看到我还蹿上了？！”
　　“因为遇上你们两口子我一定会倒霉啊！”拉哈伯简直服气了，“你来了多久我就倒了多久霉好么，我服了你了！”
　　元卓翻个白眼：“我也不想这么早就遇见你，你自己非要找我我有什么办法——知不知道本来我俩还有机会在这里野战的啊？”
　　还在雷米尔旁边围观的沙利叶：“......”
　　拉哈伯：“我知道啊！早在我来之前你就没干好事吧，我雷达都测到了！”
　　“......什么雷达？”元卓简直怀疑自己理解错了。
　　“拉哈伯，你发明出了能在无界之界使用的探测法阵吗？”沙利叶震惊道。
　　“.....很难吗？”拉哈伯与沙利叶讨论了一阵法理，元卓只能听懂个大概，这法阵受到无界之界的制约，只能回流一部分信息，无法形成3D全息图像，但这也是十分了不起的科研成果了。
　　“所以你用这个法阵测什么，这么快就锁定我了？”元卓狐疑道。
　　“我测谁在左爱。”拉哈伯老实道。
　　所有人：“.......”
　　沙利叶心想现在我知道昔拉为什么要躲起来了，你们两个不知廉耻的死基佬......
　　“怎么就这点出息啊！”元卓无语得要崩溃，“人家是重生之我在地狱当魔王，你是重生之我在公海做老鸨啊！”
　　拉哈伯：“我就是追求我的爱好和梦想！怎么了！不行吗！不比那些个打打杀杀的海盗强多了？！你们就是太保守了，我之前在另一个位面遇到了个声称自己很有名的海盗，那可是对我们大夸特夸好么！”
　　元卓：“谁这么不靠谱？！”
　　拉哈伯：“叫叫叫什么杰克的。”
　　元卓：“.........”
　　元卓：“靠！咱们走！让我上船！再去一次！我找他要个签名......”
　　“元卓。”雷米尔实在没耐心了，“说正事。”
　　弥赛亚的指引是正确的，对拉哈伯来说，用空间之力为法阵充能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啊，甚至因为常年游荡四处捡人，还为他们纠正了几个错误的坐标数字。
　　某种程度上讲，拉哈伯也算个奇才，只是他前半生的研究方向太邪门了......邪（春）光淹没了他的才华。
　　拉哈伯建议将新建立的法阵入口就开在这座小岛上，理由是有阳光，有大海，有交通工具；补给充足，磁场混乱，即便是耶和华想找到也要点时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避风港了。
　　完整的法阵立在半空，闪烁着代表等待激活状态的微光。
　　“接下来就是解决晶核的问题了......我上哪找去啊。”元卓问拉哈伯，“你这有吗？”
　　“我怎么可能会有！你把我们想成什么组织了？”拉哈伯震惊道，“把天使搞到马上风，这KPI也太高了点吧，我不是那么压榨员工的领导啊......倒是可以考虑朝这个方向努力一下？那至少也得招个堕天使来，要不体力也是受不住的......可惜了，没几个堕天使有兴趣加入我的集团啊。”
　　沙利叶：“啊，我有。”
　　拉哈伯：“不行的，这活儿你干不了，沙利叶，都不用测我就知道你业务能力不合格。”
　　沙利叶：“......我是说晶核！晶核！”
　　元卓：“什么！”
　　雷米尔：“你怎么会有这东西？我问过路西法，连他都没。”
　　堕天使与天使之间默认一条规则：不可杀害同胞。天国与地狱的战争是避免不了的情况，但双方对峙时，只会让彼此失去行动能力，并不会下死手。
　　所以即便是路西法想要搞到晶核，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拿到的。
　　“我有我自己的那颗啊！”沙利叶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我其实是有点儿死了？”


第114章 复生
　　魔族。异空间内。
　　一具几近完美的身躯静静地漂浮在半空,手脚修长，每寸肌肉都蕴含着足够徒手捏碎对手的力量。
　　男人双目无神地微睁着，心口有一道血红的伤疤,从头到脚都密密麻麻地画上了阵图,地面上,一个复杂的复生法阵正幽幽地发着光。
　　他曾经是魔族的核心，是万中无一的领袖，代表了魔族的辉煌与战力的巅峰。
　　拜蒙望着眼前不着寸缕的巴尔,激动得不能自已,迷恋地轻轻抚摸着巴尔宽阔的肩、胸，到腰部时反而收回了手,喘息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过了这村没这店的气势，将手伸向更为隐秘的部位——
　　“殿下。”门外阿加雷斯的声音打断了他。
　　拜蒙手一抖：“什么事？”
　　“仪式所需要的材料已经备齐了。”
　　拜蒙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目光还依旧不死心地在巴尔身上流连。
　　“进来。”
　　阿加雷斯推门进来,身后还跟了个美艳绝伦的魔女。
　　“这是？”拜蒙眯起眼。
　　“拜见殿下。”那美艳魔女微微俯身行了个礼。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极夜之女莉莉丝。”阿加雷斯热切介绍道。
　　“……莉莉斯？”拜蒙眯起眼睛，“我记得你不是中立阵营的恶魔——你不是与路西法关系不错么？”
　　“闹掰了。”莉莉丝言简意赅道。
　　“哦？详细说说。”拜蒙饶有兴致,“有传言说你是路西法的未婚妻？”
　　想到眼前这恶魔是地狱界闻名的恋爱脑,莉莉丝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脑补回答道：“嗯对,我们有些...情感问题。”
　　“路西法还是天使的时候就与米迦勒颇有些纠缠！”拜蒙立刻懂了，“路西法竟然还明目张胆地在地狱里为米迦勒立雕塑……你不是以美艳著称的魔女吗，何必非要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呢？”
　　莉莉丝不露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对不起了老大：“这……就是爱情么。我对陛……路西法那老……中登爱得要死，做梦都想当小三把他从米迦勒手里抢过来,那未婚妻谣言都是我传得，我纯犯贱啊。”
　　“你这么爱他,又是怎么下定决心背叛他，来投奔我们了呢？”
　　“同妻就不能有醒悟的一天吗？”莉莉丝正色道，“努力了这么久都没进度，得不到，就毁掉，爱情么……情到深处自然疯啊，对吧。”
　　拜蒙似乎对这离谱的理由有种诡异的共鸣，沉思片刻后竟然接受了这说法——
　　莉莉丝在心里大翻白眼：这么蠢的理由你也能信，就这智商能不能别琢磨篡位了……
　　半个月前，莉莉丝正协助追查艾伯罕那叛徒的死因，在阿加雷斯的必经之路上蹲点——谁知幻境突然破碎，分出去的那缕魂带着爆炸量的记忆冲回本体，大脑一时间分析不完，宕机昏迷了，好死不死就砸在了正好路过的阿加雷斯身上………
　　作为前人类转职的恶魔，莉莉丝与魔族和堕天使两边的关系走得都不算亲近，平时又喜欢以幼年体示人，所以阿加雷斯一时间竟没有认出她来，再加上这么大一个美女从天而降，激动得差点脑血栓都发作，还以为自己枯了万把年的桃花终于开了呢，赶紧把莉莉丝卷吧卷吧，带回了自家大本营。
　　你说这如果是别的恶魔也就算了，但她是莉莉丝啊....怎么可能一个认不出来的恶魔都没有呢.....
　　阿加雷斯桃花梦破碎，按惯例，是要把身份不明之魔斩尽杀绝的。
　　还是那句话....这如果是别的恶魔也就算了，但她可是莉莉丝啊...........
　　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呢......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感觉到了自己性命危在旦夕，莉莉丝晕也不敢晕了，两眼一睁就是忽悠，硬生生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带着三分讥诮七分漫不经心，恶毒刻薄可怜貌美的怨妇，才获得了阿加雷斯的信任。
　　原来激进派的首领是他。莉莉丝望着眼前的拜蒙暗自思忖。拜蒙并不是个战斗实力强劲的魔神，这么多年来关于他的消息，听到最多的就是恋爱脑.....而且是单恋。
　　提到单恋，这就又不得不联想到当年巴尔选择自毁的原因了......
　　“你在看什么？”拜蒙阴恻恻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莉莉丝垂下了眼睛。
　　“你见过陛下？”
　　“瞻仰过陛下的.....英姿。”莉莉丝道。
　　拜蒙：“哦？那他与路西法相比呢？你觉得谁更加有魅力？”
　　莉莉丝：“......我只能说各有千秋。”
　　拜蒙显然对莉莉丝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我王是高贵纯正的魔族，他才是真正来自地狱的战神，要不是路西法那个杂种.....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嗤笑一声，“你是幸运的......不管来这里的原因为何，就让你见证路西法败于我王手下的那一刻吧，我王马上就要回归，到时候你也必定会为他的英姿而倾倒......”
　　我的个地狱啊，莉莉丝心想，这可怎么好意思呢，你王被欺负到马车只能坐车顶的英姿，也是被姐这对绝美的双眸见证的......
　　“阿加雷斯，通知所有恶魔到大殿前为我护法，陛下的复生仪式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是，殿下。”
　　“至于你......如果真心追随大王，好处也是少不了的......喏。”拜蒙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沓纸币。
　　哇我们那都直接给卡了，你怎么还在用现金......莉丝满脸感激地接过，一捏厚就知道还不够她买个包。
　　“我们的家底不止这些，多的是你不知道的。”拜蒙神秘道。
　　“艾玛.....好的大王，明白了大王。”莉莉丝道。
　　显然巴尔的复生仪式非常重要，法阵就画在了大殿的地面上，阵点上分散着站了数十个魔神，一眼望去全是所罗门里有名有姓的，几个曾经属于中立阵营的魔神站在法阵外圈的维持线上，大概是曾经与巴尔有些情分，却并不愿意掺和进权力斗争中。
　　法阵中心的倒五芒星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晶核，光看这骇人的数量，天国伤亡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拜蒙将巴尔重塑好的身体埋进晶核中，一声令下，无数天使的英魂破碎，浓厚神力形成的气旋腾空而起，化作丝缕幽蓝色的丝光，冲进了法阵里。
　　狂风猎猎，天地变色，拜蒙口中念着复杂的咒文，所有铺垫魔王回归的BUFF都叠满了——
　　巴尔却毫无动静。
　　法阵失败了吗？众魔你看我我看你，眼底一片惊惧。
　　拜蒙浑身发抖，迅速地确认了各魔神的站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次高声念祷咒文——
　　“来来，让哥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所有魔：“…………”
　　“谁！谁这么放肆！”拜蒙目眦欲裂吼道。
　　众魔鸦雀无声，一片迷茫。
　　阿加雷斯弱弱地指向天花板：“殿下，好像是从上面传来的声音。”
　　拜蒙抬头。
　　雕梁画柱的天花板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只沾满了沙子的鞋底板。
　　那脚来回试探几下，又犹疑地收回去了。
　　“......你不是在驴我把，这地方不对，我没踩到地面啊。”
　　莉莉丝：“........”
　　另一个声音道：“不可能！就是这定位，绝对没传错地方。”
　　“万一通往什么虚空裂缝……害了我雷米尔不会放过你的。”
　　“都说了我的定位没出过问题...别磨叽了！再磨叽能量用完了，你想让沙利叶白死一场吗？”
　　“如果你传错了那就不止沙利叶白死，我也白死了行吗！你想让我和沙利叶殉情吗？”
　　“我还听着呢......”第三个声音出现了，是一个温和的男人。
　　“你先进。”
　　“你先进。”
　　“你先......”
　　“你......”
　　“拉哈伯先进。”第四个声音冷冷道。
　　所有魔：“…………”这是来了个旅游团？
　　“你爹的！”第二个声音悲愤道，“你们两个狗男男只会迫害我！我才不会为你们牺牲呢！要死也拉元卓垫背！”
　　“放开我别拉我——”
　　一阵叽哇乱叫之后，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突然从天花板上滚了下来，正巧栽到了巴尔身上。
　　“陛下——————”拜蒙心痛大吼。
　　他愤恨地喘着气，恨不得把这两个不速之客千刀万剐，但法阵已经开启，要保持能量流动循环，所有阵法中的恶魔都必须留在原地。
　　“拉哈伯你这小人……给我传来了什么地方……我手摸的这什么……”元卓晕头晕脑爬起来，掌心诡异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迅速睁开眼，“爸了个根的，怎么又是个裸男！”
　　回身一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拉哈伯揍下去，迅速对着影音系统里的雷米尔表白：“老公你知道吗，不是我不想为你守节啊，实在是这年头裸男太多了，我栽了个跟头就变成裸男汉堡夹心了……呕好恶心好像在玩三劈……但是这裸男好眼熟……所以我好像在和熟人玩三劈……而且…………”
　　元卓环视四周。
　　“……呃，而且有好多观众啊。”


第115章 复生2
　　元卓：“哎,裸1，你以一敌他们所有，能赢吗？”
　　拉哈伯：“我是没名字吗,裸1是什么鬼啊......实话说吧赢不了。”
　　元卓：“你好废啊……所以他们为什么不冲上来揍死我们？”
　　“谁要揍你？”雷米尔问道,“我看不见画面了。拉哈伯,想办法再开一次传送法阵，我把定位给你......”
　　拉哈伯：“他们在办仪式啊！虽然复生仪式我没搞过，但我知道这站位肯定是不能随便动,很复杂的。”
　　元卓：“复生谁啊？”
　　拉哈伯指指点点：“不就你坐着的这个吗！裸2！”
　　“你俩给我从陛下身上下来——”拜蒙悲愤道。
　　“裸2是谁？”雷米尔莫名其妙道,“不要冒险！元卓！沙利叶，你那里还有晶核吗？”
　　沙利叶的声音远远的弱弱的：“没有了呢亲亲,你想让我死几次啊亲......”
　　“不要担心，我这里有他们的把柄.....”元卓边安慰雷米尔，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拉哈伯会意，将楔形耳饰摘下来递给他。
　　元卓转身就将尖锐的那头对准了巴尔的不可说部位。
　　拜蒙：“.............”
　　“你别动，让后面那个准备施法的也停手......否则你们就等着拥立一个无鸡之王吧。”元卓冷静道。
　　说鸡不说“吧”,但其实说王也不太好说“吧”，这俩词,一个表达粗俗一个表达侮辱,而此情此景下竟然可以穿插进两个“吧”,我的天，元卓心想我这说话的艺术真——是掌握得炉火纯青啊哈哈。
　　“我........”拜蒙有一堆脏话想骂，憋得差点背过气去，视线茫然地转了一圈，突然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没被派活儿的新员工,连忙指着莉莉丝，“那个新来的！你！你去把这两个砸场子的解决了......”
　　莉莉丝：“........”
　　莉莉丝面无表情地从阿加雷斯身后走出来,和元卓来了个面对面。
　　元卓：“哦。”
　　元卓正色道：“亲爱的情况有变，报坐标迅速赶来支援一下——咱们闺女被boss绑架了。”
　　雷米尔：“......？”
　　.......
　　“说了多少遍，你是女孩子，”元卓语重心长，“不要坐地上啊，凉不凉，这不是有垫子吗？”
　　莉莉丝：“噫我才不要！比起坐在男的身上我宁愿冻到一辈子不来大姨妈。”
　　元卓：“你这是叛逆期啊，你巴尔叔知道你这么嫌弃他会伤心的。”
　　拜蒙满脸阴暗：“叛徒养出来的叛徒，来我这当叛徒、叛徒、叛.......”
　　饶是雷米尔早已有预感，但还是被眼前这一幕诡异得满脸黑线。
　　“来啦。”元卓简直像是坐在家里餐桌上招呼下班的男朋友吃晚饭一样自然，“哎，只有你自己吗？莉莉丝说这里的能量很足的，足够拉哈伯把传送门开得像双十一的淘宝跳转链接一样遍地开花防不胜防啦，你把地狱里所有堕天使都叫过来，咱一口气给他们端了。”
　　拜蒙摇摇欲坠：“.........”
　　雷米尔只扫了两眼就明白了当下状况，摆了摆手，示意元卓不要再吓唬他了。
　　元卓嘻嘻笑着吐舌头做鬼脸。
　　还没等拜蒙燃起希望，雷米尔又放出一锤：“你的复生法阵不会成功的。”
　　这下拜蒙何止是摇摇欲坠，简直要碎掉了。
　　“是因为能量不够么？”拜蒙颤抖道。
　　雷米尔摇头：“这里的能量已经足够复活三个他了。巴尔醒不过来是因为他的灵魂不完整。”
　　元卓突然想到幻境里的那个巴尔和莫兰。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完整太鲜活了，根本不像是单纯靠记忆生成的角色——而且就连雷米尔自己都说他并没有关于巴尔和莫兰相遇的记忆，难道斗兽场英雄救美那段纯属是幻境的自由发挥？
　　元卓不止一次怀疑过巴尔和莫兰也是分魂进入幻境的角色，可是按理说早在路西法昏迷之前，他俩就已经双双殒命......
　　“现在这里的巴尔和半个月前的路西法是一样的处境。”雷米尔道，“你很幸运，半个月前，我在困住路西法的幻境中，找到了两个故人之魂。”
　　拜蒙已经听懂了雷米尔的言外之意，对这转折甚至有些不敢置信，想高兴，又不敢太高兴，原本白到泛青的脸颊染上了薄红，欲语还休，本来他就长得雌雄莫辨，现在看真是纯正一个小男女孩，绝对不是巴尔喜欢的那挂……
　　元卓收回目光，苦恼道：“你要帮他们吗？哎，那我们岂不是要对不起米迦勒了......”
　　“这些晶核已经碎了，米迦勒的当下之急是阻止耶和华吸收更多的神力，我们与他并不冲突。”雷米尔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这话倒也是没错，只是你这阻止的方式略为邪门了......元卓不得不感慨，咱们雷总真是标兵式员工啊，真正干一行爱一行，身份归属感转换得简直不要太快，刚当上地狱的官，就开始为地狱的KPI开始考虑了......
　　照这么下去真怕有朝一日米迦勒自己掐着自己脖子问他“我和雷米尔同时掉进死海里你是选雷米尔还是选我”了。
　　“而且巴尔复活了也不会像他预想的那样.......算了，来。”雷米尔淡淡瞥了一眼拜蒙，朝元卓招手。
　　元卓一边在心里想怎么把米迦勒从死海里忽悠回来呢现在去学跳王心凌的《爱你》还来得及吗，一边像泥鳅一样顺滑地将雷米尔的胳膊肘向上一扒拉，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奉上习惯性基佬の吻。
　　雷米尔：“……”
　　在场所有恶魔：“...............”
　　元卓疑道：“不是你招呼我过来的么？”
　　雷米尔深深吸气：“嗯，你是施展控魂之力的必要条件。”
　　拉哈伯：“......所以他不亲你一口你就施展不了你的新技能了吗。”
　　雷米尔全当没听到他的吐槽，展臂横抓，雷霆斧戟倏然显形，元卓心领神会地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与斧戟合体，白光一闪化为了法杖。
　　黑曜石中光华流转，雷米尔发丝如瀑，无风自起，半阖双目，长长睫毛下的瞳孔逐渐失焦，片刻后精准地抬头望向虚空中的某处角落，伸指一点，然后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所有魔族都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的手抬头。
　　雷米尔虚虚地将手中那团空气抛到了巴尔身上。
　　所有魔族又跟着低头看巴尔。
　　“念咒。”
　　拜蒙闻言一震，迅速大声诵读起复生咒语，随着神力运转形成呼啸长风，将巴尔的身体慢慢托起至半空。巴尔的皮肤上泛起微光，缓缓自空中站起，一步一步走回地面上。
　　风停，光灭。
　　巴尔睁眼，扯了扯嘴角。
　　拜蒙简直是激动地泣不成声：“君主！”
　　巴尔左右扭了下脖子，然后抻动胳膊，握了握拳，似乎在找回战斗的感觉。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有些拿不定这曾经天上地下第一大混小子是个什么路数。
　　施法完成，元卓跳下法杖，还没站稳就看到巴尔回身挥出惊天动地的一拳——
　　元卓：“！！”
　　拉哈伯：“！！”
　　众魔：“！！”
　　眼角还挂着泪就被揍上天的拜蒙：“！！！”
　　“你小子.......一天到晚吃爷豆腐，你以为爷不知道？！今天早上还想摸爷的金鸟——那地方只有我老婆能碰！”巴尔怒吼道。
　　拜蒙捂着脸，已然宕机了。
　　“我衣服呢！”巴尔又接着吼。
　　“衣衣衣......”阿加雷斯左看右看。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巴尔简直要气笑了，“死得好好的，非得把我拉回来干活搞什么复兴大业，然后连身衣服都不给？我光着给你们表演皇帝的新衣么？！”
　　“没准是他觉得你会感动到立刻以身相许所以不用穿衣服呢？”元卓礼貌推测道。
　　巴尔嘴角抽搐：“我有病么？我是有家室的恶魔！而且你觉得把我救活我会感动？你猜我是想活着所以自杀的吗？”他手一伸，把拜蒙隔空吸过来开始上下左右使劲摇晃，看看能不能把他脑子里的水甩出来。
　　元卓：“哎呀，大家都知道你是殉情的啦，但他都能把你复活了，在复活个莫兰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拜蒙艰难呻吟：“不……我绝不……”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巴尔冷冷道。
　　“你怕莫兰复活后指认你是杀了他的凶手，就活不成了对么？”莉莉丝突然道。
　　拜蒙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能把这件事揭穿，倏然哑了。
　　巴尔愣了两秒，反而笑了出来。
　　“他说的是真的？”
　　“陛下，我……不是我……”
　　“没关系，不用解释。”巴尔轻轻帮拜蒙整理了一下衣领，“我给你分析一下，我老婆复活之后，如果说了凶手不是你，你可以得到重赏；如果他说是你，你还可以选个相对来说舒服点的死法……但如果你不复活他，大家恐怕都不会太开心，对不对？”
　　“不是我不想复活……陛下，晶核不足以再启动复生法阵了，当初他只答应了给我足够复活你的能量……”
　　元卓：“他是谁？”
　　“是耶和华吧。”雷米尔冷冷道。
　　拜蒙面色惨白扭曲，显然雷米尔说出了他最恐惧的那个答案。
　　“所以剩下的晶核你都送去天国了？”巴尔眼中崩发出暴烈的杀意。
　　“不对。”元卓道，“天国是储存不了晶核的，晶核还在这里。我记得我看到过一个房间……就在他们的餐厅旁边。”
　　拜蒙显然没想过元卓连这都能知道，这下他是真的连一丝生还的希望都没有了。存储的晶核被找到，即便巴尔不杀他，耶和华也不会放过他，既然这样……
　　那就让耶和华杀了陛下吧。
　　拜蒙在袖口内侧按下了耶和华留给他的紧急召唤法阵。
　　既然我难逃一死……怎么可能让你们复活了又开开心心来个大团圆？
　　恶魔才不会做成人之美的事呢。


第116章 大结局-上章
　　紧急召唤装置按下的那一刻,大殿四周墙壁倏然碎裂，被拜蒙藏起来的万千晶核散落一地；来自天国的传送法阵凭空出现在大殿上方，凛冽的圣光倒泻而下,将逃跑不及的恶魔顷刻间轰成了飞灰。
　　巴尔随手将拜蒙向旁边一扔,回身去救那几个被逼到角落的倒霉属下,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拜蒙双手化作枯枝，死死缠住了他。
　　“你疯了？！”巴尔难以置信。
　　拜蒙咧嘴一笑，满牙缝都是血。
　　元卓紧紧盯着那道凭空出现的裂缝,果然,下一秒，裹着熊熊烈火的连珠箭自飞出,直指巴尔的心脏。
　　火是乌列的伴生能力。元卓没猜错，这次耶和华由于不信任米迦勒，降临到了乌列身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元卓当机立断以指为杖，如创世神开天辟地般直指天空——“绿帽飞来！”
　　一枚绿油油的帽子咻地飞到元卓头顶上方,被两只手抓住向下用力一扣——
　　元卓怒吼：“你有病吧！”
　　拜蒙：“？”
　　飞得好好的箭头在半空中突然拐了一个45度弯，擦破了巴尔胸口皮,直直插在拜蒙的胳膊上。
　　所有人：还能这样？
　　烈火爬上干枯的藤蔓,拜蒙惨叫一声,松开了巴尔。
　　“病得好！”
　　巴尔赞叹一声，侧身躲过再次袭来的箭雨，以手支撑地面轻快地一翻，凌空抽出自己的长枪，将飞向其他恶魔的火箭斩断。
　　传送法阵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圣光,乌列浑身沐浴在烈火中，缓缓降落。耶和华的降临使这位大天使的战力暴涨数倍,圣火灼烤着空气，火星溅落到地面上，发出嘶啦的熔化声。
　　“难打。”巴尔握紧长枪，面容严肃，低声问道，“你还能病这个一次吗？”
　　元卓也低声道：“病不了了，我又没外挂，技能读条时间久。”
　　巴尔摇头：“废物点心。”
　　巴尔：“不好办，打不过。”
　　元卓摇头：“废物点心。”
　　巴尔：“……”
　　元卓：“打不过就死一死，别太在意，今天你就当自己又回光返照了。”
　　巴尔：“死在他手里也有点不甘心呢。”
　　元卓：“倒也是啊，你的梦想死法就是自杀是么？”
　　巴尔沉思：“马上风也行。”
　　元卓：“……和耶和华？”
　　巴尔：“这有点重口了......别说了，莫兰不会放过你的。”
　　乌列——也就是耶和华，闪亮登场后在原地摆pose摆了半天，发现巴尔竟然还在和元卓斗嘴……被藐视的愤怒油然而生，抬起双手，铺天盖地的火箭飞射而出！！
　　下一瞬雷电蔓延交织形成巨大的防护网，火箭纷纷被被落雷击落，碎成齑粉！
　　雷米尔将斧戟横在元卓身前：“到底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意识到自己说的悄悄话全部都能被听见？！上来！”
　　“闺女！保护好我的外挂！”元卓闻言将帽子朝着莉莉丝一抛，自己旋身跃上斧戟，再次化为了法杖。
　　夜莺小小的身躯快如流星，迅速衔起帽子逃离了战场中心。
　　雷米尔向巴尔使了一个眼神。
　　巴尔嘿然一笑，将自己的全部武器召了出来，左手举盾，右手持枪，蹂身向前。巴尔的长枪用得非常好，这武器专门用来对拼大型魔物，横扫突刺，快得肉眼简直捕捉不到。耶和华前一发大招打空，现在只能用乌列的骑士剑与巴尔缠斗，都说武器一寸长一寸强，论长度骑士剑连巴尔的边都摸不上，耶和华招架起这强兵来不敢分心，剑与枪铿然碰撞，颤抖僵持。
　　身后穿来法杖“笃”的落地声，大地呈龟背纹状开始碎裂。
　　巴尔冲耶和华一挑眉，直接瞬移。
　　耶和华瞳孔里倒映出迎面而来的硕大法球。
　　耶和华：“…………”
　　这一记控魂用了雷米尔十成十的力量，法球爆炸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嗡”地陷入了尖锐的鸣音中，耶和华只感觉自己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当胸一推，再次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乌列的身体。
　　乌列瞬间失去意识瘫倒在地，与他同时跌下来的还有元卓，区别是迎接乌列的是冷冰冰的地面，而迎接元卓的是雷米尔温暖的胸肌。
　　元卓呈打结面条状，瘫在雷米尔身上倒凉气，感觉自己脱力了。
　　法球迅速回缩，呈保护罩状将乌列裹了起来。耶和华暗自发力想要再次降临，却发现这具容器已经被封上了入口。
　　“哎，这是急了。”巴尔嗤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违规啊。”
　　第一位格不能离开原动天，这就是至高神在分出神格之前立下的规则。耶和华降临到天使身上本来就是在打擦边球，这下直接被雷米尔揍出了个本体，算是坐实了他的失格。
　　“你们想审判我吗？”耶和华微笑道。
　　“这是第二和第三位格才拥有的权力……我很遗憾，你们的身份太过低微了。”
　　他轻轻做了个手势。
　　“什……”巴尔猛然转头，正看到拜蒙恢复鹿身，昂首，深吸一口气。
　　巴尔面色大变：“捂耳朵——”
　　雷米尔一把将元卓的脑袋埋进自己怀里，下一秒，尖锐泣鸣声带着强烈的共振爆炸开，离得近没来得及跑的魔神被轰得口吐白沫，离得远的也在捂着耳朵惨叫，散落在地面上的晶核震颤抖动着，最终在越来越强的音波攻势下爆成碎渣。
　　耶和华满意地抬手平举，手腕上的十字架闪闪发光。
　　天空再次被扯开巨大裂缝，早就在磨刀擦枪的天国军团浩浩荡荡加入战场！这其中大部分面孔元卓认得出来：以桑杨沙、梅塔特隆、尚达奉和米迦勒为首的天使及其麾下的低阶天使们，和以耶稣、圣玛丽亚、亚伯为首的奇形怪状的圣人们。
　　为什么说奇形怪状呢，主要是能当上圣人的大都是殉教而亡死了被接上天国的，目之所及都是什么头上插砍刀的，后背钉十字架的，还有人跑着跑着把头跑掉了，元卓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瞎子......
　　“草了，就你会摇人？！”
　　拉哈伯勃然大怒，一把扯断自己脖子上价值不菲的巨型野生海水巴洛克珍珠项链向空中一撒——
　　数十个传送法阵应声展开，猝不及防的堕天使们被浩浩荡荡地展示了在地狱里的私生活：泡妞的，抠脚的，看着对象照片傻乐的；赌博的，听墙角的，招猫逗狗打架斗殴的......
　　莉莉丝用翅膀捂住了眼睛。
　　全场安静了足足五六秒，直到不知是谁率先发出怒吼：
　　“打群架了————”
　　“啊————”众堕天使爆发出欢呼，纷纷加入战场。
　　一时间刀光剑影法球光束群魔乱舞，元卓简直感觉自己闯进了万圣夜大巡游。
　　阿撒兹勒一镰刀连肩斩断圣彼得的左臂，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身后微弱的“咔”声，瞬间拔出嵌在圣人头上的那把刀，回身挡掉了来自尚达奉的子弹。
　　“草！作弊啊！哥们你来真的？！”阿撒兹勒难以置信道。
　　尚达奉没有回答，漠然地将除魔子弹装弹，上膛。
　　阿撒兹勒：“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停留在冷兵器时代么么么么——”
　　“不要轻敌，他们都被降临了！”雷米尔一脚踢开向他飞扑来的天使。
　　作为在场唯一的、不会飞的屁民，元卓只能苦着脸满地乱爬，精准地爬进了最为安静无人胆敢染指的究极风暴圈——
　　路西法把照片塞进西装内袋：“受伤了？我看看？”
　　米迦勒举着重剑：“……”
　　路西法：“耶和华搞得？他怎么总这么为难你？！”
　　米迦勒：“打架呢，认真点。”
　　路西法：“不打，打这么多年了还没够吗？”
　　米迦勒：“耶和华会发现我没被降临的。”
　　路西法：“发现就发现，别和他干了，跳槽来地狱，我给你发三倍工资……”
　　米迦勒：“不行，我有任务！快点！出剑！”
　　路西法：“你要再砍我一刀吗？”
　　米迦勒深吸一口气。
　　路西法深情道：“你砍吧，没关系。”
　　元卓面无表情：“……别砍了，这么的，你俩原地□□吧，没准耶和华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嘎嘣就气死了，咱们皆大欢喜是不是？”
　　米迦勒：“………………”
　　搞什么啊我男朋友在旁边出生入死，你俩在这打情骂俏还砍一刀砍一刀的，以为自己是拼多多吗……
　　“你的建议和你这个人一样。”路西法欣赏地望着元卓，和蔼一笑，“新奇且无用。”
　　还没等元卓把那句“谢谢夸奖”说出口，路西法就光速出剑，一杆子挑起他的后衣领在空中猛猛抡了一个半圆，直直地朝着浮在半空的耶和华去了。
　　元卓魂飞魄散：“你把我往哪扔呢——”
　　“元卓，做得好！”雷米尔余光瞥见元卓奋不顾身的背影，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夸赞道，“耶和华降临需求太大！在吸收晶核里的神力了！想办法阻止他！”
　　元卓在空中飘泪：不是啊！错了啊！
　　一声闷响，元卓把耶和华砸了个马趴，看着耶和华因被打断降临而恢复清明的眼神，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这张贱嘴.......
　　杀意爬上耶和华的双眼。
　　元卓果断捂住耶和华的双眼。
　　耶和华被这胆大包天的Nobody惊得愣了一瞬，就在这千分之一秒，莉莉丝再次如闪电般冲了过来，将绿帽稳稳扣在了元卓头上。
　　元卓惊恐地：“你.....你......”
　　耶和华：“？！”
　　元卓：“你——有——病——吧——啊啊啊————”
　　绿帽：“......”
　　这里存在元卓和莉莉丝都没考虑到的一个问题。
　　绿帽作为一个能够带衰被施法者的神器，其原理就是它的力量源泉来自神的第二位格，也就是说天地间弥赛亚第二大，只要被施法者位阶低于弥赛亚，那都是无理由被碾压的。
　　但面前这刚刚好就是唯一那个位阶比弥赛亚高的第一大......
　　于是出现了判定问题，勇敢少年的施法咒语已经念出口，
　　绿帽焦虑地在元卓的头顶抖了片刻，最终自己又从元卓的头顶飞了起来！
　　元卓：“！”
　　众所周知天底下所有问题都有一个公认的解决办法：回家找妈。
　　于是帽口之下，熟悉的圣光再次喷涌而出！
　　一张与耶和华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了圣光之中。
　　.........真奥义·终极召唤兽·绿帽之父·弥赛亚。闪亮登场。


第117章 大结局-下章
　　元卓：“………………”
　　弥赛亚：“嗨呀,好热闹，怪不得今天第八天这么清净原来大家都在这啊！元卓你骑着的是谁啊下半边脸看起来很眼熟呢。”
　　元卓：“天杀的你难道认不出来吗——不要卖萌了，这都是你算计好的吧？！”
　　弥赛亚开始假装望天：“啊这地方虽然乌烟瘴气但神力好浓郁,难道是为我准备的吗？”
　　元卓、米迦勒和所有正在打架的恶魔、堕天使以及被解除降临刚刚恢复神智的天使们一齐流泪大吼：“快点吸啊————”
　　元卓简直崩溃：“怎么快结局了还要这么多废话你以为自己是主角吗！！“
　　耶和华随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元卓挥开,雷米尔闪电般冲上前充当缓冲气垫将元卓接到怀里,避免他被摔了一墙的命运……饶是这样也把元卓撞得不轻，一口老血卡在喉头，但他没精力再考虑自己的状况,因为本世界观的两大终极boss此时就在他面前进行史无前例的对拼。
　　凭他平凡的双眼根本捕捉不到强烈圣光里情况,只觉得那对双胞胎俨然形成了一个飓风眼，争夺汲取着充斥在异空间里的神力,强风呼啸着穿过空间的每个角落，呼啦卷起地面上的碎物，身旁的天使纷纷因脱力倒在了地上，整个世界都在颤抖，有种马上就要散架的趋势。
　　“我的天！”元卓惊恐道,“不等他们两个分出胜负我们就会被吸死在这了！”
　　拉哈伯：“这空间撑不了多久就会碎！”
　　“还能开传送法阵吗？”雷米尔紧紧把元卓箍在自己怀里，冲拉哈伯吼道。
　　拉哈伯：“不行！这地方根本没有多余的神力了！”
　　远处,路西法拉着米迦勒,对着他们挥手,掌心一点微光闪过。元卓仔细定睛辨认，发现那是一枚小圆牌，有点眼熟，一定是在哪见过。
　　雷米尔眉头紧蹙，沉思片刻后,似乎终于是想通了什么。
　　“元卓，还能坚持坚持再来一次吗？”
　　元卓突然被这么严肃的语气逗笑了：“虽然之前这句话我都是在床上听到的,但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吧!”
　　雷米尔严肃道：“确实是怕你觉得累。”
　　元卓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深情道：“精尽人亡都不带怕的。”
　　雷米尔：“......”
　　雷米尔身周爆发出强烈的能量，随着这全力一击，元卓渐渐失去了意识。
　　……
　　元卓猛地睁开眼。
　　“这是哪里？”元卓迷茫道，“大家都死了还是怎么的？”
　　苍白空间里，数千把扶手椅呈环装漂浮在空中，元卓发现坐在内环。
　　法官椅上树着巨大的十字架，投下的倒影竟然是一把秤的形状。
　　“没有，我们在审判法庭。”雷米尔低声道。
　　“你醒得好是时候。”米迦勒也凑过来，“不枉费我特地给你争取了一个位置。”
　　“你用法杖占了个座？”元卓道，“和公交车上用拐棍占座的老爷子学的吗？”
　　米迦勒：“否则你醒来之后只能挤一挤坐在雷米尔殿下的腿上.....我觉得有点不合乎场景礼仪了。”
　　法官敲响了法槌。
　　“那是谁......拉贵尔？”元卓的震惊了，“他地位这么高？！居然能审判耶和华和弥赛亚！”
　　“这是至高神赋予监察处的特殊权利。”雷米尔道，“至高神在分离前定下的制衡规则：不论是耶和华还是弥赛亚，当被证实失格时都会开启审判法庭。”
　　米迦勒：“上次开启审判法庭是在耶和华进行第一次人类灭绝的时候，不过人类是耶和华的主导造物，惩罚也是不痛不痒的。”
　　元卓：“这次他算计的是天使的生命，应该会罚得重一些吧？”
　　“嗯，这次比较特殊。”米迦勒笑道。
　　元卓回忆起路西法手中的那个小吊牌是什么了——不就是拉贵尔胸前正戴着那个么！
　　创世时雷米尔、路西菲尔和拉贵尔人手一个的吊坠，元卓还以为只是哥仨好的象征——原来那是开启审判法庭的钥匙，上次米迦勒偷偷拜访地狱时，将它交给了路西法！
　　耶和华靠着降临干预天国内政，算是擦着警戒线的边，苦于没有证据一直不能开庭。在路西法掏出吊坠的那一刻，雷米尔就明白，开启法庭的时候到了。
　　两发控魂术，第一发将耶和华本体与乌列剥离，第二发震慑全场，让米迦勒抓住机会，开启审判法庭。
　　而与伟大的雷米尔殿下心心相印珠联璧合的那位同样伟大的男朋友，以平凡的人类之躯，朴素的物理打法，不经意间（......）创造了大量恢复神智的案发目击证人。
　　元卓：通天代夫夫，专克耶和华，战绩可查。
　　好牛的两个人，元卓感觉自己的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了，弑神了！
　　但要说遗憾，还是有的。
　　看着坐在副审席上的梅塔特隆，元卓痛不欲生——知道他大腿粗，没想到这么粗啊！
　　悔死他了！早知道就抱得实一点，每天跟着他一起打弟弟了......尚达奉你这个不知好歹的。
　　显然审判法庭已经经历过了一番严肃讨论，证据以投影的方式，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悬浮罗列着。审判法庭里，各族放下了利益与仇恨，几十个族群代表安静坐在合议庭的席位上，旁听席里除了加百列、拉斐尔、尚达奉这几个老熟人，元卓居然还看到了夏娃和巴尔......但没有堕天使，也就是说堕天使虽然不能代表第三位格了，但依旧算作天使族群。
　　而在场唯一的堕天使正坐在元卓旁边，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戳了老大一个“证人席”桌牌。
　　弥赛亚站在天秤的一端，似有所感抬头，冲元卓挤了挤眼。
　　“但是弥赛亚怎么也在那？他不是被迫拉进来的吗——虽然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算计好的——但这能算他的失格吗？”
　　“肃静。”拉贵尔沉声道。
　　元卓立刻放下了好奇心，像个小鸡崽一样把胳膊夹紧，迅速比了个OK。
　　至于为什么这么怕拉贵尔和梅塔特隆......因为他俩真的很像严肃的教导主任和彬彬有礼的尖子生——两个会克到元卓的物种。
　　拉贵尔：“讨论环节已经结束，下面请合议庭开始投票。”
　　小托盘托着十字架飞向合议庭代表，投票箱自动张开嘴，元卓看到巴尔满脸膈应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叉子，叉起十字架，扔进了某个投票口。
　　等所有代表投票结束后，投票箱化为光点飘走，最后在拉贵尔面前汇成了一纸判决书。
　　“事件主犯魔神拜蒙因一己私欲残害天使藏匿晶核，之后操作不慎释出大量神力，导致耶和华感召脱离原动天，弥赛亚感召脱离第八天。”
　　元卓：“？”
　　“基于证据和事实，经合议庭讨论后本法庭判决如下：拜蒙在停战期间严重危害三界公共安全，判处危害公共安全罪，依魔族律法判处同等处罚。耶和华与弥赛亚召唤物保管不慎造成混乱，主观上不存在故意成分，承担损害赔偿责任。依照规定罚金，赔偿天国一切损失，保留维持神格的最低神力标准。归还所有溢出神力，回归神位，进行深刻反思。”
　　元卓简直傻眼了。
　　这案情描述简直是在颠倒黑白，对耶和华的处罚更几乎算是没处罚！你们天国这么腐败的吗？！纪委！纪委在吗！
　　耶和华已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暗喜，得意地环视全场。
　　.............
　　一周后。
　　“我靠，你知道耶和华当时那个表情变化吗！真的好精彩啊！”元卓对着视频拍大腿。
　　“注意用词！”视频另一头的青年提醒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是耶和华本华，我当时可是很淡定的。”
　　“别装了，没人在听。”元卓无语道，“拉哈伯把这个房间挂了八层隔音结界好么！你是怎么说服全场指认你是耶和华的啊，提前打好招呼啦？我说怎么义愤填膺的只有我自己！好像个小丑。”
　　“知道我们计划的只有最核心的那几个天使长，剩下的大部分都分不清我们两个谁是谁——你怎么可能分得清平时不怎么见面的双胞胎？”现在的耶和华，也就是之前的弥赛亚，笑眯眯地耸耸肩。
　　“好一出夺权大戏你！就不怕万一真的有意见不同的代表质问你们吗？”元卓感慨道。
　　弥赛亚，不，耶和华，解释道：“你没看加百列和拉斐尔守在门口吗？谁嫌自己命长啊，耶和华和弥赛亚只是对应了神的第一位和第二位格的两个称号，让谁当不是当……倒戈到我这边的天使是这么想的，我哥做得那么差，我还能比他更差么？”
　　元卓：“但万一你就比他更差呢？”
　　耶和华（弟版）：“……”
　　元卓：“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吗？万一你也有按捺不住寂寞不想做旁观者的那天……”
　　耶和华（弟版）：“不用担心，我把权力和神力一起下放了，你不信去问问米迦勒和路西法，一头给地狱一头给天国了！我的宗旨是让喜欢干活的员工去干活，喜欢做宅男的领导安心做宅男好么……”
　　说着说着耶和华把视频转成了后置摄像头，“你说他到底有什么想不开？当第一格真是想要什么有什么，来来我给你分享一下我的房间。这是零食区，很多吧？这都是朕登基后连夜让信徒上贡的各国特色零食……这是手办区，这是游戏区……这个是switch，这个是psp，这是steam deck，可以连投影和vr，这是手机用来玩原神的，还有我的电脑，都是最高配……这里是视频区，可以刷tiktok和看剧，想看信徒的时候还能切监控，你看？”
　　元卓越听后背汗越多：“我靠，你活得这么滋润啊！怎么那时候你哥疯了似的想离开原动天啊！”
　　耶和华（弟版）冷笑一声：“他就是被时代抛弃的精神老登——实话和你说吧，他连手机都不会用。最近他在做什么？我记得我赐了他一台电视。”
　　元卓：“对，米迦勒说他现在天天刷《权力的游戏》。”
　　耶和华（弟版）：“关怀他一下，换个剧刷吧，看看甄嬛传什么的，那个也好看。”
　　元卓：“…………”
　　耶和华（弟版）：“不想聊了，你刚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看到熹贵妃回宫呢。而且你不是和雷米尔约好了回娘家看看？”
　　元卓：“靠，你这都知道……别总偷窥子民们的私生活了，我不想在上床的时候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你旁观啊！”
　　耶和华（弟版）：“你放心！不可能的！谁想看熟人演的簧片啊！快走吧拜替我向雷米尔和米迦勒问好！”
　　元卓：“行吧，无聊了给我打视频啊！梅姐姐死的时候你一定要当着我的面哭一下。”
　　耶和华暴躁道：“我靠！剧透党滚啊！”
　　………………
　　酆都驻地狱大使馆。
　　雷米尔将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拎进传送法阵。
　　尚达奉：“你们需要经过两个大使馆的传送法阵，然后地狱驻酆都大使馆办理入境登记。”
　　元卓：“我俩什么时候能够获得实体许可，去地面上逛逛啊？我好想念火锅啊！”
　　雷米尔低头搜索：酆都周边好评火锅店，出来的结果都是“重庆丰都美食大合集”，点开图片，对着九宫格排列状鲜红的辣椒，瞳孔地震。
　　尚达奉：“耶和华老大特地嘱咐了你是大功臣，应该马上许可就下来了。”
　　元卓快乐地蹦进法阵：“好！回家！”